《擒心陷阱》 楔子 美国纽约曼哈顿区 位于巷道中的这幢暗红砖公寓,用它的朴拙诉说着独特,离宽大的马路虽只隔了个转角,但在里,城市的争名夺利并不存在,一切庸碌扰攘全都厘净,就连车辆来往的嘈杂声都奇异地消失,像是远离了市嚣,纽约的繁忙快速步调被冻结、变缓。 公寓楼高五层,在这纽约市中并不起眼,顶多是这特异的高度会让人不经意丢工去两眼,因为——它实在太矮了;在众高楼的环伺下,它几乎是不见天日,可惜了 公寓五楼还有附加小阁楼,开了个小巧可爱的三角形天窗,却只有在日正当中时,才会有一线日光射进这小小方框。 「嘟——嘟——」对讲机低沉的机器声音在这宁静的顶楼回响。 坐于一张大木桌前的男子停下正飞快书写的笔,起身走至门边,按下通话钮,用纯正的英文应道:「我是剑,什么事?」 「楼下有人找你。」住于一楼的公寓屋主的声音自对讲机中传来。来往这栋楼层的访客都得先至屋主处过滤,这项规定,有好有坏。 「是谁?」剑随口问道,分了心,脑中的思绪绕着桌上的那份计划书打转。 「他不肯讲,不过他说他是从台湾来的。」屋主的声音透着关心与忧虑,对于这种来意不明的访客,他可不能轻易放行。 「你想见他吗?」 「台湾?」剑的浓眉蹙起,尘埋许久的回忆被这个地名勾起。台湾?多久没听过这个字眼了...... 「剑,你还在听吗?」对讲机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出神。 「我在听。没关系,你让他上来好了,谢谢。」 结束通话后,剑斜倚着墙,视线浅浅地落在前方,桌上各类书籍堆放不一,还有一叠写到一半的计划书,电脑萤幕泛着蓝光,在略嫌昏暗的室内明亮显眼。看着这熟悉的生活环境,剑轻抚额角,焦距悬宕在空中,墨黑的眸子深邃难读。 「叩叩——」 清脆的叩门声打断了他的凝思,剑站直身子回身开门。门一拉开,一名身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前,带着有礼而疏离的笑容。 「这位先生,你找我?」剑脑中飞快搜寻着,却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印象。眼前访客的打扮、长相看来非常平常,平常到像是纽约街头随便一抓就一把的上班族,只不过是黑发黑眼。 「难得遇到台湾人,就别再说英文了。」中年男人用中文微笑着说道,从西装暗袋抽出一张名片。 「敝姓刘,单名曙字。」 有多久没听到中文了?听在耳里,反而有种不真切的感觉。乍闻母语,剑有瞬时的怔仲,随即勾起嘲讽一笑,笑自己的失态。来自台湾,说中文是很平常的事。 剑接过名片,眉一挑,简洁有力的印刷,白底黑字,除了正中央两个大大的「刘曙」外,就是两旁稍小字体的一些联络电话。名片如他这个人,只看得到表面,其余一律隐藏。 「你是沈智渊先生吧!」中年男人突然开口。 「你是谁?」沈智渊低沈地开口,眼眸微眯,透着警备的讯息。相对于中文的睽违,「沈智渊」这个名字亦在他的记忆中消失已久,此时却被一名素未谋面的男子当面喊出。 「说来话长,先进去再说吧!」察觉到他的防备敌意,刘曙只是拍拍他的肩,淡淡一笑。 「可以吗?」 沈智渊沈凝不语,锐利的眸光打量眼前男子许久,才将挡在门前的昂藏身躯往旁一让。 「请坐。」沈智渊往客厅沙发一指,倒来两杯咖啡,自己亦在单人沙发落座。 「刘先生有何指教?」 「沈先生防备心可以不用这么重,我并没有敌意。」刘曙轻松笑道,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味道很香醇。」 「毕竟,在这个地方并没有人知道沈智渊这个名字。」沈智渊轻倚椅背.不放松他的疑问。 刘曙将咖啡杯放至桌面,双手在膝上交叠,直视眼前的伟岸男子。 「沈智渊,再两个月就临而立之年,二十四岁服完兵役后离台赴美,只身前往纽约,拿着自己针对各公司营运所撰写的计划改进书向一些中小企业毛遂自荐,一开始四处碰壁,却在一年后因奇迹似地拯救了一家濒临倒闭的公司后,打响了名号,之后,登门邀请入主顾问的公司不计其数。」刘曙语音平板地诉说,像在念报似地将资料念出,就连那家打响他名号的公司名称、为哪几家公司写过计划,甚至于索价多少都完全道尽。 当自己的经历被人如此剖析、像是有个陌生人拿着v8随时记录自己的过往时,相信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形,绝不会有人傻到会因此认为自己的重要而得意洋洋。沈智渊先是一震,脸色愈渐凝重,突然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脸上的凝重敛去,尔后笑了。 「很详尽,有的资料连我自己都不太记得了。」沈智渊剑眉微扬,端起桌上的咖啡啜饮一口。这是职业道德,将一份营运计划书完成后,除了在电脑中留一份存档外,其馀一律从脑海中抹去。 眼前的中年男人虽然有备而来,但从他的身上嗅不出任何来势汹汹的气息。这名叫做刘曙的男人若有心与他为敌,也不会特意登门示威让他心生防范。沈智渊卸下高筑的戒心,透过咖啡漫起的热气,猜测着他的来意。 「一个初出茅庐的华人年轻小伙子能在纽约商圈闯出这种地位,算是相当不容易。」刘曙点头赞道。 沈智渊闻言一笑,并不答话。刘曙的话勾起他的回忆,光用「不容易」三个字来形容当初的惨况,还嫌轻描淡写了点。 那时独自一人脱离家庭的他,只凭着自己的微薄存款,在完全没有经济援助的状况下,走的是一条只准成功不准失败的路。 他那时二十四岁,挑了几家经营不善的公司,针对他们的市场、组织去分析,将完成的营运报告呈上各公司负责人眼前。然而,尽管见解再精辟,别说采纳,根本连看都没人肯看一眼。被放在各公司的那些他辛苦分析的心血!最后会是什么下场,他根本不敢去想。 他还记得,那年的纽约很冷、很冷,冷到心坎里去,冷得他几乎以为自己熬不过。 或许,凡事都讲机运,能力再怎么出众的人也是需要一点机运来推波助澜。一家几乎是要宣告倒闭的印刷公司,在老板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下,采用了他的计划,大有放手一搏的意味;计划失败顶多走回原先的倒闭结果,若计划成功,那自是再好不过。 值得庆幸的,他的计划成功,自此之后,「剑」这个化名在业界传开。 打响了名号后,他反而不再露面,仅以特殊的联络方式在网路上继续他的事业,而「剑」这个名字也成为纽约工商业界传奇的代名词。 「在讲完我的生平后,刘先生是否可告知来意了?」沈智渊好整以暇地往后一靠,手臂悠闲地置于扶椅上。 「我是徵信社里的一员,」刘曙微一颔首,不再故弄玄虚。 「我受托于你的父亲——沈弥先生。」 沈智渊脸色瞬间一沈,原本在沙发布面上轻置的修长手指紧握成拳。 「我父亲?,」沈智渊起身走至窗边,背对刘曙的身形挺直,良久,低沈的语音才又再度响起。 「我想也应该是他,没有人会千里迢迢地从台湾来找一个叫『沈智渊』的人。」语尾带着嘲讽的苦涩。 刘曙不语,他的工作是寻找与传达,必须处于客观地位,不便发表任何意见。 「为何他在五年之后才要你来找我?」沈智渊转过身来,声音淡漠,窗口透进的光线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身影。 「他有封信,要交给你。」刘曙从西装暗袋里抽出一封信笺,递给沈智渊。沈智渊走近接过,撕开封口,摊开信纸的窸窣声在静谧的空间回响,间或几声远处传来的模糊喇叭声。 「机票划什么时候?」沈智渊将手上的信纸整齐摺好放入信封。 「后天下午。」刘曙回答,看来沈弥先生已在信上写明他带来回程机票的消息。沈智渊转身面对窗户,手撑在窗台上,看着底下的街道,沈吟一会儿后低道:「改成下礼拜一,我必须把这里的事做一个结束。」 「正确的起飞时间我会再通知你」刘曙微一颔首,便起身往门的方向走去。挺直的背影一直伫立在窗前,就连访客离去的关门声也没有撼动分毫,像一尊体魄完美的雕像。 良久,沈智渊紧握右拳,往墙壁狠狠捶落。 第一章 台湾台北早晨八点至九点时分,是交通最繁忙的时候,大家无不希望能在拥堵的交通中突破重围,赶上上班时间,于是,看到一些西装笔挺、足蹬高跟鞋的上班族男女们在街上拔腿狂奔的景象也就见怪不怪了。 「磊新资讯」位于台北市偏近郊区的地段,那种赶上班的汹涌人潮在这儿是见不到的,只有稀稀落落的员工走进这座大楼。 「王伯,早啊!」一抹娇俏的身影走进大楼,愉悦地对管理员伯伯打招呼。 「早啊,『伊』小姐。」王伯看清来人,立刻咧嘴回以一笑。 这女孩多难得啊!不仅模样清丽,个性也很开朗大方,每天上班都不忘跟他道声早,不像其他小姐们都是一脸冷傲,像是管理员这份工作有多卑贱似的,对他这老头子不屑一顾。 闻言尹凯雅翻了个白眼,满脸的笑容顿时被挫败取代。 「王伯,我不姓『伊』啦,我姓『尹』,念起来和引擎的引同音。」她进磊新一年半,同时也跟王伯纠正了一年半,却丝毫没有改善。 「好、好,我知道,我下次不会再叫错了,『伊』小姐。」王伯露出纯朴的笑容,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却没发觉自己还是叫错了姓。 她能说什么呢?尹凯雅只感到哭笑不得,从小到大,她这个姓几乎是每叫必错,不过是个「尹」字嘛!又不是什么多冷僻的字眼,怎就找不到一个叫得出正确读音的人呢?要是叫错也就算了,悲惨的是还有不少人就是改不了口,连一些相识多年的友人把她叫成「伊雅凯」的亦大有人在。 怪不得旁人啊,怪只怪她的祖先找了个这个容易混淆视听的姓。 「没关系。」尹凯雅一笑置之,此时电梯门开启。 「王伯——我上去喽!」她朝王伯一挥手,走进电梯。 「等一下!」在电梯门即将合上之际,一只手臂伴随一声暴喊突然从缝隙中伸入,撞得铿锵作响,电梯门感应到了阻碍,又自动开启。 尹凯雅惊楞地看着这一幕,被这突发状况吓得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待看清来人后,不由得开口便骂:「吕道诚,你不要命啦!拿自己的手臂这样虐待?」吕道诚是磊新的资讯工程师,虽然比她还年长两岁,却总是嘻皮笑脸的没个正经样。不过,可别被他外表所瞒骗,他的工作能力可是磊新其他工程师所难望其项背的。尹凯雅怒瞪着他走进电梯,被惊吓的心仍然狂跳不已。 「嘿嘿!上班快来不及,拼了命也得赶上这班电梯。」吕道诚迅速按下关门键,然后倚在一旁轻松地吹着口哨。 「得了吧!咱们公司才几个人,电梯好搭得很。」尹凯雅撇了撇嘴,对他夸张的说法不以为然。 「小姐,你真的待在会计部吗?居然说出这句话?」吕道诚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不住地发出啧声,嘲讽味十足。 「连我们这群工程师之间都传开了,你这内部单位的主管居然不知道?」 「我忙啊,没时间闲话家常。」尹凯雅没好气道。 磊新的人事管理归属于会计部门,原本会计部由她和董事长的女儿沈关月共同负责,扛下会计部这个重责;沉默细心的关月负责帐务管理,而能言善道的她担负起对外联络客户之责。 即使两人的个性如此南辕北辙,但她俩的感情就是好得没话说,像是一个被拆散的个体找到了互补的另一半,那么契合、那么默契十足,不需多馀累赘的言语,对彼此的友谊就了然于心。 关月除了公事,有时一天还听不到她讲十句话,秀丽的容颜总是染着哀愁,这样的关月,连身为女人的她见了都觉得我见犹怜。不管有什么事,她都会尽力护着关月。不过,有时关月的沉着和她的暴烈性格比起来,少她一岁的关月反而比她还像个长姐。 还记得她刚进磊新,工作了约一个礼拜后,听到同事们说关月是董事长沈弥的女儿时,她当下瞠目结舌,因为,沈弥对关月的态度比对一个陌生人还不如。面对陌生人时,至少还会维持最基本的礼仪假象,但他对关月,却还带有不屑与鄙夷。 她很想问关月的不愉快是从何而来,也很想问沈弥对关月的冷漠态度是怎么一回事,但在一次关月用沉默以对后,她再也不敢开口。有时,不管交情再怎么深厚,有些个人隐私,还是不要执意去探索得好。 她以为,她可以和一个感情深厚的好同事就这么平顺地过着她的职业生涯,不用去烦恼所谓同事间的勾心斗角,没想到,事总是与愿违。 一天,关月突然离开了磊新,而原本生意清淡的磊新签下了「擎宇企业」这个大客户,在极短的时间内,磊新的规模扩大,新进人员暴增,她这名硕果仅存的会计,理所当然地荣登主管头衔,掌握会计部的主控权,却也让初掌大权的她忙得焦头烂额。 沈关月的离去和擎宇企业的签约绝对有关系!尹凯雅握紧拳,忿忿不平地想。不然关月不会在见过擎宇的总裁后就取得这纸合约,条件还如此宽厚;而关月也不会在签定合约后,便与擎宇总裁以进修为名一同出国。 要不是关月,磊新不可能撑到现在。虽然擎宇这个金主帮助颇多,令磊新的经营状况有所起色,但董事长沈弥的商业头脑太差,无法把握这个转型的大好时机,看来除了依附擎字这个方法外,磊新是无法独立生存了。 「喂、喂!不知道就不知道,干嘛咬牙切齿的?」看到她一脸愤怒的模样,吕道诚装模作样地不住后退,直抵上身后的墙,不知自己哪一点惹到她了。 「没有。」尹凯雅闻道。她生气有什么用?沈弥那老头都不关心他的亲身女儿了,她这外人有啥立场说话?搞不好他是借着卖女儿来换取这纸合约也说不定!「那你想不想知道?」看她面容恢复正常,吕道诚又露出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 「你说我就听啊。」尹凯雅随口应道。此时电梯到达楼层,门一打开她就直直往外走去,心里盘算着今天该从哪家供货厂商的帐务开始整理,对吕道诚的小道消息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别这副冷淡的模样嘛!」吕道诚追了上去,抢在她前头,走到打卡钟前拿起卡片,咔嚓两声,帮尹凯雅和自己打完了卡,此时离上班时间还有五分钟。 「谢谢。」尹凯雅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真一点兴趣也没有?」吕道诚不死心地跟到她的座位旁,拉过一把椅子跨坐,手支在椅背上看她。 「跟咱们的董事长有关哦!」 「要说快说。」尹凯雅拿起桌上的卷宗翻开,头抬也不抬。提到那沈老头她就有气,对于他的事,她实在是兴趣缺缺。 「咱们磊新要改朝换代了!」吕道诚神秘兮兮地看看四周,然后悄声说道。 「董事长从国外请了一名总经理回来,代他处理磊新一切大小事物。其实董事长打算隐退,只挂个名,权力全都下放到总经理手上了。今天就是总经理上任的第一天,听说他在外召集了不少人马,新人事新气象,在上任第一天完全改观。」 「真的假的?」尹凯雅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在毫无预警的状况下来个人事大搬风,不造成磊新的内部恐慌才怪。看来,这个总经理不是才能卓越、另有独特见解的菁英份子,就是毫无管理头脑的白痴。 「对天发誓。」吕道诚举起右手,一脸「骗你我会死」的宣誓状。 「连我这个会计部都没有知会,真藐视人!」尹凯雅一耸肩,不经意地问道。 「那总经理是什么来头?沈老头怎么会那么放心把磊新交给他?」 「他儿子啊!」吕道诚拿起路上买来的三明治,拆开封套咬了一口。 「他儿子?!」尹凯雅脸色大变,倏地站起,一把揪住他的领带。 「你是说关月的哥哥?」 哽在喉头的三明治和脖子上瞬间收紧的领带都让他苦不堪言,吕道诚胀红了脸,拚命指着自己的脖子,好不容易才将紧握于对方手上的领带拉回。 「谋杀啊?」吕道诚呛咳着,在顺过气后开口骂道。 「快说啊,他是不是关月的哥哥?」尹凯雅双手拍上桌面,怒瞪着他。 「应该是吧,沈老头不就只有一双儿女吗?」她气势汹汹的怒容让吕道诚自动离座,倒退三大步。 「你认识他?」 「不认识!」尹凯雅怒吼,猛然坐回椅面。 「但是听过他很久了。」 沈智渊,是继沈老头之后第二个让她憎恶的沈家人。说来也真不简单,沈家包含沈关月也才三个人而已,让她讨厌的却占了两个名额。 关月曾说过,她哥哥在服完兵役后就离开台湾,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这件事只有与关月交好的她知晓而已。 他知不知道为了帮他尽责,关月付出了多少青春和心血?而那沈老头又鄙视关月到了极点,这些年关月过得多苦?最后为了维持磊新,连自己都赔上了!一个大男人竟然把这烂摊子丢给妹妹去承担,自己跑到国外逍遥去,一点责任感也没有,而现在见磊新的营运状况稍有起色,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回来接收现成的成果? 沈智渊,她对这名纨绔子弟的印象更是差到了极点!方才还在想这总经理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现在她确定了,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白痴!以为来个人事异动会使人对他信服,这点他可算错了,至少她尹凯雅第一个不服。 女人真不可理喻!吕道诚看着尹凯雅怒气冲冲的模样,悄悄摇头叹息。明明不认识人家,也能恨成这种深仇大怨的模样。 「我要回去我的位置啦,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些天得乖点才行。」吕道诚三两口把手上的三明治香入肚,拍拍屁股走人。 尹凯雅摆摆手,看着面前的卷宗,上头的黑字都化为关月一双双凄淡哀漠的眼。该死的沈智渊,就让我会会你这个把关月害成这地步的帮凶! 沈智渊走下楼梯,一面调整领带,一面打量这久违了五年的家。 这个家阴暗依然,与他五年前离家时相较之下,还多了分冷寂。沈智渊摇头苦笑,早在多年以前,父亲就用他的骄傲与固执把这个家摧毁了。 五年前离开台湾,是因为对父亲感到心冷。他看不惯父亲对关月的态度,他无法接受父亲的处事态度,他更忍受不了父亲叫他进磊新,却守旧地不肯改变现状!一进磊新他才知道,不管在人前人后,父亲从不把关月当女儿,在公司众人之前连一点尊严也不给关月,动辄冷言讽刺、不假辞色,虽名为会计,地位却比一名助理小妹还不如。 一场幼年时的强暴未遂,关月必须为了这件事赔上她的一切吗?那时年仅十岁的关月,非但得承受差点遭到强暴的惊吓,最让她难受的,还是父亲的极力谴责与不可理喻的怪异。 父亲受不了他的生命中被这件丑事染上污点,所以从那时起,他就对关月视而不见,直至成年,依然将关月紧锁在他用严厉围拘起来的牢笼中,不许她自由,深恐关月又做出任何败坏沈家门面的事。 想起那时与父亲的针锋相对,沈智渊不禁轻抚额角,闭起了眼。后来,他和父亲发生争吵,引线是对公司一件case的处理问题,对父亲病态的观念不满是累积多年的火药,双方情绪爆发,原本暗隐的症结浮上台面,却找不到解决的方式。在那一次大吵后,他对父亲彻底放弃,离开了台湾。 临走前,他站在关月面前,沈重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反而是向来静默的关月主动对他说:「你去吧,反正爸对我的观感一直都是如此,就算你待在家里也无法使他改变。既然如此,又何必为了这无法改变的情况而放弃你的理想?」 他还记得那时关月的语音平淡,眼中的神情却坚定,他知道,其实关月比他更想脱离那个狭小的世界,她将她的梦想加诸在他的身上。 「智渊。」苍劲的声音将他自缅想中拉回。 「爸。」沈智渊回头,看见披着一件睡袍的沈弥站在楼梯口。 回到家中,才发觉人事全非。关月不在了,去向父亲并不言明,只以出国进修带过。而父亲的改变最让他震惊,那自效恃人、背永远挺得僵直的父亲老了,挺直的背已然佝偻,总是一丝不苟的黑发被灰白占领了大半,岁月在他身上做了留停,将盛气凌人的他消磨了斗志。 「今天第一天到公司,你可以先找一位主管会计『伊』小姐!叫她拿营运报表和一些人事资料给你看,有助于你对磊新的了解。」沈弥说道。 「好。」沈智渊颔首,依次将双手袖扣扣上。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沈弥沈吟了一会儿,开口问道:「我把你从美国找回来,你怨不怨?」 这个问题让沈智渊微微一怔。怨不怨?抛开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事业,抛开他亲手打造的生活,他该不该怨? 「在那里拯救的是别人的事业,在这里拯救的是自家的事业。」沈智渊缓道,早在下了回国的决定时,他的心就已定了目标。 「并没有什么不同。」 父亲在信里的口吻近乎低声下气,说他会将一切决定权限下放,磊新需要他回来主持。这样的父亲让他感到心痛、心酸,他不知道,是他伤父亲深些,还是父亲自己伤自己深些。 怨不怨?这种事在父亲的转变下已难以定论。 望着儿子成熟的脸孔,沈弥叹了口气。 「我走了。」沈智渊取过西装外套穿上,走出门外。 目送沈智渊离去后,沈弥缓步走上二楼佛堂,走至蒲团上落座,仰首望着高挂的妻子遗像。 他老了,没有体力再去维持那肤浅的自尊;以前视如生命的面子,如今却觉得可笑,却是什么也挽不回。若他能早些看透,这个家也不会落到这个局面了。对过往的懊悔让他筋疲力竭,沈弥沈痛地闭上了眼。 办公室里若是出现一名陌生的访客,绝对会引来众人侧目,尤其是当磊新规模这么小、而这名访客又如此气宇非凡时。 沈智渊一踏进磊新的会计部门,原本有着嘈杂声浪的办公室霎时静肃,一双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盯着他看。 对这情形沈智渊只淡然一笑,走近距离最近的小姐身旁问道:「请问『伊』小姐在吗?」 「在、在啊,就是最后面正在讲电话的那位小姐。」那个小姐往后一指,眼睛却绕着眼前男子不住打量。 「你可以直接进去找她。」 「谢谢。」沈智渊微微一笑,往后走去。 「吴先生,话不是这么说啊,磊新跟你们的帐款都是在月底开票的,你突然要改到月中,我们没办法配合。」尹凯雅将话筒夹在颈肩处,双手翻找着桌上的资料,数本卷宗相叠,加上她的手忙脚乱,一整叠资料滑落。 尹凯雅暗啐一声,急忙弯腰伸手去拾,却因电话线受限而显得狼狈不堪。突然一只大手伸至眼前,帮她捡起满地的文件。尹凯雅抬头,一名卓尔男子正蹲踞在她面前,手还拿着刚拾起的文件,对她温文一笑。 「我只是个会计,做不了主的。何况磊新向你们订货这么多年了,还信不过我们吗?」尹凯雅报以尴尬一笑,点头表示谢意。 沈智渊将理齐的资料放回桌面,取过一旁的办公椅坐下,打量着这间他即将接手的公司。 话筒另一端还在口若悬河地讲着,可是尹凯雅的视线却已不住的往眼前的男子飘去。他浑身散发着一抹从容不迫的气质,在这陌生的环境中,却依旧怡然自在,环伺四周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带着一丝慵懒玩味,可很奇特的,这样的眼神却不会引起人的反感。 伟岸的身形挺拔,却不是魁梧健壮那一型,在剪裁合宜的西装包里下,一种智慧的知性特质让他成为一个发光体,吸引了人们的目光。他的长相并不算俊美,却有他个人的独特气质,浓眉之下是黑澈的眼眸,盈满了睿智精明,唇畔微扬的弧度温和了与陌生人的距离,也掩饰了他藏于瞳眸之下的智锐眼芒。 来往的客户间,有见过这一号人物吗?尹凯雅虚应着那难缠的吴先生,脑中不停回想,随即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么出众的人她不可能会毫无印象。 「吴先生,磊新的支票会在这个月二十五日寄出,就这样了。」尹凯雅好不容易结束了通话,在挂下话筒后忍不住吐了口长气。 「请问叫『伊』小姐在吗?」沈智渊带着礼貌的笑问道。 方才她的通话内容他都听在耳里,语调清脆,节奏明快,将企图讨价还价的厂商节节败退。沈智渊莞尔一笑,磊新找到这位小姐,算得上是幸运了。 「在啊!」尹凯雅指着桌上的名牌,经过一番唇枪舌战后,对于自己的姓被再次喊错已无力纠正。 「尹凯雅小姐,我要找的是主管会计叫『伊』小姐。」那块名牌早在方才他就看到了,沈智渊依然温和笑道,不解她为何叫他看她的名牌。 「你叫我什么?」尹凯雅瞬间睁亮了双眼。 「再说一次。」 「尹凯雅小姐。」沈智渊又看了名牌一眼,确定并没有喊错。 「耶!」尹凯雅发出欢喜的呼声,好久没听人喊出她正确的名字了。 「今天一定会很幸运!」 「那恭喜你了。」对于她奇怪的反应,不明原因的沈智渊只是微微一哂。 「谢谢。」尹凯雅发觉自己对眼前这名男子越来越有好感,够沈稳且不冷漠,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看到她这种疯狂的举动也镇定如恒。 「磊新只有我这个主管会计,而且这里没有人姓『伊』,只有我这个常被喊错的『尹』小姐而已。我想,你要找的人应该是我。」 「我想也是。」父亲真够厉害,在他上任的第一天竟连职员的名字都告知错误。这是他进公司第一个接触的主管级员工,沈智渊改用衡量的眼光看她。披肩的长发带着卷度,衬着一张苹果脸,慧黠的大眼带着笑意,肌肤白皙水嫩,唇瓣轻轻扫上一层淡粉,更显明眸皓齿。若不是方才看过她的表现,他实在很难相信以她这年轻俏丽的模样,竟能登上主管会计之位。 「尹小姐比我想像的年轻许多。」沈智渊淡淡地说道,不是恭维,也没有夹带轻视意味,只是陈述一件事实。 「这种情况下,我只能说声谢谢了。」尹凯雅淘气地皱了下鼻头。这句话,说过的人不计其数,却只有他说来让她最能接受,没有引起丝毫火气。 「找我有事吗?」 「沈智渊,我父亲希望我在上任的第一天先来跟你拿一些基本资料。」沈智渊 报出自己的名字,将手伸到她的面前。 「我是尹凯雅——」尹凯雅反射性地就要回握,手伸到一半时他的话才传进脑海,她猛然顿住,笑意迅速从脸上消失,柳眉倒竖地瞪着眼前的男子。她没听错吧?「你说你叫什么?」 「沈智渊。」他再一次重复,对于她骤然狂升的敌意感到不解。方才原本还笑脸相向的可人儿,怎么突然之间面目狰狞了?「今天到任的总经理,董事长沈弥应该提过。」 「总经理?」尹凯雅沈声低嚷,晶亮的瞳眸燃着熊熊怒火。 「那个会带来一堆新进人员的总经理?」 「他们明天才会来上班,今天我先来了解一下情形。」没想到消息传得那么快。沈智渊不变其语调,依然温和笑道。 原来这就是弃关月于不顾的那个混帐!尹凯雅怒瞪着他,不管刚才第一眼的印象有多好,现在全都被「沈智渊」这个名字打得烟消云散。她拉开抽屉,取出两大本卷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震得桌面上的物品全都移了位。 「小常——」尹凯雅扯开了喉咙大喊,把没有心理准备的沈智渊吓了一跳对于这完全不知下一秒会如何发展的状况,沈智渊采取静观其变,招惹正在气头上的狮子是最不明智的举动,尤其是当他不知她为何动怒时。全办公室的人虽状似专注忙碌于自己的工作,其实却打从沈智渊跨进门后,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全绕着他转。尤其是当他开始和尹凯雅对话,无人不竖起耳朵倾听,得知他就是新到任的总经理时,还有不少人发出低呼声呢——. 「什么事?」一个穿着牛仔裤的女孩跑来,满脸笑容。小常是在磊新与擎字签下合约后,跟着一批新进人员同时进入会计部的女孩;她的个性活泼,常带着笑脸,颇得人缘,在同一批进来的员工中,尹凯雅对她是教导最多的。 一堆会计部的同事们只能偷瞄,如今她这名被钦点的能就近观看,当然是雀跃万分喽,对尹凯雅的怒气也就视若无睹了。小常站在桌旁,嘿嘿地笑,反正尹姊只是脾气火爆点,不会对他们做出什么伤害举动的。 「把这些东西搬到总经理办公室去!」尹凯雅指着那两大本卷宗,然后虎地站起,愤怒的眼光直射向沉默的沈智渊。 「总经理,请你离开我的位置,我好歹也算是个会计部主管,希望你别逾越你的权限。」 他好像听到她在讲「总经理」三个字时讲得咬牙切齿的?何况,光是拉了把椅子在她桌前坐下,就算是逾越权限了?沈智渊挑了挑眉,却很识时务地不予以回击,刚到一个新地盘,态度还是保留点比较好。 「小常,还不快带总经理去他『舒适』的总经理室?」尹凯雅杏眼一瞪,不能忍受他在自己面前多待一秒,想到刚才差点握到他的手,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总经理,这边请。」小常吐了吐舌,抱起那两本卷宗。 「尹小姐,希望今后合作愉怏。」他相当确定了,这个叫尹凯雅的女子对他非常有敌意。 「舒适」的总经理室?这话里夹枪带棒的程度可真呛! 「希望如此。」尹凯雅闷哼,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和这种只懂玩乐的混帐能合作得多愉快?继顽固的沈老头之后又来个无能的沈小子,磊新的前途堪虞啊!看来,她还是早早另谋高就算了!关月当初要她担待磊新的交代,恕她无法遵行。望着那离去的背影,尹凯雅的眼神只有不屑两个字可以形容,凌厉的目光,像是要将他的背望穿两个窟窿。 第二章 「喂,小尹,听说你今天对总经理大吼啊?」一脸兴味盎然的吕道诚走近尹凯雅的位子,俯身在她座位旁问道。 「那又怎么样?」尹凯雅俏脸一板,没好气地回应。 「你也想被吼是不是?」用不着一个上午的时间,全公司上下都知道她对总经理以下犯上的「罪行」了,各好事者纷纷跑来慰问了解,令她烦躁得直想大吼。 「当然不是,哪有人自动送上门当受气包的?」吕道诚依然涎着笑脸,依他对小尹的了解,光会虚张声势的她根本不足为惧。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总经理啊?是为了他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做人事异动吗?」 尹凯雅紧咬下唇,没有答话。教她怎么说?那是关月家的私事,她怎能四处宣诸于口?而且尽管沈智渊纵有再多不是,她也非道人长短之人。 「可能吧,反正我一见他就讨厌。」尹凯雅一耸肩,找了个理由。就是有人天生犯冲,这总说得过去吧! 「不管再怎么讨厌!忍着点,咱们总是靠他吃饭的嘛!」吕道诚拍拍她的肩,给予安慰。 「我知道。」尹凯雅阔道,这优劣分明的条件她还不清楚吗? 「他一早都在干吗啊?」吕道诚嘴往总经理室一努,悄声问道。 「谁知道?两本卷宗够他研究一个礼拜了,如果他真研究得出什么结果的话。」尹凯雅撇撇嘴,一脸轻视。 「看来,你真是对他不屑到了极点。」看到她的表情,吕道诚开心地笑了起来。对他的揶揄,尹凯雅只勉强扯了扯嘴角。此时,桌上的分机响起,她伸手接起话筒。 「会计部。」 当场可见原本带着笑容的她,表情瞬间凝沈,柳眉倒竖,一脸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吕道诚咂舌,小尹虽然个性火爆易怒了点,却从没见过她翻脸翻这么快的。只听到她闷应了几声!立刻挂上了电话。 「总经理找我。」不等吕道诚发问,尹凯雅自动开口。她猛地弯身拉开抽屉拿取资料,开关之间撞得乒乓作响,然后抱着卷宗、神色不佳地往总经理室走去。吕道诚挑了挑眉,很识相地保持了沈默不语。不知这火爆小尹进了总经理室后,会不会发生什么惊人事件?他咧开嘴笑了笑,双手插在裤袋里,吹着口哨走出会计部。 「叩、叩——」沉闷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原本埋首于书案的沈智渊抬起头。 门一开,即看见板着脸的尹凯雅走进。 沈智渊微微皱眉,不断思索早上那段短短的谈话中,自己到底哪点得罪了她?他记得在初会面时,她的笑容可以说是甜美有礼的。 「总经理,您要的财务报表。」尹凯雅走到桌前,将手上的卷宗递过。 「如果没事,我先回去工作了。」 「请等一等。」沈智渊急忙唤住已转身往外走的尹凯雅。 「我可以跟你谈谈吗?」 尹凯雅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当然,总经理的命令不敢不从。」 「到这边来吧。」够冲的!沈智渊摇头笑笑,拿起桌上的资料,走到一旁会客的单人沙发坐下。 尹凯雅坐在另一张与他相邻的双人沙发上,绷紧了注意力看他。在瞥见了桌上的资料时,暗地嗤笑了声。这才疏学浅的家伙,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看不懂,还要求助于她! 「这些资料我已经都看完了,近年来磊新的营运状况不佳,虽然在和擎字合作后稍有起色,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是没了擎宇,也就没了磊新。」沈智渊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微微倾身。 尹凯雅的注意力全放在他的第一句话上头。他全看完了?开什么玩笑!搞不好只是随手翻过就叫看完了。 「而且我看过人事资料,一些部门冗员太多,一些部门却又人力缺乏,还有许多所学、专长与工作并不符合的,这些都是大问题。」看过资料后,他才发觉磊新内部完全缺乏管理,凌乱毫无组织,沈智渊对这种状况皱起了眉头。 「可是大家在工作岗位上都做得好好的,现在才突然说要变动,不会影响过大吗?照总经理所言,恐怕会变动不少吧!」尹凯雅立刻予以辩驳,这点她可是纯粹就事论事完全没有掺杂个人好恶。 「而且所谓的『人尽其用』如何定义?很难去划分一个职责是否合适某个人的。」 「下午我会约谈每个人,明天新的人事变动就会公布。」沈智渊态度从容不迫,对她的反驳只是微微一笑。 「像你,尹小姐,你是资讯管理系毕业,专长是速记和英、日文,却为何会当上主管会计?这一点,你不觉得有点学非所用了吗?」尹凯雅顿时哑口,好半晌才讷讷地解释道:「当初磊新需要的是会计。」没想到他连她的人事资料都知道得如此详尽。 「这就是症结所在,很多人为了急需一份工作,而放弃了自己所订的标准,改变自己去配合那份根本不适合的工作。这样,不仅公司损失人才,员工也会有志难伸。」沈智渊朝她一笑。 「尹小姐认同我的说法吗?」 他说得没错啊!尹凯雅抿了抿唇,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其实人是习惯性的动物,刚开始会因变动而惊慌失措没错,但在适应期过后,他们就会因为工作得心应手而欣喜不已。」这是他这五年帮企业改组的经验。沈智渊真诚地看着尹凯雅说道:「相信我吧,我不会傻到毁了自家的公司。」他诚挚的目光清澈坚定,不知为何,尹凯雅只觉得脸微微一红,螓首微颔,有点窘迫地低头看着置于膝上的手。她见鬼的干嘛脸? 「明天,新进人员会随着新的人事自动到任,这些消息我会在下午约谈时告诉大家。」沈智渊从桌上拿起一份资料夹,放在她面前。 「这是磊新的改组计划,我希望你能先看一下。在接下来的这段期间,可能会召开许多会议,我需要有人帮我。可以吗?」尹凯雅拿起粗略翻了下,沉默不语。资料夹内条理分明的计划和他有礼询问的言词都让她胸口一窒。他该是只会吃喝玩乐、一点责任感也没有的跋扈大少爷的!如今眼前精锐优秀的他,像是一个披着沈智渊名号出现的高知识分子。让她强烈敌意无法抒发。 「尹小姐?」见她没有反应,沈智渊轻唤了声,不知道她内心正在天人交战。个性中的公私分明让她屈服,至于对沈智渊的观感,留待以后再慢慢观察吧!没错,他让她见识了他的能力,但顶多只是从一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转为徒有商业头脑、却欠缺人格的恶劣人等罢了。 「没问题。」尹凯雅点点头,将卷宗合上。 「那,我下午不需要面谈了吧?」她需要时间研究这本改组计划。 「如果你希望现在就谈的话。」沈智渊颔首笑道。 「我的职位也有变动?」尹凯雅低嚷,柳眉微蹙直盯着他。这代表什么?表示他对她的工作表现不满意吗? 「如方才我所说的,你的工作和你的所学、专长都不相配合,不是吗?那时你必须为了找一份工作而委屈自己,如今有了一个转变机会,你不想试试?」从人事资料抽出她的自传,置于她面前。 「还是目前的主管职位让你不想放弃?」 「不是。」无法做到赏罚分明的她,向来就不是领导者的料,这点她相当有自知之明,心软的她总狠不下心来惩处犯错的人。 「调动后,我的工作是什么?」说实在的,她的个性与能力都不适合主管会计这份工作,和那些无理取闹的客户周旋让她疲累不堪。如今有转变的机会,她也动了心。 「我想将磊新带到国际市场,所以我需要一位秘书。她必须熟知公司内部营运,也必须懂英、日文,在和国外客户洽谈时才能言之有物,使对方信服,而她也必须会速记,在接下来连续的会议中帮我记录会议内容。」沈智渊带着浅笑看她,微眯的眸子闪着赏识的光芒。 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漫过尹凯雅背脊。为什么她越听越觉得这个秘书的职位像是特地为她设置的?光想到必须在他身边工作,她的脑中就一片晕眩。 「总经理,您的意思是?」天呐!千万别让噩梦成真。尹凯雅掌心冒着冷汗,忐忑不安。 「我想借重你的长才,尹小姐。」 听闻噩耗,尹凯雅身子颓然往后一倒,失神地靠在沙发椅背。可恶!怎么好事不准,坏事特别准啊?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是不会勉强的。」这句话让尹凯雅喜出望外,回拒的话已到了唇边,然而沈智渊的下一句话又将她打回万丈深渊。 「假如你觉得你不能胜任的话。」 他真摸透了她!尹凯雅低着头,由下往上怒瞪着他,在看到他脸上还挂着自信从容的笑时,想冲上前将那抹狂妄笑容抓下的冲动油然而生。没想到他们才见过两次面,他就将她的个性捉摸了十足。 「希望我们以后能合作愉快。」尹凯雅无力地说道。好胜的她不可能拒绝的,不能胜任?多令人厌恶的字眼! 「如果你真如此希望的话,那就恕我冒昧了。」看了她一眼,沈智渊决定将一切摊开来说,他可不希望以后还得随时提防这个秘书会不会从他背后捅他一刀。 「我发觉,你似乎对我有很深的敌意,为什么?」 他直接的问法让她窘红了脸,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没想到他居然会当面问出。 「我自忖没有得罪过人,更不曾见过你。」沈智渊挑眉,将身子倾前,温和从容地看着她。 「我不是对你有敌意,只是个性天生如此。」斟酌许久,尹凯雅还是决定不要言明得好,要是他公报私仇,她就玩完了。 「如果让总经理觉得有所冒犯的话,我道歉。」 「不是冒不冒犯的问题,我只是希望有什么事都能沟通讲明,彼此的关系才不会有芥蒂存在。」如果他信了她的话,那他在瞬息万变的商场上翻腾的这些年就都白活了!沈智渊勾起一抹浅笑,并不揭破她的谎言,有时将人逼上绝路,会适得其反。 「我的个性这么冲,你放心让我去跟客户周旋吗?」迟疑了会儿,尹凯雅提出心中的疑问。在一般企业,这么顶撞上司的员工,谁管他是个性因素还是人际关系因素,早就不能见容了。 「早上看过你跟客户斡旋的情况,我相信你的自控能力。」即使她的自控能力只针对外人,对于自家上司一点效用也没有。沈智渊在心里默默地补充。 「谢谢。」尹凯雅欣然一笑。人都是喜欢被赞扬的,尤其是当对方并不是虚情假意的敷衍时。 「那,我先回去工作了。」她拿起改组计划,起身告辞。 「对了,这份名单给你。」沈智渊从人事资料里抽出一张纸。 「下午上班时,麻烦你帮我依序叫人进来。」 「好。」尹凯雅接过手时稍微瞄了一眼,看到吕道诚排列于首时说道:「这位吕先生能力很强,不过光看人有点看不出来。」她很担心沈智渊会因为吕道诚的疯癫外表而对他有所误解,忍不住开口帮吕道诚先解释一下。 方才在翻人事资料时,他就注意到这个人了,不过在突然听到她对他推荐他,还是觉得诧异。 「你跟这位吕先生很谈得来吗?」她帮别人说话,却对他敌意相向?一想到她可能有亲密的男朋友时,不明原因,心里徒然沉窒了起来。 「总经理,您误会了。」他的说法算含蓄了,只差没开门见山地问他们是不是男女朋友。尹凯雅翻了翻白眼,她要是真跟吕道诚那小子交往,她八成会先被气死。 「如果这样会造成您的误解,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好了。」 「我自有打算。」突然间,他的心情又轻松了起来。 沈智渊对自己这怪异的情绪变化感到纳闷,一抹疑惑闪过眼眸,但是尹凯雅丝毫没有发觉,应了一声后就打开门走了出去。看着被再次开阖的门,沈智渊陷入凝思,良久,才起身走至办公桌前,继续撰写他的营运计划。 新的人事变动一公布,并没有引起之前大家所预测的轩然大波,磊新上下都对重新安排的结果感到满意,只除了几个职位比过去降了一点的主管颇有微词外,最后还是很认命地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这顺利的进行,全都归功于沈智渊跟各个员工的个别面晤,帮助他了解员工的能力与个性,然后将安排加以告知,有异议者则当面一对一地沟通,如此一来,不仅人尽其才,同时也收服了员工的向心力。 经过近一个礼拜的适应期后,大部分的人对新的工作范围都上了手,一些新的工作伙伴也渐渐互相熟稔,一切慢慢步上了正轨。会议资料可以借一下?娇柔妩媚的女声从桌前传来,正埋首于整理会议纪录的尹凯雅抬头,在看清来人时心头略感不悦。 「这份资料不是应该在今天就要送给总经理过目的吗?」看着同为总经理秘书的朱也岑,尹凯雅语气带着一丝责难。 朱也岑也是这次的新进人员之一,娇美艳丽,身段凹凸有致,进公司时还引起男同事间一阵不小的骚动,借故来秘书室只为了看佳人一眼的人不计其数。对于朱也岑的工作能力她并不了解,能被沈智渊挑中的应是上上之选才是,可是她却完全没有机会印证,因为朱也岑的工作态度实在太差了! 在沈智渊面前总是一副认真负责的模样,还会自动把工作往身上揽,有时沈智渊要交代给她的工作,朱也岑也都会开口承担下来。 刚开始时她还挺感动的,对朱也岑的热心感到欣喜,庆幸有这种工作伙伴可以弥补一下她在沈智渊身旁工作的不幸。可是,用不着两天的时间,她就发现自己错了。 朱也岑非但额外接下的工作不做,就连自己分内的职务也都完全不动,一直到了最后关头,才会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请她帮忙;再不就是一脸凄楚地坐在电脑前,自会有一大群的自愿者主动上门请她让他们为佳人尽一份心力。 然后在沈智渊面前,又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万能认真的好秘书,拿着别人帮她完成的成果说是她努力加班的心血结晶。而沈智渊竟也信了,在午餐会报时还曾夸过朱也岑能干。 她真的怀疑,当初沈智渊会选朱也岑进公司,到底是不是因为她的美色所致?「我最近手上要整理的工作很多,你也知道,总经理对我的工作能力赞赏有加,什么工作都指定要我负责,我忙不过来啊!」朱也岑一脸冷傲地说,像在炫耀似的。 「拿来吧!」对于朱也岑的说词,尹凯雅没有耐性去跟她争辩里面的真实性有几分,直截了当地冷道。每次都耍这种伎俩,再笨、再蠢的人也会学到教训。朱也岑上班时间除了用电话聊天,就是和公司里的男同事打情骂俏,她实在看不出来朱也岑到底忙些什么。而最让她纳闷的一点,为何对人都巧笑倩兮的朱也岑,在面对她时却总是冷眼相向,就连要她帮忙的口吻都傲得不可一世,名字也不屑叫唤,只用「尹小姐」这个冷漠的称呼来保持距离。 是老天爷在惩罚她对沈智渊的敌视吗?派了个朱也岑让她也尝尝被莫名排斥的滋味。 「今天中午之前要打完哦!」朱也岑丢下这一句后,踩着高跟鞋风姿绰约地走回了对面的位置。 瞥了一下腕间的表,尹凯雅脸上的怒气燃烧到了极点。离中午休息只剩半个小时,这份长达十页的资料居然要她在中午前打完?而朱也岑这个当事人,居然又拿起话筒开心地聊起天来? 没有时间争吵了,这份资料要是没有在会议之前送到沈智渊手上,磊新和这家新客户的合约铁定完蛋!尹凯雅只能把怒火往肚里吞,拉出电脑键盘噼里啪啦快速地打了起来。 一辆深蓝色的房车驶进大楼地下室,车子划了个优美的弧度,停进车位的动作流畅俐落,一气呵成。车门打开,身着西装的沈智渊下车,往电梯方向走去。非上班巅峰时刻的电梯里是空无一人的,刚和客户洽谈完的沈智渊往身后的镜子一靠,仰首闭眼,享受这短暂的放松时间。 这段时间他忙得不可开交,磊新需要改变的地方太多了,纵有天大的能力也分身乏术。还好有个能干的尹凯雅帮他处理一些事务,大自陪同会议,小至安排行程,让他毋需再耗费心思去打理细节,她的表现证明他并没有看走眼。 不过,她还真是公事公办啊!一想起她的态度,沈智渊不禁浮起浅笑。工作得宜并不和她的私人好恶成正比,她对他依然不苟言笑,只要他一走近,就以一种嫌恶蟑螂的眼神看他,甚至于在他过于接近时还会后仰上身微微拉开距离。有时她这种孩子气的举动还挺有趣的,让他有意无意间总爱找她谈论工作上的事情,在看到她像只刺猬般敌视着他时,就是他最开心的时候了,有时还可借以排遣公事的烦闷呢! 「叮」地一声,楼层到达,打断了沈智渊的沉思,他敛起浅笑,起身往外走去。 「总经理,这是您交代的资料,我整理好了。」见沈智渊走进办公室,朱也岑立刻拿着列印好的资料从外头的秘书室走进。 「谢谢。」沈智渊伸手接过,一边翻阅一边随口问道:「尹小姐呢?」方才进办公室时并没有看到她的人。 「她说要去资讯工程部找一下吕先生,去了好一会儿了。」朱也岑面有难色,顿了一会儿嗫嚅道,故意破坏总经理对尹凯雅的印象。 不过事实是:牺牲了中午休息时间的尹凯雅,在好不容易完成资料时,下午上班的钟声也同时响起,饿得头昏眼花的她只得匆匆下楼,打算买个三明治果腹,可如此辛勤的付出却被朱也岑以简单两句话就抹黑一切。 「辛苦你了。」沈智渊点头,示意她离去。 「待会儿她进来时,麻烦你告诉尹小姐说我找她。」 「好。」朱也岑鞠躬往后走,在旋开门把时闪过一丝窃笑。 朱也岑关上门的同时,沈智渊维持的礼貌笑容也随即卸去。她的话让他感到不悦,并不是为了尹凯雅擅离工作岗位,而是为了她所找的人让他感到心头沉窒。尽管她矢口否认两人并非男女朋友,但事实已说明了一切。 随及,沈智渊又哑然失笑。他何必为了一个职员的交友状况而心情不佳?这几天真忙过头了,竟让他对这种小事拘泥不已!沈智渊摇摇头,将心思专注于眼前的资料上。 翻了几页,沈智渊的脸色愈是阴沉。这排版的方式和尹凯雅惯用的手法如出一辙,整齐大方,没有玩弄什么花样技巧,让阅读的人看得舒适易懂。反观朱也岑所整理过的资料,风格不一,从精心设计到简陋粗略都有,让他怀疑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份资料他明明是交代给朱也岑的,怎么最后会变成尹凯雅整理?沈智渊将资料轻掷桌面,起身走向身后的落地窗,看着底下的街景。 这种借花献佛的把戏在他面前是行不通的。街上的车辆稀落地经过,在隔音设备的阻绝下悄无声息,沈智渊嗤笑一声,心中已有了个大概。看来,让他看走眼的不是那个对他敌视却以公事为重的尹凯雅.而在面试时表现优异、工作态度却让人质疑的朱也岑才是需要注意的人物。 见惯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对这浅显的伎俩早已了然于心,并不足为惧。转念间————朱也岑哪去的话再度浮现心头:尹小姐去找吕先生了。沈智渊原本自信的笑容,却因这句话而冻结脸上。 第三章 「总经理,您找我?」尹凯雅才刚回到座位,就听到朱也岑语带幸灾乐祸说总经理在大发雷霆,怒她的擅离职守,害她连买回的三明治也来不及吃,直接往桌面。一扔就走进总经理室。 该死的朱也岑,下次就别妄想她还会帮她!尹凯雅在心底暗咒,对朱也岑的落井下石愤怒不已。 「等一下的会议我希望你陪同出席。」原本站在落地窗前的沈智渊闻声回头,走回位置落座。 「我?」尹凯雅指着自己的鼻尖,狐疑地重复一次。 公司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是资料文件由谁整理,那场会议就由谁陪同出席。虽然今天下午的资料实际上是由她完成,但名义上挂的可是朱也岑的名字。 「对,不方便吗?」沈智渊抬头睇她,对她惊讶的反应暗自好笑。 「当然不会。」尹凯雅连忙摇头。 「那就好,我们走吧。」沈智渊拿起西装外套穿上。 「现在?」她瞪大了眼。 「早点出发,总比迟到给人不好的印象要来得好。」见她立刻替他拿起沉重的公事包,沈智渊伸手接过。 「这很重,我自己拿就可以了。」 没料到他这突来的举动,尹凯雅有点受宠若惊,呆站在原地一会儿,才迈步跟在他后头出了办公室。 「朱小姐,我和尹小姐去联翌实业开会,如果有人找我的话,帮我留下对方的电话,我回来再和对方联络。」沈智渊边走边跟朱也岑交代,经过尹凯雅的座位时,桌上的三明治吸引了他的目光。 顺着沈智渊的视线看去,尹凯雅翻了个白眼。早知道刚刚就把它收到抽屉里去了;她立刻挪身挡在桌前,迅速拎起三明治往椅子扔去,企图掩饰。 已经补好妆、准备出席会议的朱也岑闻言脸色一变,可只一瞬间,她随即呈现的又是娇媚可人的笑脸。 「我会注意的,总经理您慢走。」她站起身,目送她们离去。 当他们一走出办公室时,原本笑容满面的脸迅速转为狰狞,朱也岑冷睨着那阖上的门,拿起话筒拨号,悄声地讲起电话。 坐在车子里,尹凯雅百无聊赖地扭着手指。 出了公司没多久,沈智渊就将车子停靠路旁,说他要买个东西就下车去了,丢下她一个人在车上枯等。 其实,自己对他那不佳的态度,有时想想还挺内疚的。尹凯雅以手支颔,看着行人道上往来的行人,怔怔地发呆。 经过他大刀阔斧地改革后,磊新的蓬勃成长是有目共睹的,更难得的是,居于领导者的他获得磊新上下的一致好评,他的气势并不横霸,丝毫没有一般雇主高高在上的通病,但所说的话却使人轻易信服。 她之前对他的观感,是否有所误会?尹凯雅下意识地咬着手指头,这个萦绕心头的问题又再次浮现。当初只凭着关月轻描淡写的简短叙述,就定下他的罪状!认定他背弃了关月、留关月在磊新受苦受难。 关月从来就不曾说过沈智渊的不是,所有的看法都是她自己推论而成,一口咬定,认为是温柔寡言的关月在维护自家兄长。如今站在客观的角度来看,才猛然发觉是自己过于武断了。 但一开始就对人家剑拔弩张,如今要她放软态度,她怎么拉得下脸啊!尹凯雅申吟一声,将脸埋入掌中。 也亏得沈智渊的涵养好,不管她言语再怎么火爆冲撞也都一笑置之......天呐,想到她之前那些无礼的举动,她就羞愧得直想一头撞死!沈智渊的恢宏气量反而更衬出她的气度狭小。 「你很累了吗?」一拉开车门,就看见她趴伏着,沈智渊坐进车内柔声问道。 「想想事情而已。」尹凯雅坐起身子,却依然低着头,没有脸看向沈智渊。 「那就好,可别让别人说我虐待员工,将他们累得不成人形。」沈智渊戏谵道,轻缓地踩下油门,车子平稳前进。 尹凯雅只能回以苦笑,她怎么会对这么好的人有误会呢?沉稳、内敛、温柔、体恤下属...她以前眼睛真给狗吃了不成? 「你先吃点东西垫底吧!」沈智渊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起方才下车买的东西递给尹凯雅。 看着眼前热气蒸腾的关东煮,尹凯雅怔住了。他刚刚下车就是去买这些东西?「待会儿的会议可能会开到五、六点,我担心你会饿过头。」见她迟迟没有接过,沈智渊自嘲地笑道:「对我有成见没关系,但可别跟这些东西过不去。赶快拿去,我还要开车呢!」 尹凯雅乖顺地接过,热气蒸得眼眶湿润,不知为何,她只觉得心悸得想哭。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中餐?」良久,尹凯雅才开口低道。 「别告诉我你桌上的三明治是买来当点心吃的。」含笑看了她一眼,沈智渊摇头。 「三明治是冷的,对空腹不好,下次如果错过午餐时间就买点热的。」尹凯雅咬着下唇,点点头,拿起东西慢慢地吃着,关东煮的暖和咬在嘴里,温暖了身子,也温暖了心。 「别光顾着和吕道诚见面,民生需求也是要注意。」沈智渊没有发觉,在讲这句话时,酸涩的语气亦悄悄发酵着。 「让女朋友饿肚子不好啊!」 「吕道诚?」尹凯雅皱起眉头。她和他多久没见面了?自从她进了秘书室后,同样为新工作而忙碌的吕道诚已很久没来找她闲扯了,为何会突然提到他?「我没有和他见面啊,我整个中午都在帮——」尹凯雅突然噤口,再说下去会牵连到朱也岑,即使她罪有应得,自己还是不能这么做。 「别急着解释,我不会怎么样的。」她的沉默,让沈智渊以为是默认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尹凯雅坚定否认,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误会。 「我们只是同期进磊新比较谈得来而已。」 「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听到她的否认,一抹释然的笑意爬上唇畔,沈智渊觉得心情顿时愉悦了起来。 夕阳昏黄的光线斜斜射进沈家的窗台,沈弥坐在摇椅上,看着窗外泛着金光的树梢出神。 「爸。」一声轻唤将他从沉思中拉回,沈弥回头,看见沈智渊在他身后站着。 「你今天不用加班吗?」沈弥巍颤地站起,见状沈智渊急忙上前搀扶,顿失重量的摇椅激烈地前后摆动着。 「公司的事差不多告一段落了,可以不用那么忙。」沈智渊将沈弥扶到客厅的沙发,倒了杯热茶放在他面前。 方才扶着父亲时,父亲的身子抖得厉害,像是无法使力似的,这不过数步的距离让他走得艰辛蹒跚。这是他记忆中一向骄傲、背永远挺得笔直的父亲吗?「我以为,我的生命过得再完美不过,所有的缺憾都被我驱逐在外,这一生,不可能会有遗恨。」沈弥虚弱地靠着椅背,缓缓低道。 「却没想到,走到这个岁数,回头望去,才发觉我一直以为的完美,却是用我现在的后悔所构筑而成。」 「爸......」这么缺乏自信的父亲,让沈智渊觉得心惧。 沈弥伸手阻下他的话。 「要是我早几年想开,你也不会离家那么多年,关月也......」语音渐微,良久,沈弥才摇了摇头。 「我老了,老了,这一生也来不及从头了。」 「爸,关月到底去哪了?」杳无音讯的关月让他挂念,但父亲一直以沈默来回应他的疑问。 「她,走进了我泯灭天良所设下的泥沼中。」沈弥沉痛地闭起眼,岁月刻蚀的痕迹在他脸上满布。 「我累了,我要上楼休息了。」站起身,沈弥步履不稳地往楼梯走去。 知道父亲不可能再多说,沈智渊默默地上前搀扶,留下橘黄的夕阳映照着这空荡的客厅。 方才,沈智渊走进办公室,她看得出在他有礼的笑容下,隐隐透着疲惫。听公司的小道消息说,这些天沈老头的状况不佳,血压升高,住进了医院,弄得沈智渊公司、医院两头跑,而且,听说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看了紧闭的总经理室一眼,尹凯雅抿了下唇,脸上的表情带着担忧。这种生活和心理压力,他受得了吗?没有人可以为他分担,他只能一个人咬牙苦撑,在他应付自如的假象之下,他真如外表般的坚强吗? 「尹小姐,你在发什么呆?这份表格赶着传给『大翔』的。」朱也岑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桌上的文件,见尹凯雅停手,立刻不悦地催促。 「我有事找总经理谈,不能帮你了,这份表格你自己做吧!」尹凯雅突然站起,走到朱也岑面前将原始资料递还给她,然后转身走向总经理室。 盯着眼前被退还的原始资料,朱也岑只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尹凯雅,你居然敢拒绝我?朱也岑泛着冷笑,眼神凌厉地望向她消失的方向。 尹凯雅连敲了两次门没人回应,她迟疑了一下,轻轻旋开门把走进,才发觉坐于椅上的沈智渊正在闭目假寐。 「总经理。」她开口轻唤。 听到声响的沈智渊立刻睁开双眼,失神的眼眸眨了几下,才回复平常的鹰隼风采。 「什么事?」沈智渊坐起身子,带着温和的笑。 这几天的日夜不休,让他几乎熬不下去。他不仅要处理公司事务,晚上要到医院看顾父亲,还得拨出时间寻找关月。医生说,父亲已失去了生存意志,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他想找回关月见父亲最后一面,但在完全没有头绪的状况下,他只能漫无目的地找,却丝毫没有结果。他好累,心理与生理的双重折磨,就算拥有钢铁般心志的硬汉也会崩溃,更何况,他只是个凡夫俗子。 看着沈智渊强装出来的笑颜,尹凯雅只有想哭的冲动。为什么在这种身心俱疲的状态下,他还能顾及他人? 「聊翌宝业来电,下礼拜一签订合约。」她根本没事,只是一时的情绪冲动让她迈开脚步,直至他问起,才想起自己的莽撞,急忙随便找了件事报告。 「这我知道了,你在留言簿上的讯息我已经看过。」最近她对他的态度和以前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不再剑芒相向。沈智渊浅浅一笑。不过她为何改变,这是在沉重压力下唯一值得欣慰的。 「那就好。」尹凯雅呐呐地低头,努力思寻着还有什么事要说。他眼底的疲惫让她不忍就这么转身离去。 「对了,你知道公司里有谁跟关月交情比较好的吗?」沈智渊开口问道,或许从公司这边可以探听到关月的去向也说不定。 「以前我和关月同一个部门,算是关系不错。」也因此,一开始才会造成那种误会。尹凯雅有点惭愧地绞着手指。 「你知道关月去哪里了吗?」这个消息让沈智渊精神为之一振。 「沈老先生没有提过吗?」尹凯雅咬着唇,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说。这消息也是她旁敲侧击得来的,其真实性有几分根本令人怀疑,关月的闭口不谈让她无能为力。 「他不想提。」想起父亲的沉默以对,沈智渊轻喟。 「如果你知道,请你告诉我吧!」 「我觉得,你可以透过擎宇去找关月。」尹凯雅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关月跟挚宇的总裁一起出国进修,但行踪不定,擎宇从不肯透露,如果真要找关月,就得请擎宇代为联络。」 擎宇?沈智渊将这个名字在口中反覆咀嚼。擎宇的总裁何得何能,竟能让连同学聚会都不让关月参加的父亲答应放人,而且还音讯全无? 「我只知道这样了。」尹凯雅抬头看他,自动开口帮忙。 「要我通知擎宇吗?」 「那就麻烦你了。」这个进展让他振奋不少,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注视着尹凯雅,眼神专注诚恳。 「关月跟你提过家里的事吗?」或许,他可以找到她敌视他的原因也说不定。 他眼中的清澈让她蓦地心头一跳,尹凯雅无法控制地红了脸,心跳如雷。尹凯雅这娇羞的神态让他看得痴了,没想到独立倔强的她竟也有如此柔媚的一面。不同于珠也岑那种精心打扮的冶艳,而是带着自然动人的纯真之美。 「关月讲过一点点......」她声若蚊蚋,沈智渊竖直了耳朵才能听清楚她所说的话。 「她说过什么?」沈智渊眼里盈满了打趣的眼光,如今引起他兴趣的不是关月说过的内容,而是那令她支吾其词的原因,让他想一探究竟。这是他那个能言善道的万能助手尹凯雅吗? 「其实也没什么啦......」尹凯雅嘿嘿傻笑,企图蒙混过去,一抬头,看见沈智渊那兴味盎然的脸,又猛然垂下头去。 尹凯雅,你平常的果断、干练到哪里去了?她不住为自己加油打气,然而舌头却像让猫咬了似的,嗫嚅了好半天还说不出成句的话。 早知道就不进来了,落了这个尴尬的下场。尹凯雅暗自申吟,懊悔不已。做人不可太好心呐! 「嗯?」沈智渊挑眉睇她,为她手足无措的反应感到好笑。 「关月说,她有个哥哥,在五年前离开台湾,一直没有回来过......」尹凯雅一个字一个字缓慢说道,突然,她抬起头,怯疑的目光转为急切,直视着他。 「当初你为什么要丢下关月?她被沈老头......沈老先生折磨得很惨,你知不知道?」这个横亘心头许久的问题,她终于问出口了。尹凯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话一说完,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漫然而生。 没料到她有如此一问,沈智渊微微一怔,沈吟良久,才低低开口。 「我父亲很固执,我们的观念、作风根本是南辕北辙,虽然我是他最疼爱的长子,但我们所持意见相左,吵得也最激烈。关月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当然会维护她,但在我父亲不肯改变的守旧观念下,我都自顾不暇了,对于关月的处境更无力改善。沈老头......我也很想这么叫他。」沈智渊双手交叠置于桌面,勾起嘲讽一笑。他听到了。尹凯雅脸微微一红,带着现行犯被捉个正着的窘迫。方才脱口而出的惯用称呼,虽及时改口,没想到还是被他听了进去。 「相信吗?我会离开,跟关月有相关大的关系。我父亲对关月的态度,是我从国中时就一直反抗他的原因。」望着前方的眼变得迷蒙,沈智渊的语音带着回忆的沉湎。 「我无法忍受再看他这么对待关月,却又无能为力,关月看出我的两难,她支持我离去的决定。」 尹凯雅的表情因他的话语而沉凝,虽然他是备受疼爱的长子,但他心里所承受的苦,并不如表面上所见的那般令人羡慕啊! 「或许我是不该离去的,否则关月不会不知去向,而我父亲也不会病倒在床。」沈智渊往椅背靠去,一直用来对外的完美面具卸下,脆弱忧郁的情绪真实浮现。他知道他有权利拒绝回答她的问题,然而,心中却有股冲动让他想说,或许是不曾对人诉过苦的他,也想宣泄一下心里的情绪吧!从小到大,亲友都以他的优秀着称,父亲把希望都托付在他身上,但他们并没有想过,为了迎合这些期望,他必须改变自己去符合他们的要求。 只除了在纽约那五年时间,那五年,他是真正为自己而活,为自己所创造「剑」这个身分而活。 「对不起。」尹凯雅低下头,双手因自责而越绞越紧。 「害你心情更差了。」她的本意是想替他分摊一点心里负担,没想到却反而勾起他不好的回忆。 「怎么这么说?」她的话让他哑然失笑,把这些埋藏多年的心声说出,让他郁闷的情绪霎时清明。 「我现在的心情非常轻松啊!」 「真的吗?」尹凯雅狐疑地看着他的笑容,无法辨识那到底是强颜欢笑还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她沮丧地撇撇嘴说道:「别安慰我了。」要安慰人的反被安慰,这不是悲惨到了极点吗? 沈智渊起身走到她身边,靠坐桌缘。 「真的、真的,我发誓。」为了使她信服,他甚至举起了右手。 「谢谢你,我心情好很多。」 「那就好。」他的动作让她莞尔一笑,两人间的气氛像相识多年般融洽。尹凯雅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说道:「之前因误会而对你做出一些不礼貌的举动,还请你原谅。」她越说头越低,最后还来个九十度的大鞠躬。 「别放在心上,你也是为了关月打抱不平,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见她行此大礼,沈智渊没有伸手去扶,反而正色着在她面前有模有样地鞠起躬来。两人互相偷瞄了对方一眼,视线对上,然后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她虽然能力值得赞扬,但爱恨分明的个性,太纯、太不加以掩饰,在这玩弄城府心机的商场上,终究会吃亏的。笑声渐歇,沈智渊爱怜地看着她,心里默默许下了为她守护的自我承诺,却没发觉,这个举动,涵盖了许多连他自己也不曾发觉的情愫...... 沈弥入院十数天,身体状况一直没有好转,最后因高血压引起的并发症恶化,在病发两天后撒手人寰。 「沈老的儿子好不容易学成归国,把磊新打理得有声有色,没想到,沈老竟没福分享受,就这么去了。」前来捻香祝祷的宾客对人世的无常感到不胜唏嘘。丧礼上,沈智渊神色木然地跪伏回礼,担任接待处工作的尹凯雅只能担心忧虑地远远观望,不断前来的宾客让她无暇离席靠近。 就算靠近了,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尹凯雅登记宾客递来的奠仪,心头沉闷得像是压了块大石。在那面无表情的隐藏下,他不欲人知的内心又是如何地澎湃?是悲伤、是哀戚?还是无力回天的憾恨?一直到丧礼结束,关月依然没有出现,这些天与擎宇的联络全都白费了。 遗体送入火葬场后,再回到丧礼会场的宾客在一番寒暄后已逐渐散去,自愿帮忙丧礼的磊新职员三两散落,整理着会场。此时,场外下起了雨,绵密地雾化了会场外的情景。 细雨打在庭园的叶片上,为它洗去覆盖其上的世尘。身着黑色西装的沈智渊站在雨中,双手轻轻置于裤袋,头微仰,不断飘落的雨湿润了他的发,集结的雨滴顺着一绺落于额前的发蔓延过他的面容——尹凯雅撑着伞站在庭中,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他的眼神迷离,就这么悬宕在空中,焦距涣散在每一寸空气里。他这孤孑的背影让她胸口一窒,一股想上前紧拥住他的欲望油然而生,然而,她并没有行动,只是慢慢地朝他走近,无言地递过伞,为他遮去纷飞的雨丝。 沈智渊失焦的瞳眸逐渐聚集,凝聚在她哀伤的眼眸中。 一把蓝色碎花伞也才多大,没多久,连她的双肩也湿了大半。 「你淋湿了。」沈智渊低道,伸手轻触她的肩头,湿气濡上他的指尖,倏地,他突然手劲一收,将她紧紧揽进怀中。 他好孤独,他渴望她用明亮的温暖来带他走出这片无助。 雨伞脱手飞出,在水漪不断的地面打着转,转出一圈又一圈的嫩蓝色彩。雨丝不断飘打在两人身上,他们却都恍若未觉。 尹凯雅轻轻抓着他背后的西装衣料,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就这么静静地让他拥着。她的脸上布满水珠,却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他的呼吸在她耳边回荡,尹凯雅抬起头,望进他的黑眸。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紧锁,雨势逐渐变大,却像施了魔法似的,两人的目光就这么任之交缠,无法转移。 沈智渊伸手为她拂去贴在颊上的发,缓缓地低下头。看着他越来越近的俊朗眉目,尹凯雅只觉得自己的心不停鼓跳着,只有期待,没有抗拒。她紧张地闭上了眼,等待着他温热的唇。 「轰隆——」一声闷雷自远方响起,震惊了在雨中相拥的两人。 霎时,弥漫的魔咒失去魔力,沈智渊猛然回神,看着眼前嫣红双颊的尹凯雅,心惊地冒出一身冷汗。 该死的他在做什么?!沈智渊松开双手,退后数步。他竟然利用己身目前的脆弱,来进占她的同情心!他这样跟一些利用人性弱点的骗子有什么两样? 顿失凭藉让尹凯雅睁开眼,看到他一脸懊悔的模样,她咬紧了下唇。直至此时她才发觉自己的感情——她无法见他悲伤,无法见他故作坚强,眼见他独自默默承受的苦,让她心疼,让她想为他分担一切! 因为她对他的爱恋早已滋生;从一开始误解他时的厌恶,在日渐相处下淡去后,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容貌、言谈、个性、心思,他的所有所有、一切一切,宛如深刻的烙印,在她来不及发觉的时候,就在她心版上隽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更或许,早在第一眼遇见,他喊出她正确名字时就已交出了心...... 望着他懊悔退缩的表情,尹凯雅听到自己的心在大雨的侵蚀下化为碎片。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暂为凭藉的心灵依靠,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他需要的不仅是她,不只是她!她只是刚好在这儿,心有所图地趁虚而入,趁着他心里最无助的时候靠近他,博取他的信任! 她是喜欢他的,但她凭什么喜欢他?他是如此优秀,才能与品德皆备,而她只是一名脾气爆烈的秘书,她竟傻得、不自量力地以为自己能安慰他?! 「对不起,我......」沈智渊手指顺过全湿的发,一向精明清晰的思路在此时却乱成一团,完全找不到头绪,对自己的举动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怎么会对她如此唐突?他怎么能够?!她......她甚至是有男朋友——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让沈智渊感到胸口一痛。 尹凯雅咬着下唇,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他沉凝的脸色已说明了一切:他从哀伤的迷障中走出,却猛然发现自己在神智不清的状况下随手抓来的人是她,差点吻她的这项认知让他慌乱尴尬,因为,他对她根本毫感觉!她不是唯一......在大雨的降临中,她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却得到如此心痛的回应。她惨白的脸让沈智渊浑身一震,他从没见过她这种表情,像在隐忍着极大的哀伤不让他发现。她不该是如此的,为何不和以前一样,用火药味浓厚的言语,强力抨责他逾距的举动? 「凯雅......」这样的她让他看了彷佛心口压了一块大石,沈智渊开口轻唤,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朝她伸出手,想握住她的手,却被她侧身闪过。 「别碰我!」她不需要他同情的示好!尹凯雅挥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盈满水雾的眼望着他,隐含了太多情绪。蓦地,她转身狂奔,消失在倾盆大雨中。那临去一眼,化为一把利剑,狠狠刺入他的胸膛。沈智渊伫立原地,良久才缓缓屈膝拾起地上的雨伞,轻执于手,怔怔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就这么任雨打在他的身上。 第四章 望着手上的文件,尹凯雅在座位上呆坐了十几分钟,却还是定不下主意,到底该不该把它拿进董事长室? 沉弥的丧礼过后,磊新因内部改组而忙碌不已,不断召开股东会议,而沈智渊顺理成章地登上了董事长的宝座。 虽然这些变动让她忙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然而,她却暗自庆幸。不然,她的痴心妄想已明显揭露,而他也用动作拒绝了,在那一天过后,她实在不知道该拿什么脸去面对沈智渊。 这一连串的繁忙,让沈智渊无暇与她交谈,也让她得以重新整理心情,戴上无谓的面具,退回至秘书的角色。可有时人正视了自己的心,厘清了自己的感情后,是很难将释出的爱意收回的。尹凯雅叹了口气,说不定退回到之前对他存有误会、对他剑拔弩张的情形还会好些,至少不会见了面连话也说不上。 「小常,这份报表你再帮我誊一下,这是要给客户的,很重要,就麻烦你喽!」朱也岑对着站在她桌前的女孩绽出柔媚的笑,一面将东西递给她,一面娇言说道:「改天再请你吃饭!」 「不用那么客气啦,誊一下用不了多少时间。」小常不好意思地笑笑,即使她手头上还有好些工作堆积着,但面对如此柔腻的请求,她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词汇,只得答应了。 「应该的嘛,麻烦你多不好意思,要不是我工作忙不过来,我也不想去拜托别人的。」朱也岑无奈自怜地低下了头,不经意地往正在发呆的尹凯雅瞟去一眼,又慌乱地急忙收回。 顺着朱也岑的视线望去,尹凯雅无所事事的模样,让小常不以为然地皱起了眉。怎么尹姊进了秘书室,就一反以前工作认真的态度了?难道人真的都会变,尹姊会是利用前辈的身分,来欺压也岑,把工作全推给了她吧? 「你别放在心上,我下午誊好就交给你。」小常安慰她,朝着尹凯雅喊了声「尹姊,我回去喽!」怔仲出神的尹凯雅并没有听见,依然望着手上的资料发呆。 当了秘书就这么骄傲,连以前同部门的同事都不屑理了!小常不悦地抿起了嘴,不再开口,对朱也岑打了个招呼,迳自离去。 「小常呢?」过了一会儿?尹凯雅才如大梦初醒般看了看办公室,开口问道。刚刚明明还看到小常站在朱也岑桌前,说要誊什么给客户的资料的,怎么一下就不见人影?「早走了好久了。」朱也岑轻蔑地摇摇头,拿出粉饼盒补妆。 「尹小姐,不是我说,你就算要摸鱼也得找个没有下属的时候,这么被人瞧见了,要是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秘书室的工作有多闲呢!」嗒地一声,朱也岑阖上粉饼,抽出一条口红仔细地描绘着。 真是经验之谈啊!她相信,这一点伎俩朱也岑绝对是个中高手。尹凯雅不悦的嗤哼了声,低头检查手上的文件,对她刻薄的无的放矢不予理会。 「董事长还没回来吧?」尹凯雅突然忆起,抬头问道。 「晋平企业的总经理没那么容易放人的,这一去搞不好要下午才会回来呢!」朱也岑讥讽地笑笑,正如了她的意,这样她就不用费心拿东西起来假装认真了。 「是吗?」尹凯雅喃喃低道,拿起文件,起身往董事长室走去。 见尹凯雅离开了秘书室,朱也岑立刻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座位,拉开抽屉拿了负责人章后,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抓起话筒按键。 「喂,小常吗?我是也岑,凯雅刚刚才跟我说报表有几个数字是错误的,她现在不在,把印章寄放在我这边,你可不可以把原稿拿来改一下......」 刚从停车场走出的沈智渊微微拉松了颈上的领带,吐了口长气。那家客户真够罗嗦的,足足拉着他扯了两个小时。若是讨论公事他当然乐于奉陪,问题在于对方讲的全是私人的闲话家常,什么小儿子取得美国某某大学的硕士学位啦,孙子英文演讲比赛得到幼稚园里的第二名啊!最后居然连他家的哈利让隔壁母狗怀孕!被痛打一顿然后拖去动了结扎手术的事都拿出来说。 虽然他脸上的笑非常牵强僵硬,但对方却视若无睹!依然兴致勃勃地滔滔不绝,若不是恰巧有另外一名访客到来,只怕他此时还走不出晋平企业。沈智渊揉揉发胀的额角,摇头苦笑。 这些天的忙碌让他无暇去厘清一些心情,直到现在,所有变动都大致安顿好后,尹凯雅那盈满哀怜的表情毫无预警地顿时出现脑海,震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那时为什么会突然抱住她?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这个逾矩的举动,将之前好不容易才维持平衡的和谐关系,打破了缺口!他甚至不知道如今该用何种表情去面对她。 面对商场的诡谲多诈都不曾皱过眉头的沈智渊,此时却心思烦乱地理不出头绪。他对她的感觉如何?当她是名工作上的伙伴?还是只当她是妹妹的好友照顾?那个突然的拥抱,让他一切全都乱了方寸......沈智渊脸色沉郁地走进电梯,按下关的按键。 「等一下!等我一下......」一只手及时伸进即将关上的缝隙中,硬是把电梯门给挤了开。气喘吁吁的吕道诚急忙奔进,在看见沈智渊时愣了一下,神色尴尬地将手上包装精美的礼物直往身后藏「嘿......董事长,刚回来啊?」他陪着笑,努力思索话题想要转移沈智渊的注意力。 怎么这么倒楣啊!吕道诚在心里啐了一声,他忘了今天是女友的生日,直至刚刚才想起,趁着拜访客户之余偷偷跑去买了个礼物,哪知道好死不死,居然就被董事长给撞个正着! 「什么日子?」对于吕道诚上班打混的行径,沈智渊只微微一笑。 「女朋友生日,我不小心给忘了。」见董事长并无不悦的神色,吕道诚松了一口气,拿起手上的礼物晃晃,轻松地笑道。 「尹小姐今天生日?」沈智渊一顿,紧绷的嗓音带着微微的暗哑。 「小尹?怎么会突然提到她?」吕道诚瞠大了眼,诧异叫道。 「要是被我女朋友听到八成笑死,我女朋友还是小尹介绍的呢!」 他本认为上次她因害羞否认。如今,一切得到证实。真如她所说的一般。 「真是人言可畏!」吕道诚摇了摇头,此时电梯门开启。 「董事长,我先走了。」 「嗯。」沈智渊点头,看着电梯门慢慢关上。 那时的拥抱只是一时冲动吗?沈智渊扪心自问,她柔暖的目光,还有他孤独的心,都是极大的因素,但促使自己如此做的主因,是那逐渐酝酿滋长的情愫吧!只是那种环境气氛,让他得以释放...... 看着电梯门上自己的模糊影像,凌乱的心反而愈渐清明。吕道诚的话解了他的困顿,澄清他一直自认的事实。她是自由的,那他又何必踟蹰不前呢?混乱的心思顿时豁然开朗,沈智渊仰头看着顶上的灯,开心地笑了。 尹凯雅将资料端正地置于偌大的办公桌中央,退了一步,抬头打量这间整修过的董事长室。 里头的设备有减无增,去除一些取巧的装饰,比起以前沈弥任职时更显得明亮、舒适,一如沈智渊给人的感觉,简洁、温和,又带着让人难以捉摸的睿黠。尹凯雅伸手抚过木质的光滑桌面,怔怔地看着桌上有条不紊的摆置。 她原想趁着他不在,将东西放下就走,可进来后,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就这么在此流连。桌上的笔,是他用过的;成叠的卷宗,是他阅审过的;整个空间弥漫着他的气息,让她徘徊不去。 拿过桌上的笔下意识地把玩着,尹凯雅咬着下唇,恼怒自己的固执。避不见面的也是她,依依难舍的也是她,就连这么一个空阔的办公室都足以引起百般惆怅,当初又何必这么自作孽? 尹凯雅自嘲一笑,轻叹了口气。又能怪得了自己吗?心放下了,却得不到回应,她还能怎么做呢?除了隐藏心思别无他法,即使,即使这将会使她度日如年,受尽煎熬折磨...... 将手上的笔放下,尹凯雅摇摇头,重振精神打算回工作岗位,一转身,沈智渊那深邃沉凝的眼眸狠狠地撞进她毫无防备的视线,震惊之余,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抵上身后的办公桌,像被豹子盯上的猎物,无法挪开视线。 「你进来多久了?」尹凯雅好不容易捉回出窍的意志,乾哑轻颤地开口。对于她的问题,沈智渊低笑不语。他进来时,刚好听到她的叹息,幽然哀伤,让他心头一震。看着她的背影,窈窕的身形盈立,却散发着令人不舍的孤寂。是他吗?是丧礼那一天的他,伤她如此之深吗?沈智渊在身侧紧握成拳,懊恨那时自己的迟疑不决。 他足下无息地走到她身边,专注地看着她,隔了许久才轻道:「可能一分钟,也可能更久,这有差别吗?」 「是没差别。」尹凯雅垂首,强迫自己不看向他的脸,怕一接触他的眼眸,那隐藏的情绪又将被鲜血淋漓地撕裂。 「要让您过目的文件放在桌上,我先出去了。」她一侧身,就要从他身旁走过。 在他正视了自己的心情后,她以为他会让她就这么溜走吗?察觉到她逃避的意图,沈智渊拉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将来不及抵抗的她技巧地困在办公桌与他的胸膛间;他双手置于桌缘,用健壮的双臂在她两侧筑起藩篱,不许她逃走。 「为什么你一直躲我?」沈智渊暗哑低语,上身倾前,使两人的距离更为贴近。 「我没有躲你。」这亲密的举动让尹凯雅倒抽了一口凉气,她用手抵着他的胸口,企图阻挡他不断俯低的动作,慌乱地低嚷:「别这样,放开我!」 他只是在同情她、怜悯她!尹凯雅强忍着心头的苦涩,不断告诫自己别再自作多情,但眼眶早已不争气地泛红濡湿。 「对于那一天,你没有话要说吗?」沈智渊轻轻按上她抵在胸口的手,将之蕴贴在心口上。 「给我个解释,或要求个解释?」尹凯雅像烫了手似地急忙抽回,却被他温柔地箝握着,无法撼动一分一毫。他是来嘲笑她的吗?嘲弄之前对他仇视不已的她,却对他交出了心...... 「放开我!」尹凯雅低吼,强迫自己说出违反心思的话。 「那一天不过是对你痛失父亲所给予的同情罢了,这需要什么解释吗?没想到你却该死的抱住我,现在也是,你的举动都逾矩了,董事长!」 「如果逃避自己会让你愉快的话,我悉听尊便。」沈智渊放手,拉开距离,深情地看着她。 「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举动才是伤自己伤得最深的。」他知道她只是藉着伤人的话来保护自己,他不怪她,因为是他在不经意中先伤了她。他的话让她眼泪溃堤而下,尹凯雅紧咬下唇,任眼泪无声滑落腮际。 沈智渊动作轻柔地为她拭去泪水,这个动作让她浑身一震,尹凯雅侧头避开,转身往门的方向走去。 「今晚有个大型晚会,你跟我去。」不同以往的询问方式,沈智渊这次明确宣告,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晚上七点,我去接你。」 他的话,让她急欲离去的动作顿住。 「为什么?」以前他总是先问她愿不愿意参加,但她婉拒的机率总是大些,一直都是由朱也岑陪同出席。尹凯雅回头,闪着泪光的眼瞳晶亮,提出控诉。 「董事长,您公私不分了!」 「何来公私不分之说?」对于她的指控,沈智渊只挑眉笑笑。 「这次晚会多是外国宾客,朱小姐的语文能力并没有你的流利,你当然是最佳人选。」 「我......我今晚有事......」避他都来不及了,她又怎么可能自投罗网,答应和他出席晚会?车上单独相处时怎么办?共舞时刻又怎么办?她已经无法再去克制那 澎湃的情绪了! 「现在公私不分的是你了。」沈智渊微微一笑,当场点破她的推拖。 「你、我都知,这只是一个借口罢了。这个晚会对磊新打开国际市场是个很重要的契机,我不勉强,决定权在你。」 他一向对她的个性了若指掌,初识时如此,如今亦然,她是不可能会让自己成为阻碍磊新发展的罪人的。 「七点半会场外见,我直接过去。」尹凯雅叹了口气,低道。 「好,晚上见。」沈智渊微笑颔首,目送她走出门外。 她说得没错啊,他真是公私不分,即使朱也岑再怎么语言不通,以他的外语能力应付已绰绰有馀,方才的说词全是在逼她乖乖就范!沈智渊愉悦地吹着口哨,怡然自得地往身后的椅子一倒,长脚适意地轻置桌面,露出难得的轻松神色。他向来就不是守株待兔之人,机会是要靠自己创造的,苦苦傻等只会坐以待毙。之前的时间全都蹉跎在迟疑不前,如今他厘清了心境,再不能容许任何人逃避了,包括她,他将倾尽全力使她面对自己的心! 今晚的酒会是由一家在商场上举足轻重的企业所举办,为宣传新开发的产品造势,主办人交游广阔,共襄盛举的各界名流云集,将整个会场烘托得隆重盛大。之前沈智渊所言亦不为过,今晚的酒会的确是拓展商机的好时机,会场四周,已有不少人三两围聚,握手介绍和交换名片的动作你来我往的,无不各自为了自家的企业努力宣传着。-身着黑色长礼服的尹凯雅,站在场外的角落等着,利用长柱的阴影,成功地将自己隐藏,目光搜寻着来往的宾客,唯恐和沈智渊错失交臂。坚持自己一刖来的她,搭计程车来早了,尹凯雅从黑色手提小包拿起手表一看,离约好的七点半还有将近十分钟。 身上这件黑礼服是公司的福利,念在她们秘书为了配合应酬的需要,所拨下的置装费所购。因为她极少出席这种酒会式的晚宴.在置装费的预算内做了这么一套设计简单的礼服,今晚还是首次亮相。 不同她的保留态度,朱也岑则是自掏腰包,将礼服做得手工精致、款式最新流行,首饰配件无一不全,而且曾穿过的礼服多得让她数不清。一个秘书的薪水够这么挥霍吗?尹凯雅不敢苟同。 酒会里的宾客都非等闲人士,相随的女伴也都扮相高雅尊贵,看着自己身上所穿的礼服,尹凯雅叹了口气,要是沈智渊当初决定带朱也岑来,一定会替他争来不少光采的。她够艳,对男人的娇媚眼丝、柔酥语调绝对足以弥补她在语言上的不足。 「你等很久了?」一抹阴影使她所立位置更形深暗,尹凯雅抬头,发现沈智渊站在她面前含笑看她。 他的优雅气质再适合这种正统的三件式打扮不过,湛蓝的色调衬着他眼中睿哲光芒,流露出一派的从容自信。他的卓尔不群,让她更加觉得自惭形秽。 「没有。」尹凯雅摇头,将手置于他平摊于面前的手中,任由他将她带出角落。这是他那脾气火爆的小秘书吗?沈智渊着迷地看着她,视线流连不去。 黑色礼服为长窄裙剪裁,柔软的衣料蕴贴着她玲珑的曲线蔓延而下,直至踝际;细肩带的设计裸露出她浑圆的双肩,长至上臂的袖套接着将她的藕臂收于其中;——白皙的肤色在墨黑的衬托下,美得让人屏住了呼吸,挪不开目光。 及肩的秀发拢起,在脑后盘了个髻,露出优美的颈线;那秀丽的容颜化了比平常还隆重一点的妆,但比起别人的精雕细琢,她却恰到好处地妆点了自己的美。雪白的珍珠配件在黑色礼服的包围下泛着淡雅的光泽,更显气质高贵。 在他热切的注视下!尹凯雅低着头,显得局促不安。 「对不起,我打扮得这么寒怆。」他一定认为这样的打扮让他丢脸了。尹凯雅轻咬着唇,误解了他盘旋目光的意思。 「怎么会?」她充满自卑的语气让沈智渊皱起了浓眉,她不知道这种大方的装扮将她的美衬托得多么动人吗?他握紧执于手中的柔荑,俯首在她耳畔以诱人的暗哑笑着低语:「今晚的你,美得耀眼夺目。」趁着她还没会意过来,就拉着她走进了会场。 他突然出现的醇厚语调让她蓦地一惊,然而他所说的话在下一刻传进脑海,引起的却是一波羞涩的红潮!为了他从未如此逾越的赞美辞汇。尹凯雅默默地任由他握着她的手,走进了会场中,心中的不安一扫而空。 「尹小姐是吗?」中年男子笑嚷着,手持高脚酒杯走近。 「我记得你,磊新沈董的秘书嘛!」 站在窗台的尹凯雅远望着与人共舞的沈智渊,正沉思着,被这一喊,游离的意识回神,看清来人,礼貌地回以一笑。 「林董您好。」林财发是磊新目前正在洽谈的客户股东之一,关键着磊新能不能打进他们在日本的销售权。 「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啊,沈董咧?」林财发露出见猎心喜的笑容,沿着窗台栏杆逐渐靠近。 以前去过磊新几次,怎么就没发现这姓尹的小妞身材这么火辣呢?林财发红赤的视线赤裸裸地直在尹凯雅身上打量,肆无忌惮。 「在和别人谈话。」他那彷佛将人生吞活剥的眼神,让她起了寒颤。尹凯雅下意识地环紧双臂,企图阻挡他在她胸前流连不去的猥琐目光。 感受到危险的直觉叫她离去,然而磊新和他们的关系却又让她强压下内心的恶心,她总不能让自己的无礼毁了沈智渊这一连串的努力。 「林夫人呢?我记得她是跟您一起来的,怎么不见她的人?」尹凯雅强颜欢笑,找着话题。 「不知道和哪些人去聊珠宝的事了。」林财发轻蔑地一撇嘴。 「真是的,这老女人只会花我的钱,拉皮手术动了几次也没看到成果,还是又老又丑,那些钱倒不如让我拿去找个情妇算了」边说,眼神还yinhui地往尹凯雅身上瞟去。 尹凯雅咽了口口水,不断说服自己那只是错觉。 「林夫人保养得很好啊,看起来雍容华贵。」 「哪比得上尹小姐的年轻貌美?身材好,皮肤嫩...」林财发不断地靠了过来,手还顺势摸上了她的手臂。 即使隔着袖套,依然让她难过得差点作呕!尹凯雅强忍着想一掌拍掉那双魔手的冲动,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那黏腻浑浊的气息。 「我们董事长好像跳完舞了,我还得去陪他跟日本客户交谈,恕我先失陪了。 」尹凯雅勉强扯了个微笑,转身想走出窗台。 「哎,好痛......好...痛......尹小姐,你帮帮我......」刚刚还色欲横溢的林财发,此时却扶着栏杆,矮肥的身子滑坐下来。 「林董,您怎么了?」尹凯雅见状急忙旋回,却不敢太靠近,保持距离弯身看他。 「我的心脏病又发作了,我有心肌梗塞的老毛病......」林财发捧着心口,不住喘息着。 「我去帮你叫医生。」尹凯雅蹙眉,当机立断。 「不要......不要,只是一点老毛病而已,我车里有药,就在前座的椅背,能不能请你去帮我拿?」林财发边说边从口袋掏出钥匙,举到尹凯雅面前。 「我去找林夫人来吧!」她去车上帮他拿药?这个方法怎么想怎么不妥。 「尹小姐,求求你吧,来不及了,我痛得快受不了了...」林财发的脸整个纠结,显得痛苦不堪。 「好吧,我去帮你拿。」看到他这痛苦的模样,尹凯雅伸手拿过钥匙,问了车型、车号就提起裙摆,往外走去。 绕过舞池周围时并没有看到沈智渊的身影,尹凯雅心想只是到停车场拿个药,应该不会花太久的时间,救人心急的她不想耽搁,于是就这么走出会场。问了负责代客停车的服务生后,尹凯雅顺利找到那辆白色的宾士,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在椅背的背袋里不断摸索。 「怎么没有?」尹凯雅喃喃自语。两个椅背都找过了,都没有看到林董所描述的药瓶,还是回去问问林董好了。尹凯雅打定主意,正想下车时,不料一抬头,林财发带着诡笑的脸赫然出现在车窗外! 尹凯雅吓得直往后靠。他不是痛得走不动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停车场?一股不祥的念头迅速转过脑海,尹凯雅顿时冷汗淋漓。难道这是假的?心念一转,她直觉反应就想按下锁,却慢了一步,林财发已拉开车门,坐上车来。 「林董,您不是心痛吗?」尹凯雅颤声道,拼命往车门另一端挪去。 「是啊,看到你这种女人不属于我,我的心就好痛哟!」林财发捧着心,贼兮兮地笑着。 「不过,很快的就不会痛了。」 「你别靠近我!」他话里的明显意图让她惨白了脸,尹凯雅直抵上背后的车门,拉着把手不住撼动,却绝望地发现门被锁住了。 「别跑啊,沈智渊那小子试过你没有啊?我保证我会比他更好哦!」林财发淫笑着,拉住她的足踝用力一扯,将她扯倒在后座。 「放开我!」尹凯雅惊慌地挣扎着,肩带滑落了一边,露出大半酥胸,更使得林财发血脉贲张。 不管再怎样的拳打脚踢,在这狭小的后车座里根本起不了作用,林财发用他肥胖的身躯一压,立刻让她喘不过气来,动弹不得。 「别动,我不喜欢太辣的哦!」林财发有些手忙脚乱地捉住她不断挥舞的手,不悦地说道:「乖一点,那么磊新和我们的生意就有着落!」 他的话让她一怔,这是否也意味着,要是她不乖乖地就范,这合作关系就完全免谈? 见她停止挣扎,林财发乘机进犯,肥厚的唇贴近,企图吻上她的唇。林财发猛然放大的脸让尹凯雅无暇细想,反射性一拳打去,狠狠地打上他的脸部中央,正中鼻梁。 「你这贱女人!」林财发怒吼,脸上热辣的疼痛让他没有、心情拖延下去,当下怒火化为欲火,他更是急切异常想得到这个女人,手一扯,断线的珍珠滚落四周。 「别想有人来救你了,这停车场那么大,谁知道!」 她好后悔没有知会沈智渊就迳自跑来了!被硬生生扯断的项链在颈子勒出一条红痕,却远比不上内心的恐惧懊悔。尹凯雅徒劳无功地伸手遮挡,却依然阻不下他粗暴的侵犯。 突然,沉闷的撞击声惊震了两人,林财发往发出声响的方向看去,顿时肥胖的身躯弹跳了起来。 手持铁棒的沈智渊正举高双手,再一次猛烈地挥向已然龟裂的挡风玻璃——碎裂的声音伴随四散的玻璃碎片,带入了外界清新的气息。 「我的宾士!」林财发哀嚎着,压在尹凯雅身上的他挡住了所有落向后座的碎片,脸上、手上划出了几道血痕。 沈智渊阴沉着脸,伸手入车解开中控锁,然后拉开后车门,将颤抖不已的尹凯雅扶出。尹凯雅几乎站不住脚,一身狼狈、头发散乱的她只能紧紧抓住沈智渊的衣襟,颤抖得说不出话。 看到她衣衫残破、脸色惨白的模样,沈智渊凝沉的脸色染上肃杀的嗜血神情,如果他没有注意到她的离去,如果他没有察觉林财发的尾随在后... 天!那结果他根本不敢想! 沈智渊除下西装外套为她覆上,扶着她,想离开这个令她难受的地方,却发现无力迈出脚步的她,竟然连鞋子也在挣扎中掉落车厢。 「把她交给我!」林财发不甘心到手的肥羊就这么被劫走,急忙爬下车,放声叫嚣。 「牺牲一个秘书换来磊新在日本的市场,这对你来说很划算的,反正事后再给她一点钱弥补就好了,这挡风玻璃我也不跟你计较,快把她交给我!」沈智渊闻言定身,看着前方,平静无波的脸上读不出思绪。 他会为了磊新将她牺牲吗?尹凯雅惊惧地抬头看他,他的面无表情让她心慌。 「你自己能站吗?」沈智渊温柔问道,见她点头后,他松开对她的扶持,转身走到林财发的面前。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以利相诱,没有人会杷持得住正义的。林财发得意地笑着。 「只不过上个床,明天又是一个好端端的秘书...」话未竟,就让猛飞而至的拳头打得眼冒金星,跌回车内,鼻血直流。 「就算拿各国的国际市场来交易,我也不会把她交给你!」不顾他的委软,沈智渊捉紧他的领口,一把将他揪出车外,狠狠地抵上引擎盖,口气冷冽地低语。 「你以为刚才的息事宁人是为了磊新吗?如果不是为了尹小姐的名声着想,我绝对会将你抓到酒会之中,将你的兽行公诸于世!」 沈智渊眼里浓厚的杀气让林财发吓得完全无法动弹;如果杀人无罪,怕他此时已死无葬身之地。林财发抖着双腿,在沈智渊的口吐寒霜之下根本抬不起头来。箝制住他领口的手一松,林财发魂不附体地顺着车盖的弧度滑坐地面。 「尽管撤回你的日本代理权,我不在乎。」沈智渊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走回尹凯雅身边。 「你还好吗?」冰冷的眼神在转瞬间染上了一层柔情!透露着疼惜爱怜。尹凯雅无言地点点头,抓紧身上的西装,眼泪滑落,已分不清是受到惊吓而落泪,或是受到他话语的撼动而落泪。 看着她光裸的脚,沈智渊心疼地拧了眉。俯身打横将她抱起,走向他的车,发动离去。 第五章 一路上,沈智渊一直紧抿着唇,沉默不语,大手掌控着方向盘,专心地看着前方,在夜晚的车阵中穿梭着。 蜷曲在驾驶座旁的尹凯雅,背对着他,紧紧揪住西装前襟,身子轻颤,螓首低垂,她狠狠地将指甲刺入臂肉里,强迫自己不许把盈眶的泪流出。可是那禽兽yinhui的气息似乎还残存耳际...尹凯雅起了一阵寒颤,将自己环得更紧。 她根本挣不开!他肥胖的身躯如山,让她完全动弹不得......尹凯雅双手捣住唇,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那种惊惧是缘于一种无力感,彷佛自己被这个世界遗弃。在那一瞬间,只能毫无反击能力地任人宰割凌虐。 沈智渊知道她心里的感受,望着她颤抖的背影,他却不敢开口。天知道,他最想做的就是狠狠摇晃她的肩头,咆哮她的纯、她的蠢!她不知道男人都是不能信的吗? 但他却不能这么做!沈智渊使尽力气握紧方向盘,这样会将她饱受摧残的身心再狠狠鞭笞下一道伤痕,而且将比原来的创伤更令他难以承受。他唯一能做的,只是踩紧油门,尽快将她带离现场,将无处宣泄的怒气都借此抒发。 她这个狼狈的模样,他根本没有办法送她回去,他只能先把她带回家中。尹凯雅还无法恢复平静时,沈智渊已将车子停进自家车库,下车走到她的窗前。 「下车吧!」他拉开车门,弯下腰对她轻道。 抬头对上他温柔的黑眸时,尹凯雅瑟缩了一下,立刻别过头去,不敢让他看到她的泪,将脸埋在紧环的双臂之中。她要如何面对他、在她遇到这种暴行之后?在他的明眸之中,她看到自己的不堪! 「凯雅?」沈智渊轻唤,却见她像只受惊的小动物,反而将自己环得更紧。他蹙起了浓眉,低柔道:「别这样,出来吧!」见她依然没有反应,沈智渊不再开口,迳自俯身将她抱离车座。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尹凯雅忘了所有的情绪,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襟。丝毫不敢妄动,深怕会跌落地面。 沈智渊用脚将车门轻轻踢上,走到门前,屈起右腿将她放置其上,门锁打开后才又将她抱起,走入屋内。 这一连串的动作轻柔,连脚掌都没让她踏上地面。尹凯雅轻靠在他的胸前.企图汲取他的温柔呵护来平衡自已破碎的意志,他体贴入微的举动,温暖了她因恐惧而冰冷的心。 「我......自己...下来走就行了......」进了屋内,尹凯雅不好意思再让他抱着,轻轻推着他的胸膛低道。 沈智渊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一直走到沙发旁,将她安置其上后才松了环抱,还为她拉拢稍微滑落的西装外套。 他不语,让尹凯雅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两人就这么陷入尴尬的气氛中。突然,沈智渊起身走到楼上,消失了踪影。 尹凯雅心一惊,急忙起身慌张地四处张望。他就这么把她丢在这里吗? 「你起来做什么?」蓦地,沈智渊隐含怒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尹凯雅迅速回头,不意却狠狠撞上他的胸膛,她跟跄地往后退了数步,几乎跌坐在地,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及时拉了一把。 「我......看不到你...」尹凯雅嗫嚅开口。他那被怒火焚燃的眼眸应该是危险的,此时却让她奇异地感到心安。 「这是关月的衣服,浴室在楼梯口,你去整理一下吧!」她难得柔弱的模样撼动了他的心弦,沈智渊发现,他得费上极大的自制力,才有办法遏止自己不将她拥入怀中。 「要我抱你过去吗?」 「不、不,我自己可以走!」尹凯雅急忙接过他递来的衣服,紧拥胸前,往他所指的方向狂奔而去,不这样的话,她脸上因他的话而漫然泛起的潮红,一定会被发现的。 听到门砰然关上的声音,沈智渊才自沙发上勾起西装外套,静静地往二楼走去。 当尹凯雅双颊酡红地自热气氤氲的浴室走出时,换下宴服饰的沈智渊已坐在客厅沙发上。视线投注在电视萤幕上,转注的神情看不出情绪波动,任萤幕变换的微光在他俊逸的侧脸上打下光和影。 紧攒着手上残破的礼服,尹凯雅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会儿才走到他右侧的双人沙发坐下,扭着手,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磊新进军日本的计划,已经全毁在她的手上......若是一开始她不让林财发有机可乘的话,或许就不会走到这个不可挽回的局面了。他是否在懊悔为了一个小小的秘书,而毁了磊新的前程? 如果她不开口,他可能会这么无语到天明吧?尹凯雅深吸了口气,正想开口为自己闯下的祸道歉时,沈智渊温醇的语音在此时响起。 「你的机智、你的火爆言词都到哪里去了?都随着你柔美的打扮消失无踪了吗;那禽兽在窗台对你有所觊觎时,你不可能没有察觉,为什么不用你直来直往的脾气吼回去,打断他的痴心妄想?」沈智渊平静低道,望着电视萤幕的视线不曾挪移,然而握着电视遥控器的手脉络浮现,已将他一触即发的怒意昭然揭露。 「就这么只身前往停车场,有没有考虑到叫天天不应,地不灵的后果?」 「他是磊新急欲争取的客户,我不能得罪他...」他的话让她握紧了拳。他怎能这么说她?她是为了磊新才这么委曲求全的。尹凯雅解释,才刚开口就被他打断了话。 「所以你就牺牲自己,想换取公司的前途?早知道你是这么打算,我就不会还强出头去破坏你努力维持的和谐了。」沈智渊手指一按,将电视关掉,把遥控往沙发一丢。 「多伟大的情操!我真该为你的尽责颁发一面奖牌的。」 她若无其事的表情让他心痛,他不相信在经历这场意外后,她有足够的恢复能力让她在这短时间内抚平伤口。她只是故意忽视,用她强装的坚强来维持平静的模样。为了引出她的真实情绪,沈智渊放任自己言辞犀利。 「我怎么会知道他会这么色胆包天!」那冰冷的话让她气抖了身子,「你这么说对我不公平,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害怕,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厌恶他,是你自己把我丢在一旁,让他有机可乘的,你怎么可以把错都怪在我身上!我也想躲开他啊。但我是你的秘书,我是磊新的职员,我该顾全大局的,我这样做错了吗?」 决堤的泪伴随崩溃的情绪迸裂而出,尹凯雅却浑然未知,她只是倾尽全力不断地嚷着,将所有积压的委屈、害怕化为言词,完完全全地宣泄,一直吼到声嘶力竭,再也承受不住这场伤害的她,将脸埋入掌中,低低地啜泣起来。 「如果你能将对我的怒气恨意拿去对他,将对他的温言退让拿来对我!这有多好?」沈智渊挪坐到她身旁,看着她不住抖动的双肩,暗哑低语,将她揽进怀中,感觉到她有挣扎的意图,他抢先一步收紧双臂,让她在他的怀抱中无法挣脱。 「别再逞强了,把内心的委屈哭出来,你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坚强。」 尹凯雅拚命摇头,想要忍住泪水,然而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滚滚而下。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所有的人都只看到她能干坚强的一面,以为她的内在一如她的火爆个性般强悍,却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火爆只是用来掩饰内柔弱的保护色,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能者多劳是付出过代价的,只除了他! 尹凯雅放任自己埋首于他的胸前,将内心不为人知的心情,用澄净的泪水洗涤,不再为压抑自己而苦,不再为隐藏自己而故作坚强。 在她啜泣渐歇之后,沈智渊抚过她的发丝!下颚轻靠着她的头顶,将她更揽近自己。 「在我的生命中,我已经遇过一次这种事,我不能再见到另一个我重视的人,又受到这种折磨。」沈智渊收紧双手,闭上眼,沉痛低语。 「既使赔上磊新,即使这将使我一无所有,我都不再重蹈覆辙,将这些痛苦加诸在你的身上。」关月为人言可畏所付出的代价有多大,他是亲眼见识到的。那时的他无能为力,无法守护关月,但今日的他已非昔日可以比拟,他会付出所有来扞卫他心爱的人,他绝不容许这种悲剧降临在她身上! 紧拥着她的双臂轻颤,尹凯雅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才刚止住的泪水忍不住又夺眶而出。这是一向从容不迫的他吗?这是一向自信沉着,像全世界的运转都在他掌握之中的沈智渊吗?他受过怎么样的创伤,竟让他如此悲痛? 「要是我没有及时赶上,我将永远无法原谅我自己。」沈智渊将脸埋入她的发丝,低哑喃道。 尹凯雅轻柔地捧起他的脸,指腹顺着他的轮廓若有似无地划过,着迷又心恸地看着他。是谁让他如此耿耿于怀?是谁在他心里占了如此的地位?在他优越的外表下,究竟还独自承受了怎样的苦?漫然而升的柔情,让她不暇细想,等反应过来时,她已轻轻吻上他的脸侧。 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尹凯雅原本泛红的双颊更嫣红如火,羞愧得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她怎这么冲动?就这么对着人家的脸亲下去?!尹凯雅反射性地一把将他推开,起身急欲逃离。 她这突来的亲吻举动让沈智渊欣喜若狂。如果这一次他再放手,他就是不可救药的笨蛋。她好不容易撤下了防备,又怎能让她在此时离去? 沈智渊急忙伸手一拉,失去平衡的尹凯雅跌入他的怀中,他顺势往后一躺,技巧地把手臂一旋,将她禁锢身下,不许她再逃避自己。 「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来打断了。」沈智渊低笑,在她还来不及反抗时,俯首吻上那他渴望已久的樱唇。一瞬间,尹凯雅完全无法思考,只能紧紧攀住他的肩头,任他在她唇瓣撒下热情的火焰,感受他的温柔张力。 突然哐当一声,惊醒了深陷情欲无法自拔的沈智渊。方才置于椅面的遥控器不堪两人的热情翻腾,掉落地面。 沈智渊惊讶地抬起上身,强迫自己从她甜美的柔腻中抽离。天!他差点就在这张沙发上要了她! 因初尝情潮而迷蒙的眼眨着,尹凯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眼闪着困惑,不解他为何停手。 她再这么无辜地对他眨着眼,发出邀请讯号的话,他可不能保证他会做出什么举动!沈智渊因无法宣泄的欲望而略显暴怒,不断以深呼吸来平复体内狂奔的血液。 「时间晚了,再不把你送回家,你家人会担心。」沈智渊背对着尹凯雅起身,完全不敢看向衣衫不整的她,深怕只需稍稍望去一眼,他就会将她紧锁身下不让她离去。 尹凯雅胸前因方才的热情不住起伏着,她低下头,扭着衣角,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问道:「为什么这么做?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 「我喜欢你,凯雅,非常、非常地重视,让我想要你的一切,你的心,你的人。」沈智渊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轻吐,像在宣誓他最真挚的诺言。 「但我并不知道你的感觉,我不想只是因为我单方面的积极而使你顺理成章,忽略了你自己内心的感受,就这么把自己交给了我。我不想看你在事后懊悔,那会让我......恨自己。」这番告白剖析了他内心最真实的一面,也是他得知她心意的重要时刻。沈智渊不安地用手顺过额发,她的沉默不语像在凌迟着他的意志。突然,双手臂自他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际,从背后传来的体温让他浑身一震。 「因为不懂你的心,所以我才逃避,以为是我在自作多情。」尹凯雅将脸埋在他宽阔的背,轻道。 「怕顺理成章的人,是我才对。」 她的话像开启一扇明窗,安稳了他惶惶不安的心。沈智渊修长的手覆在她的手上,与之紧紧交握、十指缠绕上告着彼此的交心。 「那个一直让你耿耿于怀的人是谁?」尹凯雅轻声问道,这个问题一脱口而出,立刻让她羞得抬不起头来,她这个举动活像是吃醋盘问的妻子。 她会问这个问题,表示她在乎!沈智渊勾起浅浅微笑,拉开她的手,旋了个身,面对面将她紧紧拥住。 「她是关月。关月小时候被一位世伯强暴未遂,这就是为什么我父亲一直冷落她的原因。」沈智渊低头!在她秀发上印上一吻。 「关月深受人言之苦十几年,我绝不让你受到这种折磨!」 「所以,你才不将林财发的罪行公诸于世。」尹凯雅沉痛得闭上了眼。他对关月生这种的自责,怕是无穷无尽吧!无力挽回,却又无力补救,所以在她差点遇暴的同时,他内心的惊骇是可想而知的。 「嗯。」沈智渊点头,突然低笑道。 「我也不能把你送回家,你的模样会吓坏你的家人。我只能先把你带回家里整理一下仪容,纯粹出于好意完全没有丝毫预警,方才,算是意外。」 尹凯雅依然紧贴着他的胸前,低头不语,让他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 「该走了,你家人会担心的。」沈智渊轻轻将她拉开,要是她再这么依偎在他身上,要送她回家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我离家北上一个人独住,没有人会担心。」尹凯雅又紧紧地靠了过去,双手环住他的颈子,将他的头拉低,飞快地在他唇上印了一吻。 「凯雅,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沈智渊暗哑道,他好不容易平息的火焰,又因这小小的引信点燃燎原大火。 「我今晚,不打算回去了。」这句话一吐,尹凯雅立刻羞赧地低下了头,手足无措的她以指尖在他胸前划圈,想藉此分散自己狂跳的心。 她虽声若蚊呐,却还是清楚地传进了他的耳朵,宛如轰天巨响。沈智渊简直不敢相信,一直到今天下午还逃避着他的她,如今居然主动开口说出挑逗的邀请?这费了她多大的勇气? 「现在挑逗还太早,等到了楼上再说。」沈智渊将她蠢动的手压贴胸前,俯首在她耳畔用温醇醉人的声音低语,然后发觉她连耳根子都羞红了。 这个发现让他低低地笑了,他低头吻上她柔美的唇,将她的双臂拉环过他的颈肩,将她打横抱起,往楼梯走去。 自己怎么会这么大胆啊!居然说出这种挑逗的话?尹凯雅将手贴上烧红的脸,却还是无法将脸上的热度降低一丝一毫。她发出一声挫败的申吟,听到隔壁浴室传来的冲水声,更是让她慌得像只陀螺不断四处踱步。 他将她抱到卧室轻置于床上后,柔声要她等一会儿后,就走进浴室淋浴了。尹凯雅目光接触到她刚刚才从上头弹跳下来的大床时,立刻别过头去。一想到待会儿她会和他在这张床上四肢交缠的情景,她就感到体内一阵燥热,像有把火在烧,却又隐隐感到渴望。 走了不知多久,尹凯雅也累了,她走到床缘坐了下来,却是只敢坐在最边边的角落,视线完全不敢乱瞄。房间里只有床头的光亮着,柔和地在她身上撒下光辉。尹凯雅绞着手,脑中一片空白。 「后悔了吗?现在抽身还来得及。」不知何时已出了浴室的沈智渊,从身后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旁低语。 他的体热透过浴袍蕴贴着她,带着刚沐浴过的清新。尹凯雅仰头看他,发觉头发微湿的他有几绺落在额前,带着惹人疼惜的孩子气。她着迷地望着他,伸手为他拨去额发,温柔低喃:「我好爱你......」 她的话让他体内泛过一股暖潮,她说......她爱他?沈智渊勾起她的下颔,激动地将唇覆上她的,热切地吸吮着她口中的芳香,将己身的炽焰,藉由火热的辗转吻来让她感受他最原始的情欲。 这几乎让人窒息!尹雅凯沉迷于他霸道的柔情中,在他温柔的肆虐下,体内的热度节节升高。 第六章 明亮的晨光自窗帘的细缝中射入,为昏暗的室内带来光明,那一束光线缓慢地。上挪,调皮地爬上了被褥,惊动了床上酣睡的人。 方醒的脑中是一片混沌空白,沈智渊依然闭着眼,让心智快速运转,将昨天发生的事回想一遍,是他每天一早起来的习惯。他想起来了,沈智渊勾起满足的笑,昨夜,是如此地甜美! 「凯雅?」鼻端还隐留着她芳香的气息,沈智渊低唤一声,带着初醒的暗哑慵懒,却没有收到回应。伸手往旁触去,只留空荡的馀温。 惊讶的他瞬间弹跳坐起,望着那应该躺着尹凯雅的位置,失落感让他一时之间 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昨晚入睡前,她还枕在他的手臂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像只温驯的小猫依偎在他胸前,伴他入梦的! 这简直就像一夜情的情景,经过一场激情,他被孤独地留在床上,像个怨妇,沈智渊抚额摇头苦笑,起身拾起遗落地上的浴袍套上,走进浴室。 待他梳洗完毕,一边打着领带一边走下楼梯时,餐桌上用保鲜膜包好的一个个碗碟吸引了他的目光。他走近一看,有粥,有荷包蛋,还有一小碟肉末炒雪里红。旁边还放了一张摺齐的纸条,沈智渊拿起摊开。 你家冰箱只有那么一点点材料,只能将就将就,要记得吃。我知道怎么从这里搭公车上班,以前关月带我来过。所以,不用担心我。昨晚,我很喜欢,谢谢。 最后那几个字写得有点潦草,沈智渊不由得低低笑开,可以想像写下那句话的她是如何地红透了脸。手触上还带着微温的碟子,一股温暖泛上心头,已经很久很久,不曾有人为他准备这种热腾腾的中式早餐了。 沈智渊缓缓撕去保鲜膜,举起筷子,将她的体贴柔情珍惜地烙于心坎。 当尹凯雅冲过人都已坐齐的办公室直奔打卡钟时,打卡钟上的橘红机械数字显示着九点三十七分。 天呐!尹凯雅在心里申吟一声,她完美的不迟到纪录终于在今天宣告完结。急着回秘书室的她并没有注意到办公室里窃窃私语的细碎声浪,也没有留心到众人投射来的怪异眼光。 「尹小姐,没想到你居然敢比董事长还晚来啊!」坐在电脑前的朱也岑一看她走进,立刻冷笑道。 「就算昨晚宴会累,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宣告众人嘛!」她知道,朱也岑是为了昨晚宴会没出席而心存怨对的。那种大型宴会,一向被朱也岑视为攀交名流绅士的重要场合,如今却被她夺去这个机会,也难怪一大早就对她冷嘲热讽。尹凯雅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对她冷苛的言词不予置评。 如果不是昨晚的宴会,她和沈智渊也不会进行到如此亲密的地步吧!想到这里,凯雅忍不住羞红了耳根。一早就因陌生的感觉而醒来,眼睛一睁开,在眼前蓦地放大的脸唤起了她所有的记忆。 经历了昨夜之后,她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看他——於是,她就像个贼似的,穿着关月的衣服,偷偷摸摸地出了沈家。不知他一早起来看到身旁没人会不会很生气?希望替他准备的早餐,可以平息他的怒气。 「朱小姐,这份资料可不可以帮我送到五楼的工程部?」突然,沈智渊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尹凯雅更是惊羞得连头都不敢抬。 「好。」朱也岑答应,蹬着高跟鞋喀喀地走了出去。 他是故意支开她的!尹凯雅下意识地翻弄桌上的文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对他接下来的举动,感到既紧张又期待。 沈智渊见碍事者离去,缓步走到尹凯雅桌前,双手支着桌面,目光直直地望着她,她低头没事找事做的掩饰动作,让他不禁莞尔。 「为什么一早离去的你,还会迟到?」沈智渊蓦地低头贴近她,几乎碰上她的鼻尖,提出问题后,不让她有回答的机会,立刻给她一个火辣激情的吻。在好不容易结束时,还意识未尽地伸出舌尖点了一她的红唇,低声笑道:「这是弥补你欠我的早安吻。」 这一吻,又勾起她昨夜回忆,那缠绵的景象清晰浮现脑海,尹凯雅整个脸蓦地刷红,更不敢抬起头看他。当他结束离开了她的唇时,她无力地发觉,她居然想要更多! 「说,为什么迟到?」沈智渊勾起她的下颔,不许她再对他视而不见。 「我......我....」在他深情魅惑的注视下,尹凯雅发现她的能言善道全消失了,只能嗫嚅道:「我搭......错公车了,绕了一圈......才坐上正确的车子......刚好又,遇到大塞车,所以......」 「所以你就迟到了。」沈智渊很自动地帮她接了下去。 「这个叫做知道怎么搭公车上班,嗯?」他心疼又好笑地看着她。这个让他担心的小东西,她知不知道当他进了公司发现她还没到时,心里有多焦急? 「总不能坐你的车来啊,被人看见会说我有企图的。」尹凯雅委屈地嘟着嘴。她是为了顾全彼此的名声,他还这么笑她—— 「担心什么?小傻瓜!」沈智渊虽如此安慰她,却也知道她的顾忌,如果一传开,深受流言所伤的人会是她。在公事上不可对我另眼相看,知道吗?」尹凯雅慎重地说。要是他因为他们私下的关系而对她特别照顾的话,她会觉得备受侮辱。 「我是那种人吗?」沈智渊挑眉笑道。突然,他拉过桌上一本卷宗,摊在她面前,正色道:「尹小姐,这个地方要注意一下。」 这突然的举动让尹凯雅有点反应不过来,等听到朱也岑高跟鞋走进的声音时,她忍不住偷偷轻笑。 「是。」原来他发觉到了。」沈智渊利用背对朱也岑的地理位置一边说着交代事项一边用笔在纸上写着:今天下班后晚点走,到办公室来找我。还调皮地对她眨了眨眼。 尹凯雅点头,这甜蜜的感觉一直到沈智渊走进董事长室后,还依然萦绕心头,久久不散。 十二点整,中午的休息声响,原本安静的办公室顿时一片嘈杂,所有人都带着放松的愉悦,三三两两聚集讨论中餐的去处。 尹凯雅在座位上伸了伸懒腰:心里盘算着中午要吃些什么。沈智渊跟客户午餐会报去了,独留她一人......想到此,她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就算他待在公司,他们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出去吃午餐的。 「喂,小尹,一起吃午饭吧!吕道诚走进秘书室,看到尹凯雅还坐在位置上,高兴地喊着。 「好啊!」她正愁没人陪她呢!尹凯雅拿起皮包,跟着他走出。 「怎么今天有空来找我?」 「有事跟你说啊!」走到电梯口,吕道诚按了往下的按键。 「什么事?」为了一件事,还特地来找她吃午饭?尹凯雅狐疑地皱起了眉。 「到吃饭的地方再说。」见电梯来了,里面站了一些急着下去吃饭的同事,吕道诚抓着她挤进电梯,闭口不谈。 一直到进了咖啡馆坐定后,两人各自点好餐点,尹凯雅才开口问道:「什么事啊?还找这间店讲。」这间咖啡馆在公司附近,平常除了同事间一些聚餐外,中午时间他们几乎是很少到这里用餐的。 吕道诚不语,只是端起水杯喝着,等喝掉大半后,才放下水杯开口说:「你知不知道,最近公司很多人都对你不满?」 「对我?」尹凯雅睁大了眼,指着自己。 「我又没做什么,怎会对我不满?」 「就是因为你没做什么。」吕道诚敛起平时的嘻皮笑脸,正经地说道。 「最近公司有很多流言,都是对你不利,你却一直没有出面澄清。」 「什么样的流言?」这样无凭无据的指责,是她所不能忍受的。尹凯雅沉凝着脸,开口问道。 「我想,可能是有人故意制造假象。」吕道诚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水。 「很多人都说你自从调到秘书室就变了,推拖工作、争功诿过、奉承上司、欺压新人等等,什么说词都有,我觉得他们口中的尹凯雅好陌生啊!」 「我倒觉得说你的行为我好熟悉啊!」尹凯雅只感到怒火不断上升。这明明是朱也岑的作为,为什么到了他人口中,却都成了她的罪行。 「不是我,那全部都是朱也岑的所作所为!」 「我知道。」吕道诚淡淡地道。在他的部门,拜倒朱也岑的石榴裙下不计其数,很少见人帮忙还帮得那么、心甘情愿,彷佛能帮朱也岑服务是天大的恩宠似的。 「可是你不澄清就没有人知道事实真相,人们都相信第一印象,只要这个误会根深柢固之后,你要翻转别人对你的观感就难如登天了。」 朱也岑也曾找过他,却被他一口回绝。不是他冷漠不愿助人,而是他早看透了她的伎俩。明明闲得要死却又假装忙碌那种花招谁都会玩,只是在于专精程度。 「她幸运,有美色来保她无往不利,但不代表每个人都吃这一套,像他就是,他可是对他心爱的女朋友忠贞得很呐!任她再多么娇喔妖媚,依然不为所动。 叫她无端对人诉苦的事,她做不来。她一向叫她无端对人诉苦的事,她做不来「我不要。」尹剀雅倔强地说道。 奉守「人在做,夭在看」的信条,默默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俯仰无愧就行了,不一定要他人的发掘赞扬。 「你的个性就不能放柔一点?人言可畏的,不管你实际上做得再好,只要被流言渲染下去,就足以抹灭一切。」吕道诚皱起了眉,难以苟同地摇头。 「你就不会有所不平吗?工作几乎都是你在做,功劳却都是她拿走,那你这么辛苦认真又有什么意义」 「董事长知道的。」尹凯雅低声道。只要他了解她就好了。 「他知道有什么用、加薪升职?你知不知道这么一来反而更会引起同事间的不满。」她的固执让他气得提高了音量,把刚好送上餐点的服务生吓了一跳。 「你从以前就这样,不管工作再怎么超过负荷也不会向人求助,现在已经不流行这种人了,你不说,没人知道你的伟大」 「我只是不想依赖他人。自己没有经过努力,只是一心冀望找人帮忙,这是一件很狡猾的事。拿起叉子叉起一块肉放到嘴里,尹凯雅闷闷地说。 她的个性如此,要她扮柔弱她做不到,因为内心的自我不允许。所以,她看不起朱也岑这样的人,却又不想去说些什么,没想到,人家倒还反咬她一口。」算了,说不过你。话我带到了,你自己要小心点。」吕道诚叹了口气,拿起餐具开始吃自己的餐点。 「别老是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又笨得不懂去争取功劳,这么倔强,男人不喜欢的,难怪你到现在还交不到男朋友。」 是吗?男人不喜欢女人逞强,那他......也是吗?吕道诚的话让她心里一沉,进食的动作停了下来。如果流言传进他的耳里,他相信谁? 「我开玩笑的,认真起来了?」见她怔仲出神的模样,吕道诚好笑地伸出手在她面前晃晃。 「没有,想到一些事而已。」尹凯雅回神,摇头笑笑,用叉子拨着盘中的食物,发觉已失去了食欲。 「小尹?」她奇怪的模样,让吕道诚觉得不对劲。 「没有啦!你多心了。你的建言我会列入考虑的,快吃饭吧,等下赶不上上班就糟了。」尹凯雅故作轻松道,她还不想让吕道诚知道她跟沈智渊的事。 「总之,别只对工作认真,要学着保护自己。」吕道诚语重心长地说完,随即又展开一贯的轻松笑颜。 「这一顿你要请哦!因为是为了你的事才挑上这个地点的,而且一刖些日子小雯生日,为了礼物给她,我已经阮囊羞涩了」。 「好——好,没问题。」对于他的嘻笑,尹凯雅感到啼笑皆非。 「你跟小雯最近如何啊——」 「她可不满极了,又说我不够温柔体贴,又说我缺点一大堆,老是拿分手来压我」 一顿午餐,就在两人的闲话家常中,笑谈地结束了。 下班钟声响,打卡钟前陆续有人经过打卡。尹凯雅收拾了桌上的东西然后又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动作缓慢地整理自己皮包内的物品。 坐在对面的朱也岑,早在一打钟就跟不知哪个雀屏中选的男同事约会去了,但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敢贸然进董事长室,怕会刚巧被人撞见。如吕道诚说的,她现在在同事间已算是恶名昭彰了,要是色诱上司的罪条再传了出去,可就令人发指了。 在他的眼中,她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才刚确定彼此心意的两人,都渴望着下班时刻,急欲摆脱公事上的雇主与职员的身分,紧紧地靠近对方。 此时,桌上的分机响了,尹凯雅伸手接起。 「秘书室。」 「都下班快半个小时了,你还在那里?」沈智渊含笑的声音听似戏谵,但掩饰不了的焦躁却昭然若揭。 「我在等人少一点的时候。」尹凯雅抿嘴笑道,为了他这个孩子气的举动。男人不管在事业上、个性上如何成熟圆融,一旦面对女人,孩子气的一面就会由自然而然地流露。 「现在过来,不然我立刻去找你。」沈智渊下了最后通牒,挂上电话。 尹凯雅愉悦地拿起皮包和外套,往董事长室走去。长廊上,带着空无一人的寂静。 「叩叩」虽然知道有点多此一举,尹凯雅还是敲了敲门,才开门进入。 一走进董事长室,满室的黑暗教尹凯雅诧异,怎么把窗帘全拉上了?她蹙着眉!面摸索着开关,一面轻声叫唤:「董......沈......智渊?」 「你居然还叫我董事长」倏地一双健臂自她身后将她紧紧抱住!沈智渊下悦 的声音自她耳后传来。 「我不习惯啊......不知该怎么叫你......」他温热的吐息伴随着语音撩拨得她耳朵一阵酥麻,尹凯雅娇笑地躲着。 「叫我渊......」沈智渊用他诱人的低沈嗓音轻哄,唇瓣轻轻刷过她的耳际。 「渊......」尹凯雅红着脸低喃,不知是因为那亲密的叫法让她脸红,还是他挑逗的举动所致。 「天,我想你想得快疯了!」她轻柔的呼唤像枕边细语,沈智渊发觉他再也克制不了想她的欲望。手臂一旋,将她转向面对他,热切地寻找他渴望的唇,温柔地啃咬着。 静默的黑暗中,只有交融的喘息回荡着,静诉着共赴巫山的欢愉。 「渊,如果有人跟你说我工作态度差,你信不信?」尹凯雅依偎在他胸前,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心跳声,低低开口。 「不信。」沈智渊笑着捏了下她的鼻尖,伸手旋开桌上的台灯,明亮的灯光在他俩周围驱走黑暗,环绕成一个小小的光圈。 「如果公司每个人都指证历历呢?尽管那是谎言,你会相信吗?」所谓「三人成虎」,她真的害怕在众人的误会下,她在沈智渊面前的一切也会随之被抹黑。 「不信。」沈智渊感觉出她的担虑,将她双手合于掌中,注视着她的眼眸正色道。 「我懂你,甚于他们懂你,我不可能会相信他们的空穴来风而不相信我的亲眼所见。」 「嗯。」尹凯雅感动地紧环着他,他的回答彷佛一剂定心针,安抚了自中午听了吕道诚的话之后,就一直浮动不定的心。 「为什么这么问?公事上有什么问题吗?」沈智渊轻轻抚过她的发丝,柔声问道。 「我自己可以解决。」她摇了摇头,不想拿这种繁琐的事来打扰他。 「我们去吃饭吧,经过一番劳动后,饿了。」沈智渊一面说,还一面煞有其事地摸摸肚皮。 「可恶,取笑我!」尹凯雅羞恼道,推了他一把,离开了他怀抱才发觉,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在灯光的照射下春色一览无遗。 见状,沈智渊吹了声口哨,更是把她逗得急忙双手遮胸,满脸通红。 「只准在我面前这样,知道吗?」沈智渊走近为她整理衣服,俯首在她耳旁低语。 「嗯。」她点头轻应,看着他温柔的捧起她的双脚为她除去撕裂的丝袜,尹凯雅一时之间感动得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她何其幸运,能遇到一个如此知她、疼惜她的男子。 然而这样的幸福,却让她隐隐感到不安。拥有太多,会被上天嫉妒的——这样的念头突然在脑中一闪而过,让她倏的一阵心惊,吕道诚的忠告像场梦魇,再次萦绕心头...... 第七章 「这是怎么回事?」沈智渊看着下属递来的单月营运报告,剑眉微微蹙起。营运报告上显示本月有三家对客户提出的报价评估不被采纳,都被一家叫做「硕业」的同行公司以低约1%的报价抢走合约。 「我们也觉得很奇怪,硕业好像对我们所要提出的产品设计和成本、报价都了若指掌,非但报价都低我们1%,就连产品的说明都跟我们类似。」负责业务报告的陈经理急得满头大汗,掏出手帕不停擦拭。 「我们会努力找出原因的。」没想到平时看似温和的董事长,一遇到事情,不需提高音量,只消用眼角一扫,就令他们这些见惯大风大浪的人自然而然地紧张起来。而会出这种状况也让他们 当场瞪大了眼,原以为胜券在握的合约就这么眼睁睁飞了。 「错不在你们。」沈智渊放下报告,沉吟道。 「不可能会如此凑巧,对手一样,价格降低的幅度也一样,这其中经过什么手段,很显而易见。」 「董事长的意思是......」陈经理停下擦拭的动作,不敢说出那耸动的名称。 「很可能,有人将磊新的内部机密泄露给硕业。」沈智渊指尖轻巧着桌面,说出他的推论。 「可是磊新最近并没有聘雇新进员工啊!」陈经理低嚷。 「有两种可能,或许在之前磊新改组大量招选员工时就已混人,只是直至最近才开始行动;也有可能是公司里的资深员工,收到硕业收买。」沈智渊轻易驳回他的疑问。 唯一令他不解的,硕业为何针对磊新下手?若说是自组改那时就潜入至今,如此处心积虑的实令人匪夷所思,那时的磊新,对任何同行完全没有丝毫的威胁性,甚至只能依赖擎宇而活。 「我......我立刻召开会议,一定会把这名间谍揪出来。」陈经理急道,想借此挽回失去三份合约的过失。 「这份营运报告内容暂且保留,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不希望这件事在公司里传开。」沈智渊阻下他的妄动。 「在月会报时,你只要说没取得合约就好,细节不需言明。 「董事长?」这静观其变的吩咐让陈经理傻了眼,就这么让间谍逍遥法外,继续对磊新造成破坏? 「别打草惊蛇。如果我们轻举妄动的话,非但会让敌人有所警觉,而且也会造成磊新内部慌乱。」沈智渊知道他的想法,自动把心中的顾虑言明。 「把经手开发计划的所有人员名单列出,我会找出那个人的。」 「是。待会儿我就送来。」董事长之前的表现让他们心服口服,这次董事长亲自过滤相关人等,找出间谍绝对不成问题。有了董事长有力的承诺,陈经理终于安心,恭敬地一点头,转身离去。 商业间谍?沈智渊转过椅子看向落地窗外的天,唇角浮现冷笑。尽管来吧!看看敌不敌得过他这个洞悉商场变幻、叱诧纽约商界的「剑」吧! 「尹小姐,这些资料下午开会要用。」朱也岑捧着一叠文件走到尹凯雅桌前,往桌面一抛,轻描淡写地丢下这句话又走回自己的位置。 盯着那叠资料,尹凯雅只感到阵阵怒火上升。要是以前,她可能会因为顾全大局,虽然气得牙痒痒的,依然会在开会前打完,但如今,知道朱也岑所耍的阴狠手段后,她不可能会再如此好心! 「这份资料是董事长上个礼拜交代给你的,如果你的工作过量,当初你就不应一该当着董事长的面接下这份工作。下午要开会,你现在才拿给我,我实在没有办法帮你。」尹凯雅将资料拿回她的桌上,给予拒绝后,转身走出办公室。 「尹凯雅,你什么意思?」朱也岑随后追上,抓着尹凯雅的手臂强迫她停下脚步。 朱也岑修长的指甲刺进她的臂肉,隐隐生疼。望着她几近狰狞的面孔,尹凯雅心中的不悦陡然上涨。她向来吃软不吃硬,朱也岑越是耍狠越是引起她的反感。 「我说错了吗?」尹凯雅反问。 「我做好自已分内的工作,没必要再去替你负担你的部分。」 「我的工作量太重了,这根本就超出我所能承担的范围。我们同属秘书,你连帮我一下都没有办法?就这么见死不救?」眼角瞥见走廊另一端出现的人影,朱也岑顿时语音一转,咄咄逼人的恶状消失,还微微带着哽咽。 「下午就要开会。,要是这份资料来不及做好,我一定会被开除的。」 朱也岑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尹凯雅感到奇怪,却没有多做他想。 「你自己的工作要自己负责,就算我现在没有工作,我也不会帮你。」虽对朱也岑泫然欲泣的模样感到心软,但她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尹凯雅,不可以答应,必须给她一个教训! 「求求你......」朱也岑抓住她的手臂,晶莹的泪珠滚滚而下。 朱也岑现在的模样跟平时对她的冷言冷语根本完全迥异,尹凯雅望着她垂首潸然泪下的柔弱外表,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尹姊,你太过分了!」一声斥责突然在身后爆开,尹凯雅闻声回头,小常和一男一女的同事站在后方,个个都是气愤不平地直瞪着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指控让尹凯雅呆站原地,心头一片茫然。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令他们都是一副争相指责的模样? 「也岑都这么求你了,你居然一点也不为所动?」小常上前将朱也岑的手拉开,挡在她和尹凯雅之间,怒视着尹凯雅。 「尹姊,你真的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没有变过。」看着她当初照顾有加的小常,那指着她叫嚣的嘴脸,让尹凯雅感到阵阵心寒。原来不管对人再怎么好,依然敌不过他人的挑拨,轻轻离间一下,过去的一切都烟消云散,甚至还落了个「变了」的下场。 「还说没有?虽然也岑不讲,但我们都看得很清楚。你们同为董事长秘书,你却把工作都推给她,自己在那里闲着没事,就连也岑开口求你也都不愿动手帮忙。好几次都是我们这些同事看不过去,主动伸手帮也岑的,你知不知道?」她的否认,引起小常更加地反感。 「是我自己不好......」 尹凯雅从没想过,如此像连续剧里的一幕烂剧情,居然会活生生地在她眼前上演,而她自己,竟然是那个百口莫辩的女苦旦。她无力地合上了眼,对朱也岑的城府心机感到不可思议。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算计她,她不累吗? 「别理她了,这么冷血的人说不通的。」旁边的男同事一脸鄙夷地瞥了尹凯雅一眼,恨恨啐道。 「也岑,那些资料我们帮你,你别担心。」 「我们会帮你跟董事长说的。」另一名女同事开口,和小常扶着朱也岑往走廊另一端走去。 「你们没有资格去胡说些什么!」她的话让尹凯雅气得握紧了拳,朝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怒吼。只听信朱也岑的抹黑,就将她完全否定,她说什么也不服!「既然敢做就别怕人家说。」小常闻声回头,停下脚步不屑地嗤哼了声。 「也岑,别理她,我们都站在你这边的。」语毕,四人慢慢消失在走廊尽头。尹凯雅原以为,人不可能如此无知,光听信片面之词就把一个人的人格完全否决,而如今,她终于得以见识。这个世界上,过于倔强独立的人是难以生存的!唯 有懂得表面功夫的人才能赢得众人的赏识。 柔弱?依赖他人?她做不来啊!太狡猾了...... 尹凯雅侧身倚靠着墙,虚软的身子支撑不了沈重的心,缓缓滑坐地面,茫然的大眼空洞地望着似乎不断由四面八方迫近的墙,破碎的泪自眼眶泊泊泛出,顺着双颊滚落。 不!她是她,任谁都无法改变!尹凯雅抹去潸然而下的泪,眼神转为坚定。不管外界再如何谣传,她依然行得端坐得正,不足为惧。 尹凯雅站起,用剩余的坚强将腰挺得硬直,转身走向秘书室。 有着现场演奏的餐厅里点着昏暗的灯光,每张桌面都放置一盏精美的烛台,烛影摇晃,营造出浪漫的气息,在琴声悠扬的环绕下,描绘出夜晚幽雅的甜美。 「你怎么了?最近的脸色都好差。」沈智渊隔着餐桌握住尹凯雅的手,关怀地问道。她脸上原本充满活力的笑容消失了,在公司里的她几乎是沉默不语。每当他感觉不对劲而问她时,她总是对他扬起笑,故作轻松状直说没事,她却不知道,她的笑,带了太多苦涩与勉强,把他的呼吸都笑拧了。 面对沈智渊的温柔关切,尹凯雅沈凝不语。她被公司同事所误会的事她说不出口;说了,既怕他也会受到流言影响,也怕他会对那些人做出惩处。可笑啊!人家都对她毫无保留地攻击,而她居然还为了他们设想,真不知这样的自己该叫好心还是该叫愚傻? 原以为她可以视若无睹的,没想到,不管是背后谩骂或当面冷讽,同事们那种欲置她于死地的凶狠嘴脸,让她几乎快熬不下去。 「可能工作有点累吧!」尹凯雅摇头,尝试转移话题。 「前两天来办公室找你的人是谁?我从来没有见过。」 前几天有个冷峻男子来找沈智渊,两人会晤没多久那名男子就离去,之后沈智渊的脸色凝重得吓人。 「他是擎宇的总裁,谢武司。」沈智渊顿了下,才低声开口。 「擎宇的总裁?」尹凯雅讶然低呼。 「那关月呢?」 「回来后又走了。」举起水杯轻啜一口,沈智渊苦笑。 「跟着谢武司走了。」 「他们......」她很想问关月和擎宇总裁的关系,却又怕过于隐私而不敢轻易开口。 「我知道你心里的猜测,没错,事实就是如此。」沈智渊抚额低喟,一直到和擎宇总裁面对面后,他才知道父亲的自责来自何处——关月为了磊新,赔上了自己。和两人见过面后,他能感觉得出谢武司和关月是互相倾心的,但同样拥有伤痛过往的两人,却都不愿也不敢轻易交出真心,害怕承认感情;彼此都用己身的懦弱踌躇伤害着对方,同时也伤害着自己。 「为什么不留下关月?」她知道他对关月的关怀,不可能对此事不闻不问。 「她的心早已放在谢武司身上了,若是我将她强留下来,也只是一具空的躯壳罢了。」沈智渊淡淡地勾起了嘴角。 「这是关月自己的决定,所以我不会加以阻挠。我只希望,他们能够撤下自欺欺人的面具,破除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迷障,正视彼此的真实情感,希望下次再回到台湾,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会的。」尹凯雅按上他的手,给予安慰。 「关月她受苦太久太久了,该是她得到幸福的时候了。」 「关月的事说完了,还有你的事没解决,别以为这样可以逃避。」沈智渊反手将她的手牢牢掌握,不许她溜走。 「最近你在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将她的手牢牢掌握,不许她溜走。 「我真的不能说。」尹凯雅望着被他大手覆盖的手掌,感受自他指尖传来的阵阵温暖,心里由衷地企盼,希望这暖人的温柔永远不会离她而去。 「我只能说,不管任何人在你面前说任何事,你一定要相信我,相信你过去的所见观感,别轻易变质。」 「我会的。」沈智渊举起她的手在唇边一吻。 「我诚挚地允诺。」 「嗯。」一阵悸动泛过心头,尹凯雅感觉眼眶湿润。 就算被全世界背弃她也不怕,只要有他陪在他身边,给她支持,这就够了。凯雅闭上眼,多日来的沉痛压力在他的温柔中暂时得到纡解。 陈经理敲着董事长的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进入。 「董事长,您找我?」 「你送来的资料我已经看完了。」沈智渊指着桌上的资料说明,里面有送给三家客户报告的原始文件,还有所有经手人员的流程与名单。 「你看过吗?」 「看过了。」陈经理垂手低道。 沈智渊脸色凝重,起身走至落地窗前,拨开百叶窗的缝隙,看着底下的车群,良久,才缓缓开口问道:「你的意见如何?」 「我认为有人将磊新的商业机密泄漏给硕业,甚至还窜改呈给客户的报告数据,造成磊新其他的损失。我觉得不仅只这三家客户合约的损失,很可能还有其他的问题还未发现。」追寻蛛丝马迹所寻至的线索,让他看了心惊。 「这个人,你心里有底了吗?」沈智渊转身看他,沉声问道。 「我大概知道是谁,只是不知道和董事长想的是不是同一人。」其实他早已确定,只是在一切证据尚未确凿前,他只能说得含蓄。 「应该是同一人。」沈智渊叹了口气,回到位置坐下。 「通知下去,下午召开干部会议,今天,我们会把这只蠹虫揪出。」 「是。」终于要行动了!陈经理兴奋地退出董事长室,满心期待着下午的围剿会议。 沈智渊双手交握,将下颚轻要上,焦距浅浅地落在远方,沉痛地闭上了眼.往后躺去,倚着倚背,微仰的面容尽是痛苦的神色。他轻轻叹了口气,拿起话筒按下分机号码。 「凯雅,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须臾,门上传来轻叩的敲门声。 「进来。」沈智渊回道。 「什么事?」尹凯雅微拧着眉,站在桌前看他。他从来不在上班时间叫她名字的,而且他声音里的低宕让她感到不对劲。 「过来,让我看你。」沈智渊朝她伸出手,示意她走近。 「你今天好奇怪......」尹凯雅缓步走近,疑惑地看着他。 当她走到触手可及的距离,沈智渊伸手一拉,将她拉至双腿之间。 「用你的手环住我。」他双手儿抚上她的腰际,头埋在她的胸前低喃。 「但现在是上班时间......」这非但违反了她的原则,而他的态度也让她感到害怕。 「就这一次,求你......」沈智渊用牙齿将她衬衫的扣子一颗颗解开,在她臀部摩掌的手将她的窄裙撩起,卷下她的丝袜。 他话里的迷乱与绝望震惊了她,不解今天的他为何如此,像是没有明天般地哀伤。尹凯雅顺从地环住他的颈项,迷惑地望着他无法解读出思绪的黑眸。他将她的衬衫褪下肩头,就着敞开的领口用唇和舌舔吻着她胸前的雪脂凝肤,将她抱起,让她跨坐在他身上,男性的欲望已因她的软馥馨香而坚挺。手在她背后一托,使她的上身更为贴近,好让他的唇恣意肆虐。 因他的触碰而点燃的火焰,在她体内一发不可收拾,勾起燎原的欲望,她紧拥他的头,完全沉迷在他的挑情之下。沈智渊往前挪坐,双手勾住她的脚弯,将她的双腿环着他的身侧,腰一挺,深深进入她幽秘的女性境地。在他挥洒的狂欲情焰中,尹凯雅已无暇思考,只能依着本能紧紧附着在他的律动中,娇喘吁吁地攀上欲望的高峰。狂喜中,她并没有听见,沈智渊埋首于她的颈肩处,以悲痛的声音低喃:「别怪我......千万别为此离开我......」 第八章 下午两点整,各部门干部鱼贯走入会议室,嘈杂的声浪嗡嗡地在这密闭的空间。回响着,为了这场临时召开的会议议论不已。? 「都到齐了吗?」沈智渊走进,走到最前方的位置坐下,跟随在后的朱也岑和尹凯雅分别在他左右侧落座。 一见董事长进入,原本鼓噪的会议室霎时鸦雀无声。 「董事长,都到齐了。」陈经理站起回话。 「把拷贝的资料发下去。」 「是。」陈经理站起,将手上的资料一份一份地发给大家。 尹凯雅看着沈智渊冷硬严峻的面容,再看向陈经理发送资料的身影,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会议要发给众人的资料向来都是由她或朱也岑拷贝整理,为何这次竟由高阶主管陈经理负责?她直觉里的警钟告诉她,这场会议绝对与她有关!「上一个月,磊新连续被硕业夺走了三张合约,商场上须臾瞬变,这点失败并不足以引起磊新的恐慌。」沈智渊站起发言,沈稳的嗓音透过麦克风传入在场人士的耳里。 「但是,这里头却有太多疑点,让我们不得不注意。硕业推出的产品设计、用材、程式规划都与我们相仿,而报价都低我们1%的差价。各位,不觉得过於.一巧合了吗?」 一时之间,会议室内低扬的声浪此起彼落。 「我怀疑,磊新里面有商业间谍。」沈智渊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 此话一出,大部分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脸变了色。商业间谍?多可怕耸动的字眼! 「各位手上的资料是所有重要报告的原稿影本,上面所有经手人和更动过的地方,都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你们现在当场看,待会儿再来讨论。」语毕,沈智渊坐回椅上,低头翻阅着手上的文件。 尹凯雅盯着那他俊朗的侧脸,心中的不安逐渐扩散。他在发言期间,视线环过全场,就是不曾看向她,那就像是......刻意避开她的直视...... 尹凯雅握紧了手中的笔,这不明的状况让她焦躁,她连想一睹资料内容都无法如愿,陈经理并没有发给她和朱也岑。一种怪异的感觉让她寒毛直竖,尹凯雅侧身望去,所见景象让她心惊,在场人士的眼光全都冷鄙地射向她,锐利如剑!「各位都看完了吗?」此时,沈智渊站起,打破了这片宁静。视线扫了一圈,印看到众人愤怒的眼光,他点头。 「应该都得到了结论。陈经理,拿一份资料给尹小姐。」突然,沈智渊对陈经理示意道。 尹凯雅伸手接过那份资料,发现自己的手竟不可遏止地微微颤抖。朱也岑手上也没资料,为何就只发给她? 「在下述页数中,我们可以发现影响这几次失败的关键错误,上头的数据都经过修改!而且都有外借拷贝的纪录。」沈智渊依序念出页次,会议室充满纸张翻动的声音。 「我想大家都应该很清楚,公司机密除非上级批准,否则不得拷贝,以防档案外流。在这几页我们可以发现,有人擅自拷贝,而且拷贝的那份复本并不在磊新之中。」 依着沈智渊所念的页数越往下翻,尹凯雅的脸色就越惨白,宛如一盆冷水当头兜下,冻得她脑海一片空白。她赫然发现,她的负责章清楚地出现其上,在每个改过的数字上头,在每一格外借的纪录里面......谁来告诉她这不是真的?谁来告诉她这只是一场噩梦? 「我想,不需我言明,各位心里都有个底了。现在,我想请各位发表意见。」沈智渊坐回椅内,双手在桌面交握。此时,有人举手。 「吴副理,请说。」 「我有话想请问尹小姐。」吴副理起立发言,直勾勾地看着尹凯雅。 尹凯雅浑身一震,惶惑不安地缓缓站起。 「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董事长并未下达指令,而且开发部门也未曾提出数据有误,我实在看不出来为什么这个地方需要修改。而你一个小小的秘书,竟然可以不需提出报备,就擅自决定。」吴副理指着手上资料,质问的语气充满攻讦。 「请你解释一下。」 拿着资料的手抖着,尹凯雅看着那白纸黑字,她甚至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她的负责章清清楚楚印在上头,即使,她真的不曾碰过这些文件。 「尹小姐!你将资料外借作何用途?身为秘书,你只需帮董事长处理行政事务,对报告内容除了整理之外,一概无权过问。为何你竟将资料外借?影印室里还有你影印资料的纪录,但是在公司里,那些影印的复本都不见踪影。」另一名林主任举手发言。 「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复本的去向。」 「尹小姐,听说你上班态度很差,和朱小姐同为秘书,却把大部分工作都推给朱小姐,关于这件事已有不少替朱小姐抱不平的人反映过。你这么做,是在破坏员工对磊新的向心力吗?想逼走尽责的朱小姐,之后你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窃取资料了吗?」林主任语音方歇,另一名主管立刻举手。 「尹小姐,可以解释一下这份文件不属于你的工作范围!却为何有你的经手章吗?」 「尹小姐,听说朱小姐为了一场重要会议赶不出文件时!你拒绝帮忙?个人恩怨事小,但这样会影响到公司整体运作你知不知道?」 「尹小姐......」 一波音浪未停,另一波音浪又起,尹凯雅只能呆站着,任由那些谴责化为巨斧,残忍地朝她猛挥而来。她甚至找不到空档反驳,争相询问的主管们此起彼落,丝毫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她无助地看向沈智渊,想在他坚定的眼中找到支持,却发现,他别过头去跟朱也岑交谈,对她受困的景况视若无睹。一股冷意自背脊窜开,蔓延四肢,她宛如一只落入陷阱的野兽,无法挣脱,毫无反抗能力地深陷禁锢,任由环伺指责的人群,将不实的罪咎诬陷在她身上。 在一双双轻蔑敌视的眼中,她的罪名已定,毫无翻身的机会。 「你们不觉得该让尹小姐解释一下吗?」愤怒的语音中止了众人几已转为斥骂的询问。 尹凯雅感激地看向发言的吕道诚,他的挺身相助让她几乎在人言下灭顶时,找到了支柱。 吕道诚忧虑地看了她一眼,才缓缓坐下。 「那些资料、,我根本就碰过。」尹凯雅深吸了口气,才有办法开口。 「最近这段期间我口负责整理磊新内部资料,对外报告都是由朱小姐整理。我根本没有机会接触那些东西,而且我的负责章一直放在抽屉,很有可能被人窃用。试问,影印室有谁看过我去印这些资料?有谁能够指证亲眼看见我去外借文件?」 「你的意思是,想把嫌疑推到整理的朱小姐身上喽?」吴副理嗤笑道。 「没想到她尽心尽责,却还得替你背上这个罪名。」 「我没有!」尹凯雅双手撑着桌面,着急摇头。 实际上正好相反?坐在她对面的朱也岑是最有机会窃取她负责章的人,而且朱也岑常到各部门走动,趁没人注意时,拿她的负责章冒名顶用也没人会发现。原来朱也岑之前处心积虑设下对她不利的状况,不仅只是勾心斗角的陷害,而是为了将商业间谍的嫌疑嫁祸。一开始就改变别人对她的观感,然后完全不需开口,自有人会主动将这项罪名紧紧地扣在她头上。尹凯雅不可置信地看向朱也岑,正好看到她唇畔噙着一抹阴狠的冷笑。 「我真的没有做,你们可以去问档案管理室,可以去问影印室啊!」渐涌而上的泪模糊了视线,尹凯雅强忍着不让它掉下。她绝不在这群人面前示弱,绝不! 「每天来往那么多人,有谁记得?上头盖章记录就是铁证如山,你别再妄想替自己脱罪了。」另一名看不下去的主管站起,怒声驳回她的辩解。 「说!硕业到底给了你什么代价?居然能让你这个资深员工背叛磊新?」林主任指着她斥责。 「你对得起曾和你共事过的同事吗?那些成果都是他们努力做出来的,而你却为了己身的利益轻易将他们出卖,甚至还想嫁祸给朱小姐?」 整场会议至此已变为批斗大会,尹凯雅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那些攻击在耳旁喧腾。谁来把她从这场梦魇中救离?当初说会相信她的沈智渊在哪里?为何他连看她一眼都不愿?难道他也对她感到心死了吗,「你们就这样定了她的罪不会过于草率吗?做贼的都无不费尽心机遮掩罪证,有谁会笨到还将自己的名字公然地留在上头?你们仔细想想吧!」吕道诚重拍桌面大吼,哗然的会议室顿时静默。 「小吕,如果你再帮尹小姐开脱的话,我们很可能也会将你列入嫌犯的考虑之列。」一名主管冷冷的开口。 「你这样就要定我的罪?」吕道诚嘲讽地大笑,目光冷冽地直视那名主管。 「照这种作法来看,你们对尹小姐的指责将如何令人信服?」 「罪证确凿了啊!」那名主管气得脸红脖子粗,亦不甘示弱地喊了回去。 「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你还在帮她说话,这不是共犯是什么?」 「你在胡说些什么?」吕道诚袖子一卷就要冲上,旁边的人见状急忙拦下。身旁的嘈杂都没传进她的耳里,尹凯雅一直专注地看着沈智渊的背影,企盼他转头,企盼他对她说他相信她的清白。然而,他背对的姿势不曾动过分毫,一分一秒的流逝,尹凯雅的心,亦一寸一寸地破碎、变冷——「住口!在公开会议上叫骂成什么样子?都给我坐下!」陈经理一声石破天惊的咆哮,震住了剑拔弩张的两人。 「这件事的结论董事长自有定夺,还轮不到你们两个在那边面红耳斥地对骂。」见他们两人气忿不平地坐下后,陈经理也跟着坐下。 「董事长得早点决定了,最近有一套新开发的程式要公开上市,这可是电脑界一大创新,如果再让尹凯雅这种商业间谍留在磊新,那就什么都甭玩了。」 「对啊,我们为了这套程式投下了多少人力和财力,磊新要打入国际市场就靠它了。不用再多说了,尹凯雅就是那个间谍......」 虽经过陈经理的喝止,但是整个会议室还是议论纷纷,认定罪嫌的论调占了大多数。 沈默许久的沈智渊站起,四周顿时静悄了下来。 「尹小姐,我很遗憾,我必须代表磊新请你离开。」沈智渊看向尹凯雅冷硬平板地说道。此话一出,众人脸上浮现欢欣的神色。 「念在你待在磊新多年的分上,对你的窃取行为我们不诉诸法律行动。即日起,你将不再是磊新的员工。」一直静坐一旁的朱也岑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诡诈,随即掩去。她的计谋成功了!眼中钉除去,磊新将会因拔除大患而松懈,这么一来,她接下来的行动就更容易了。朱也岑勾起唇角,得意的笑纹透露着难以察觉的阴狠。 望着沈智渊开合的唇,尹凯雅只感到浑身冰冷,脑中一片空白。她直视着他,想在他脸上找到一丝丝的信任、一丝丝对她的信守承诺,但眼神一接触到他冷硬犹如石刻的脸庞、冰封冻结的黑眸时,已将她的希望完完全全地毁去。 旁人的误解造成她的世界满目疮痍,她不怕,她有足够的毅力恢复;但他的冷冷的一句话,却将这片天地彻底毁灭。她的世界,在他宣告他背弃对她的承诺的同时,末日已经来临。 「我不答应。」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尹凯雅握紧了拳,抬头直视着沈智渊的眼神无惧且坚定。 「我一走,就等于承认了我是间谍。我要留在磊新,我要证明我的清白。」 她不能就这么离去,放任朱也岑在这里残害磊新,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辛苦撑起的心血化为灰烬。尽管他的背弃深深伤了她,她还是怀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他能破除谎言的魔咒,重新忆起他对她的信任...... 「你以为我还会答应让你留在磊新,然后时时刻刻都得在提心吊胆下度过吗?不再追究已是我们最大的容忍限度,别逼我们对你做出最后的手段。」沈智渊眼中冷肃无情,完全嗅不出一点温暖的存在。 「各位,散会。」 在场众人整理着桌上东西抱起,陆续离开会议室。经过尹凯雅身旁时,纷纷投去唾弃一眼,欣喜间谍终于被驱离磊新。转眼间,会议室里的人已寥寥无几。 他的话、他的眼神将她的心绞成了碎片,让她无力再奢求任何希望......尹凯雅身子一晃,承受不了悲痛的她眼一刖一片黑暗,虚软地往后倒去,一双手臂及时扶住了她。 她冀盼地回头,却再一次让受伤的心鲜血淋漓——不是他...... 「小尹,要不要紧?」吕道诚扶着她,关怀问道。 尹凯雅推开了他的搀扶,握紧拳强忍着不让盈眶的泪水决堤,缓步走到沈智渊面前,抬头直视着他。这个举动引来了其他尚末离去的人的侧目,全停下了动作看她。 「你说过你会相信我的,为何却如此对我?!」她含泪控诉,哽咽的语音带着深深的伤痛,更带着被划破心坎的血泪。 「今天上午代表的是什么?驱离我的最后一场纪念吗?」 「你先背弃了我。」沈智渊正视着她,一个字一个字重重说道,眉宇间布满了沉痛。 「尹凯雅,你让我遗憾。」语毕,他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会议室。一旁的朱也岑见状,急忙抱起桌上文件,追随而出,临去前,看向尹凯雅的目光满是得意的冷笑。遗憾?尹凯雅呆站在原地,盈泪大眼恍惚无神,魂魄被他冷绝的话打散,只余下空荡荡的躯壳无法动弹,任由潸落的泪滑过双颊,无声的落入地毯,消失无踪,一如他对她的感情,从此烟消云灭...... 而她,在被她如此害过后,竟不知该恨背叛承诺的他好些,还是恨让他遗憾的她好些......她,竟可悲到这种程度......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就是啊......」看了她的模样,其余的人无不摇头,叹息,走出会议室。 「小尹,你别这样。」从末见过她这样的吕道诚慌了手脚,他宁愿她像以前受了委屈那样,火爆地大吼出来。无计可施的他掏出怀中的行动电话。 「小雯,你快劝劝小尹,小尹——你怎么了?小尹!」在看到她无声地往前软倒时,吕道诚吓得睁大了眼,顾不得正在讲电话,急忙奔到尹凯雅身旁。 你让我遗憾...... 临昏迷前,沈智渊那决绝的话语浮现脑海,尹凯雅苦笑,含了太多难以言语的 悲怆凄楚,她放任自己沈入诱人的黑暗中,企盼再次醒来......会发现这是场梦魇吧?一场世界末日的梦魇...... 如果不能如她所愿,就让她跟着她的世界一起毁灭吧! 睁开眼,触目所及的是纯净的白,鼻际缭绕着淡淡的药水味。尹凯雅虚弱地闭上眼,泪水无声地滚落。沈智渊冷绝的面容清晰地印在心版上,就连乍醒的恍惚也不给她,意识才刚清醒,就狠狠地闯入她的心,残酷地撕裂她所有的情绪......「凯雅!」一个头戴鸭舌帽的女孩见她醒来二且刻一局兴地跑近床边。 「你觉得怎么样?」 「小雯......你怎么来了?」尹凯雅拭去泪痕,低哑问道。 「道诚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你刚好晕倒,我担心啊,就跟着跑来了。」小雯一吐舌,故做轻松地笑道。 那时听到吕道诚一声大喊,就没了音讯,差点没把她吓死,她急得在电话那头。大喊,好不容易才唤回他听电话。一听到凯雅昏倒了,她当机立断就叫他把凯雅送到附近医院,然后她临时请假赶了过来。 「麻烦你们了。」尹凯雅轻言道,内心的伤痛让她无力多说。 「小尹,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点滴吊完就可以走了。」吕道诚掀起布帘一角走进,脸色凝重。 「谢谢你,刚刚帮我很多。」如果不是她,怕她就这么倒在会议室里,无人闻问吧!尹凯雅无力地闭上眼。在她身边守护,原是沈智渊亲口的承诺,如今他的无引情宛如一把利刃,狠冷地在她心口刨开一个大洞,鲜血汩汩流出,他却视而不见,弃她而去。 「医生说你会晕倒是心理压力造成的,他说你可能最近情绪都很低潮,造成饮食摄取不足,无法承受太大的刺激。此外,还有另个因素......」吕道诚顿了一下,犹豫了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小尹,你怀孕了,母体虚弱是造成晕倒的主因。」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尹凯雅原本苍白的脸更加毫无血色。她怀孕了?紧抓着棉被的手抖着,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受。 小雯捣住了唇,怕一不小心就会惊呼出声。连男朋友都没有的凯雅,居然怀孕了?! 「小尹,你对董事长说的那些话很不寻常。」吕道诚沈凝着眉,担虑地看着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老天爷竟挑在这个时候给了她这个惊喜!为何在一切信任完全崩毁后,才让她知道这个小生命的到来?是注定让它没有父亲吗?尹凯雅将脸埋入掌中,痛哭失声。 「我去告诉他!」吕道诚回身就要往外走,却被喊住。 「你这么做是害了我!」尹凯雅坐起身子,嘶吼的语调泣不成声。 「现在的我在他眼中已是如此不堪了,多说何用?或许还会多落了个贪图母凭子贵的罪名!」 「真的是他!」吕道诚不可置信地低嚷,他只是想逼她说出对方的名字,没想到真被他蒙中了。 「凯雅,你打算怎么办?」小雯走到床缘坐下,扶着她的手臂问道。 尹凯雅摇头,垂首不语。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先离开这里再说了。」见点滴已经打完,吕道诚按下床头的呼叫钮。 「我和小雯会帮你的,你不用担心。」在护士来拔除点滴时,吕道诚拍拍她的肩予以打气。看着护士俐落的动作,尹凯雅茫然地点头,手轻轻抚上平坦的小腹,一股温柔悄悄消融了被冰冻的心。 第九章 偌大的楼层,看得出宴会后的痕迹,布置用的彩带还吊在原处,尚未除下。几个小时的庆祝会后,所制造出来的垃圾数量是令人咋舌的,经过众人的通力合作,一包包打理好的垃圾是明日一早要拿去丢的;被堆置一旁的办公桌椅就暂时任由它去,狂欢后的人们已无力再去恢复原状。 「董事长,这杯酒是恭喜你完成电脑界的创举!」微醺的吴副理一手搭上了沈智渊的肩,一手端着高脚酒杯扬起。喝得满脸通红的他笑得开心,和平时严肃的表情完全两样。 四周的人看了无不抿嘴偷笑,逐出间谍和工作完成让吴副理放松了心情,喝得有点过量,醉态可掬,连董事长都不怕了。 「谢谢,但你不能再喝了。」沈智渊淡淡一笑,将挂在他身上的吴副理交给旁人。 「找个人把他送回去吧,他这个样子不能开车。」 两个工程师好笑地将兀自手舞足蹈的吴副理扶到外头,其中一个抓起了西装外套,搀扶着他往电梯走去。 「董事长,这个庆祝会办得很是时候。」陈经理走到沈智渊身旁,看着会场说道。 那套新开发的软体在日前完成,董事长下令筹备庆祝会,主旨在犒赏辛苦开发!的工作人员和参与协助的所有同仁。整个庆祝会办得热闹丰富,每个人都玩得尽兴,将尹凯雅事件所撒下的阴影一扫而空。 「工作之余也要懂得放松,否则很容易影响工作情绪。」举起酒杯轻啜一口,沈智渊微微勾起唇角。 「董事长,您还在为尹小姐的事烦心吗?」陈经理顿了下,鼓起勇气问道。自从那天辞退了尹小姐后,董事长变得寡言,脸上虽然依然时常带着温和的笑,却像带了面具似的,笑意没有到到达他的眼底,连庆功会上气氛欢腾,他也只笑得淡然,彷佛事不关己。他应该是为了这项成就最感到骄傲的人啊!不该就这么平静视之的。 「怎么这么说?」沈智渊轻轻笑开,向他投去调侃一眼。 「莫非陈经理还处在间谍的梦魇中不成?」 「不、不,当然不是。」陈经理被这么反问,顿时胀红了脸。 「我只是觉得董事长最近不太开心而已......」 「是吗?」沈智渊挑眉,勾起嘲讽一笑,再次举杯就口!没有人发觉他唇边浅显的笑纹隐隐带着苦涩。没想到他隐藏得不够好,还是有人察觉了。 只要一想起她那天伤心欲绝的面容,他的胸口就狠狠一窒,几乎无法呼吸。沈智渊脸上的浅笑平稳如常,置于裤袋中的拳却狠狠紧握,强迫自己不去想,将那扰乱、心思的影像驱离。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大家也都累了,明天上班再整理就好了。」沈智渊双手在空中击掌.浑厚的声音回荡整个会场。 「董事长,我们先走了。」 「谢谢董事长。」 「董事长再见。」离去的招呼此起彼落,不多时人已几乎走光。 「朱小姐。」沈智渊搜寻四周,叫住了还在整理地面的朱也岑。 「那些放着明天交给他们弄就好了,我有事要交代给你。」 「是啊,你就别那么热心了。」陈经理笑着帮忙阻止,他觉得聘请了朱小姐,真是磊新的福气。 「是。」在两人的劝说下朱也岑才缓缓停手,带着婉约的笑走到沈智渊面一刖。 「董事长,什么事?」 「这张密码卡是开启那套软体的钥匙,我这里有一张,陈经理那里也有一张,剩下这一张,我就交给你了。」沈智渊从西装暗袋抽出一张磁卡,递给朱也岑。 「这套软体对磊新的重要性,我想你应该很明白。现在,我的左右手就剩下你而已,我只能信任你。」 「是,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绝不会将机密外泄。」朱也岑点头接过,双手因过度兴奋而微微抖着。这一天,终於让她等到了!娇媚的眼闪过一抹诡谲的光,却是迅速掩去,没让人发觉。 「别怕,好好收着。」陈经理把她的颤抖误以为是紧张,笑着安慰。 「只是一张密码卡,反正明天软体就要公开了,之后就移交保全公司负责,过了今晚就没事啦!」 「只有今晚而已?那我就放心了。」朱也岑状似放心地吁了口气,然而心中却是焦急异常。要是今晚不动手,等交给保全公司后就难办了。 「董事长,网路侦测系统开启了吗?」陈经理突然想起,急忙问道。 那是在尹凯雅事件之后新研发的系统,用来保护公司机密。一启动后,从下班后最后一台电脑关上,到翌日输入密码前,这段期间内只要有人开机,系统会立刻连线上保全公司,而且会自动将那人的面容以数位影像扫描下来,窃取机密者将无所遁形。 「不用了。这套软体有这张密码卡保护着,而且你们两个都是我所信任的,不用启动。」沈智渊笑着摇头,提起公事包。 「我也要走了,时候不早,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沈智渊的话让朱也岑心头大喜,原以为明天还得赶在软体公开前乘机窃取,如此一来风险高了许多。她不怕被人发现她的真实身分,她只怕偷不到资料就被人抓个正着。只要软体一到手,她立刻拍拍屁股走人,就算人家知道犯人是她也无计可施,因为根本没有证据。她才不像那个尹凯雅,离开了磊新就没地方去,她可有大好前程等着她呢! 「董事长,您慢走。」朱也岑将心思完全掩藏,恭敬地目送沈智渊离开,然后转身对陈经理笑道。 「陈经理,您也早点走吧,明天您还要上台报告呢!」 「一起走,我送你一程吧!」陈经理热心地提议。 「不了,我还得整理一下,不然怕明天发表会会来不及。」朱也岑温柔地回拒。 「你真是尽责啊!」她所表现出来的认真让陈经理不住啧叹。 「那我就先走了,你也别待得太晚啊!」 「陈经理慢走。」看到他坐进电梯时,原本娇媚的目光顿时转为犀利,迅速扫过办公室,满意地发现,在他们谈话时,人已全部离去。 老天助她啊!!朱也岑握紧手中的密码卡,小心翼翼地朝董事长室走去。她轻轻将门拉开一条缝,闪身而进,虽说人都已离去,朱也岑还是有所忌惮,不敢明目张胆地把灯大亮,她摸黑开了电脑的开关,在电脑前飞快的键入几个字母,萤幕已来到主要画面,等候着输入密码。 当她将密码卡刷过扫描器,看到顺利进入时,朱也岑高兴得几乎大喊。她迅速地从皮包内拿出磁片,放入磁碟机。,移动滑鼠,挪动复制的指令,按下滑鼠左键一点——顿时萤幕一片黑暗,数条杂讯扫过,逐渐清晰后!她惊恐交加的面孔赫然充满了整个萤幕! 中计了!朱也岑脸色大变,抓起皮包急忙往门口跑上时之间原本黑暗的办公室霎时灯光通明,紧闭的门已被推开,沈智渊率先走进,身后跟着的是一脸不可置的陈经理和数十名保全人员。 陈经理睁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电梯抵达停车场,门一开,就看到已离去的董事长站在电梯口,身后还站了一堆保全人员。董事长朝瞠目结舌的他一招手,说有好戏上演,将他又带回了公司,没想到,竟让他看到了这一幕! 「朱也岑,我将以窃取商业机密的罪名将你移送法办。」看着被保全人员团团围住的朱也岑,沈智渊口气严峻。 「你设计害我!」朱也岑歇斯底里地朝他冲过去,却被一拥而上的保全人员牢牢压制。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你明明都把一切罪嫌归到尹凯雅身上了!」 「你以为你这点小伎俩在我面前行得通吗?」沈智渊冷笑,此时的他是思虑周密、冷狠无情的「剑」,温煦有礼的气质已不复见,寒冽的目光一扫,让人不由得打起了冷颤。 「辞退尹凯雅只是为了将你这条大鱼诱出,以现行犯的身分将你逮捕。天时、地利、人和人晚是你下手的好机会,也是你必须下手的机会,果然,游戏结束。」 「你给我的密码卡是假的!」朱也岑怒吼,将手中的磁卡一折为二。 「不,那是真的,只不过多了一道指令。」沈智渊走到电脑旁按下列印键,萤幕上那张脸立刻自印表机印出,栩栩如生。 「只要你下了复制的指令,就等于开启了网路侦测系统。如果你没做出背叛磊新的举动,这点相异处将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不——」她潜伏多时、处心积虑的安排不可能就这么毁了!朱也岑发了疯似地挣扎上全失了以往做作的娇媚状,却依然挣不开众人紧锁的压制。 「把她交给警方处理吧!」沈智渊将列印出来的影像交给保全人员,手一挥,示意他们将她带走。 保全人员得令,架着朱也岑,走出了董事长室。一路上,朱也岑凄厉怨恨的嘶喊传遍了整条走廊,久久不散。 陈经理愣在原地,这突来的变局让他无力消化,怎么也难以想像方才还坚持整理会场的朱也岑,在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里,转眼间变成了商业间谍。 沈智渊走到电脑前,按下开关,萤幕随着电源关闭而消失。 「那......我们都误会尹小姐了......」陈经理震惊地瞪大了眼,头冒冷汗,想到那时大家对尹凯雅的刻薄言词,就惭愧得无地自容。 「董事长,您事先就跟尹小姐商量过这个计划吗?」 背对着他的健硕身子一僵,良久,沈智渊低板平淡的语调缓缓传出。 「没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语毕,沈智渊的身子一旋迅速走出了办公室。刚刚董事长一直背对着他上全看不到董事长脸上的表情,就连转身离去时也因速度太快,让他看不真切。不过,如果他没有老眼昏花,他好像看到董事长脸上的神情是痛苦的...... 董事长可以再高薪将尹小姐延揽回磊新,这场为公司牺牲的误会是可以用任何方法弥补的。董事长的心情可以是歉疚,可以是愧对,甚至可以是为了抓到了真正犯人而欣喜,让他不解的,为什么会是......痛苦? 目睹了一连串变异的陈经理,就这么呆愣地站在原地,被遗留在这幢人皆离去的大楼中。 朱也岑伏法,造成磊新上下一片愕然,无不为了当初看走眼而胆战心惊。没想到博取众人信任、柔媚善良的朱也岑竟是潜伏磊新多时的商业间谍!如果这种间谍再多来几个,身边的人还有几个可以相信的?是彼此仇视的敌人安全些,还是交心的知己可靠些? 经过警方盘询,在当场人赃俱获的情况下,再无法狡辩的朱也岑将一切和盘托出。当初硕业和磊新同时争取擎宇这家客户,原本自信满满的硕业却抢输了这块大饼。 规模有如其名的硕业居然比不过一间接近倒闭的小小磊新?硕业的负责人不堪受辱,发誓要复仇。即使失去擎宇这个客源并不足以对硕业造成影响,但有时人生在世,赌的就是一口气,硕业的负责人就此卯上了磊新,将旗下得力的助手朱也岑派来磊新卧底,准备在最佳时机将磊新毁灭。 那套软体磊新宣传已久,如果在发表会前发现不见踪影,各大媒体将会以磊新开发失败而进行大肆渲染,不管磊新在沈智渊手上如何发达,亦将会因此而一蹶不振。可惜,天不从人愿。 磊新的发表会因为此事引来各界关注,反而为磊新赢得广大的市场。而恶有恶报的硕业,被警方进行调查,意外地找出严重逃漏税、官商勾结等线索,如今被勒令停业听候审讯。 一切状似圆满落幕,但有时,一些事情由表面是看不到的。 「帮我请吕道诚先生到我办公室。」沈智渊按下通话钮说道。 沈智渊双掌交握,撑着额头,长长地喟叹出一口气。 他已无计可施了,循着公司的人事纪录找上尹凯雅的家门,得到的却是她已经搬离的回答。偏又在此时接到妹妹沈关月失踪的消息,找寻两个下落不明的人已远远超过他所能承受的程度,弄得他心力交瘁。不得已,他只好求助于人,即使,他明知得到答案的可能性并不大。 「董事长。」吕道诚敲门进入。 「到这里来,我有话跟你谈。」沈智渊起身走至一旁的沙发落座,看着吕道诚随后坐下。 「公司里,你和凯雅的交情最好,我想,你应该知道她的去向。」他双手交握支着下颔,看着口口道诚的眼带着诚恳与请求。 「你以什么身分?董事长问职员的去向,还是男朋友问女朋友的去向?」吕道诚神色不善地往椅背一靠,不答反问。 「哪一种身分你才会回答?」看着他愤怒鄙夷的脸,沈智渊知道,他的机率?零。 「第一,被迫离职的员工,不劳董事长您费心。第二,将女朋友当诱饵,让她尝尽众叛亲离滋味的男朋友,你没有资格问!就这样。」吕道诚咬牙切齿地说完,双手一摊,立刻起身离去。 「别走,告诉我,让我跟她解释。」沈智渊急忙起身拉住他,口气慌张。 「没想到我们一向思虑周详的董事长也有这么一天?」吕道诚嗤笑道,挣开了他的箝握,用手轻轻抚平了被他抓出的绉褶。 「当初你不曾跟小尹商量过就定下这个计划时,你有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我不能跟她说,朱也岑太精明,稍微不对劲她就会察觉,凯雅瞒不过她的。我只能依着朱也岑的布线走下去,才能将她揪出。」沈智渊双拳紧握,沈痛低道。 「我没有办法。」 当初这个方法进行与否,让他踌躇许久,怕的是他无法对凯雅所受的委屈冷眼旁观,更怕事情结束后,他亦将失去她,就如现在......但他不得不如此做,在朱也岑的设陷嫁祸下,公司员工已对凯雅造成难以改变的误解,若只他单方面为她洗脱罪嫌,绝难以令人心服,反而会造成同事间私底下更大的反弹。唯有将真正间谍找出,才能还她清白。 他只能强迫自己狠下心,眼见她被众人攻讦而不伸出援手,眼见她的心在他的背叛下化为碎片而迳自悲伤离去。 「这一次为了磊新,她牺牲了,之后呢?再有间谍混入,你是否也如法炮制?」吕道诚双手勾住裤袋,斜眼看他。 「小尹是我重要的好朋友,那场会议上我不曾抛弃她,现在更不会。要找,自己去雇用私家侦探吧!」语毕,吕道诚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挫败的沈智渊用拳头狠狠地击上墙,额抵着拳,双眼紧闭,眉宇痛苦交缠。他最恐惧的噩梦成真,在他成功地诱出间谍的同时,他也失去了诱饵,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他亲手设下的陷阱中,下了永远离开他的决定。 有时,看似赢了的局面,其实是全盘皆输。这场谍对谍的对峙中,他赢得漂亮的胜利,却没有人知道,其实他输得彻底,输得一塌糊涂。 他输去了她,输去了心,也输去了自我...... 一阵叮当的钥匙声在门外响起,不多时,手抱着两大袋购物袋的小雯走进,用脚踢上了门。 「凯雅,快来帮忙。」她一边将不断滑落的东西努力扶正上边对着里头大喊。 「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身着娃娃装的尹凯雅走出,看到她手上的东西不御微微皱起了眉头,赶紧上前接过。 「不是告诉你我什么都不缺了吗?还每次来都带了一堆食物。」 「谁说是食物?」小雯皱鼻轻哼,翻找塑胶袋拿出里头的东西献宝。 「你看,小宝宝将来要穿的袜子,好可爱的!还有奶瓶、奶嘴,有酷企鹅的哦!」她一样一样地拿出排列在桌上!没多久就几乎排满整个茶几。 「离预产期还有两个月,你现在买不嫌太早吗?」尹凯雅笑骂道,手抚着隆起的肚子,笑意敛去,轻声开口:「我手头上还有存款,你不用担心。」 她知道,小雯是怕没有工作的她养不活自己,所以才三天两头就带一堆东西水看她。 「没有啦,我只是想为我未来的乾儿子尽一点心意而已。」见勾起她的伤心. 小雯干笑道,尴尬地环视四周,不好意思对上她的眼。看来,是她做得太急了,忽略了凯雅的心情。 这间一房一厅一厨的小套房是凯雅为了躲避沈智渊而临时租下的,刚到这里时,凯雅因为没有食欲和害喜的关系,几乎瘦得不成人形,一点也没有孕妇丰腴的模样,看得她和吕道诚紧张死了。 这几个月,经过她和吕道诚不断地心理辅导,动不动就拿小宝宝压她,总算体重慢慢回升,多少有了孕妇的模样,却依然稍嫌瘦弱,都已经七个多月的身孕了,o伯然穿起孕妇装还嫌宽大,一件娃娃装就可以打发。 对于她的借口,尹凯雅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起身去为她倒了一杯水。 「凯雅,道诚说那个沈智渊每天都找他去面谈,看得他都不忍心了......」迟疑一会儿,小雯还是下定决心开口。 凯雅那常常对着窗外发呆的模样,失魂落魄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的心已经丢了,丢在沈智渊那里。不管他有再大的不是,这些日子的折磨也都够了,何必还要这么隐瞒行踪、继续伤害彼此呢? 而这几个且,沈智渊也不好过。除了上班时间外,完全投注于寻找尹凯雅过程中,他坚持不找徵信社,因为他认为凯雅因他而去,应该由他亲自找寻。这样的诚挚,感动了吕道诚。 原本站在凯雅这边的吕道诚态度软化,开始帮沈智渊说话。她虽没见过沈智渊,更没看到他目前的状况,但光听道诚形容,连她也不禁动容。 道诚说,他亲眼见到这么一个伟岸的男子,在爱情的折磨下,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采。整个人变了,寡言不笑,不再是以前那个优逸卓尔的沈智渊了。虽然公司的运作一切如常,但是员工们都议论纷纷,为了董事长的改变感到诧异不已。沈智渊依然会将吕道诚叫进办公室里,从刚开始追问凯雅的行踪,一直到现在,他不再问她的去向,因为他知道吕道诚不会说,而且知道凯雅还不想见他,他不愿强迫凯雅。如今,他一见了吕道诚,唯一开口的,就是请他代为好好照顾凯雅。如此深情的男子,处处为凯雅着想,他们不是木头人啊,怎么忍心看他这么饱受折磨下去?而且,在护友的气愤平息后,他们仔细思虑,除了将计就计诱出真正的间谍外,似乎也没其他更两全其美的方法。如此一来!她和道诚就更不愿见他们 在心结难解的情况下错失彼此了。 「别说了,我不想听。」尹凯雅知道小雯要说什么,才几个月的时间,他们两个已阵前倒戈,开始帮沈智渊当起说客了。她抢前阻下小雯的话,借着整理茶几上的东西来分散杂乱的心思。 她已渐渐平息了伤痛的感觉,只除了夜阑人静时,寂寞会让她夜不成眠。她不怕寂寞,寂寞是独享的,不会背叛她。她宁愿放任思念他的心将自己啃蚀得体无完肤,也不愿见他,不愿再次承受那难以磨灭的伤痛。 「凯雅,那件事道诚也解释过了,沈智渊这么做是逼不得已的,他不是故意要拿你当牺牲品。」这次小雯铁了心,锲而不舍地追击着。 「再两个月你就要生产了,你狠心让沈智渊直至宝宝出生都见不到宝宝,夺去他第一次当爸爸的喜悦吗?你连这个消息都不让他知道啊!若说是对他的惩罚,这些日子的分离就够了,别残忍到这种地步......」 「够了!小雯,够了——」自欺欺人的假象刹那间被粉碎,其实她内心的伤痛从来没有平复过!尹凯雅低垂螓首,晶莹的泪珠滴落,溅上紧攒成拳的手背上。 「第一次,让我为自己而活好吗?在公司,我为了公事付出一切,得到的是众人的误会;在他身边,为了找出间谍,我被伤透了心;我累了,我不想再假装坚强,就这一次,让我为自己而活,好吗?」 「凯雅......」看到她这样,小雯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知道凯雅心里的委屈,知道她心里的苦。 「别逼我了。」尹凯雅拭去泪痕,缓缓摇头,脸上带着沉静的悲伤,却比放声大哭还令见者心酸。 小雯轻轻抚上尹凯雅置于膝上的手,她只能默默地看着尹凯雅,看着这名为情饱受折磨的女子,相对无言。 第十章 一辆深蓝色的轿车以飞快的速度驶进医院停车场,刺耳的紧急煞车声响起,神色慌忙的沈智渊开门下车,不管停车场管理员正为了他横跨两个停车位而大嚷跑来,将车门甩上急忙往医院跑去。 「凯雅人呢?」沈智渊来到妇产科楼层,看到走廊上焦急徘徊的吕道诚和一名女子,立刻焦急地冲上前一把握住吕道诚的肩膀。 「她在哪?」 方才在客户处开会的他接到电话,当吕道诚焦灼的口气透过手机传到他耳里时,让他震惊不已。凯雅早产,还有难产的现象! 他立刻抛下开到一半的会议,往吕道诚所说的医院直驰而去。飞奔至医院途中,他忧心如焚,一路上也不知闯了几个红灯,一心只想赶到凯雅身边。 「在里面,你快进去陪她,她几乎陷入昏迷状态了!」吕道诚急忙叫护士为他穿上进入产房的装束。 「凯雅怀孕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沈智渊嘶吼,想到她独自承受怀孕之苦,就让他自责得直想杀了自己!「到了这种紧要关头才说......」抓着吕道诚的手抖着,他好怕,怕她会这样弃他而去,用以惩罚他当初对她的背叛。 「别说了,快进去!」小雯在他背后一推,大喊着。 「小姐,这是医院,小声点。」护士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这位先生,跟我进来。」 一走进产房,就看到尹凯雅脸色惨白地躺在手术台上,弯长的眼睫紧紧地覆住她的眸,黑白分明的对比出现在她苍白的脸上更是触目惊心。那曾经红润的唇如今毫无血色,像凋零的花瓣失去生气。 沈智渊踮着脚步走近手术台,颤抖地伸出手执握住她冰冷的柔荑,滚烫的泪滑落脸颊。 「凯雅......」他开口轻唤,哽咽的声音嘶哑。 原本紧闭的羽睫煽了煽,尹凯雅虚弱地眨着眼,眼神茫然,没有焦距。 「尹小姐,你已经没多少力气了,下一次你必须用力推,否则你和孩子都会有危险。」医生在她耳旁说道,然后转头看向沈智渊。 「这位先生,现在尹小姐的状况很危险,她的神智已经呈现半昏迷状态,请你不断给她支持,帮助她保持清醒。」 「凯雅,是我。只要你熬过这一关,我发誓我不会再烦你,如果你不想见我,我会永远离开你的生命,但请你别用你的离去来惩罚我,我求你,别丢下我......」沈智渊紧紧捉住她的手,不住在她耳旁呼唤。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他的声音......尹凯雅虚弱地睁开眼,看着跪在她床边不断啜泣的男人。他......长得好像渊......手中的温度也好像他......可是......渊从没有在她面前哭过......就连沈老头去世时也不曾哭过的...... 一阵撕裂自下体传来,夺走了她的意志。她咬紧下唇,强忍着那椎心的疼痛。她现在在做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痛? 「尹小姐,用力啊,为了你的宝宝!」医生见她又逐渐陷入昏迷状态,急迫地喊道。 医生的话唤回了她的记忆,是啊,她在生小孩,宝宝提早出世了......她下意识反抓住覆着她手的大掌,指甲因疼痛而深深陷入对方的掌肉里。 「凯雅,你要支持下去,别放弃,你是坚强的,求你!」不顾手上已被掐出血丝,沈智渊看着她的脸急嚷,不让她放弃自己。 那个像渊的声音,像渊的手,给予她无限的力量。尹凯雅咬紧牙,将下体的疼痛用力往外推去,借着手上传来的坚定,不住往外推去——「哇——哇——」一声石破天惊的清脆哭声在产房里爆开,同时,虚弱的尹凯雅昏迷了过去。 「凯雅——」看着她头无力地垂落,他的心亦同时随之停止跳动。 「先生,别紧张,她只是累昏了。」护士笑着将他紧握的手掰开,看到他手上伤痕累累时惊呼:「你快去上药吧,尹小姐的手劲真大。」 「她真的没事?」沈智渊任由护士小姐推着,视线担虑怜爱地在她脸上流连。 「你不能一直待在产房,快出去吧,待会儿就可以在病房见到尹小姐了。」他文风不动的身子推得护士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将他推到了门口。 沈智渊回头,深情地看着她,将她苍白美丽的容颜镌刻在心版,一咬牙,强忍心中的不舍,走出产房。 「凯雅麻烦你代我照顾了。」沈智渊拍拍吕道诚的肩低道,语毕随即迈步离去。 「等等!你都知道凯雅生了你的小孩,你狠得下心走?」吕道诚追上,扳过他的肩头。 「着是我对凯雅的承诺,除非她愿意见我,否则,我永远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为了挽回她,他用他的痛楚所允下的誓言了。沈智渊将肩上的手轻轻拂落,头也不回地走出医院。 坐在车上,他怔怔地看着手上的伤,轻轻用另一只手抚着。这是她给他的烙印,此后,将伴着他走过无她的漫长岁月,直至生命结束...... 一般而言,自然生产的产妇通常三日能出院返家,但经过难产兼之母体体质又比较虚弱的尹凯雅,被多留了一个星期,医生才赦令让她返家休息。而早产的宝宝,因体重不足,还在医院的保温箱待着,要两、三天后才能离开。 「凯雅,吃苹果,你需要补充铁质。」小雯坐在床旁,将削好去籽的苹果递到尹凯雅面前,自己嘴里也塞了一块。 「谢谢。」尹凯雅伸手接过,咬了一小块慢慢咀嚼。 「这段时间麻烦你和小吕太多了。」 「说这什么话?好朋友是干么的?需要时利用的!」小雯挥挥手,洒脱地笑着。 「我不帮你帮谁啊?对了,热水瓶没水了,喏,这些苹果你要负责在我装水回来前吃完啊!」小雯将装有苹果的盘子往她腿上一放,拿起热水瓶走出病房。尹凯雅摇摇头,感激一笑。未婚生子这件事她不敢让家里知道,这段期间,全赖小吕和小雯递送补品,还帮她到医院看顾宝宝,报告宝宝的近况。就连保温箱的昂贵费用,也是由他们代垫。 她能熬过那一关,连她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连如何生下宝宝的情景都不知道了,足以想见她当时的意识有多不清醒。唯一有印象的,是残留在她手中坚定的触感,还有在耳边伤心欲绝的呼唤......好像他...... 不,那只是幻觉罢了!尹凯雅用力摇头,强迫自己将那些片段的感觉抖落。那是不可能的,她在病房清醒后,只有又哭又笑的小雯和小吕围在床前。如果他有来,不可能不见踪影。这一切,不过是因疼痛而起的幻觉。 尹凯雅对自己浮现一抹嘲讽的苦笑,起身下床,缓步朝外走去。整日待在床上的空间堕落,让她变得容易胡思乱想,连一些不该回忆的都勾起了。 才走到门边,就听到门外有人对话。是小吕来了!尹凯雅微笑,握紧门把正想旋开时,他们的话让她停下了动作。 「沈智渊找你说什么?」小雯问道。 「他问小尹好不好,还有宝宝健不健康,几时可以离开保温箱,还开了这张支票,他说,那一天小尹的脸色差,还经过那么伤身的过程,要我帮小尹多买些补品,其他的就用来支付保温箱的费用。」吕道诚拿起手上的支票扬了一扬。 「他既然担心,为什么不自己来看她?」小雯气愤地插腰,但总算是顾虑到房里的尹凯雅而压低了音量。 「那天陪凯雅生产完就走了,连到病房看她也没有,光拿这张支票有什么用?」 「你不懂。」吕道诚将小雯揽近,摇头说道。 「沈智渊他用他的割舍当了承诺,那时小尹呈现昏迷状态,他在她耳畔许下诺言:如果她不愿见他,他会永远离开她的生命,直到她愿意见他为止。如果小尹是为了惩罚他的背叛而舍弃生命,他愿以此为交换,用自己的痛,换回小尹对人世的留恋。所以,除非小尹愿意,他不会再出现她面前。」这些是他到医院看宝宝时听护士讲的,这段深情的话,已在护士群中造成轰动。 「他怎么这么傻?凯雅只是嘴硬心软,只要他出现在她面前软言几句,凯雅就会原谅他的,何况宝宝都生下了......」小雯用力抹去眼角的泪,为了他们两人的痴傻感到忿怒。 「他不想再次背叛对小尹的承诺,他也不想勉强小尹。」吕道诚揉揉她的头发,轻叹了口气。 「现在,就看小尹会不会想开了。」 房内,尹凯雅无力地靠着墙,缓缓滑坐地面,纤手用力覆住紧咬的唇,决堤的泪不断涌出,一如心头不断释出的心伤。 那天,支持她度过生死的声音和扶持,真的是他!眼前模糊的记忆反更清晰——她想起来了,他哽咽的语音带着殷切的呼唤,牢牢抓着她的双手不让她的理智溜走,甚至沉痛地说出那番话。 他急欲见她的心,她是知道的,那是更胜于他的生命的祈望,却为了她,他竟狠得下心允出这样伤自己的承诺,他怎么舍得?!他为她做出这样的付出,而她却还残忍地以逃避做为对他的惩罚...... 尹凯雅将脸埋入弯起的膝部,无声地哭泣,将这段日子对他的怨愤化为懊悔,释放在潸然而下的泪中,逐渐淡去。 「喂,小吕,凯雅怎么样?」沈智渊拨了吕道诚的手机号码,接通后立刻问道。 「很好啊!」待在尹凯雅家的吕道诚,看了坐完被他们延长为两个月月子的尹凯雅一眼,高兴地应道。在他和小雯努力的调养下,那些失去的肉都补了回来,现在的小尹秾纤合度,非但身材没有走样,还带着少妇的妩媚。 「那宝宝呢?」沈智渊接下去问,不能见到她们母子俩,只能借着吕道诚的转述一解思念之苦。 「已经带回家中了,白白胖胖,可爱极了。」吕道诚手在半空中逗着宝宝,看到他肥胖的手毫无目标地空抓着,愉悦大笑。 「沈智渊吗?」尹凯雅用唇语无声说道,见吕道诚点头,手在他面前一摊。 「给我听,别让他知道。」 吕道诚惊喜地挑起眉,隐忍住心头的狂喜,保持平稳的口气对着手机说:「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小尹说,我帮你转告?当然,不会是跟她说是你说的啦!」说完这些话,吕道诚迅速把手机递给尹凯雅,然后走到一旁屏住了呼吸,对着在摇篮里兀自咿唔摆动小手的宝宝,将食指摆在噘起的嘴前,嘘了一声压低声音嘱咐道:「妈妈听爸爸讲话,别吵!」 尹凯雅将手机贴近耳旁,握着手机的手因紧张而汗湿冰冷。 「叫她要好好注意身子,她自己一个人要照顾宝宝是很辛苦的,别累坏了自己。还有,除非她自动提起,否则别在她面前提起我的事。」沈智渊握着话筒,语调因思索而迟缓,心中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她说,却都是一些无法传达的爱意。尹凯雅将手机递给吕道诚,打着手势叫他问更多。吕道诚会意,抓起手机笑道:「就这样?有时,我也可以当当丘比特哦!我可以告诉宝宝,母子连心,搞不好小尹可以用心电感应接收到。」说完迅速将手机递还给尹凯雅,带着一脸期待的笑容看着她。 「那一天,我用我的心为信守,希望她留下,她做到了,我亦会遵守我的诺言。在她尚未开口说要原谅我前,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不管多久,都会一直等,即使是要等到生命完结,我也会等到她主动提出愿意见我......」沈智渊闭上了眼,即使明知吕道诚说的是不可能的事,他却还是像个傻子似的,将心里话说出,或许,是因为对凯雅的思念已让他的心无力负荷,想宣泄一下吧! 听到他用低沉哀伤的语调诉说着他的真挚,尹凯雅闭上眼,深受撼动地潸然落泪。 「可能我化为枯骨时,还等不到她愿意见我的一天。」语毕,沈智渊自嘲地笑笑。 「不过,我还是会等下去的。要帮我问一下宝宝吗?看他的心电感应是否能看到他妈妈的回答?」语末,带着对吕道诚的调侃。 「不用等到化为枯骨,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你。」尹凯雅抖着声音开口,带着些微哽咽。 沈智渊笑意冻结唇角,怔愣在电话的那头,好半晌开不了口。 「凯雅?是你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怕那魂牵梦萦的语调是出自过于期待的幻想。 「嗯......对不起......」她以为她有足够的坚定能对他说出忏悔的话语,没想到才说了三个字,溃堤的自责就让她完全泣不成声。 「别说,别说对不起,不是你的错。」听到她的啜泣声,沈智渊慌了手脚。可尹凯雅却抑不住急涌而上的悲伤,泪水无法遏止,拿着手机的她根本无法言语。 「凯雅,我知道你在听,跟我说话。」沈智渊在另一端殷切地呼唤,深恐方才燃起的希望化为泡影。 「别这样,别哭了......」 「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尹凯雅抽噎道。 「我那么残忍,将你逼到这种地步,你却还一直为我着想,无怨无尤地等着我回头......」 「别怪你自己,这个祸根是我种下的,原该由我来担......」沈智渊的声音转为紧张。 「你......你真的愿意见我吗?」 「我想见你,我好想你......」尹凯雅紧抓着手机,将她的思念倾巢而出。 「叮咚!」此时,门铃清脆地响了一声又一声。 「谁啊,挑这紧要关头来!」吕道诚不悦地快步往门口走去,拉开门正想对着这名不速之客痛骂一顿时,门口赫然出现的身影让他顿时呆若木鸡,指着来人,张大嘴巴,好半晌合不上去。 「凯雅!」沈智渊将吕道诚一把推开,冲到尹凯雅面前,紧紧将她拥住,像要将她融进他的血肉般,紧紧、紧紧地抱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触目所及的面容让尹凯雅泪眼盈眶,下一秒,她已被紧拥在温暖的怀中。这是梦吗?为何刚刚还在手机中的声音,如今却清楚地在她耳畔响起。她环过他的腰际,心疼地发觉,他瘦了,这些日子他过得多么苦呵!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地址......」吕道诚指着他讶异地睁大了眼,看着他们只有得到彼此的样子,识相地一耸肩。 「算了,以后再说。」 他不知道,其实在尹凯雅生产完,沈智渊已经从医院查出了她的居住地址,只是因对她的承诺,让他不曾贸然出现在她面前。他只能像个可疑份子,时常站在骑楼下,不论黑夜白天,只要他一有空就会来,一站三、四个小时都不觉得累,就这么隔着一条马路遥望须,即使落地窗不曾开启,只要感觉她在屋里,就已足够。看着深情相拥的两人,吕道诚欣慰地笑着,抱起摇篮里的宝宝,边往门口走去边低声说道:「咱们出去玩玩,别打扰爸爸和妈妈复合,不然啊,你就没有爸爸了。」 「你抱着宝宝要去哪里啊?」才刚买完东西回来的小雯一看到吕道诚将婴儿抱出门外上立刻劈头斥道。 「外面很热耶,当心晒坏宝宝,进去啦!」她低头翻找着钥匙串,就要开门进入。 开玩笑!此时让这程咬金闯了进去还得了?吕道诚大惊失色,拉了她的手往电梯门前拖。 「里面更热,走啦,等会儿再跟你解释。」见电梯门打开,立刻将兀自挣扎不休的小雯塞了进去,按下关的按钮。 「我以为,要等到你这句话,必须花上我一生一世的时间......」沈智渊颤抖着手,轻柔将她的脸捧着,像在呵护着稀世珍品。 「对不起......」懊悔的泪不断滚落,尹凯雅却无力去拭。她想用逃离他来远离伤痛,没想到,却怎么也逃不开自己,绕了一圈,才发觉是倔强的她伤自己最深。 「不是你的错......」沈智渊低头为她吻去不断落下的泪珠,在她脸侧低喃。 「愚蠢的我设下陷阱想捕捉猎物,结果猎物捉到了,却失去了你,让你带走了心,这个陷阱,反而拘绑了我,让我无力挣脱。如今,你的释放,将我从陷阱里救出。」 「渊......」她柔软的唇找寻着他的,一经碰触,立刻缠绵胶着,难分难舍,将这些日子的思念热切着传导给对方。 「别哭,这样不像你了。」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离开那艳红诱人的檀口,沈智渊因激吻缺氧而气息急促,宽阔的胸膛不住起伏着。 「你刚刚怎么来得这么快?」尹凯雅吸着气,带着哭后的短促喘息,将头靠着他的胸前,听着他狂鼓的心跳。 「我就在楼下,看着你的阳台,听着小吕描述你们的近况。」沈智渊将她打横 抱起,走向沙发,却没将她放置椅面,反而坐下将她置于自己的腿上,双手紧环着她一刻也不让她离开他。 「我不能见你,只能看看你周遭的事物,以解思念之苦。」 「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的?」他的话让她心痛,她伸出手顺着他的轮廓轻无柔声问道。 「发生了一些事。在你生下宝宝前,我都一直在寻找,寻找你、寻找关月;在你生下宝宝后,我的时间,都用在思念。」他捉住她柔软的手,靠近唇边亲吻着她的指尖。 「寻找关月?」尹凯雅惊讶地重复。 「关月不是在擎宇总裁的身边吗?」 「他们之间的约定到期了,谢武司依然放不下自己,约定期满的翌日,关月就失踪了。我俩的际遇相仿,不过我比他幸运些,我知道你在哪里,而且知道有人照顾你,但他,却饱受内心煎熬,因为,他关月在哪个国家都不知道,他时时刻刻都为关月的安危坐立不安。」沈智渊无奈地摇头,将她的手握得更繁。 「我真的感谢上苍,在我如此伤害你之后,还能得到你的原谅。」 「关月的外表虽然柔弱,内心却是坚强的,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尹凯雅将螓首枕在他的颈肩处,温柔低道。 「嫁给我,好吗?」看着她优雅的侧面,沈智渊心里盈满爱意与温柔。他俯首在她耳畔低语:「回到我身边。」 「我不能。」没想到枕在颈窝的头颅却晃了晃,这三个字,将他徙甜蜜的天堂打入冰冻的地狱。 「为什么?」费尽全身的力气,他只所得出这么三个字,全身因冰冷而微微战栗。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尹凯雅立刻坐直身子回头看去,在看到他像座化石冷硬地僵在原处,既心疼又好笑地狠狠吻上他的唇,直吻到他因欲望而回复温暖才罢休。 「关月还没找到,我们怎么能结婚?那种去向不明的担忧害怕你再清楚不过,你忍心放谢武司这样过下去吗?」尹凯雅温柔地看着他,为他拨去一绺垂落额前的发。 「我们要帮他找到关月之后,才可以结婚。」 「你要我再等下去?看着你明明近在眼前,却无法碰触?」沈智渊挫败地低嚷。方才她的吻已勾起他沈寂许久的欲望,如今却告诉他,教他遥遥无期地等下人? 他的话让她又好气又好笑,在他胸前推了一把。 「那时我们也没有许下婚约,你还不是就......跟我有了......宝宝......」尹凯雅说到了语尾,脸已因话里隐含的暗示羞红,越说越几不可闻。 「傻瓜!这样是委屈你。」沈智渊将她揽近胸怀,疼惜低道。 「只要在你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她摇摇头,唇瓣勾起优美的弧度,胸臆被幸福感填满。 「我不满足,我想要你......」沈智渊以低醇暗哑的嗓音在她耳畔轻喃,原本紧环的手放松,轻缓地在她更加成熟的曲线上游走。 「宝宝让你的身材更完美了......」他的话让她低低笑开,挪动姿势跨坐在他腿上,捧起他的脸温柔地撒下细吻。 「是啊,刚刚的我愿望太小了,不该那样就满足的......」 「等一下,小吕他们有钥匙对不对?」沈智渊突然停了动作,一脸正经地看着她。 「对啊,怎么了?」才刚被点燃情焰的尹凯雅迷惑地看着他,不解他为何突然停下了动作。 「我可不想在蓄势待发时被硬生生喊停。」他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将她的双腿抬起扣住他的腰际,托起她的臀往屋内走去。 「你的房间在哪?」 「在右手边,这里只有一间房而已。」尹凯雅急忙喊道,阻止他往厨房走去。因渴切而迫不及待的沈智渊,低头封住她的檀口,跌跌撞撞走入房门,用脚将房门踹上,然后连着她扑倒床上,用他的热情引诱出她的欲望,将彼此的爱意解放于柔腻温存。 曾经紧紧困住心的陷阱,如今被柔情开释,将心还诸自由,溶解在两人的爱恋呢喃中...... 尾声 一年后 在婴儿床中,一个粉嫩白皙的娃儿坐在中央,紧拿着手中的玩具摇晃,玩具所发出来的声音逗得他不住格格地笑。 突然,一只手将玩具拿走,娃儿顿时眼圈一红、嘴儿一扁,正准备大哭时,在看清夺走玩具的罪魁祸首,又开心地破涕为笑。 「嘛......嘛......」一双圆圆短短的小手在空中挥舞着,细嫩开心的牙牙学语声,温暖地融化了听者的心。 「还在玩,不睡觉啊?」披着一件睡袍的尹凯雅怜爱地看着活泼好动的儿子,笑着轻斥。 「你也是,这么晚了居然还丢我一个人在床上!」倏地一双手臂自身后将她抱住。身子被轻轻一旋,沈智渊情意满盈的瞳眸直直地望进她的眼中。 睡至半夜。一阵空虚感将他唤醒,才发觉枕在他手臂上入睡的她,已不见踪影。循着光线寻来,就看到她站在婴儿床旁柔笑着,浑身散发着母亲的光辉。 「我睡到一半口渴下来找水喝,结果发现宝宝还没睡呢!刚刚不知道是谁说宝宝睡了的啊?」尹凯雅用手指他光裸的胸膛,嗔道。 方才沈智渊急着将她拐骗上床,又是亲吻又是挑逗,弄得她意乱惰迷,可是氢又自最后关头,她还是记起了刚刚在学走路的儿子,不先将他哄睡,那是什么事也做不成的。没想到,沈智渊迭声保证,如今叩。。。却让她发现儿子生龙活虎地抓着小吕送的玩具玩。 「我发誓,刚刚他真的睡着了的!」沈智渊喊冤。 有了前几次的教训,他可是先卯足了劲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玩,让儿子累得不支倒地,他才放心地诱引美色的。可现在,看着儿子睁着又黑又大的眼珠,一脸无辜的模样,沈智渊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好,信你了。」尹凯雅在他唇角轻轻印上一吻,将玩具递给他。 「来吧,再把他哄睡了。」 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个大人在经历又逗又扮鬼脸的折腾下,终于完成了让儿子入眠的任务。 看着儿子可爱的笑脸,尹凯雅轻靠着身后的厚实胸膛,纤手覆上他环置她腰前的大手,静静地享受这温暖的静谧。 「我们结婚好不好?」沈智渊附上她的耳旁,以极为耳语的声音轻道。 「不是说还没找到关月,不能结婚的吗?」尹凯雅玩着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蹙起眉头。 「我是觉得,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倒不如我俩举办一场结婚典礼,将这消息大肆宣扬,这样,诱出关月的机率还比较大些。」沈智渊将她带出了婴儿室,回到了房间,才回复正常的音量说道。 其实,这只是一个借口,结婚才是他主要的目的。他无法接受这种无名无分的生活;因为爱她,所以他想给她一个安定,想在彼此的承诺下信守终生。而且儿子越来越大,如果还一直找不到关月,有一天儿子突然问出爸爸和妈妈为什么没有结婚的问题,教他如何回答? 「以前要我离职,是为了诱出间谍;现在要我结婚,是为了诱出关月。」尹凯雅低着头,低垂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 「充其量,我只是一个陷阱里的诱饵,就连终身大事也得这么被牺牲掉了......」 「不是!那只是个借口,我想娶你,想得快发疯了,可是你之前说在没有找到关月之前不能结婚,我只能用这个方法,我是真的想跟你结婚,你相信我!」她的话让他心一凛,沈智渊急忙将她揽进怀中,紧紧收拢双臂,急忙解释,将内心真实的想法说出,深怕她就此负气离去,他已经不能忍受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他怎么又重蹈覆辙了。经历了上次的教训不够,又要设一个陷阱让她离他而去吗? 「可是,我觉得这法子不错啊,为了关月这么好的朋友,我可以牺牲的。」突然,刚刚还低着头的尹凯雅抬头,展开灿烂的笑颜,双手环住他的颈项。这惊喜交替的冲击让沈智渊呆站原地,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反应,须臾,她的回答才传入脑海,脸上慌乱的表情被狂喜取代。 「愿意嫁给我?你愿意嫁给我?」沈智渊不可置信地重复低喃,在看到她娇羞点头,兴奋地以火热的吻封住她的唇,将他的喜悦毫无保留地传达给她。 「瞧你!」好不容易得有喘息的机会,尹凯雅抵住他的胸膛,嗔笑道:「这么兴奋。」 这个方法她早就想过了,只是......女方总是矜持的嘛,怎么好意思由她开口呢?而他,居然将她之前的话奉若圭臬,不再将结婚两字挂在嘴边。一直到现在才说,让她多等了那么久,不逗逗他怎成呢?看着他笑得合不拢嘴的脸,尹凯雅露出满足的微笑。 「天!我盼这一天盼了多久!」沈智渊低头闻着她发丝的芳香,悠然喟道。正沈醉时,却猛然被一把推开。 「宝宝在哭了啦!」什么浓情蜜意在儿子的殷殷哭唤下都化为乌有,尹凯雅急忙转身奔进婴儿室,没多久,孩子的啼哭声才暂歇。 臭小子!这么小就懂得如何缠着妈妈了。沈智渊虽然是这样想,但喜悦的笑意却残留唇边,随后跟着走进了婴儿室。 黑夜中,明亮的灯光,映照出那两大一小的身影,环罩着和乐温暖的柔和氛围,心与心紧紧相系,一个美满的家庭,在此刻,诞生了...... ——全书完 编注:关于沈关月与谢武司的爱情故事,请看花蝶系列第178号《桃色情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