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恶债主》 楔子 盛夏之际,几乎五层楼高的大树耸立在这栋二十层楼高的偌大建筑物之前,树上的蝉正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传达着夏天的讯息。 一切都是酷热的,二十楼的会议室里,站在足以容纳上百人的弧型会议桌前的江寒冬额角正不断的冒冷汗。 江寒冬,二十七岁,一个气质不凡的男人,身高一八一,身材挺拔匀称,加上得天独厚的俊俏脸孔,以及总是带着阳光般的灿烂笑容,让他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众人注目的焦点。 他正是帝都金控董事长江景坤之子,现任经营决策部副理,也是这间拥有上万名员工的大公司少东,更是未来的接班人。 在这栋位于台南市中心「帝都金控」的总部里,他绝对是个令人无法忽视的人物,所到之处都受到热烈的欢迎,不论主管或职员都喜欢和他聊天,谈论的话题从金融情势到明星的八卦……什么都聊什么都不奇怪。江寒冬在帝都银行深受上司和下属的喜爱,和他那位总是不苟言笑,走在公司里全部的人都会自动让出一条路让他走的董事长爸爸完全不同。 不过,此时此刻,摊在会议桌上的财经报纸却让有如天之骄子的江寒冬遇到了危险,「想不到亏损的消息这么快就曝光,但,各位董事,请相信我,这只是短暂的,宇宙光能的前景仍是相当看好,我们一定要有信心,绝对不可在此时抽手,否则真的会前功尽弃。」江寒冬表面上虽然冷静,但额上豆大的汗滴显示他心里有多焦急。 「江副理,我早说你太年轻,经验太浅不足以担当重任,要不是凭你这张能言善道的嘴,当年我们也不会同意砸大钱来投资宇宙光能,现在可好了,就因为他们海外投资失利,第一季竟然损失二十亿,现在财务吃紧,又传出总经理跳槽的消息,该不会最后害得我们血本无归吧?」 「江副理你的评估失当,现在他们股票上市的时间也被迫无限期延后,看,这份报纸甚至直接写出大股东的我们可能会受到的冲击……今天我们帝都的股价马上跌停……」 江寒冬冷峻的脸直直的看着眼前这几位董事轮流炮轰,种种犀利的指责声浪排山倒海的向他袭来。没错,他所主导的第一件大型投资案,如今却让他陷入极严峻的考验。 开了一整个下午的董事会,简直就像是江寒冬的批斗大会,平步青云的他何时受过这种挫折,正当他要开始大展长才的当口却陷入事业最大的危机之中。 是夜,江景坤对着在客厅失神发呆的江寒冬拍了拍肩膀,「寒冬,你就先下分行从基层做起吧!今天要不是对他们做出自行处分,他们恐怕不会善罢干休。」 他看了看像战败的公鸡低着头的儿子,「寒冬,商场上就是这么冷漠,即使你后来的几笔投资案让银行赚了不少钱,但只要一笔失误就可以置你于死地,别人记住的永远是你失败的地方,所以,收起你的热心和笑容,我一直认为你不只太天真,太容易相信别人也太过于热心助人,正好这次的事情给你一次教训,千万记住,现实的商场上不需要那些无用的东西,只有利益才是做人处事的准则,否则只会害死你自己,懂吗?! 「你和你弟弟不一样,你有很好的财经专业,社交手腕更是灵巧,我很看好你,所以,跟着我,我会教你该怎么做……」 江寒冬没有搭话,看着父亲穿得一身体面开开心心的出门,而母亲也不知上哪玩了,面对空荡荡的家里,只有他和弟弟知道──外界认为家庭和乐、夫妻恩爱的帝都金控董座夫妇,其实早已形同陌路,各有各的社交圈,即使没有回家过夜对方也绝不会过问,但他们在媒体前手牵手相亲相爱的虚伪模样,却让江寒冬越来越厌恶。 这一切都是金钱与权力带来的副作用,像自己的父母曾经也是一对甜蜜的爱侣,如今却变成同床异梦,所以他还能期待什么,真摰不移的爱恋?那只不过是个笑话。 面对再也不曾传出笑声的家里,再也没有开过伙的阴暗厨房,一切的一切都在磨蚀着江寒冬原本充满着希望的心。 第一章 黄昏时分,夕阳映照着眼前这栋一层楼的旧屋,屋子斑驳的门扉后隐隐传来阵阵的臭味及吵杂声,这让站在门口的男子不禁皱起眉头,露出嫌恶的神情。 男子重重的吐了口气,不情愿的推开眼前这扇门。 「啊──别开门呀──」 嘎的一声开门声后,尖锐的女音如魔音传脑灌进男人的耳里,随即一大群鸡拍动着翅膀向他扑来,男子直觉伸手护住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俊脸,这时女音再度响起。 「快把门关起来!不然鸡会跑出去!」 一阵手忙脚乱胡乱抓回几只差点投奔自由的鸡后,男人终于把门关上,不悦的回过头,有些恼怒的拍下站在他头上和肩膀上叫个不停的鸡儿后,他揉着被鸡爪抓得生疼的头皮,看着眼前那个还在忙着抓鸡的女人。 夕阳余晖温柔的射进这万头钻动的鸡舍,咕咕声此起彼落,羽毛满天飞,男子心下愤恨不已,不禁在心里用力吶喊着── 江寒冬!你干嘛蹚这淌浑水!一张催告函发来不就好了,干嘛还特地跑来这里抓鸡!搞什么,气死我了,以后不管谁说了什么,我再也不踏进这里半步! *** 不着片缕的长发女子坐在江寒冬身上不断的摆动纤腰,不断的发出娇吟声,直到得到满足后,女人停下动作,紧紧倚靠着江寒冬壮硕结实的胸膛不停喘息着。 过一会儿,她抬起头看着他那张俊脸上令人捉摸不定的表情,抬起擦着淡淡桃红指甲油的手指轻他的脸,「寒冬,和我亲热的时候,还想着别的女人吗?你真是个坏男人,让我又爱又恨!」 「我的确是在想别的女人,但是却是一个让我倒尽胃口的女人,总之,我今天心情不好,都洗两次澡了,还一直觉得身上有鸡屎的味道,让我很不爽!」江寒冬抱着她,粗鲁的将她压倒在床上,激烈的在她身上索求着,让她又忍不住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叫声。 「哼!那女人不知好歹,竟拒绝我的一番美意,害我明天上班免不了又要被那无能的老头子嘲讽一顿,要不是落了个把柄在他手上,我怎会让他这样当着大家的面洗我的脸!」江寒冬泄愤似的用力摆动强健的腰。 「呵……银行是你家开的,谁敢惹毛你这个少东呀!别唬我了!」女人轻笑了下,抬起双手圈住他的腰,再次坠入欲望的深渊。 看着身下这不论长相或身材都是数一数二的极品女人,无法抗拒的臣服于自己,江寒冬得以暂时放下心中的怨恨,忘掉心中的不快。 是的,这种沉浸于欲望与权力的快感才是他想要的,而今天发生的意外,只不过是个插曲,一个用钱马上就可以摆平的羞辱。 这天下午,银行才刚降下铁门,江寒冬正在整理一件早上刚谈好的放款案件,准备开始进行计算机作业。 不管再怎么忙碌,他的办公桌总是保持得井然有序,整齐摆放两侧的卷宗、活页夹,在在显示他有条不紊的性格,说简单点就是有洁癖,但这一点又跟他每天夜里流连于不同女人间的浪荡行为极度不搭,只能说他是个矛盾的综合体。 「寒冬,这间龙全公司不太妙耶……」温志宣拿着一张刚发到他桌上的报表,把它交给江寒冬,并翻开手上的卷宗仔细翻看。 「龙全?不就是那间卖饲料的。」他扬起眉眼对着温志宣说道,对于这间公司记忆犹新,因为这个放款案件从放款到现在也只不过才经过半年,他还清楚记得借款人一身的饲料味,而保证人则是一身的鸡屎味。 「搞屁呀!迟缴三十天了?」江寒冬一双冷峻的双眼看着温志宣,这位负责办理催收事务的男人,每当他拿着卷宗走到四位专门经办放款案件同事的身边时,大家总会感觉有一阵冷风吹过。 「半个月前负责收利息的小芬已经跟我说她一直联络不上龙全的人,今天我再联络保证人,发现保证人好象已不知去向了!」温志宣淡淡的说着目前的情况,听在江寒冬耳里却格外的刺耳。 「不会吧!这个案子才放半年耶!」对他而言这真是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根据帝都银行的逾放制度,放款未满一年就倒帐的案子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卷宗先给你,等一下经理应该会出来问这件事,小心点!」温志宣特地提点一下眼前这位与他交情还可以的同事。 「谢了!」接过卷宗,江寒冬一脸严肃的翻看着,他人生第一个经手的企业户案件要倒了,对他来说就像青天霹雳,更可恨的是这笔烂帐是别人留下来的祸害,两年前的人事异动将他从总行下放至分行,他在仓卒间接下企业户放款的职务,接手留职停薪的同事手中的案子,结果就出包了。 如温志宣所说的,不多久经理李智聪就来找他了,「寒冬呀!龙全的案子是怎么回事?要去处理一下,要想尽办法拖过一年知不知道!」 「……」江寒冬从位置站起来听训,心里却大骂着:靠,这案子当初就是你硬要办的,还不是你酒肉朋友的烂case! 「还好这案子的保证人还有一点肉,当初就是看在保证人的分上才会做这一件,先从保证人下手,知道吗?」李智聪有些不悦的看着迟迟没有搭话的江寒冬,心里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寒冬呀!我知道你对这案子没有涉入很深,但怎么说也是盖上你的印章啦!多忍耐,好好处理吧!」 看着说完就拍拍屁股走人的经理,江寒冬咬牙切齿的瞪着他圆圆的背影。 这个死老头……他紧握着拳头缓缓坐下,怎么也无法忍受这个他眼中没什么能力的李智聪在众目睽睽下给他难堪,甚至说了风凉话。 只因为他之前主导的一笔投资案落得血本无归,被迫服从父亲的一句话「从基层干起」,虽然如此,但他有自信能在短短的几年内按照原定的计画重回权力核心,可如今这一笔两千多万的烂帐却很有可能成为他的绊脚石。 仔细研究这份薄薄的卷宗,这种一看就知道会倒的案子,真不知道当初自己是怎么盖下印章的! 「唉~~」江寒冬轻叹了声,立刻着手查询相关资料后,即拿着资料踏上寻人之路。 *** 不意外的,龙全公司已经只剩下一间空荡荡的铁皮屋,照片中堆得比山高的饲料早就消失。 江寒冬懒得再去询问附近的邻居,索性回到他的红色法拉利跑车里,看着下一个目标──那个霉运当头的保证人,「奇鸡屋」的负责人夏永昌。 当跑车缓缓的驶进这间营业地址登记在台南近郊山区的奇鸡屋时,他心里浮现不好的预感。 只见门口那块写着「奇鸡屋休闲牧场」的小招牌被风吹得晃来晃去,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而屋子的四周杂草丛生,哪里还有让人休闲的味道…… 迅速把车停在小小的停车场里,比对眼前荒凉的景象和手里照片中生气蓬勃的休闲牧场,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哪位呀……」 就在江寒冬快把门铃按爆时,写着斗大「奇鸡屋」三个字的大门才缓缓开启,从门后出现的是个苍白瘦弱的白发老太太。 「妳好,我是帝都银行的行员,请问夏永昌先生在吗?」江寒冬礼貌的询问,但发现老太太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禁凑近老妇人的耳朵大喊着。 「啥?昌仔?昌仔出去办代志,好多天没有回家了!」老妇人有些驼背,吃力的抬起头看着江寒冬,「你有什么事吗?你说你是哪里来的?等他回来我再跟他说。」 「……」看着老妇人,他可不敢冀望她过了五分钟后还会记得有他这个人来过,「请问还有其它人在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他大声问。 「阿芳下午也出去了,啊!不然我带你去找小晴,她今天刚从花国回来……」老妇人缓缓的走下小木屋的阶梯。 「花国?」江寒冬愣了下,跟着老妇人缓慢到不行的脚步往牧场深处走去。 走了大半天,就在他的耐心快要用罄时,老妇人终于指着前方几栋半大不小的鸡舍,「小晴应该在这里。」 「谢谢,我自己找就好。」道谢后,江寒冬一个人快速的穿梭在这一栋栋鸡舍之间,终于在最后一间听到人声。 「咕咕……咕咕……来,乖宝宝,快吃饭吧……」黄昏,鸡舍里传出年轻女音学着鸡叫的声音。 离家半年,从法国学成归国的夏语晴,带着雄心壮志回乡准备改良自家这几座从日据时期就传承下来的传统养鸡场。 当她提着大包小包从接驳车上跳下来后,望着自家门口却震住了,半年前她离家时,家里的牧场明明还是座欧式乡村风的休闲牧场,为什么在她去了一趟法国后,现在竟成了一片废墟? 还来不及了解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便看到一个年迈的身影极吃力的提着桶饲料,摇摇晃晃的在鸡舍间移动。 她连忙把行李丢在一旁凑上前,「阿嬷,妳别提这么重的东西,我来就好!」接过装得半满的饲料桶,开心的与奶奶闲聊片刻后,便开始她最熟悉的养鸡工作。 鸡群一见到拿着饲料的陌生人,马上就眼露凶光,准备集团发动攻击,这时夏语晴立即变身「驯鸡师」,拿出专业本领很快的驯服这一大群鸡,接下来如法炮制,顺利的喂了几间鸡舍的鸡,直到最后一间鸡舍时,原本已被安抚好的鸡儿们,却因一个冒失鬼的闯入而再次喧闹起来。 经过好一阵子安抚后,总算让这群鸡安静下来乖乖吃晚餐。 夏语晴用眼角余光瞥一眼站在门边的男人,「小孟,你干嘛忽然闯进来,你明知这样很危险的!」边说边调整饮水设备,而后轻笑了下,「嘿!你还特地穿西装欢迎我回来呀!你穿这样还挺帅的嘛!西装上哪借的呢……」 不待夏语晴继续说下去,江寒冬冷淡的打断她的话,「小姐,妳认错人了。」 「……」听见陌生的声音,夏语晴这才回过头,定睛看向声音的主人,「啊!不好意思,这里光线不好,我以为你是住在我们家的长工小孟呢!抱歉喔!」 拿起已经空了的饲料桶,夏语晴很快的和江寒冬走到鸡舍外,「这位先生,刚刚很抱歉,请问你是?」 「我是帝都银行的行员,江寒冬,特地来找奇鸡屋的负责人夏永昌先生谈一些事情。」他淡漠的神情让夏语晴一凛。 她待在法国的半年来,和牧场里的大叔、大婶、小弟弟小妹妹,甚至是牧羊犬,相处得十分融洽,就像一家人般,让她一时间还无法适应都市人特有的冷漠感,而眼前这男子那种冷眼看人的感觉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江先生,不好意思,夏永昌是我爸爸,而我今天刚从法国回来,刚才听我奶奶说我爸出门好几天还没回家,不然……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好了,请跟我来。」夏语晴抬起头,对着和自己并肩而行的江寒冬露出笑容。 门口休闲牧场的招牌其实真的是写好玩的,奇鸡屋的规模还不足以开发成休闲牧场,充其量只能容纳几台小客车,当初只是夏语晴为了满足从小的愿望,在自家门口弄个「欧式牧场花园」,才特地用心整理,不然奇鸡屋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养鸡场而已。 「江先生,请坐。」她带着江寒冬进家门。原本还担心一进门,家里也会像外头一样惨不忍睹,幸好还干干净净的。 她将自己的行李放置一旁,洗净双手后,亲切的倒杯水给江寒冬。 「夏小姐,不知妳对令尊的财务了解吗?」江寒冬将盛满白开水的杯子推向一旁,并递了张名片给她。 「应该说不了解,毕竟我在国外待了半年。」夏语晴老实的回答,仔细打量手上那张冰冷的名片。 「那我简单的说明一下,龙全饲料半年前向我们银行借款,而妳爸爸当他的保证人,现在龙全似乎是恶意倒帐了,所以只好来找妳爸爸出面处理。」 听着眼前这位让她觉得有些眼熟的男人说着骇人的消息,夏语晴呆掉了。 这不是八点档乡土连续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吗?如今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你是说,龙全那个全叔跑路了,所以……所以我爸要帮他还债?」她确认的问道。 「是的。」 「……」呆愣住的夏语晴张嘴看着江寒冬,「那……是多少钱?」 「两千五百万。」江寒冬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精明的笑。 这个带来黑色讯息的男子,他那张比许多名模还要帅气的脸庞竟会露出如此冷冽的表情,让夏语晴感受到真切的寒冷,就如同他的名子「寒冬」般,他让人有如置身冰原里,连她身体里的血液也不禁开始冻结。 「夏小姐……」江寒冬挑眉看着陷入愁云惨雾中的她,这种表情他时常看见,特别是在银行里那些与温志宣坐下来谈事情的借款人脸上,都是这种表情。 欠钱还钱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要替人背债也算是她们家倒霉吧!他想。 「两千……千……五、五百万……」夏语晴控制不了发颤的语气,惊呼着:「我爸他怎么可能当了全叔的保证人?你是诈骗集团的吧──」 「借据我不能带出来,不过,我可以给妳看申请书和他提供的文件。」他道。 她看着坐在桌子那头的江寒冬摊开手上的卷宗,映入她眼里的是父亲斗大的亲笔签名,和另一页印着父亲笑得灿烂的身分证件,一时间天地变色,她颓丧的倚着桌子。 「老爸,全叔是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为什么你要当他的保证人?!」夏语晴失了神的喃喃自语。 连她都知道这个卖饲料的蔡水全不是一个好东西,除了三天两头喝得醉醺醺跑到村子里到处借钱外,更听说饲料场早就经营不善、摇摇欲坠,而这已经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为什么老爸要去当他的保证人,难道是喝了蔡水全的符水吗? 夏语晴心乱如麻,久久,她抬起头看着江寒冬,「你们银行都没有审核借款人的条件吗?连全叔这种的也能借?而且还借到二千五百万?」 「……」只是一句话就让江寒冬语塞,眼前这女子眼里有着不谅解和震惊,和她该是开心的年轻脸庞显得不搭调。 他翻到写着土地权状的页面,「总之,我先把这件事情的始末跟妳说,现在龙全也已经人去楼空,只能请妳爸爸出面处理,不然,我们银行最后会处分他所提供的这些不动产。」 「不动产?!」夏语晴失声叫道,一把抢过江寒冬手上的卷宗,仔细翻看那几张权状。 很快的,一股万念俱灰的阴郁笼罩住她,她想到一个悲惨的事实,银行手上的不动产,就是她家赖以为生、传承了三代这几片位于城市与山林地带交界的养鸡场,如果真的还不出钱来,这几片土地就会被拍卖…… 夏雨晴的心情跌到了谷底,脸色变得惨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没了养鸡场,那她们一家子要住哪里,又要靠什么过活…… 「我爸知道这件事吗?」 「我听同事说前几天有联络上令尊,他那时只说要想办法后就失联了,所以我才不得不亲自来这里看看。」 在了解事情的始末后,夏雨晴的脑子里开始浮现某种非常可怕的想法。老爸上哪去了?在知道自己可能得背负两千五百万债务的老爸上哪去了? 她不敢继续想,也不愿想象自己亲爱的父亲因无法承受这种打击而丢下一屋子的妇孺……跑路?甚至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身体,躺在某座山的山沟里…… 「江先生,我拜托你,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要让我妈或我奶奶知道,她们身体不好,会承受不住,我来想办法,我一定会想办法还钱……」她恳求的看着江寒冬。 「唉,真的很抱歉,我也知道你们是受害者,但,一切还是要按照规定办理,现在这笔借款已经迟缴一个月,看看这两天妳们有没有办法先缴一期……嗯,夏小姐……」江寒冬勾起一抹魅惑人心的完美笑容,「我倒是替妳们想到一个方法。」 「咦,真的吗?!」宛如黑暗中的一道曙光,让万念俱灰的夏语晴重燃希望,她带着感激的神情看着江寒冬。 「妳们家这两块土地坐落的位置很巧妙,可能会变成下一波重划的范围,所以最近这附近的地价已经在涨了,下午我与我们征信人员研究一下,妳们这两块地以目前的市价应该可以卖到两千多万,剩下不够还的部分我会尽力向总行争取让妳分个二十年还,每个月负担也不重……」 「江先生!」夏语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这是叫我们杀鸡取卵自断后路吗?过得了这关然后呢?我们一家大小连同我家的员工以后的生计呢?谢谢你的好心,但我不可能放弃这一片祖传的养鸡场,这里是我们赖以为生的地方,我们不会离开。」 看着眼前这个带着坚毅眼神的小女生,江寒冬不禁轻笑了一下,「失礼了,说实在的,在我来看我只能说妳太过于天真,妳明白妳们家养鸡一个月收入多少?净赚又是多少?即使我帮妳申请暂时不用缴本金,一个月光是利息就要六、七万,妳有办法缴吗?就算我们总行奇迹似的同意给妳们分二十年摊还,到时本金连同利息每个月就要还十五、六万,妳确定可以缴得出来?」 「……」山穷水尽的真实感瞬间涌上心头,在还没有听到一个确切的数字时,她的确觉得自己可以保全自家的产业,但在听到这些金额后,她不由倒抽一口气,「江先生,我不可能卖土地,但我现在又不能跟你保证什么,请你给我几天的时间想一想,明天我会去你们银行缴一期……」夏语晴倚着桌子,双手撑着头。 「夏小姐,相信我,趁现在土地还没有被拍卖前还可以卖个好价钱,一旦将被拍卖的消息传出来,所有想买的人都会收手,大家都会存心等着拍个几轮后再捡低价,到时吃亏的可是妳们,我的提议妳就好好考虑吧!」撇过头,看看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江寒冬阖上卷宗优雅的起身,「时间不早了,那么,明天我就等妳来缴钱。」他缓缓的走向门口。 「江先生……」夏语晴拉开椅子,叫住正要开门的江寒冬,「你真让我体会到什么叫雨天收伞,你口口声声为我们着想,但实际上也不过是害怕你经办的案子倒帐,你连这种断别人后路的办法也可以想到……哼!连这种烂案子也可以放款,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还是说你从中抽了多少……」 江寒冬放开门把,一脸严肃的走近夏语晴,低着头冷冷的说:「对于妳不实的毁谤我不跟妳计较,妳只要记得按时缴钱就好,另外,怨恨别人之前应该要先想想令尊为什么会笨到当别人的保证人,半年前他来银行对保时,我从他的谈话就看出他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他连自己签的是两千五百万的借据都不知道,说不定他还以为自己签的是二十五万呢!」 「你──」明白自己将怨恨发泄在他身上也无济于事,但眼前这男人冷峻的神情让夏语晴紧绷到极点的情绪变得更糟,一口怨气无处宣泄,只能紧握双手看着他步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