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言灵师》 第1章 第1章 “家主,您不能死啊!少主还小,他需要您啊!家主……” 沉睡中的穆长生被这一声凄厉的“家主”惊醒,他睁开双眼,目中却不含半分初醒的朦胧,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入眼的不是熟悉的庭院景致,却是一间十分陌生的大殿,身穿青色布衣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中年男子,对方分明没死,她却哭得肝肠寸断,凄厉不已。 穆长生被吵得有些头疼,他不过是在自家庭院里打了个盹儿,怎么会不知不觉到了这里?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殿内一眼,除了那抱着中年男子的女子外,这里还有不少人,全都围在那女子不远处,衣着怪异。 “卡!”坐在青衣女子不远处的中年男子喊了一声,青衣女子的嚎哭声立刻停了下来,被她抱在怀里的中年男子也站了起来。 接下来一群人涌上去围着那两人,簇拥着走到一边去了。 这是在作甚?穆长生疑惑地挑起眉,没等他搞清楚,那个坐在一把藤椅上,身边摆着几个奇怪物件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望了过来。 “下一场就是你的戏,傻站着干什么?等着老子请你啊!”关继成是国内十分有名的商业电影导演,拍出来的电影十分叫座,也捧红了不少一线明星,圈子里多的是巴结他的人,有钱有地位又有声望,就是脾气不太好,尤其是面对这个走后门进来的小艺人。 这是在叫他?穆长生现在搞清楚这一群人是在演戏了,只不过工具和方式十分奇怪。他双手笼在袖子里,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完全不清楚是怎么过来的,只好随机应变了。 世家出身,即使他再懒散,自小受到的熏陶和融进骨子里的风度是丢不掉的。 关继成原本看这人是看哪儿哪儿就不顺眼,现在见到他从远处缓缓走过来,广袖华服风采斐然,步履从容神色淡漠,竟真的像是剧本里的那位大家主穿越时空走了过来,一时愣了一下。 回过神来以后,他看着走到面前的人,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对这走后门进来的小艺人的印象倒是好了一些。得,只要他能一直保持这个状态,走后门他也喜欢。 但是很快他就后悔了,见人走进了镜头里站好,拍摄仪器全都准备就绪,他喊了声“action”,接着,镜头里的人就不动了,非但不动,还煞有其事地问了他一句,“请问这里是哪里?” 关继成不知道怎么了,不由自主地回了句,“g市影视城。”说完之后他心头立刻冒起一股火,见镜头里的人竟还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仿佛才刚刚知道这里是哪里,他张口骂道:“慕长风你还想不想拍了,不拍赶紧滚!别以为你巴上了季公子老子就不敢开你!” 周围响起一片讥笑声,刚刚哭得撕心裂肺的青衣女子此时已经补好了妆,她从人群后面走出来。看了一眼呆呆地站在那儿的慕长风,便笑着向关继成道:“导演您别气,气坏身体就不好了,横竖他演的只是男三,戏份也没有多少,您就当个花瓶看了,有什么值得计较的,毕竟人家有季公子罩着,万一他回去抱着季公子的腿哭一哭,把您的男主角也给换了,那可多不值当。” 这女子面上笑盈盈的,说出口的话里却都是刀子,针对的意思相当明显,周围的人都乐得看热闹,穆长生却不予理会,他脑子里一遍遍回响着“穆长风”这三个字,一贯平静的双目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不由看向关继成。 听了女主角这话,关继成的脸色已是黑如锅底,他手里的剧本一下子摔到了地上,正要开口叫慕长风滚蛋,却对上了穆长生的目光。 那双眼睛仿佛含着无穷的压力,关继成的冷汗一下子下来了,他见过的大人物不知多少,却没有一位像眼前这个人一样给他造成这么大的压力,这……这真的是那个靠潜规则拿到男三的小艺人? 穆长生紧紧盯着他,“你刚刚叫我什么?” “慕……慕长风。”关继成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可是除了老老实实地回话,他竟然做不到其他的动作。真是见鬼了! 穆长风!穆长生心上一热,隔了十五年,他终于又在别人的口里听到了这个名字。这么说,他失散多年的孪生弟弟长风,他在这里! 穆长生不会认为这是巧合,就算是名字刚好一样,难不成名字和弟弟一样的人,长得也刚好同他一样?他待要再问,他头顶上方的横梁突然掉了下来。 足以支撑大殿的横梁既沉且厚,这一下若是被砸中,以他的身体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穆长生双目中射出两道寒芒,目光准确地落到这群凡人中唯一的一个贵族身上。 那根粗大的横梁在快要砸到穆长生时忽然停滞了一下,就这么不到一秒的功夫,穆长生已经走出了一步。 碰的一声巨响,整根横梁都砸到了地上,几个反应慢的被横梁压在了下面,接着尖叫声、痛呼声此起彼伏,大殿内很快乱成了一锅粥。 横梁几乎擦着穆长生的后背砸下,下落时掀起的风将他的长发吹乱,衣角也鼓动了一下才归于沉寂。 穆长生毫不理会周围乱糟糟的情况,他双手笼在袖子里,径自朝着那个人走去。 那是个三十上下,长相十分普通的男人,莫说是同这里相貌最出众、穿着与自己相似的几人相比,便是放在那一群衣着怪异的人当中,也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然而在穆长生的眼里,这个人却比大殿里的任何一个凡人都要显眼。 盖因他是个贵族,所谓贵族,生而尊贵,体内天生就有凡人永远无法得到的天赋能力。 支撑整座殿顶的横梁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砸下来,答案不言而喻。 李洪亮是个觉醒者,但他临到三十岁才觉醒异能,觉醒之后实力也不怎么样,属于李家的边缘人物,但即使这样,相对于普通人而言,他就是个十分强悍的存在。这次他的任务是刺杀一个十八线的小明星,原本以为凭他的能力杀一个普通人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但没想到那个普通人竟然这么容易就躲开了,不仅躲开了,他还笔直地朝着他走了过来! 难道被他发现了?不可能!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发现他? 李洪亮一边猜测一边利用异能制造各种“意外”试图制慕长风与死地,却没想到他制造的意外一一被他躲开了!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那么三次四次五次呢?难道慕长风根本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隐藏的觉醒者? 李洪亮直觉不对,他立刻往后退去,想要离开剧组,然而他刚刚后退了一步,朝着他走过来的慕长风忽然说了一句,“站住。” 然后他就真的站住不动了! 发现自己使出全力也动弹不得,李洪亮的心都提了起来,看着不断靠近的慕长风,心里又害怕又后悔,早知道慕长风是一个这么厉害的觉醒者,奖励再丰厚他也不敢接这个任务啊!可是他刚刚根本没有看到慕长风出手,他到底是怎么抓住他的? 穆长生走到他跟前,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害怕又疑惑的男人,开口道:“在任何地方,没有任何人或物能真正伤到我。”言灵言灵,言之则灵,他说出口的话,就是真理。 他看着面前这个形容畏缩的男人,问道:“你现在可以说了,为何害穆长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却知道现在这里的人,估计都把他当长风了,而任何妄图伤害长风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是……”李洪亮根本不想把主人供出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股力量强迫他开口说出来,“大小姐的命令。” 穆长生目光一凝,“大小姐是谁?” 然而李洪亮已经说不出来了,在说出“大小姐”那几个字之后,他的七窍忽然爆裂,哀嚎着倒了下去。 穆长生以袖掩面,待他放下袖子时,李洪亮的脸已经看不清了,上面一片血肉模糊。 他垂眸盯着面前的这具尸体,眉心微微一蹙,李洪亮的死法他相当熟悉,分明是中了附灵血咒。在大庆,许多高门世家就是用这个法子来控制家族中的死士,一旦他们有背叛家族的征兆,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都会引动附灵血咒发作。 只是眼前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 在穆长生思考的这几息功夫,已经有人被李洪亮刚刚凄厉的惨叫声吸引,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众人看着穆长生脚边的尸体,本就因为横梁砸伤人的事情闹得整个剧组一团乱,现在好了,一转眼的功夫,剧组里多了个死人,死状还无比凄惨。 一时间,已经平静下来的尖叫声又一次响了起来,还伴着几个大胆的拿手机拍照的咔咔声。 导演关继成现在已经顾不上突然变得十分诡异的慕长风了,眼见好不容易把被砸中的人从横梁下救出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突然又见到剧组里多了个死人,一口气喘不过来,眼前一黑就撅了过去。 “快来人啊!导演晕过去了……” 第2章 眼见大殿内已经乱成一团,就连貌似认识长风的导演也晕了过去,剩下的人更没的指望了。 穆长生抖了抖衣袖,被李洪亮溅到身上的血凝成珠子顺着衣服上的纹路滚落,滴滴答答地落了满地,找了大殿的出口,他双手笼在袖子里,优雅地置于小腹上方,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这个地方实在诡异,找长风固然重要,但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自己的状况搞清楚。 就这样,穆长生走出了被剧组圈起来的拍摄地。 这个时候应当是正午,一走出拍摄地,明亮的日光直晃晃地照射下来,晒得穆长生有些发晕。 在大庆的时候,他是偌大穆家的家主,出门至少带上上百仆从,端茶的倒水的打扇的撑伞的牵马的探路的等等等等,排场浩大,周到细心,如今却只有他一个人,连个带路的都没有。 不过更苦的日子他也不是没过过,如今也没什么值得计较的,最大的收获是有了一点长风的消息。穆长生摸了摸腰间,发现挂在那儿乾坤袋果然不见了。 他抬头看了眼明亮灼热的阳光,只好道:“来片云。” 不过一息,便有一朵云在上空形成,刚好将穆长生整个人遮在了下面。天空万里无云,只有穆长生所过之处,头顶上空始终跟着一片云,也只有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片阴影乘凉。 大殿外边是一个校场,校场上放着十几口模样奇怪的大箱子,黑的最多,红的、绿的、白的、灰的、银的,里面却不装东西,装人。 穆长生经过一口正在震动的箱子时,好奇地往里头看了一眼,那些颜色古怪的玻璃根本挡不住他的眼睛,待瞥到两个白花花的东西时,他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大门口守着两个人,衣着同样古怪,戴着顶帽子,见到穆长生时还友好打了个招呼。 穆长生冲他们点头还礼,一步一步走出来大门。 衣袍从门口掠过的那一刻,带起两道惊艳的视线。 保安甲对保安乙道:“赵哥,我还从没见过哪个明星把古装穿得这样好看呐!比电视剧里看到的好看多了,这是谁啊?” 保安乙赞同地点头,想了一下道:“好像叫什么风的,是个新人。” 保安甲:“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连个助理都没有。” 保安乙:“看他出来的时候不是很高兴啊,难道被导演赶出来了?” 保安甲:“说不定,现在的明星太多了,新人就更不好混了……” 身后传来的对话消散在风里,穆长生疑惑地拧起眉,长风是明星?还是个新人?可是明星是什么? 不等他探究明白,异变突起,面前平整的路忽然坍塌了下去,他只要再向前半步,就会掉进面前突然出现的大坑里,而且还不知道这个坑在他掉下去之后会不会立刻合上? 穆长生收回已经迈出去的左脚,环视了附近一圈。 道路平整干净,路旁花草修剪平整,再远处还有一排店铺食肆,风格虽然有些奇特,但装潢富贵,一看这里就不像人烟稀少之地,但他走了这么久,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看来不是没人,而是他走进了某些人特意为他编织的灵域里。 所谓灵域,就是贵族以本身力量在现实空间里临时造就一个小空间,在这个小空间里,主人的意志就是绝对的规则,一旦误入其他贵族的灵域,自身实力最多只能发挥出十分之六七,十分吃亏。 穆长生现在在别人的灵域里,自然无法感知到其主人的存在,难怪他一直没有发现其他贵族的存在,原来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走到别人的灵域里了。 “这方灵域的主人是谁?可敢现身一见?”等了一会儿不见其他动静,穆长生便开口了。 话音刚落,面前的空间忽然一阵扭曲,走出三个穿着奇装异服的男子。这三人的年纪都在三十岁上下,头发跟大殿里的那些人一样,剪得只剩下一点点,相貌是一样的不起眼,看着他的眼神也是一样的杀气凛凛。 先是一个李洪亮,现在又来了三个,初来乍到他什么都还没弄清楚,杀手倒是一拨接一拨的来,运道实在不好。 穆长生忽然往头顶看了一眼,见上方浮着一朵乌云,心道果然如此,原来先前没注意,招来的是一朵阴云,阴云罩顶,难怪运道不好。 领头的男子看着穆长生道:“你果然不是普通人,李洪亮算是没白死。” 穆长生点头道:“他确实没白死。”起码向他交代了正主是个女人,他倒要瞧瞧是哪一家的大小姐敢害他穆长生的弟弟! 三人之中的老二对着领头人道:“大哥,横竖他只有一个人,我们跟他废话什么劲儿,不如立刻把他宰了,好回去交差。” 站在右边的老三没有说话,手掌却握紧了,周围能量波动越来越强,显然是想要动手了。 穆长生看了三人一眼,目光平淡,一副没将他三人放在眼里的样子,他也确实没将这三人放在眼里。 这眼神立刻惹怒了那三个自视甚高的觉醒者,自从他们觉醒,除了主家的大人物,还没有谁敢不将他们三兄弟放在眼里呢! 大哥一摆手,道:“我继续维持着灵域,你们两个尽快把这小子解决了。” 另外两人齐齐点头,三人之间的交流一点掩饰都没有,显然并不以为穆长生可以逃得过。 若是其他家族的家主被如此轻视,只怕是立刻将眼前的三个蝼蚁灭了,然而穆长生从前受过的轻视太多了,现在这点根本不被他看在眼里。 现在知道了慕长风也是觉醒者,且还不知道他觉醒的是什么异能,一起围攻的老二和老三慎重了一些,一出手就是自己最强的攻击,然而两道攻击冲出去,竟然没击中。 以为自己准头大失的两人脸上难看,毫不犹豫地同时祭出两道攻击力极强的技能,一红一黄两道光束看似温和无害,威力却堪称两枚炸弹,然而这次依然没有击中! 明明那小子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们发出的攻击却总在最后关头歪了一下,就是不打中! 穆长生抬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平静道:“我说过了,任何针对我的攻击都无效。” 第3章 接下来,只要找到一个清静安全的地方,他就能找到长风! 想到再过不久就能和长风重逢,穆长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时他想起贴在弟弟画像旁边的几张纸,回过头看了一眼。 这个世界十分重视教育,虽然刘三只是个小混混,但好歹读过几年书,让穆长生看懂大部分常用字并不困难。 ——阳痿不用急,首选xx医院。 ——花柳病专治! ——无痛人流,快来xx医院,再也不用担心意外啦~~ 穆长生:“……” 他决定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先去哪儿呢?穆长生双手笼在袖子里,护着袖袋里的海报,目光望着人流如织的文化街。 在穆长生徘徊在文化街的时候,季泽脱下浴袍,换好衣服站在了镜子前。 他目光严肃地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半晌才不确定道:“你们觉得,这样的我有没有年轻一点。” 镜子里的人穿着卡其色配以棕色牛皮扣带装饰的风衣,敞开的衣领内露出白色的t恤,下身是黑色的牛仔裤,,搭配黑色短靴。 站在他身后的女仆和保镖看看大少爷年轻俊美的脸庞,再看看他这一身又酷又显出学院风的打扮,齐齐汗颜了一下。 保镖:“大少爷您过几个月才满二十五。” 季泽皱眉:“比长风大了三岁。” 年轻漂亮的女仆双手捧着脸,甜甜道:“大少爷您这样穿可帅可年轻了,看上去至少年轻了三岁。”~(≧▽≦)/~ 季泽满意了,又问:“长风现在在哪儿?” 保镖立刻道:“在影视城外面的文化街,目前正往新城路走。少爷,车子已经准备好了,您需要司机吗?” 季泽摇头,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车子不用了,我自己过去。” 话落,他走出别墅的大门,足尖在地面轻轻一点,整个人就像一支离弦的箭般射了出去。 长长的风衣在风中如双翅扬起,被风向后拢去的头发在傍晚的云霞中映出瑰丽的色泽,线条优美的侧脸微微上扬,十足的俊美与坚毅。 别墅周围的几十台摄像机同时转动,从各个角度忠实地将这一幕记录了下来。 见到季泽离开,刚刚还在季泽面前甜美可爱的女仆顷刻间板着脸,走进影音裁剪室。 室内挂着几十个高清显示屏,里头播放的正是刚刚记录下来的画面以及中午季泽游泳时的情景。 十几名工作人员正坐在电脑前,手上不停地工作着。 发现有人进来,十几人齐齐往门口看去,见到来人时恭敬地喊了声:“秋心姐。” 季秋心点头道:“仔细点,力求做出最完美的画面。过几天找机会让慕少爷‘意外’看见。” “是。” 季秋心对他们的工作很满意,正要离开,影音室的大门忽然被人猛地推开了,“秋心姐,出事儿了!” …… 季泽一路踩着高楼的楼顶飞跃而过,身体矫健地在高楼之间跳跃穿梭,没过多久就跨越了大半个城市,到了手下报给他的新城路。 此时他站在一栋十几层高的酒店上,运足目力向下望,刚好看到了那个穿着一身古装,缓慢地行走在街道上的人。 嘴角弯起的弧度还未落下,在那个人转过身来的时候,他想要跳下去的动作却顿住了,眼里露出几分迷惘。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他双眼盯着下面那个人,右手接通了手机。 “大少爷,不好了,慕少爷的魂灯,灭了。” 季泽睁大了眼睛。 “大少爷?大少爷?大少爷……” 第5章 穆长生的灵识能轻易感知到附近的贵族,却防不住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因此并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被某些人掌握了。 此刻夜幕渐渐降临,天空中看不到一颗星星。 然而这个世界的黑夜却比白天还要热闹,遍布整座城市的霓虹灯依次亮起,五颜六色,闪闪烁烁,刺激得穆长生微微眯起眼睛。 他此刻已经走过了新城路,来到了一座占地面积不小的广场,嘹亮的乐声响起,一群只穿着短裤短衫的妇人手里捏着扇子,兴高采烈地跳着舞。 他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看向了马路对面的那家几十层楼高的酒店。在那个小混混的认知中,这样的高级酒店是比较安全的。也许可以去那里开一间房,然后把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弟弟召唤到他面前。 穆长生心中一动,举步就要穿过马路。 就在这时,一亮黑色的轿车停在他的面前。 车窗下滑,露出一个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这男人三十上下,一身得体的灰色西装,长相端正,左耳戴着一枚黑色耳钉,他转过头看着穆长生,“慕长风,你是嫌自己惹的麻烦还不够大是不是?” 这个男人认识长风,语气虽不好,但眼中却透出关心。想到长风,穆长生平静的目光稍稍柔和。 荣成见对方沉默不语地盯着自己,先前的一口气泄了出去,有些无奈道:“算了,上车吧,摊上你这么个艺人,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穆长生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荣成见对方没有一点要动弹的意思,只好自己打开车门走了出来,一边打开另一个车门一边道:“行行行,我怕你了小祖宗,赶紧进去,别又让季公子的人看到了,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 话音未落,穆长生就弯腰从他打开的车门坐了进去,动作行云流水,理所当然。 荣成:“……”算他上辈子欠他的。 穆长生上车后,荣成随意地望了望周围,接着坐进了驾驶座。 车子启动,繁华的夜景在他们身旁飞快倒退,荣成一边开车一边道:“这次的事情就算了,下次你可不能再乱跑了,季公子不是咱们惹得起的,他那种人也就是跟你玩玩,你还能指望他动真心?听哥一句劝……” 荣成一边开车一边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穆长生坐在后面看了一眼他剪得只比和尚长一点的头发,垂眸沉思。 穆长生想起眼前这个人是谁了,或者说,他透过那个小混混的记忆,看到了眼前这个人。 小混混曾经在电视上看过这个人,他叫荣成,是一家娱乐公司的经纪人,现在看来,还是长风的经纪人。 这个世界的戏班子叫做娱乐公司,戏子被称为演员、明星。一开始知道明星就是戏子的时候,穆长生心里有过怒气,他以为弟弟在这里过得很好,谁料他成了一个身份低微的戏子,所谓的画像也只是一张海报,而且还是那种可以被人随意复制的海报。 但接下看下去,他就知道自己误会了,与在大庆的低贱身份不同,这里的戏子因为极其发达的媒体传播技术,足不出户便能名传天下,靠着各种各样的包装和宣传获得无数追捧,社会地位十分高。 当然,也只是在小混混的眼里十分高而已,对上某些人,明星依然是十分弱势的存在,比如,荣成现在不停念叨的季公子。 车子又快又稳,穆长生这一整天都没怎么休息,本就体弱,坐进车里的时候恍惚觉得回到了穆家,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了。 荣成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我正想叫你,没想到你醒得真对时机啊!醒了就别赖在车上了,下去吧!” 宏艺娱乐给艺人的待遇相当好,尤其是长得好,会来事,演技好,明显大有前途的慕长风,更何况慕长风和荣成又有不浅的交情,就单独给他拨了这么一间保密性极好的高级公寓,就等着慕长风为成绩平平的宏艺娱乐打响名气。 荣成常常感叹,慕长风天生就是吃娱乐圈这碗饭的人。 偏偏人无完人,慕长风那性子说好听是随和,说难听就是二!半点偶像明星的自觉都没有,成天瞎跑,最近不知怎么的还招惹了那个季公子,也是让他操碎了心。 刷了卡,荣成一边领着穆长生往上走,一边在心里感叹,丝毫没有发现跟在他后面的人根本不是自家艺人。 慕长风这套公寓虽然不大,但是五脏俱全,厨房、卫浴、卧室客厅、练歌室和训练室设备齐全。 穆长生一进去就被满屋子现代化风格的装饰晃了下眼,不得不承认这种风格的装饰虽然不及穆家亲切,却意外地让人觉得舒适。 荣成在他进来后就关了门,脱下外套扔沙发上,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道:“你今天实在太冲动了,关继成这位导演脾气不好,好不容易你才有了加入剧组的机会,虽然是个男三,对作为新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现在你突然跑了出来,导演等了一个多小时等不到你,气得把桌子都摔了,不但这部电影的角色泡汤,还彻底得罪了人家大导演,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厨房里很快传出动静,穆长生一边听着他说话,一边仔细观察着这间长风住过的屋子,目光在墙上的照片上停顿了很久。 荣成在厨房里接了一锅水,往天然气灶上一放,开火煮水。 “我还以为你回来了,结果来公寓等了你好久等不到,要不是有人在微博上爆了照片,我都不知道你竟然站在广场上看人家大妈跳舞。”荣成一边说着一边从冰箱里拿出几袋方便面撕开。 在他下面的时候,穆长生在客厅里走了几步,有些不满地蹙起眉,“虽然看着不错,但实在太小,委屈弟弟了。”若是让穆长生知道自家弟弟现在的工资只买得起这间房子的一个厕所,不知道会是什么感想。 水咕噜噜地开了,荣成拿着筷子在那锅面里均匀搅动,并没有听见客厅里穆长生的低语声。他继续道:“真不知道你今天急着出去干什么,你的衣服钱包和手机都丢在剧组,穿着戏服就跑了出去,导演气得大骂,你倒好在外面一浪就是大半天,午饭和晚饭都没吃,饿坏了吧?” 穆长生观察完弟弟又小又窄的居所,这才注意到荣成的话,他挑起眉梢,看向厨房,“剧组里,没出什么事?” “有啊,你跑了以后导演立刻又找了一个。”荣成语气里有些不满。 那个导演不是晕了么?穆长生又问:“没死人?没出事故?” 荣成正拿着碗捞面,听了这话回过头朝穆长生翻了个白眼,“拜托,就算导演得罪了你你也不用诅咒人家剧组出事故啊!” 穆长生目光一动,看来已经有人处理过了,难道是那个季家?想起长风跟那个季公子可能存在的关系,穆长生眉心微微一蹙,心道,最好那些话只是流言。 荣成捞起面条,见穆长生还站在那儿没动,便道:“诶,我说你怎么还没去训练室把头套拆掉?”他说完自己就先叹了口气,“算了,先吃东西吧,我等会儿帮你拆。”早就习惯了又当经纪人又当保姆的荣成毫无压力道。 热气腾腾的面条被端上桌,红烧排骨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味道从厨房一直飘到了客厅。 饿了一整天的穆长生被香味吸引,很快就放下了刚刚的想法,坐在厨房里桌子前,拿起筷子夹起几根正散发着热气的面条吃了起来。 喜欢吃泡面的人都知道,煮过的远远比泡的要好吃,仅仅吃了一口,穆长生就一愣,在他原来所在的大庆国,根本没有配料可以做出这个味道。 荣成也舀了一碗,就坐在穆长生对面,原本正要下筷的他忽然一愣,因为平日里慕长风吃东西的速度虽然也很快,但绝对没有这样的端庄优雅,尤其对方还穿着一身古装戏服,如果不是眼前的场景不是古代门庭,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穿越了,然后遇到一个跟慕长风长得一样的世家公子。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没错啊,自己身后没有摄像头正在拍摄啊! 第6章 见慕长风一碗面见了底,荣成不由调侃道:“今天我们长风,真是与众不同啊!”莫非这一下午,真把他给饿坏了?平时给他吃泡面可没有这副有滋有味的样子。 穆长生忽然抬起眼帘看着他,“你是真心对长风好的?” 这话听在荣成耳朵里满是歧义,他感觉耳朵有点发烫,看着穆长风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便笑道:“当然是真的,海枯石烂都不变心的那种。” 穆长生终于放心了,没有人可以在他的言灵之下说谎。从见到荣成起,除了太累睡着的那会儿,他一直分出一部分心神观察他,无论是对方熟稔的态度还是不经意露出的关心都能看出他和长风的关系的确不错,这最后的试探证明他没有看错人。 荣成却叫穆长生认真的眼神看得十分不自在,他看着他空空的碗,问道:“怎么,今天的面是不是特别好吃?” 穆长生闻言点头道:“很好吃。” 荣成一愣,这才台词不对啊!却听穆长生接着道:“可惜,味道有点假。” 当然假!又不是真的用红烧排骨做出来!荣成平日里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谁吃方便面还会计较它的味道假不假啊,但现在看到慕长风用一种分外严肃正经的表情说出这句话,又想到他平日里的样子,荣成忽然觉得这个样子的长风萌萌哒,忍不住笑出来。 “你要是在粉丝面前也这个样子,估计吸引的就不只是现在的少女粉了。”估计会有一大波亲妈粉来袭。 第5章 也是关心则乱,他代替长风出现在剧组片场,长风怎么就不可能代替他出现在穆家?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之前怎么一直没有想到? 忍着笑意低咳了一阵,他才平复下来,有空观察周围。 屋子里一片雪白,连窗帘也洁白得一丝不染,这里显然不是长风的卧室,倒像是那个小混混记忆里的病房。 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是一套蓝白条纹相间的病服。 想来是荣成看他吐血晕了过去,吓坏了,就急急把他送到医院来了。 巧了,穆长生刚这么想,荣成就推开门进来了,见到穆长生已经醒过来了,他松了口气。 “你昨晚可把我吓了一跳。幸好没什么大事。”荣成不清楚穆长生说的召唤是怎么回事,但是看他又割腕又吐血的,正常人都得会被吓一跳,好在检查下来除了身体虚弱倒没什么大病。 “大夫说你要再观察两天,没事的话就可以出院了。”荣成顿了一下,补充道:“哦,这里是医院,是救治病人的,出院就是病好了离开医院。” “恩。”穆长生这会儿心情极好,应道,“不用再待两天了,我现在就可以出院。”经过这一番折腾,穆长生原本以为自己要躺上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过来,但出乎意料的是,除了一点点不失,他并没有其他的情况,莫非这个世界的医术当真那么高明? 荣成原本还想劝一下,但又想起昨晚在穆长生面前无火自燃的纸,点点头道:“那也好。”话音刚落,他手里忽然出现把匕首,狠绝毒辣地朝着穆长生的心口挥了过去。 雪亮的刀光映亮了穆长生的双眼,他顺势往后一躺,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荣成瞪大眼睛,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手上却控制不住地朝着穆长生抓了过去。 穆长生身子一滚从床上下来,下一瞬,刺啦一声,病床上的被褥留下了五道深深的抓痕。 穆长生喘了口气,眉心微拧,看着荣成道:“你怎么了?”荣成要是真想害他根本不用等到现在动手。 荣成苦着脸,身体却一刻不停地朝着穆长生攻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除了还能思考说话,他感觉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都不是自己的了。 “长生你小心啊,我又要砍你了!” 话还没说完,他的身体凌空一跃,以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柔软度在半空中翻转了两圈,手里的匕首挑着最刁钻的角度朝着穆长生要害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荣成看着穆长生的那张脸,不忍地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穆长生开口道:“停。” 碰!停在半空中的荣成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他疼得想大叫一声,身体却像一个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动弹不得,嘴角还维持着刚刚微张的动作,闭不上也张不开。 第9章 荣成睁着眼睛,僵着身体躺在地上。 穆长生走到荣成身边,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却怎么也没有发现异常。 “能控制他人身体的天赋能力有好几种,但无论哪一种,都会在被控制的身体内留下痕迹,那是控制他人身体的‘线’,与控制者的力量相连。可是现在荣成身上却没有一点痕迹,这怎么可能?到底是哪一种能力?”穆长生喃喃自语道,他目光放空,似乎在回想能控制他人身体的异能有哪些。 就在穆长生的眼睛一直盯着荣成的时候,一团漆黑的影子从荣成的影子上分离,化作一条细细小小的线,像一条小蛇,悄无声息地朝着门口的方向蜿蜒而去。 眼看它就要离开病房,这个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既然你那么喜欢荣成的影子,那就干脆呆在里面,永远都不要出来。” 话音落下,那条窜到门口的、细线一般的影子忽然停住了,扭头窜进了荣成的影子里。 等到进了荣成的影子里,它好像才想起来自己原本的打算,不断挣扎起来,越长越大。 多出来一团影子,荣成原本安静地伏在地上的影子忽然扭曲膨胀了起来,另一个影子在他的影子里不断化成各种东西,不断穿刺膨胀,好像想把荣成的影子刺破个洞或者将之撑爆逃出来。 荣成睁着眼睛,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没等穆长生解除他身上的言灵就晕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荣成模模糊糊地醒过来,发现自己靠在穆长生的病床前,而穆长生坐在病床上,手里翻开一本书。 “啊,我怎么睡着了。”荣成道。 穆长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长生我跟你说,我刚才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有个怪物钻进我的影子,还在我的影子里东搞西搞,想从我的影子里逃出去哈哈……你说好不好笑哈哈!”荣成哈哈大笑,却见穆长生把书合上,眼睛奇怪地盯着他。 “怎么了?我脸上我东西?”荣成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挺滑,他心道。 “没什么,你看看自己的影子。” 闻言,荣成不由自主地往地上看,在发现他的影子上多出一条腿之后,两眼一翻又想晕过去。 然而他刚刚已经晕过一次,再想晕过去也不太容易。他忍着惊恐和莫名的恶心看了影子一眼,撇过头对着穆长生道:“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不是怪物,是贵族。”穆长生道。 “贵族?”荣成想起之前见到的东西,露出一个作呕的表情。 穆长生解释道:“在我来的地方,有一种人身体里流淌着源自上古的奇特血脉,他们一出生,身体内就承袭着祖先的能力,等到特定的年岁,就能彻底觉醒。觉醒之后,他们的身体素质会远远超过普通人,寿命也会延长,同时能得到一种天赋能力,有的能隐形、有的能变成各种猛兽、有的能让时间逆转,有的擅长读心……这种人自诩生而高贵,因此命名为贵族。” 荣成睁大了眼睛,感觉自己像在听一部玄幻小说,他指着地上的影子,声音颤抖:“那这个呢?这个不知道是什么鬼的怪物也是贵族?” 穆长生点头道:“没错。有些能力比较特殊,像是你遇到的这种。它名为影杀之术,顾名思义,就是能变成影子,融入到其他人的影子里,并通过操纵他人的影子,间接操纵别人的身体,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听着穆长生的解释,荣成想起之前身体被操纵的经历,毛骨悚然,“那他要是想把哪个人弄死,直接附到别人的影子里,操纵别人把自己捅死……”那人岂不是连死都不知道仇人是谁? 穆长生道:“能操纵别人的身体并不算什么,据说影杀术练习到最后,可以操纵自己的影子杀掉别人的影子,而影子受到的伤害,会直接反应到主体身上。” 荣成“……”妈蛋好变态! 等到,穆长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荣成看着坐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却气定神闲的人,试探道:“话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难道你也是……贵族?” “没错。”穆长生挑眉看向荣成,似乎觉得他的问题十分奇怪。 荣成:“……” 认识穆长生之前,荣成觉得自己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认识穆长生之后……算了,说多了都是泪。 “医院里是不能呆了,你去给我办出院手续,我现在就要出院。”穆长生道。 “出去?那要是有杀手在外面埋伏怎么办?”杀手有异能,防也防不住啊! “无事,来多少我收多少。”穆长生瞥了一眼荣成的影子。“不过现在这影杀被我扣住,就算外面真有人守着,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荣成这才稍稍放心下来。发生了影子杀人事件,他也觉得这医院不能呆了,答应下来就要往外走,这时穆长生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穆长生问,“衣服是你替我换的?” “是啊!”当时穆长生吐血昏迷了,荣成连忙把他送医院去,要检查身体,穆长生穿着古装当然不行,他身上的衣服又实在繁琐,护士小姐一看就晕了头,他只好帮穆长生把衣服换了。 因此荣成回答得理所当然,完全没有任何负担,谁料穆长生看着他的目光却越来越诡异。 “你换完衣服后,除了给我做检查的大夫,有没有其他人近身?”穆长生又问。 “没有啊?”荣成想了想,摇头道:“给你看诊的是中心医院里有名的大夫,今年六十岁了,经验很丰富的。怎么,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确实有些不舒服。”穆长生说着,扯开了衣襟,只见那雪白的锁骨间,赫然印着一枚红艳艳的吻痕。 荣成:“……”ヾ(?`Д′?)卧槽谁这么大胆子?以及……“真不是我干的长生!你要相信我!”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干的。”穆长生眼神古怪,“只是医院里那么多女护士,你先想到的为什么不是盘查哪个接触过我护士,而是着急着否认?” 荣成:“……”对啊他为什么要着急着否认? 难道……是因为穆长生这张跟长风一样的脸?打住打住!荣成忽然想到现在除了他可没人知道长生不是长风啊,那么,那个影子杀手……是来害长风的!穆长生有超能力,但是长风没有啊!那长风现在到底在哪儿,有没有危险? 对于锁骨上的吻痕,穆长生并不打算追究,横竖只是个趁他昏迷鬼祟行事的小人,若是对方敢出现在他面前,随时都能解决。“我的衣服呢?”穆长生问。 “额,在这儿。”荣成打开病房里的柜子,从里头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见穆长生丝毫没有古人的矜持,毫无避讳就开始换衣服,荣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你知道长风在哪儿吗?他都快一天一夜没消息了。”荣成心里着急,语速不由快了些。 穆长生正在系腰带,听他提起长风,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道:“无事,长风回家了,现在很安全。”他在大庆时每日一念的“长风平安无事”可不是白费的,从前长风身在这个世界没法应验,现在他回去,那些他昔日说过的话,自然会一一在他身上起作用,在大庆,没有任何人能伤得了他! “回家?”荣成一下就反应了过来,能被穆长生称为“家”还能有哪个?“你是说,他去你故乡了?” 穆长生将外袍披上,转过身道:“错了,是回故乡了。” 第10章 上午九点,刖佑高级疗养院。 李颜沫将一束还沾着露水的鲜花插进病房里的花瓶里,上午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折射进来,将洁白的房间映出暖融融的光彩。 鲜花上的露珠在阳光中银光闪闪,煞是好看。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 他有些浑浊的目光注视着正在摆弄花瓣的女儿,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一个祥和的微笑。 “爸爸。”注意到老人醒来,李颜沫目光湿润,惊喜地叫了一声。她长得高挑明艳,平时行事也颇为雷厉风行,但是此刻,她只是一个来看望父亲的普通女孩。 “好孩子。”老人喘了口气,虚弱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李颜沫明白父亲的意思,她道:“今天是五月十五号。” “五月……原来我已经睡了一个多月了?”老人喃喃道。 李颜沫坐到老人身边,双手握住他的手,笑道:“才一个多月而已,爸爸您放心,家里都好好的。” “那你和阿泽……” 听着老人沙哑的声音,李颜沫明艳的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我和季泽哥很好,爸爸您要是早一天醒就好了,昨天季泽哥陪我来看您了。可惜您当时没醒。” 老人看着女儿眼里幸福的光彩,欣慰地笑了,“好,好。”连说了两个好,老人似乎累得不行了,浑浊的双眼慢慢闭上了。 李颜沫笑着给父亲掖了掖被角,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一离开病房,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那张明艳动人的脸色冷冰冰的,仿佛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寒霜。 这时有个体格精壮的男子快步跑过来,低着头恭敬道:“大小姐。任务失败了。” 李颜沫眼神一厉,质问道:“你们这群废物现在连一个贱民都搞不定了吗?” 被李颜沫这样辱骂,那男子却不敢反驳一下,他身子一抖,颤颤巍巍道:“慕长风那小子已经觉醒了,我们的人还没摸清楚他是什么能力,连影杀也折了进去。” “影杀死了?”李颜沫有些诧异。 “不是。他的魂灯还亮着,但是人一直没有回来。我们的人守在医院,发现慕长风安然无恙地出来后,立刻退走了。” 李颜沫听了这话并不生气,眼里反而浮起几分惊疑。 男子道:“大小姐,我们还要继续派人吗?” “先不用了。”李颜沫继续道:“把监视慕长风的人都撤回来,暂时不用对他下手。” “大小姐是打算放过他?” “放过他?”李颜沫微笑,笑容妖冶中透出几分毒辣,“我要他不得好死!” 第7章 荣成脸色一僵,轻声道:“半年后他要是还没回来,就再请半年假。” 荣成跟小刘也是老熟人了,见她眼珠子一转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跟穆长生解释完后就笑道;“想什么呢?这是长风的双生哥哥,穆长生。” “慕、长、生……”小刘瞪大眼睛,目光在穆长生脸上转来转去,“荣哥你别骗我,今天不是愚人节啊!是不是啊长风。” 穆长生摇头道:“荣成没骗你,我的确是长风的兄长穆长生。初次见面,你好。” “你,好。”小刘有些结巴道,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长风这么认真专注的神色,她竟然忍不住怀疑其自己的判断来。 直到荣成按着穆长生坐在化妆镜前,直到她握住穆长生的头发……“卧槽,这头发是真的!荣哥你没骗我,这真的是长风的兄弟?”不是头套也不是接的,真的是自然的!真的! 荣成翻了个白眼,“别说废话了,赶紧帮他整整头发。” 小刘没理会荣成,而是一边拿起剪刀一边问,“帅哥你叫长生啊,名字跟长风真像,长得也一样,你们要是一起出现,准能把粉丝唬得一愣一愣的……啊!” 小刘一声尖叫,把一旁坐在沙发上翻杂志的荣成吓了一跳,他连忙抬起头,却见到穆长生掐着小刘拿剪刀的手,眼神锐利地盯着她。 第13章 不知道为什么,当看见那个年轻俊美的公子掐着小刘的手,眼神锐利地盯着她时,荣成嘴里冒出来的不是“别误会”而是“抓刺客”。 当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荣成苦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走过去一手按住穆长生掐着小刘的手,一手拿出小刘手里的剪刀。 “荣哥,快叫他放手。”穆长生虽然不能修炼身体孱弱,但到底是个男人,再怎么孱弱力气也比一个女人大,小刘被他掐住动弹不得,只好苦哈哈地向荣成求救。 荣成见穆长生冷着脸,没有一点要放手的意思,连忙道:“长生你误会了,她是我们公司的化妆师,不是刺客,她拿剪刀只是想给你剪头发。” 闻言穆长生的眼神更冷,有些苍白的薄唇几乎要抿成一条直线,片刻后,他才动了动唇,吐出来的字跟带着冰渣子一样,冻得荣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说,“你们果真是想剪我的头发。” 原来重点不是刺客,而是头发!荣成这一刻恍然大悟,忽然想起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句话,又想起了在古代,剪掉头发是一种相当耻辱的刑罚,叫什么刑来着? 意识到这一点,荣成立刻道歉,“对不起啊穆公子,我们忘了,因为我们这里都是短头发的,所以……哈哈,你知道的。” 荣成不知道的是,穆长生并不是不剪头发,而是在他的那个世界里,头发具有特殊的意义,甚至能作为施咒的道具,没有人会随便让人剪去自己的头发。 穆长生也知道这里男人都留短发的习俗,他眉梢微挑,听了荣成的解释,知道他不是刻意想要剪掉他的头发后便放松了下来。 小刘终于抽回了手,她掀起袖子一看,发生本来白皙的皮肤上多了一圈红痕,足见刚刚穆长生捏得有多紧了。她本来想抱怨,但是一想到穆长生刚才那个冰冷锐利的眼神,刚刚冒出来的想法顷刻间就被压了回去,她立刻退后几步,直到退到安全范围才松了口气,再看看荣哥低声下气地跟他解释的样子,小刘心里又有些忐忑又十分奇怪,这个长风的哥哥脾气好怪啊,跟长风一点都不像,一个男的怎么那么宝贵他的头发? 要穆长生剪头发显然是不可能的了,荣成有些发愁,“拍广告的话我倒是可以跟他们周旋,但是你总得去做张身份证吧,这头发要是留着,拍证件照都会有麻烦。” 荣成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还是存着让穆长生剪头发的心思,然而他刚刚说完,穆长生就接了一句,“用长风的照片。” 荣成:糟糕,忘了这个! 剪头发的事情荣成没办法了,只好遗憾地放弃,两人出了化妆室,荣成就带着穆长生坐上电梯。 慕长风住的公寓在第三层,没有用电梯的必要,因此这是穆长生第一次坐上电梯,荣成并不知道穆长生吸收了那个小混混的记忆,见穆长生进来以后一直盯着那扇电梯合并的电梯门看,以为他好奇,就低声给他介绍起来。 这部电梯里并不止荣成和穆长生两人,还有一个刚刚出道的新人,荣成的声音虽然低,但电梯就这么点大,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他声音压得再低还是能让人听见的,刚好她站在荣成身后,便听了个一清二楚。 发现荣成竟然在慕长风介绍电梯之后,她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穆长生,但转眼间,这种惊异就变成了同情,难怪公司一直不让人去看望,原来慕长风脑残了!真可怜。 耳边是荣成低声的介绍,穆长生直直地盯着面前的电梯门,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一个女人衣着清凉的身影…… 叮!电梯门开了,那个刚出道的新人向荣成打了声招呼,率先走了出去。 电梯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穆长生盯着眼前的女人,见到她往荣成的身边凑近了一点,轻轻哼了一声。 那个女人却被这一声吓了一跳,眨眼间就不见了。 “怎么了?”荣成侧过头问。 “没事,电梯太慢了。” 荣成:…… 荣成带着穆长生去见他的大哥,宏艺娱乐的老板。宏艺娱乐的老板叫荣全,他看上去四十岁了,跟荣成长得并不是很像,荣成的五官轮廓分明,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材修长挺拔,看上去十分英俊优秀。而荣建的个子有点矮,身材又有些发福,五官普通,皮肤却很白。 见到穆长生进来的那一刻,荣全的眼睛一下子放出精光来。 他并没有因为穆长生跟慕长风一样的长相就有所放松,反而更加紧张了,甚至亲自从老板桌后面走过来,给穆长生倒了杯茶,态度十分热情地寒暄着。 只是穆长生并不像长风那样健谈且天生自来熟,没聊几句气氛就冷了下去,最后话题实在是接不下去了,荣全才尴尬地停了下来,他搓了搓手,有些紧张。 穆长生见状就明白了,荣成的大哥并不像荣成那样一无所知,起码对于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特殊力量,他比荣成要了解一些,这样就更好办了,“有一件事情我希望能说清楚。” 面对穆长生,荣全十分热情,且把态度放得十分谦卑,闻言连忙道:“您说您说。” “拍完这次的广告之后,我不会再参与贵公司的任何活动。”从前穆长生十分喜静,身边多一个人他都嫌吵,后来他反倒喜欢人多一点,却并不代表着他喜欢被人围观,尤其是把自己的影像摆在一个盒子里供人欣赏。 荣全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答应了下来。荣成看着自家大哥笑得跟菊花一样的脸,不忍直视地捂住了眼睛。 出了荣圈的办公室,穆长生和荣成还是坐电梯下去,这一次电梯没有那个衣着十分大胆的女鬼了,穆长生感觉周围有些阴冷的气息消失了,眉目舒展了些。 他侧过头,对着站在身旁的荣成道:“如果你发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可以告诉我。” 搞定了一件事情,荣成心情不错,听到这话并没有反应过来,以为穆长生是在关心他,连忙笑道:“没事没事,谢谢啊!” 对于荣成的客气,穆长生并未放在心上。 两人出了公司后,荣成就开车带着穆长生去了几家专卖店买衣服。 昨天穆长生刚刚出医院,虽然看起来还是很精神的样子,但是荣成被吐血的那一幕吓坏了,只随意买了两件就回去了,今天可得好好挑,不能怠慢了穆长生。 出乎他意料的是,穆长生对这些现代化衣服的接受度比他想象的高,除了必须要长袖的外,没有更多的要求了。 只不过刷卡的时候,穆长生忽然盯着他说了一句,“钱我会还给你的。” 还?怎么还?现代知识匮乏、没有身份证没有学历证还没有其他工作技能的古代公子哥能养得活自己吗?难道要去干那种卖力气的活儿? 此时的荣成还没意识到穆长生拥有的是什么样的能力。他脑补了一下穆长生一本正经地在工地上满头大汗搬砖头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笑了出来。 听见荣成的笑声,穆长生并不意外,他知道对方这会儿是不信的,不过他并不急于一时,早晚荣成会来找他的。 第14章 荣成生怕等他离开之后,这位来自冷兵器时代的公子哥把自己给饿死,他买了一大堆食材,回到公寓后,还给保姆阿姨放了个假,拉着穆长生到厨房,撸起袖子开始给他讲解各种厨房工具的用法。 “这个呢,是冰箱,把东西放在里面,再拿出来就是冰冰凉凉的了。”荣成把食材分门别类放好,又用杯子接了一杯水放进去,“你看,过一段时间再拿出来它就结成冰了,是不是很神奇。” 穆长生:…… “还有这个,是天然气灶,按住这个开关一拧,就有火了,可方便了。”荣成拧了一下开关,蓝色的火焰立刻冒了出来。 穆长生:…… 向穆长生演示完天然气,荣成把手伸向了水龙头,刚要开始解释,却听穆长生道,“这个叫水龙头,一打开就有水了。方便快捷但是每个月都需要交水费。你刚才说的天然气灶,其实是将一种可燃气体压缩进管道里,按使用量每个月付一定的资费,还有冰箱,它必须要插上电源才能用,原理我说不清楚,但也大概知道。这些都是很普通的工具,算不上神奇。” 穆长生看着荣成,面上似笑非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刚刚穿越过来,就什么都不懂了?”就算他没有夺取小混混的记忆,看那天荣成煮面的样子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荣成:“……”他给穆长生做完了晚饭,就麻溜地滚了,生怕自己再遭受打击。 只是在离开之前,他又被穆长生叫住了,对方站在厨房门口,神色淡然,说出的话却很认真,“如果遇到了什么不能解决的困难,记得来找我。” 荣成愣愣地点头。 荣成走后,穆长生在这间小小的公寓内转了几圈,找到了几张长风的照片,将它们小心地收起来之后,他就离开了公寓。 公寓楼下面有有湖有树,还有各种娱乐锻炼的设施和场所,地方在穆长生眼里不算大,但比起小小的公寓,这里就开阔多了。 他下楼以后就沿着石子小路慢吞吞地走。将整个小区转了一遍,一直从黄昏走到明月高悬,也没有等到杀手。 莫非是幕后主使觉得他这块肉太难啃,所以放弃了? 穆长生坐在湖边的石椅上,目光落在映出各色霓虹灯的宁静湖面上,思绪却再一次放到了“大小姐”身上。 附灵血咒是十分恶毒的咒术,他当然可以用言灵解除影杀身上的咒术,但是非下咒之人亲自解除,就会被默认为背叛,在解除的过程中同时发动,等他接触影杀身上的附灵血咒,还没等问话对方就死了,根本没有用。 而像影杀这样的能力,越到后期越珍贵强悍,他选择将之拘禁,就是料定对方舍不得这枚棋子,会想办法和他接触,从而救出影杀,却没想到,对方干脆消失了。 潜力这么大的棋子,说放弃就放弃? 那个大小姐究竟是什么身份,是否是荣成说的那四大家族中人? 穆长生按了按眉心,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好在他现在并不担心长风的安危,耐心便前所未有的好起来,“大小姐”不来找他,他就先找找别的,比如能让他回到大庆的通道。 身体还不算好,穆长生等不来杀手,索性决定回去睡觉。正打算站起来往回走,脚踝却被一只手抓住了。 他身前是湖,身后是一片绿化带,此刻抓住他的那只手,就是从绿化带里伸出来的。 穆长生低头,就着不远处的路灯,看清抓住他脚踝的那只手上沾满了血,手掌宽大,骨节分明,明显是男人的手。 他眉梢挑起,眼里露出一丝兴味,果真是时运不济,就在这儿坐了一会儿,麻烦就找上门了。 他低头将抓住他脚踝的手掰开,不出意外地,手上沾了黏乎乎的血。 穆长生下意识将未沾上血的那只手伸向袖口,当摸到对于他而言窄的过分的卫衣袖子时,他才想起这里的衣服是没有袖袋的。 他停顿了片刻,起身,转身,蹲下,将藏在绿化带里的那个人拖了出来。 半人高的绿化带,枝叶繁密,完美地遮住了这个人的身体,若不是他突然伸出手抓住了穆长生的脚踝,只怕穆长生到现在还发现不了身后有个人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 这人浑身血淋淋的,身上有一条从肩膀划到腹部的伤口,鲜血还没止住,翻卷的皮肉看上去十分可怖,身上的衣物被鲜血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流了这么多的血,身上的血腥味却极淡,穆长生略略低下身子,才能嗅到那点极淡的血腥味。 无论在什么时候,碰到这种重伤之人都是个麻烦,尽管这个世界相对和平。 若是穆长生今天没有看到也就罢了,可是他现在不但看见了,这个人方才的行为还明显的是在向他求救,穆长生便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送他去医院?就在穆长生这么想的时候,对方忽然睁开了眼睛。 穆长生仿佛在他眼底看到了一闪而逝的金光,他目光一顿,下一刻却发现这也许是路边灯光反射造成的错觉,对方的眼睛明显是黑色的。 “不要……不要去医院……不要……”对方明显还没完全清醒,他双眼涣散,眼睛里没有人在正常状态下应该有的光彩。 穆长生凑近了一些,才听清他沙哑的呢喃声。这么重的伤,不去医院? “你伤得这么重,不去医院的话能撑多久?” 他拍了拍对方的脸,手上用了几分力气,企图让他清醒一些,然而这人彻底晕死过去,无论穆长生怎么做,对方始终一动不动,眼睛也没再睁开。 “醒过来。”穆长生低声命令道。 然而对方依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穆长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他起身走了几步,到湖边掬起一捧水,浇到他脸上,然后用力一抹。 对方脸上的脏污被他抹掉,露出一张分外年轻俊美的脸庞,即使是天天照镜子的穆长生,在见到这张脸的那一瞬依旧有种被惊艳的感觉。 他顿了顿,伸出右手揽着他的腰部,将这人的左臂搭着自己的肩膀,将对方从地上带起,半扶半抱地将人带到公寓楼下。 第9章 开门的依旧是应天,他冲他笑了笑,比昨天还热情友好。那张英俊无比的脸上盛满了阳光,是个能让任何人心生好感的笑容,但是荣成只要一想到他前天晚上受那么重的伤,第二天就能活蹦乱跳的事情,就觉得一股寒意忽然窜上了脊背,他干笑了两声,道:“早啊。” “吃过早饭了吗?”穆长生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荣成侧身从应天身边擦过去,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已经吃过了。” 他走进屋子的时候,穆长生正坐在餐桌前吃饭,热腾腾的小笼包围成一圈乖巧地呆在小蒸笼里,皮薄的可以看清楚里面肉馅的蒸饺,一个个码好盛在印着青花的瓷盘上,放在碟子里的油条一个个炸得金黄,一眼望过去就能让人想象出一口咬下去的滋味有多酥脆…… 饶是荣成再来之前已经吃过了,但是看到这样的中式早点,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吃饱。 穆长生扫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正想让人坐下,却听应天道:“荣哥太客气了,这么早肯定是还没吃早饭吧,坐下来一起?” 应天说着,拿了副碗筷,又从厨房里舀了碗豆浆,放在荣成面前。 被拉着做到穆长生对面的荣成有些受宠若惊,他看了看又去忙活别的应天,目光在他腰上的小熊猫围裙上扫了一眼,又看了看气定神闲坐在对面吃饭的穆长生,忽然有种自己到小夫妻家里做客的错觉。 他摇了摇脑袋,低头喝了一口又香又浓的豆浆,又毫不客气地吃了几个让他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的小笼包,方才荒唐的想法烟消云散。 应天站在厨房门口,看看即使在吃饭的时候依然显得端庄无比,仪态优雅的穆长生,又看了一眼狼吞虎咽跟饿鬼投胎一样的荣成,笑得意味深长。 半个小时后,荣成摸着肚皮,跟穆长生讲了一些拍摄时要注意的东西,一边讲一边抬起手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就走吧!” l&a公司的分部大楼并不算远,离开公寓后开车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穆长生没什么意见,只是临出门的时候他看了眼正在收拾餐桌的应天,开口道:“应天,我出去一趟,下午五点之前,我应该就能回来。” 见穆长生叫住他只是为了说这个,应天脸上露出几分失望,却还是十分乖巧道:“好!” 穆长生点了点头,转身关上门。 看了这一幕,荣成发现之前那种荒唐的想法又飘起来了。他敲了敲自己的头,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接着跟穆长生讲之前的东西。 八点钟,荣成的车子准时到了l&a公司设立在这座城市的分部大楼。 离正式拍摄还有一个小时,这时候摄影棚里已经有不少人了,穆长生一到就被人围住了。 荣成挨着他的肩,小声给他做介绍,“前面那个穿红衣服的是琳姐,她是业内十分有名的化妆师,那边那个蓝色吊带裙大卷发是lisa,知名造型设计师,还有那个……”荣成十分迅速地说完,最后总结道:“其他人你不用管,这几位之前跟长风认识,你不要露馅了。” 穆长生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个时候他已经被人拉着坐到了化妆台前面。给他化妆的就是之前荣成介绍的那个琳姐,她似乎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慕长风,见到他一头长发的时候并不吃惊,只是道,“这可怎么办,这么长的头发……” 穆长生沉默地透过镜子看着女人有些苦恼的表情,她握着穆长生的头发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只能扎起来了。”倒是没有问穆长生为什么不去剪头发。 穆长生一直坐着不动让她折腾,只是在对方伸手去碰他的领口时才一下按住了她的手。 琳姐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长风怎么了?” “无事。”穆长生松开手,身体却一直紧绷着,目光一动不动地停在对方放在自己领口的手上。 被这样的眼神一直盯着,琳姐只好讪讪地缩回手,明明自己只是顺手帮他整理一下领口,被他这样盯着,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意图不轨的怪阿姨。 她干咳了一声,把注意力集中到穆长生的脸上,“一段时间不见,长风你不但头发长得快,就连皮肤也越来越好了。”琳姐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惊叹与羡慕,手下的工作却是半分都没有耽误。 慕长风出道不过一年,正式的作品只有一部古装电视剧,出演的还是男二,但因为其极其适合古风的气质,和那张俊秀温雅如水墨春山一般的脸,受到了不小的关注,也迅速积累起了对于一个新人而言数量十分可观的粉丝。 而穆长生的脸,虽然跟慕长风有九分相似,却比他更受人注目,不仅是没有被现代社会污浊的环境和化妆品影响过的,近乎完美的肤质,还有本身世家出身,久居上位养成的独特气质。 气质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却足够让任何人轻易地记住这个人,毫不夸张地说,如果穆长生愿意混娱乐圈,光是这张脸一路碾压娱乐圈各种美男子。 琳姐不愧是业内知名化妆师,她只是看上几眼,就轻易地找出了穆长生这张脸上最适合修饰的部分,等她给穆长生上完妆之后,就连她自己也流露出了浓浓的惊叹,上完妆后,穆长生脸上那点微不足道的瑕疵完全消失,五官更加立体,尤其是他的双眼,加了眼影的双眼看上去更加深邃有神,眼尾部分被眼线笔很好地勾勒出来,只是轻轻一眼撇过来,就有一种击中人心的锐利与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意味。 琳姐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后退了几步,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直到lisa催促的声音响起,才收起手机,再弄了弄穆长生的头发,把人放过去。 看着穆长生高挑的背影消失在更衣室,琳姐才有些遗憾地收回目光。 主角一走,琳姐就想起了从刚才到现在一直被晾在一边的经纪人荣成,刚刚穆长生一出现她就下意识把其他人忽略了,连个招呼都没打,现在想想实在是十分不礼貌。 琳姐看向荣成的方向,一看吓一跳,只见在人前一向风度翩翩的经纪人脸色青白地捂着腹部,一副强忍的模样,就好像肚子里有东西急着要出来结果环境不给力,只能强行憋着,憋得脸色青白痛苦万分。 大概每个正常人都会有过这样的经历,琳姐和荣成也算是熟人了,见状忙走过去低声道:“要不你去一下洗手间吧,出门左拐直走,放心我帮你看着你家长风。” 荣成闻言松了口气,只来得及说声“谢谢”便跟火烧着似的急匆匆跑了出去。 第18章 lisa拿了早就给慕长风选好的衣服,给穆长生送进去后,眉头就一直没有舒展。 l&a公司走的一直是高端路线,一直以来所请的代言人不是国际大腕儿就是国内一线的当红明星,这还是第一次请一个刚刚出道一年的新人来当代言人,别提上面那些牵动到利益的高层,就连他们这些拿工资的都在心里犯嘀咕。 lisa并不是看不起慕长风,相反,她心里十分欣赏这个年轻充满朝气的男孩子,当然,他优秀的外貌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毕竟对着一张好看的脸,总能令人心生愉悦。 可是欣赏归欣赏,这并不代表着她就会认为让慕长风来代言公司最新的产品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慕长风虽然好,可人看着就太过青涩,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起那个气场,不过撑不起也没办法了,谁让那位大少爷指明要他呢? 想到那位眼睛跟带了钩子一样的大少爷,lisa打了个寒颤,暗自祈祷慕长风今天超常发挥。 没过多久,更衣室的门由内打开。 lisa一眼望过去,顿时倒吸一口气。 l&a公司这一次的产品依旧走低调奢华路线,为代言人提供的服装也是品味非凡的高级定制,那一身服饰价值不菲,穿在任何人身上都能显出超凡的品位来,但能不能达到广告的要求就不一定了,有时候不仅是人靠衣装,还要这个人本身的气场足以衬得起这套衣服。 先前她担心慕长风气场达不到要求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可是当看到慕长风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先前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铅灰色的西装在灯光下更显质感,无比贴合地裹住他高挑挺拔的身体,及腰的长发系在身后,只有一缕落到了脸侧,看上去有种不羁的魅力,那张本来俊美温雅偏向东方的脸因为着重强调轮廓的妆容,看上去不像东方风,反而有了几分混血的英挺,让人想起西欧宫廷中懒懒地站在花园里,低头用迷离的目光注视花开的年轻国王。 lisa睁大眼睛,退后几步上上下下打量着慕长风,越看越移不开眼睛,我的上帝呀!难怪大少爷看重,这样的一张脸,这样的气质,别说女人,就连男人都没法抵挡好吗?她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发现慕长风还有这样的一面啊!要是慕长风一直保持着这个完美的状态,只靠着这张脸就能红遍大江南北好吗! 拍广告这件事情,只要外形过关,稍稍有点演技,再磨合磨合就不成问题。穆长生的长相绝对顶尖的那种,拍摄服装又不是演戏,自然很顺利就结束了。 拍摄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拍摄团队收拾东西就准备离开了,而穆长生换下衣服,等了好一会儿却还是没等到荣成的身影。 “琳、姐,你见到荣成了吗?”进更衣室前他瞥了一眼,荣成当时离琳姐最近。 琳姐正在收拾她的化妆工具,闻言才想起早就被她忘到脑后的荣经纪人,回想起拍摄过程一直没有见到他,她面上有些奇怪,道:“他两个小时前就去洗手间了,现在还没回来?”不会掉进厕所了吧?琳姐又是担忧又是好笑,不过见穆长生面上若有所思,便道:“出门左拐走几步就到了,要不你去找找他吧!” 穆长生闻言点头道:“那好,多谢琳姐了。” 琳姐嫣然一笑,“不客气。” 穆长生起身便往洗手间去了,他默默算了一下,两个小时就是一个时辰,如果只是解手的话根本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直到这个时候穆长生才真正意识到手机的重要性,只不过他如今负债累累,总不能要什么都叫荣成付钱,手机的事情只能暂缓了。 刚刚走进洗手间,穆长生就见到一个长发女子背对着他站在洗漱台前,他匆忙垂下眼帘,刚刚迈进去的步子一下子缩了回来。 穆长生垂眸倒退了几步,去看门口的标志——一个穿着长裤的小人,女厕的话是穿裙子,这是男厕没错。 再三确认后,他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个女人的背影,目光就有些微妙起来,一个女人……不对,虽然只是匆忙间一瞥,但穆长生记忆极佳,此刻回想起来,才发现对方的身高体型明显不像个女人。 穆长生眼底闪过犹豫,待他再往洗漱台那个方向看去时,却发现刚刚站在那里长发红裙的女人不见了。没有半点动静就消失无踪,好像他刚刚看到的只是一个幻影。 可他知道这并不是幻觉。然而不是幻觉又如何,对方一个男人喜欢穿女装又碍不着穆长生什么事,思及此,穆长生便不再追究这件事情,只是心里仍然有淡淡的怪异感。 “荣成,你在里面吗?”穆长生走进洗手间喊了一句。 不过一息,厕所里就有了回应,“长生!是长生吗?我在这里,第三个坑!” 荣成还真在这里!穆长生眼里闪过一丝惊异,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在茅厕里呆了两个小时,心里既觉得荒谬又有点怪异。 荣成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长生,快,帮帮我,我没纸了。” 荣成心道真是日了狗了,早上不知道吃什么坏了肚子,穆长生十点化完妆,他十点进来拉了一通,擦完屁股还没走出厕所门,又回去蹲着。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折磨得他脸色青白,腿都软了,想着穆长生的拍摄没那么快结束,他又生怕自己万一这次坚持得久了一点,走到拍摄棚又发作,索性蹲在厕所玩起小游戏,等到最近一次拉完,终于不会再有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解放了,结果往后一摸,才发现厕纸都被他用光了/(ㄒoㄒ)/~~ 荣成欲哭无泪,他在外一直一副精英男形象,要是让人知道自己被迫蹲厕所两个小时,那还有什么形象!而他那些损友,此刻离他最近的在隔壁省/(ㄒoㄒ)/~~ 琳姐以为荣成掉进坑里了,穆长生虽然没有这样的想法,却担心他因为意外晕在里面,却没想到得到是这个答案。 他抿了抿唇,发现自己此刻竟然说不出话来,便沉默地把洗漱台边上那一整盒纸巾都拿了出来,一回头见到荣成迫不及待从门下伸出来的手,便递了过去。 收到厕纸的荣成显然十分激动,压低声音喊了一句,“长生你就是我的救星啊!爱死你了!” 穆长生:“……” 他打算到洗手间外等他,一走出洗手间的大门,却发现门外站着两个一身黑色皮衣的壮汉,见到穆长生出来,那两个壮汉对视一眼,对穆长生道:“我们少爷请您过去。” 来者不善。这是穆长生的第一个感觉,他开口道:“你们少爷是谁?” “季公子。” 第19章 季公子?穆长生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称呼了,在荣成的嘴巴的,他是个对慕长风图谋不轨的纨绔公子哥,在l&a公司里,他是首富的独子,年轻英俊又风度翩翩的贵公子,现在……穆长生看着拦在他面前的两个大汉,默默加上一条,堂而皇之仗势欺人富二代。 “慕少爷,我们少爷请您过去。”那两个大汉见穆长生站在原地没有动,又说了一句,语气中不乏强硬。 穆长生一眼就看出眼前这对兄弟也是贵族,能让两个贵族来请长风这个“普通人”,看来那位季公子对长风的重视倒是比他预料的要高一点。 “我若是不答应呢?”穆长生气定神闲地回了一句。 “那我们就只能扛着您走了。”这两个大汉是双生兄弟,长得极像,说话也总是异口同声。 闻言穆长生目光一闪,道:“既然如此,我便跟你们走一遭。” 许是没料到这次这么容易就能将人带回去,以为要遭受一番剧烈抵抗才能将人带走的两个大汉有些意外,当然他们绝对猜不出眼前的人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慕长风了。 虽然有些意外,但两个大汉并没有犹豫,更没有疑心到其他地方,也许是这位慕少爷已经不想浪费时间玩游戏呢? 于是当荣成终于完事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两个眼熟的大汉一左一右把穆长生夹在中间,显然是将他当成了长风,要带他去见季公子。 荣成一看就急了,连忙快步跑过去,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为穆长生隐瞒身份的事情了,立即冲过去挡在三人面前,对那两个大汉道:“两位先生,你们误会了,这位可不是慕长风,他是长风的双生哥哥穆长生。” 两个大汉没有说话,看着荣成的目光却十分直白:瞧,这个傻瓜以为这么低级的谎言能骗到他们? 荣成自然也知道这两个大汉不会相信,就连他一开始都没有认出来,但是长生跟长风不一样,他怎么能放心让人给他们带走? “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会去找季公子,向他说明这件事情。”荣成一脸诚恳,然而两个大汉看向他的目光依然充满怀疑。 那两人态度强硬,还不听解释,穆长生心知荣成是阻拦不了他们的,非但阻拦不了,还可能招惹麻烦,便对荣成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回来的。” 荣成:我担心的不是你,是季公子啊!!! 五分钟后,荣成看着几人离开的方向,咬咬牙,悄悄跟了上去。 以前季公子派人带长风走的时候,去的地方有时候是酒店,有时候是高级会所,这次因为是在l&a的大楼里,季公子自家的地盘,他倒没有去外面,而是让人把穆长生带去了顶楼。 那两个大汉反侦察意识特别强,荣成以前无论是自己跟踪还是买人跟踪都会被发现,这次他隔着一个十分远的距离吊在几人身后,好在是在同一栋楼里,无论隔得多远也能大致看清他们往哪个方向去。 荣成远远地就看到那两人把穆长生带到了一架专用电梯旁,打开电梯门走了进去。 电梯门一关上荣成就冲了过去,看好他们上去的是顶层后立刻按下了按钮。 “滴!指纹信息错误!” 荣成愕然地看向从那个按钮里冒出来的电子音,不死心地又按了一次。 “滴!指纹信息错误!” 第11章 兄弟俩对视一眼,齐齐上前一步,异口同声道:“慕少爷,您怎么样了?需要我送您去医院吗?” 穆长生摇了摇头,示意两人不用跟着,便独自坐电梯下去了。 两个大汉面面相觑。 哥哥:今天这事儿不寻常啊!大少爷怎么可能打慕少爷呢? 弟弟:难道大少爷求爱被拒,因爱生恨? 兄弟俩人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会儿,久久等不到大少爷的吩咐,只好按捺下那颗八卦的心,继续在门口站好。 房间内,季泽浑身狼狈地躺在地上,那身高级定制的衣服已经完全不能看了,他的脸上一片瘀伤,左眼又青又肿,轻轻碰一下就疼得他嘶了一声,“嘶,这个穆长生下手真狠!一点儿都没有我的小长风温柔。” 想起长风,季泽忍不住勾起嘴角,他就这么坐在地上,伸手一招,放在十几米外书架上的一本黑皮日记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从书架上飘起,轻轻地落在他手上。 季泽摊开日记本,翻开新的一页,提笔写到:【长风:今天是你失踪的第五天。想你。 今天我见又到你兄弟了,长得跟你真像,不过我第一眼就认出不是你了。他说他是你哥哥,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恩,也许是你弟弟也不一定。】写到这里,季泽眼里透出几分温柔和怀念,他在日记上画了一个爱心桃,空出一行继续写。 【你哥哥or弟弟真凶,他今天把我狠狠揍了一顿,等你回来,要替我报仇。】其实穆长生身上也挨了不少下…… 季泽想了想,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转,一时找不到自己把红色的笔放哪里了,只好继续写。 【我觉得你哥哥or弟弟的身体有点不对劲,我肯定他刚才不是用正常手段赢我的,应该是用了短时间激发潜能的东西。他应该是知道你在哪里的,却不肯告诉我,我不相信他自己也不着急。】季泽停下笔,把自己写好的东西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又加上了几句。 【长风,我耐心有限,如果三个月后还见不到你,我就杀了你哥哥,绝不留情。】季泽写完后,又看了几眼,最后叹了口气,把“杀了你哥哥……”这句话划掉了。 第22章 荣成算是本市小有名气的富二代,但是跟季公子这样的比起来,区别跟英国王子和中国屌丝的距离一样遥远。 他不敢离开,只好停在电梯前,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个多小时。期间他联系了几个关系还算不错的朋友,对方一听到季公子的名字后立刻挂断了电话。 荣成愤怒地盯着电梯门,不知不觉又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荣成是高中的时候认识慕长风的,那个时候长风刚刚上初中,还是个十分青涩的小孩子,个头只到他的胸口。 他是孤儿院出身,整天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衬衣和打了两三个补丁的裤子到处乱晃。别人的嘲笑他统统无视,整天活力四射,嘻嘻哈哈,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 当时荣成就觉得,诶,这小孩不错啊!一来二去的就交上了朋友,尽管他们之间差了好几岁。 慕长风长得好看,当时刚上初中,小小年纪五官就精致得跟画出来似的,荣成那个时候就有当经纪人的志愿,本来就是个颜控,看到这么个可爱的小孩,再加上性格也好,自然喜欢得不行,他手里一有钱,就带着他出去到处买衣服买吃食,荣成原本还以为小孩是孤儿院里出来的,不会接受他的“施舍”,没想到长风一点都不客气,他给什么他就拿什么,而且不是那种让人讨厌的爱占人便宜的嘴脸,而是坦然得让人觉得他本来就应该这样,一点儿都不谄媚做作,自然清新得像一缕夏夜的风,特别的讨人喜欢。 就这样,他陪着小孩长大,等到他大学毕业后就把人带进了他哥的公司。 只是荣成当年怎么也想不到,慕长风会和季公子牵扯到一起。一个是刚刚出道的小艺人,粉丝才几万,大大咧咧走到街上也不一定有人能把他认出来;一个是全国甚至是全亚洲首富的独子,从小就强势霸道,连首都的那些太子党都拿他当老大,从十八岁到现在桃色新闻不断,交往过的女友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他一直不同意慕长风跟季公子来往,无论季公子对长风是不是真心的。 他们两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慕长风和季公子在一起,别人会说他攀附权贵,卖身上位,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不屑鄙夷;季公子和慕长风在一起,别人只会道一句年少风流,留给他的都是别人带着艳羡的追捧。 慕长风若是爱上了季公子,他没有别的路可以走,除了一直追着他走,就只能黯然地离开;季公子若是爱上了慕长风……有可能么?就算季公子对长风是真心的,可这些公子哥儿的真心,能维持多长时间的热度? 听到穆长生说长风穿越到别的世界,还好好活着的时候,荣成心里其实松了口气,这下子再也不用眼睁睁看着季公子的人把长风从自己面前带走了。 荣成这么想着的时候,面前的电梯门开了,长风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怔了一下,才想起来眼前这个不是长风而是长生。 注意到长生嘴角的淤青和憔悴的脸色,荣成吓了一跳,连忙道:“怎么回事?季公子打你?” 穆长生摇头,“我和季公子打了一架,赢了。” 咦??荣成还没来得及表示惊讶,就见到穆长生闭了双眼,倒了下去。 “喂!长生!”荣成连忙把人接住,见穆长生脸色苍白得不行,立刻急急忙忙地带着他去了刘大夫的诊所。 ——十分钟后 荣成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穆长生,又看看一动不动地给穆长生号脉的老大夫,心里急得不行却没有贸然开口。 这家小诊所的占地面积才五十平米,唯一的医生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中医,平时的主要顾客就是周围的街坊邻居,生意清清冷冷,不过荣成倒是因为一次意外知道这位老中医的医术确实高明,开的药能治病又能滋补身体,比起那些西药什么的好上不知多少倍,因此平日里身体有个什么问题都是来老中医这里,再加上之前在医院里差点被吓坏,如今只好来这里了。这会儿大夫没有说话,荣成也不敢打扰他。 直到对方号完脉,把穆长生的手塞进被子里,他才问道:“刘叔,怎么样了?长生他得了什么病?” “没什么大病,就是从小气虚体弱,这次又一下子体力透支太大,才受不住晕了过去,给他喂点盐糖水,我再开个药方,慢慢养着。” “就这样?”荣成一时有些失望,这位可不是普通人啊,他是从玄幻世界穿越过来的,还有异能!怎么会一下子体力透支晕过去,还从小气虚体弱?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刘叔瞪大眼睛,心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难道还非得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生病就是癌症啊白血病什么的。 荣成这时也回过味儿来了,连忙道:“刘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您看长生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刘叔捋了捋胡子,道:“看他这样子至少得睡到晚上才能醒过来,你要是没空一直看着他,就打电话叫他家人过来吧!” “好。”荣成点头,眼见刘叔掀开门帘走到外堂去了,他想起应天那个家伙,虽然有点诡异,但是看上去挺会照顾人的,他犹豫了一下,打了公寓的座机。 电话嘟嘟嘟响了好多声一直没人接,荣成心道那个叫应天难道不在?一抬头却看到病房的玻璃窗外走过一个熟悉的人影。 荣成:“喂!那个谁……应天!” 从窗外经过的应天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倒退了几步,看到了窗内的荣成。 “荣哥?”他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他朝窗户里望了一眼,见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穆长生,立刻着急了,“沐歌怎么了?” 荣成咬牙切齿,“被季公子那个人渣打了!” 应天眼神阴郁,“他竟然敢打我的救命恩人!”他看着窗户内的荣成道:“荣哥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找那个人渣算账!”说着他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就要朝着l&a公司的那栋的大楼走去。 想起应天被穆长生救回来的时候浑身的浴血描述,荣成生怕他这个疑是黑社会成员的家伙抄起刀子就冲进了l&a公司,连忙从窗户里伸出手拉住他,“别,你别去,这样吧,我去给长生买点粥,你在这里守着他,这件事等长生醒过来以后再说好吗?” 应天犹豫了一下,迟疑道:“那行。” 荣成松了口气,他脑子里乱糟糟,便没发现应天眼里诡谲的波光…… 第23章 时针指向下午三点,荣成给穆长生喂了点盐糖水后就出去了,安静的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应天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躺在那里的穆长生,他的皮肤本来就苍白得能看见下面淡青色的血管,现在昏迷过去,肤色更是惨白的让人一眼望过去就觉得心疼。 他的身体盖在白色的被子下面,右手搁在床沿,应天正要把他的手放回被子下面,刚刚一接触就愣了一下,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他的右手上,这是只分外好看的手,骨节分明,纹路清晰,十指比普通人稍稍长一些,看上去纤长而有力度,指腹处有薄薄的茧,看得出这只手经常接触某种乐器。 他弹奏乐器的样子一定很好看,奏出的乐曲一定是最好听的!应天这样想着,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很瘦很瘦,能摸到凸起的骨头。 真叫人心疼啊!应天一边想着一边轻轻把他的右手放回了被子底下。 时间滴滴答答地走过一个小时,应天坐在原地不动,静静地看着穆长生双眼紧闭的苍白的脸。 看着对方没有一点要清醒的意思,应天皱了皱眉,手里忽然出现一把小刀。 刀身加上刀柄也只有应天的手掌长,刀光雪亮,清晰地映出他英挺的双眉,刀柄漆黑,仔细看去泛着一层淡红色的微光。 应天看看手里的刀,又看看还躺在那里的穆长生,拧着眉想了半晌,默默把小刀收了回去,“算了,还不到时候。” 他嘀咕着,也因此没看见在他把小刀收起来的那一刻穆长生一瞬间颤动的眼睫。 又过了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荣成拎着一袋东西走了进来,他轻轻走上前,看了眼还在昏睡的穆长生,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这期间长生有没有醒过来?” 应天刚要摇头,却听见荣成道:“哎,长生你总算醒过来了。” 应天眼睛一亮,见到缓缓睁开眼的穆长生,屁股一扭就把荣成撞开,笑嘻嘻道:“穆哥你总算醒了,担心死我了!”说着又露出一副担忧关切的表情。 穆长生却没看他,而是对荣成道:“我睡了多久了?” 荣成抬起左手看了看,“从一点到现在,三个多小时了。” 这么说是一个多时辰了。穆长生摆手拒绝了荣成的帮忙,自己撑着胳膊从床上坐起,看了四周一眼,“这是哪里?” 荣成道:“这里是刘医生的诊所,他医术很高明的,说是你先天体弱,给你开了个方子,让你调养个一年半载的,应该就能治愈了。” 穆长生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从前在穆家的时候,他每三日要浸泡一回灵泉水,日日药膳滋补着,也只是缓解一下而已,从来就没有奢望能恢复健康,这个灵气匮乏的世界生长出的药物,对他而言应该是没什么作用的。不过荣成一片好意,他自然不能拂了他的心意。 “长生你快跟我说说,那个季公子有没有欺负你?”这件事在荣成心里憋了一下午了,至于之前穆长生说他打赢了季公子的事情根本没被他放在心上。原先他还担心穆长生用异能弄死季公子,现在看穆长生瘦弱的样子,又担心他被季公子欺负了。 穆长生正要挑着跟他说一些,应天端着一份粥凑了过来,“沐歌午饭都没吃,现在都傍晚了肯定饿了,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再说其他的事情吧!” 应天端来的粥是荣成刚刚带进来放在桌子上的,穆长生看了一眼,就接过来慢慢喝了,如应天所说,他现在确实饿了。 喝完粥,应天又以穆长生需要休息主张先回公寓,在这一点上,穆长生和荣成倒是没什么意见,刘医生的这家诊所虽然小,但是也有固定的病人,而穆长生只是体力透支晕过去,现在都休息了一下午了,自然不能再霸占这唯一的病房,影响其他病人使用了,于是几人向刘医生道别后,就驱车回了公寓。 在车上的时候,穆长生的神色依然倦怠,即使已经睡了一下午,但是身体的底子太薄,他的体力透支得实在严重,只怕回去后还得再休息两天。然而他刚刚醒过来,又睡不下去,于是脑子里就反复地回想起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 像季泽这样的人,即使不动用天赋能力和灵力,他本身的体力和耐力也是相当可怕的,他今天能赢得了他,靠的是早年搜罗来用以爆发潜能和体力的功法,以及对这个世界而言相对高明的技巧,若是季泽忍不住或者是偷偷动用那股藏在他体内的力量,穆长生今天绝对无法走出那个房间。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季泽是个心性极其坚毅之人,若是其他人拥有季泽这样的能力,只怕很难克制住使用特殊力量的本能,尤其是在快要落败的时候。 思及此,穆长生对季泽的欣赏又多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在见到弟弟之前,他绝对不会承认他和季公子的关系。 一回到公寓,在车上还能提起些精神的穆长生立刻躺到床上休息了,荣成本来想问问他跟季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见状只好闭上了嘴巴,心道反正长生现在安全回来了,季公子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来纠缠,这件事情也不着急,索性拆开刘叔给开的中药,到厨房取出一个熬粥的罐子开始煮药,刘叔说要文火熬三个小时,先煮了,等三个小时后再叫长生起来喝药。 就在他刚刚把药放好,开火熬煮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老半天荣成才想起来这是在确定长风短时间回不来后大哥让自己带的一个小明星。 “喂,范云昕,有什么事情吗……好吧,我现在过去。”荣成挂断电话,见应天站在厨房里处理食材,手指修长有力,动作干脆利落,侧脸看上去比正脸还要英俊,这个形象绝对讨女生喜欢,更别说他还会厨艺,做的东西跟五星级酒店相比也不差了,要是他愿意出道,光是靠着这张脸就能红。 想到这个,荣成看着应天的眼睛都开始冒光了,这时应天忽然侧过头,对着荣成灿烂一笑,那双眼睛里暖融融的,像盛了两枚小太阳。 然而荣成见到他这笑容非但不觉得温暖,反而浑身一寒,刚刚想要招揽应天的心思不知道飞哪里去了,荣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刚想说什么手机又响起来了,他看了一眼,又是那个小明星,他皱了皱眉。却听应天道:“荣哥有事的话就先走吧,我会照顾好沐歌的,三个小时后会准时唤沐歌起来喝药。” 荣成也确实有事,听到应天这么说便应下了,“那好,麻烦你了。” “荣哥客气了,沐歌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应天明明笑嘻嘻的,无论是是眼神还是表情都十分的友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荣成就是隐约觉得对方声音里总是带着刺。但是他跟应天认识才两天,又没什么利益冲突,对方没理由针对他啊! 荣成心里的怪异感挥之不去,他离开公寓,刚刚走下楼,就发现今天中午在l&a公司里见到的那个女人站在楼道口,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荣成:…… 第24章 穆长生这一觉睡得极沉,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室内的时针指向了晚上八点,房门被人推开,穆长生抬头看去,对上了应天的目光。 似乎是没有想到穆长生已经醒过来,应天愣了一下,才笑笑道:“你醒了,时间刚好,可以喝药了。” 穆长生点了下头,也没多说话,径自起身进了房间里自带的卫浴。 收拾一番后,他走出房间,应天把准备好的热粥端上桌,对着脸色还有些苍白的穆长生道:“先把粥喝了,等一会儿再喝药吧。” 穆长生没有异议,吃完粥后就喝了药。一开始他对这药是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的,但是当一碗药喝完后,他却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 第13章 “非礼啊!来人啊!” 穆长生眼里的朦胧迅速消退,坐在他身边的已经不是应天了,换成了一个身怀六甲的年轻妇人。此时她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而应天的右手正紧紧抓着妇人的手。 穆长生眼睛一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还在哭喊的妇人。 第26章 听到“非礼”这个词,一车的人都回头朝这边看,待见到个得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紧紧抓着那个女人的手时,立刻群情激愤,有几个男人挤过来就要给应天几拳。 应天一一避开,气得脸都红了,道:“你胡说,谁会非礼你这种丑八怪,明明是我好心让座给你,是你偷东西被我抓到了却反过来诬赖我。” 听应天这么一说倒是有人注意到那个女人的外貌,待看到一张年轻秀丽的脸后立刻对着应天怒目而视,真没见过这么颠倒黑白的! “这世道真是没天理啊!欺负我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还有理了?要不是我老公死得早,哪有你这种无赖欺负我的机会……孩子他爸啊!你怎么去得那么早啊,留我一个人大着肚子无依无靠,坐个公交车还要被人欺负啊……”那女人一边说一边哭,看上去可怜极了。 这种情况下,无论事实是什么样子,人们的同情心都是倾向孕妇的。 司机往后看了一眼,方向盘一个打转,拐了个弯往警察局开去,车上有人拿手机拍了发朋友圈,有几个男人试图按住应天,等车停了就把他扭送到派出所去。 应天当然不肯乖乖就范,最重要的是穆长生还在那里看着呢!他想要挣脱开,结果反那个女人紧紧抓住了,明明是个女人,力气竟然比一般男人还要大!再加上旁边还有几个一心想要“维护正义”的男人虎视眈眈,他本身也有不能说出的顾忌,当下碍手碍脚,竟然挣脱不开。 公交车在派出所门口停下,车里的人硬是让出一条道来,准备让那几个人押着应天进去,谁料一直坐在孕妇旁边默不吭声的人忽然一手按在孕妇的肚子上,用力一扯! 哗啦! 一大堆钱包手机从那女人的衣服下滚了出来。 这下子押着应天的、拿着手机拍照发朋友圈的、一边看着应天一边骂人面兽心的……全都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女人肚皮下滚出来的东西。 原本吵杂的公交车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啊!那是我的钱包!” 众人才回过神来,看着那女人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应天立刻扬眉吐气,狠狠甩开了按着他肩膀的几个男人。 众人发觉自己被人玩弄,险些把好人送进警察局里,脸色同时黑了,指着女人就开始讨伐,扭送进警察局的对象一下子就换了。 那女人肚子下面滚出那么多东西,脸上的理直气壮一下子就被惊慌害怕取代。当下也顾不了脸面了,跪在地上就开始磕头,一边磕一边泪流满面地诉苦,“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求大家行行好别把我送进派出所,要不是被逼得没路走我哪里敢干这种缺德事儿啊!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老公出车祸死了,那个该死的肇事司机跑了,我婆婆打击太大病倒了,孩子也快出生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出来偷东西的!我求求你们吧!要是进了派出所,我孩子以后长大了怎么见人啊!他是无辜的啊!求求你们了,放过我这一次吧,我以后肯定不敢了……” 女人一叠声的求饶,看上去凄惨无比。大家这才发现她的肚子仍然鼓鼓的,只是没有原来那么大了。 见女人原来也是有苦衷的,不少人又泛起了同情心,人群里有个女声道:“要不就算了吧!孤儿寡母看着挺可怜的!” 女人连忙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立刻就有一个人道:“可怜不可怜的,除了她自己谁知道啊?黑的白的都是她说的。” 这话一出人们的天平又倒了过去,心里一想也是,谁知道这女人是不是又在骗他们? 刚刚被冤枉气得脸都红了的应天现在已经平静了下来,他站在穆长生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女人,眸子里有掩饰不住的冷意。 然而当穆长生看向他的时候,他面上却俨然是“大仇得报”的畅快笑容。 车上众人意见不一,有人提议应该立刻把这个女人送进警察局,有人觉得这女人太可怜了,应该放过她一次。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车里顿时乱哄哄的。 那个女人还跪在地上哭,穆长生漠然地看了她一眼,道:“把窃贼抓紧警察局原来跟她是不是孕妇有关系吗?况且如果那些东西没有掉出来,现在被押进警察局里的人不是很无辜?” 车里人多,这会儿又闹哄哄的,本来一个人的声音根本分辨不出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穆长生开口的时候,车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听了他的话,纷纷露出一副恍然的神情。 “是啊,没了男人的孕妇是很值得同情,但也没人逼她去偷去抢啊!” “要真有那么困难,不能找亲戚朋友去借吗?再不行,到网上发一个求助帖子,就算一人就捐一块钱,人多力量大,得个几万块不难吧!” “再怎么困难也不能冤枉人啊!她的位子还是那个帅哥让给她的呢!““……” 众人越说越激动,最后一起把那个孕妇送进派出所了。 那几个一开始想要押着应天进派出所的男人处于愧疚,主动表示留下做人证。 公交车在派出所门口停了一会儿又开走了,那几个男人从派出所做完笔录就离开了,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原本应该被拘留在派出所内的女人没过多久就安然无恙地走出来了。 女人走出派出所之后就迅速离开了,她的步子迈得又大又快,跟她那臃肿的身体完全不符。 拐了个弯,她走进一间公共厕所。在隔间内,她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只见那看起来像怀孕六七个月的肚子迅速干瘪了下来,随后,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用力一揭,就把从颈部覆盖到脸上的面具撕了下来,年轻秀美的面具下竟然是一张妖艳妩媚的脸。 将面具销毁,她撩开头发,露出耳垂上一枚精致的耳钉。 “代号334报告,代号334报告。”女人的声音沙哑却妩媚,全然不像之前在车上的音色,“a计划失败,a计划失败。” 片刻后,小小的耳钉里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声:“代号234收到,说说具体情况。” 女人道:“我假装成偷东西的孕妇,顺利降低了一号猎物的戒心。据观察发现,一号猎物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动手。按照原计划可以将一号猎物带进派出所,但是一号猎物身边有个十分厉害的觉醒者,他看穿了我的伪装,计划失败。我怀疑一号猎物已经跟那个觉醒者签订了契约。”大着肚子是一层伪装,肚皮之上再裹一层赃物又是一层伪装。普通人看得再仔细也是无法看穿的,这两层防护是为了防范觉醒者,就算有觉醒者看透她衣服下的东西,也会因为以为她只是个小偷而降低戒心,而不是再去查探她是不是真的怀孕。 一阵静默后,低沉的男音响起,“暂时停止对一号猎物的监视,上面有新的指令……” 第27章 这么一番折腾,两人到达古玩街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穆长生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后脑钝痛,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坐公交车了! 应天一路都在观察着穆长生的脸色,下了车后,立刻拉着穆长生走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接着从背包里掏出那张折叠椅摆放好,让穆长生坐下休息,又从背包里拿出那只保温杯。 他打开盖子,一股清淡的香气就冒了出来。 穆长生食指动了动,见应天又取出一只碗,从里面舀了满满的一碗粥。他手里拿着粥,担忧地看着穆长生脸色苍白的样子,“沐歌你还好吗?端得住粥吗?要不我来喂你吧?” 穆长生摇摇头,接过应天手里的粥,他还不至于虚弱到连碗粥都拿不住。 见穆长生一口接一口地把粥喝光了,应天勾起嘴角,露出个十分灿烂的笑容。应天的牙齿出奇的白,这一笑就跟穆长生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牙齿广告一样,十分晃眼,再加上他本人长得比许多电影明星还英俊帅气,让不少路过的行人止不住地频频回望。 别看电视里帅哥美女那么多,很多人还嚷嚷着审美疲劳,但事实上那也只是在屏幕上罢了,在现实中很难有机会看到真正颜值高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普普通通,长相端正罢了。但凡出现稍稍养眼的男女,都能让人暗暗道一句长得真好之类的。 因此当穆长生和应天出现在这里时,许多路过的年轻人都看直了眼。尤其是穆长生,他那头束在身后,乌黑柔顺的长发实在太让妹子们的羡慕了。 有两个女生在同伴的鼓舞下,有些紧张地向穆长生走去,她们先是热情地赞扬了穆长生的那头秀发,然后期待地问他用了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穆长生喝完粥,又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便站起来消消食。他的身高按现代的算法有一米八七,放眼整个华国都算是高大的类型了,但因为他先天体弱,虽然长得高却并不壮硕,明显属于瘦削的类型,又因为皮肤白皙,眉眼温和,那两个女生虽然穿着高跟鞋还只到他的胸膛,却没有感觉到半点压迫,抬起头看着他时脸蛋都是红扑扑的。 这个时节,女生一般都穿得清凉,即使她们穿了长袖的外套,但是那种敞怀的外套根本遮不住什么,被两个女子抬着头期待地望着,穆长生下意识就低下头,结果就看到在她们看来稀松平常,在穆长生眼里却绝对暴露的胸膛。 即使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一天两天,但穆长生还是没能适应,或者说他骨子里仍然带着大庆的传统,即使知道这是正常的,并不是有伤风化,他也不会改变自己本来的观点。于是他立刻低垂着了视线去看地面,结果看到了两双没有穿袜子的赤、裸、裸的脚。 穆长生:…… 见穆长生低垂着眼帘不说话,那两个妹子也不以为意,仍然期待地看着穆长生,“帅哥你就告诉我们吧!到底是怎么保养的?用了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护发素啊!求求你了!” 穆长生不得不承认,这个问题确实难倒他了,他的头发天生就这样,以前在穆家的时候洗浴都是侍女一手包办,他并不在意她们在他头发上抹了什么,只要味道不讨厌就行,来到这个世界后,他虽然知道浴室里那些瓶瓶罐罐是做什么的,却从来没有用过,因此现在根本回答不上来。 那两个女生见穆长生有些犹疑的样子,还以为他是不肯告诉她们,有些着急,正要再问,旁边忽然插进一个男生的声音,“我哥他用的是‘飘扬’,他性格腼腆,两位美女就放过他吧!” 两个妹子闻言齐齐转过头去,见到应天笑得一派阳光灿烂的样子晃了一下神,心道这么个大帅哥她们刚刚是怎么忽略过去的? 飘扬?不就是刚刚上市的一个新品牌洗发水么?听说价格挺高的。本来因为价格太高不想买的两个妹子听到这话立刻决定回去买两瓶试试,妈呀,要真是有这位帅哥这么好的效果,别说七八百了,就是七八千她们也拼了! 直到那两个妹子走远,应天还捂着肚子忍笑忍得十分辛苦。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只好用手捂着嘴巴,但是那不停颤动着的脸部肌肉还有从指缝里漏出的“噗噗”都充分出卖了他。 穆长生挑起眉梢看着他,“很好笑?” 被穆长生这么看着,应天倒是不好意思再笑下去了,不过他的心情依然非常好,眉眼弯弯,嘴角一直勾着,他左右看了一下,瞧见周围没什么人,便低声对着穆长生道:“沐歌,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见到女孩子害羞了?” 面对应天挤眉弄眼的样子,穆长生没有半分反应,他淡淡道:“你对这个很感兴趣?” 应天一听这个以为有戏,连忙点头道:“感兴趣感兴趣!” “哦。”穆长生应了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应天等了半天,却只见穆长生优哉游哉地在树荫下往前走,没有一丁点承认他害羞的意思,顿时有些郁闷。 他自己走神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乐呵呵的样子像是完全忘了刚刚的郁闷。 穆长生瞥了他一眼,继而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十分钟后,两人终于到了古玩街的入口。 古玩街的位置不算好,甚至称得上偏僻,但是人流量却不少。g城的历史文化源远流长,城市文化气息本来就浓厚,这座城市里的古玩街长久以来已经形成了一定规模,自然品种繁多,琳琅满目。 街道宽阔足够四辆小轿车并行,两旁商铺林立,有经营陶瓷玉器的,有古玩钱币的,有古旧家私的,还有奇珍异石的等等。 也有一些流动贩子占了街边一块地方,铺开一块布,摆上东西就开始卖。不过他们并不像其他小贩扯开嗓子叫卖或者推销商品招揽客人,而是自顾自干各自的,有的和邻居谈天说地,有的摊开一本书,就坐在那里不动了,就是有客人来了也大多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看起来高傲的很。 这样的摊子大多十分冷清,也有一些人就站在那些摊子前不动了,盯着摆在地上的那些东西,仿佛要看出朵花儿来。 应天似乎对古玩街很熟悉,他一边走,一边神采飞扬地跟穆长生介绍这里的一切。手指一划就分出几个层次来。 他示意穆长生看向前方不远处,那里的人流比较密集,仔细看去会发现那些男男女女聚集在几个摊位前,被他们围着的摊子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工艺品,摊主有别于之前那些人,显得十分热情。 “那些人卖的东西都是手工制作的,看起来漂亮精致但实际上没什么用,专门卖给那些来旅游的人做纪念品的。” 说话,他手指一转,指着那些装修得十分古典儒雅的商铺道:“这些铺子就是有钱人经常光顾的地方了,他们摆在货架上的东西大多是真品,还有专门的品鉴师,不过价值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那么高就不一定了。还有那些……” 他指着那些圈住一小块地方对客人一副高冷状的那些小摊子,接着道:“别看他们都一副高人的样子,实际上里面水分可大着呢,这些人有的是真高冷,有的就是在装逼!这些人通常也有一定的鉴赏能力,手里可能有几件真货,运气好或者真正有眼力的人就有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捡到漏,我以前听说有人在这里面淘到法器呢!” 法器?穆长生耳朵动了动,他侧头看向应天,“这些人知道法器?”他一眼扫过去就能在这人流涌动的街道上看出谁是贵族,但是应天所说的,那些围在小摊子面前的,可都是普通人,而普通人根本鉴别不出法器。 “不知道啊,也许是他们身边有人因为碰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提前觉醒了,所以他们也来碰碰运气吧!”应天的嘴角斜斜勾着,看上去似嘲弄似不屑,然而等穆长生看过去的时候,他双眼弯弯,笑得分外灿烂。 第28章 正午阳光火热,应天撑着伞走在穆长生身旁,只稍稍快了他半步。 周围人流如潮,小贩热情的吆喝声和人们说话的声音汇在一起,喧嚣热闹至极。人多了就难免挨挨碰碰,穆长生胸口有些憋闷,他微微松开领口,目光一下垂,就看到了应天不着痕迹地护在自己身边的手。 他目光一动,心道从把他捡回来到今天,真是无处不细致,无处不体贴,如果这都是装出来的,能装的久一点就更好了。这么合他胃口的厨师,他还真找不到另一个人替换。 “就是这里了,陆老头的法器行!”应天指着前面的店铺道。 穆长生抬头看了一眼店招:陆氏法器行。 这间铺面看起来不大,按这个世界的测量单位来算,目测也就五米,店内装修一般,跟一路走过来看到的那些店面相比显得十分简陋。 然而在穆长生的精神感应中,却比其他任何一间店铺都要明亮,有一团一团的灵光安静地呆在这间店内,如同一颗又一颗耀眼的星辰。 “旅游季就是这点麻烦,人太多了。平时走到这里根本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来到陆氏法器行的店面前,应天收起打伞,看着路上只多不少的行人抱怨了一句。说完他扭头看向穆长生,脸上立刻带了笑,“沐歌,我说的就是这里了,要不要进去看看?” 第15章 此刻他们四人围着那张红木桌子坐成一圈儿,坐在最里面的老人家神情悠然,靠外坐着的三个年轻人一低头,发现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雪白的纸。 “来,小伙子们,用手指头沾点这个朱砂,然后在白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听了这话,呛老头子已经呛成习惯的应天立刻反驳道:“为什么要写我们的名字,还用这种诡异的方式?难道老头子你想要用我们的名字下咒控制我们?” 陆老额上青筋直跳,阴森森地开口,“网络小说看多了吧年轻人,要是知道别人的真名就能下咒,谁还敢给自己取名字?就算真有人有那种类似的能力,那肯定也有很多限制或者必须用法器辅助。要是老头子我真有那么逆天的能力,现在还用得着辛辛苦苦在这里开店?” 闻言应天一脸卧槽,震惊道:“连网络小说你都知道,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时髦的老头子。” 陆老目光一沉,一脸严肃道:“罗里吧嗦,还不快写?”(内心:哈哈哈,想当初老头子我为了跟上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脑洞,可是在时尚元素上下了不少功夫的!想靠着那些新东西打败我?哼哼,门都没有!) 应天撇撇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目光一转见到任千里和穆长生都已经开始写了,立刻也跟着沾点朱砂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三人的名字一写好,就被陆老收了过去,他一张张看过去,“任千里……穆长生……应天,都是好名字啊!”老头子叹了口气,将写了三人名字的三张纸夹进一本书里。 那本书有有小块砖头那么厚,表皮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陆老将三张纸放进去后,那三张纸很快就跟那本合为一体,好像从来没有撕下来过。 任千里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神奇的现象,不由瞪大了眼睛。 穆长生和应天倒是十分平淡。 陆老看了三人一眼,有些失望地发现穆长生和应天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心里哼了声,果然是两个不可爱的孩子。最后看看任千里,发现这孩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书,眼里明显有好奇和渴望,他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你们这么好奇了,那我就给你们讲讲这本书的历史吧!” 应天奇怪,“谁好奇啦老头子?” 陆老装作没听见,继续讲到:“说起这本记录册,从诞生到现在,已经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了。” 一千三百多年!任千里看着那本书的眼神十分惊叹。 应天眼神嫌弃,一副老头子你继续吹的表情。 穆长生默默看着陆老手里厚厚的书,微微阖上眸子,脑海里映出这本书灵光流转的模样。 “这本书的每一页就是一个故事,记载了从一千三百年到现在所有觉醒者的姓名、生死、能力以及大致的生平。” 应天显然不信,他双手环胸,开口道:“从一千年到现在任何一个觉醒者都记录在内?” 陆老爱惜地抚了抚怀里的书,理所当然地开口,“当然不是。这里说的全部,指的只是愿意被登记在内的觉醒者,如果有些人不愿意的话,我们自然也不会勉强。当然,他们也不会得到我们提供的任何方便。你们别看这本书看起来普普通通,其实它是一千多年前一位炼器大师的作品。今天你们把名字写进来,以后如果你们遇到危险,这本书会第一时间发出警示,也好方便我们派人过去。”陆老有些唏嘘,“现在灵界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能多护着一个是一个啊。” “那么,季公子也会在里面?”穆长生忽然道。 陆老一愣,问穆长生:“你认识季泽那小子?” “没错。”穆长生眉梢轻佻,“有什么问题?” 陆老一拍大腿,叫道:“有!问题可大了!你都见到季泽那小子了竟然还没被他拉拢?” 穆长生眉心微蹙,“我为什么要被他拉拢?” 陆老叹气,“之前见过他的年轻觉醒者都被他拉走了。” 这么说季泽在聚拢人心上很有手段?想到弟弟长风和季泽的关系,穆长生心里就十分不舒服。他复道:“季泽也在这本记录册里?” 陆老摇摇头,颇有些遗憾道:“没有。准确地说,四大家族的人都没有被记在上面。”见到几个孩子疑惑的眼神,陆老解释道:“这个世界看起来和平,其实是被分割成表里两部分,表面上是普通人的世界,内里却由四大世家把持操纵。这四大世家从数千年起便是灵界内的大家族。两百多年前,海外诸国敲开了华国闭关锁国的大门,当时的朝廷招架不住,已经退隐许多年的几大家族重新现世,才将侵略国打退,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已经退隐的家族彻底出世,还联合建立了华夏国,赵家的子孙还当上了总统。四大家族的人心高气傲,从来对统治普通人没什么兴趣,也不知道他们是想干什么。” 陆老抚了抚手里的记录册,继续道:“我们同盟跟那世家向来没什么往来,理念也全然不同,他们的名字自然不会被记录在这里。” 已经退隐的世家忽然介入俗世,除了势力下滑,不得不在俗世中寻求更多的资源,还能有什么让那些人放下身段亲自出来管理普通人?穆长生心中了然。 一片静默,半晌后,应天瞥了穆长生一眼,随即问了一句,“那个,老头子,领路人是什么,你还没跟我们解释呢!” “都说了不要叫我老头子,没礼貌!”陆老悠悠道:“说起领路人,这故事就长了。” 看着这三个年轻人一个事不关己,一个一脸冷淡,一个微微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陆老觉得自己今天叹气的次数是比过去一个月加起来还多,“得,既然你们什么都不知道,那就由我来当你们的领路人吧!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机会。”所以啊,小伙子们,你们可要好好珍惜,倍加爱戴我这个慈祥和蔼心地善良的老人家。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们看不见但是确实存在的东西,那就是灵气。它们隐藏在空气当中,用科学仪器无法测量,无法看到,却能够真实地被特殊的人吸收,进而转化而属于自己的力量。这一类人,就是觉醒者。按照字面意思,觉醒者从一出生,身体就能吸收散布在天地间的灵气,但是他们大多数人都感觉不到,会以为自己和其他任何人相比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直到契机到达的那一天,体内积累道一定程度的灵气就会促成质变,帮助他们觉醒各种能力,从此以后,觉醒者就能自己吸收灵气,壮大自己的能力。” “那要是觉醒失败了呢?”应天问。 陆老摇头道:“从有记载开始,就没有觉醒失败的案例。” “看来成功率是百分百。”应天嘀咕了一句,又道:“那要是觉醒者觉醒之前都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那你们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陆老看了几个年轻人一眼,见到他们都目光专注地看着他,十分满意地继续道:“觉醒者将要觉醒的那一个阶段,身上的气息会发生剧烈的变化,这一点很轻易地就能让我们发现。” “您一直在说‘我们’,是有一个联盟或者是组织?”穆长生开口了。 “不急,我会慢慢跟你们解释的。”陆老摆摆手,接着说:“为了跟普通人区别开来,觉醒者将自己人的圈子称为灵界。上古时代,灵界人才辈出,觉醒者的数量绝对是今天的万倍,现在你们看到的神话传说,其实里面都有觉醒者的影子。比如流传很广的女娲造人的故事,其实女娲就是一位十分强大的女性觉醒者,她的能力是用泥土捏成人形傀儡,帮助自己对敌。上古时期,人类还处于蒙昧阶段,无意中见到女娲制造傀儡的那一幕,便以为人类是她创造出来的,从此尊她为大地之母。” 应天和穆长生还好,但在今天之前还只是普通人的任千里闻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喃喃道:“原来女娲真的存在啊……” “这么说人类不是女娲造的?真是从猴子进化来的?”应天往穆长生那里瞟了一眼。 “蠢!人类怎么可能是从猴子进化来的?”陆老一脸不屑,仿佛应天说了一个特别白痴的问题。 任千里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又一次受到了冲击,他看着陆老,小声道:“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说人类是从类人猿进化来的……” “蠢!”陆老再一次表达了他的鄙视,“达尔文是什么时代的人?他再厉害还能一下子跳过几百几千万年前,看到远古生物的演化?还有啊,既然人是猿猴变得,那为什么现在还有猿猴存在?它们怎么也不跟着进化成人?” “可是……可是”摇摇欲坠的世界观支撑着任千里说完了下一句话,“科学证明了的,有很多证据。” “科学能证明你忽然觉醒的特殊能力吗?” 任千里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呆呆地看着陆老。 “你说科学证明了人类是从猿猴进化来的,那要是一开始就有人将所谓的‘证据’摆出来给达尔文看呢?年轻人要学会质疑,越是权威,我们就越是要秉持着一种怀疑的态度。”陆老一脸肃穆,脸上的表情有种特别神圣的高洁。 “那,我现在可以质疑你吗?”一片静默中,任千里忽然说话了。 陆老:…… 应天:…… 穆长生:…… “噗哈哈哈。”应天猛地拍桌子狂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实在的人。” 穆长生也勾了勾嘴角。 陆老脸上有些挂不住,冷冷哼了一声,道:“接下来我会给你们讲讲领路人的事情,你们都不要插嘴,尤其是你。”他威严地瞪了任千里一眼。 任千里低着头,模样有些歉意。 “三百五十六年前,觉醒者之间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动乱。灵界内部四分五裂,很多觉醒者在那场动乱中陨落,人口数量锐减,几乎只到原来的千分之一,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灵界的高层终于意识到了再斗争下去,指不定灵界的传承就这么没了,于是为首的几大家族签订契约,成立了和谐同盟,由同盟派人去各地寻找将要觉醒的人,这些被派出来的人,就是领路人,顾名思义,领路人的作用,就是帮助刚刚觉醒的年轻人认识和掌握自己的力量,也保护他们不被普通人当做妖物伤害。同时引导着他们接触灵界。” “那刚才那位胖老板呢?他也是和谐同盟派出去的人?”应天问。 “他?”提起那个任大海,陆老的表情十分不屑,“一开始担任领路人的的确都是同盟派出去的,不过随着时间过去,现在成为领路人的并不一定都是同盟派出去的,任何一个年长的觉醒者,甚至一些有经验的普通人,只要自己愿意,就能成为一个年轻觉醒者的领路人。而任大海,他不过是靠着自己的儿子觉醒才勉强被灵界接纳罢了。要不是他是千里的亲叔叔,就凭他,根本不够格成为领路人。” 陆老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不过任大海的事情你们都不用管,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三个的领路人了。” 任千里默默点头。 应天撇了撇嘴,但没有做声。 穆长生也没有反对。事实上,从一开始陆老向他们普及灵界的时候,他一半的心神,都用在思考灵界与他原来的世界有什么联系上了。他所在的大庆,是那个广袤世界里最强大的帝国,皇族与各大世家相互牵制又互相协作,将整个大庆守得固若金汤。 而皇族与世家的掌权者,都是拥有特殊血脉的天生贵族。他们生而尊贵,隐藏在血脉中的天赋能力到了一定的阶段就能彻底觉醒,化作守护家族的强悍力量。 而贵族身上的情形,放在这个世界,叫做觉醒者。 但是这个世界与他的家乡又有不一样的地方,这里的觉醒者,实在太弱,要问穆长生才见到了几个觉醒者,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穆长生只能说一句,即使没有见到任何觉醒者,凭着对这世间灵气的感应,他也能看出来。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地灵则人杰。灵气越浓郁的世界,就能供养出越多的强者,反之亦然。 这个世界虽然有灵气存在,但实在太稀少,即使这几天他感觉到几个灵气集中的地方,其强度也远远无法与大庆任何一个地方相比。 陆老虽然是个炼器师,也能炼制出许多高等级的法器,但这无法掩盖他身上过于低微的灵压,换句话说,如果不是陆老是个十分不错的炼器师,根本不会被他看在眼里。 而任千里,大概是刚刚觉醒的关系,身上的灵压时强时弱,但他最强的那个阶段,却也比季公子弱上不少。 所以他才如此忌惮和欣赏季公子,在这样贫瘠的世界,他都能有那样高的修为,若是到了大庆又会拔高到什么样的层次?可惜,他偏偏要跟长风有纠葛。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却又有那么多相似的地方,让穆长生不怀疑两个世界的联系都难。或许,在陆老这里,他可以得到如何回去的线索。 这也是穆长生愿意按陆老说的,将自己的名字载入那本记录册,同时默认陆老安排的原因。 陆老讲完了领路人,又接着讲和谐同盟了。“其实,我是同盟第十任副盟主。” “哦。”应天应了一声。 穆长生仍然静静看着他。 任千里仍然低着头。 陆老安慰自己这是因为这几个年轻人不懂得同盟的强大,等到以后他们回过味儿来了肯定得抱着大腿求我。这样想着,陆老心里平衡了不少,接着道:“因为觉醒者实在是越来越少了,为了保护你们这些新生的孩子。同盟内部统一决定出资给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定制法器护身。所以你们第一次来我这家法器店购买的任何一件法器,都是不要钱的。” “我知道,但是要承担原材料对吗?”应天凉凉地瞥过去一眼。 陆老被应天这后脑生反骨的家伙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只让你提供原材料你还不满足吗?你知道炼制一件合适的法器需要多长时间吗?你知道请我这样的炼器大师出手一次要多少费用吗?得了便宜就不要卖乖了臭小子。” 应天仍然不死心,试图从陆老那里抠点东西出来,“你刚才不说了我们是新生的吗?像我们这样的小孩子哪里有能力去找齐那种不用打听就知道很贵的原材料?” 陆老嘿嘿一笑,露出他老人家每天都刷得很干净的两排牙齿,“不要紧,你们看。”他指着自家法器店后门那里,“打开那扇门,后面就是灵界的交易市场,你们可以去那里打工挣钱凑齐材料。记住啊,人类币在那里连白纸都不如。” 应天:…… 任千里:…… 穆长生并不在意陆老所说的原材料问题,因为他根本不需要法器,他直言道:“我不需要法器。” 闻言应天一愣,看了他一眼。 只见穆长生看着陆老,道:“我想要那个檀木盒子里的东西。” 听到穆长生说要那檀木盒子里的东西,陆老愣了一下,而后果断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穆长生还未开口,应天就接了一句,“那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吧!” 陆老瞪了他一眼,“那可是我这间法器行的镇店之宝,是非卖品!” “镇店之宝?就跟其他东西一起放在架子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地位这么低的镇店之宝。”应天嘀咕道,声音却大得就算陆老捂着耳朵都能听清。 他捋了捋下巴上的几缕胡子,做出十分严肃的样子,道:“总之我是不会卖的。” “我是言灵师,你可以用那样东西换我一个言灵。”穆长生抬眼看着陆老,缓缓道。 第30章 穆长生话音刚落,陆老猛地揪断了自己的胡子,疼得他唉哟一声。 “你说的是真的!你的能力是言灵!”陆老顾不上被自己揪下来的胡子了,反而两眼放光地盯着穆长生,像是看到绝色美女的老色魔哦不,发现良材美质的大师。 “言灵?”任千里有些迷茫地看着穆长生,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顿时瞪圆了眼睛,看着穆长生的目光充满不可思议和一丝丝崇拜。 第17章 两人到达古玩街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陆焉识的店里依旧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任千里呆呆地坐在店里。 穆长生进店的时候看了架子上那个木盒子一眼,便看向任千里,“陆老先生呢?” 任千里正坐在店里的红木椅子上,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穆长生的声音,他眼睛一亮,欣喜道:“陆老去后面的交易市场了,他让我在这里看店。” 应天一进这家店就换了个态度,他把袖子撸到手肘处,身子靠在柜台上,显出吊儿郎当的样子,“诶,你换了个发型!比原来好看多了。” 两天之前,穆长生和应天见到的任千里总是低着头,额前长长的刘海完全遮住了眼睛,看上去十分阴郁怯懦,可是现在,他将前面的头发剪短了,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眼睛里也有了光彩,即使是坐着也挺直了脊背,看上去十分精神,简直像换了个人。 听到应天的话,任千里抿了抿唇,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他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道:“前两天陆老收我做徒弟了,他说我很有做法器的天赋,头发是他让我去剪的。” “原来是这样啊,算那老头子有眼光。” “一口一个老头子,小子,你还是一样的没礼貌。”应天话音刚落,陆老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背对着陆老的应天吓了一跳,他扭过头,见到法器行的后门被打开了,陆老站在那里,脊背挺直,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当场被陆老抓住,应天一点都不见尴尬,反而嬉皮笑脸地凑过去,问道:“老爷子,交易市场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陆老眉头一竖,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应天叫的是“老爷子”而不是“老头子”,让他想发作又没了理由,便只哼了一声,道:“算你小子今天运气好,碰上交易市场缺人,你跟长生进去以后不要乱晃,直接找伊水湄那丫头,她那里在招人,你们俩的条件应该合适。”陆老说着,看了眼挂在店里的老挂钟,接着道:“恩,那丫头12点就下班,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你们……咦?人呢?” 刚刚还站在店里的两人已经消失了。 陆老看向任千里,“应天那小子又把长生拉走了?”在陆老看来,跟吊儿郎当,坐没坐相的应天比起来,看起来冷淡但实际上一举一动优雅有礼的穆长生简直是好孩子的典范。 任千里道:“不,是长生把应天拉走了。” 陆老:“……” 第32章 穆长生拉着应天一跨出法器行的后门,立刻就跌入一个布满白雾的地方,远处隐约有屋舍和人影,不过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他闭上眼,集中精力感应四周的能量波动,片刻后,径直朝着面前的雾气大步踏了过去。 身体穿过白雾的感觉不同寻常,像是穿过一层薄薄的膜,而后出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支朝着他飞速射来的箭矢。 “小心!”耳边传来应天紧张的呼喝,下一瞬,应天猛地将他拉开,一脚将近在眼前的箭矢踢了回去。 冰蓝色的箭矢明显是由能量凝成的,被应天一脚踢过去,箭矢袭来的轨迹偏斜了几十度,嘭的一声射入了一旁的一棵大树上,射中实物,箭矢上立刻散出雾化的寒气,顷刻间就将那棵大树冻成一块冰坨。 这一箭若是射中人体,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尤其是穆长生那样虚弱的体质。 应天彻底火了,他看向站在前方单手持弓,明显是罪魁祸首的青年,骂道:“你他妈不长眼睛啊!箭是能随便射的吗?” 那个手里拿着一张冰蓝色长弓的青年满脸傲气,一副老天最大老子第二的拽样,他看了两人一眼,嗤笑道:“这还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吗?急什么急,老子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 连穆长生都要笑了,险些伤了人还这么嚣张且理所当然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应天踢开箭矢之后,穆长生才有空观察这个地方,这是一条街道,但比起外面充满现代化的世界,这里则显得十分古色古香,脚下铺着的是大块大块的青石,街道两旁的是两三层高的一间间店铺,再向远处望去,还能看到一排排青砖瓦房。 街上人并不少,有的目不斜视匆匆走过,有的手里拿着瓜子站在一旁看热闹……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是觉醒者。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觉醒者。 那个射箭的青年说完,大摇大摆地就要走了。这显然是个实力不错却很嚣张的觉醒者,他身边还围着几个小弟,见老大要走了,纷纷簇拥着他就要离开,还有一个小弟不屑地瞥了眼穆长生和应天两人,阴阳怪气道:“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新人,在周明哥面前也敢大吼大叫,真是不懂规矩……啊!” 那个人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伴着一声惨叫,身体撞到一间店铺的墙上又滑了下来,摔到地上一动不动,死了一般。 应天刚刚踢飞人的脚在地上磨了磨,仿佛想抹掉什么脏东西,他看着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的那几个人,冷冷道;“道歉。” 被应天阴冷的眼神盯着,周明浑身一哆嗦,立刻从刚刚手下被踢飞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握紧了手里的长弓,口气依旧嚣张无比,“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让小爷道歉?”本来他还为之前失了准头差点射到人感到一点点愧疚,可是现在对方竟然敢动他的人,他周明的手下是随随便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打的? 周明自从觉醒之后处处被人捧着,嚣张跋扈惯了,又有小弟在一旁煽风点火,想也不想就要拉弓射箭,决心给这小子一个教训。 然而没等他把弓拉开,眼前一片残影闪动,砰砰砰,他的几个小弟,连同他自己,一个叠一个被应天踩在了脚下。 身下是小弟们哎哟哎哟的叫唤,周明被打得最惨,疼得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他这才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原本以为只是两个初来乍到没什么实力的新人,没想到是一块踢不起的铁板! 周围看戏的人眼神也变了,刚刚穆长生和应天来时的方向说明他们是从陆老的法器行那里的传送门过来的,从那个地方来的一般都是第一次来交易市场的新人,刚刚觉醒,实力低得可怜。向来都是某些家伙欺负的对象,周明因为有个厉害的父亲,觉醒的异能也相当不错,向来自视甚高,嚣张跋扈,没想到连弓都没来得及拉开就被人打了! 应天将人都打了一顿,一脚踩在人堆上,趴在最上面的周明被一脚踩了个正着,身体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迷迷糊糊中,听见应天比他更嚣张更无礼的声音,“小子,下次想欺负人的时候,记得睁大眼睛看清楚,老子是你招惹得起的吗?” 听到这句话,周明喘了口气,彻底晕死过去了。 应天打了人,大大出了口气,说完便回过头,眉飞色舞地冲着穆长生的方向一笑。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穆长生刚刚站着的地方,空空荡荡…… 街角一间店铺的二楼上,一个高冠道袍的年轻男子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某个人满脸着急四处寻觅的样子,轻叹一声,“应天,你果真是变了……” 这声叹息轻的近乎呢喃,只有他一人听得清楚。 “宿道长,在吗?” “在。”听到有人唤他,男子应了一声,随后关了窗户,转身离开…… 而此时的穆长生在哪里呢? 在应天开始打人的时候,他就被一个小姑娘拉走了。 拉着他的姑娘看上去十六七岁,穿着一身滚紫边的白色汉服,她长长的黑发用两朵紫色的蝴蝶结扎成双马尾,额前梳着刚好至细眉的齐刘海,皮肤白皙,长相甜美,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是十分讨喜的长相。 在这个建筑风格与大庆十分相似的交易市场上,见到一个衣着古典的少女,穆长生不由感到几分亲切。拉着他的小姑娘面上十分焦急,不时东张西望,小声对穆长生道:“我是伊水湄,陆爷爷让我来接你们的,现在先跟我走。等一下那些人就来了!” 那些人?哪些人?穆长生露出几分疑惑,他回头看了一眼应天,对方正将那几个人踩在脚下,看上去十分痛快。 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就算有,他也能解决。这样想着,穆长生就跟着自称伊水湄的女孩走了。 伊水湄拉着他挤开围观的人群,躲进一间十分不起眼的小店里,随后透过镂空雕花的橡木窗户,望向外面。 这个时候应天已经发现穆长生不见了,正满脸着急地满街找。然而他没找多久,就被一队穿着统一白色卫衣长裤,胸前戴着蓝色徽章的人围住了。 伊水湄趴在窗台边,指着那队白衣人小声道:“那是巡逻队,只要一发现有人打架斗殴,情节比较严重的,就会被他们带走。”她鼓了鼓自己的小圆脸,有些气恼地想,人都打趴下去好几个了,这情节真有点严重了,怎么办呢? 穆长生眉心一蹙,“带走?审讯?” “对,就是审讯。”伊水湄十分无奈,“那个周明有个厉害的爸爸,他现在被打成这样,他爸爸肯定不会放过应天的,怎么办呢?”伊水湄急的团团转。好不容易陆爷爷给她介绍了两个看起来十分靠谱的伙伴! “现在的情况,明显是周明有错在先。”穆长生道。 “是这样没错,可是巡逻队的人不管谁对谁错,只要打了人就会被带走。”伊水湄道。所以她才拉着穆长生躲起来啊,一个人被带走总比两个人被带走好吧,这可不是寻常人去派出所做笔录,进了监察司可是会被扣分的。 “不会的,错不在应天,巡逻队的人不会带走他。”穆长生淡淡道。 伊水湄想说不可能,可是下一刻,就见到那些围住应天的人问了应天几句,接着就没再管他了,而是把趴在一起的周明等人带走了。伊水湄瞪大眼睛,巡逻队的人什么时候公正到这个地步了?就算周明他老爸不从中作梗,巡逻队的人也会把应天带走去问个话吧! 伊水湄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穆长生却拉开门,招招手让应天过来。 应天正站在接到中央,他脸上的焦急还未褪去,忽然见到穆长生拉开门朝他招手,嘴角下意识就勾起,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快步朝着穆长生走过去,抬头看了眼店招,问站在店铺里的穆长生道:“沐歌,这是哪儿啊?” 没等穆长生回应,蹲在穆长生身边的伊水湄就站了起来,对着应天露出一个笑容,“你好我叫伊水湄,你就是应天吧!” 应天看着紧紧挨在穆长生身边的女孩,上扬的嘴角就垂了下去,看上去有点不高兴。 穆长生看着两人,道:“进来说话吧!”而后率先往里走。 这间店面不算大,店招上写着“异常围剿社”几个字,里面和外面都是满满的复古装扮。镂空雕花的深色豫木大门一推开,悬挂在店内的铜质风铃就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 左右两面各开了两扇雕花大窗,窗下摆着两只圆形黑色高脚木凳,两盆兰花摆在木凳上,迎着窗外而来的阳光舒展开枝叶。 绘着古装美人的宫灯从屋顶悬挂而下,即使是在白天也能发出十分明显却柔和的光芒。 墙上挂着几幅山水字画,多宝架上摆着十几件瓷瓶玉器摆件……古色古香的布置能让每个走进这间店的人产生时空穿越的错觉,连人的心情也在这仿佛散发着墨香的地方渐渐平静下来…… 第33章 三人在木桌前坐下,伊水湄立刻给两人倒了茶,纤长的手指在氤氲的茶烟中显得十分秀美,她有些歉意地对应天道:“不好意思啊应天,刚才是我把长生哥拉到店里躲起来的,害你那么着急。” 应天闻言皱着眉,很不高兴,却听伊水湄急急解释道:“可我也是没办法啊,要不是把长生哥拉进店里躲起来,他现在可能就会被巡逻队的人带走了!” 涉及到穆长生,应天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却还是不高兴,他道:“那个巡逻队是是什么人?” 伊水湄开始解释,“交易市场里的觉醒者太多了,人多了矛盾就多,为了避免大家用各种能力破坏交易市场的秩序,陆爷爷就设立了巡逻队,只要有人在这里闹事或者打架,就会抓起来关几天,不但如此,还会扣分!” 穆长生道:“扣分?” “恩!”伊水湄点头道:“完成每一个同盟发布的任务就能得到一定的积分,如果刚开始就被扣分的话是要多做任务补回来的,多吃亏啊!” “那要是有人拼着被扣分的危险也要把人狠狠打一顿出气呢?”应天道:“要是谁得罪了我,管他扣不扣分,先把人打了再说!” “额。”听着应天豪迈的发言,伊水湄呐呐道:“没有谁会这么傻吧,得不偿失啊,可以出了交易市场再打啊!” 应天:…… 这丫头竟然敢说他傻! 见应天眼神不善,伊水湄聪明地开始转移话题了,“虽然我们现在都已经知道各自的名字了,但是我还是觉得得慎重介绍一下比较好。陆爷爷应该跟你们说过我了吧!我叫伊水湄,是这家名为‘异常围剿社’的狩猎小店的老板。”说道狩猎店这几个字,伊水湄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你们别看这家店又小又没什么人,其实是因为它是刚刚建立的,以后肯定会有很多厉害的伙伴,将来肯定会成为全国知名的狩猎集团!你们现在加入,以后就是这家未来大集团的元老了!” 看着伊水湄信心十足的样子,应天看了穆长生一眼,发言道:“狩猎?上山打老虎。” 正优雅地抿着茶的伊水湄险些被一口茶水呛死,她狠狠咳嗽了两下,眼睛红红地看向应天,“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什么是狩猎?” 应天戏谑道:“难道不是打老虎而是打怪兽?” 伊水湄:“……” 她有些无奈地扶额,一抬手,宽大的袖摆就滑了下去,露出手臂上画得乱七八糟的符纹,她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立刻把袖子拉好,见到穆长生和应天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才松了口气,道:“看来你们两个是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了。那我只好跟你们讲讲狩猎的事情了。简单地说,这个世界上有觉醒者,自然就有各种灵物、妖物、魔物还有鬼物!” 穆长生眉梢一挑,很巧,大庆也有这些东西。 应天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这个我们知道,讲重点!” 应天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所谓灵物,就是各种生出灵智的宝物,妖物就是各种能化成人形的妖怪,魔物是害人的东西,他们残忍又血腥,至于鬼物,当然就是人死后怨气凝聚出来的。 伊水湄道:“灵界内部有许多由觉醒者组成的狩猎团队,猎的就算四种非人类中为祸一方的家伙。” “我只想问,我们的工作就是狩猎这些害人的东西吗?猎到后怎么办?封印?消灭?工钱怎么算?按时间算还是按次数算?多长时间结算一次?还是都累积起来最后统一换成炼器材料?如果狩猎的对象十分厉害难以对付,是不是得看情况涨工资?” 应天一下子就把最紧要的问题问出来了,穆长生看了他一眼,对方立刻冲他露出一个邀功的笑容。 “我也是这个意思。”穆长生颔首道。 面对两个还没开始工作,不知能力如何,就开始计较工钱的纯新人,伊水湄嘴角的笑容彻底僵住了,她不敢置信道:“都已经觉醒了特殊能力了,难道你们不想替天行道,拯救许许多多被非人类祸害的同胞吗?难道你们不想探寻更多关于灵界、关于觉醒者、关于能力的运用等等奥秘吗?竟然本末倒置去计较那一点点工钱?” 听着这小姑娘大义凛然的话语,应天侧头去看坐在他身旁的穆长生,“沐歌,你想做拯救人类的超级英雄吗?” 穆长生摇头,他只想尽快做够十个任务去换取他想要的东西。 第19章 “爬过来?”穆长生微微睁大眼睛,他又看了看地上的黑灰,阳光照射的角度虽然会随着时间偏斜,但是刚刚过去的时间并不久,这点些微的偏斜可以忽略不计,而从客厅的柜子到门口的这段距离充满了阳光,如果那只鬼物是成人体型的话,他按照徐丽丽所说的爬了过来,那么他身体的大部分应该都会暴露在阳光下,落下的黑灰绝对不止这么一小摊。除非,那只鬼物的体型幼小……而且,它是“爬”过去的……穆长生皱起了眉。 他蹲下身,想要捻起一点粉末查看,旁边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截住了他,应天也蹲了下来,“你身体不好,不适合触碰这些阴邪之物,让我来吧!我阳气强,不怕。” 他说着不等穆长生反应就从地上抓起了一把黑灰捻了捻。 伊水湄要安抚徐丽丽,没敢离开她身边,看到穆长生和应天查看那些明显是鬼物留下来的东西,便问道:“怎么样?发现什么?” 应天把手里的东西捻了捻,又眯着眼睛观察了半天,道:“这是只很强的鬼物。” “这不是废话吗?能在大中午顶着阳光出现的哪个不厉害?”伊水湄翻了个白眼。 “可是很奇怪。”应天道:“这只鬼物,好像年纪很小。” “年纪很小?”伊水湄瞪大眼睛。她知道应天指的是什么。鬼物是人死后靠着极强的怨气或者强烈想要留下来的意念形成的。但是小孩子没有太强的意念,因为年纪的缘故,他们很多东西都不懂,也没有强烈想要留下来的欲望,甚至连死亡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一个年纪幼小的鬼物就已经足够让人注意了,尤其是这只鬼物还很强,要说没有外力的作用是不可能的。 “你确定吗?”伊水湄还是有些怀疑,毕竟小孩子鬼物实在太少见了。 面对伊水湄的质疑,应天露出一个鄙视的表情,“看穿本质是我的能力。” 一说到觉醒的能力,伊水湄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立刻相信了应天的话。 应天见状嘴角抽了抽,一回头却撞进穆长生审视的目光中,他心头一跳,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容。 穆长生收回目光,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套戴上,用塑料盒子装了一些黑灰收起来。 “这里没有鬼物的气息,想来它已经离开了。”穆长生起身道。 “那它要是再回来怎么办?”徐丽丽害怕道。 穆长生看向伊水湄,“你能给她几张驱邪的符咒吗?” 伊水湄道:“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们是一个组的,在做任务的过程中必须每个人都有所贡献,我用过符咒,应天看穿了那个鬼物的年纪,接下来就轮到你了。”生怕穆长生反感,她立刻补充道,“不是我非要你使用能力,而是灵界的规矩就是这样,任务就是历练。” 穆长生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粒木珠。珠子很普通,但磨得光滑,纹理清晰,算得上漂亮。 这次伊水湄用对了符咒,他们三人之间关于灵界和能力的谈话被屏蔽了,徐丽丽并没有听见,所以当她看到穆长生忽然掏出一颗木珠子的时候露出茫然的神色。 “这是开过光的法器,戴在身上,诸邪不侵。”穆长生一边说,一边将珠子递给徐丽丽,目光十分守礼地落在她的头发上。 伊水湄:…… 应天:…… 他们看着眼前这颗半个小时前还呆在两元店里的木珠子,无言以对。 之前伊水湄说要准备道具,于是穆长生在花四块钱买了一副手套,一小袋珠子,这一颗就是其中一个。 徐丽丽并不知道珠子的来历,但也看得出这只是一颗普通的珠子,但这是一颗帅哥亲手递过来的珠子啊! 她立刻伸手接了过来,然而刚刚拿到手里,徐丽丽就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想法有多么愚蠢,因为这枚看起来很普通的珠子,一落到手里就透出了淡金色的光,那些光芒柔和温暖,握在手里的感觉舒服极了。 这……真的是能驱邪的法器?! 不管是不是,反正肯定是个好东西!徐丽丽握紧了手里的珠子,十分真挚地向穆长生道谢。这一刻,她心里的惶惶不安终于烟消云散…… 在徐丽丽家周围找了许久也找不到鬼物的踪影,好像那只鬼物知道他们在这里特意避开一样,不过以应天描述的那只鬼物的年纪,它应该没有这么聪敏。 伊水湄想不明白,只好在徐丽丽门口和床头各贴了一张护身的符咒,才跟着穆长生和应天一起离开。 走出徐丽丽家的小区,应天抬头看了眼已经开始偏西但热度不减的太阳,撑开大伞,“其实不用给徐丽丽符咒也没事,那只鬼物一直在她面前晃却不伤害她,估计是把她当成妈妈了。而有了沐歌给的法器,那只鬼物就只能看着,没法再接近徐丽丽,连她身上的阳气都吸不走,更不用担心了。” “话说那颗珠子怎么突然就变了呢?”伊水湄脑洞大开:“难道长生哥的异能就是让一样东西变成法器!”难怪陆爷爷说长生哥不想要法器呢,原来是这样啊!伊水湄瞪大眼睛,有些发懵地看着穆长生,“好、好厉害!” 看来陆老并没有把他的的能力告诉伊水湄,穆长生心道,也好,他懒得再去解释了。 对着穆长生的能力惊叹了一番,伊水湄立刻在论坛上按下了“任务完成”的按钮。 她把手机放到穆长生面前,让他看清了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小组——异常围剿社成员三,完成任务一次,每人获得经验点一。” 应天也凑过去看了一眼,拧着眉头道:“就这么容易?要是我们没完成任务呢?还有,我记得这是一次普通任务吧,说好的一次一千块呢?” 伊水湄道:“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啊,我提交任务完成之后,同盟会派人来检查,要是有人没有完成任务就点‘提交’,是会被很严厉地惩罚的,至于工钱,等同盟的人检查完以后才会发下来。” 应天道:“这么简单就完成任务,看来要不了几天就能凑齐材料找老头子换法器了。” “是这样没错。”伊水湄顿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不满道:“你怎么这样称呼陆爷爷啊,太没礼貌了。” 应天摆摆手,一边应付伊水湄,一边拿眼角余光注意穆长生。对方神色淡淡,完全看不出心里是什么想法。心里一时有些挫败,沐歌的心一如既往的硬啊,他努力这么长时间了,完全没有一点把他打动他的意思。难道……是缺乏特殊的契机? 这时,穆长生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浮起荣全的名字,“荣总……荣成醒了!” 应天捕捉到穆长生声音里那点不易察觉的喜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这么快就醒了。 “好,我现在过去看看。”穆长生道。 第36章 告别了伊水湄,穆长生和应天坐车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中心医院这个时候不见冷清,人反而比早上更多了。穆长生一走进医院,就闻到了那股消毒水和药味以及其他味道混在一起的古怪气味,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不过他并没有打算把言灵浪费在这方面上,因此什么都没说,便和应天一起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自从身体好一些之后,穆长生越来越注重身体的锻炼,有体力走路的时候绝对不会去坐电梯。 跟医院大厅比起来,楼梯处的人就少多了。只不过在走到第三层的时候,意外遇见了一个熟人。 刘三嘴里叼着一根烟,正数着手里的钱从四楼上走下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这时手机响了,他接通以后,立刻殷勤地喊了声,“张哥。” 手机另一头的“张哥”不知道说了什么,刘三露出一个轻蔑恶劣的笑容,语气愤愤,“那个老不死的,好好把钱给我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竟然还敢把钱藏起来,要不是我机灵差点就被他骗过去了……也不想想,他就我一个儿子,存再多的钱将来还不都是我的!现在给跟将来给有啥区别。脾气又犟又臭,别指望我将来养他……对对,我把他打了一顿,这老不死的,几天不打他还以为他能管教我……那个,张哥,之前我昏迷了半个月,好多东西都……啊,我知道,您放心,肯定帮您搞定……啊?那老不死的,放心,他现在躺床上呢,能干什么……” 穆长生站在第三层的楼梯口,一字不落的将那番话全都听了进去,越听脸色越不好看,那一贯平淡的眼底好似累积了风暴,暗沉得令人胆寒。 他的身体一直不好,虽然刘医生开的药里没含多少灵气,但他喝了刘医生的药之后有了些起色是事实,表面上没什么,心里却一直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将刘医生当做恩人对待。 得知刘三是刘医生的独子后,穆长生虽然不喜这人的行为处事,却还是用言灵让他醒了过来,原以为经历这番变故后他能改过自新,善待一心为他的老父亲,没想到…… 穆长生还是高估了刘三,同时也更加深刻的认识到这个世界和大庆的不同,若是在大庆,子女无故不赡养父母就是大罪,有谁敢殴打一心为之的慈父?像刘三这样的人,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沐歌,我去教训他。”应天看着穆长生,撸起袖管就要冲上去。 穆长生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刘三已经发现了两人。 关于被搜魂的事情刘三没有任何记忆,但是穆长生这个人他还是“认识”的,见到他,刘三就反射性地冷冷哼了一声,腔调古怪道:“哟,没想到这么巧,在这儿遇到你小子?”语气中不乏轻蔑之意。 听了这话,穆长生没多大反应,应天眼里却窜上了两丛怒火,不等刘三接着说下一句,一拳头上去,刘三被打得倒退十几步,鼻管里淌下两道鲜红的血。 刘三被这一拳打得晕头转向,好半晌才缓过神来,他捂着剧痛的鼻子,怒火上头,想也不想就举起拳头朝着应天冲了过去。 结果自然是被虐打! 这道楼梯是医院里最偏僻的一条,穆长生选择这里就是因为走这条楼梯的人少,十分清静。 因此应天单方面揍刘三的动静才没有人发现。不过应天仍然十分小心,他力气又大,一把拽住刘三就在他嘴里赛了一大团纸巾。刘三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身虚体乏,根本没有反抗力,被塞进嘴里的纸巾甚至没有机会拿出来,就被应天按住一通猛揍。 等到应天停下来的时候,他已经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穆长生走上前时,发现躺在地上的刘三鼻青脸肿,衣服下的地方不用看,肯定也是青青紫紫,伤得不轻。 说到底,刘三不过是个小混混,他跟着的叫张哥的混混上头还有一个老大,那个老大跟季家有点拐了不知多少个弯的亲戚关系,这一帮人就经常借着季家的名头到处招惹是非,也因着扯着季家这张大旗,刘三才能次次完好地从派出所出来。 刘三这人向来欺软怕硬,见到跟应天一伙儿的穆长生走过来,连忙害怕地捂住了头,嘴巴里的纸巾还没拿出来,只能呜呜呜地求饶。 穆长生一眼扫过他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和耳朵上密密麻麻的耳钉,皱起了眉。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穆长生低头看着刘三,缓缓道:“你染发穿耳,伤的不是你自己的身体,是你父母的血与肉,是为不孝!” 刘三心道我自己的身体爱咋折腾就咋折腾,跟孝不孝有什么关系?然而应天在一旁虎视眈眈,身上痛得要命,他不敢拿出纸巾更不可能开口。 “仁之实,事亲是也。”穆长生说完这句,顿了顿,又道:“险些忘了,跟你这种人说这些有什么用?” 刘三:什么叫做我这种人?老子是堂堂正正的男人,你这种小白脸有什么资格说我? 刘三的腹诽穆长生自然是听不见的,不过这完全妨碍不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盯着倒在地上呻吟的刘三,穆长生平素温和平淡的双眸渐渐染上幽暗的色泽,“从此刻开始,你若敢道你父亲一句不是,就要受万蚁噬心之苦;你若敢打你父亲一下,就要承受百倍他受到的苦楚;你若是违背他的意思……”穆长生忽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温度,“那你就下地狱去吧!” 不久之后,两人再次相遇的时候,刘三已经变成了一个遵纪守法,孝顺父亲、友爱邻里的好青年好大夫了,当然,那是后话。此刻的刘三根本就没把穆长生的话放在心上,还当穆长生是在威胁他,他表面上躺在地上瑟瑟发抖,心里却不停地发出恶毒的诅咒,决心总有一天要报复回来。 穆长生听不见刘三心里的咒骂,却不代表他看不见他怨毒的眼神,不过就算刘三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转身,一步一步踏着楼梯往上走,再没回头看过一眼。 应天依旧背着他那个黑色双肩包,脚步轻快地跟了上来。穆长生看他一眼,“你刚才为什么要出手打他?” 应天反而奇怪了,“沐歌不是很想打他一顿吗?”他都看到穆长生眼里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厌恶了。 穆长生无言以对,不可否认,他刚刚确实像教训刘三一顿,但是心里想跟付诸行动完全是两回事。 可是应天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意思,并将他懒于亲自动手的事情付诸行动。很多次都一样,无论是生活上的小细节还是其他的事情,不用说不用问,他就能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这种感觉……应天他究竟有多了解自己?穆长生眉心拧了一下又松开…… 荣成的病房里此刻已经围了不少人,有的是他带过的艺人,有的是相熟的同事和同学……他大哥荣全正坐在他病床边,低着头不知道在和他说什么。 果篮和鲜花摆满了病房,两手空空进来的穆长生和应天立刻就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 除了荣总和荣成,其他人都以为穆长生是慕长风,纷纷对这位据说傍上季公子这条金大腿的十八线小艺人打招呼,态度十分热情。 穆长生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并不多话。自从他代替长风拍了那条广告之后,宏艺娱乐里以为“他”要被雪藏的人纷纷改了态度,不少人主动打电话过来问候他的“病情”。 艺人是弟弟的事业,他现在暂时顶着他的身份,就要帮他把人际关系守好,因此面对这些或真或假的关心,他都耐下心来一一周旋。但若要他一一记下这些人并付出多大的热情,就不可能了。 荣成见穆长生进来,本来还有些倦怠的眼神霎时一亮,他跟穆长生打了个招呼,就侧头看了自家大哥一眼。 荣总立刻就领会到弟弟的意思,他起身离开病房,顺便把其他人也打发了出去。本来有些拥挤的病房立刻空了下来,只剩下穆长生、应天和荣成三人。 穆长生在病床旁坐下,看着荣成依旧十分苍白的脸,沉声道:“怎么回事?我记得你开车的技术很好。”这次事故的调查结果是荣成疲劳驾车,将油门当成刹车踩了下去才酿成车祸,但穆长生知道荣成开车的时候一直很小心,要是真累了绝不会自己开车,更不会犯这种错误。 听了这话,荣成无奈苦笑,“算是意外吧!” 穆长生:“算是?” 荣成看了应天一眼,那意思很明显。 这是要赶他出去?应天冷冷一笑,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无论荣成什么时候看,从哪个角度看,应天的长相都属于完美无缺的那一种,然而被他这么一瞪,荣成心惊肉跳,脸色更白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凶悍的猛兽。 注意到这一幕,穆长生眉心微蹙,正要开口,却听见应天道:“沐歌,荣哥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跟你说,要不我先出去吧?”应天面对着穆长生说出这话的时候,神色再温和不过,嘴角还带着微微的笑,再乖巧不过,完全没有刚刚瞪荣成那一眼的凶悍劲儿。 荣成见状不等穆长生开口,连忙道:“没事没事,我要说的也不是什么隐私机密,而且应天也不算外人,听一听也没什么,说不定还能给我点意见,哈哈……”荣成干笑着,心里犯嘀咕,应天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来历,乖巧的时候跟个小太阳一样让人暖暖的,穆长生一个没注意他就凶相毕露,他可不想得罪他。 “实话跟你们说吧!这次的事故是意外也不是意外。”荣成叹了口气,道:“我确实把油门当成刹车踩了,但是不是因为疲劳驾车,而是因为……我见到鬼了……” 第37章 第21章 可惜,这孩子死的时候太小,他甚至连自己已经死了都不知道,还谈什么为自己报仇,像这样的鬼物,也无法回归轮回,如果穆长生今天没有发现他,他不知道还要在这世上流荡多久。 穆长生这样想着,弯下腰,额头小心翼翼地碰上了小孩的额头。 下一刻,眼前闪过一片亮光,穆长生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脏乱不堪的客厅里。 即使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但穆长生还是从一些细微的地方,发现这里就是徐丽丽现在住着的那套房子。 婴儿的啼哭声响起,穆长生默然回头,看见了那个孩子…… 等穆长生从小孩的记忆里出来的时候,眼睛里不觉已爬上了几条血丝,他眼眶发红,胸中已经被愤怒和疼惜挤满。 这个孩子的父母,是一对吸毒成瘾的情侣,他们好吃懒做,骄奢淫逸,终日将光阴耗费在各种娱乐场所,即使有了孩子也不曾改变。他们在孩子刚刚会自己吃饭的时候就辞退了保姆,常常随便买几个面包扔在家里,也不管这么小的孩子会不会自己拆包装,就把孩子锁在家里自顾自出去玩乐,有时候膈好几天才回来,常常是等到他们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饿得奄奄一息,然而他们不但没有后悔反而变本加厉,长期遭受饥饿的折磨,那个孩子渐渐瘦成了皮包骨头。他没东西吃的时候就一直拍打门和窗户,但始终没有人来救他。最后一次,他呆在被锁住的出租屋里,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不愿意负责的话,就不要把孩子生下来受苦,既然生下了他,为什么不好好待他?就算是畜生,尚懂得怜惜子女,那两个人,连畜生都不如,根本不配为人父母! 穆长生手上不敢用力,他现在明白为什么这孩子宁愿被阳光灼伤也要出现在徐丽丽的面前了,看着年龄相仿,同样长发,又出现在屋子里的女人,他便以为这是自己的母亲…… 即使被虐待致死,这孩子也不懂得怨恨。 他轻轻抚着小孩枯黄的头发,柔声道:“投胎去吧!那对虐待你的父母注定不得好死。而下一世,你会有真心疼爱你的父母,幸福美满的家庭,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不知道小孩是不是听懂了,无声朝他露出灿烂的笑容,下一刻,他的身体就在穆长生眼前渐渐虚化,最终消失不见。 穆长生的双手还维持着环抱小孩的姿势,直到再也感觉不到半点鬼物的气息,才放下手。 “阁下真是好强的力量!” 放置黑灰的塑料盒子已经空了,穆长生正要回去,蓦地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声。 他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却见阴影处走出一个高冠道袍的年轻男子,他背上背着一宽一细两柄长剑。公园里的光线不甚明亮,但依然能看出其龙姿凤章,仪表非凡。他的双鬓似春风裁成,眉目若水墨绘就,看人的时候一双桃花目里仿佛漾着笑意,一眼就能让人心生好感。 “贫道宿清源,栖风宿雨的宿,濯污扬清的清,源清流洁的源。敢问阁下尊姓大名。”道士拱手施礼,袖摆轻扬,风度无双。 身后剑穗随之飘扬。 对方这番作态,倒是让穆长生不好发作。他此刻因为那对虐童父母而愤怒的情绪还未完全平复,说出口的话也带上了几分冷意,“现在的道士都喜欢藏在暗处偷窥?” 闻言宿清源有些尴尬,不过下一刻就恢复如常了,他道:“阁下误会了,实在是贫道这副打扮,在城市里行走难免会有些麻烦,所以我给自己下了一道隐藏声息的道符,阁下来之前,贫道正在那棵树上调息,并非刻意隐藏。” 穆长生看了眼他道袍上沾着的一片树叶,不置可否。 “阁下是觉醒者吗?刚才使用的是什么能力?竟然能毫无波动地将鬼物送去投胎,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贫道实在不敢相信。” 宿清源看上去对穆长生的能力十分感兴趣,他眼中满是热切。“贫道现在是华夏道教协会的会长,与觉醒者同盟的盟主有几分交情,这次来到g市就是为了协助同盟追查一桩非人类作祟的大案,凭阁下这样强的力量,届时一定能起到十分关键的作用。”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宿清源一口一个阁下,态度十分客气,穆长生也不好一直沉着脸,他开口道:“我叫穆长生,只是刚刚觉醒的新人。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告辞。” 听到穆长生说自己是刚觉醒的新人,宿清源眼里闪过诧异,见对方毫不犹豫转身就走,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呆的模样,他有些遗憾地摇摇头,“他似乎不太喜欢贫道啊……” 穆长生转身往回走,拦下一辆出租车,他报了小区的地址就坐了上去。然而车子刚开没多久,穆长生就感觉到身体泛起一阵阵的寒意,起初还不明显,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严重。他不由拢了拢薄薄的外套,对坐在前面的司机道:“能把冷气关了吗?” 司机大叔一愣,透过后视镜古怪地看着后面冻得脸色发白的小伙子,“俺没开冷气啊!” 穆长生目光一暗,脸色沉了下来。 开车的司机是个心地不错的老实人,现在天气渐渐入夏,白天有些热,晚上倒是凉快不少,他出来载客套着一件长袖衬衫刚刚好,但是看后面的小伙子脸色实在不好,心想对方可能是生病了,二话不说就开了暖气,同时把车窗都关得只剩下一条小缝,既不会让外面的凉风吹进来也不会让车里太闷。 只是这样一来他自己倒热得汗流浃背。 穆长生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目光中透出几分暖意,即使他现在情况特殊,对方开了暖气也没有多大作用。 “谢谢。”穆长生看着对方道。 司机大叔并不看他,专心看路,听了这话应道:“不用客气,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诶,小兄弟,俺看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要是发烧了就不好了。” “无事,家里……有人等我。”穆长生的声音有轻微的发颤。浑身笼罩在车内的暖气里,但体内的阴寒却没有半分减少。 “嘿,原来是有人等着。”司机大叔哈哈一笑,想起每晚给他留灯的老婆孩子,车开得更稳了。 到了穆长生报出的小区名字,司机大叔在马路边停下车,见穆长生脸色苍白得厉害,还帮他把车门开了。 “小兄弟,你还行吗?你家里人呢?要不俺扶你进去吧!” 穆长生摇头,看着司机大叔眼带关切的样子,他已经有些混沌的脑子想了想,道:“你是好人,会一生平安。” “嘿,借小兄弟你吉言了。”此时的司机大叔还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大的运道,见穆长生从车里出来,稳稳当当地向着小区大门走去,便开车离开了。 在车里的时候虽然还是感觉阴冷,但好歹有层暖气裹着,一下车迎面一股凉风袭过,穆长生打了个寒噤。 但即使冷得身体发僵,穆长生依旧是掌舵穆家的家主,迈不出的步伐平平稳稳,看不出半点异样,即使他此刻的脸色白得吓人。 离小区大门口还有段距离,穆长生的脑子有些昏沉,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静静地站在小区门口,影子被灯光拉得好长好长。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应天一动不动,已经在小区门口站了两个多小时了,门卫见他站那儿等老半天挺可怜的,说了一句,“这位先生,要不要到门卫室里坐坐?” 应天冷着脸,看都没看他一眼,忽然眼睛一亮,快步冲了出去。 “你……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穆长生的脑子越来越沉,眼前也有点模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应天的眼睛有些发红。 第40章 应天走到近前,才发现穆长生的脸色苍白至极,他呼吸一窒,涩声道:“怎么回事?” 穆长生想摇头告诉他没什么要紧的,然而下一刻,眼前忽然一黑,身体像是堕入了无边的深渊里,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见到他忽然倒下去,应天瞳孔一缩,立刻伸出手将人接在了怀里,一入手,穆长生身上低的吓人的温度就传到了他身上,应天目光一沉,脸色难看得像是要把谁吃掉。 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带着穆长生冲回了公寓,速度快得甚至在原地留下残影。 刚好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的门卫咔哒一声,眼镜掉了…… 回到公寓,应天连大门都来不及关,立刻把穆长生放到床上,抖开棉被将人裹在了里面。 如果说穆长生刚才是脸色苍白的话,现在已经冻得发青了,即使裹着两层棉被躺在开足了暖气的屋子里,依然冻得牙齿打颤。 应天皱眉。 刚刚是关心则乱,现在冷静下来,应天才发现穆长生是阴气入体,普通的保暖方法根本没有用! 他坐在床边,将穆长生盖在被子下的双手拿出来,紧紧地握在手里。 暖意从应天的手里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将侵入穆长生体内的阴气一点点驱逐。 穆长生拧紧的眉峰缓缓舒展开来,身体无意识地朝着应天那里凑,他不满足于手心里的那点暖意,被应天握住的手挣扎开,下一刻就环住了他的腰。 应天浑身一僵,待发现穆长生并没有醒过来以后,立刻松了口气。 稍稍犹豫后,他轻轻推开穆长生的手,然后脱下鞋子,钻进了被窝里,把穆长生环进了怀里。 被阴气入侵的身体冷得像冰,穆长生的体质又弱,这一次下去,好不容易养起来的那一点肉肯定又没了。 应天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垂眸看着他渐渐恢复的脸色,锋锐的眉眼越来越柔和,他一直抿着的微微开启,轻轻唤了声,“长……生,长生,长生,长生……” 他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也不管怀里的人有没有反应。 “长生……” “嗯。” 应天吓了一跳,环在他肩上的手霎时就松开了。 穆长生双目紧紧闭着,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然而比起方才发青的样子明显好了许多。 应天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浑身戒备着,随时可以在他意图睁开眼的那一瞬间跳下床,好半晌后才发现对方根本没有清醒,松了口气。 身体放松下来,应天盯着他紧紧闭着的双眼,突然很想去碰碰,然而手伸到一半转了个弯,落到他的额头上。 “还是好冷。”应天呢喃了一句,将人紧紧抱在了怀里,阴邪之气入体,若是叫他知道是谁害他,就是对方逃到宇宙尽头,他都不会放过他…… 时间回到穆长生离开公园的那一刻。 两个壮汉正压着一对年轻男女往一条偏僻的小巷中行去。 这条小巷已经很老了,两旁是即将拆迁的老旧楼房,仅有的两盏路灯光线微弱,明明灭灭,不一会儿就完全熄灭了。 失去了光线的小巷里寂静无声,站在巷口往里一看,黑黢黢的让人毛骨悚然,仿佛那不是一条普通的小巷,而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那对年轻男女往里头一看,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同时心里充满了强烈的不安感。男的连忙冲身旁的壮汉谄笑道:“这位大哥,能不能走别的路啊,这黑乎乎的怪吓人的。” 女的则冲着两个壮汉妩媚一笑,身子往前,想靠在其中一个壮汉的胳膊上。 这对年轻男女常年吸毒,身体早就被毒品掏空了,脸色青黄,骨瘦如柴,别说现在是晚上,就是大白天见着也要把人吓一跳。 虎老二见那女人想要往自己身上靠,那是半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反而被那张故作妩媚的脸恶心得半死,蒲扇般的巴掌就扇了过去,啪的一声,将那女人扇得眼冒金星,脸皮立刻就肿了起来。 “艹你娘的,就这种货色还以为自己根花儿呢!给老子老老实实站好,再敢玩花样老子就抽死你!” 那女人被扇了一巴掌立刻老实了不少,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哭出声来,只频频望向自己的男友。 她男友看都不看她一眼,还在央求着虎老大走另一条路。他可不像那女人那么蠢,他知道虎老大虽然不爱说话,但只要一开口虎老二肯定会照办。 谁料虎老大根本不理会他,一脚就将他踢进了小巷,那男的被这一脚踢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疼得话都说不了了。 虎老二见大哥率先进了巷子,自己也推着那个女人进去了。“娘的,这破巷子连个灯都没有,要不是这条路最近,老子才不乐意走呢!” 然而刚刚推着女人进巷子,还没走上两步,虎老二就见大哥停了下来。他大哥一直是个厉害角色,虎老二对自己大哥向来崇拜得很,一见虎老大停下来,脸色也不大好看的样子,他立刻跟着停了下来。 “大哥,咋的啦?这巷子有古怪?”虎老二凑近虎老大,压低声音问道。虎老大闻言转过头来看他,那张他熟悉的精瘦的脸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来,然后,就在他面前裂成了两半! “啊啊啊啊啊!”站在虎老二身边的女人见到这一幕吓得大声尖叫了起来。 虎老二瞪着眼睛,立刻往后退了一大步,同时转身玩命往巷口跑,然而看起来近在眼前的巷口却怎么跑也跑不到!他边跑边大声喊道:“大哥,大哥你在哪啊!” 虎老二根本不相信刚刚那个头被劈成两半的人是他大哥。 没过多久,他熟悉的声音就从后面传了过来,“我没事,你带上那个女人,我们一起冲出去。” 虎老二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听到这话立刻回头去抓那个吓得瘫倒在地上的女人,却见刚刚头部裂成两半的未知物体从地上爬了起来,顶着裂成两半,只有一点皮肉连在脖子上的脑袋朝他走了过来,同时一只手用力,把那女人的一条胳膊活生生扯了下来。 女人的尖叫声一下子消失了,她活活疼晕了过去! 然而那只扯掉了女人一只胳膊的东西仍不满足,它的身体忽然散成好几块,从不同的方向朝着虎老二冲了过来。 明明小巷里黑得看不清东西,但是虎老二却能清楚地看到女人喷溅出来的血和那个怪物散开的肢体头颅齐齐朝他冲过来的狰狞景象。 胆子再大也被这一幕吓破了! 虎老二迫不及待地把晕过去的女人丢过去,自己朝着虎老大的方向拼命跑。 原本狭窄的巷子此刻像是扩大了无数倍,虎老大那边也遇上了麻烦,他啐了一声,“该死!是魔物!” 寂静的小巷里忽然响起爆破的隆隆声,虎老二看见老大的身边有火焰蹿得老高,一下子就把他身边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吓跑了。 第23章 而听完了穆长生的讲述,原本义愤填膺中夹着几分害怕伊水湄此刻已经快要把两只眼睛哭肿了,她一边拿袖子擦眼泪,一边道:“小鬼物太可怜了,他的父母怎么可以那么狠心呜呜……不对,那对畜生根本不配当小鬼物的父母,他实在是太可怜了呜呜呜……” 伊水湄母爱天性大发,哭得稀里哗啦,任千里也红了眼眶,不过他没哭,而是抽了一大把纸巾放到伊水湄面前。 伊水湄毫不客气地将纸巾都拿走,哭得也更大声了。 应天心里不耐烦极了,不过任谁看向他,都只能发现他眼眶微微发红,面上露出难过同情又愤怒的复杂神色,一副对那孩子的遭遇万分怜悯同时恨不得砍死那对父母的样子。 穆长生看了应天一眼,对伊水湄道:“别哭了,我已经送那孩子去投胎了,他现在应当过得很好。你们不用再担心了。” 伊水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到这话下意识就停了下来,那双大大的杏眼看着坐在床上,穿着睡衣,依然俊逸得像一幅画的穆长生,红着脸点了点头,然后,打了个嗝。 伊水湄:…… 哎呀好丢脸!在男神面前哭那么厉害就算了,那表明本小姐有爱心嘛!但是为毛要打嗝啊!形象都毁了啊啊啊!这样想着,她突然,又打了个嗝! 伊水湄:/(tot)/~~ 伊水湄欲哭无泪,穆长生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本来人哭得太狠就容易打嗝。他看着伊水湄和任千里,微微一笑,道:“你们能来看我,我很高兴,今晚就留下来吃饭吧,应天做菜很好吃。” “真的!”吃货少女惊喜道,任千里也眼睛发亮,不知道是因为应天厨艺好还是因为能留下来吃饭。 穆长生颔首。 应天心道他才不要给这两个蠢货做饭呢!不过面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尤其是穆长生开口说要喝粥之后。 他把两个碍事的家伙赶出了穆长生的卧室,连忙去厨房端了一直温着的清粥。 “沐歌,你现在还好吗?手还有没有力气?要不我喂你?” 对上应天关切的眸光,穆长生微微一顿,才道:“不用了,我感觉现在很好。”他还不至于虚弱到连碗都端不住。话落便把碗接了过来,一口一口喝了起来。昨天晚饭没吃,今天早饭午饭也没吃,他着实饿了。好在应天的手艺似乎比以前更好了。 应天坐在床边,微微垂着头,看上去有点失望。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自动转移了,穆长生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睡衣(是他给换的),他长长的黑发用一根白色的发带松松系在脑后(是他系的)! 当时换衣服的时候,心里担心他的身体情况,根本没敢细看,现在想想,当时的长生是什么样子的?应天的目光往他锁骨的地方瞄,不知道那个东西,还在不在……应天觉得心跳太快了,他晃了晃脑袋,忽然注意到穆长生脸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点棉絮。他想都没想就伸手去拂。 却没想到,他伸出手去,穆长生同时侧过头来,他碰到的不是穆长生微凉的脸颊,而是两瓣微凉的薄唇…… 卧室内的空气仿佛一瞬间凝滞了,应天感受这指尖传来的感觉,双目与穆长生的目光对上,脑子好像被什么东西轰了一记,怔愣在原地完全忘了反应。 穆长生也愣住了,他凝视着应天,看着他那张最初就让他惊艳不已却不失英气的脸,忽然想起他眉飞色舞时的样子,想起他开怀大笑时的样子,想起他认认真真地择菜做饭时的样子,想起他看着自己时永远愉悦温暖的眸子……胸腔里的那个地方忽然剧烈跳动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开始发烫,屋子里也突然热得不正常…… “你……”穆长生一开口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的声音竟然干涩得不像样子。 然而这一声终是把刚才的氛围打破了,应天猛地站起来,碰的一声冲了出去! 至于为什么发出那么大的声音……他起身的时候把椅子带倒了…… 如果是平时,穆长生肯定会为应天毛毛躁躁的样子报以一笑,可是现在他按了按自己还未平复下来的胸口,摸了摸自己还滚烫着的耳根。心里却没有半分欣喜和轻松。 明明知道应天来历不明,他仍然将他留在身边;明明一个言灵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他偏偏自欺欺人地觉得留下应天的原因是他将自己照料得很好,厨艺也很好…… 可事实上,拥有言灵的他,若真想要一个比应天更好的,难道还找不到么? 无非是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在见到应天的第一眼就动心了,所以明知道他是假装昏迷,明知道他根本没有重伤,明知道他是刻意接近,却还是将他带了回来…… 穆长生皱着眉,心里一时有些迷茫,不应该,他不应该这样……如果连他都这样任性,那穆家怎么办?长风怎么办? 要不要,对应天用言灵呢?这样不管他是谁派来的,他都不需要再心存顾虑了…… 他眸光一垂,就见到了自己还拿在手里的碗,碗里的粥已经被他喝了大半,剩下的还冒着几丝热气…… 罢了,等见到长风,再说吧! 应天冲出房间的那一刻,脸上的慌乱瞬间平静了下来。 任千里和伊水湄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他们背对着他,一边看一边低声讨论着什么。 应天见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偷偷地,将刚刚碰到长生唇瓣的那根手指放至唇边,轻轻一吻。 好似透过这根手指,间接触碰到了对方那一贯苍白却柔软的唇…… 他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摩挲着手指,他心情愉快地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挑选出食材,开始做饭。先做的是肉丸子,他力气大,没一会儿就把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剁成肉糜放在一只大碗里,然后将泡好的香菇切成丁,用香油炒了一遍。 香菇丁被翻炒时冒出滋滋滋的声响,他一手拿着锅铲,一手端着一只小玻璃碗,将锅里炒好的香菇丁盛到碗里。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神色认真而专注,黑色的碎发落到额前,侧脸的线条坚毅俊美。 伊水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声音,望过去的时候刚好见到这一幕,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应天长得这么好看呢?虽然说是个基佬,唉…… 她支着下巴盯着厨房那边看,长长的袖子落下来,刚好露出满胳膊的符文。 坐在旁边的任千里一侧头就看到了她画的满手臂都是的符文,好奇地问:“你干嘛在胳膊上画这些啊?” “啊?这个啊!”伊水湄伸出两只胳膊给他看,只见她白皙的手臂上都画满了各种符文,有的只是简简单单地勾勒几笔,有的繁复华丽一眼看过去都找不到起点在哪里,有的看起来像是好几个符文窜在一起,十分奇怪。 “这些都是你自己画上去的吗?”任千里摸了摸她手臂上的一个符文,脸上满是好奇和惊叹。 “那当然,这是我做了好几个月才做好的笔记呢!”伊水湄又是骄傲又是不好意思,“其实啦,我的异能就是画符咒,凡是被我画出来的都能发挥出很大的效果!百试百灵,不过你知道啦,这些符咒太复杂了,我怕忘了就做了笔记!”其实是不看笔记她根本记不起来(⊙﹏⊙)b“原来是这样啊!”任千里眼里满是佩服,他对着伊水湄手上的符咒看了很久,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符咒是什么样的?我以前都没见过,你可以画一张给我看看吗?” 任千里以前的情况伊水湄大概知道一点,看他年纪跟自己差不多但是瘦得皮包骨头的样子也挺同情他的,知道他刚刚觉醒能力没多久,还在摸索当中,平时又没什么机会见到别的觉醒者,本来就想着多带他出来见见世面,现在被他小心翼翼的眼神一看,伊水湄顿时母爱泛滥,立刻道:“当然可以啊!画个符咒而已,我现在就画给你看!” 见伊水湄答应,任千里立刻露出惊喜来,连忙给伊水湄找了支笔,刚要递给伊水湄手里又缩了回去,“这个,画符咒得用毛笔吧,这个……”他看了看四周,客厅里能找到的只有圆珠笔了。 “没事!”伊水湄拿过他手里的圆珠笔,放在手里晃了晃,笑得眉眼弯弯:“我可不是那些没本事的道士,用什么笔都能画出威力巨大的符咒!”她骄傲地挺了挺胸,随便抓过一张纸就要开始画,动笔之前,她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期待地盯着她看的任千里,问道:“你想要看哪个符咒?” 任千里闻言,在伊水湄手臂上挑了个最简单的,“就这个吧!” 伊水湄看了那个符文一眼,心里一喜,啊,是最简单的灵火符,这下肯定不会出错了!她故作淡定地点点头,道:“好,就画个灵火符给你看。” 灵火符的效用跟打火机差不多,就是点个小火,伊水湄往手臂上看了一眼,而后动起笔,流畅熟练地将灵火符的符文画在了纸上。 “好了,接下来就是发动符咒了。”伊水湄放下笔,信誓旦旦地将面前的符咒撕成两半,微红的火光在符咒撕开的时候凭空冒了出来,伊水湄让那团婴儿拳头大小的小火悬浮在自己的手上。 任千里小声地哇了一声,清澈的眼睛里映出那团小小的火光。 伊水湄看着他瞪圆了眼睛,白净清秀的脸上露出惊叹的表情,觉得这个一开始十分阴沉的家伙现在看上去还挺可爱的,不由一笑,正想把手里的小火挥灭,手里的小火却突然蹿了出去,像是一个突然被放掉气的气球一样嗖的一下蹿进了厨房! 伊水湄呆了呆,先别说它怎么会窜出去,按理说这么小的火就算烧到了什么东西她也能立刻扑灭,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她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不安的感觉像是一股凉气顺着她的脚后跟攀上了脊背。 应天将香菇丁伴着他特制的酱料和肉糜搅拌均匀之后,就开始捏肉丸子,每一个肉丸子都控制成一样的大小,都刚刚好,可以被那个人一口吃下。 想象起穆长生吃肉丸子的样子,应天微微一笑,眼里泄露出几分温柔。 将最后一个肉丸子捏好,他正要拿勺子舀起来放进已经煮了水的锅子里,忽然注意到之前碰过穆长生的左手,不由愣了愣。 就是这么一刹那的功夫,一团火光从外面蹿了进来,落到了他的左手上! 皮肤被灼烧熔化的感觉清晰无比,他瞳孔紧缩,立刻扑灭了手上的火苗。然而还是迟了,手背上白皙紧致的皮肤被烧掉了一大块,露出下面的…… 当伊水湄和任千里冲进厨房的时候,却见到应天捂着自己的左手,眼神狰狞地盯着他们! 他额角青筋暴起,那张俊美英气的脸庞因为主人暴戾凶狠的眼神而变得狰狞无比,原先做饭时的认真与温馨荡然无存。 伊水湄被这个样子的应天吓了一跳,她突然觉得自己面对的人不是应天,而是一头欲择人而噬的凶兽! “应、应天,对、对不起,我能看看你的……”最后一个字没有机会说出来,伊水湄只觉得喉间一痛,自己的脖子就被一只大手掐住了。 伊水湄拼命挣扎起来,可是掐着她脖子的那只手紧紧地箍着她,每当她挣扎一分,那只手的力道就加重一分,她的双手使劲地拍打着对方的手,甚至用上了灵力,可是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伊水湄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来自对方身上的寒意与杀气,应天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为什么……明明她只是伤到了他的手而已,她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伊水湄脸色青紫,没法呼吸,心里恐惧到了极点…… 第43章 “应天,你放开伊水湄,她要被你掐死了!”应天突然暴起,任千里愣了愣,见伊水湄被掐得脸色青紫,连目光都开始涣散了,他连忙上去阻止,却被对方一掌挥开。 暴怒之中的应天脸色狰狞可怕,无形的威压从他身上散出,如同一匹原始巨兽睁开了双目,用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目光蔑视万物,任何人在这股威压下都只能瑟瑟发抖,连心底里也无法生出一分反抗。 任千里被这股威压压制得抬不起头,他趴在地上,费劲地抬起头看着快要被掐断气的伊水湄,艰难道:“应天,穆哥,还……在,这里……” “穆哥”那两个字刚刚落下,应天眼底的赤红渐渐消退,他朝着穆长生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松开了手。 伊水湄瘫软在地,她捂着脖子,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一边拖着绵软无力的身体往后退,目光里还有未消散的恐惧。 庞大恐怖的威压散去,任千里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他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挡在了伊水湄面前。 他们眼前的应天,不再是之前那个嬉笑怒骂,活泼阳光的青年,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们,目光幽深冷冽,毫无掩饰其中的厌恶和怒火。 他完全颠覆了他们之前对他的认知,无论是强到他们无法反抗的力量,还是那落到他们身上,满含杀意,阴冷又厌恶的目光。 应天将刚刚被伤到的那只手置于身后,双目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伊水湄急促的喘息中伴着一声声压抑痛苦的咳嗽,她充满恐惧,根本不敢再看他一眼;任千里挡在伊水湄面前,双臂张开,面上看似平静,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显然也十分害怕。 应天心里恨不得立刻将这两个东西弄死,却只能牢牢地压制住身体里沸腾的杀意,深吸了几口气,他平静下来,低声道:“今天的事情,你们若是敢在沐歌面前提半句,我就只好让跟你们有关系的人陪着你们一起下去了。别担心我做不到。” 这声音阴冷地像是毒蛇的私语,任千里和伊水湄连连摇头,在听到一个“滚”字后,任千里立刻扶起伊水湄,踉踉跄跄地逃出了这座公寓。 直到他们离开,应天才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 那只左手还是跟原来一样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的皮肤却被火焰烧化,边缘处一片焦黑,然而皮肤裸露后露出的却不是正常人的血肉,而是另一层焦黑的,零星长着几片细小鳞片的外皮。 看着这只手,应天的目光既愤怒又恐慌,他拿出一只手套套上,回头去看了穆长生的卧室一眼,又觉得不安心,脱掉手套缠上一层厚厚的绷带,才放心下来。 = 应天从卧室出去没多久,穆长生困意上涌,将碗搁在床头柜上就睡着了,当他醒过来的时候,黄昏降临,时钟指向下午六点。 这一觉睡得极沉,身上被阴气入体造成的不适尽皆散去。他现在的身体真是比以前好太多了,若是以前的他被阴气入体,就算有其他贵族为他调理身体,也少不得要在床上躺上好几天。 穆长生惬意地眯了眯眼,精神一好,他的灵识便无意识地以自身为中心展开,穿透墙壁,落到了外面。 伊水湄和任千里不在,应天一个人站在餐桌前,将晚餐一盘盘摆好后,拿起一根胡萝卜,用小刀细细雕琢,他微微低着头,目光专注,一支玫瑰没一会儿就在他手中成形,笔直花枝上的倒刺根根栩栩如生,错开的叶子上有精心雕琢出的纹路,红色的花瓣婉约地舒展开,似乎只要一低头,就能嗅到属于玫瑰的芬芳。 如果不是枝叶跟花瓣都是一个颜色,只怕没有任何人会认为这支玫瑰是用胡萝卜雕琢成的。 雕琢好玫瑰,应天将之插在一只小小的细颈玻璃瓶里,摆在餐桌中央,还点上了几只蜡烛。 可惜穆家主没有多少浪漫细胞,透过灵识看到这一幕,他首先想到的是,家里电费忘了交,今晚要停电,而后才慢慢想起蜡烛、玫瑰这些东西的另外一层含义…… 穆家主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耳根,面无表情地收回灵识,心神却被刚刚看到的东西牵走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应天绑着绷带的左手。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穆长生下床洗漱后,推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当当当当~烛光晚餐!”砰的一声响,应天手里的气球猛地炸开,刺耳的声音令穆长生眉心微蹙,然而在看到应天哈哈笑着站在烛光旁的样子时,这份不适一瞬间就消散了。 他看着应天,轻声道:“伊水湄和任千里呢?” “他们啊。”应天翘了翘嘴角,“听到我说要做烛光晚餐的时候,就很识相地离开了。不说他们了,沐歌咱们吃饭吧!为了这个烛光晚餐我可是准备了好久啊!”他十分绅士地替穆长生拉开椅子,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听到“烛光晚餐”四个字,穆长生目光一动,落到了餐桌上,公寓里的灯都关了,只有桌上四支粉红色的蜡烛笔直地立在烛台上,光芒柔和,或深或浅地洒在精致的菜肴上。 第25章 以上是经过诸方面考虑,最终得出的大致数值,实力是综合评分! 第45章 正如季泽所言,应天的速度和力量都变弱了,以至于没能及时察觉到潜伏在他身后的东西。 从双腿到肩部都被一道用灵力化作的绳索紧紧绑住,待他双手一挣,用蛮力将捆在自己身上的东西震碎之时,却有上千道同样的东西一同扑了上来,毒蛇一般紧紧绞住他的四肢。 应天双眉一拧,满脸煞气地将那些东西一一震碎,但他的速度和力量到底比不上从前,面对前赴后继、速度越来越快的灵力锁链,他竟渐渐显出疲态来。 一个晃眼,就被那些锁链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这次却不同之前,季泽明显是不再留手了,捆住应天之后,立刻用念力将那层灵力绳索加厚凝实,他捆扎的方式也很巧妙,应天试了几次,都没在能挣脱开。 季泽见状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挥挥手,示意遵守在附近的手下将人带回去。 应天见状,怒得额角青筋突起,一双黑眸也愈发幽深,隐隐闪过一丝金色的光。 季泽的手下都穿着一身黑色的防水衣围在不远处,一见到大少爷的手势立刻分出几个人朝着应天走去,准备将这个之前冒犯了大少爷的小子押回去,然而没等他们接近,一抹雪白的剑光忽然从远处飞来,落到应天身上,那将他捆得动弹不得的灵力绳索立刻断裂成小小的灵力碎片,星星点点的消散在半空中。 得了自由,应天一个横扫就将接近他的几人都踢飞了出去,一时惨叫哀嚎声不断。 到手的猎物忽然挣脱了囚笼,季泽很不高兴,他狭长的双目微微眯起,十分不满地看着不远处的人影,“宿清源,你想要与我作对?” 一身墨蓝色道袍的宿道长从雨幕之中走出,他没有带伞,雨水却纷纷绕过他落到了一旁,以至于在雨中站立良久依然干干爽爽,风度依旧。 他没有去看满脸煞气与怒火的应天,而是笑着对季泽道:“季公子,能否看在贫道的面子上,放过应天?” 应天闻言冷冷一笑,“他放过我?真是笑话,等我实力恢复了,一定会把他打成猪头,然后扒光了衣服吊在总统府大门前!” “你少说一句。”宿清源无奈,转而对着已经露出怒容的季泽道:“应天他年纪小不懂事,季公子你说,要怎么样才能揭过这件事?” 季泽面露不善地盯着应天,呵呵一笑,“除非他乖乖地让我打成猪头,然后扒光了衣服吊在总统府大门前!” 宿清源面上笑意盈盈,心里却道:高等贵族一拳的力量能打爆一个中级法器,被你揍一顿应天的这身皮还不得烂了。还扒光了衣服……到时候季公子你的能力怕是会叫穆长生从头到尾封个彻彻底底,贫道这……也是为了季公子着想啊! 这个念头落下,宿清源面上的笑意更深,双目温润生光,令人见之如沐春风,然而他手中的剑却猛然出鞘,身形一闪便朝着季公子一剑刺去! 季泽目光一闪,从天而降的雨珠霎时化作数十柄尖刀将宿清源捅成了筛子! 眼见那个一脸笑容的道士拿着剑倒下,季泽眼里反而浮起被戏弄的怒火,因为下一刻,宿清源的身体就化作一张小小的纸片落到了地上,竟是一张道符做出来的替身! 而应天和真正的宿清源,早就在他和那个替身动手的时候遁走了! 与此同时,铭姜高级小区。 穆长生半倚在床上,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横放在手里的手机。那里头正在播放的,赫然是应天一路离开公寓直到遇见季公子发生的所有事情,应天千算万算,算不到迷药对穆长生根本没有作用,更不知道他以为能瞒住的东西此刻正一一被穆长生看在眼里。 见到宿清源将应天带走,季泽一怒之下命令手下全面搜查,穆长生眉心微蹙,他动了动唇,吐出一句话,“季公子,不必追应天了。” === 雨下得更大了,瓢泼的大雨将天地间都连成了一片,雨幕之中,所有东西都显得朦胧而遥远。 沙沙沙的雨声和冲击力足以将人的一切痕迹淹没。 季泽满脸怒火,咬牙切齿道:“搜!全城搜索!” 心腹手下站在季泽面前,低头问道:“连交易市场也不放过吗?” 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开始运转,季泽顿了顿,忽然道:“不必了,不追了。” “不追了?为什么?”那心腹手下吃惊之下问了出来。 季泽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盛怒之下,他恨不得将应天和宿清源这两人抽筋扒皮,现在忽然平静下来,他又觉得索然无味,不想浪费时间精力追那两个人了。 不对,他刚刚,为什么忽然就不生气了? 没等他弄清这个疑惑,眼角余光忽然闪过一个侧影,他目光一顿,满脸喜色地追了过去。 眼见季泽忽然消失,那手下一愣,连连唤道:“大少爷!大少爷……”眼见大少爷是不会回头了,他连忙招呼其他人,“快!快!跟上去……” = 宿清源甩出一道替身道符,本体却隐藏起来,等替身动手的那一刻,他立刻抓着应天遁走了,两人直到回到交易市场宿清源的尔远居才停了下来。 应天甩开宿清源抓着自己的手,拧着眉头十分不满:“我们两个联手,还怕不能把季泽打成猪头,你跑什么跑?” 宿清源苦恼地揉了揉额头,“是,我们加起来是能完虐季公子,但前提是他不叫他那群手下动手,更何况,我们犯得着得罪季家的少主吗?” 应天冷哼,“管他是哪家的少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想当年……” 听着应天的话,宿清源越来越无奈,心道应天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然而这个念头刚刚掠过,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冷不丁道:“你这么说,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 应天脸色一僵,下一瞬,宿清源骤然出手,猛地扒开了应天的衣领。 在家观看直播的穆长生目光一闪,眼神变得微妙起来,看着宿清源的目光染上几分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不满。 应天的胸膛白皙若雪,结实紧密,但在心口的位置却有一道细细的红线,因为皮肤过白,这道线也红得愈发鲜艳,一眼看去鲜明无比。 宿清源目光钉在那道红线上面,声音有些发颤,“我之前就隐约觉得不对劲,没想到……没想到……” 应天推开他,漫不经心地把衣服整理好。 宿清源见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气得手都在发抖,“难怪,难怪你实力退化了那么多,你说,你取自己的心头血做了什么?” 闻言,应天露出一个一切尽在把握中的微笑,道:“我这么做自然是有用处,你放心,我总不会连自己也害吧?” 宿清源却不相信,他盯着应天的双眼,“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取心头血喂了穆长生?”他语气加重,“是不是!” 闷雷阵阵,应天的脸庞在昏暗的天光中和不时亮起的闪电下依然俊美得不像真人,他的眼底泛起冷意,淡淡道:“不用你管。” 宿清源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此刻他的脸上再也没有往日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与失望,“是啊,取的又不是我的血,力量减弱的又不是我,我做什么要管?可是应天,你自己算算,你到穆长生身边才多久?今天在季公子面前却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每天都取血喂他?” “我都说了,不用你管。”应天有些不耐烦,准确地说,除了穆长生,他对谁都不耐烦。 “我不管,还有谁能管你?”宿清源声音发颤:“穆长生的身体就是个无底洞,应天,你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没命的!” “我高兴我乐意!”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宿清源抬手甩出一个结界,将应天困在了他的尔远居内,“从现在起,你不准离开这里一步,我不准许你再去找穆长生!” 别的应天都可以忍,一听到不让他去找穆长生这话,他立刻怒了,大吼道:“宿清源,你凭什么关我?” “就凭我把你养到这么大,就凭你爹把你托付给我!”宿清源高声道:“十五年前,你就差点丢了性命,这次我再不会容你任性!” “宿清源你他妈别跟我提十五年前的事情,我爹只不过是在利用你!你还真以为他能喜欢你一个道士!” 他只是在利用你!利用你…… 听了这话,宿清源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他后退了一步,脊背撞上了门框,发出咚的一声。 应天刚刚不过是一时气话,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连忙上前道:“我刚刚都是胡说八道,你别信!我爹他其实……” “你不用说了。”宿清源苍白着脸摇摇头,随后一抬手就收回了结界。“你走吧!我连自己都管不了,更没有资格去管你。” 话毕,他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袖袍颓然地垂在两侧,有些蹒跚的背影看上去落寞又萧索。 应天涨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半晌,他咬咬牙,转身离开了。 楼上,宿清源仔细翻看着这些年搜寻到的古籍,希望能从其中找到给应天补补心头血的方法,捧着书翻看着,他不知不觉又走到床榻对面的墙壁旁,那里,一宽一细两柄长剑挂在一起。 宿清源看着那柄宽剑,呢喃声温柔缱绻,渐渐融在窗外的雨声中,“你在吗?要是还在,一定要保佑应天,保佑你的孩子……” 第46章 (抓虫)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取心头血喂了穆长生?是不是…… 听到这句话,穆长生心神震动,握着手机的手一松,屏幕上的画面一颤,渐渐归于黑暗。 应天什么时候喂了他心头血?怎么喂的?难道是……在药里! 穆长生低着头,面上神色几番变幻,最终归于沉寂。 他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刘医生开的药虽然好,但那些药材没有一丝灵气,只是普通人用来滋补身体之用,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效果? 在穆家时,他日日浸泡灵泉,都未能有改善多少的身体,怎么可能就因为喝了那些普通药材熬成的汤汁就渐渐好转?原来,原来一直是应天取了自己的心头血滴入药汤里,不止是药汤,还有平日里的饮食!难怪他第一次喝药的时候,会有那么大的反应;难怪荣成会忽然觉醒! 他早该看出来的,应天以为他做饭为遮掩,先在饭菜里放入他的血液,等到穆长生的身体渐渐适应之后,再在药汤里放入比普通血液精纯百倍的心头血! 从他开始喝药到现在已经两周了,也就是说,应天日日取心头血的行为持续了整整两周,十四天! 整整十四天!就算是每天在手指上割上一道也是个不小的折磨,更何况是朝着自己的心脏开刀! 难怪,难怪应天每次做饭熬药的时候总是背对着他,发出时轻时重的声响,难怪他总是一边做饭熬药一边和他说话,他是想引走自己的注意力然后好在饭菜和药汤里放血! 穆长生无法想象应天默默取血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受,也根本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他们以前根本就不认识,明明他从来没有为应天做过什么! 别说是报恩这么可笑的说法。第一次见到应天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受伤,当时他身上的伤口看起来十分严重,却根本只是用幻术伪装出来的,就算当时穆长生没有看出来,过后也想明白了。 他以为应天刻意接近他一定另有图谋,他以为应天对他的好都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并为此暗暗防备。然而应天到底是不是真心,穆长生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看向自己时眼底温柔缱绻的情意,他每一个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和脸部细微的变化,他做饭时的用心和认真……若是心有异念,怎么可能这般纯净无垢? 他为此感到不解,困惑,甚至不知不觉动了心…… 这世上或许会有一见钟情的喜欢,却绝不会无缘无故的爱,更不会有人会无怨无悔、掏心掏肺地对一个陌生人好……那一次真的是他和应天第一次见面? 穆长生实在想不明白,他按了按眉心,看向已经黑屏的手机,苍白的唇动了动,却再没说出任何话。应天这般待他,他却用言灵监视他,实在太过无耻! 可现在,至少现在,不能让应天知道他已经知道了。 思及此,他从床上下来,去了厨房。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平时他喝药的时候。应天离开的时候将药罐放在天然气灶上慢慢熬着,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了。 穆长生将天然气关了,静静地看着从药罐盖子上那个小孔里冒出的烟雾越来越少,直到只剩隐隐约约的一丝,他才用一块干布裹着,将里头的药汁倒进碗里。 瓷白的碗里,药汁漆黑,还带着余温,他端起碗轻轻抿了一口,味道和之前没有任何差别,一碗药下肚,却再也没有之前那种热气从腹中腾起,暖意浸透全身的效果了。 “本来,就该如此的。”穆长生轻声呢喃,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传来开门时细微的响动。 应天大抵是以为穆长生还没醒过来,他的动作细微得几乎没有发出声音,然而当他刚刚走出玄关,先往穆长生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过头似乎想看看厨房时,却一眼对上了穆长生的目光。 见到穆长生端着个碗站在厨房门口,嘴角还沾着一点药汁时,应天吓了一跳,他今天还没来得及往里头加料呢! “你什么时候醒的?”应天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走近几步,见到穆长生手里已经空了的药碗时,感觉心都要凉了。沐歌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他仔细观察着穆长生,发现他只是轻轻地将药碗放到水池里,神色和以往一样温和从容,没有任何异样。 “刚刚醒。”穆长生说起谎来面不改色,“见你不在,我看又到了喝药的时间,所以就到厨房把药喝了。不过今天的药,感觉跟之前有些不太一样。” 闻言应天拍了拍自己的头,大叫一声,“糟了!今天有事急着出去一趟,就忘了红枣,可能是因为这个所以味道不太一样吧!” “哦。”穆长生淡淡应了一句,尾音却微微上扬,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应天额角冒汗,心里一直在想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第27章 陆老:…… 他总算是知道什么锅配什么盖了。唉,他老了,管不了这些年轻人喽! 见陆老一脸郁闷,应天笑着保证道:“好啦,刚才吵到您老人家了是我不对,下次来我一定轻轻地,保证连您老人家的一根毛都不会惊动。” “咳咳,这还差不多。”难得见应天主动服软,陆老既高兴又得意,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应天道:“这是我和沐歌这次的任务物品,您清点一下,给我们记上。” “咦?这么快?”陆老推了推眼镜,他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打开地上的大麻袋,见到里头露出的一大堆东西后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那个大麻袋里装着的都不是普通物件,而是各种妖魔的皮毛、牙齿、指甲和大角等等,都是炼器必备的好材料,而且这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满满一大袋子啊!这得杀多少妖魔啊! 身为一个炼器师,见到这么多材料陆老乐坏了,他一会儿拿起这个看看,一会儿拿起那个摸摸,赞不绝口道:“不错不错,才一天你们就收集了这么多,真是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老头子你还是这么爱说废话,赶快给我们记上。话说我们这次带回来这么多东西,您老到时候给我们做法器的时候记得做好一点啊!” “知道了知道了。”陆老心不在焉地应着,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好材料。他把东西都搬到柜台后面的大箱子里,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好几眼,才转过身来,取出一本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笔记本,将两人这次的任务打上勾。 应天第一次见到这本笔记本的时候吐槽了好久,不过现在他现在都见怪不怪了,见到陆老将他们这次采集材料的任务打上勾,应天扫了店内一眼,眉头一拧又松开,他看了陆老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最近每次来怎么都没见到伊水湄和任千里啊?” “他们两个啊……”陆老低着头,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一边应道:“他们组了个小队,最近一直在前线做任务,已经很久没来我这法器店了。” “哦。”应天应了一声,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好了。”陆老合上笔记本,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将刚刚笔记本上记的东西都传到论坛上去,便道:“你们可以去接下个任务了。” 穆长生:“这是第十个了。”没错,自从那日阴气入体后,他休息了两天,便开始接任务,从那天到现在,他和应天分别完成了九个任务,接下来是第十个。 陆老知道穆长生的意思,他指了指还放在货架上的盒子,“放心,东西一直给你留着呢,等你完成了第十个任务,随时可以来取。” “多谢。”穆长生点头道谢。 闻言陆老摆摆手。 这时应天已经摆弄着手机在论坛上接到了新的任务,“好啦,下个任务地点是……咦?s市?那么远?” 陆老:“很正常,g市毕竟是首都,哪有那么多害人的非人类给你们抓,s市那边靠近前线,作妖的东西比较多,现在很多年轻人都赶到那边去了。” “陆老,你一直说前线前线的,前线到底是哪儿?” 陆老面色沉凝,十分严肃道:“所谓前线,就是——哪里妖魔多,哪里就是前线。” 穆长生:…… 应天:……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离开法器店之前,穆长生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回头问陆老道:“您知道望虚镜吗?” “望虚镜?”陆老微微一愣,他想了想,道:“好像是一件传说中的宝物,不过华国神话传说里的宝物太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这两天去查查资料,要是有关望虚镜的消息,就先告诉你。” 穆长生:“多谢。” 陆老笑眯眯地摆手,脸皮都要笑成菊花了,“不用客气,哪天老头子要是有事求你了,你多替老头子我说几句话就成了。” “恩。”穆长生正要点头,就被应天牵住了手,他微微一愣,就任由他拉着自己出去了。 天气很热,但是应天身上却散出一丝丝凉意,牵着他的手也是恰到好处的清凉。他冷的时候,他是热的;他热的时候,他是凉的;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无论哪次,都是恰到好处,熨帖至极。 穆长生心里一暖,双眸中泄露出一丝笑意。 应天做了迄今为止最大胆的行为,当着穆长生的面牵手了,而且还没被拒绝!他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依旧淡定,只是嘴角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沐歌,望虚镜是什么?” 穆长生:“大庆传说中能沟通异界,穿梭时空的至宝。我本来以为那只是个传说,可是前两天,我在书上看到了。”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确实一直以为望虚镜只是一个传说,因为在那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还有大庆以外的世界,而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一直在寻找他和长风交换位置的原因以及回去的方法。却没想到,看到了记载望虚镜的资料。一样的名字,一样的传说,再联合这个世界觉醒者和贵族的联系,穆长生隐隐有一种预感,也许,很快,他就能回去,就能见到长风了,到时候…… 他忽然侧头看在旁边的应天,问道:“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去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遥远到也许再也不能回来,你,愿不愿意……随我走?” 穆长生看不到自己脸上小心翼翼的神色,可应天看得到。他笑得眉眼弯弯,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后了,“我当然是要跟着你啊,你看我每天给你做饭做家务,劳心劳力伺候你这么久,怎么着也得收点儿利息啊!” 穆长生闻言弯了弯眼角,道:“那你想要什么?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都给你。” 应天瞥他一眼,试探道:“真的什么都给。” 穆长生认真道:“都给。” 应天:“那我要你,你给不给?” 穆长生一愣,他缓慢地转过头,目光落在眼前洒满阳光的大街上,不再去看应天的脸,“不行。” 应天恨不得把刚刚说出那句话的自己一巴掌扇死,果然是刚刚尝到一点甜头就开始得意忘形了么?他掩住眼底的失落,哈哈笑着道:“沐歌你别在意啊,我刚刚开玩笑的哈哈……” “现在暂时不行……但以后……”穆长生轻声道:“以后,等到找到长风以后,我会给你一个正式的答复。” “什么?”应天猛地看着穆长生,目光触及他微微泛红的侧脸时惊讶得倒抽一口气。穆长生本来就长得俊美夺目,侧脸线条尤其漂亮,特别是因为常年养尊处优,皮肤白皙,面如冠玉,此刻微微泛红,就像是天际染上了红霞,白玉泛起了光辉,好看耀眼得令人窒息…… 也许在别人看来并没有这么夸张,但是此刻在应天眼里,就是如此。 他感觉鼻腔怪怪的,连忙捂住鼻子,闷闷道:“那好,我会一直等着。” 穆长生闻言自然十分高兴,听着应天闷闷的声音,他侧头看去,却见应天虽然捂着鼻子,但是鲜红的血液依然十分不给面子地从他指缝里漏出来,彻底把他出卖了。 穆长生奇怪,“你怎么又上火了?” 应天十分郁闷道:“我也很想知道啊。”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 第49章 等到穆长生和应天的背影消失在古玩街的入口,陆老才松了口气。他擦了擦自己额角的几滴汗水,对着店铺内大声道:“好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法器行的后门被人推开一条缝,任千里和伊水湄朝探着脑袋,朝店内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之后才小心地走了出来。 “陆爷爷。”伊水湄和任千里齐声叫道。 陆老叹了口气,两根手指夹着一根头发递给伊水湄,“老头子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干这么偷偷摸摸的事情,真真是……”他说不下去了,对着伊水湄道:“你这丫头可得看清楚点啊,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别怪老头子我打断你的腿。” “诶,陆爷爷,我是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吗?”伊水湄撅起小嘴,“我只是看看而已,又不会害了应天,再说,要不是任千里这个家伙没用,也不用劳动您出手啊!” 听了这话,任千里有些不服气道:“当初可是你自己说要拿应天的贴身东西的,当时我明明拿到了是你自己不用的。” 伊水湄涨红了脸,“你还好意思说我?我叫你去拿应天贴身的东西,可你竟然拿了应天的内裤!这要叫我怎么……怎么……”她狠狠瞪了任千里一眼。 任千里被她一瞪反而没气势了,他小声说了一句,“内裤是最贴身的啊……” 伊水湄不再搭理他,她将那根短短的头发放在手心里,粉嫩的小嘴一张一合,开始迅速地念起咒语来。这咒语晦涩难懂,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一股玄妙的韵律,室内忽然起了一阵风,将她宽大的袖摆刮得猎猎作响。 她纤瘦的手臂露了出来,那上面的咒文一个个开始扭曲变形,并最终凝出一缕黑气钻进了那根短短的头发里。 伊水湄曾经说过,她手臂上的咒文是自己做的笔记,但实际上,这些咒文从一出生就烙印在她身上,她虽然有画符咒的能力,但实际上,她觉醒的天赋能力却是——窥探人心,辨别善恶! 那一缕黑气钻进头发之后,那根短短的头发一下子散成无数个小点,伊水湄一把将之抓在手里,然后拍向自己的脑门。 那些黑色的小点一瞬间消失无踪,伊水湄紧紧闭上眼睛,原本舒展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此时,她的意识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只有她本人发出黯淡的光,一睁开眼见到这样的地方,伊水湄又紧张又有些害怕,她迈开双腿一直往前跑,跑了许久也没有见到尽头,就在她将要放弃之际,一双巨大的、金色的眼睛从黑暗中缓缓睁开,冷冷地看着她…… 此时距离伊水湄闭上双眼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乍一看去好像睡着了,但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脸色十分苍白,眉头不安地皱着,额头上冷汗涔涔,像是在做一个十分可怕的噩梦。 见到伊水湄这个样子,任千里有些担忧道:“这样好吗?她看上去很难受。” 陆老叹了口气,“放心,她自己能走出来。” 果然没过多久,伊水湄就睁开了眼睛,她的脸色苍白至极,双眼里还残留着些许恐惧。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陆老,“陆爷爷,不能让应天跟着长生哥,他会害死他的!” 陆老吓了一跳,“丫头,话可不能乱说!你刚刚看见了什么?” 伊水湄苍白着脸,颤着声音道:“我看见了……看见了应天是一个很恐怖的妖魔,他,他杀了好多觉醒者……” = s市虽然不能跟身为首都的g市相比,但也是一座经济发达的大城市。但这里气候潮湿,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个月阴雨绵绵,连空气都始终萦绕着一层湿土的气息。 “像这样的地方,最受那些妖魔的欢迎了。”应天背着个大大的旅行包,撑开一把蓝色大伞,一边护着穆长生从火车站,一边说道:“我们这次的任务是把何氏总裁家里的田螺赶走。” “田螺?”穆长生疑惑地看向他。 说到这个田螺,连应天也忍不住眯起眼睛笑了,“听说何氏总裁何虚舟家里突然多了个田螺公子,每天给他洗衣做饭,任劳任怨,不求回报。” 穆长生听着这个描述,脑海里忽然浮现应天穿着围裙呆在厨房里做菜的样子,他微微一顿,道:“这也不错。” “是很不错。可是人家何总裁不愿意啊!”应天笑得弯起了眼角,“现实不是小说,有个妖怪在自己家里来去自如还常驻不走,是个人都受不了。据何氏总裁自己说,他本来也有跟对方处处的意思,但一想到对方的真身是一只田螺,他下面就软了哈哈……” 应天这厢哈哈大笑,却没想到穆长生又起了探究他真身的心思。穆长生的目光在应天被手套遮住的左手上一扫而过,心中默默道:黑色、有鳞片,拥有这种特征的物种太多了,究竟是哪一种? 两人刚走出火车站没多久,迎面就走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无框眼镜的年轻男人。 男人看了手机里的照片一眼,对着穆长生和应天道:“两位就是穆先生和应先生了吧!我姓易,是何总的秘书,特意来这里接两位。”说着,他朝着穆长生伸出手。 应天一把握住他的手晃了晃,“易秘书是吧,那就劳烦你为我们带路了。” 易秘书笑眯眯道:“这自然是应该的。” 两人坐上易秘书开来的轿车,车内十分干净,开了空调也没有一点憋闷的感觉,更不像那些出租车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车子发动,若不是看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还真感觉不到这车是开着的。 易秘书透过后视镜,朝脸色苍白的穆长生和长得太好近乎失真的应天看了一眼,笑着道:“看两位这么年轻俊美,我还以为是哪位明星呢,真没想到是那么有本事的天师。”只看这两人的外表,谁会想到这就是最近在业内赫赫有名的“乌鸦”二人组呢? 天师?穆长生心道,原来这次同盟给他们安的身份是这个。 一个小时后,车子开进了何家别墅的大门。 = 何氏集团是全国十强企业之一,在s市独占龙头,何家的独子何虚舟在五年前正式接手家业,并将当时只能算全国百强的何氏发展到今年这个地步,可谓是商界难得的天才。 可惜这位总裁在经商方面十分有天分,却不精通人情世故,与外界的人情往来全都仰仗身边的精英易秘书。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然而最近,何总裁摊上了一件连他的易秘书都解决不了的事情。 也许是长得太俊俏,也许是被他握在手里的财富太多,何总裁他,苦逼地被一只妖精看上了,这只妖精不但登堂入室,在他家里制造各种灵异事件,比如他冷冻完的咖啡还没入口就忽然冒热气了;比如刚刚从外面吃完回来发现空无一人的家里忽然多了一桌热腾腾的菜;比如盖着被子享受着空调,忽然半夜里被热醒,一睁眼却发现有人关了空调反而拿一把破扇子给他扇风;再比如晚上做莫名其妙的春梦,梦见自己把一个陌生的少年压下身下被翻红浪…… 何总裁一点都不兴奋,反而被吓醒了!就算他是个同,也不代表他愿意随随便便就去压一个陌生人好伐! 就这样,何总裁整天战战兢兢,觉也不敢睡,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憔悴无比。因此,在听说有天师要来除妖的时候,何总裁高兴坏了,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只盼着天师来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易秘书的车子开进别墅大门后就停了下来。何总裁连忙迎上去,却在见到一个一头长发的男人下车之后愣住了。 黑色的长发扎成一束披在肩后,每一根头发都柔软顺服,黑得像是会发光的夜空,就跟……就跟何总裁电视上看到的洗发水广告里的头发一样漂亮,眼睛黑得像用墨点出来的,眼形漂亮的像是用工笔仔仔细细描画出来的,皮肤白皙却不显得女气,在阳光照耀下有点透明,有点圣洁…… 何总裁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丘比特射了一箭,他呆呆地看着对方走到自己面前,呆呆地看着他对自己说:“你好,我是穆长生。” 长生、长生……何总裁的脑子里忽然冒出来许多诗词,比如“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比如“且莫空山听雨去,有人花底祝长生”,再比如“七月七日 长生殿 ,夜半无人私语时”……啊!多么有诗意的名字,多么有韵味的名字! 他呆呆地看着穆长生,有些羞涩地开口道:“你好,请问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 穆长生:…… 第29章 应天试了又试,自身的力量终是抵不过规则,只能颓然放弃。 他揉了把脸,坐在床边,伸手将穆长生的手握在手里…… ==== 当时虽然猝不及防,但穆长生并没有被洛田撞晕,后脑磕到地上的时候,他的意识其实还清醒着,然而下一刻,眼前忽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他的意识也如同堕入了无底深渊,越来越混沌,越来越混沌,而后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被一阵轻柔的呼唤叫醒。 穆长生的意识渐渐恢复,他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一身青衣,双瞳剪水的美貌少女。 “家主,太好了,您终于醒过来了。”见到穆长生终于清醒,少女喜极而泣,明亮的双眸里泪光盈盈,格外惹人怜惜。 “青娥?”穆长生有些迟疑道。 “哎。”少女轻快地应了一声,上前扶着穆长生坐起。“家主您不知道,您在庭院里忽然昏倒,可把大家都吓坏了。” 穆长生扫了室内一眼,离大床十几步远的地方是一架绣着锦绣山河图的屏风,只要凝神细看,便会发现屏风上变化万千,俱是大庆国土的无尽风光,前面摆着一个麒麟双耳镂空香炉,香炉上烟雾袅袅,不时幻化出莲花、虚竹等幻象,使室内时时萦绕着莲、竹的清香,可清心宁神,温养灵识;地上铺着两层雪白的云兽兽皮,即使严冬之时踩上去也又软又暖,丝毫不觉寒意。 外室被屏风阻隔,但穆长生知道那里有一方软榻,一个茶几,一套棋具,一架古琴……冬天的时候,他不喜欢外出,便坐在那里,弹弹琴,下下棋,看看书,一日便那样过去。 这里是他的卧室,是被他重建的穆家! 他突然回到了这里,那……长风呢?穆长生猛地看向青娥,问道:“长风呢?他回来了是吗?他在哪里?” 青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有些不忍道:“家主,少爷他早就不在了,您不要再想了。” “不对,我亲眼看见他回来的。我在医院里……”穆长生忽然停住了,关于在现代的一切像是在记忆里被打上了一层霜,所有的经历和感受都渐渐模糊起来,就像……一个飘渺奇怪的梦。 穆长生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可无论他怎么想,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他按了按后脑,面上有些苦恼。 “家主,您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痛了?”青娥连忙道。 “无事。”穆长生有些困惑地按了按头,心情却渐渐平静下来,他轻声道:“我刚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长风流落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梦见他当了明星,我还看了他出演的电视剧。” “家主,电视剧是什么啊?”青娥好奇地问道。 “好像是一种戏剧吧!”穆长生有些不确定道,毕竟是梦,刚刚醒的时候还很清晰,现在已经渐渐模糊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室的门被敲响了,侍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家主,明州林家家主求见。” 青娥请示道:“家主,明州的林家主一个时辰之前就到了,奴婢见您还未醒来,就一直让他在正厅等着,现在,您看是不是要见见他?” 穆长生:“他所求何事?” 青娥道:“奴婢不知。” 明州林家是当年散厄君陨落之后迅速崛起的势力,但与穆家并没有什么交情,他能来干什么?穆长生沉吟片刻,点头道:“去见见吧!” 没过多久,穆长生就在正厅见到了那位林家主,对方一身黑色华服,相貌堂堂却两鬓斑白,怀里抱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那孩子双目紧闭,躺在他怀里安睡。 见到穆长生,那位林家主显得十分激动,立即开口道:“林某这次贸然前来,是想求穆家主救我儿林州一命,只要您愿意开口,林某愿意将明州献给穆家主,林家也愿意归于穆家麾下。” 林家主这么一说,穆家主才仔细看了那个孩子几眼,却发现被林家主抱在怀里的林州早就死了,现在还能保持着生前的模样,是因为林家主一直将之抱在怀里渡入生气。 可人死了就是死了,再怎么往他体内渡入生机,再怎么努力去维持他生前的模样,他也永远都不可能醒来。 看着林家主将林州抱在怀里,哀求而充满希冀地看着自己的眼神,穆长生又一次回想起当年的自己,那个时候,他也曾这样满怀希望地祈求一个人能够活过来,可惜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在他面前断了生机,无论如何去努力,最后也只能感受着那个人的身体在自己怀里渐渐变得冰冷、僵硬……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已是一片漠然,“林家主请回吧!我救不了令郎!” “不可能!”林家主不相信,他抱在孩子跪在穆长生面前,哀求道:“穆家主可是觉得诚意不够?”他咬咬牙,道:“只要您愿意救活我儿,林某愿意把林家唯一的神兵献给穆家主,并送上驾驭之法。” “不是诚意的问题。”穆长生摇头道:“我的确救不了令郎。” “怎么可能!”林家主激动道:“当年您能一句话让散厄君的三万部下灰飞烟灭,怎么可能救不了区区小儿一命?” 穆长生道:“我能让生人陨落,却不能叫亡者回归。您请回吧!”话毕,他转身便要离开。 “你骗我!”林家主从地上站起来,拦住想要离开的穆长生,“两年前闫家次子身故,你不也是一句话就叫他活过来了吗?如今又怎么不能救我儿一命?” 听他提起闫家次子,穆长生的眼神冷了下去,“闫息当日并没有死,他还剩最后一口气,因此我才能将他救活,可令郎死去多时,早已回天乏力。” “不可能!不可能!”林家主不能相信,他空出一只手指着穆长生,怒道:“穆家主,我知道像你们这样的千年世家一直看不起我刚刚兴起的林家,可我林家也不是吃素的,你今日既然不愿意救活我儿,来日我林家定然……” “林家主,慎言。”穆长生打断他的话,接着道:“你既然知道当年我能一句话叫散厄君的三万铁骑灰飞烟灭,就该知道你林家得罪不起我。别说我没有能力救活令郎,便是我不救,你又有什么资格怨怼于我?” 林家主闻言,理智回归,终于想起言灵师的可怕,他颓然后退几步,满目凄凉。 穆长生微微侧头,看了那个孩子一眼,道:“回去好好安葬,下辈子,这孩子还能投个好胎。” 话毕,他移步离开…… 第52章 离开正厅,还未走到卧房,天就下雨了。 青娥抬手一挥,一条青带盖在了道路上空,将雨水完完全全隔绝在外。穆长生略微颔首,却见一个侍卫匆匆从外面奔了过来。 那侍卫单膝跪地,低着头道:“家主,老太爷请您过去一趟。” “我祖父?”穆长生眉心微蹙,垂眸看着那侍卫。 那侍卫从头到尾都低着头,看起来十分恭谨。 穆长生眼底清明,道:“你带路吧!” 那侍卫起身,低着头向前走去,只比穆长生快了三步。 穆家的主宅极大,从穆长生的住处到祖父那里,光是走路就要走大半个时辰,因此一出他居住的正院,立刻就有一架云车停在了正院门口。 穆长生任青娥扶着坐上云车,眼前轻轻一晃,云车便浮上空中,掠过星罗棋布的亭台楼阁、假山流泉,向着与正院相反的方向行去。 不过小半会儿的功夫,云车在一座十六层的高塔前停了下来,慢慢地降落到地面。 这座塔名为“镇厄”,厄,困也。即灾难,阻碍! 意思是为穆家镇压厄运,守护家族。其中珍藏着穆家千年来搜集的各种奇珍异宝、古籍典藏。可惜十五年前仇家上门的时候,这座凝聚着穆家千年心血的高塔也倒了。如今的这座,是穆长生当初重建穆家的时候再建的,如今看来,已经物是人非。 而他的祖父,生前最爱坐在这座塔里,为前来镇厄塔的家族小辈们讲述穆家兴荣的历史,为他们指点修行的方向。没错,生前。当年的那一场大火,烧毁了穆家,烧毁了穆长生的父母,连同坐在高塔内闭关的祖父,也一同毁去了。 在听见侍卫说祖父找他的时候,穆长生就明白,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不可能是真实的。然而即使如此,在听见能够再一次见到祖父的时候,他依然不可遏制地心动了。 再看一眼吧!穆长生心道,再看最后一眼,即使只是假的。 他挥挥手,拒绝了青娥等人的陪同,独自走进镇厄塔。然而在进入镇厄塔之前,之前那个一直低着头的侍卫忽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张脸精致绝伦,眉眼间却英气勃勃,看着他的目光温柔而眷恋。 穆长生觉得熟悉无比,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侍卫,他脚步一顿,却没有停下。 塔门没有关,从地上抬头往上看,整整十六层的高塔像是一座巍峨的山,高不可攀。 那些蹲在每一层檐角上的石兽,铜铃大的双目瞭望着远方,像是在监视每一个可能威胁到穆家的存在。 镇厄塔内,身着灰色长袍,背对着大门的老人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来。他的相貌跟穆长生有几分相似,满头华发却精神矍铄,神色威严,但看着穆长生的目光却隐含慈祥。 与穆长生幼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穆长生顿了顿,喊道:“祖父。” 穆扬初却叹了口气,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穆长生:“孙儿不苦。” “若是不苦,你为何无法修习灵力?若是不苦,你的身体为什么到了这么糟糕的地步?我宁愿穆家无法恢复往日荣光,也不愿意让我的嫡长孙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即使明知道是假的,但是当穆长生听他用着与自己幼时感受过的,一模一样的语气说出这番关怀的话时,依然心中动容。他摇头道:“与苦不苦没有关系,这是孙儿身为继承人应该担负的责任。” 穆扬初一直看着穆长生,听到他说出这番话时,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点头道:“既然你明白自己身为继承人的责任,那我接下来要你做的,也希望你能做到。” 闻言,穆长生眼里划过一丝冷意,果然,假的就是假的。这么快就要开始露出马脚了。 穆扬初却道:“身为家主,你打算什么时候取个媳妇儿,为我穆家传承香火,开枝散叶啊?” “娶妻?”穆长生微愣。分清这里不是现实之后,他的记忆也慢慢回归,隐隐想起他是有看中的人的。只是这个人……好像不能生孩子……是谁? “祖父,孙儿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只是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突然想不起来了? “哦?是哪家的闺秀?”穆扬初看上去十分高兴,“快同我说说!” “是……”穆长生迟疑道:“是个男子。” 穆扬初面色一僵,“无碍,我先做主为你择一家闺秀,等她进了门,你再让那个男宠……” “不是男宠!”穆长生扬声道,他面色冷硬,眉眼锐利,“你不过是个幻象,休想左右我的意志!” “穆扬初”闻言却并不动怒,他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化一下,而是道:“我知道,你一直认为这里不过是幻境,而我也只是一个幻影,并不是你的祖父。可无论我是真是假,你所要面对的问题都不会改变。十五年前穆家枝繁叶茂,欣欣向荣,然而十五年后的今天,穆家的血脉只剩你和穆长风兄弟二人。而子嗣,是任何一个想要发展的家族永远都不能回避的问题。你莫非要为了一己私欲,断了穆家传承千年的香火?” 这个幻境比自己预料中的高明。听着眼前的祖父说出的这番话,穆长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被动摇了。不,不止是现在。 所谓幻境,不过是人心灵的映照。不同的人会跌入不同的幻境,他在幻境里所看到的一切,皆是自己本心所化。能够被幻境选中而呈现在自己面前的东西,都是内心真正的执念,看得开,便无所畏惧,若是看不开,便只能永远留在这里,成为幻境的养料。 穆家,永远是穆长生内心最眷恋的所在,不是被他重建后的穆家,而是十五年之前,未被大火焚毁的穆家。 身为世家子弟,穆长生的性情和思维方式都离不开家族的影响,现在他在幻境遇到的一切,何尝不是他借着他人之口,逼迫自己去面对他一直试图逃避的问题。 是的,他在逃避。无论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多么强大无畏,无论他看上去多么淡漠平静,他也永远都无法欺骗自己。他一直都清楚地知道他在逃避自己,逃避……应天! 只是这些东西他从来都不去想,不敢去想。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么自私懦弱。 他一直告诉自己,他和应天的事情,要等找到长风之后再说,他告诉应天,等见到长风之后,会给他一个正式的答复。然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个所谓正式的答复,会不会伤害到彼此。 他从来都清楚地知道,光靠他一个人支撑起来的穆家,根本算不上一个家族,他想要恢复穆家往日的荣光,就必须诞下足够多的子嗣。倘若没有穿越到现代,没有遇见应天,或许他现在已经做好准备娶妻生子。 即使后来遇见应天,即使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的决定也没有改变过,找到长风以后,如果他不喜欢季泽,更不喜欢男子,他就做主为他择个中意的姑娘;倘若长风决定跟季泽在一起,他就只能放弃应天…… 应天为什么偏偏是个男儿?他曾经这样自问过,可这样的问题不会有答案,也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他明明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能力给应天承诺,却仍自私地把他绑在身边,他贪恋应天的温暖,贪恋他给予的一切。却从来不去想应天会是什么感受。 这样懦弱而自私的他,真是丑陋至极! “你做好决定了吗?”“穆扬初”道:“穆家家训你应该知道,穆家的人,一生只能有一个伴侣,你若想要担负起家族的责任,就必须放弃那个人,你若不能放手,那么,你对得起你生你养你的穆家吗?对得起你的父母吗?对得起当年为了救你而灰飞烟灭的穆家家仆吗?” 随着“穆扬初”这番话落下,原本平静的镇厄塔内忽然浮起一道道黑气,那些黑色的雾气悄无声息地蛇行到穆长生脚边,开始绕着他的双足往上爬。 穆长生心神大乱,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从容地面对这个问题,然而事到临头,他才知道无论是穆家还是应天,他都难以割舍,穆家是他注定不能脱离的根,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就毁了穆家的传承;可是应天,应天他…… 到底该怎么办?该怎么办?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吗?一定有,一定有!到底是什么?是什么? 他完完全全陷入两难的境地,所有的思绪都被那两个问题缠住,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些黑气已经顺着他的双足爬了上来,意图缠住他全身,将他拖入深渊。 就在这时,已经关闭的塔门被人一脚踹开,门外的人用他熟悉的声音朝着他大喊:“长生!” 第31章 “额……”长风回答不出来,苦着脸可怜兮兮地看了穆长生一眼。 穆长生眸色转柔,他凑近长风耳边低声道:“意思是,淑女是君子的好配偶。” 长风眼睛一亮,连忙大声道:“爹爹我知道了,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我是君子的好配偶!” “咳咳!”穆昭差点被刚刚喝进口的茶水呛死,坐在一旁的风若言体贴地拍拍他的背,两人脸上都带着无奈,哭笑不得地看着次子。 小长风浑然不觉哪里说错了,颇有几分理直气壮的架势,“爹爹娘亲你们怎么了?我没有说错啊!刚刚长生跟我说的就是,说你是君子的好配偶啊!他说的‘你’不就是我吗?” 穆长生:…… 父母:…… “哈哈哈……”穆昭指着长风大笑出声来,肆无忌惮地嘲笑了一通次子之后,他笑着解释道:“今天爹爹就给你们好好讲讲,‘窈窕淑女’说的是善良美丽的姑娘,比如你们娘。” 风若言闻言脸色微红,有些嗔怪地看了穆昭一眼。穆昭哈哈一笑,接着道:“而‘君子’呢,指的是美姿仪、好德行的男儿,比如你们爹爹我!” “噗嗤。”风若言闻言不禁笑出声来。 穆昭不乐意了,他看着妻子道:“你笑什么啊?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别说在穆家,就是在整个大庆,你夫君我也是鼎鼎有名的美男子,当年清元节灯会上,你不就因此对我一见倾心?” 风若言脸色泛红,她锤了他胸膛几下,嗔怒道:“不知羞!” 被妻子锤了两下,穆昭就夸张地叫出声来,他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苦着一张脸道:“诶,夫人轻点,打疼了为夫,心痛的可是你自己啊!” 不要脸地说出这番话,穆昭转头面对着两个已经看呆了的孩子,立刻换了副脸色,严肃道:“听好了,整句诗的意思,就是好姑娘和好男儿是好配偶,比如你娘,就是你爹我的好配偶。”话毕,他抓着风若言的手,轻轻一转,就将人搂在了怀里。 穆昭一身黑衣,风若言一身白衣,黑白相映,分明无比又和谐异常,二人目光相对,一个坦荡热烈情深亦寿,一个欲语还羞含情脉脉,当真是再适合不过的一对。 穆长生看着两人,眼底慢慢浮起温暖的笑意,就是如此,他年幼的时候,他的父母就是如此恩爱,遇见应天之前,穆长生心目中的夫妻关系就是一直以他的父母为模本。 穆昭将风若言搂在怀里,而后低头,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啪的一声,惊得站在一边的长风发出“嚯”的一声。 风若言那张美丽的脸上已经红透了,她挣扎着从穆昭身上起来,嗔怪道:“你这人……怎么能在孩子面前做这样的事情?知不知羞?” “没羞没躁才好过日子呀!”穆昭拿出一把折扇对着妻子扇了扇,“你看,我这不是给两个孩子做示范吗?好叫孩儿们知道咱们俩有多么恩爱,知道咱们这个家庭有多和谐哈哈!” “不知羞!”风若言骂了一句,看着两个盯着她看的孩子,跺跺脚就转身离开了。 在年幼的穆长生眼里,他的母亲风若言贤淑大方,温婉解语,然而现在看来,却觉得她像个被娇宠着的小姑娘,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快乐和满足。 “哈哈!”看着妻子离开的背影,穆昭摇着扇子笑了两声,而后才对着两个孩子道:“看见没有?就像我和你们娘亲这样的,才叫做夫妻,你们以后找到了伴侣,也要倾心相待,从一而终,可不能像是那个公孙家的家主一样花心啊!” “爹爹,花心是什么?”长风好奇地问。 “花心就是同时有好多个女人,还见一个爱一个。”穆昭如此简洁地回答。 长风奇怪了,“为什么不是男人?” “男人?”穆昭面色古怪地看着他的次子,问道:“怎么?我们二郎才这么小就要学某些大家主效法风雅,取个男媳妇啊?” “咦?不可以吗?”小长风天真地问。 穆昭摇着扇子,笑道:“要是长大以后的你真喜欢,娶个妖魔我都不管你,别说只是个男人了。” 闻言,穆长生目光一动,紧紧盯着穆昭,年幼时是发生过这样的对话,但是后来父亲说了什么,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只听穆昭接着道:“不过男人不能给咱们穆家添砖加瓦,不太好。” 穆长生心一沉。 却听穆昭叹了口气,“不过这情情爱爱的东西说不准,谁知道你们这两个小子会不会给我娶个男媳妇儿回来?那我就提前给你们通口气,万一你们两个娶了男媳妇又想生孩子了,就去大恶山那里找五针和尚,让他给你们一颗生命果的种子,用你们的血喂养长大,时间到了,结出的果子裂开,里面的娃娃就是你们的孩子了。” 穆长生心神一震,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法子,人竟然可以从树上面长出来! 长风却哇的一声跳了起来,一想到要割自己的血喂果子他就怕得不行,连忙嚷嚷道:“不要不要,我才不要男媳妇儿,流血太痛了!” 穆昭哈哈大笑,那纸扇敲了敲次子的脑袋,道:“不要最好,要不然我还要担心你这性子让人给欺负呢!” 长风痛得捂着头大叫,“爹爹你偏心,每次都打我却不打长生!” 穆昭笑道:“大郎跟你可不一样,打他没意思,打你就不一样了。”说着他又敲了次子一下。看着他捂着脑袋大跳大叫,他又哈哈大笑起来,“看,这不就有意思极了……” “父亲,长风……”穆长生伸手想要去碰碰他们,眼前却再一次泛起了朦朦白雾,那些欢声笑语的场景渐渐离他远去,他站在原地许久许久,一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收回视线…… 然而这个幻境还没有结束,当眼前的迷雾复又散去,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只存在与想象之中的九重天阙。 他的脚下不再是穆家的土地,而是一片云状的悬浮物,四周有不少岛屿悬浮在云海中,呈扇形分散开拱卫着中间的九重天宫。一道雪白的瀑布从天宫最高一层悬下,耀眼的金色光华从天宫后升起,五彩的凤凰环绕着天宫上下飞舞。许多只存在于神话中的祥瑞神兽悠闲地踩着云朵,从他身边走过。 穆长生心念一动,脚下的云状悬浮物就托着他往天宫急速行去,看着近在眼前的天宫却远若天涯,穆长生只觉得脚下的云朵飞行了许久,却还摸不到天宫的边。 身边妙不可言的岛屿仙山一个个倒退,明明是在急速的飞行中,然而他的衣袍发丝却没有一分拂动。突然有那么一刻,他的袍脚不知被什么东西小小地拉扯了一下。心中一动,他脚下的云朵顿时停下,他回头,却见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站在自己身后,正仰头看着自己。 虽然眉眼尚且稚嫩,但那容貌那轮廓,分明就是年少版的应天…… 第55章 ——何家别墅 天已经黑了,房间里只有一盏小灯发出晕黄的暖光。 穆长生一睁开眼睛,见到的就是应天趴在床边,头枕着手臂睡觉的样子。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短短的头发,心里一片宁静与柔软。 真是不可思议。他心道,自从遇到了应天,他的心境就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直到现在,竟然已经离不开他了。想起之前在幻境里的那个吻,穆长生抿了抿唇,眸色加深,心里倏忽升起一股陌生的渴望。他眉尖蹙了蹙,触碰到应天脸颊的手立刻收了回来。 “长生,你醒啦!”应天模模糊糊睁开眼,正对上穆长生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目光,他眼眸发亮,欣喜道:“你饿了吗?我去给你拿吃的!” 穆长生轻轻点头,应天立刻就冲了出去。 何虚舟和易秘书仍然守在外面,见到应天出来,何虚舟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怎么样,长生是不是醒了?” “醒了。”应天声音平淡,面不改色地把房门扣上,对着两人道:“不过长生现在很虚弱,你们最好不要进去打扰他。” 易秘书按住何虚舟,微微笑道:“这个是自然。” 眼见应天转身往厨房走去,何总裁十分不满道:“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说话?”何虚舟在人情世故上向来依赖易秘书,以往易秘书的做法也十分让他满意,可是今天易秘书的行为却让何虚舟心里感觉十分不对劲,总觉得易秘书有事情瞒着他。 对着何虚舟怀疑的目光,易秘书面不改色地推了推眼镜,对着何总裁道:“总裁,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事情必须要告诉你。” 面对易秘书严肃的神色,何虚舟的态度也慎重了起来,他看着穆长生的房间一眼,点点头,跟着易秘书下楼去了。 “你知道为什么穆长生和应天这两人被除妖界内称作‘乌鸦二人组’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易秘书神神秘秘地对何虚舟道。 何总裁满脸狐疑,“为什么要叫乌鸦?多难听啊?” 易秘书道:“有传闻说,穆长生有一张乌鸦嘴。” 何虚舟一听,眉头就不高兴地皱了起来,“为什么要说他乌鸦嘴,他的嘴可好看了!” 易秘书心里恨不得把色迷心窍的总裁大人一巴掌扇醒,然而他表面上依旧很冷静,接着道:“乌鸦嘴是什么特点?” 何总裁试探道:“好的不灵坏的灵?” 易秘书:“没错,据传他有一种特殊能力,就是诅咒!只要被他诅咒过的,都……下场凄惨!因此有些人就给他冠上了乌鸦的称号,应天是乌鸦翅膀,他是乌鸦的嘴。” 何总裁目露崇拜,“好强!简直就跟我看的热血动漫大反派一样!不过为什么诅咒就是乌鸦嘴?” 易秘书心道传闻就是这样,他怎么知道?他面无表情地加了一句,“你应该知道周氏集团总裁的事情吧!” 何总裁疑惑,“提他干嘛?” 易秘书:“据说那位周总裁有一次请了穆长生和应天去家里驱邪,驱邪完后却扔出一张百万支票要穆长生陪他一晚。” “姓周的简直是太侮辱人了!”何总裁义愤填膺,“起码也要给一个亿啊!” 易秘书:…… 他此刻十分庆幸他们说话的时候特意避开那俩人。他盯着自家总裁,接着道:“据说当时穆长生说了一句话。” 何虚舟:“什么话?” 易秘书:“他说,‘话不能乱说,不管我以后愿不愿意,你都再没有那个能力了’。” 何虚舟:“然后呢?” 易秘书:“然后周总裁从那以后就只能当受了。” “吓!”何总裁吓了一跳,“这么可怕!” 易秘书:“所以你千万不要再在穆长生面前提起你喜欢他,要当他男朋友之类的话,这会让他想起那次不愉快的经历,说不定……会诅咒咱们集团天凉破产。” 何总裁十分犹豫,“可是……可是我真的是非常喜欢他,我对他一见钟情。” 易秘书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是对他的头发一见钟情吧!” 何总裁:…… 没错何总裁是个恋发癖! 看着何总裁沮丧的样子,易秘书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别不高兴了,你难道没看出他们俩是一对?拆人姻缘可是要下地狱的!” 一听到会下地狱,何总裁的脸更白了…… === 应天刚刚走进厨房,就见到了被五花大绑,丢在厨房里的洛田。l洛田一见到应天,吓得立刻往后缩。哆哆嗦嗦地连话都不敢说。 应天也不理会他,在厨房里匆匆煮了点粥就离开了,只是临走前,他头也不回地冲洛田甩了柄菜刀。 咻的一声,刀锋擦过洛田的脸庞钉入墙壁上,本来有些蠢蠢欲动的洛田吓得脸色发白,再也不敢动一下。 应天端着粥走回房间,却发现本来应该躺在床上的穆长生穿戴整齐地站在窗边。 听到动静,穆长生转过身,见到应天端着粥进来,他眸光一暖,几步走到应天面前,接过他手上的粥几口就喝光,随后道:“跟我出去一趟。” 应天并没有问去哪儿,闻言立刻点头应下。 穆长生眉心微蹙,看上去有些焦虑,不过他并不十分着急,让应天带上洛田,便和何虚舟他们道别。 洛田被应天拿跟绳子套在脖子上拖着走,一开始还怕得不行不敢反抗,但是当见到何虚舟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用力朝着何虚舟扑了过去。 应天见状索性松开了手,让何总裁也体验了一回被田螺扑倒的感觉。 碰的一声闷响,何虚舟的后脑重重磕到了地上,好在他们现在在客厅,地上铺着层厚厚的地毯,何总裁才不至于痛晕过去。 洛田骑在何虚舟身上,双手紧紧扒着他不放,哭着大喊道:“当初明明是你跟我告白的,你明明说过喜欢我要和我交往的!大骗子大骗子!” 何总裁觉得自己要被冤枉死了,他苦着脸同样大叫道:“我什么时候跟你告白过啊!明明是你自己先缠着我不放!” 易秘书连忙上前把缠在何虚舟身上的洛田拉开,好在洛田之前被应天狠狠打了一顿,妖力被应天废了大半,此刻身上也没多少力气,要不然易秘书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看着哭得眼睛红肿的洛田,易秘书道:“够了!告白这件事情完全是个误会,总裁他喝醉了酒以后见到是个人样的他就告白,我到他身边工作七年已经被他告白过五十多次了!” 何虚舟:…… 第33章 那眼神……那眼神……刘芒形容不出来,却本能地退后了一步,汗毛直立,狼狈地扭头跑了。 事后平静下来,刘芒才发现自己满身满脸都是冷汗,比刚刚从最强大的妖魔手下逃出生天还要后怕! “见鬼!明明他只是看了我一眼,有什么好怕的!就他那体格,老子一拳过去就能要他半条命!” 想起穆长生瘦弱的体型,刘芒又觉得刚刚的自己一定是被什么古怪的能力给制住,要不然他怎么可能那么丢脸地转身逃走!可恶,再见到他们两个,他一定动手把那人打得跪地求饶。心里想象着将那两个同性恋打得求饶的样子,刘芒却不敢再过去找茬了。他回到自己的床位坐下,却发现有三个女孩子坐在他对面床,几人围着一部平板看,不时窃窃私语,笑容有些古怪。 刘芒痞里痞气地凑过去看,“美女们,看什么呢?” 一眼看过去,却发现平板上的赫然是穆长生和应天两人的照片,看角度是他们在上火车前就偷拍的。 刘芒心里登时冒出一股火来,阴阳怪气道:“两个恶心的同性恋有什么好看的?” 其中一个女孩子笑道:“管他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长得好看就行。” 刘芒最恨别人在他面前说他长得比别的男人差,听了这话,强忍着怒气憋出一句,“好看又有什么用,现在的女人都这么肤浅,只知道看外表。” 另一个女孩子听了这话顿时就不高兴,讥讽道:“人家再差劲起码也有张脸可以看,你这样的……呵呵……”这声“呵呵”真是包含了无尽深意。 剩下的那个女孩子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道:“放着两个又有气质又有脸的男人不看,反而去看什么都没有的,我们又不是有病哈哈!” 另外两个女孩子也跟着笑起来。 刘芒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但是车厢里人那么多,他再大的火气也得忍着。等着吧,等下了车,还怕收拾不了你们几个贱女人! 刘芒刚刚觉醒没多久,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觉醒后的女人跟觉醒前的女人有什么区别,到现在他还以为自己可以凭着男人的力气收拾几个弱女子。 本来就是深夜发的车,这些觉醒者虽然体力远比普通人强,但是这会儿坐车回g市的基本都是回去交任务的,刚刚完成了任务都累得很,车厢内熄灯后大家很快就都躺下休息了。 刘芒中途被尿憋醒,就起来上厕所。 这个时候天还没亮,车窗外面都是灰蒙蒙的一片,火车运行得还算平稳,谁料等刘芒刚刚走进厕所的时候,火车忽然猛地一晃,咚的一声,还有些迷糊的刘芒一头栽进了马桶里! “啊呸!呸!”这下可把刘芒恶心坏了,他彻底清醒了,在厕所里漱口漱了好久都觉得嘴巴里有股味儿。 “该死!”他气得狠狠踹了马桶一脚,觉醒者强大的力气将马桶的一块踹得瘪了下去。 但这个时候他还没解气,忽然又想起之前穆长生说过的话,他妈的说什么厄运缠身!肯定是那家伙用了什么奇怪的能力诅咒他。等着吧,等他收拾好,非把那个恶心同性恋按进马桶蹂躏! 等他好不容易收拾好要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厕所门怎么也打不开,显然是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开门!开门!”他狠狠地捶打厕所门,“他妈的是哪个龟孙子把老子锁在这里!” 背对着车窗的刘芒不知道,厕所的车窗外正趴着一个漆黑的影子,那双红光熠熠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与此同时,穆长生中途醒来,却发现躺在对面床的应天正睁着眼睛看着他。 见到穆长生醒过来,应天有些歉意道:“那个,是不是我把你给看醒了?” 一些觉醒者感觉比较敏锐,如果睡眠中途有人一直注视着他,很可能会被惊醒。 穆长生却不是这个情况,他只是刚好醒过来,听了这话,他弯了弯眼睛,问道:“不是。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应天没等穆长生问,就说了,“长生,今天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啊,让我去把那家伙打一顿不就什么都解决了?看他还敢乱说话!” 穆长生道:“现在毕竟是在火车上,没必要因为那个人惊动列车员,等下了车,你想怎么打都行。” 应天嘻嘻一笑,颇有些不屑道:“要收拾那种人还不容易?我才不脏了自己的手呢!” 穆长生:“正是该如此,像这样的人,即使不用我们出手,也走不了多远,何必浪费精力?” 见应天双眼亮亮地看着他,显然是还没办法立即入睡的样子,穆长生道:“怎么?还睡不着吗?” 应天老实摇头,“睡不着。”他眼睛一亮,忽然道:“长生,要不然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故事?”穆长生一愣,他沉吟了许多,才缓缓开口道:“从前,有一对孪生兄弟,他们……” 半个小时后,应天捂着嘴巴笑了出来,“长生,你说的是你小时候的事情吧!你小时候还上树掏过鸟蛋哈哈!” 穆长生顿了一下,才道:“恩,我会把我以前的事情慢慢都讲给你听。” 本来还想好好调侃穆长生几句的应天对上他认真的目光,那些心思立刻烟消云散了,他同样认真地点了点头,“恩,我好好听着……” 穆长生松了口气。 第58章 第二天一大早,一声尖叫划破了车厢内的寂静。 一个刚刚走进厕所的女性觉醒者满脸惨白,跌跌撞撞地从厕所里出来,而后便控制不住地在过道里干呕起来。 已经醒了的人连忙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在熟睡的人被这番动静惊醒,有的满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的被打扰睡眠十分不爽地破口大骂,车厢里乱糟糟的,穆长生和应天也被吵醒了。 他们两人昨晚讲故事讲到很晚,穆长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应天精力充沛,几天不睡觉也没关系,但是看着穆长生的睡颜,他不知不觉也跟着睡了过去。 却没想到早上七点不到就被人吵醒了。 应天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见穆长生也被吵醒他心里就十分不痛快了。 这个时候很多人都挤在厕所那里,应天对他们在看什么心知肚明。因此并不感兴趣,而是对着穆长生道:“长生,那边人太多了,我们去另一头洗漱吧!” 突兀地被吵醒,穆长生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问道:“他们在看什么?” “哦,昨天那个觉醒者死了,他们在厕所那里看死人!我昨晚……”话说一半,应天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角,睁大眼睛看着穆长生。 刚刚被吵醒有点昏沉不自觉用上言灵的穆长生:…… 他眸光一沉,看着应天道:“是你杀了他?” 这声音极轻,应天却立刻听懂了其中的几分压抑,他连忙摇头道:“不是我动的手。” “那就是你让别人动的手?”穆长生道。 应天低下头,没有说话。 穆长生见状什么都明白了。事实上,应天虽然一直对他极好,但他这个人本身十分睚眦必报这点,穆长生还是看的明白的。昨天应天却没有任何动作,这本身就有点不正常。 曾经季泽就因为跟他打了一架甚至还输了,就被应天打得进医院,昨天那个男人明显是在侮辱他们二人,应天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但他不能怪应天,毕竟应天不是人族,以他肉身和力量的强悍来看,他甚至可能是一种十分强大的妖魔,而众所周知,妖魔是没有人类的道德观的,因为一言不合就将人残忍杀害这点实在太正常了,但穆长生并不是因为这点就怪他。 看着应天耷拉着脑袋,有些沮丧的模样,穆长生心里一软,他凑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应天的肩膀,见到对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他眼角一弯,安抚道:“你安心,我并不是在责怪你。只是但凡做过就会留下痕迹,我怕你会因此遭受牵连。” 看着应天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他犹豫了片刻,抬起头轻轻吻了一下对方的额头。 应天那点小小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同时抱住穆长生的肩膀,更加用力地吻了回去。 啪的一声,穆长生听着那声脆响,感受着额间犹未散去的触感,耳根红了红,他避开应天的目光,怕他多想又连忙转回去,正对上应天含笑的眼睛。 穆长生顿了顿,思绪回到昨天那件事情上,他眉尖蹙了蹙,对应天道:“不管怎么样,以后都不能再杀人了,遇到像昨天那样的人,教训一顿便好了,没必要造杀孽。”以免影响了自身气运,折了日后的福缘。 闻言,应天眸光暗了暗,而后郑重道:“你放心,以后只要那些人不来害我们,我一定不会动手。” 两人说话的时候,这节车厢已经被封闭起来了,负责这节车厢的人就是昨天站在车厢门口的那个列车员,他结实有力的双手拨开人群,走到最里面。 一眼就看到了刘芒瘫坐在马桶旁,双目惊恐地外突,张大的嘴巴里被塞满了粪便,更加惨不忍睹的是他的身体,四肢不规则扭曲着,胸腔和肚子都被掏空了,心脏的部位更是黑漆漆一片,身上的鲜血早就变成了黑色。 这是在国家安排的车厢内,而且车厢里那么多个觉醒者,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刘芒惨死! 这个认知让所有在场的人都白了脸色,他们小声地议论起来,对本来还觉得十分安全的车厢产生了一丝丝恐惧,仿佛有一个隐秘的存在隐藏在车厢内的某个角落内,正在窥探他们的一举一动,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夺走他们的性命! 那个列车员走到死者面前蹲下,仔细观察了一下刘芒的伤口后,他的目光一下阴沉了下来,那张阳刚黝黑的脸上露出怒气。 “时光回溯。”他轻声念出这句话,而后退了几步。 那些挤在过道的觉醒者本来想回去,听了这句话之后立刻后扭过头来看。 “时光回溯?这种能力……难道那个列车员是赵成安?”有人忽然道。 “赵成安?嘶!他不是赵家的嫡系吗?怎么会来当一个小小的列车员?” “嘘,小声点,先看看再说!” 车厢内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挤在小小的过道里,探着脖子争先恐后地往厕所里看。 所谓“时光回溯”并不是令时光倒流,而是让某地某时的场景回放,是探查案件的最佳利器! 在火车运行的隆隆声中,厕所里的刘芒不见了,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厕所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慢慢的,一个刘芒的虚影穿过众人的身体,迷迷糊糊地走进了厕所,然而在经过门槛的时候,他脚下一个踉跄,刚好一头栽进了马桶里。 众人露出无语至极的表情,几乎不约而同地认同这人的倒霉,暗暗猜测这人是不是先被马桶里的东西憋死的,后来才毫无动静地被妖魔吃掉了内脏。 然而接下来刘芒好端端地站起来,嘴里骂骂咧咧地漱着口,却在敲击厕所门的时候,被一只从窗外钻进来的妖魔杀了! 那只妖魔浑身裹着一层黑雾,四肢并立,两条尾巴在背后甩来甩去。红色的双瞳猩红暴戾,带着妖魔固有的特征。 刘芒身为一个实力还算可以的觉醒者,见到妖魔的时候竟然想不起使用自己的能力,反而是赤手空拳地跟那头妖魔打斗,最后被那只妖魔一爪子挖走了心脏。 看着刘芒不断地惨叫着,最终却被妖魔压着吃光了内脏,众人面上一片青白,一阵反胃,同时也禁不住露出恐惧的神色。因为看这样子,刘芒当时应该叫得十分大声,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听见了…… 更恶心人的一幕出现了,那个妖魔在拿走了刘芒的心脏,吃光了他的内脏之后还没走,竟然伸出爪子从马桶里硬生生掏出了东西,然后塞进了刘芒嘴里…… 呕!这下子别说几个女孩子,就连男人也被这一幕恶心得够呛,纷纷别开头一阵干呕。 那个妖魔收拾完刘芒之后立刻就打开了窗户逃了出去。 赵成安手一挥,驱散了时光回溯带来的幻影,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转过身,他同时将厕所门拉上,而后对着过道里的觉醒者们道:“现在的情况想必大家都已经清楚了,火车还有五个小时才到g市,这段时间请大家好好在各自的床位上呆着,若是要走动,请至少两个人同行。现在,都回去吧!其他事情,等到达g市再处理。” 如果说这话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列车员,这些觉醒者们现在只怕已经闹起来了,可是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赵成安,赵家嫡系!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成了一个列车员,但是在场的人都没有多嘴,纷纷表示自己理解,便陆陆续续转身离开了。 穆长生和应天也在这群人当中,不同的是,他们是在赵成安使用“时光回溯”才过来的,看了刘芒最后的惨状。穆长生有些责备地看了应天一眼,应天连忙摇头,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很无辜的表情。 穆长生无奈。 赵成安扫了这群觉醒者一眼,注意到穆长生的时候他顿了顿,朝着他点了点头,穆长生同样颔首回礼。 赵成安正要转身,却注意到穆长生身边的应天,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应天的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十分诡异不安的感觉。 赵成安将这种感觉记在心上,转身去了休息室,用那里的专用通话设备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一阵嘟嘟嘟的声音过去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男子苍老的声音,“是成安啊,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有专用的通话设备在,赵成安也不怕有人利用异能偷听,便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那个苍老的声音怒气冲冲道:“又是那些家伙,他们到底要杀掉多少觉醒者才甘心!” 赵成安道:“以前它们狩猎的目标都是觉醒时间长或者天赋十分出众的新人,现在却突然袭击了各方面都很普通的刘芒,不知道是它们改变了目标计划,还是这只是个个例。” 对方道:“你最近多注意一下,如果是个例,那就好办了。” “是。”赵成安应道,“还有一件事,我今天见到一个年轻人,感觉他有点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对方显然很在意,连忙追问道。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赵成安顿了顿,继续道:“就是一种特别不安的感觉。” 第35章 可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穆长生,这个跟荣成熟悉的人,他身上的气息比那些害死她亲人的人更加可怕,如果是他的话,肯定可以帮她报仇! 罗芙竭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恐惧,她的身体发出轻微的颤抖,却还是坚持着朝着穆长生走近了一步,仰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罗芙大声道:“求你为我们整个村子所有的人报仇,作为回报,我会帮你解开最后一道结界,把我们村子一直守护的宝物交给你。”那些人以为只要进了林子就可以了,却不知道若真是这么简单,那件宝物早就守不住了。 穆长生低头看着面前的女鬼,问道:“你们一直在守护的宝物是什么?” 罗芙低声道:“望虚镜。” 穆长生:“确定?” 罗芙咬牙:“千真万确!” “好。”穆长生轻轻一笑,像是用工笔勾勒出的一双眼睛随着这笑容弯起了眼角,眉眼间似春山般俊逸风流,将这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法器店映出了满室清光。 罗芙呆住了。 荣成:明明跟长风长得一个样为什么笑起来完全不一样! 陆老:这么好看的年轻人跟应天那小子在一块真是可惜了! 应天默默捂住了鼻子! === 华国,总统府 赵成安是深夜回的家。彼时他的父亲,华国现任总统赵庄深还坐在书房里,拿着特殊情报局整理出来的最新记录一行一行地看。 “父亲。”赵成安站在门口敲了一下门。 赵庄深摘下眼镜,道:“回来了,进来吧!” 赵成安拉开父亲对面的椅子坐下。 赵庄深:“说说,这些日子查到了什么?” 赵成安道:“我伪装成列车员,随着火车行遍了全国各地,终于被我发现一些奇怪的东西。” 因为赵成安异能的特殊性,凡是被他定义为“奇怪”的,都大有问题。 赵庄深坐直了身体,问道:“什么东西?” 赵成安道:“除了我们四家族和和谐同盟之外,还有一股势力不小的觉醒者团体,他们行动诡秘,野心倒是不小。” 赵庄深向前倾了倾身体,“怎么说?” 赵成安道:“我费力气抓了一个,并一一回溯他之前的时光,发现这个组织行动非常谨慎,他们内部等级十分分明,相互联系的时候没有真名,用的都是代号,比如634、434之类的。很遗憾的是,时光追溯到那个434身上的时候,就断了,因为我抓到的那个人代号是634,他能联系的人只有734和534,完全无法跟代号434相关联。” 赵庄深沉思片刻,道:“知道他们大概的行动目标是什么吗?” 赵成安:“我推荐,应该是望虚镜。” “望虚?”赵庄深道:“就是最近在灵界内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传说中的宝物?” 赵成安点头道:“不错。李家还不知道,但是季家和左家,据他们家小辈透露出来的消息,他们两家想联合夺取望虚镜,然后整族迁移到另一个世界去。” 赵庄深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连望虚镜都还没找到,他们就那么肯定那镜子能带他们到另一个比这里更好的世界?” “因为季泽同意了。”赵成安道:“季家现在就是季泽的一言堂,他还是左家的外孙。”季左两家很早以前就因为联姻拧成一条绳了,更何况是有了季泽这个两家合资中最优秀的产品。 “恩。”赵庄深沉思了片刻,忽然道:“对了,今天你说的那个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年轻人呢?他有什么问题?” 赵成安摇头,道:“我仔细问过了,没有问题。”有那两个人在,应天再坏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 第61章 “好。”穆长生这话落下,指尖一个珠子状的锁魂器滴溜溜转悠着,略微一晃就把站在他面前的罗芙吸了进去。 荣成对这些容纳鬼物的魂器之类的物件不太熟悉,见状吓了一跳,忙到:“长生,你怎么把她吸进去了?” 陆老和任千里也看向穆长生,只有应天勾唇一笑,道:“长生应该是觉得这个女鬼的话不可信。” “不可信?”荣成一愣。 “罗芙姐应该不会骗我们啊!”任千里道。 陆老并不出声,而是坐在店里的红木椅上,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穆长生看了应天一眼,点头道:“我并不是觉得罗姑娘在骗我们,我只是认为,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骗我们。” “怎么说?”荣成觉得自己要被绕晕了。 “我来替长生跟你们解释一下吧!”应天开口道:“刚刚那个女鬼说她全村都被屠光了,只有她自己变成鬼物逃了出来。她还说她想报仇,但是那些外地人身上有很可怕的气息,她接近不了。这样看来,屠光他们村子的人百分百的可能是觉醒者。可是觉醒者是看得见鬼物的,既然那些人那么厉害,他们怎么可能会让罗芙逃脱呢?如果他们觉得罗芙无关紧要,为什么又要派人将她抓走呢?” 应天这么一说,荣成和任千里面上都露出些许迷茫来。 应天眉梢一挑,看了任千里一眼,“还有你,任千里,你说你是顺便去罗芙的家乡看看,怎么看着看着,就看到何家别墅外面了呢?”他盯着任千里那张苍白的脸,声音低沉隐含威胁之意,“还是说,你是故意把我们引过去的?” “不是不是,我……我……”任千里想要解释,可是在应天充满压迫力的视线下,那天的经历又一次浮现在眼前,他本来就惧怕应天,这下更是被惊得瑟瑟发抖,整个人险些倒了下去。 眼见任千里被应天吓得够呛,穆长生又想起任千里的变身后的样子,便道:“好了应天,你吓到他了。” 应天撇撇嘴,有些不高兴,但是并没有反驳穆长生。 穆长生对任千里道:“你现在可以说说那天发生的事情了,不用紧张。” 跟应天相比,穆长生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笑意,但是看上去就温和可靠许多了,也十分容易让人信服,最重要的是,穆长生身上并没有应天那种充满压迫的诡异可怕的气息,因此任千里尽量不去看应天,只是看着穆长生,点头道:“没错,我那天本来是想去罗芙姐的家乡的,可是还没到火车站的时候,却发现了罗芙姐的鬼魂在外面飘荡,刚刚发现罗芙姐已经死了的时候,我又震惊又不太敢相信,便想要追上去问问,却见到罗芙姐被一群陌生的觉醒者抓走关进了锁魂器里。我当时想也不想,就冲上去想救罗芙姐回来。谁知道……谁知道等我变身之后,那些人似乎对我的蛇型比较感兴趣,趁我攻击的时候将一些奇怪的药水喷到我的嘴里,我被迫咽了下去,之后就变不回人形了,再然后,打着打着,穆哥和应天……哥就来了。”叫应天的时候,任千里的口气十分生硬且不自然。 不过这个时候也没人计较这个,穆长生不过是将事情问清楚,听了任千里的解释后,他不置可否,只捏着手里那枚锁魂器道:“罗芙本身也是一名贵……觉醒者。” 荣成听了这话有些惊讶,“她也是觉醒者?完全看不出来啊!” 陆老却是明白穆长生的意思,向来喜欢年轻人的他点头,叹息道:“之前我也看出来了,那个小姑娘的确是觉醒者,只不过看她那样子,应该是刚刚要觉醒就被人杀害了。” 听了这话,任千里眼眶又有些红了。同样是觉醒者,可是罗芙姐并没有像他一样,一开始就遇上好人。 穆长生道:“罗姑娘的话虽然不全是真的,但其中有几点倒是可以相信的。她说村里的人在过独木桥的时候都沉了下去,只有她成功走了过去,这说明,跟其他村民相比,她本身就有着不可复制的特殊性。而觉醒者,便是人类中唯一的特殊,他们村子既然世世代代守护着河对岸的宝物,就说明当年设下结界保护的人就算不是她的祖先,也一定是与之有很大因缘的人。结界只对后人之中的觉醒者开放,这就跟某些大能指定具有天资的后代才能继承其遗宝的情节是一样的。可惜罗姑娘的那位祖先大概没有想到,随着时间过去,传承断绝,以至于后人根本不知道身边有宝物可以传承,白白浪费了机缘反倒被恶人占了空子。至于为什么有些地方不可信,刚刚应天已经说了。” 说着,他侧头应天看了一眼,对方始终看着他,见他看过来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穆长生眼角微微弯起,侧过头继续道:“我想罗姑娘应该是被人篡改了记忆,她本身对我们并没有恶意,幕后之人的用意,应该是要用望虚镜这件至宝引我们过去。” “篡改记忆?”荣成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又一次受到了冲击,马克思大大的教诲是彻底不能用了。 这几句话下来,陆老便露出凝重的表情,他回忆道:“篡改记忆?以前有个叫陈然的觉醒者觉醒的就是这种能力,他利用这种能力篡改了许多觉醒者的记忆,甚至试图组建一个新的觉醒者联盟,闹得当时灵界内一片腥风血雨……后来被四大家族派人剿灭,没想到现在这种能力又出现了,他竟然还活着!”陆老的脸色有些凝重,能力觉醒的方向具有唯一性,通常百年内,一种能力只有一个人会觉醒,有历史记录以来就没有重复过,比如现在任千里觉醒的能力变身成巨蛇,百年内就不会有第二个人觉醒同样的能力,换句话说,如果任千里的父亲没有去世,他现在觉醒的,可能还是变身却不是变成巨蛇了。 穆长生道:“之所以肯定罗姑娘的记忆被人篡改了,是因为我在她身体里看到一样东西。”穆长生顿了顿,继续道:“在我的灵识感应里,罗姑娘的身体里,有一道三魂护持咒。那道咒术上,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烙印。”紫色的咒光上灰蒙蒙一片,实在太明显了。因为言灵基本上能复制任何天赋能力,这就使得穆长生可以轻易看穿被人使用的是哪种能力,即使罗芙身上留下的,只是一点点残留的痕迹。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穆长生只在两个人身上见过三魂护持咒,一个是当初被他送去投胎的小鬼物,另一个就是罗芙。两人身上的,还是同一个人留下的咒术,这背后有什么隐藏的联系穆长生不必去猜,也没必要去猜,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知道那些东西。 除了荣成和任千里一脸茫然,陆老和应天对三魂护持咒是什么东西都十分清楚。 陆老道:“能够篡改记忆,还能够在她身上有三魂护持咒的情况下继续压制下去,看来那帮觉醒者之中,有不少高手啊!” 应天道:“长生,既然那些人是故意引我们过去的,那我们还去找望虚镜吗?” 穆长生眼底掠过一丝锐气,“去,怎么不去?只要望虚镜真如传说中那般,我就一定要得到它!” === 下午五点,道教协会。 现如今的道教协会是由建国前的一间道观改造出来的。宿清源五年前来到g市,三年前被推举为会长,他虽然看着年轻,但道术很高,又毫不藏私地指点同行,因而声望很高。 这一天下午,他又站在大堂里讲了两个小时的道法理论和运用演示,说得口干舌燥,精神上也很疲惫,两个小时的时间一到,他立刻下课,看都没看一眼课堂上那两百双求知若渴的眼睛,立刻转身就走了,他可不想再像上次一样,一时心软结果被那帮小毛头缠到午夜十二点还不放过他。想到这里,宿清源微微一叹,要是他家应天也这么乖这么缠人就好了,可惜儿子养大了就是别人家的了。 想到应天,宿清源的思绪又回到他损耗许多的心头血上,俊逸的眉宇又拧出了一个川字。 “得再想想办法才行。”宿清源喃喃自语。 却不料出了道教协会,宿清源便碰上了一个人。 对方看上去二十八岁上下,小麦色的皮肤看上去十分健康,面容阳刚硬朗,浓眉锋利如剑,身形高挑健硕,即使穿着衣服也能看出下面鼓起的肌肉弧度。一身黑色的风衣皮裤黑靴子更衬得这个人酷炫无比。他站在道观门外那条铺着青石砖的大路上,身后是一辆黑色的轿车,宿清源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但也能看出是极好的车子。 宿清源打量他一眼,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便道:“这位……先生,你找贫道是有什么事么?” 他一走出道观对方就一直盯着他看,目光有种奇怪的热切。 男人微微一顿,道:“宿先生,你好,我是赵成安,两个月前,你在h市救过我。” 救过太多人完全忘了对方是哪位的宿道长微微一笑,眼里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讶异,“哦,原来是你,你的伤好了么?” 赵成安点头:“早就好了,当时多亏了宿先生。” “不必客气。”言罢,宿清源转身便要走了,却被赵成安拦住了。宿清源眉梢一挑,看向赵成安,眼里的意思十分明显。 赵成安微微一顿,道:“其实这次来找宿先生,除了要感谢上次救护之恩,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宿先生帮助。” “但说无妨。”宿清源笑道。 赵成安道:“是关于你的养子应天的事情。” 宿清源敛起了笑意,肃容道:“好事还是坏事?” 赵成安道:“不算好事。” “既然这样,那我们走吧!” 没有想到这么容易的赵成安微微一顿,片刻后连忙打开车门,让宿清源坐进了副驾驶座。 车子启动,窗外两边的行道树飞速倒退,宿清源忽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对着赵成安道:“这位……赵先生,大夏天的,你这样穿不热吗?” 据妹妹说他这样穿最帅最有魅力因此出门前特意打扮了一下的赵成安:…… 作者有话要说:  ? 可公开资料: 赵成安,能力:时光回溯、善恶感应(跟伊水湄类似,不过伊水湄是借着看到某个人的过去而判断善恶,赵成安是靠感觉);速度:83;力量:89;综合实力:85;身高:1.90(目前已知角色中最高的存在)。 第62章 罗芙的事情放一段落,荣成被公司一通电话叫了回去,现在法器店里只剩下穆长生、应天、任千里和陆老。 陆老摸了摸胡子,十分和蔼地叫任千里帮他把店里预备用来做法器的材料一份份整理好。 任千里巴不得离应天远一点,听到这话,立刻欢快地应了一声,走到柜台后面整理东西去了。 这个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外面的暑气渐渐开始散去,陆老安置在店内的制冷法阵也自动停止了运转。 店里没有灯,却依旧亮堂堂的一如白天,陆老坐在红木雕花靠背椅上,慢悠悠地泡了一壶茶,对着面前两个年轻人道:“来,尝尝,现在有多少人想求老夫泡一杯茶,老夫都不干呢!” 应天坐在对面翻了个白眼,一副老头子你尽管吹的样子,要是往常他露出这个表情,陆老肯定吹胡子瞪眼,非得把这没礼貌的后辈好好训一顿不可,可是现在,他反而靠坐在红木椅上,不声不响,像是没有看到应天的样子。 第37章 穆长生不进电梯,而是一步步地从楼梯走到了天台,等他到天台的时候,额上已经满是汗水。 喘息了一阵后,穆长生看向天台中心,那里站着一头高约三米的鹰妖,黑色的翅膀张开时足有六米多长,爪喙坚硬锋利,它站在天台上,爪子稍稍在地面磨了两下,就将水泥地面抓出几道深有数寸的痕迹。 发现天台上多了个人,正在梳理羽毛的鹰妖转过头来,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锐利地盯着穆长生。 穆长生微微一笑。 那鹰妖顿时如临大敌地往后退了两步,翅膀张开扇动了两下,卷起一阵大风,刮得穆长生束在身后的长发不停飞舞。 穆长生庆幸自己现在的身体已经比过去好了许多,要不然现在被这妖风一吹,他大概就受不住了。 “暂时充当我的坐骑,带我去一个地方,作为回报,我助你化成人形。”穆长生道。 那鹰妖一动不动地盯着穆长生,半晌后,背对着他俯下身体…… 第64章 黑色的轿车在经过多重盘查之后,徐徐开进了赵家主宅。 宿清源坐在车里,看着那逐渐进入视线的庞大仿古建筑,双目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几分亲切。华国人口太多,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恢弘且精致的建筑了。 ——赵家主宅,大厅 这个足以容纳上千人的大厅无论何时都显得空旷宽广,而此刻呆在大厅里的人,毫无疑问都是华国举足轻重的人物。 坐在最上首的是赵家家主赵庄深,也是华国这一任的总统,坐在他左右下首第一位的分别是季家家主和左家家主。虽然表面上在华国是总统最大,但在灵界,四大家族的家主地位相当,平起平坐,不过现在毕竟是在赵家,客随主便,其他家主自然是坐在赵庄深的下首。再接下来的,则是各家的继承人和优秀子弟。 这么多人齐聚一堂,而且每一个都是有能量的大人物,这让单独站在中央面对他们的伊水湄显得十分局促不安。 “伊家妹妹不用紧张,来,坐到我这边。”说话的是左家的长子左思复,他正朝着伊水湄招手。那张俊美年轻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丝毫不显得客气也不过分温柔,恰到好处的像是一缕自然而来的风,让伊水湄生不出一丝丝的不适和抗拒,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点了点头,向坐在上首的几位家主行了个古礼之后,就走到左思复旁边坐下了。 季泽坐在父亲的下首,站在他身后的是季秋心。见到这一幕,季秋心轻声对着自家大少爷道:“少爷,左家少主的异能好厉害啊,立刻就让伊水湄放松下来了。” 季泽闻言唇角微勾,笑容意味深长,“我这表弟的能力有用的地方可不止这一点。”季泽的母亲是左家的大小姐,左思复的亲姑姑。 赵家主对于底下小辈们之间的动静一点兴趣也没有,他侧头对着左家家主道:“李家的人怎么还没来?” 左家主如今在华国大众中的身份是陆军的第一大元帅,他本身就是个经过千锤百炼的军人,身形健硕,相貌硬朗,即使如今上了年纪两鬓斑白,依然气场强大,不容忽视。听到赵家主问出这话,他眉间法令纹皱起,语气中隐隐含着一分不满,“可能是还有其他事情,我们不妨再等等。” “呵。”一旁的季家主嗤笑一声,有些不屑道:“李长庚那老头早就废了,现在李家被一个黄毛丫头掌管着,架子比她老子还大,竟然还敢让我们在这里等着。” 闻言赵家主皱了皱眉。 季泽侧过头,对着季家主道:“父亲,今天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只是为了两件事情,与那两件事情无关的,还是请您少说点,行吗?” 季泽的语气十分温和,神态称得上谦恭,但是季家主却生生打了个寒颤,他笑了笑,却再也不敢说什么。 没过多久,门口的守卫接到允许之后进来了。 赵家主目光一动,“李家来人了?” “不是。”那守卫道:“是大公子,他带着宿道长过来了。” 赵家主起身道,“快让成安请宿道长进来吧!”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同时这三家的年轻人纷纷低头议论了起来。 “事情来得匆忙,成安大哥是下午五点才去接的宿道长,可现在连宿道长都道了,早就通知过的李家竟然还没来人?” “一个破落户,架子还撑得那么大,真以为他李家还是跟我们齐名的李家?” “嘘,小声点,长辈们都在呢……” 宿清源还没进来,三家的家主就都做好准备起身相迎了,无怪乎他们反应这么大。实在是宿清源在他们眼中,是个难以形容的人。 他看上去十分年轻,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模样又生的俊美无俦,看着像是娱乐圈里最出众的小鲜肉。这是三家小辈们第一眼见到宿清源时的想法。 然而他们的父亲,十多年前见到宿清源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 觉醒者的寿命比普通人长,衰老的速度也十分缓慢,但并不是没有任何痕迹的,一个人十年的变化还是十分明显的,然而无论是十多年前的宿清源,还是十多年后的宿清源,他的相貌气质都没有分毫改变,仿佛时光格外眷顾这个男人,从来不舍得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任何一点痕迹。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然而就连阅历最广的赵家家主,也难以说得清楚他到底多少岁了。比起宿清源的相貌,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实力,十五年前,魔界的封印第一次出现严重的破裂,大批魔物蹿进人界,搅得华国腥风血雨,那时人人自危,华国多次以外国恐怖势力入侵来解释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爆炸和惨剧,可是后来,魔界越来越严重的入侵已经不是那些借口可以掩饰得了的了。 就在华国上层一筹莫展,考虑着是不是要将隐藏了数百年的灵界公之于众的时候,宿清源出现了。一人一剑就将那些从魔界封印缝隙里挤过来的魔物劈了回去,并且修补了好了他们无能为力的封印。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宿清源并不是觉醒者,他只是一个纯粹修行道术的道士! 自从宿清源出现后,整个灵界对道教的看法都改变了,关于道术和觉醒者能力的较量也是自那以后开始激烈起来。 宿清源跟华国的这些大人物们都见过面,也有几分交情,因此在应天这件事情上,这些大家族的家主们没有像以往一样,一有点线索就将人抓起来,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而是仔细斟酌后让赵家的长子请来了宿清源,想要和他商讨商讨,毕竟应天是宿清源的养子。 宿清源刚刚走进赵家主宅的大厅,就被人迎着做到了左家家主旁边。左家主旁边坐着的原本是左思复,现在宿清源一来左思复立刻起身让座了。这样一来,宿清源对面的是季泽,右手边是左家主,左手边是伊水湄。 这个座位安排,真是有意思极了。宿清源一一跟几个家主打过招呼后,就和对面的季泽对上了视线。他原本以为经过上次那件事情后,季泽多少会有几分怒气,但现在他看起来平平静静,甚至十分有礼貌地朝他颔首,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宿清源心头觉得古怪,但眼下并没有功夫让他追究这个,于是他也不细想,侧头看向左手边的伊水湄,直接道:“听赵成安说,你指证我的儿子应天,是统御妖魔害人的真凶?” 宿清源此刻的目光在别人眼里温和无比,但在伊水湄眼中却充满压迫里,她不安地捏了捏衣角,低下头道:“是。” 宿清源奇怪地问,“为什么?我记得你和应天还算是朋友,你们还曾一起组队去做任务。” 伊水湄也不想去指证应天,只是比起那天突然发狂差点把她掐死的应天,她更加相信的是自己觉醒的能力,虽然她从小就很崇拜宿清源,但是她觉得不能因为这个就隐瞒事实,应天的确是幕后真凶,他害死了很多人,她自己并没有做错! “宿前辈,请您对我使用‘水镜生花’吧!”伊水湄也干脆,就这么直接对宿清源道。 看着眼前这小姑娘坦然的模样,宿清源眼里闪过欣赏,不过从一开始他就不认为应天会去害人,他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便道:“也好,直接用‘水镜生花’。”水镜生花可以鉴别真假,到时候有什么误会一定都能解开。 他朝在座的几位家主颔首示意,而后直接使用了水镜生花。 水镜生花是一门道术,还是宿清源自创的道术。随着他双手结印结束,众人面前的空气一阵波动,千千万万的水汽在众人面前凝成一道水镜,将伊水湄记忆里见过的东西映照在众人面前。 水镜里起先是一片漆黑,而后,在那片黑暗中,陡然出现一双纯粹的金眸,那双金色的眼睛冰冷威严,好似含着无上威压,在场众人一对上那双金色的兽瞳,便觉浑身一寒,一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咽喉。 而后,黑暗渐渐褪去,那双金瞳的主人浑身上下都被一团黑雾裹着,虽然看不清是什么种类,但以其体型来看,绝对不可能是人类。而后,这疑是妖魔的东西,就在水镜之中,化作了人形,刚刚好是应天的那张脸! 见到这一幕,宿清源眼里闪过一丝不安,他下意识就像挥散水镜,却来不及了。 水镜里飞快闪过应天召唤妖魔杀人的情景。 看着那水镜之中,应天是如何指挥着那些妖魔去杀害觉醒者的,又是如何指示那些妖魔避开人类追踪的。宿清源心中又愤怒又不安,终于一挥手,驱散了水镜。 可这时,整个大厅里面的人都看清了水镜之中的内容。 赵家主道:“据说伪造出来的东西是无法在宿道长的水镜生花中显现出来的,那么眼下我们看到的,可都是事实?” “是。”宿清源有些艰难地点头,“但是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应天他虽然记仇,却不会无缘无故对无辜人下手!” 左家主道:“所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缘故。” 宿清源正要辩解,头顶上方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一头体型庞大的鹰妖蛮横地以自身强大的肉身洞穿了屋顶,一片烟尘滚滚中,这头鹰妖昂首冲着大厅内众人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琥珀色的眸子锐利地扫过大厅内的所有人,像是一位巡视臣民的骄傲国王。 而在它的背上,一头长发、容貌俊美风流的男子扫了他们一眼,有些苍白的薄唇微微勾起,露出一个与自身行为截然相反的温和笑容,“抱歉,吓到你们了……” 第65章 “抱歉,吓到你们了。” 这话一出,在众人面色各异,但无一例外的,他们的确是被这突然闯进来的男人给吓到了。 作为四大家族之首,同时站在华国权力巅峰的赵家,它的安全防御系统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世界顶尖的,各种高科技仪器和灵界的法器相结合,将整座赵家主宅防御得密不透风,毫不夸张地说,别说是人,就连一只不属于赵家主宅范围内的苍蝇都别想混进来。 然而,就在刚刚,三大家族聚首的这个大厅屋顶,被一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带着妖物洞穿了!而在此之前,在场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一丝丝异常,这样隐匿气息和形态的本领简直闻所未闻,这个人若是想要刺杀他们的其中一人,只怕没有任何人有机会逃得过。 连察觉到他到来都没有办法,怎么可能防得住? 在场诸人体内的灵气蓄势待发,看向穆长生的目光中满是警惕。只除了……宿清源和季泽。 自从确定没法从穆长生那里得到长风的消息后,季泽便不再关注穆长生,便是想监视也监视不了,因为所有高科技产品和法器到了穆长生身边都会失效。但他也不是一点消息都得不到,应天和穆长生天天在一起这件事他还是清楚的,此刻见穆长生在这个节骨眼上闯进来,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宿清源这是第二次跟穆长生正式见面,他有心想要开口,但是看着穆长生进来时的气势,他还未说出口的话便都咽了回去。穆长生来得这么巧,会不会是为了应天的事情?如果真是为了应天,以他的能力,应天这回绝对能够洗清嫌疑。是的,即使看到那些画面,宿清源也不相信应天会做出那种事情。 妖物对觉醒者的灵力波动十分明显,感觉到四周剑拔弩张的气氛,巨大的黑鹰不悦地扇了扇翅膀,掀起的狂风将不远处几个觉醒者刮得倒退了好几步。 这一举令大厅中的氛围更加紧张了,赵家的几个成员见状立刻冲上前去,他们掌心灵力吞吐,同时能力发动,想要将突然闯进来的一人一妖擒下,然而穆长生既然亲自来了,又怎么可能任这几个人破坏自己的计划? 眼见那几个觉醒者冲上前来,穆长生微微扬眉,目光冷冽,气势渊渟岳峙,“站住。” 那三个觉醒者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他们脸色大变,奋力挣扎地想要再往前一步,然而不论他们如何动作,都只能留在原地踏步,不能退更不能进。 穆长生任他们在原地挣扎,他安抚地拍了拍有些躁动的黑鹰,那体型巨大的黑鹰朝他点点脑袋,而后一扇翅膀,从顶上那个大洞飞了出去。穆长生这才将注意力放回那三个觉醒者身上,他开口道:“现在,收回手里的灵力,去为我取把椅子过来,我要和在场的几位家主,好好谈谈。” 那几个觉醒者自然不会乖乖听穆长生的话,然而他们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任凭他们如何对穆长生怒目而视,他们的身体依然十分听话地执行了穆长生的命令。 收起灵力,搬椅子。 面对在场众多又惊又怒的视线,穆长生全当看不见,从从容容地在那张木雕靠背椅上坐下。 穆长生刚刚的那番举动,别说是几大家族中的小辈们,就是三位家主自己,心里也是惊讶骇然不可言说。穆长生虽然在灵界里有些名气,但到底是今年刚刚冒出头的,根本不被三大巨头放在眼里,之前他能一个人悄无声息地闯进来已经让在场众人惊骇,因为就连熟悉主宅各种防御的赵家人自己,也不敢说一定能避开所有陷阱,更何况是外人? 然而刚刚的那一幕,才让那几个眼高于顶的家主真正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可怕,因为他能在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就控制了其他人的身体!只凭着两句命令式的话语?那如果他想控制他们自己的身体呢?是不是也简单地像说话那样? 心里掠过无数种猜测,但三位家主此刻心里的想法相差无几,他们认为,穆长生肯定没有能力控制他们的身体,就算他的能力再古怪,那也需要灵力去发动,只是他们还没发现他发动灵力的准确时间罢了,而他们身为家主,实力自然不是那些普通觉醒者可以相比的,怎么可能会让他像控制那几个小辈一样轻易地控制他们? 坐在最上首的赵家主眼底情绪变幻,然而没等他开口,只听穆长生又说了一句话,正是这句话,让这位赵家家主,华国总统,再也维持不住从容淡定的脸色,面上不禁露出震惊来! 穆长生道:“三位家主站着作甚?坐下来,我们才能好好谈谈。” 因为之前穆长生突然闯进而站起身来的三人随着这话音落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坐回了椅子上! “你!你控制住了我们的身体!”季家家主大惊失色地指着穆长生。手指因为主人的恐慌而不住颤抖。 三大家族的成员竭力维持的冷静因为季家主的这句话轰然倒塌,如果连家主们都被那个男人轻易控制住的话,那他们……他们这些人又能有什么下场? 左家主心里也是惊骇莫名,可是很快他就维持住了脸色,同时狠狠地剜了季家主一眼,这个孬种,难怪权利都被长子架空了。 赵家主是最快冷静下来的,他看了四周一眼,见除了季家和左家的长子,其他小辈们都已经开始骚动起来,便道:“你们都先出去吧!”说着视线扫过站在四周的那些人。 赵家人自然立刻就退下去了,左家和季家的人看了家主一眼,得到示意后也跟着离开了,大门在他们之后无声关上。少了各家的小辈,这个大厅立刻又变得空旷起来,连说话都产生了回声。 现在整个大厅内还剩下的人只有穆长生,三位家主及其长子,宿清源以及坐在宿清源身边的伊水湄。 赵庄深,也即是赵家主微微拧眉,他看着坐在他们对面的穆长生,道:“你说你想要跟我们谈谈,却用能力控制我们的身体,这就是你想要谈谈的态度?” 赵家主现在面上的神情跟过去穆长生在大庆见到那些世家大族何其相似,再加上四大家族的人向来崇古,这赵家大宅的建筑风格也与大庆十分相似,让穆长生不由产生几分回到了大庆的感觉。 “不展示一下我的实力,你们几位又怎么可能会将我放在同等的地位上?”穆长生道:“我的能力是言灵,相信经过刚刚的演示,你们已经充分了解了。如果我不想跟各位好好谈谈,现在做的,就不止是让各位坐下了。” 闻言,赵庄深皱眉,言灵这种能力,竟然真的存在。现在看来,眼前这个人使用言灵又好似没有任何限制,但任何能力在使用的时候都会留下痕迹,虽然他看不到穆长生身上的灵力波动,也还是能隐隐感觉到的,之前不过猝不及防,现在穆长生想像刚才一样控制他的身体绝对不会那么容易,不过他自己防得住,不代表家族里的小辈防得住,光是这一点,就由不得他不妥协。 第39章 闻言宿清源便道:“其实水镜生花这个术法有很多缺陷,关于是否能验证影像真实性这一点,贫道也无法确定。” 季家主:太无耻了!为了袒护养子居然这样颠倒黑白。 站在赵家主身后的赵成安闻言看了宿清源一眼,随即神色不明地垂下视线。 “再者,在那个影像中,我们分明看到应天是妖魔所化,阁下也是人类,难道要放纵一个妖魔残杀同族?”赵庄深道。 穆长生眉梢轻轻一挑,道:“我来之前已经打探清楚了,受害的觉醒者说是六十三个,其实只有三十五个,剩下的那些不过是重伤,而这些受害者当中,九成的人,是你们四家族的成员,我可以令这些人恢复原状,还可以由你们挑选出五十个人,由我来将他们转变成觉醒者。想要什么能力由你们决定。赵家的防御系统我也可以将之恢复原状。今天过后,我可以保证,任何妖魔杀人的事件都与应天无关。现在,你们还觉得应天是妖魔吗?” 赵家的防御系统没了可以再建,但是觉醒者可不是说就有的!如果说之前三位家主对穆长生和应天的态度是极其的不满和愤怒,那么现在则只剩下震惊和忌惮。 尤其是赵庄深,在穆长生说出这番话之前,他一直觉得像言灵这种逆天的能力肯定会有许许多多的限制,结果穆长生竟然说他可以造出觉醒者!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对方根本不可能会说谎,也就是说,他真的有能力造出觉醒者! 赵庄深的瞳孔迅速地收缩了一下,半晌后才恢复平静。 在场的众人也都被穆长生的这番话震了一下,季家主迫不及待地问:“真的什么能力都可以?可以要言灵吗……啊!” 话还没说完,季家主就被季泽狠狠踩了一脚,疼得他大叫一声。 穆长生听了这话看向季家主,面上似笑非笑,却并没有说话。 坐在季家主对面的左家主朝他翻了个白眼,暗道一句蠢货。这样的人居然是跟他平起平坐的家主,简直丢了四大家族的脸面。 一边在心里骂着季家主不争气,左家主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情况不妙啊,这穆长生如果真有能力制造出那么多觉醒者,那他要对付他们四家族,岂不是易如反掌? 穆长生将在场众人各异的神色收进眼底,接着道:“之前我就说过,我来这里主要是为了两件事,一是应天,第二件,就是望虚镜。” 赵庄深皮笑肉不笑地道了一句,“很巧,我们今天四家族聚首,除了找出残害觉醒者的妖魔外,另一件事情也是为了望虚镜。” “你们想借望虚镜集体搬迁到另一个世界?”穆长生肯定道。 赵庄深现在也不问穆长生是怎么知道的了,他直接点头道:“不错,这个世界的灵气将近枯竭,若是再谋不到其他出路,只怕我们四家也要完了。” “那正好,我的目的跟你们一样。不如合作?”穆长生微微一笑,取出一枚锁魂器,“我这里,刚好有一个知道望虚镜具体下落的魂灵……” 等到谈话彻底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 穆长生和应天来时都是闯进来的,走的时候,却是被赵家主亲自送出去。 其他三家的人也都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离开赵家。华国人口太多,每座城市都显得十分拥挤,然而赵家却能在首都建造庞大无比的仿古建筑群,连同周围一连片土地树林都纳入主宅的范围。 拒绝了赵家主派车送他们回去的提议,穆长生和应天沿着赵家主宅外那一条又宽又长的平整道路慢慢走着。 夏日的夜晚十分凉快,尤其是这条道路两旁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走在树下的人听着被风声带动的沙沙声,闻着植物特有的清新气息,就算原先心情再怎么烦躁,也会不知不觉宁静下来。 穆长生只静静地走着不说话,应天只好开口活跃气氛,“今天真是便宜那帮人了,五十个觉醒者啊!” 穆长生淡淡应了一句,“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应天从穆长生这明显冷淡的态度里察觉到他不虞的心情,不由头皮发麻,又紧张忐忑,他正绞尽脑汁想着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更快地得到穆长生的谅解,穆长生却率先开口了。 “那三十五个觉醒者,真是你主使妖魔杀的?就像那天在火车上杀掉刘芒一样。”穆长生停下脚步,他看着应天,双目平淡无波。 应天纠结来纠结去,还是无法对穆长生说谎,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穆长生实在想不出来,是什么样的理由能让应天去做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应天沉默了许久,月光透过树枝在他脸上映出一个个银色的光斑,他那张俊美如画的脸庞一半隐在树木的阴影中,显出几分难以揣测的诡谲。 “他们,本来就该死。”良久,应天才缓缓说出这几个字。 穆长生心神一震,因为应天说出这句话时脸上露出的狠绝和阴暗让他觉得无比陌生,他突然想到,或许他从来就没有了解过眼前这个人。 “原因呢?”穆长生问。 应天摇头,薄唇紧紧抿着,显然不想要解释。 见状,穆长生眼底浮起几分怒气,他道:“好,你不说我也不逼你,但杀人始终是错的!从今天起,你不许再联系那些妖魔,更不许去伤害任何一个无辜人!” 应天反驳道:“他们才不是什么无辜人。” 穆长生道:“那你说说,他们哪里不无辜?” 应天不说话了。 穆长生看着应天倔强的样子,知道除非用言灵,否则再不可能撬开这个人的嘴巴了,他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输了,“罢了。” 话音落下,他绕过面前的应天,率先走了。晚间的风依旧清凉,可是穆长生的心里却前所未有的烦躁,他也是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什么仁义礼智信,到了某种时候,都是可以被放弃的。可笑他从前还自诩君子,到头来,跟那些个小人也没什么区别,就因为一个人,他选择无视那三十多条无辜的人命,反而以利益交换来粉饰太平。 可是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就算重来一次,就算应天害再多的人,他还是会这样做,因为人跟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应天在他心里的分量,远远大过那些不知姓名的无辜人,说到底,他还是自私…… 穆长生没走多久,应天就跟在了他身后,对方不疾不徐,始终与他隔着两步,也不说话,就那么默默跟着。 穆长生又走了几步,走到旁边的小树林里,之前他让那头黑鹰停在这片树林里等他。 只是刚刚走进树林,他就听见了那个李家大小姐的声音。 “季泽哥,你到现在还在怨我吗?” 第68章 “季泽哥,你到现在还在怨我吗?” 深夜的小树林里幽幽暗暗,光线微弱,但是觉醒者的目力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即使光线再暗,穆长生也能看得清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他的李家大小姐,以及靠在一棵树干上,看上去有些懒洋洋的季泽。 听到李颜沫的话,季泽便道:“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怨你。”他说这话的时候,模样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 李颜沫还是红了眼,容貌在模糊的夜色里也有一种冶艳的魅力,“我知道,你还在介意那件事情,可是你要相信,那些人绝对不是我派出去的。” 季泽却忽然轻轻一笑,他侧头看了李颜沫一眼,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冷意,“能别再演戏了么?这种台词,你说着不恶心,我听着都恶心坏了。” “季泽!”李颜沫抹掉脸上的眼泪,提高声音道,“我哪点对不起你?当初订婚仪式上面,你撇下我们两家,拉着个男人就跑了,让我李家丢尽颜面,害我爸爸病发入院!现在还找人打压我李家!好,就算我得罪你了,你直接冲我来,我们李家哪点对不起你了?” 季泽打了个呵欠,神色有些不耐,“蚂蚁不也没对不起你的鞋子?至于婚约,那是你爸爸和季雄自作主张的产物,我可从来没有答应过。”季雄便是季家主的本名。 他接着道:“你要是那么想嫁进李家,就嫁给季雄好了,一进门就是主母,多好。” 李颜沫被他这一番话气得浑身发抖,“季泽,你真是太恶劣了!” 季泽很不在乎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说这些话不觉得矫情?”他那张微微上翘的唇又吐出凉薄的字眼,“如果我打探到的消息没有错,你的替身玩偶又破了一个了吧!” 听他提起替身玩偶,李颜沫的瞳孔几乎缩成一条细线,“是你!” 季泽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没错,死亡的滋味如何?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我在知道你派人暗杀长风之后,还会什么都不做吗?不过很可惜,有人比我先一步弄破了一个。本来我还想再好好玩玩,发现你凄惨地只剩下一个娃娃之后,只能遗憾地收手了。” 他在李颜沫恐惧的眼神中比了个手势,还自带声效,“乓!将玩偶弄破的感觉真是相当好,尤其在见到你躲在李家恐惧得瑟瑟发抖,那感觉更好了。” 李颜沫双眼直直地盯着他,“慕长风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绝对不会再爱你!” 季泽笑得无比自信,“错!我的小长风要是看到了,肯定会更加更加地爱我。至于你……”他指了指李颜沫的背后,“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李颜沫一回头,就见到了站在不远处盯着她看的穆长生…… === 回到公寓后,应天发现穆长生开始和自己冷战了。具体表现为,无论他做什么,穆长生都是一个态度,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这种沉默让应天开始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多么的多余且尴尬。然而即使是这样的情况,应天也始终不肯告诉穆长生原因。 应天在烦恼,穆长生何尝不是,每次见应天主动和自己说话,他都想要和他重归于好,然而对方始终不肯坦陈,于是穆长生只能断了他和外界的联系,让他再也没有机会指示那些妖魔害人。 除了应天,穆长生没有和其他人相处过,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做得对不对,他唯一能参考的,只有他的父母。可是他的父母跟他的情况不同,他们是在灯会上一见钟情,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经历什么波折。 而他和应天…… 穆长生眉心微蹙,这个时候细细思索,他才发现,应天对他的感情,似乎来得有些莫名其妙,毫无疑问,他对自己很好,可这种好,又像是为了补偿什么。他和应天,从前是不是见过? “应天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话音落下,漆黑一片的手机屏幕开始泛起一圈圈涟漪,却也到此为止了,屏幕上依然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东西。 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一是对方有超越穆长生能力的宝物为他遮掩过往,二是……应天的过去跟他有关。 然而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应天这个人,还是说,是他自己忘记了? 在穆长生对着手机仔细回忆的时候,宿清源按响了公寓的门铃。 呆在客厅对着穆长生的房门发呆的应天回过神来,去开门了。见到来的是宿清源,应天忙回头看了一眼穆长生房间的方向,而后低声道:“你来干什么?” 宿清源莫名其妙,“我是你的养父,来看你有什么不对吗?” 应天上前一步,将公寓门在自己背后合上,显然不想请宿清源进去。 宿清源倒不生气,他早就对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绝望了,见状便站在门口道:“有一件事情我必须问清楚。伊水湄这丫头虽然有时候拎不清,但真没有什么坏心思,她为什么要陷害你?” 应天眸子暗了暗,“她没有陷害我。” “什么?”宿清源吃惊道:“怎么回事?你怎么可能会去杀那些觉醒者?” “为了长生。”应天在宿清源面前倒是没有隐瞒。 宿清源并不需要知道具体是为了什么事,他一听到又是因为穆长生,一腔关心又如同被泼了盆冷水,半晌静默后,他才道:“穆长生知道吗?” 应天摇头,“不知道。” 宿清源看着他,心里又是愤怒失望又是恨铁不成钢,他怒极反笑,“我养你这么大,还真从来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种子,不但是个痴情种子,还是个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圣母!先是十五年前那场大火,彻底伤了根基,导致长这么大还无法化形成功;再是割心头血,导致实力一再下降;现在还要去杀觉醒者!真不知道穆长生是给你灌了什么迷汤!把你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道迷魂汤,宿清源一顿,忽然又升起一丝希望,问道:“你告诉我,是不是穆长生对你用了言灵。否则你那么像你父亲,怎么可能会……” “我想了很久,觉得有件事情不能再瞒着你了。”应天打断宿清源的话,目光里有一种让宿清源觉得十分陌生的疏离与冷漠。 宿清源眉头微拧,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应天。 应天刚刚关上门的那一刻就布下了结界,如果穆长生不利用言灵,是根本听不见他们谈话的,而以应天对穆长生的了解,对方一定不会那么做。 应天看着宿清源,轻声道:“其实,我根本不是我爹的亲儿子。” 宿清源失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根本不是我爹的亲儿子,当年,他为了气你,在路边把我捡了回去,骗你说我是他儿子。” 宿清源的瞳孔里泛起一层暗色,他的表情有些空白,让人根本看不清他此在想什么。 应天道:“谁知道你那么笨,他说是你就觉得是了,竟然还由衷地觉得我和他长得很像。明明我们连种族都不太一样。” 宿清源喃喃道:“我以为你是随了你母亲。”顿了顿,他又问,“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又要将你托付给我?” 应天回忆道:“一开始是想让你死心,后来,是为了让你有个念想。” 当年,正是因为有了应天这个小孩子需要照顾,宿清源才慢慢从那个人死去的阴影里走出来,并一心一意把孩子养大。 宿清源摇头道:“不可能,你当时才那么小,不可能知道这些?” 应天道:“那如果我并不是小孩子呢?如果我是带着前世的记忆转世而来的呢?” 宿清源猛地抬头看他。 第41章 魔界这道破口位于y省一个禁止普通人入内的天然风景区内,因为杜绝了普通人入内,所以这里的生态环境被保护地非常好。 异状发生的那一刻,某座小山前的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缕细细的黑线,紧接着,这缕黑线越张越大,渐渐张开一个黑色的巨口,有风从这道黑口中吹出,裹挟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腥气,迅速席卷了周围一片天地。 负责驻守在这里的几个觉醒者发现这一幕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要上前阻止,却被一只又一只从巨口中蹿出来的魔物吞没了。 魔界的封印被由内破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数不清的魔物裹挟着黑雾从里头冲出,它们成群结队,远远望去如同密集的恐怖蝗虫群,所过之处草木凋零,鸟兽绝迹。当它们张开翅膀,密密麻麻地飞上天空时,就像是一团带着不祥气息的阴云,速度极快地朝着人口最密集的地方涌去…… 原先漂亮的风景区经过这一番摧残已经成了一片死地,草木被魔气腐蚀到尽数枯萎,清澈的河流浑浊一片,冒出一个个黑色的恶心水泡,黑色的土壤像是被吸干了所有养分,变得干枯苍白,布满龟裂的痕迹…… 那个放出魔物的菱形黑色巨口忽然收缩了一下,而后,一个长发高束,一身古装长袍的男人从那个巨口中走了出来。 他脚上套着一双用银线勾出祥云奇兽的白底黑靴,尖端像船尾般略微翘起,银色的精致刺绣从黑色袍脚一直攀爬到他略微立起的衣领,宽大的袖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偶尔拂过黑色腰封上的诡异银纹。 这一身古装的男子肤色白皙,相貌俊美夺目,略显细长的眼睛透出几分邪气,黑发用银冠束起,只留一缕落在脸侧。 他从封印的破口中走出,落地时脚下的土地甚至略微震动了一下。 那些还未离开的妖魔似乎十分忌惮这个人,在他出现之后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这位刚刚从异界而来的客人并没有受到冷待,几乎是在他落地的同一时间,离他十几步远的地方忽然亮起一道黑光,光芒消散后,原地出现了四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卫衣长裤的男人,他的相貌被戴在脸上的黑色面具完全盖住了,但是从他脖颈处露出的皮肤可以看出,这个男人的年纪并不大。 而在他的身侧,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女人,一个雪肤红唇长发妖艳,一个脸色冷漠白发及肩。最后,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他穿着黑色的西装,长相普通,看上去就像个平常的公务人员。 为首的男人轻轻一笑,道:“闫公子,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闫息泛着邪气的眼睛扫过面前的男人,“我可没兴趣跟一个戴着面具藏头遮尾的人合作。” 男人并没有如他所料般摘下面具,而是道:“不管我戴不戴面具,都不影响我们的交易不是吗?” 闫息不可无不可点头,“最好是这样。” === 距离那场灾难已经过去了三天,人们的恐慌渐渐消散,慢慢开始恢复平常的生活。 妖魔的大规模现身让灵界的存在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了,政府索性将事实慢慢摊开,让民众开始接受灵界和觉醒者的存在。 城市里被破坏的设施迅速重建,每一个地方都开始播放政府发报的声明。 城市每个路口的广告屏上,总统赵庄深面色严肃的发言,“在三天前,我们华国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变故,堪称灾难。不止是首都,全国各地有不少地方收到妖魔的侵扰……值得赞扬的是,分布在各地的觉醒者都能放下个人恩怨,齐心协力地抗击妖魔……从今天起,觉醒者管理总部正式更名为觉醒者协会,协会将以首都为中心,面向全国招收会员,凡是有觉醒倾向的公民,可以到首都的协会进行测试,测试合格的将成为正式会员,享受觉醒者的所有合法待遇。以下,是觉醒初期的部分特征……” === 晚上吃完饭洗完碗,应天就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刷微博,热搜上面说的关键字都离不开“觉醒者”、“妖魔”、“灵界”这几个词,他找了许久,愣是没找到有关穆长生的。 “没道理啊,长生当时说那句话每个人都听见了啊,怎么没有人提?”应天继续往下拉,热搜排行第四的是一个叫“徐丽丽”的女人,据说当时她一个人拿着俩菜刀保护了一整个小区。 再往下拉,大多是某某觉醒者救了多少人,怎么怎么厉害,也有一些关于觉醒者的出现会引起社会混乱的讨论…… 网上热热闹闹,然而关于这次变故最大的功臣,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到。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忘恩负义吗?应天眉头拧了起来。不,应该是长生抹去了普通人关于这方面的记忆。 他看了一眼穆长生,对方正坐在沙发上看书,他微微低着头,侧脸的线条漂亮俊美,远远看上一眼便觉得温雅俊秀得如同水墨清山,没有哪一处是不完美的。 应天对着穆长生的侧脸咽了咽口水,一时之间想入非非,然而想到两人还没缓和过来的关系,他又有些心急。 应天想了想,拿起手机飞速登录了一个最近很火的论坛,然后立刻发了一张帖子。 这个论坛流量非常高,即使应天这个注册没多久的小号发出的消息也能被不少人看到,没过一会儿就有人回复了。 【楼主:男朋友生气了怎么办?我想跟他和好如初,继续恩恩爱爱! 一楼:楼主可以问清楚男友生气的原因,然后主动道歉,再撒撒娇,男友肯定就投奔到你怀里了^_^】应天想象了一下,觉得不太可能,这个时候又有另一个人回复了! 【二楼:楼主表怕,是条汉子就冲上去,直接上车!把人抱起来往床上一扔,强吻!强【哔~】,男友肯定再也不敢生你气了。 三楼:楼上傻逼,楼主是女的。 四楼回复三楼:楼上才傻逼,楼主肯定是男孩子!】应天眼皮跳了跳,立刻手指如飞地回复。 楼主:我是男生,我和男友的情况比较特殊,希望大家好好回答,有效意见采纳后会奖励100000论坛币。 10000论坛币相当于一万华夏币了,这条消息一出,潜水的路过的看乐子的纷纷积极了起来,点子一个个往外冒,简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叫人眼花缭乱根本看不过来。 短短几分钟,这个帖子就被盖了五十多层楼,然而应天看来看去,始终觉得不太满意。 楼主:各位提供的点子我基本在搜索引擎上看见过,我和男友的情况比较特殊,他是一个在妖魔入侵事件中做出很大贡献的觉醒者,很有正义感的一个人,而我之前做错了事情,惹他生气了。 【57楼:男友是觉醒者!好棒,我也想要一个觉醒者当男友!楼主你男友帅不帅? 楼主:世界第一帅! 58楼:脑洞大开,楼主该不会是一头妖魔吧! 59楼:楼上开玩笑要有个度啊!我给楼主仔细分析一下吧,像楼主之前说的,楼主惹男友生气了,但是现在男友没有提出分手,还跟楼主住在一起,那么说明男友应该是很喜欢楼主的,既然有感情,那么楼主只要诚恳一点,肯定能获得男友原谅的。爱情不关乎身份高低,也跟楼主是普通人还是觉醒者没有关系,真正的爱是包容而伟大的。楼主和男友如果真的相爱的,生活中这点小矛盾是影响不了你们的感情的,也不需要道歉,因为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有时候谁错谁对根本分不清的。所以楼主不用担心,顺其自然,说不定明天起来,你们两个就自然而然地和好了。 60楼:楼上太啰嗦,是不是文艺小说看多了,在我看来,情侣间的矛盾没有什么是一次啪啪啪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两次!】应天露出疑惑的神色。他指尖飞动,打出几个字。 【楼主:什么是啪啪啪? 60楼:好啦好啦,我们都知道楼主很纯洁,不懂什么是啪啪啪,这样,楼主先去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然后就披个浴袍,里面什么都别穿,最后走到男朋友面前,对他说,我今天晚上想和你一起睡。】刚刚应天确实不知道什么叫啪啪啪,但现在一看描述,立刻就懂了。他脸上腾起一阵热气,又悄悄看了穆长生一眼,见对方在灯光下愈发俊美无俦的脸,一时恶从胆边生,欲从心头起。立刻就照做了。 【系统提示,楼主小龙龙打赏了xxx100000论坛币!】半个小时后,一道阴影忽然投到了穆长生的书本上,他抬起头,就见应天红着脸,披着浴袍站在他面前,白皙如玉的胸膛在浴袍下若隐若现。 穆长生的眸色加深。 只听应天道:“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声音沙哑,温柔缱绻,含着无尽暗示。 穆长生:…… 他顿了顿,从旁边拿过手机,“原来这个‘小龙龙’是你吗?” 应天:…… 妈的我真是个智障! 第71章 应天自认自己一身皮十分完美,就算跟穆长生再亲近,他也不觉得对方可以看穿他的伪装。然而他不知道穆长生早就知道了看穿他是个披着皮的非人类了。 此时他的目光对上穆长生了然的眼神,尴尬得简直想找个洞钻进去,他怎么这么蠢!竟然去相信那些愚蠢的人类弄出来的论坛! 应天心里抓狂,表面上却还强自镇定着,他拉好了衣服,哈哈笑道:“哈哈,好巧啊,长生你也混那个论坛啊!” 穆长生这回倒不像之前那么沉默了。他收起手机,看着应天道:“其实我之所以会看到这个,是因为我也试图在网络上找方法缓和我们的关系。” 应天扯出来的笑容顿住了,他微微睁大眼睛看着穆长生,眸子里开始泛起亮光。 穆长生伸出手握住应天垂在身侧的手,低声道:“我知道,在这段关系里,我一直是被动的一个,我……甚至不懂情趣,也可能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伤害你了。” 应天连忙表示,“没有没有,你对我很好。” 穆长生顿了顿,他看着应天,有些无奈道:“我想了好久,被你一打断,便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了。” 应天:…… 他低头看着穆长生泛红的耳根,抿紧了嘴巴不让自己笑出来,“你说你说,我再也不打断你了。” 于是穆长生又酝酿了一会儿,终是放弃了那些煽情的片段,直接对着应天道:“这两天我也想明白了,缘分得之不易,更何况是遇见值得相伴一生的人。因此从此时此刻起,我再不会冷落你。我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选择了你,就不会再改变,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就算以后你要离开我,我也不会再找另一个人……” “不会!”应天在他身边坐下来,握紧穆长生的手道:“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都不会分开!” 对上应天炙热真挚的目光,穆长生微微一愣,似乎从一开始,应天便一直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的,那样的纯粹美妙,引得人不得不被之吸引,不得不继续探索,期待这样美好纯碎的感情永恒不变。 仿佛被这样的目光迷惑了,穆长生眸色渐深,对着眼前这个人道:“躺下。” 应天不由自主地往后一倒,躺在了沙发上。 应天:?? “怎么了?”他有些疑惑地看着穆长生,不明白刚刚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让他躺下了? 穆长生又道:“闭上眼睛。” 应天的双眼不受控制地合上了。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暧昧,应天咽了咽唾沫,开始觉得有些紧张。 穆长生慢慢俯下身,双手撑在沙发两侧,轻轻在对方的唇上亲了一下,他的体温较低,唇也显得冰冰凉凉的,然而应天的却跟他相反,温温热热的,像是对方一直看向他的目光,无论哪一刻,都炙热到足以融化他表面的冰霜。 那一吻如同蜻蜓点水,一触即分,良久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应天期待得等了半天,结果他无比失望地发现,穆长生真的只是特别纯洁地想亲他一下而已。 他睁开眼睛,有些不满地看着对方,“就这样?” 穆长生的目光有些疑惑地落在他脸上,半晌,他才明白对方的意思,耳根倏地红了,穆长生侧头避开应天的目光,轻声道:“那个,等回大庆以后,我们成亲,然后……然后……”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是表达明确了。 应天:…… 有没有搞错,用上了言灵还让他闭上眼睛,让他想入非非,期待半天,想得都硬了!结果告诉他这个! “长生,你这样做会很容易失去我的你知道吗?”应天躺在沙发上,把浴袍扯开,语气故作哀怨。 穆长生闻言微微一顿,而后转过身来,将他身上的浴袍拉好,他微微点头,道:“我明白,这句话是最近流行的网络语,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对吧!” 应天欲哭无泪,“对,我是在跟你开玩笑!”长生你有本事亲我有本事不用言灵啊! === “我的家乡只是y省h市的一个小山区,当年人口普查的时候,我们全村的人加起来也才三百多个人。”开往罗芙家乡的火车里,罗芙坐在列车窗边,她脸上带着追忆的神情,慢慢为大家讲述家乡的情况。 这趟列车空出五节,专供四家族的觉醒者和穆长生等人前往罗芙的家乡。 “在家乡出事之前,我从来没有见到过我们村子里的人有任何特殊的地方。”罗芙坐在窗边的身影呈现出半透明的样子,她身上也没有一点阴郁的样子,容貌清丽纯美,看上去不像一个鬼物,反而像某些动漫里掉落人间的天使。“乡亲们早就把传承都给忘了,往日里也都安分守己,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却要遭到那样的结果。” 罗芙说着说着眼眶又湿了,但她到底还记得这节车厢里有很多觉醒者,不是每个人都耐烦听自己说这些的,于是忍了忍又把眼泪憋回去了。 坐在她对面的任千里连忙把一张纸巾递给她,安慰道:“罗芙姐,别难过了,这回这么多觉醒者一起过去,肯定能帮你报仇。” “嗯。”罗芙点了点头,破涕而笑。 穆长生、应天、宿清源、赵成安也在这节车厢里。如果不是突然出现了魔界封印破开,大量魔物入侵的变故,这会儿赵庄深也会亲自前往。 车厢是卧铺,宿清源的床位跟穆长生相邻,期间这位看上去光风霁月的道长一直竖着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连赵成安同他说话都听不见。 “宿道长,宿道长……宿道长?”赵成安稍稍提高了音量。 宿清源侧过头,对着坐在对面的赵成安笑得温和可亲,“赵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对方疏离的态度让赵成安微微一顿,才接着道:“刚刚我们说道罗芙小姐的事情,我父亲认为寻找望虚镜不会那么容易,起码不会像罗芙小姐说的那样容易。我们怀疑,屠了罗芙小姐整村的人可能是那个不知名的组织。到时候……” 宿清源微微一笑,道:“贫道既然已经决定前往,自然是做好遇到各种情况的准备了,赵先生就不必担心了。” 赵成安点头,轮廓硬朗的脸上露出一种难言的情绪,“宿先生,我……” 第43章 只见一条七八米宽的河流横在眼前,河上没有桥,只有一段独木架在上面,河面是暗沉的绿色,不时冒出一两个水泡,除此之外,跟普通的河流没什么区别。 河对岸的小树林郁郁葱葱,雾气萦绕,再往远看,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看来这就是罗芙形容的地方了。”应天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信号弹,一簇烟火嗖的一声再天空中炸开,明亮的红色火花呈花瓣形飞溅开。 没过多久,宿清源和季泽等人就到了。 十几个觉醒者一同出现在晋江边,寂静清幽的环境立刻有了些许人气。 季泽走到河边道:“这就是晋江?”他看了一眼河面,对穆长生道,“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 穆长生淡淡道,“就是因为没什么特别所以才需要注意。” 这个时候,那几个觉醒一来到这里就掏出各种仪器探查的觉醒者向季泽报告到:“结果显示数值一切正常。” 季泽见状,眼睛微微眯起,盯着河对岸的那片树林道,“既然一切正常,那就直接过河。” 赵成安却道:“再等等吧!”他看了通讯器,道:“陆老会带着剩下的人过来。” 应天扬眉,“老头子怎么会突然过来?” 赵成安回答道:“据陆老说,他会给我们带一些东西。” 季泽盯着对面的树林,心不在焉道:“时间浪费不起,不用等了,我们先过去。”他刚刚迈步,却被穆长生拦住了。 “再等一会儿。也许陆老真有什么事情告诉我们。”穆长生道。对于这位几乎是把天山玉髓送给他的老人,穆长生心里还是尊敬的。 季泽看了穆长生一眼,面上有些不情愿,却还是道:“算了,那就再等一会儿吧!” 众人于是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天空忽然传来几声尖啸,众人抬头,只见一头白色的大鸟拉着一辆……一辆加长房车,从空中慢悠悠地降了下来。 直到那头白色大鸟逐渐接近,众人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什么体型巨大的鸟,而是一只纸鹤!纸鹤! 看着那浑身洁白,头部有符光亮起的纸鹤,在场不少人眼里露出了震惊之色。 穆长生看了那纸鹤上面的符光一眼,隐约觉得那上面的符文有些熟悉。他将那道符文的首尾在心内勾画了一下,很快就想起这道符文跟伊水湄手臂上的某一道符文一模一样。 “是伊水湄那个丫头。”应天的记忆力并没有穆长生那样出色,但是他嗅觉灵敏,鼻翼微微一颤,就闻到了上面属于伊水湄的味道。 这时纸鹤已经拉着那辆加长房车落地了。 车门被推开,陆老支着拐杖,精神爽朗地从车里走出来,“晚上好啊,年轻人们!” 伊水湄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见到穆长生时轻轻叫了声,“长生哥。” 穆长生略微颔首,他身边的应天却讽刺的嗤笑了一声。 伊水湄现在还十分怕应天,闻声立刻缩回了视线。 陆老安抚地拍了拍伊水湄的手,其他的觉醒者在他身后从房车里出来。 季泽道:“陆老这么大把年纪了,怎么突然来凑这种热闹?” 陆老呵呵一笑,并不跟季泽计较,而是道:“当然来给你们这些小伙子送装备。” 他刚说完,伊水湄就转身去了房车里,没一会儿就和任千里一起抬出来一口大箱子,箱子打开,露出里面一个个整齐放置的手环。 “看看,一个一个,做成手环的防御法器,你们一人一个!”陆老豪气地一挥手,示意众人上来领。 防御法器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也只有身为炼器大事的陆老能这么大方敢这么大方。 见到箱子里的手环,在场的觉醒者脸上都露出喜色,这次的任务不知道有多凶险,多个防御法器就是多条命的保障啊! 就连因为等了半个小时而很不高兴的季泽也不好再板着脸。 不管在场众人是什么表情什么心思,应天第一个冲过去,眼急手快地抓起两个成色最好的。 陆老眉头一竖,胡子一甩,直接提起拐杖在他背上敲了一下,“臭小子,急什么急啊!” 应天皮糙肉厚的,挨这一下不痛不痒,还有空调侃道:“您老人家悠着点,小心闪了腰。” 陆老笑道:“就算闪了腰也要先揍你一顿出出气。” 应天笑笑不回话,身子一闪就到了穆长生身边,将其中一只手环套到了他手上。 摸着比穆长生手臂宽了不少的手环,应天有些心疼道,“还是太瘦了。” 穆长生垂眸不语,拿过应天手里的另一只手环,将之套在对方的左手上。 站在旁边的季泽瞥见两人这样子,立刻扭开头,眼不见为净。 等到每个人都分到了手环,陆老坐在伊水湄搬出来的椅子上,对着众人道:“你们先,老头子我等着你们拿着望虚镜出来。”怎么说也是传说中的宝物啊,他这个炼器师必须拿过来好好研究一下。 穆长生朝着陆老点点头,便在众人的目光下,率先踏上了那段独木。 一走上那段独木,刚刚看上去毫无异常的晋江立刻有了动静,那幽绿的河面彻底静止了流动,却又一个又一个水泡不断冒出来。 穆长生在独木上走出第一步,那些水泡纷纷破裂,一个个幽暗的影子开始在水面下游动。 穆长生在独木上走出第二步,那些影子开始冒出水面,竟然是一个个脸部又青又肿的水鬼,睁着那双发红的眼睛,无声无息地朝着穆长生游了过来。 穆长生在独木上走出第三步,那些水鬼青白枯瘦的手指已经攀到了独木边,伸长了手臂,用那一双双尖锐的指抓想往穆长生身上抓。 夜色很淡,偏偏觉醒者目力惊人,能将眼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眼见穆长生一人被一群群水鬼围住,都为他捏了把汗。 应天攥紧拳头,紧紧盯着穆长生,生怕他一不小心就从独木上摔下去,该死!那些觉醒者怎么不自己先走!这个时候他早就已经忘记了是穆长生先提出第一个上去的。 第四步,穆长生一脚踏出,那些水鬼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冲在最前头的那一只几乎碰到了他的脚尖。 穆长生面无改色,继续往前走。那些扑上来的水鬼忽然发出一声声凄厉扭曲的尖叫,像是遇到了极端恐怖可怕的东西,那一张张僵硬可怖的脸上露出恐惧来,不过一眨眼就全都钻入了水底。 穆长生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速度,不紧不慢地踏着独木走过了河。 双脚站在对岸的小树林前,穆长生转身看着众人道,“可以了。” 应天率先冲了过来,一路毫无阻碍。 紧接着,季泽、宿清源、赵成安和左思复也过来了。 这几人过来的时候都没遭到任何阻碍,可是等到后面那些觉醒者过来的时候,情况就恶劣了起来,先前那些钻入水底的水鬼又一次浮了上来。 它们不能爬上岸来,也跳不出水面,两只手却像是比常人多了一个骨节,又长又利,有人一时不慎就被扯掉了大半块衣料。 听着刺啦一声,那个觉醒者的脸色当即就变了。这些水鬼并不像普通水鬼,而是近乎于魔物的变异种,即使是觉醒者跟它们对上,也讨不了多少好处。 也有人试过从上空飞过去,可惜这个地方古怪得很,跳都跳不过去,更别提飞了。 在水鬼的尖锐嘶叫和觉醒者们的一声声倒霉、糟糕等等的掩盖下,架在河上的独木发出细微的声音,像是不堪支撑的虚弱呻吟。 在又一个觉醒者过去,下一个觉醒者刚刚走上去的时候,那根独木终于再也坚持不下去,从中间断裂…… 第74章 “稳住!”穆长生看着独木道。 独木断口处的裂纹不再往前延伸,十分艰难地又支撑了下去。 等到最后一个觉醒者踏着那段独木过了河,那根不知道架在河上多少年的独木终于在一声声老迈的呻吟中断成两截,跌入了河水中。 然而眼下众人并没有在意这个,他们望着夜色下雾气缭绕,寂静无声的小树林,心中不约而同地溢出一丝丝恐惧感,这恐惧感来得毫无缘由,就是一种莫名的感觉,提醒着人们不要走进去,走进去可能就没命了! 有不少人眼里露出了犹豫之色。不过连河都过了,独木也断了,况且这还是一次十分要紧的任务,就算有人稍稍犹豫,也不管是一眨眼的功夫,很快,每个人的视线就都专注地落到了领队的人身上,等待着指令。 穆长生向前走了一步,望着那些似乎又自我生命、飘飘忽忽、风吹不散的白雾,回头对着季泽等人道:“如果有望虚镜的话,应该是在最里面,谁先?” 季泽眯着眼睛看了树林一眼,晚间的风拂过他的脸庞,带来丝丝水汽和腥臭的气味,闻到这味道,他不耐地皱了一下眉,道:“穆先生有把握的话,就你先吧!” 穆长生侧头看了应天一眼,对方立刻点头,跟着他一起走进了树林。 其他人紧随其后。 脚下的土地潮湿松软,鞋子踩在上面会有细微的簌簌声。 穆长生本来走在最前头,应天和他并肩走在一起,季泽等人隔着三步的距离紧随其后。但是没走多久,他就察觉到身后的人不见了,不仅是身后的人,就连一直走在他身侧的应天,也突然消失了。 上一刻他还对着穆长生浅笑,下一刻他突然消失不见,没有任何预兆,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在他面前消失了。 穆长生脚步一顿,灵识散开,入目所见却全是白雾萦绕的树林,没有任何人类的气息,不说人类,就连一些小动物或者爬虫的半点痕迹都没有。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眸光一转,穆长生便知晓自己是到了其他贵族的灵域里。 除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其他人的灵域里。 虽然天生有灵识,但由于不能修炼,穆长生的身体对于灵气波动的感觉一向十分迟钝,从前在穆家的时候还有护卫给他挡着,现在随便一个贵族设下灵域,他都可能会不知不觉地走进去。 既然是他走进了别人的灵域,那么现在在应天的眼里,消失的不是他,而是他自己了。不知道应天他们会遇到什么。 穆长生这个念头刚刚落下,这片灵域的主人就出现了。 那是一个身形高挑,相貌艳丽的女人,她从白雾萦绕的树林深处走出,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上抓着一只玩偶。 穆长生只是看了那只玩偶一眼,却觉得颇为眼熟。 “觉得熟悉吗?”沙哑妩媚的声音里含着一丝丝危险的气息,乐音冷着脸,声音在树林里回荡:“这个娃娃就是你!” 穆长生闻言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果然见到自己的四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条条细线缠住了。 见到穆长生发现了他身上的线,乐音便松开手,掌心的玩偶却没有掉下去,而是被她手里伸出的细线拉住了。 她张开五指,数条半透明的细线连接在玩偶的四肢关节上。她手指微微一动,玩偶便被线条拉扯着做出相应的动作。 “傀儡师。”穆长生开口道,神色平静,眼神清淡无波,似乎被傀儡师用细线缠住,当做玩偶的人不是他一样,“不知道你在对付我之前有没有打听过,任何觉醒者的天赋能力,对我而言,都是没有用的。” 话音刚落,缠在穆长生身上的细线根根断裂。 手里的细线随之断开,那个形似穆长生的玩偶掉到了地上,乐音倏地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穆长生,喃喃道了一句,“他说的没错,言灵师真厉害。” 穆长生眉梢一挑,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接触到穆长生的视线,乐音立刻冷笑道,“弄断了又如何?能完全屏蔽其他觉醒者的力量又如何?我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你,我只是负责在这里拖住你而已。” === 季泽等人原本紧紧跟在穆长生身后,但在某一个瞬间,一直能看到背影的穆长生忽然消失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应天,他目光一顿,眼里顿时透出几分凶光! 宿清源见到这样的应天,连忙按住他的肩膀,对着应天同时也对众人道:“刚刚那一瞬间的产生的灵力波动我想大家应该都十分熟悉,穆长生应该是走进了别人特意为他设下的灵域里。但穆长生是言灵师,这种把戏对他是没有用的。对方既然能想方设法引我们过来,自然是都将我们的情况打听清楚了。特意引开穆长生,也许就是要对我们下手了,大家小心点。” 听了宿清源的话,众人面色不一,应天倒是立刻冷静了下来。 宿清源说的话显然最符合当下的情况,季泽刚刚让手下加强戒备。漆黑一片的树林深处便忽然亮起一片片红光。众人神色紧绷,一时戒备到了极点。 等到那片红光近了,大家才发现那是一只只红色的蝴蝶。 第45章 应天不使用灵力,他的速度和力量在这片林子里完全不受影响,同时他一路上又刻意扫清痕迹,任何人想找到他只怕都要费很大一番功夫。 然而穆长生天赋能力的特殊性,注定了他想找到任何人都轻而易举,除非,对方是和长风一样的情况,与他不在同一个世界。 然而穆长生一路走过去,没有发现应天,反而见到了一条黑色的巨蛇和另一头妖兽缠斗。 那头巨大的妖兽体型像蛇一样修长柔韧,浑身漆黑,四肢遒健有力,每一下落地都引得地面一阵颤动。然而他的身体上却布满各种烧伤的痕迹,鳞片虽然足够坚硬锋利,却像是被温度极高的火焰烧化了,只剩下几片零星地覆盖了身体上,尤其是他的面孔,不像寻常兽类,反而坑坑洼洼凹凸不平。鼻梁处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削去了一片,那个巨大漆黑的兽首因此看上去极为扭曲可怖。 穆长生一眼望过去,视觉就遭受极度的冲击,眼底下意识地露出惊异之色。 第76章 任千里化出的蛇型人立起来有十多米高,能与之相斗的妖兽自然也体型庞大。它长达十米的黑色尾巴虽然布满伤痕,却依然结实有力,一尾巴扫过去,附近高若参天的树木当即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在砰砰砰的声音里被拦腰撞断。 黑蛇的身体缠在那巨兽身上,企图用尖锐的獠牙咬开对方的肉身,然而那妖兽皮粗肉厚,虽然失去了鳞片的保护,但是肉体依旧非常强悍,黑蛇的獠牙顺利地刺入了对方的皮肤内,但也仅此而已,那过于紧实的肌肉将他的獠牙紧紧地卡在里面,进不得也退不出。 巨兽发出一声嘹亮的嘶吼,声波震得林中树木沙沙作响。 它一脚踏地,整片大地似乎都跟着颤抖起来,粗壮结实却异常灵活的尾巴从一旁绕过去,啪的一声响,狠狠地打在黑蛇身上。 黑蛇吃痛,缠着妖兽的身体下意识松了松,那妖兽趁此用双爪将咬在自己身上的黑蛇掐住,尖锐的指抓轻易穿透黑蛇的身躯,掐着他将之从自己身上撕下来。 碰的一声,巨大的黑蛇被对方狠狠甩飞出去,在一阵隆隆的巨响中撞断了好几棵大树才停了下来。 “嘶!”那巨蛇摔到地上,立刻就化成了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他张嘴吐出一口血,满脸恐惧地拖着身体往后挪。 “呵,你这家伙倒是比我预料中的弱多了。”那体型巨大的妖兽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金色的双瞳里满是兽类的冰冷和残酷。 任千里惊恐地看着他,却忽然眼睛一亮,对着妖兽身后道:“穆哥!救我!” 黑色妖兽的动作猛地顿住了,不止动作停顿,他浑身都僵住了,似乎是任千里的这一声放出了某个令他极端恐惧的存在。 停顿了足足有十几秒,这个体型巨大的黑影忽然一甩尾巴,身体迅速地浮上半空,游走于林木之间,竟是想着逃走! “停下!”然而,一声低喝瞬间将他的算盘打落,黑色的妖兽浑身一顿,没有翅膀却能低空飞行的身体碰的一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眼见那头眨眼就窜出去老远的妖兽从半空中摔下来,穆长生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再开口。而是上前几步把趴在地上的任千里扶起来。 “穆哥,还好你来了。”任千里感激地看着穆长生,又回头去看那头被迫摔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妖兽,说出口的话里含着几分颤抖,“穆哥,你觉得想象不到,那头妖兽就是应天!” 穆长生的眼睛微微睁大,即使早就有所猜测,然而真的听到这个答案时他的心头依旧不可抑制地震动了一下,他望着那头趴在地上,无论是身体还是头颅都极其丑陋的生物,摇摇头道:“不可能,我的应天不可能这么丑!” 趴在地上的妖兽,那双金色的兽瞳里泛起一层死灰之意,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任千里见状,眼底有一丝快意一闪而过,他微微垂着眸子,睫羽将这层异色完完全全地遮蔽了。 “怎么不可能?伊水湄的能力不是已经证明了吗?”任千里抬起头,着急地看着穆长生,他的目光满是恳切,仿佛真的十分为穆长生担心,“你知道你被阴气入体的第二天,我和伊水湄为什么突然离开吗?因为应天差点把我和伊水湄杀了,就因为伊水湄一不小心发现他的秘密,所以他要杀了我们灭口。当时我和伊水湄不是突然有事离开,我们是逃出去的。” 任千里面色激动,眼里还残留着几分恐惧,“后来我和伊水湄一直不敢跟你们一起走,其实也是想提醒你,可是……”任千里顿了顿,继续道:“可是后来你跟应天确定了关系,所以,所以……” 任千里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要表达的意思穆长生已经听懂了,他又看了那边的妖兽一眼,开口道:“我没想到,还有这层缘故。” “穆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任千里又小心地看了那头妖兽一眼,尽管对方已经完全没有了行动能力,但是刚才的经历还是让他心有余悸。 “这个不用着急。”穆长生徐徐道。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眼底几乎不带一丝作伪的神色,继续道:“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诉你。” 任千里露出疑惑的神色。 穆长生道:“我幼时遭逢大难,家族被灭,家人俱亡。”这么多年过去,直到现在提起这件事情,穆长生的眼底依然掠过几分悲凉。他顿了顿,接着道:“当时尚且年幼的我,本来也应该死在那场大火里。可是后来,有一条巨大的黑蛇救了我。”穆长生回忆道:“在那个时候的我眼里,那条蛇真的是十分巨大,他庞大的身体将我一层层缠起来,用肉体为我挡住了所有伤害。我最后的记忆,就是他被大火燎伤的尾部。” 听到穆长生的叙述,任千里的脸色由疑惑渐渐变得激动起来,“难道,当年我父亲,是为了救下你,所以才……” 然而穆长生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他也不看任千里,而是将目光落在远处那头一动不动的妖兽上,“这件事情,除了你,我只告诉过两个人,那两人,一个早已经去世,另一个并不在这个世界上。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他看向任千里,目光陡然锐利。 任千里对上穆长生的目光,有些迷茫地摇摇头,道:“不是你告诉我的么?” 穆长生点头道:“是啊,可我说的不是事实。” 任千里瞳孔一缩。 只听穆长生接着道:“当年我告诉那两个人的,也不是事实。那个时候,我年纪太小,又遭逢大变,那么多的打击下,连记忆也出现了混乱,我以为救了我的是一条黑蛇,其实那是一条即将进化的蛟龙。” 任千里的眼神阴暗了下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体却如同一道幽灵一般突然往后飘去。 穆长生立在原地不动,目光傲然地瞥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这个言灵师只是说说而已吗?停下。” 于是想要遁走的任千里遇到了刚才跟应天一样的情况。 穆长生瞥了站在原地的任千里一眼,举步朝着应天走去。 那头趴在地上的巨大妖兽已经察觉到了穆长生的接近,他全身绷紧,紧张得不敢睁开眼睛。 这头妖兽的体积实在太过庞大,穆长生从他的尾部走到头部,足足用了四十步,站在对方的头颅前,如此近距离地观看,这头妖兽的任何瑕疵都在穆长生眼里放大数倍,比之前,更丑了。 穆长生仔细地看着他身上的伤痕,目光从他身上每一个被火焰烧伤的痕迹上描过,最终停在他坑坑洼洼的脸上。 穆长生几乎可以想象,当初这个躯体,是怎样倾尽全力将他护在身下,又是怎样忍受烈火焚身的痛苦,在确定安全后悄悄离开他身边的…… 他跟应天,到底有什么样的渊源,值得他这样做? 他想碰一碰应天,却发现他一接近对方就绷得更紧,身体还在细微的颤抖,要不是他用了言灵,只怕现在他早就跑得没影了。 他早就说过,一旦他真正确定了心意,是绝对不会改变的,无论对方变成什么样子,这个傻子,把他当成什么了?难道他穆长生会仅仅因为一副变了的皮囊就完全否定掉他们的过往吗? 想到这里,穆长生忽的轻轻一笑,开口道:“你太丑了。” 果然,眼前的巨大妖兽那双眼睛眯得更紧了,身体也颤抖得愈发厉害。 穆长生又道:“我的应天他绝不可能这么丑。” 妖兽不再挣扎,他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似乎已经完全绝望。 却听到穆长生接着道:“我的应天,他身体健康,体态健美,俊美如画,实力强大,他的身体完美无瑕,没有任何损伤的痕迹。他的鳞片锋利坚硬,完整地覆盖在他身上;他的头颅完整威严,没有任何损伤;他的独角形状完美,坚不可摧……” 随着穆长生一句句落下,应天的身体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体表逐渐被一层柔和的银光覆盖,他千疮百孔的身体如同一幅被抹去污痕的画,渐渐恢复它本来应该有的模样。锋利坚硬的鳞片从皮肤内生出,均匀地覆盖住身体的每一个地方,独角上缺少的部分又重新长了出来,锋利的边缘在月光下寒光闪闪,坑坑洼洼的脸部变得平整光滑,那个被削去一半的鼻梁如同被最好的画师巧手修饰,变得比原来更加俊俏英挺…… 应天愕然地感受着自己身上的一切,他的身体渐渐缩小,变回了人形。 未着寸缕的身体不再是从前被火焰灼烧过后的焦黑可怖,而是像玉一样泛着一层洁白柔和的光辉。他摸摸自己的脸,触感细腻平滑而不是过去的凹凸不平的可怖模样…… 他愣愣地看着穆长生,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个完美的自己…… 穆长生目光温柔地凝视着眼前的人,他的头发黑得像夜,却被月光染上一层淡淡的柔光,他的眉宇俊秀得像一副画,却英气勃发;他的眼睛是金色的,如同被朝阳点染,透出勃勃生机;他的鼻梁高挺笔直,像一座孤傲的峰,他的嘴唇红润漂亮……这副面容和从前的几乎一模一样,却没有伪装出来的那种失真感,没有一处不精致,没有一处不合他的心意。 穆长生以为应天会十分高兴,谁知他面上反而露出不安,他看着穆长生,声音颤抖,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慌,“我这个身体治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好。你……你说,你耗费了多少心力?” 这话音刚落,就见原本好端端站在他面前的穆长生浑身一颤,唇角溢出一丝血线。 应天的瞳孔几乎缩成一条细线,他冲过去将身形不稳的穆长生扶住,手指发抖地去摸他的脉,果然发现他好不容易养得健康一点的身体又变成了最初的样子,甚至比一开始还有虚弱。他心里又慌又着急,不由责备道:“你说你当初觉醒这个能力有什么用啊!你这是救人吗?你这是拿自己的命去换啊!” 穆长生一把抹掉自己唇边的血,苍白的唇动了动,吐出一句话,“无碍,我早就想到会有今天了。” 应天看着他,“什么意思?” “十五年前,从散厄君手里救下我的人,是你吧!”穆长生轻声道:“我一直在找你。” 应天想割自己的血,却发现自己现在根本没法对自己下手,只能弯下腰把穆长生抱起来,“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医生。” “没用的。”穆长生摇摇头,“这里的大夫治不好我。你放我下来,让我先好好睡一觉。” 应天不肯,“你先别睡,别闭眼,我……我心里害怕。” 穆长生笑了,安抚道:“不怕,这又不是电视剧,一觉睡过去就醒不来了。我只是休息一下而已。” 应天还真怕他醒不过来,然而穆长生说的没有错,这里的医生,根本救不了他。他只能原地坐下,换了个姿势将穆长生揽在怀里,让他好好地休息一下。 穆长生似乎是累极了,双眼一闭就睡着了,应天看着他苍白的脸,一动不动的样子,不安和恐慌一阵阵漫上心头。可是他又不敢吵醒他,直到一个小时后,看着穆长生毫无动静,他才小声地唤道:“长生,长生……醒醒,长生?” 穆长生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地躺在他臂弯里。鬼使神差般,应天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那里,没有任何气息。 “长生!” 第77章 “长生!” 这一声凄厉的呼喊将穆长生从沉沉睡眠之中惊醒,他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应天悲痛欲绝的双眼。 穆长生:?? 应天:…… 应天发愣地看着睁开眼睛看着他的穆长生,忽然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蠢事。 注意到应天转为尴尬的脸色,穆长生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他安抚地笑了笑,对应天道:“对不起,之前忘了告诉你,我一旦睡沉了呼吸就会变得极轻极慢,让你担心你。” 应天摇摇头,忽然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力收紧了揽着穆长生的手臂。 穆长生道:“刚刚损耗太大,我实在太累了,不过睡了一会儿,总算头不那么疼了。”他扶着应天的胳膊从他怀里站起来,接着便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盒,圆润光滑的瓷盒表面绘了漂亮的青花,盒盖打开,一枚圆润漂亮的淡青色丹丸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是……”应天感应到这枚丹丸之中蕴藏着的澎湃灵气,有些惊喜地露出一个笑容。 穆长生点头道:“这是用天山玉髓炼制出来的丹药,能缓解言灵对我造成的反噬。”话毕,他将这枚淡青色的丹药吃了下去。 丹丸入腹,淡淡的热气缓缓从腹腔内腾起,渐渐蔓延至全身,穆长生发冷的身体缓和了过来,苍白如纸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身体的乏力和虚弱渐渐散去。 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穆长生合上瓷盒,有些遗憾道:“可惜,我能拿到的天山玉髓有限,丹丸的效果也维持不了太久。” “没关系。”应天连忙道:“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我和你一起去找,灵山那么多,总能有还没被发现的玉髓。” 穆长生望着他眼底温柔坚定的光芒,缓缓点头。 === 时间倒回一个小时前。 穆长生在应天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在他睡过去的那一瞬间,他之前施加的言灵有了暂时松动的痕迹。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任千里挣开身体的无形束缚,远远望了穆长生和应天一眼,转身便立即遁走。 与此同时,季泽等人正要继续前进,脚下的土地忽然浮起一丝丝浅浅的蓝光,一个复杂庞大的阵法从所有人的脚下渐渐成形,无形的束缚里从阵法内透出,牢笼一般套在每个人的身上,令他们连挪动手脚都十分艰难。 季泽脸色难看地抬起脚,看起来简单至极的动作,却像是被压着千斤的重力,不仅实力被压制到近乎于无,就连动一动都艰难万分。这个时候,他哪里不明白,他们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中了圈套。 他望着远远站在蓝色阵法外的那个白发女孩,狭长的眼睛阴冷得如同毒蛇,“我们都已经这个样子了,相比对你们的计划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说吧,你们的目的。” 站在白依身边的中年男子十分冷淡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白依不言不语,只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木傀儡放到地上。那只木傀儡一落地,就咔擦咔擦地朝着乐音走了过去。 被穆长生留在这里,和刘平等人绑在一起的乐音听到傀儡人咔擦咔擦的声音,开心地笑道:“快快,帮姐姐把绳子解开。” 第47章 穆长生和应天一接近,就被白依的火焰巨人挡住了。 耀眼的火光映亮了穆长生的脸,他看着眼前巨大威严的火焰巨人,目光微微一动。 平心而论,白依觉醒的能力并不算罕见,火焰的温度虽然高,但是能做到这个程度的觉醒者也有不少,然而她的天赋能力却是极罕见的,拥有自主灵智的一种,即使这种灵智极低,只相当于幼儿的智力,却也能让她的能力得到质的飞跃。在她一心一意对付左思复等人的时候,她的火焰能力就相当于另一个自己。 “你们,离开。”火焰巨人低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类,用略显沉闷的声音威胁道:“不然,烧了你们。” 应天那张用便宜老爹留下来的宝贵材料做出来的皮就是被眼前这火焰巨人烧毁的,心理恨不得把那个玩火的白依狠狠教训一顿,闻言便要上前。却听穆长生开口道:“今夜雾大,湿气重,可能会下雨。你会湿的。” 火焰巨人哈哈大笑,“下再大的雨我也不怕哈哈哈。” “是吗?”穆长生微微一笑,下一刻,倾盆暴雨狠狠砸下,面前的火焰巨人在滋滋滋的声音里被浇灭了。 火焰巨人:“怎么可能……” 眼前高达十米的火焰巨人眨眼间就萎缩成了一团小小的火光,委委屈屈地飞回了白依体内。 白依和乐音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穆长生和应天,两人惊得后退一步,同时转身逃走了。 穆长生上前几步,走到左思复等人面前,“其他人呢?” 左思复便将任千里和一个长发古装男人利用他们的力量打开结界入口,以及季泽等人入了结界内的事情说了一遍。 穆长生问道:“望虚镜在那个结界内?” 左思复道:“应该是的,他们都往结界内去了。” 穆长生沉吟片刻,道:“你们先出林子疗伤,我和应天过去看看。” 左思复看了两人一眼,点点头道:“你们小心。”随后便组织人手出林子。 穆长生抬头看了眼上空飘渺不定的白雾,扬声道:“开门,让我们进去。” 萦绕在林子上空的白雾陡然一颤,而后缓缓旋转起来,形成一个白黑两色交织的漩涡。这漩涡的速度不急不缓,平稳温和,中心缓缓打开一个足够两人进入的通道,跟任千里等人用蛮力轰出来的洞口相比,何止高明了一筹。 穆长生和应天对视一眼,两人相携着走了进去…… 第79章 刚刚穿过结界,凛冽的寒气便卷着雪花迎面扑来。穆长生在身前唤出个防护罩,抵挡住彻骨寒意。才举目望向远方。 视线所及之处全是一片纯白,仅有的几棵枯树全被套上一层厚厚的冰晶,就连天空,也是有些暗淡的白色。 雪还在下,羽毛一般将大地覆盖上厚厚的一层,先前所有人类的痕迹都被消失了,而在这片雪原上,也看不到任何类似建筑的东西。 穆长生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眼前有些发黑。料想是雪盲症的影响,他收回视线,看向站在他身边的应天。 应天化形之后身上只披着宿清源的外袍,内里什么都没穿,不过他毕竟不是人类,那些隐藏在皮肤下面的鳞片一一展开,覆盖在身体裸露的地方,像是宽大的外袍里面又穿了一层鳞片做成的紧身衣,充满野性的魅力。 应天火气大,就算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光着身子打滚也不会觉得冷。他紧紧握着穆长生的手,暖意便从他手心源源不断地朝穆长生那边渡过去,见穆长生侧头看他,他回以一笑,才道:“前面那几个家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长生你能找到他们吗?” 穆长生点头,直接用了言灵。 寒风卷着雪花从一侧吹去,穆长生和应天朝着风向前进,没过多久,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座整体全石头筑成的宅邸。 风雪依旧,然而整座宅邸上却没有沾上半点雪花。 一株红杏从宅邸内伸出墙外,嫣红的花瓣成了这个冰雪世界里唯一一抹艳色。 穆长生和应天对视一眼,脚下不停地往里走。 宅邸门口有打斗的痕迹,狮子石像被人削去了一半,大门处也有不少使用灵力的痕迹。 穆长生和应天穿过庭院,走过堂屋,各处的房间也查看了一遍,却没看到任何人影。 “奇怪?那几个人都跑到哪里去了?”应天拨了拨摆在花厅里的一株兰花,有些疑惑地看了四周一眼。 穆长生道:“打斗的痕迹到庭院就终止了,其他的地方没有任何痕迹,也许他们并没有进到里面来。” 穆长生走出花厅,一边朝庭院走去,一边道:“这个宅邸应该只是主人用来休憩的,望虚镜应该藏在别的地方。” 他仔细眼前看着由一块块石板整整齐齐铺成的庭院,目光倏忽一动,几步走到石阶下的长明灯旁。 这座宅邸内温暖如春,草木扶疏,只有那盏长明灯下的花草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他看了那盏长明灯一眼,低头吹灭了灯火。 这灯光一灭,周围立刻暗了下来,宅邸外的风雪停了下来,白日变为黑夜。 应天看了眼被吹灭的灯火,又看看布满星子的天空,“这是个什么地方,灯吹灭了世界就变黑了?” 穆长生道:“这是阵法,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也必定不是我们看到的这样。” 周围黑了下来,但是凭贵族的目力,想要看清楚周围环境还是轻而易举的。 原本冷寂的宅邸内多出来许多道半透明的影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着有古有今。有的徘徊在水池边,有的驻足在小楼前,有的坐在凉亭里,双手做出弹奏的姿势,然而面前空无一物。 应天的手指从一个经过他们身边的影子上穿过,见那些影子混混沌沌的样子,他转过头来对穆长生道:“不是鬼物,好像只是影子。” 穆长生看了一眼,道:“兴许只是一丝前人的念想,不用管他们,我们先走。” 此时的庭院内,除了那些飘渺的影子外,还有几窜从门口延伸进大堂内的脚印,这是在白日时看不到的。 两人几步走回大堂,跟着那串脚印一直走,刚刚走到后院,一道风声刹那从身后袭来,应天也不回头,脑后却跟长了眼睛一样,直接身后往后一挥,便将袭向两人的暗箭挡了回去。 蹭蹭两声,铁箭反射回去,钉入一根朱漆柱子上。 躲在暗处的人却没有现身,似乎是见偷袭不成就立刻遁走了。 应天皱了皱眉,道:“要追吗?” “不必了。”穆长生道:“望虚镜要紧。” 谁料他们放过背后放冷箭之人,对方却不肯放过他们,眼见两人追都不追便要离开,那人似乎急了,连续放出十枝铁箭。 结果自然是一一被应天挡了下来。 “谁?出来!”应天转身背对着穆长生,大声喊道。 四下寂静无声。 应天冷哼一声,“你以为自己不出来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吗?在我们之前进来的只有六人,要不要我让长生挨个点名啊?” 听应天提到穆长生,对方摄于言灵的能力,终于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正是之前站在白依身边的中年男子——桐原。 桐原知道不能给穆长生开口的机会,因此一现身,立刻化出无数道影子朝着穆长生扑了过去。 应天自然是牢牢守在穆长生身边,见到桐原使出分身术,他眯眼扫了一圈,很快就抓住其中的真身,掐着他的脖子就从中提了出来。他却没想到桐原觉醒的分身术跟比较特殊,每一个分身,都能短暂得获得他的全部实力,也就是说,每一个,都是他的真身。 见应天从中提出他认为的真身,桐原剩下的分身全都一跃而起,从各个角落朝着穆长生扑了过去。 那速度快若闪电,常人连说个“停”字都来不及,桐原料想穆长生必定来不及开口说话,谁料他刚刚欺身近前,就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狠狠弹飞出去。 所有的分身一刹那合为一体,桐原被那股巨大的反弹力道掼到了一根石柱上,身受重创之下控制不住地呕出一口血来。 穆长生问:“望虚镜在哪儿?” 桐原说不出来。 于是穆长生换了个问题,“你主子在哪里?” 无法抗拒言灵的桐原盯着穆长生,恶狠狠道:“往左走第九个门。” 穆长生和应天转身便走。 还未走到第九个门前,兵器相交的乒乓声就从那道石门内传来出来。 应天上前一脚将石门踹开。 轰隆一声,石室内的几人都被这突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正和任千里相斗的宿清源顺势收回长剑,几步退到重伤的赵成安和季泽身边。 任千里也收回手,好整以暇地等着门外的人进来。 只在外面粗粗看了一眼的穆长生原本以为这不过是间普通的石室,谁料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竟是个足以容纳数千人的大殿。 八根盘龙玉柱分列两边撑起殿顶,其中龙首鳞片清晰可见,正中央处是一个回字形的九层阶梯,在那边沿趴伏着麒麟瑞兽的阶梯之上,摆着一个玉盘,玉盘上方金色光华流转,隐隐显出一面镜子的轮廓。 那就是望虚镜?穆长生眉梢一挑。 任千里掰了掰自己的手指,使之发出啪啪啪啪的声音。 这声音倒是唤回了穆长生的注意,他看着眼前相貌清秀,甚至眼睛都还算得上清澈的少年,开口道:“如果不是你变形成黑蛇,试图迷惑我,我还真没怀疑过你。” 任千里笑眯眯道:“不是从没怀疑过我,是从没将我放在眼里吧!”他看向站在穆长生身边的应天,赞叹道:“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妖兽,我五年前就想契约你,当时我可是拿出了我最大的诚意,可惜你怎么都不肯,原来是早就有了主人。” 听到任千里这番话,应天翻了个白眼,连他的本体都看不出来还说什么诚意。 季泽和赵成安坐在石殿一根柱子下,他一直盯着大殿中央的望虚镜,瞳孔里映出的,却是一片虚无。 穆长生对任千里道:“既然我们的目的相同,为什么非要是敌对关系?” 任千里道:“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望虚镜只能认一个人为主,只能被一个人使用?我跟你合作?”他讽刺道:“到时候我还能争得过你?” 穆长生眉尖蹙了起来,轻声道:“那我就只能放弃跟三家的合作了。”他回头看了季泽和赵成安一眼,面上露出几分歉意,“抱歉,望虚镜我是一定要得到的。” 任千里见穆长生这副作态,冷笑一声,“还真是坦诚。不过很可惜,今天望虚镜,注定是我的。” 任千里话里的笃定令穆长生有些意外地扬起,不过他并没有在意,他的目光越过任千里,落在那在金色光华中沉浮的望虚镜,开口道:“自从我觉醒,便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 这话落下,任千里嘴角一弯,没有说话,而是看向门外。 只见那破碎的石门外,走进来一个一身黑色绣银纹广袖华服,长发高束,眉眼邪气的男子。他看着站在石殿内的穆长生,略微昂起头,笑道:“没有得不到的东西?穆家主当真是好大的口气!” “子规?”看着那个从外面走进来的男人,过往的记忆一瞬间被唤醒,穆长生心神俱震,声音里有露出几分颤抖。 应天直觉不妙,他紧紧握住穆长生的手,然而穆长生却不向以往那样回头看他,而是依然看着那个从门外走进来的男人,神情恍惚。 第80章 “言灵这种能力实在逆天。你真能确保我能在穆长生面前抢到望虚镜?”走进雪地里那座独特的宅邸时,任千里对闫息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闫息眼里闪过一丝暗光,意味不明道:“你放心,有我在,穆长生必定不敢动手。” === 任千里当时并不知道闫息的自信从何而来,然而现在看到两人见面的情形,他立刻明白了。看着穆长生和闫息这两人,任千里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 穆长生怔忪了一会儿,他看着眼前男子邪气的眉眼,摇头道:“不,你不是子归。你是子宁。” “呵。”闫息冷笑,“八年不见,穆家主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第49章 === 长生在闫家过的日子自然比不上穆家,但是闫家两兄弟都待他极好。闫息还有闹脾气的时候,但是闫回向来一视同仁,闫息有的东西,必定有长生一份,闫回给长生买东西的时候,也绝不会忘了闫息的。 在年幼的长生眼里,闫回就是一个极为称职且出色的兄长和老师。他彬彬有礼,学识渊博,待人接物温良谦和,不焦不躁,但是在教导他和闫息武技之上,却极为苛刻严厉,对长生的要求更为严格。 一直到很多年之后,穆长生细细回想这段时间的往事,才隐隐约约明白,或许那个时候,闫回就已经知道他平静的表面下封藏和仇恨和复仇之火,所以他殚精竭虑地吸引他的注意力,用各种知识和练习塞满他的时间,让他没有时间沉浸在复仇的仇恨之中…… 然而闫回将他当成亲弟弟一般爱护,长生心里却一直与这两兄弟间存着一个隔阂,因为他始终无法忘记,他是穆家的长子,他本来的家人并不是他们! 这种念头无时无刻不盘桓在他的心头,令他辗转反侧,夜不成眠。闫家两兄弟对他越好,他就越止不住去想,如果他的家族没有被灭,如果他的父母俱在,如果长风没有失踪……他一定会过得比现在更加快乐满足……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第二年的冬天。长生得了很严重的风寒。闫回为他请了不知多少个大夫,厨房里的药罐不知熬坏了多少只,但长生始终好不了。 不同于身体健康的弟弟,先一刻出生的穆长生反而身体虚弱。他的父母提前为他取字“长生”,便是希望他能活得长长久久,健康无忧。也许是这个名字真的起了作用,自他年岁渐长,身体便渐渐好了起来,很少再有生病的时候。 可是当他气息微弱,神智迷蒙地躺在闫家的床上时,就总是忍不住去想,他会不会就这么死掉?会不会死?会不会…… 年纪越小的孩子越容易夭折,长生当年不过九岁,像这个年纪就夭折的孩子,在大庆数都数不过来。 许多大夫摇头叹息着离开,只比他小两个月的闫息趴在他身边哭得嗓音沙哑。闫回坐在他身边良久,后来只身去了华家,在世代以医术传家的华家大门口,在漫天的雪花里,他跪了整整两天两夜,才求到了一剂灵药,保住了长生的性命! 穆长生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的院子里,扫在两侧的雪花堆得很高很高,身形瘦削的男人满身风霜地从门外推门进来,他的脸色被冻得青白,嘴唇发紫发黑,站立的时候连腿都直不起来了,却还是坚持看着他吃下药才肯回去休息。 如果说之前的长生还与他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可当他将药递到他嘴边,当看着他眼里别无杂念的关怀时,他所有的别扭和顾忌终于烟消云散! 那一刻,他打从心底里接纳了闫家两兄弟,他真正把他们当成了家人! 七年时光匆匆流过,转眼间,长生就到了能开始觉醒天赋能力的年岁。 闫回心知他一心想要为家族复仇,而作为复仇最大的资本,觉醒的天赋能力是重中之重。 因此他变卖了闫家为数不多的产业,四处收集灵物灵玉帮助他淬炼觉醒。 然而,他满怀期待的觉醒仪式上,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觉醒能力时周围显现的祥瑞,没有任何特殊力量的波动,就连觉醒之后会在体内骤然聚拢的灵力也没有! 这种情形,说明他根本没有就没有继承到任何穆家的天赋能力。他用着闫回倾尽家产搜集来的灵物,用着本该属于闫息的觉醒机会,肩负着复仇和重建穆家的重任……却,什么也没有觉醒! 穆长生那个时候的绝望与忧愤至今想起仍然清晰如昨天。 就连本该置身局外的闫回与闫息都有一瞬间露出了失望。 那个时候的长生触及他们的眼神,更是如坠冰窟,连头都抬不起来。 闫回尽力安慰他,“没关系,也许是你觉醒得比较晚,等再过两年,我们再试一次,到那个时候你肯定就觉醒了!” “没错没错。”已经是个俊秀少年的闫息也跟着道:“很多人三十多岁才觉醒呢!长生你晚一点觉醒也是很正常的!” 然而越晚觉醒的人,便说明他的资质越差。这样的资质,他要到何年何月才能为家族复仇?难不成要熬到仇人老死? 长生的心里沉甸甸的,却还是勉强露出笑容,告知闫家兄弟自己没事,等他二十岁的时候再试试云云…… 可是有些人不会等他们羽翼丰满。次日,就有消息传出,散厄君抓住了穆家的次子,就要在他的散厄府里宴请诸家,在众多家主的面前,用天火将穆长风化作灰烬。 听到这个消息,穆长生只觉得一股火从心头窜起,将他所有的理智,焚烧殆尽…… 第82章 “长生你冷静一点,不能去!”闫回双手按在他的双肩上,表情极为严肃地劝阻。 穆长生拧着眉,胸中戾气横生,他抬头看着闫回,大声道:“这要叫我怎么冷静?当年长风忽然不见,说不定就是被散厄君抓走了!”他攥紧拳头,声音颤抖,“这么多年了,散厄君说不定会怎么折磨他。长风他还什么都不懂,会不会……” “不会。”闫回坚定道:“散厄君这么多年都没有动静,这会儿忽然放出消息,肯定是想引你过去,你不能冲动地着了他的道!更何况他说长风在他手里,长风就真的在他手里吗?” 可是长生这会儿根本冷静不下来,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了长风的消息,就算长风在散厄君手里,也好过在哪个他不知道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死掉! “不,散厄君肯定是把长风抓走了,要不然他怎么敢放出消息?还邀请那么多人过去,难道不怕被诸家耻笑吗?我一定要去,一定要去……” “你不能去!”闫回厉声道:“你难道忘了你才是穆家的长子,是穆家重振的希望,一个平平安安的你,难道要为了不知是真是假的传言去冒险吗?” “我管不了了!”穆长生盯着闫回,声音因为情绪的剧烈起伏显得嘶哑难听,“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去,你不要阻止我!” 闫回盯着他看了许久,眼里的神色复杂难言,但最终,他还是同意了,“好,我带你潜进散厄府,不过你必须都听我的,不要说不要动,你能做到吗?” 穆长生大喜过望,连忙道:“能!” 如果是现在的穆长生,他一定会慎重考虑消息的真实性,事事打探清楚,再定下详细的部署和计划,然后徐徐图之。 可惜他不是。 在那之后的许多年里,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如果能重来一次,如果能重来一次,无论散厄君说什么,他都不会踏出闫家一步,绝不会! 可惜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无论重来多少次,只要他还是那个十五岁的穆长生,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都一定会冲出去,不会回头,不会停下,任何人的劝阻,都没有用! 年少冲动,不知所谓。 闫家并没有受邀的资格,他们只能假扮成其他家的侍从,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 宴会上,那个覆灭穆家的仇敌高高坐在首位,笑容刺得慕长生眼睛生疼。 没过多久,一个长相与穆长生一模一样的少年就被人用笼子抬了出来。穆长生只来得及看上一眼,那个躺在笼子里,双目紧闭的少年就被一团白色的火焰覆盖,连同那个坚固无比的牢笼,眨眼间就化作了灰烬。 穆长生仅剩的那一点理智一刹那就崩溃了,他双眼通红,脸庞因为绝望和愤怒变得狰狞扭曲。他不管不顾地就要冲上去,却被闫回捂住嘴巴强硬地拖了下去。 他不管不顾地挣扎着,但没有丝毫力量的少年又怎么能是成名多时的闫回的对手?他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弟弟被焚烧后的骨灰还留在原地,看着仇人笑着从他弟弟的骨灰上踩过去,看着散厄君的地界离他越来越远…… 唯一的亲人死在他面前的悲哀与绝望,家族被灭、父母双亡的恐惧与无助,连同觉醒失败的打击和恐慌一同涌了上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紧紧缠在他心上,淹没他所有的理智和清醒。 等到闫回放开他,早已被所有情绪蒙蔽了双眼的穆长生忘了闫家对他的恩惠,忘了他对闫回的感激,忘了闫家兄弟付出的一切,神智一片混浊之中,他通红的双眼看到了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害死他弟弟的仇人,连同闫回关怀的脸也变成了散厄君狞笑的样子,带着满腔恨意,他朝着面前的人大声吼道:“你去死!” === 雪下得越来越大,一脚踩下去能将人的整个小腿都吞下去。风刀霜剑刺骨严寒。 应天背着穆长生一步一步地在雪地里走着,他的身体像是一个暖炉,源源不断地将体内的热量渡到穆长生身上。 “长生,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我心里有点慌。”应天轻声恳求。 背上的人没有半点动静,连气息都微弱至极。应天眼里满是血丝,他尽量轻声道:“没事,你不说也行,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良久良久,他才等到背上的人轻轻“嗯”了一声。 应天心里一热,连忙大声地开始讲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条刚刚出生的小龙,因为先天不足,他又瘦又小,鳞片没有长开,头上没有角,爪足软绵绵的连撑起身体的力量都没有。就在他以为自己刚刚出生就会死掉的时候,他被救了。救下他的,是那天地间唯一的神明。” 应天的眼睛里蕴满了回忆的光彩,他慢慢说道:“那个时候没有觉醒者,没有任何奇奇怪怪的能力,没有国家,没有魔物……现在已经成为传说的龙族,在那个时候只是强悍一些的动物。生活在大地上的人们虔诚地信仰着唯一的神明……而那个唯一的神,将那条小龙带回神宫,用仙露洗涤他的身体,用灵果喂养他长大。那条小龙一天比一天健康强大,但随着他越长越大,他就越来越不满足于拥有的一切。那些崇拜和感激,在日复一日的累积里,渐渐变成了另一种东西。然而神毕竟是神,他只有神性,没有人心,他并不懂得小龙看着他的目光代表着什么。” “没有任何人有资格知道神明的名字,神明自然也不会告知别人。在小龙的眼里,他的神明没有喜怒哀乐,他就像一座立在众生之巅的神像,静默地注视着被他庇护的人间。不过有一个例外,在每一年人类举行的祭祀大典上,在人类最纯粹自然的歌声中,他总能看到神明难得展露的笑颜。他觉得他的神明沐浴在笙歌里的样子前所未有的好看。于是,他暗暗在心里大胆地称呼他叫‘沐歌’。然而美好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一些变故,神明……陨落。” 应天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过了半晌,他才继续说下去,“神明陨落之后,他的血液落到人间的每一个角落,任何一个得到他血液的人类,都觉醒了前所未有的强大能力……那条小龙,他杀了许多得到神明血液的人类,将那一滴至纯的血液从他们的身体里剖离出来,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复活神明……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与神明一模一样的人类……” “龙族的寿命是近乎无限的悠长,然而人类,就算是实力最强大的觉醒者,也活不过五百年。于是那头小龙,就一直等一直等,等待神明下一次的转世出生,然后将他带走,用尽全力地抚养长大,就像曾经的神明养育他一样。” 感觉到穆长生的呼吸轻轻地喷在他的脖颈处,应天笑了笑,接着道:“可是再悠长的寿命也会有到达尽头的时候,那条小龙终于也到了自身的极限,不得不抛弃腐朽破败的肉身,投身轮回之中。可惜这一次,他来晚了,不止错过了那个人的出生,还错过了他的成长。” 他侧头看着穆长生苍白的脸,放轻了声音道:“你相信因果报应,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可你知不知道,你原本,就应该是那个主宰众生的神!可是人类忘记了你,他们不知道他们身体里流淌着的力量,本来都应该只属于你,他们不记得你的付出和功绩,却将一切都当做理所当然,继续使用着你馈赠的力量……如果这一次我早一点出生就好了,如果我当时的力量苏醒得多一些的好了,你就不会遭受灭门之祸,不用经历那些痛苦,更不用觉醒这种鸡肋一般的能力。” 穆长生这个时候的气息已经微弱到近乎没有了。应天小心翼翼地在一棵挂满了冰霜的树下蹲下,他的下本身已经化作了原形,布满了黑色鳞片的尾巴灵巧地在雪地上一圈圈盘了起来,充当了一个临时的温暖垫子,他把穆长生放在他的尾巴上,伸手把他落到额前的长发捋到耳后。 把他头发上沾到的几点雪花小心地拂开,应天轻声道:“我的鳞片有点硬,比不上真的床铺柔软,你忍耐一下。” 穆长生早已经昏迷了过去,听不到他说的话。 不过应天并不在意,他一只手托着穆长生的头,剩下的身体部位渐渐拉伸、变形。 “这一次你比以前发现得更早了,我只取到了二十五个人的本源血。”应天想到这里就有点丧气,他应该更小心的,原本列入计划之中的季泽、赵成安那些人,因为跟长生认识,他不能取,除此之外,为了不惹怒长生,他还需要在那些血脉尽可能纯粹的人当中,挑选出作恶多端、死不足惜的一些人,选择范围就更窄了。 因为时间过去实在太久了,二十五份血凝聚在一起,还没有一开始一滴本源血力量强大。不过用来治愈穆长生现在遭受言灵诅咒的身体,应该是足够了。 应天的眼瞳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灿金色,那种绚烂的颜色让他本来就俊美的脸庞生出几分异常的妖异,他把外袍脱下,而后身体便如吹气球一般迅速涨大,那是一条通体黑得发亮的黑龙,身形巨大却修长,然而相比那些地面爬行的蛇类,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美丽。 假使有人看到,也没有任何人能具体地说出这条巨龙的体积。漆黑的鳞片匀称细密地覆盖在他的身体上,每一片都有一个成年男子大小,先前躺在他怀里的穆长生此刻小的如同一只蚂蚁。 他的爪子形同鹰爪,却比鹰类的爪子更加锐利刚硬,那棵挂满冰霜的大树在他爪下如同地面的一根小草。 然而变形还没有结束,伴随着黑龙一声嘹亮的龙吟,一对同样黑色的羽翼破开他背部的皮肉,从身体内渐渐伸展出来。 每一根看似柔软的羽毛都坚硬得如同钢铁制成,翅羽又长又利,然而挥动起来却是罕见的流畅与自然。 在这头黑龙出现的那一瞬间,重如高山的威压铺天盖地席卷而出,一直不停的大雪在这股威压下停滞了下来,整个世界开始隆隆隆地震动,在这头黑龙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然而这头巨大威严的黑龙的眼神,却比任何人类都要温情柔和,他巨大的双瞳紧紧凝视着穆长生。双爪将穆长生轻轻地捧在掌心,如同供养一件绝世珍宝…… 第83章 茫茫雪海中,一个圆形的轮廓忽然浮现在半空中,少顷,那轮廓越来越鲜明,竟是一面直径约有两米,铜色镶边的圆镜子。 镜面倒映出来的却不是这天地雪景,而是一片水面般晃动的白色涟漪。 涟漪一圈圈散开,从里头探出一个黑色的脑袋,接着,上半个身子一同从镜面中探出,下一刻,一个一身锦衣华服,长发高束的俊美青年从镜子中一跃而出。 待他落到地上,那面比他整个人还要高大的镜子缓缓缩成一面只有巴掌大小的小镜,落回青年的手中。 穆长风刚刚从镜子里跳出来,一落地就被凛冽的寒气扑了满脸,他缩了缩脖子,一手紧着领口,一手拿着那面小镜子,急急道:“镜子啊镜子,你送错地方了,这哪里啊?我说的明明送到我家去。快快带我离开这个地方,冷死我了!” 那面小镜子在主人的手掌心里微微发亮,听到主人的要求,它从主人掌心浮起,缓缓升至半空,又变成直径两米的大镜子,穆长风连忙上前,想赶紧离开这个冷得要命的地方。 谁料刚刚走了两步,地面忽然跟六七级地震似的剧烈晃动了起来。猝不及防之下,他一个踉跄,往前一扑,栽倒在雪地里。 “啊呸。”弄得满身满脸都是雪的穆长风把嘴角里的雪花吐出来,却见原先稳稳立在半空中的镜子忽然搅起一团旋风,将附近的雪花统统卷了进去。 原来望虚镜见主人过来,已经算好时间带着他穿越,谁料地面晃动,主人忽然跌了一跤,它开启的功能来不及收回,就将附近的风雪吸了进去,造出一股旋风来。 望虚镜立在半空中左摇右晃,想将吸进去的风雪吐出来,谁料这方世界此刻极为不稳,误打误撞之下,望虚镜一下升上了高空,将这股旋风越造越大,竟变成一股强大的龙卷风! 这股龙卷风在地面上被望虚镜带着左摇右晃,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向后,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搅得此处大地一片混乱,还将刚刚起身的穆长风给吸了进去。 穆长风虽然觉醒了,但他积累的那点微末灵气只够他御使望虚镜,想要做点别的也是有心无力,因而此刻被卷进龙卷风中,他只能勉强护住自己,连想要开口喝止望虚镜的力气都没有。 这股龙卷风气势浩大,穆长风被卷在其中被迫跟着转了无数个圈,转得他头昏眼花,几欲呕吐,谁知没有最糟,只有更糟,下一刻,他花费许多力气做出来的漂亮发套也离他而去了。 套在头上的长发一脱离,穆长风的发网也保不住了,跟着被风卷了出去,他原本藏得结结实实半长头发顿时洒了下来,不过没等落到他肩上就被风吹得狂乱飞舞。 穆长风盯着跟他一起落难的发套发网,没法开口,只得在心里道一句凄惨。好在如今他比从前结实不少,被卷在龙卷风里,也能保住性命,跟从前相比,那真是好太多了,现在只能祈求望虚镜早点停下来,不要再发疯了。 穆长风苦中作乐地想着。 谁料他没有等来望虚镜平静下来,却等到一道闪电劈开龙卷风,直直扑向他的面门! 穆长风瞪大眼睛,难道他没有死在奇奇怪怪的异世界,也没有死在这恐怖的龙卷风里,反倒要死在一道不知道从哪里劈过来的闪电? 第51章 想要什么没有说,但是穆长风已经明白了,他脸上一热,眉头却皱了起来,有些不可思议道:“你这个家伙,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想这个!” 季泽伸手摸了摸穆长风半长的头发,看着他的眼睛里忽然浮起了一片泪花,睫毛微微一颤,那泪水就顺着他的脸庞落了下来,衬着他那隐忍渴望的目光,却有一种凄楚万分的意味。 穆长风最受不住他用这招,看这眼泪汪汪的样子他就心软得不行,连身边危险重重也顾不得了,连忙哄道:“好好好,我错了你不要这样……一下,就一下,然后我们一起冲出去好不好?” 季泽眼睛一亮,摸着穆长风头发的手顺势一滑,揽住他的脖颈,俯身亲了上去。 穆长风闭着眼睛,因而没看见季泽背后生出一对完全由灵力凝成的透明羽翼,将两人完完全全地裹在里面,将外面的危险完完全全地承担下来。 === 外界发生了什么,穆长生完全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很热很热,像是有一团团火从体外扑进体内,融进他的每一条经脉,每一块骨骼。 啪啪啪啪的脆响在体内接二连三的爆开,他觉得自己全身的骨骼都好似被敲碎了重造,但他并不觉得痛苦,那种奇异的感觉从四肢百骸一直汇聚道心口,脑子昏昏沉沉,却因为那种浑身都被重造的感觉提醒着自己时刻保持着一丝清明。 从体外而来的热意渐渐消退,心口却渐渐漫开一阵凉意,穆长生恍惚间觉得自己脱离了身体,灵魂俯视整具肉身,看见自己的身体变成一具淡金色的半透明躯壳,只有心脏那里一抹鲜红格外耀眼…… 不知道过去多久,意识在混沌中沉浮的穆长生终于醒了过来,一睁开眼,他就对上了两只金色的巨球。 不,不是球,直到被拉开距离,穆长生才发现那是巨龙的两只眼睛。 黑色的巨龙将他捧在爪子里慢慢放下,穆长生目光一动,忽然伸手抓住对方的一根指头。 黑龙小山丘一般大的脑袋朝他凑近了些,巨大的金色双瞳看着他,像是十分疑惑的样子。 穆长生抬头看着眼前的巨大黑龙,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这头生物带给人的震撼,在他的面前,自己当真是渺小得如同一只蝼蚁。不过那又如何?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巨龙,由衷赞叹道:“应天,你真是好看。”没有男人不会喜欢如此威猛震撼的生物。 果不其然,黑龙的动作停滞了,金色的双瞳里一片呆滞,像是被这句突然的话给砸晕了。 第85章 “变回来吧!”穆长生拍拍身边那根树干一样粗壮的黑色小指,对他道。 黑色巨龙像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巨大的头颅点了点,然后在一阵柔和的白光中渐渐缩小,变成了应天的模样,但仍然是赤身裸体的样子,穆长生扫了周围一眼,将之前被扔在雪地上的宿清源的外袍递过去,应天连忙接过去,把下半身围住了。 冰天雪地里,应天赤着上半身,却并不觉得冷,精壮结实的胸膛和平坦结实的腹部暴露在空气里,流畅的人鱼线隐入衣袍下,格外引人注目。 穆长生忍不住看了两眼,才耳根微红地移开视线。将注意力从应天那里移开,穆长生这才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 之前他被闫息一番话激得气血翻涌,两度受不住昏迷过去,可是现在,他却感觉不到身体有半点不适,一贯冰凉的双手按在脸上还能感觉到明显的暖意,身体也仿佛获得了新生,从前那种总是让他觉得气虚的感觉不见了,走起路来轻快无比,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沉重之感,更让他吃惊的是,他竟然在体内感觉到了灵力的涌动。虽然只有极其细微的一丝丝在经脉中慢吞吞地挪动,但那确实是存在的。 穆长生按按自己的胸膛,那里的心跳平稳有力,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他撤去周身的防护,任由冷风扑到自己面门上,微冷,而不是像从前那样被冻得骨子发寒。 “这……这是……”穆长生迟疑地看向应天。 应天在穆长生面前大大秀了一把自己的身材,此刻心里正得意,听见穆长生询问,他把喂穆长生喝本源血的事情掠过,直接道:“我和你签订了共生契约,从今以后,我们生命同享,祸福与共。只要我活着的一天,你就不会死。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能很快找到你。你疼,我也疼,你觉得开心,我就跟着快乐。” 应天看着穆长生,金色的眼瞳渐渐变成深邃的纯黑,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异常认真道:“应龙的生命悠长,你可以陪着我,我们一起走过漫长的岁月,然后一起老掉死掉。” 穆长生静静地回视他,眼眸里的柔光化作一圈圈丝线一层又一层地缠在应天身上,他心中动容,说出口的话语也带上了几分往昔不曾有的缱绻温柔,“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不知怎的,之前说了那么多话都显得十分镇定的应天,听了穆长生这句话却脸红了。 穆长生盯着他脸上那抹明显的红晕,缓缓道:“我什么都没做,你却为我付出那么多,现在还分给我一半的寿命,你……” 应天双眼一亮,急忙道:“那就把你自己赔给我吧!” 穆长生眉尖一蹙,状似十分为难道:“那可不行。”眼见应天露出着急之色,他接着道:“我早就是你的了,哪里还能再赔给你?” 应天灿烂地笑了起来,两排大白牙仿佛还会闪光,“我也是你的!” 此时地面的震动还在继续,穆长生知道再不行动这个空间就要真的塌了,于是只和应天说了这几句话,便转身面对着眼前混乱不已的空间,扬声开口道:“从此刻起,此方空间由我接掌。在我踏足的这个空间里,不允许任何损坏和动乱。” 像是一只奇迹之手一瞬间抹平了所有乱像,地面的裂沟渐渐合拢,坍塌了好几块的天空也渐渐被补平。 === 季泽正借口亲吻将穆长风牢牢护在身下,想要瞒着他为他挡掉所有危险。然而他尽全力用灵力凝成的羽翼张开后,却只挡住了几块碎石头,接着……接着外面就完全没有动静了。 穆长风推他,道:“不是说就一下吗?再耽搁下去我们就跑不出去了!” 季泽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只好将穆长风紧紧按在下面,待灵识观察到外面的情况确实渐渐稳定下来后,才放开他。 穆长风推了半天推不动,发现季泽舍得把他放开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不过此刻他并没有功夫去纠结那个,他掌上凝聚了些灵力把挡在洞口的雪花一推,亮光从外面透进来,他小心地往外一看,却发现外面的雪停了,地震也没了…… === 宿清源和附在赵成安身上的妖灵正竭力修补好阵法,他们几乎要耗尽所有力量,但对于这个空间来说,却依然只能算是杯水车薪,不由心生绝望。 附在赵成安身上的妖灵看了一眼正在逐渐崩塌的空间,又侧过头,去看身边的宿清源。 对方的双手紧紧按在阵纹上,身上的道袍还是当年他们相遇时的那个款式,却少了一件黑色的外袍,黑色的腰带裹住白色绘阴阳鱼长袍,飘带被风吹得在他身后凌乱飘舞,以往总是规规矩矩地束着的长发此刻被风吹得一片凌乱。容貌其实还是他当年初见时的那般年轻,眼尾却被岁月染上了风霜…… 但无论这个人怎么变,在他眼里,其实还是当年那个有些莽撞天真的小道士。 妖灵笑道:“绝望了?” 宿清源一愣,分心去看妖灵琥珀色的双眼,在这个赵成安的躯壳上,只有这双眼睛是他最熟悉的。他摇摇头,道一句没有。便继续咬牙撑了下去。 若是之前,他或许早就撑不下去了,可是现在,他等着的这个人已经醒了,那么就算他拼尽全力,也要竭力为他们的未来挣一个机会! 妖灵见宿清源眼底重新燃起了希望,微微松了口气,他一边压制着属于赵成安的意识,一边抽取赵成安的力量灌注进阵法中。 就在他们以为这个痛苦的过程会持续很久的时候,整个空间忽然自动修复好了。 宿清源:“这是怎么回事?” 妖灵道:“早知道会这样咱们刚才就应该少费点力气。” === 闫息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也是活该倒霉。原本他拿了祖先留下的手札便可直接走了,偏偏要坚持着去气穆长生一回,结果耽误了时间,竟被困在这里。 他的右手紧紧扣进一块石头内,整个身体却悬空落在虚无中。 之前他靠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地面忽然裂开,若不是及时抓住了扣住了一块石头,只怕现在已经跌入空间外面的虚无之中。到时候连呼吸都没法呼吸,他只能被活活憋死。 地面又一次震动,他扣着石头的手一松,落下一寸,整个身体危险地在虚无之中晃了一下,险些跌了下去。 闫息咬牙盯着上方,另一只手去够石头的边缘,企图爬上去。 就在这时,地面的裂沟忽然开始合并。 闫息此时只有一只手攀着空间里的石头,头部离地面还有好一段距离,若是叫这地面合并,他岂不是要被夹断,全身只有手臂能留在上面。 这叫他怎么甘心。他是不怕死,但在他看见穆长生死之前,怎么都不能先死! 闫息本来就被阵法反噬,此刻灵力大损,就在他打算暂时透支生命力抽取力量飞上去的时候,一股力道抓住他扣在石头上的右手,一把将他拉了上去,地面的裂沟几乎是擦着他的脚尖合并的。 这个时候,能救他的,还有谁? 应天将闫息拉上来之后就一把扔到了地上,把本就受伤的闫息弄得气血翻涌,险些又呕出一口血。 “长生,这个家伙之前把你气成那样,我们干嘛还要救他?”应天十分不忿。 闫息没料到这个时候救下他的竟然是穆长生,他用手撑着身体从地上坐起,靠在大石头上抬头看着穆长生和应天,看着这两人之间隐隐相连的气机,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他冷笑道:“我还以为我之前那一番话能把你气死,没想到你这么快又恢复了,运气真是好呵呵。” 穆长生可不就是运气好。十五年前他家被灭族,还没来得及受什么苦就被他大哥闫回救了回去,八年前他被散厄君发现,等散厄君要杀他之时,他又刚好觉醒了言灵,顺顺利利地杀了灭族仇人。 最倒霉的是自己的大哥,为他殚精竭虑倾尽家产,最后却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穆长生,你现在救我,是想表示你的宽容大度,然后以此感化我,希望我不计前嫌?”闫息撑着石头站起来,语气讽刺。 “你……” 应天正要说话就被穆长生按住了。 穆长生看着闫息,轻声道:“我让应天救你,并不是想要和你和好。”他很清楚,就算他和闫息都有意和好,也永远跨不过去横在他们之间的隔阂,更别提闫息明显是恨他的。扪心自问,若是有人害死了他穆长生的兄弟,就算他们之前感情有多好,就算对方不是故意的,他们也永远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闫息冷冷一笑,“原来你也知道我不可能放下仇恨。那你还来救我做什么?怎么不让我去跟我大哥团聚?” 穆长生却不答他,反而道:“五年前,在望天崖,我救过你一命。” 闫息闻言一怔。五年前他去望天崖采摘灵草,不慎跌落谷底,那谷底布满毒瘴之气,他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知第二天却好端端地躺在家里。他一直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救了他,原来是穆长生!回想起这间往事,闫息看向穆长生的目光愈发复杂,但恨意却是没减半分。 “算上这次,一共是两次。”穆长生道:“闫子宁,我已经不欠你了。至于子归大哥,我用言灵送他去投胎了,若是有缘,再过不久,你也许就能见到他。” 闫息本来已经平静的心湖在听到他大哥的时候又被激起了涟漪,他吼道:“投胎了又怎么样?他还是我大哥吗?” 穆长生一怔,半晌后才摇头道:“不是。”正是因为知道投胎后的人,跟原来的那个人已经不是同一个了,所以他才愧疚了这么多年。死了就是死了,就算投胎转世,子归也不可能回来了。 闫息冷哼一声,“既然你知道不是,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你觉得没有用,我却不能自觉没有用便不告诉你。”穆长生道:“子宁,不要再折腾了,我不会杀你,你也杀不了我,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谁说的没意思?”闫息厉声反驳道:“我哥他只剩下我一个亲人,我不折腾,以后还会有谁记得他?他那么温柔的一个人……”闫息说着说着,渐渐哽咽起来。当年他大哥刚刚死的时候,他恨穆长生,等时间久了,他又开始恨他大哥,恨他为什么要招来穆长生这个灾星,恨他为什么要那么关照穆长生,恨他为什么要那么早就死了,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世上…… “穆长生,我现在杀不了你,不代表以后不能,总有一天,我会替我大哥报仇。”替我失去亲人的痛苦报仇! 闫息丢下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 穆长生站在原地良久,看着闫息背影蹒跚地离开,都没有再开口。 应天忽然道:“谁说转世投胎就不是原先的那个了?”那他生生世世见到的长生岂都不是同一个人了? 穆长生看向他,“怎么说?” 应天笑着看他,“灵魂都是一样的,你们为什么会认为不是同一个人?” 穆长生怔怔道:“大抵,是意识不一样了吧!” “意识?”应天看着穆长生在雪花里更显清寂的侧脸,想了半晌才有些茫然地摇摇头。不管了不管了,什么意识不意识的,反正他只认定眼前这一个灵魂! 第86章 救下闫息的地方跟宿清源所在之地只隔了几十米的距离。应天一侧头,就瞧见宿清源十分狼狈地跪在乱石堆里。 他连忙跑过去,把宿清源从地上扶起来,“你没事吧?”应天看都不用看,光凭对宿清源周身气机的感应就能发现他灵力耗尽,此刻虚弱至极。 宿清源摇了摇头,他嘴唇苍白干裂,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应天立刻扶着他朝着穆长生走去,“没事,有长生在!”他带着宿清源走到长生面前,道:“长生,试试?” 穆长生点点头,看着眼前灵力耗尽,生机受损的宿清源,开口道:“复原。” 站在宿清源身边的妖灵挑起眉头,在穆长生话音落下的同时,空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扭曲了一下,接着,那些从宿清源身上流失的东西仿佛时光倒流般回到了他身上。 眼见宿清源身上的气息渐渐恢复平和,脸色也跟着好了起来,妖灵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异和喜悦。 第53章 自从知道弟弟和季泽的关系之后,穆长生想要两个人分开的念头就没有断过,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有见到长风,这种念头也一直压着没有被提起,现在既然长风好好地在他面前,那么这件事情,也是时候跟长风提一提了。 这个念头在穆长生心头一掠而过,而这个时候,应天和任千里之间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 任千里实力虽然强悍,灵压也气势迫人,但是应天本来就不修习灵力,这灵压对于他来首自然也没有任何影响。 于是任千里遇到了和季泽当初一样的情况。他本来并不怎么将应天放在眼里,毕竟应天虽然很强,但打起来却也不是他的对手,却没想到,不过两天没见,应天的实力竟然增长了那么多,速度和力量都堪称恐怖。 应天的速度实在太快,任千里每一招都打不到他,应天的力量又太强,任千里为自己设置的屏障统统被打破了。 这场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多了个大概一个小时,任千里就被应天扔到了穆长生面前。当然,他的双手还紧紧抱着望虚镜,看着那面镜子的眼神简直算得上癫狂了。 应天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咔擦一声,任千里的腿骨折了,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痛楚,依然紧紧抱着望虚镜不放,盯着望虚镜的眼睛都已经红了。 这行为就是连穆长生都侧目了。 还附在赵成安身上的妖灵上前一步道:“几位介意我看一看么?” 穆长生对上他琥珀色的双眼,眉间蹙了蹙,即使不用特意查看,他也看出这个人并不是原先的赵成安了。 不过看了宿清源和应天一眼,见他们两人都没什么反对的意思,穆长生便点了点头。 妖灵于是走上前仔细地看着任千里,对方已经被应天打得半死,战都站不起来了,却还紧紧抱着望虚镜不放。不同于其他人,妖灵本身就是附在其他人身上的魂灵,很轻易便能看出任千里身上的异状。 他伸手在任千里颈后点了一下,妖力从指间迸出,透过皮肤穿透了进去。 “啊!”妖灵的妖力一透入,任千里的眼睛一红,口中发出一声惨叫。 那声音十分响亮且渗人,穆长风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忙把望虚镜唤了回来,抱着镜子远远站开。 任千里被应天打得半死,自然没有能力再制约望虚镜,眼见望虚镜脱离自己的双手,他无力的身体瞬间从地上弹起,像是一头野兽般朝着穆长风发出一声狰狞的咆哮。 妖灵立刻朝着他颈后那个部位连续击打了三下,任千里突然爆发的气势忽然就泄了下去,他的身体僵硬地倒在了地上,脸上的五官却突然透出一团黑色的雾气。 众人看到这变化,连忙退后了几步,穆长生更是厌恶地皱了皱眉。 只见那团黑雾越涨越大,最后变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隐隐约约是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 宿清源道:“贫道早就感觉到这个任千里身上有些不和谐,没想到竟然是另一个魂灵附在他身上。” 应天嫌弃地看了一眼,道:“还以为这个任千里是天纵奇才呢,原来是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头子。” 妖灵仔细地盯着那个黑色雾气状的魂灵,半晌后轻轻咦了一声,“这人,我好像认识。他不就是五百年前那个十三岁就觉醒的天才吗?不对,他现在应该在大庆,怎么会在这里?” 大庆?穆长生看了他一眼。是了,应天肯定一开始就是在大庆,作为他养父的宿清源应该也是,那么他们又是怎么到这个世界的?跟他一样不知怎么的就穿越的? 第88章 妖灵道:“小心,他要逃走!” 这话音还未落下,原本漂浮在任千里身体上方的黑色雾气缓缓消散,原来那个魂灵早就逃走了,原地留下的不过是他的残影。 应天作势要追,却听穆长生道:“放心,他逃不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道黑色的魂灵就从另一个地方飘了过来。 “这片空间现在已经由我掌管,他自然是逃不出去的。”话毕,穆长生伸手一招,那个魂灵就化作一缕细线被穆长生收进锁魂器里。 穆长生用的魂器向来是无色透明的珠子状,看上去像是外面小孩玩的玻璃珠,那个魂灵被收进去之后,立刻将这颗透明的珠子染得一片漆黑。 穆长生收好锁魂器,打算等出去之后再问明那个魂灵的来历。视线一垂,就看见了躺在雪地上生死不知的任千里。他将任千里身上的伤治好后,就叫醒了他。 任千里被冰冷的地面冻醒,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却见到好几个人站在上方围观他,当下就被吓了一跳。 他似乎并不认识赵成安和季泽,只跟应天和宿清源打招呼。 应天却没有应他,只是眼神奇怪地将他上下打量,让任千里觉得十分窘迫,但他又说不出让应天不要再看的话,好在宿清源的态度十分温和,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等到转过头想跟穆长生打招呼的时候,目光却对上几乎生得一模一样的兄弟俩。任千里懵了好一会儿,才从头发长短上判断出哪个是穆长生,他对于看上去有些冷淡,但实则性情很好的穆长生就没那么拘束了,连忙喊了声:“穆哥。” 他朝周围看了眼,见这冰天雪地还在下雪的地方,就是身上不觉得冷他也下意识缩了下肩膀,有些迟疑地问穆长生道:“沐歌,这里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听着这个称呼,应天的脸又黑了。 穆长生倒是不介意,他本来就不知道“穆哥”“沐歌”的区别,闻言便道:“这里是一位姓闫的阵法大师几百年前创造的一个小空间。我们现在就要出去了,你有什么问题,等出去后再说吧!” 任千里立刻点了点头。便看见穆长生开口叫出了个门,他看了看周围,始终无法理解穆长生刚刚说的小空间什么的,只好跟着大家一起走了出去。 呆在空间里一直都是白雪飘飘,冰天雪地的世界,一走出那个空间,立刻迈进了这个世界的盛夏。 众人身后的结界大门刚刚关闭,站在宿清源身边的妖灵忽然倒了下去。 宿清源眼疾手快地将人抱在怀里,看着他双目紧闭的样子,失而复得的喜悦立刻被焦急和恐慌取代。 他着急地看着怀里的人,一叠声问道:“你醒醒,醒醒,醒醒……到底怎么了?” 也许他被一番话起了作用,怀里的人终于慢慢睁开眼睛。 赵成安一睁开眼,就对上了宿清源担忧关切的双眼,而他自己正靠在对方的怀里……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得到这样的待遇还是让赵成安有一瞬间的受宠若惊。 至于为什么是一瞬间?因为宿清源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松开了手,把身体还没恢复过来的赵成安狠狠摔在了地上。 赵成安:…… 他一脸莫名地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有心想问一句怎么回事。却见宿清源满脸歉意道:“对不住,刚刚是贫道失礼了。” 赵成安看着宿清源面上诚恳歉意但眼底始终笼着一层伤怀的模样,只好将疑惑压下,道:“无事,我还没感谢宿道长将我平安送出来。” 宿清源礼貌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 应天从身后拍了拍宿清源的肩膀。 这个时候是正午,几人一道从树林里出来,便见到了仍然守在河对岸的左思复和陆老等人。 为了第一时间见识到传说中的法器,陆老已经在这里等了整整两天了,此刻见到穆长生等人从树林里出来,他自然是喜出望外,连忙朝对岸喊道:“小伙子们快过来,直接过来,那些水鬼都消失了。” “消失了?”穆长生看了一眼平静的幽绿水面,确实已经感觉不到一丝不祥的气息了。 此时河面上已经被人装上了一架充气桥,他们一个个过去,果然再没有见到之前那些水鬼。 季泽看了穆长风怀里的望虚镜一眼,问道:“你知道那些水鬼怎么没的吗?” 穆长风说:“知道啊,小镜子说那些不是水鬼,是它的前任主人从魔界引来的魔气,就是为了防止外人过河进小树林。可是现在小树林都被人进了,树林里的结界被人破了,连空间也变成我……我哥的了,那些水鬼自然就没有用了,于是就没了啊!” 季泽疑惑,“望虚镜说?” 穆长风到:“是啊,它有器灵。” 理由如此简单,让联想了一大出阴谋论结果发现自己想太多的季泽翻了个白眼。 穆长风一看惊讶极了,“没想到你竟然会翻白眼了。以前你不是说这个动作十分不文雅有损形象吗?” 季泽闻言嘴角一勾,狭长的双目有些危险地眯起,声音低沉,“你不在的日子里我学会的东西可多了,你要不要试试。” 穆长风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说说,这副霸道总裁的邪魅狷狂样是从哪部电视剧里头学来的?”他见季泽满脸郁闷,虽然笑得肚子都疼了却还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从小一起长大,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吗?以后可不要装成这个样子了哈哈笑死我了……” 季泽:……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几人都过了河。 陆老连忙扑过去,揪着穆长生的袖子问:“望虚镜呢?在哪里,快让我看看。” 穆长生看向身后,道:“长风,过来。” 正笑得前俯后仰的穆长风听到自家兄长的叫他,笑声一下子就止住了,说实话,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有个哥哥,也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本能地有亲近感,但是穆长风面对长生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拘谨的,尤其是这个哥哥还是个能言出法随的言灵师。 他有些疑惑地走过去,却被穆长生引见给站在他身边的一个老人。 “陆老,这是我弟弟长风。” 穆长风立刻笑着打招呼,“陆老您好。” 陆老看了看笑容灿烂的穆长风,又看看神色有些冷淡的穆长生,满脸和蔼地点头道:“你好啊小伙子,你们兄弟俩长得真像啊。” 穆长风嘿嘿笑了两声,说实话,虽然别人看起来觉得他们很像,但是他自己却觉得自己跟长生并不怎么像。 打完招呼,陆老立刻道:“这样的,听说望虚镜在你手里,你能不能让老头子我瞻仰一下远古法器的光辉啊?” 穆长风一听是这样,毫不犹豫地就将挂在腰间的那面小镜子送了过去,“呐,您老人家尽管看。”反正望虚镜已经认他为主,别人想抢也抢不着。就算真有人要抢……他现在也算是有靠山的人了,敢抢就叫他哥开口把他变成鼻涕虫! 话说,言灵能把人变成鼻涕虫吗?穆长风心里有了想法立刻就跟穆长生说了。 听了穆长风这句话,穆长生脸色有些古怪,“可以是可以,不过把人变成鼻涕虫也太……”缺德了。 穆长风问:“太什么?” 穆长生顿了一下,道:“太有想法了。” 穆长风顿时觉得心满意足。 只有陆老拿着巴掌大小,跟女人化妆镜差不多的望虚镜满脸纠结。 另一边,季泽对左思复道:“跟首都通个信,就说望虚镜拿到了,但是认长风为主了。 左思复道:“认长风为主?他觉醒了?” 季泽点头,笑道:“没错,他说他觉醒的能力似乎是能御使各种法器,所以望虚镜主动认他为主了。” 左思复道:“那太好了。”他由衷地为季泽高兴,“这样你们家再也不会有人反对你们在一起了。” 季泽心里也十分高兴,他本然就天然带翘的嘴角此刻恨不得咧到耳根后面去,“不跟你说了,我去找长风。” 说完转身就走了。 左思复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摇摇头接着安排手下收拾东西去了。 ——两天后 终于回到公寓的穆长风先是干了好几碗煮面,然后找到手机爽快地刷刷刷,一直刷到晚上九点,他才躺到床上,一躺到那张属于他的大床上,他整个人都觉得爽翻了,在上面滚来滚去滚了好几下才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在这个期间,穆长生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 见到他在床上滚来滚去连肚皮都露出来的样子,穆长生的眼神透出几分柔软,他问道:“你觉得,在这里比在穆家舒服是吗?” “那是当然。”穆长风脱口而出,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他这话的是穆长生。 他有些歉意地看着站在门口的穆长生,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算神经再大条,他也知道这句话说得不太妥当,尤其是面对一个日日思念弟弟的兄长。 “那个,九点半了,我们……晚安?”穆长风试探性地对穆长生道。 穆长生点头,转身离开,穆长风松了口气,谁料这口气还没出完,他眼睛一眨,见到穆长生又站在了门口,他手里还拿着一条薄被,就那么抱着走了进来。 穆长风眨眨眼,疑惑道:“哥?”他看了看他手里的薄被子。 穆长生将被子放到长风的床上,理所当然道:“我今天晚上和你一起睡。” 第55章 最好两个男孩,一个他的,继承穆家,一个应天的,将来承欢膝下。 还要两个女孩,一个他的,一个应天的。 男孩放养,这女孩该怎么养呢? 穆长生不由蹙起眉来。 见穆长生锁着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应天好奇道:“想什么呢?” 穆长生道:“在想我们的儿女。” 应天一愣。片刻后才点头道:“是应该考虑孩子的事情了。” 两人有些沉默的吃完了晚饭,穆长生一直在想孩子的事情,便没有注意到应天的神色,思及过两天就要回大庆了,穆长生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他看向应天道:“你和宿清源是怎么到这个世界来的?”那时候应该还没有望虚镜的事。 应天道:“其实这个世界是我们原来的世界分离出来的,本来就有许多联系,也有相互沟通的通道。” 穆长生点头,难怪有那么多相似的东西。 应天接着道:“但那条通道必须经过魔界,魔界太危险,久而久之,很多人都忘了这条通路的存在,彼此也忘了另一个世界的存在。我和宿清源就是从魔界那条通道过来的。当时是因为斩何剑被一只魔物偷走,我们才不得已追入魔界,谁知道误打误撞通过魔界那条路就跑到这个世界了,偏偏等我们想回去的时候,魔界的通路竟然关闭了。要不然我肯定早就去穆家找你了。”天知道当时他发现回不去大庆之后恨不得把魔界给拆了。 穆长生道:“不过好在我们有缘分,你回不去大庆,我就从大庆来到这里,我们终究还是走在一起了。”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穆长生说这样的话,应天兴奋地眼睛发亮,他盯着穆长生的脸,真想啪啪啪啪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上几个。不过想到穆长生格外保守的性子,应天蜷了蜷手指,还是忍了下来。 只听穆长生又道:“说起来,我会和长风交换位置,穿越到这个世界,应当是望虚镜的影响。长风跟我说了,那个时候他扮演的是一位大家族的家主,偏偏总是演不好,心情十分沮丧,他甚至说过希望体验一下真正家主的生活,而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命令望虚镜,一睁眼却发现换了地方。” 对于这个穆长生挂念了许多年的弟弟,应天的感觉不咸不淡,不过既然长生喜欢,他也乐意做出十分关心的样子哄长生开心,便道:“这么说,长风六岁的时候穿越,也是因为望虚镜?” 穆长生微微垂眸,“长风说他自己也不清楚,莫名其妙地就穿越了。幸好他早早就离开了家,否则八岁那年,我或许连这唯一的弟弟都要失去了。” 应天最见不得回忆起当年家主别灭的往事,因为这个时候他的情绪总会十分低落。他立刻用勺子敲了敲碗碟,发出声音引起穆长生的注意,见长生看过来,他身体前倾,问道:“长生打算给儿女们起什么名字呢?” 穆长生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想到也许再过不久就能拥有的孩子,他嘴角微弯,认真地思索起来…… === 两日后,穆长生和应天站在望虚镜前。看了季泽一眼,穆长生对着正操纵望虚镜的穆长风道:“无论多忙,每个月后的十五,你都记得要回家一趟。” 穆长风点头答应,“这个是当然。” 穆长生道:“下下月初五,记得回来一趟,准确礼物,大礼。” 穆长风不明所以:“诶?哥你生日吗?不对啊,我们的生日在十一月。” 穆长生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拉起应天的手就要跨入望虚镜。 “等等。”穆长生刚刚走出一步,身后就传来一个有些紧张的女声。 穆长生回头一看,只见伊水湄推开公寓虚掩的大门跑进来,二话不说就将一串念珠塞进穆长生手里。 穆长生:“这是?” 伊水湄红着脸,低着头:“以前是我误会应天了,来向你们道歉,这串念珠我熬了三天做出来的。小孩子戴在身上就能感知其他人的善恶。最后,祝福你们!” 匆匆说完这句话,伊水湄也不待穆长生回复,低着头又跑出去了。 第91章 两个月后,穆长风带着季泽回到穆家,刚刚跨出望虚镜,就被眼前所见惊呆了。 穆家虽然够大够气派,但建筑风格跟穆长生这个人一样,带着种严肃和寡淡,穆家很少种花,有也是颜色素淡的兰花,树倒是种了许多,可是重建后的穆家已经不是之前那座沉淀了千年的宅邸,那些被催大的树木也没有了从前那种厚重的岁月感,看起来隐隐有几分刻意。 可是现在的穆家,长廊上的每一根柱子都挂了红色的纱幔,修剪得十分整齐的盆栽上系着大团红花,从前只能看到绿色的草地上摆了许多盆红色的月季,屋檐下挂着精致的红灯笼,雪白的墙壁上贴着红色的剪纸……就连一只小小的被子也被系了根红绳,绑了个蝴蝶结…… 下人们匆匆忙忙,但每个人脸上都挂了笑容。 处处张灯结彩,人人喜气洋洋。 穆长风有些懵,恰好青衣路过,他立刻把她拦下了。 青衣是穆长生的贴身侍女,也是跟穆长风接触最多的人。 刚刚穿越到穆家的时候,穆长风并没有想起自己的身世,因此过得战战兢兢,虽然他在演戏方面很有天分,但到底没见过穆长生本人,怎么可能演得像?因而他很快就被青衣拆穿了身份。好在穆长风真是穆长生的亲弟弟,要不然早就被青衣五马分尸了。 “青衣,怎么回事?”穆长风指着宅子挂得到处都是的红色,“这是……我哥要结婚?” 青衣秀美的脸庞上漾开笑意,“这是自然,除了家主,谁还能在府里大操大办?少爷您回来得正好,再有两个时辰,就是吉时了。” 穆长风抱着手里准备好的礼物,想起穆长生离开时那冷淡的一瞥,心道他哥真是太闷骚了,那个时候连结婚的日子都选好了,还表现得那么冷淡。不过他哥能跟喜欢的人结婚,他也真为他感到高兴。 “那我现在找我哥去。”穆长风对这宅子的布局相当熟悉,说着拉着季泽就要走了。 “诶,少爷等等。”青衣道:“今天是个大日子,已经有不少客人到了,少爷您去见家主之前,先随婢子去换一下衣服,今天家主还打算向众多宾客正式介绍您。您穿成这样……”青衣看了看穆长风和季泽身上一致的卫衣长裤,摇摇头道:“实在不妥。还有头发……”青衣无奈地看了一眼穆长风的头顶,“您怎么又把头发给剪了,等会儿还要为您准备假发。” 穆长风一听这么麻烦,连忙道:“不用这么正式,跟他们说一声就行了,我往宴席上一坐,他们不就都知道了?” 青衣十分不赞同,皱眉道:“这可不行。”他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拉着穆长风往另一个方向走,边走边劝道:“少爷您别嫌麻烦,家主也是为了您好,这样隆重的介绍才能显出家主对您的重视,以后就再也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敢随便得罪您了。” 穆长风在这儿呆过几个月,对青衣折腾人的本事怕得不行,不过他看了一眼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季泽,想到等会儿被折腾的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人陪着他一起被青衣折腾,莫名有些期待起来。 一个半时辰也就是三个小时之后,终于被青衣放出来的穆长风拉着季泽的手,两个长发飘飘的公子哥就出炉了。 这个时候穆家的宾客差不多都到齐了,吉时还没到,有不少客人或是站在园子里欣赏景色,或是乐呵呵地同其他人攀谈,或是三两人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衬着喜气洋洋的背景,看着无比和谐。 穆长风拉着季泽刚刚走出来就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大抵是由于这对兄弟实在长得太像,不少人以为是穆家主本人出来了,下意识就走上前去打招呼,只是看一眼他拉着的那个相貌俊美的男子,那眼神就有点微妙了。 这些人还不知道穆家主的弟弟已经被找回来了,看着这说好了要成婚的穆家主堂而皇之地拉着另一个男子,想起那个名为应天的男人强悍的能力,不少人露出了异样的神色,连上前打招呼都犹豫了一下。 再大度的男人,看见伴侣在新婚之日亲亲密密地拉着另一个男人,不见得不会生气。今天是来吃喜宴的,可不是来看战场的啊! 穆长风可不管那些人是什么人是什么想法,反正他一个任都不认识,换好了衣服戴好了头发就拉着季泽往穆长生的房间跑。 穆长生这个时候已经换好了喜服,大红色绣金色花纹的喜服十分亮眼,穆长生从未穿过这么鲜艳的衣服,连那一贯苍白的脸庞也仿佛被这衣服映出了几分红色。 穆长风一推门,就看到了正往自己腰上佩剑的穆长生,他一下子冲过去,睁大眼睛道:“哥!你今天太帅了。” 穆长生还未说话,只听长风又道:“话说哥你也太不厚道了,结婚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也不提前提醒我,光要我准备礼物我哪知道你是要干什么啊!早跟我说你要结婚我肯定准备一份更大的礼物。” 穆长生帮他正了正头上的假发,“你人来了就好,礼物带了便好。” 这语调可有点冷淡了,穆长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发现他的耳朵已经整个红掉了,了然地笑了,“我知道了。”并不告诉穆长生他知道了什么,而是道:“吉时快到了,新娘子在哪儿?” “是新郎。”穆长生面无表情地纠正他,表情看上去更冷淡了。前提是没人去看他通红一片的耳朵。 这时青衣从门外进来,对着穆长生行礼道:“家主,时间差不多了。” 穆长生点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穆长风跟在哥哥后面,看了眼穆长生的背影,他悄悄地对季泽道:“阿泽你发现没有,我哥他走路好像有点僵硬。” 季泽点头道:“可能是太紧张了。”这很正常,等他和长风结婚的时候,他肯定会更加紧张。“我们……” 然而长风没有等他说完,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此时大厅上已经坐满了宾客,大厅中间空出一条两丈宽的路,铺着鲜红的地毯,等着今天的新人从上面走过。 众宾客翘首以待,等到外面唱名的时候,就见今天的两位主角走了进来,走在两位主角身后的,却是一个跟穆家主生得一模一样的年轻人。 看着那个年轻人,不少人想起了穆家主那个失散多年的亲弟弟,纷纷露出恍然的神色。 穆长生和应天一同踏着鲜红的地毯走进大厅,他配在腰间的剑和应天腰间的佩剑以一根细细的金色链子相连,两人身上的喜服一模一样,只在领口的地方有稍稍差别。 当着满堂宾客的面,他们两人同声念出白首不离的誓言,而后一齐用佩剑隔开手指,将一滴血液滴入面前燃起金黄火焰的小小铜炉中。 血液在金黄色的火焰中迅速蒸发,化作两道细细的红色轻烟分别缠在两人的身上,等到那道红线隐没,铜炉中的火焰刹那熄灭。仪式达成! 众宾客纷纷起身庆贺。 穆长生看着穿着跟他同样的喜服,笑得一脸灿烂的应天,脸色愈发冷淡了,只是耳朵上的红色渐渐染上了脖颈,他默默地看了应天一眼。而后向站在不远处的长风招招手。 穆长风立刻走了过去。 穆长生一手搭在穆长风身上,面向在场所有宾客道:“这是长风,我失散多年的亲弟弟。” 穆长生这话落下,宾客中立刻响起一片片道喜声,多是好事成双,双喜临门之类的。 穆长生略略颔首,心中却十分高兴。话毕他便放开长风,转身走向应天。 留在原地的长风愕然,说好的特别隆重的介绍呢?就一句话? 不过他看着和应天站在一起的长生,心里还是觉得十分高兴,他就是喜欢看着别人幸福美满的样子,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的哥哥,就更好了啊! 穆长生牵住应天,拉着他往他特意划出来的那片土地走。 宾客们自然也跟着往外走。 穆家最大的花园此刻清理出来一大块空地,那里布满了各种防护结界,为了布下这结界所耗费的财力让在场不少位家主看得都要眼红了。 穆长生和应天走上那片空地,青衣则捧着一个匣子跟在他们身后。 穆长生接过匣子,一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两粒圆滚滚的种子。 “五针和尚太小气了,好说歹说才给了一颗,要不是有那个什么任安,现在我们就只能有一个孩子了。”应天有些不满地说了一句,不过看向两粒种子的目光却很柔和,俨然已经把这两粒种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比起应天来,穆长生倒是显得很平和,“生命果得来不易,能有两粒我已经很庆幸了。” 两人没有多说话,一人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颗种子,隔着十步远分别种下了。 穆长生又一次拔出佩剑,划破掌心,给种子浇灌了好几滴。等到第一粒种子浇灌完,应天立刻给穆长生伤口撒上药,表情显然有些心疼。 穆长生伸出没有流血的那只手,抚平了他皱着的眉头,道:“没事,要是能有孩子,这点代价还是值得的。” 应天明白穆长生对子嗣的执念,不过以后每天穆长生都要割血,光是想想就让他心疼得不得了,唉,要是这种事情他也能代劳就好了。 穆长生却催促他,道:“轮到你了。” 应天对孩子倒是不怎么期待,闻言只随意在掌心划了一道,然后在第二例种子上面挤了几滴。 圆润可爱的种子被黑色的泥土覆盖,穆长生目光柔和地看着它们,心里想着,左边的是男孩,还是右边的是男孩呢? 如果是男孩,起什么名字好呢?只用应天的血培育出来的,会不会生的跟应天一模一样? 第92章 穆长生心里对生命果充满了期待,他甚至让人在花园里修了一座小筑,搬到小筑中,以便随时观察生命果的情况。 成婚的那天,种子刚刚种下。 第二天,种子冒出了一片小芽。 第57章 抱着这样的想法,阿良继续看了下去。 “宫玄猛地将赵子奇推到了地上……赵子奇挣扎着想要反抗,却被宫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肚脐三寸之下的某个部位狠狠揉了一把……赵子奇身体僵住了,手脚在这一击之下也没了力气,只能任宫玄施为……”又是某个部位,阿良急得抓耳挠腮,某个部位到底是哪个部位啊! 与此同时,书院另一边已经是一片哗然。 宫玄和赵子奇刚刚上完一节棋艺课,正在众多学子的簇拥下缓缓走出课室,然而刚刚下了台阶,身体瘦削的宫玄忽然就将人高马大的赵子奇揽在了怀里。 其他学子只以为刚刚是赵子奇滑了一跤恰好被宫玄接住了,并没有多想,哪里想到下一刻,宫玄的手就从赵子奇的衣襟里伸了进去!伸进去之后还摸来摸去,动作十分猥琐。 而被众人以为会恼羞成怒的赵子奇则满脸通红,眼泛水光,就像……就像那个怀春的少女!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竟然……竟然……很多学子说不出话来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 === “宫玄的手指隔着一层衣服,沿着山丘一直游走到平原……遇到有凸起的地方,就停顿片刻,辗转捻磨……”阿良是越看越糊涂了,刚刚不是在讲制敌之术么?怎么突然又是山丘又是平原的?凸起是什么地方?小土丘?可是小土丘跟制服赵子奇有什么关系? “宫玄的手一直婉转游走着,一路探到了赵子奇的后庭……”后庭?后面的庭院?阿良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这个后庭肯定不是指庭院,可是如果不是庭院又是什么?后庭到底在哪儿呢? 阿良兀自纠结着,没有留意到有一堆人冲着他走了过来。 衣衫散乱,形容狼狈宫玄和赵子奇远远隔开,却是率先走到前头。 两人见到蹲在树下看书的阿良,不约而同一声大喝,“穆良,果然是你!” 这个时候阿良略过一些拗口的描写,又念了一句,“赵子奇吟哦一声……” 冲在最前头的赵子奇忽然浑身一僵,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呻吟。 众人:…… 阿良也是惊呆了,他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打算用言灵,结果这时常失灵的言灵这会儿居然起效了! 宫玄一身散乱的白衣,满脸悲愤地控诉:“穆良,我和子奇兄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为何要在众人面前,那般折辱我们。” 阿良被宫玄的反应弄得一愣,他还有一个多月才满十五岁,根本不通人事,只天真地以为那书上写的只是一种厉害的功法。这会儿见宫玄赵子奇带着许多人来势汹汹,心里那点因为控制不好言灵而产生的愧疚一下子就被冲没了,心中道:就算言灵起作用了,可是我也帮他们实践了这一门功法啊,他们不感激我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来寻我麻烦,找打! === “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啊!”阿良这会儿脸上还带着几分得意与骄傲,“他们仗着年长和人多欺我,后来还不是一个个被我打得满地找牙哈哈。” 穆长生:…… 应天:……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穆长生先开口了,“阿良已经十五岁了,那些事情……你没教他?” 应天摇头道:“我以为你会教啊?” 穆长生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看向阿良,“打完架之后,宫玄和赵子奇那些人呢?” 阿良得意洋洋,“我打完架立刻就回来了,那些人现在估计还在学院里躺着呢!” 然而他的得意下一刻就被一捅冷水浇灭了,只听穆长生肃然道:“明天你带上礼物,自己去宫赵两家负荆请罪。” 阿良苦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穆长生面无表情地回视,十分漠然地加了一条,“今天晚上你去小黑屋面壁一晚,想清楚你究竟错在哪里。明天你请完罪回来之后,我会找几本书给你看。不懂的记下来问我。” 就这样,阿良被侍卫冷酷无情地拖进小黑屋了。 === 深夜,穆长生挥挥手,落在他桌案上的一只白色小鸟瞬间化作一张纸飘到他面前。他一目十行地看完这封信件,略微松了口气。 应天把宵夜放在他面前,问道:“怎么样?那边怎么说?” 穆长生道:“好在阿良这孩子没把那段话都念完,宫玄和赵子奇这两个孩子只是当着众人的面摸了几下,并没有筑成大错。如今只是颜面有损外加写皮外伤罢了,没有太大问题。只是阿良这个孩子,以后要更加严格地管教了。言灵言灵,说出去的话就收不回来了。” 看着穆长生眼底沉重的情绪,应天知道他一定又想起了那个无意害死的闫回,他俯身看着穆长生,咬着他的耳朵道:“言灵很不错啊,我们今天试试?” 这一句话果然把穆长生的注意力转移开了。他站起来,紧紧环抱住眼前的人。 屋里的灯光无声熄灭了,两个人在漆黑一片的屋里跌跌撞撞地倒进床榻里…… 第94章 自从负荆请罪事件过后,阿良已经有一个月七天没出过门了。@乐@文@小说 .lwxs520不是他羞于见人,而是自那天以后,他的父亲穆长生终于发现他书院不适合他了,于是就把他拘在家里,每天读书写字都快闷成白痴了! 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时间他只有去看弟弟的那半个时辰是自由的。 阿良心里苦,却只能对着他十几年来都还未出生的弟弟吐。 这天阿良照例在树下吐口水了,心酸地把今天父亲又打了他板子的事情说了,就在他以为他今天又要自言自语地度过半个时辰的时候,他头顶上那个十四年没有动过一下的果子突然动了,不止动了,还裂开了几条缝。 “我我我我我……”阿良猛地站起来,指着那颗快长到跟他一样大的果子我了半天,终于一拍脑袋朝外面喊道,“来人啊,我弟弟要出世了!” 然后立刻扭过头,死死地盯着开始裂开的生命果,双手向前伸,想要在果子掉下来的第一时间接下自己的弟弟或者是妹妹。 眼瞅着果壳大部分都裂开了,阿良激动得眼睛都要红了。 已经裂开大半的生命果终于从树上掉了下来,阿良如愿地接住它,却被这超乎寻常的重量压得险些栽倒地上。我的弟弟或者妹妹一定长得很健康。阿良这样想着,往里一看,却对上一颗黑色的奇怪大脑袋。 这黑乎乎的脑袋上顶着两个小小的角,一双金色的大眼睛正懵懂地看着他。 阿良:……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或者它,正要勉强自己对着这个疑是自己弟弟的生物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忽然就听到了果壳里传来一声软糯的婴儿咿呀声。 阿良不由朝着声源看去,见到这条黑色长长的生物旁躺着一个浑身光溜溜的小婴儿,小婴儿身上沾着许多绿色的汁液,正睁着一双水润润的黑色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阿良心里都快软成一滩水了,不由自主地就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却在这时,一道黑影从自己身旁刮过,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果壳里可爱的妹妹已经不见了…… 当穆长生和应天赶到的时候,原地只剩下一条呆呆地坐在果壳里的小龙。 看着这条虽然十分稚嫩但跟应天的本体极为想像的小龙,穆长生的眸光立刻柔和了下来。 应天却大失所望,他瞧着那个傻呆呆地坐在果壳里的小家伙,怎么看怎么觉得丑。 “怎么这么丑?” 穆长生这时已经将小龙抱了出来,闻言便道:“那你觉得什么好看。” 应天立刻表忠心,“你!你最好看。” 老夫老妻十几年,穆长生对这样的话早就已经免疫了,他俯身要将那条小黑龙从果壳里抱出来,然而看起来呆愣愣的小黑龙四只爪子死死地扒在果壳里,怎么都不愿意被穆长生抱起来。 不止如此,小黑龙还扭过身体,头部一直拱着果壳的另一半,一边拱,一边发出细细的叫声。 穆长生看着他拱着的那部分果壳,那里稍稍塌下一块,看着……像是之前有其他东西放在那里。 小龙一边拱着那一块果壳,一边对着应天发出细细的叫声。 应天原本漫不经心的模样渐渐严肃起来,他有些凝重地对着穆长生道:“他说果壳里还有一个同胞,在我们来之前被被人抓走了。” === 阿良追着那个抢走自己妹妹的黑影跑出了穆家,然而对方速度太快,他刚刚跑出穆家,就失去了对方的身影。 想到那个他只见了一面的,小小软软的妹妹,阿良心里又焦急又担心,“言灵啊言灵,你这次一定要灵啊,让我看看那个偷走我妹妹的贼子跑去了哪里?” 好在这次言灵很给他面子,话音刚落,一条细细的黑线就浮现在了半空中,阿良心中大喜,连忙沿着黑线延伸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一路追出了城,来到了郊外竹林一间小宅子里。 这宅子白墙乌瓦,院内种着两棵桃树,还有一小片池子。 阿良小心地往墙内看去,见到那个抢走他妹妹的人一身黑衣,看上去三十岁上下,只用一块灰布随便把他妹妹裹起来,就将她递给坐在院子里的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才八岁,不过抱着刚刚出生的婴儿也并不会觉得吃力,他看着怀里粉雕玉镯的小孩子,有些喜欢又有些奇怪,不由抬头看向男子,“师父,这个小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闫息看了那个孩子一眼,不甚在意道:“从外面捡来的。” 阿良闻言恶狠狠地瞪着那个男人,胡说,分明是从我手里抢走的。 小男孩阿回看着手里的孩子,见这个小婴儿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觉得有趣极了,连忙捧给师父看,“师父,您看她!” 闫息把孩子抱在手里,见到对方表情严肃,正想逗逗她,手上忽然一湿。 闫息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小男孩阿回惊讶道:“啊,她尿了。” 闫息的脸色又僵又臭,正要将孩子放下,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少年的厉喝,“贼子,快放开我妹妹!” 与此同时,一道清亮的剑光从后方刺来。 闫息眸光一冷,屈指一弹,就将刺来的剑弹了回去。 阿良偷袭不成,手里的剑反而被弹飞了出去,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偏偏此时他的言灵又失灵了。眼见这黑衣男人不好招惹,他脱口而出道:“我父亲是穆家家主,我劝你现在把我妹妹还给我,否则等我父亲来了……” 话还没说完,阿良就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既然这男人干闯进穆家抢走他的妹妹,那他肯定是不畏惧他父亲的。 果然,听到阿良提起穆家主,男人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阿良一边警惕着男人,一边分出几分心神去关注自己的妹妹。 却见站在男人身边的小男孩一只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拽了拽男人的袖子。 闫息侧头看他一眼,“阿回,你抱着孩子进去,我把他赶走。” 阿回却摇摇头,道:“师父,我们把孩子还给他吧!那是他的妹妹对吗?” 阿良闻言大喜过望,连忙道:“那就是我的亲妹妹,你把她给我。” 阿回听了这话就想把孩子递过去,却被闫息按住了,闫息看向阿良的方向,目光却落在他身后,开口道:“来得这么迟。” 阿良后知后觉地往后看去,见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的穆长生和应天,惊喜道:“父亲,爹!” 见阿良奔过来,应天一抬手把他挡到后面,“小孩子一边去,这是大人的世界。” 阿良撇撇嘴,又看了一眼被阿回抱在手里的妹妹,才站到穆长生身后。 穆长生看着眼角已经染上风霜,看上去比自己大了十岁的闫息,缓缓道:“好久不见。” 闫息冷冷哼了一声,不做回答。 穆长生也不指望闫息能对自己和颜悦色,他看着站在闫息身边的小男孩,目光渐渐柔和下来,“这是子归?” 阿回懵懂地看向穆长生,却被闫息拉到身后挡了起来。 “这孩子是谁就不牢穆家主关心了。” 穆长生顿了顿,道:“这个不是问题,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