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于抢亲》 第一章 清晨鸡啼,长风镖局的门徐徐打开,木门上的红漆经过岁月洗礼,已经变成了深褐色,不大的后院中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喝。 当中一间小屋内,一位男子正在洗漱。用冷水擦过脸,他拿来一旁架上的布衣穿上,又用简单的发带将乌黑长发束起,那张面目用谪仙下凡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眉目如画、唇如红樱,俊美得似不食人间烟火。他相貌虽然秀美,却并不显得女气,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透着的坚毅,让他更加英气勃勃,简单的布衣完全遮不住他的气质。 「易宣,快些起来,就差你了。」突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起来了,我马上就到。」沐毅宣一惊,赶紧回话,却没将来人请进来。 「那我到前厅等你。」来人大剌剌的,也不在意。 「好。」 待来人走后,沐毅宣才拿过放置在床头的人皮面具,对着铜镜戴上,并在脖子和双手上涂上一层用来易容的深褐色药膏。 当他再抬起脸来,原本风华绝代的美男子,此时变得浓眉高鼻、皮肤黝黑,虽清秀但不引人注意,走在人群里,谁也不会注意到他。 一切打理妥当之后,他才打开房门,匆匆向前厅走去。 「不好意思,来晚了。」见厅里站着几个人,他赶紧低下头,一副惶恐的模样。 长风镖局不是很大,不像大户人家买米买菜都有店家送上门,全是镖师们轮流出去采买。 今天是一个月一次的采买日,轮到他跟着出门。平日鸡叫一声他便起了,但昨夜心中有事,睡得晚,以至于误了时辰。 「没关系,走吧。」负责采买的纪镖头摆摆手,并未将他的迟到放在心上。 沐毅宣小心翼翼的跟在众人身后离开镖局,保持沉默,尽量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算来他进长风镖局也有一年多了。 当初离京之后,没多久他便得到母后谋反不成而自尽的消息,当时悲痛万分,几天几夜没有合眼。 他不怪皇兄狠心,毕竟母后犯的是谋逆的大罪,皇兄将母后厚葬,已经很仁慈。 但是京里有很多人不这么想。母后娘家还有许多人不甘罢休,也或许是想在太后垮台后保住自己的地位与荣华,便将脑筋动到他身上。 然而他本就对皇位无心,这一回的宫变更让他深刻明白权力的可怕,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纷争,他自弃王位,远离京城。 离京五年,他学到很多以前想不到的东西,就像他如今用的易容术,便是无意间救下的一位老汉教给他的,那老汉教了他易容术和一些防身武术,一起住了约一年,才与他分道扬镳。 这易容术为他挡去不少麻烦,他自小生得像母后,相貌清秀,旅途中也遇过一些对他心怀不轨的纨袴子弟,便索性易容,化名易宣待在这座边疆小镇的镖局中,这一过就是三年。 昨夜,他又梦到了母后,她满脸是血地拉着他的手,不停要他回京夺回皇位,这才一夜难眠…… 一路沉思,不知不觉已来到市集,几位镖师已经领了任务散去,他则愣愣的站在一旁。 「易宣,你去陈记米铺买米,就说是长风镖局要的,待会直接在那边的茶楼会合。」负责采买的纪镖头从怀中取出一吊铜钱交到他的手中,并将身后的马匹也交给他。 「是,镖头。」他接过铜钱放入怀中,牵着马儿向米铺所在的方向走去。 以前住在皇宫里锦衣玉食,不知柴米贵,如今却是再清楚不过,自己辛苦一年攒下来的钱只能维持基本温饱,与往日天差地别,不过他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毕竟自己吃的用的都是辛苦赚来,也就更觉充实。「掌柜的,长风镖局来拿米了。」大步走入陈记米铺,沐毅宣说完,将怀中的铜钱放在桌子上,没有再多话。 「来喽,这位小哥是长风镖局的?有些面生。」掌柜的约莫四旬年纪,留着八字胡,腰粗得像水桶,随着笑声,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 「嗯,我是头一次来。」抬眼扫了扫掌柜,见他一副市侩的模样,有些反感,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贵号要的米已经备好,小哥请随我来。」 他跟着掌柜来到后院的米仓,仓中米袋堆积如山,他无意间踩到一袋,发现那袋子破了一道口子,袋中的米漏了些许出来,颜色与平常的米大不相同。 「小李,还不快过来收拾一下。」掌柜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呼喝着店里伙计。 「那些米……」望着地上有些发黑的大米,沐毅宣眉头一拧,缓缓开口。 他没看错的话,这些米已经生了霉,掌柜的还将米堆放在这里,难道说还要卖予他人? 「哦,前些日子下大雨,有些米潮了,现在天晴了,就要他们拿出来晒晒。」掌柜笑咪咪的,想掩饰过去。 沐毅宣默不作声,只是望着地上的米,在心中冷笑。 当他是三岁孩童?这些霉坏的米就算再怎么晒,也不能给人吃。 「掌柜,李秀才来买米了,还是照旧吗。」这时,伙计进入米仓,低声在掌柜耳边说了一句,全被沐毅宣听入耳中。 「这点小事还消来问我,真是没用。」掌柜不耐烦的挥挥手。 将此事全看在眼中的沐毅宣不作声,只是催促着掌柜交货,检查过米之后,将米袋放在马背上,转身向茶楼走去。 午后的大街热闹非凡,日头虽然炎热,但小贩们的吆喝声还是吸引着众多路人驻足。 小镇靠近边关,各色人种都有,中原人自然占大多数,但也不乏身材高大的胡人。 「真是不虚此行,中原果然地大物博!」宏亮的嗓音在吵闹声中并不是很明显,只是口音中透着一股异域的风情,让人过耳难忘。 「大……少爷。」随侍一旁的壮年男子正想说什么,被主子眼神一瞟,立刻改了口。 壮汉口中的少爷年约二十七、八,身材伟岸,一身古铜肤色,五官轮廓分明,褐色眼珠深邃且显得狂放不羁,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野性。 这人虽然身着一袭藏蓝长衫,摇着一柄檀香折扇,模样斯文,却掩不住身上那股王者霸气,俊逸的脸庞上挂着一抹慑人心魄的浅笑。 「蒲奴,记住在这里要叫我少爷。」收起折扇,在侍从的肩膀上重重敲了一记,呼延骞嘴角微扬。 他的母亲本是中原人氏,是他的父亲,也是前匈奴王在一次掠劫中抢回来的,也因此,母亲在族中的地位一直不高,就算父亲再怎么深爱温婉的她也一样,而他同父异母的几个弟弟也从小就瞧不起他,排挤他。父亲死后,他的日子更加艰辛,但他并未因此被击垮,相反的,他努力累积实力,一步步布局,为了登上单于宝座,他着实花费不少心思,可惜的是,当他终于如愿以偿,以为能让母亲过好日子时,母亲却因病离他而去。 前不久,中原皇帝送信来表示有意与匈奴和亲,他一直就想找个像母亲一般美丽聪慧的中原女子做阏氏,自然立刻应允下来。 本来只需派使臣迎亲即可,但他一直向往着母亲口中的中原风光,便决定趁这次和亲的机会,亲自前往中原游历一番,这才带着贴身侍卫蒲奴,扮作商人进入边镇。 「少爷,口渴了吗?」蒲奴问。 「你这一说,还真有点渴了,就到前面的茶楼去歇歇。」略一点头,呼延骞径直向前走去,蒲奴随后跟了上来。 就在这时,赶着马匹的沐毅宣脑中还在回想自己在陈记米铺中看到的那一幕,没有注意前方的路,一不小心迎面撞上呼延骞。 「哎哟!」 「大胆!」蒲奴性急,闪身向前,一拳击向沐毅宣胸口。 「蒲奴,住手。」呼延骞大喝一声,阻止了侍从的冲动。「小兄弟没事吧。」他上前,礼貌地问。虽然是对方先撞到自己的,但手下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动手打人,也是他管教无方。 「啊……我没事,对不起,撞到你了。」抬眼看着比自己高出大半颗头的人,沐毅宣暗暗吃惊。 自己的身高已不算矮,可眼前这位身材实在高大,他还得仰头才能与他对上视线。 「无妨。」摸了摸被撞到的地方,呼延骞不在意的摇摇头,看着沐毅宣的眼神里流露出兴味。 眼前人虽然相貌平凡无奇,但一双眸子却格外清亮,与他那温柔聪慧的母亲竟有七、八分像,只是这样望着,他便产生了亲切感。 「那就好,在下还有事,就先走一步。」想到镖局的其他人还在茶楼等他,沐毅宣拱了拱手,便牵着马离去。 「中原人一点礼貌都不懂。」在旁的蒲奴忍不住冷哼一声。 「他又不是故意的,你要记住,少爷我如今是个商人,不需要事事大惊小怪。」举起扇子在侍从的脑门上敲了一记,呼延骞丢了记白眼给他,便大步向茶楼走去。 将马匹系在茶楼门口的树干上,沐毅宣入内向纪镖头打了声招呼,便坐到一边的桌子旁,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随意和坐在身边的镖师们聊了几句,却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说话声,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这不是李秀才吗?」茶楼老板站在门前,拉住一位三旬左右的男子聊了起来。 「钱老板,近来生意可好?」 「马马虎虎还过得去。你又去买米啊。」 「是啊,前些日子发了水患,灾民越来越多,昨天才买的米都吃完了,就在陈记米铺又买了一袋。」 「这么快就吃完了?」茶楼老板一愣。 「昨天夜里又来了不少灾民,我将他们暂时安置在村中的庙里,不说了,我还要赶回去煮粥布施。」 原来这李秀才虽然家贫,却有一副热心肠,见因水患而流离失所的灾民聚在城门外挨饿,心中不忍,便将他们带回村中庙宇安置,又自掏腰包买米布施,镇上不少人见了,也都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多少帮点忙。「等等,这些你拿去救救急。」茶楼老板从怀中摸出一把碎银塞到李秀才的手中。 「这……可如何使得,您前不久才捐过银子。」 「要你拿着就拿着,你家里也有妻小,你都能慷慨解囊买米布施了,我怎么就不能多捐点银子?」 「我替那些灾民谢谢你……」 这番景象全都落入沐毅宣的眼中,他如墨的眸子亮了又黯,握住杯子的手也用上了力,想起方才在陈记米铺中听到的事情。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听了这一番话,那李秀才买米还是为了救济灾民,他一片菩萨心肠,若是出了什么事…… 等他回过神来,李秀才已经背着米离开茶楼,见此,他哪还坐得下去,借口要上茅房,便起身追了过去,没注意到二楼雅座有个人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少爷,那人有什么好看的?」蒲奴不解的问了一句。 「多嘴。」呼延骞回头瞪了他一眼,又往窗外望去,就见沐毅宣正从门口迈出,追上走出不远的李秀才。 方才进茶楼时,他便注意到沐毅宣的存在,只觉得好巧,才刚分开,竟又让他在这里遇到他。 说不出为什么,这个巧遇让他心情大好,也许是这人眼神里隐藏的坚毅让他想起聪慧又坚强的母亲,油生好感,忍不住便想关心他的一切。 此时,沐毅宣已经将李秀才拉到茶楼旁的小巷,以呼延骞所在的位置,换个角度便可看清。 经过一番交谈后,李秀才立刻解开米袋,拨开上面的那层,下面的米虽然仍是白色,但隐约还是可见黑霉。 「这些米虽然晒过,也处理过,但已经发霉,不能吃了。」沐毅宣伸手掬了一些在掌中仔细看着。 难怪李秀才没有发现,原来那掌柜竟将米晒过之后,在上面又铺上一些完好的米,不仔细检查,根本不知道整袋米其实都已长霉。 「难怪上次有人吃了拉肚子,我还以为是水土不服,原来都是这米……不行,我要去找他理论!」李秀才气得涨红了脸。 「慢着,那米铺的掌柜敢这么做,肯定有恃无恐,你去也不一定能讨回公道,说不定还会被反咬一口。」沐毅宣阻止他的莽撞。 「您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那米铺掌柜的大舅子就是本镇的大地主。」 「这就是了,你想讨回公道吗?」 「自然想,还请兄台帮帮我。」李秀才激动的握住他的手。 「这等无良奸商,也是应该惩治一番。」虽然他早已舍弃王爷之位,但像这般坑人钱财、害人性命的奸商,他也不能不管! 他低头在李秀才耳边面授机宜,却不料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入呼延骞眼中。 看着这两人的互动,虽然听不到他们说的话,但机智如呼延骞,也猜到那米恐怕有问题。这也让他无比好奇沐毅宣想要做些什么。 他当下便决定要将这出戏看下去。 一个时辰后,李秀才又回到陈记米铺内,大声叫道:「掌柜的,在不在?」 「这……这不是李秀才,又有何贵干啊?」掌柜见到是他,端出来的笑容微微变了。 「再给我十袋米。」李秀才将碎银「啪」的一声放在柜上,气势惊人。 「小李,还不快搬十袋米出来。」见李秀才不是回来找他算帐,掌柜又恢复成弥勒佛,双眼都笑眯了。 「陈掌柜,我来得急,也没牵驴子来,这十袋米还要麻烦你派人跟着我送回去。」李秀才说道。 「这……」掌柜眼珠转了转,犹豫着没有立即答应。 「如果不行的话,那就算了。」说着,他作势便要将银子收回来。 「行、行,我马上就派人帮你送回去。」掌柜见状,赶紧将银子抢了过来,塞入袖中。 一路上,李秀才遇人便主动打招呼,几乎所有街坊都看着陈记米铺的伙计送米到庙口,就在门口架起锅子熬粥。 趁送米的这段工夫,沐毅宣也回到茶楼,将镖局的事都处理妥当之后,才悄悄来到李秀才住的村中。 当天,李秀才将灾民全都集中到庙前,又以布施为名去请知县前来主持,知县自然没有拒绝,带着师爷兴高采烈的来了。 沐毅宣在脸上抹上灰,穿着补丁的旧衣,藏身于灾民之中,看着眼前的一幕,没注意到一旁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一双眼正专注地望着他。 虽然,呼延骞已经换上一身粗布麻农,但比旁人高出一颗头的他还是显得鹤立鸡群,幸好旁边站着更加高大的蒲奴,他才没有那么显眼。 前方,李秀才奉承了知县几句,知县也称赞他乐善好施,两人客套了一阵,知县便提出要亲自施粥,此举正中沐毅宣下怀。 「这粥……」舀起一杓清粥,知县仔细一看,却皱起了眉头。 「有什么不对吗?」李秀才故作一脸茫然。 「拿碗来。」知县冷着脸,接过师爷递来的碗,舀一杓尝了点,刚一入口,便吐了出来,「这粥有问题!」 「怎么可能?这粥是我方才亲手熬的,和平日一样啊!」李秀才大声叫道,一脸震惊。 「本官问你,熬粥的米从何而来?」 「陈记米铺买来的。」 「来人啊,去将陈记米铺的掌柜带来!」 不到片刻工夫,米铺掌柜便被带了上来,脸上却无一丝恐惧,仍然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县太爷,米都是从他家米铺买的。」 「陈掌柜,李秀才说的可是实话?」知县本着公事公办的态度,严厉地质问。 「大人别听他胡说,全城那么多米铺,凭什么说是在我家铺子里买的。」眼见东窗事发,陈掌柜索性狡辩到底。 当初卖米的时候,他就故意将米装入没有陈记标记的米袋,就算现在有麻烦找上门,也没有证据。 「我有人证,镇上的人都看见是陈记米铺的伙计将米送来熬粥的。」李秀才理直气壮的说。 「这……」陈掌柜脸色一变,完全没料到还有这等事。 这全是沐毅宣设好的局,让李秀才再次去买米,就是为了引君入瓮、制造证据。 「奸商该死!」冷不防从人群中冒出一声吼骂,立刻引来众人连声挞伐。 众怒难平,知县立即下令将陈掌柜押入大牢候审,这才将民怨平息下来。 「少爷,这事都是他策划的?」蒲奴终于看出些门道来。 「不是他还有谁,能想出这简单却有效的法子,这人绝不是个泛泛之辈。」望着沐毅宣的眼神变得若有所思,呼延骞突然起了惜才之心,想将此人延揽至麾下。 事情结束,也快要傍晚了,知县黑着脸离开,沐毅宣也趁乱钻出人群,向镖局走去。 「这位公子,请留步。」但刚出村口,一道高大的身影便挡在他前方。 沐毅宣抬头望向来人,顿时吃了惊,正是白天自己撞到的异族男子。 虽然对方器宇轩昂,并不似恶人,但他心里还是留了些警惕,「原来是兄台,不知有什么事?」 「在下冯骞,初到贵宝地经商,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呼延骞折扇一挥,拱手向他行礼。 冯是他母亲的姓,虽然如今匈奴已与天朝交好,但中原百姓仍对外族有些反感,加上呼延此姓实在太过明显,为了避免麻项,他还是易了名。 「我姓易,对不住,我有急事,先告辞一步。」他总觉得此人并不似表面上那般简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抱拳行了礼后便想离去。 「易公子,在下觉得与你相当投缘,想请你到酒楼一叙如何?」呼延骞依然客气的问。 人才难求,何况眼前这位摆明是想大隐于市,三顾茅屋的典故他还是知晓的,所以对对方的态度并没放在心上。 「不必了。」面对呼延骞的热情,沐毅宣心中警戒更深。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隐身于镖局之中,本就是因为自己身份不寻常,为了避免是非才出此下策,今日若非看不惯奸商作为,他也不会多事,没想到还是被人缠上。 不论此人有何目的,他都不想趟浑水。 「易公子,今日这场好戏是出自你的手吧。」并未被他的冷言冷语击退,呼延骞摇着折扇,不疾不徐的问。 「你怎么……」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再说下去无异于承认一切,他索性什么也不说。 思索着对方究竟是何目的,沐毅宣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此人该不是一直在注意他,若是这样,又是为了什么? 「在下没有恶意,只是见公子机智过人,想结交一番罢了。」知道他有所误会,呼延骞立刻开口解释。 「承蒙阁下抬举,易宣不过是区区市井小民,不值阁下费心,告辞。」言罢,沐毅宣冷着脸,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呼延骞想追上去,但地形不熟,一下就被沐毅宣摆脱了,忍不住泄气地叹了口气。 「少爷,如此不识抬举的人,你找他干么。」蒲奴不由得抱怨。 「此人非同凡响,不是平庸之辈,我一定要招揽他于麾下!」寻人不着的呼延骞并没有因此发怒,沐毅宣的离去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 越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得到,呼延骞也不例外。 他在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将易宣请回去! 第二章 沐毅宣觉得自己很倒楣,不是普通的倒楣,是非常的倒楣,越不想遇到的人越经常遇到,想躲也躲不掉。 大前天,他到衙门去打听陈记米铺的后续,才刚到门口就和那个冯骞撞个正着。 遇到也没什么,他只管当没看到,哪知那人脸皮比城墙还厚,无视他的冷脸,上来便称兄道弟,一副和他很熟的模样,而冯骞明显是塞外人的相貌,还引得不少人朝他们行注目礼。 他本想在镖局里躲几日、避避风头,待那人放弃再说,谁知吴镖头今日就派他出去送信,无法推辞,他不得已才出了门。 虽然一路上格外小心,但刚送完信,走在大街上便遇上冯骞,害他忍不住怀疑老天在玩他。 「易公子,好久不见。」白衣玉冠的呼延骞扬着笑脸,向他挥手。 「……」沐毅宣没好气的撇嘴,神色也不太好。 还好久不见,说得好像自己与他多熟似的,这人脸皮未免太厚了,难道看不出来自己不想见他吗?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人生得很俊,及肩的乌亮长发如丝绸一般,双眸不似中原人是漆黑的,而是淡淡的浅褐色,像蜂蜜一般醉人。 再加上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只是这般站在大街上,已有许多姑娘脸红心跳的偷偷望他。 「易公子,在下冯骞。」生怕他不认得自己,呼延骞上前又自报了一次姓名。 「我知道你叫冯骞。」从来没有如此烦恼过,眼前人就像只赶不走的苍蝇一般,让他困扰极了。 「易公子,我们到里面坐着聊。」假装没看到他的冷脸,呼延骞热情的拉着他的手臂,将他往对面的酒楼拖。 「松手。」沐毅宣用力挣扎,却惊觉对方的力气比他大上许多,他根本不是对手,只能被拖着走。 「易公子,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前两次的失败,让呼延骞知道对付这种人就是得来硬的,这下总算是达成目的。 沐毅宣被人半强迫地拉到酒楼雅间,呼延骞坐在他对面,伸手倒了杯茶送到他的面前。虽然心下不满,但走不成,只好接过茶杯勉强应付着。 「不知易公子今年贵庚?」呼延骞仔细打量着他问。 「十八。」简单回答,沐毅宣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才十八岁,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呼延骞有些讶异。 看此人的外貌和机智,他本以为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没想到才十八岁,还是个少年。 「说吧,你究竟找我何事?」这人的纠缠实在令他不堪其扰,自己的平静生活全都被打乱了,况且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何目的,还是快点打发为好。 「易公子可曾想过自己的前途?」不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呼延骞婉转的询问。 「不曾想过。」他冷哼一声。 他当初可是抛下王爷身份,独自离京,此时谈什么前途,实在可笑。 但呼延骞不知道他的心思,还以为他是无心仕途,眼神不由得一黯。 为了找到易宣,他四处打听,才从那日他身上穿的衣服打探到他是长风镖局的人。本以为像易宣这种人,必定不会甘心窝在一个小小的镖局中,只要自己以诚心相邀,必能打动对方,没想到他竟是无心仕途之人,这下可麻烦了。 「时辰不早了,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见对方半晌沉吟不语,沐毅宣不耐的起了身。 「等等。」生怕他离开,呼延骞伸手去拉他。 「放手!」 拉扯之间,呼延骞一时用了太大力气,竟将沐毅宣涂抹在手臂上的易容膏药蹭掉一块。 「对不……你的手臂好白!」惊讶那片露出的皮肤之白皙,呼延骞一把将他的手臂拉到眼前,看了又看。 「放开我。」沐毅宣心中大叫糟糕。他遗传母后,天生肤白,不管怎么晒就是黑不了,因此他才会用这种药膏改变肤色。 本来这药膏是易容专用,就算在太阳下干一天的活、汗流浃背也不会脱色,谁料冯骞竟如此用力,将颜色蹭掉一块,露出马脚。 「这不是你的本来面目?!」呼延骞当下肯定的说。 他大手一伸,将沐毅宣拉入怀中,一手锁着他的腰,一手摸到他脸上,立即发现他脸上有什么东西覆盖着。 「果然,这不是你的真容。」早听说中原有种易容术可以改变人的容貌,没想到眼前的少年除了机智之外,还会这一手! 他又惊又喜,手指顺着沐毅宣的脸颊往下摸,果然在他脖子上找到一道细微的接缝,他抠起那层东西往上一拉,整张人皮面具立刻被剥下。 看着眼前秀丽的容颜,呼延骞惊愕地瞪大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直以来,娘亲是他心目中最美的人,但眼前的少年丝毫不逊色于娘亲,肤如凝脂,眉目如画,那双翦水秋瞳因惊愕和怒意染上明亮的生气,好像能将人吸进去一般,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他的情绪前所未有的激动,他本就对易宣相当欣赏,觉得这般聪明机智的人世间少有,一定要让他为己所用,不料这少年如此天姿国色,更令他心生爱慕。 他甚至起了遐想──这样才貌兼备的人儿,和娘亲如此相像,不正是他理想中的伴侣人选吗? 「看够了没有,还我。」秀眉微拧,沐毅宣怒目而视,飞快伸出手就要抢回面具。 但呼延骞飞快避开,一点也不想把面具还他。「你……为何要隐去自己的真实容貌?」 改变容貌的目的就那几种,最有可能的就是避仇,难道说他是为了躲避仇家,所以才易容? 「你又不是我什么人,管那么多干什么。」没好气的再次伸手抢夺面具,但怎么都抢不到,沐毅宣没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都要扑到呼延骞怀中。 「你真的叫易宣?」怀疑起他名字的真实性,对此人的好奇心又增加不少,呼延骞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快给我!」一连抢了几次都没得手,沐毅宣气得脸色铁青。 他不知道这番邦人为何总缠着他,但他知道此人必定是个麻烦,如今真面目又被看见,对方眼中那抹光芒更让他心惊得喘不过气来,深知再纠缠下去不是办法,他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亲我一下就给你。」觉得他气呼呼、鼓起腮帮子的样子很有趣,呼延骞半是玩笑地出口调戏。 「……」虽然已弃了王位,但沐毅宣怎么说都是天家子弟,一身傲气不容人折辱,被人如此调戏,更是气得恨不得一刀砍死眼前的登徒子,他的眼神若能杀人,呼延骞恐怕已经死了无数次。 「不答应也无所谓,这个就留给我做纪念算了。」言罢,呼延骞便将面具收入怀中,一副得意模样。 「下流!」沐毅宣气急败坏地一巴掌挥向他,却反被抓个正着,一时失了重心,跌入一堵宽阔的胸膛。 「非也,本少爷风流不下流。」呼延骞并未因他的叫骂生气,反倒带着兴味的勾起唇。 这少年不是小猫,而是只野性难驯的小豹子,想他堂堂匈奴王,在草原上什么千娇百媚、温柔多情的女人没见过,如今这只小豹子可真彻底勾起他的兴趣。 「滚开,不要靠近我。」沐毅宣不顾一切的挣扎,只希望快些离开这里,脸颊因气愤而染上两朵红云,连唇都被他咬得嫣红。 「宣,你的唇好红。」那双形状美好,如今更如花瓣般诱人的薄唇,竟令呼延骞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夺走他的呼吸。 「唔……」所有抗议的话语被迫吞了回去,雅间里静悄悄的,最后响起一阵愕然的抽气声。 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被强吻了,吻他的人还是只见过几次的陌生男子! 被轻薄的事实令沐毅宣奋力的挣扎着,但下颚却被呼延骞紧紧扣住。 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全身,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小兔子,被猎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有股想逃的冲动,却被对方轻易察觉。 呼延骞将他的双臂扭到身后,牢牢锁住他的腰,贪婪的吮吸着他口中的甘津。 其实连他也没料到自己会对眼前少年如此执着,对方吻起来的味道太美好,令他欲罢不能。仅这一吻,他就确定怀中人是他想相伴一生之人。 草原子民向来热情奔放、敢爱敢恨,喜欢上就是喜欢上,没有必要压抑,何况听说近几年中原民间男风盛行,同性共结连理并不希奇。他决定,这个少年就是他唯一的阏氏人选。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呼延骞轻笑着,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如此宣誓。 从宣青涩的反应,就能看出他是第一次与人如此亲密。这念头一起,呼延骞心情一好,手中的力道也轻了许多。 但沐毅宣却趁这时用尽全力推开他,连面具也不要了,转身便往酒楼外跑。 「宣!」呼延骞暗骂自己大意,然伸手想拦人已来不及。沐毅宣的武功虽然比不上他,但身手敏捷,加上对地形熟悉,一冲出酒楼、躲进人群中,便没了踪影。 追出酒楼外的呼延骞不悦的眯起眼,但很快就把失望抛到脑后。 他不会因为这一点小小的挫败退却,好不容易找到心仪之人,他可没那么轻易就放手。 易宣,你休想逃出本单于的手掌心! 深夜,长风镖局的院落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已睡下,唯独沐毅宣的小屋里还点着灯,细听,还有些许水声传来。 「该死的冯骞,害我又要重新做一副面具,今晚别想睡了。」坐在木桶中,背对着房门,沐毅宣一边骂着,一边洗去身上的汗水。 因为失去面具,他下午是从后门偷溜进来的,没有易容的他只能躲在房中,连晚饭都没吃,一直饿到现在,甚至沐浴也只能等到夜深人静时再挑水到房里。 他今天下午为了躲避冯骞,跑出一身汗,又担心那登徒子会追过来,忐忑不安了一个下午,这才放下心来。 还好身边还有做人皮面具的材料,只是过程繁琐,没有四、五个时辰完不了工,幸而明日没任务,白天再补眠也一样。 他在心里将罪魁祸首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不知他的房门偷偷被推开了一条小缝,而他暗骂的对象竟就站在门外! 原来呼延骞下午追丢了他的人,晚上便起了夜探的心思,他早就打探到沐毅宣是长风镖局中人,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潜入,在院中找了一圈,发现一间亮着灯火的小屋正传出阵阵水声。 靠近一看,果然被他找个正着。 沐浴完的沐毅宣从水中站了起来,透明水珠顺着他纤长的身躯滚落,屋内昏黄的烛光映在他洁白的后背上,呈现出浅浅的蜜色,看起来秀色可餐。 站在门外的呼延骞没料到会看见这等活色生香的场景,顿时瞪大了双眼。宣的身躯纤细,但并不瘦弱,肌理分明,宽肩窄臀,不像草原汉子那样身上满是纠结肌肉。 光是看着这副躯体,他就心跳加速,呼吸也急促了些,忍不住想再看清楚点。 他不动还好,这一动不小心碰到门板,惊动了刚出浴的沐毅宣。 「什么人!」沐毅宣立刻扯过挂在一旁的中衣披上,转头向外看去。 这个时候大家都睡了,是谁在外面? 「是我。」见躲不过,呼延骞索性推门进来。 虽然沐毅宣已经披上中衣,但衣带却还没系好,露出大片白皙胸瞠。 呼延骞自然不会放过眼前的大好春光,大大方方将他看了个遍,从毫无掩饰的脸到诱人的胸口肌肤,再到中衣下的修长双腿。 「你来这里干什么?!」被他那像要吃人的眼神看得鸡皮疙瘩直冒,沐毅宣咬牙系好衣衫,再抓起外袍穿上,自始至终没有自呼延骞脸上移开的目光里怒火正旺。 什么叫阴魂不散,这就是!每次这登徒子出现,都会让他狼狈不堪,难道自己和他上辈子有仇,这辈子来找他讨债?! 「当然是与美人月下相会喽。」说着,他上前一步,就想把人揽进怀里。 沐毅宣自然不会让他得逞,他避过伸来的魔爪,眼里满含戒心地瞪着他,「鬼才和你月下相会。」 但他可不敢大声说话,就怕惊动了镖局里的人。 「你要是鬼也是艳鬼,把我的魂都勾去了。」肆无忌惮的调笑着,呼延骞的心情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好过,伸手一勾,这回成功地将要逃跑的人拉进怀里。 看准他易容就是不想引人注意,且从他打听到的状况来看,想必镖局的人也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所以他才大胆前来夜探,倒没料到能看到美人出浴,实在是赚大了! 「无耻!」沐毅宣伸手去推,岂料这番邦人力气大,杵在那就像座大山般,怎么也推不动。 「谁说我无齿了,我牙齿好着呢。」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呼延骞厚颜无耻的贴近他。 「把面具还我。」不想与他纠缠不清,沐毅宣直接伸手向他讨要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是说过了,亲我一下就还你。」 「你……」想到下午的那个吻,沐毅宣的脸刷一下红透了。 虽然宫中皇子身边都有几个贴身宫女,除了照料生活起居,再者就是那方面的事。但他离开宫中时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对于床笫之事也只是听说,并未和谁有过亲密举动,才会此时被这个登徒子一再占便宜却无法应付。 「我说话算话,亲我一下就还给你。」呼延骞自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径的忝着脸要求。 「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这么吃饱撑着不会去找小姑娘去,偏来找我。」沐毅宣咬牙骂着。 「才不是毛病,我是对你一见钟情,非卿不娶。」早已将和亲之事抛在脑后,呼延骞死缠着他,就是不放手。 「荒唐,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是堂堂男子汉,就算要成亲也是娶妻!」盛怒之下,沐毅宣放声大骂。 这人也太厚颜无耻了,三番两次调戏他,如今居然还说要娶他,简直是欺人太甚!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你到底……唔!」问话还没出口,嘴便被堵个严严实实。 呼延骞看着他因生气而绯红的脸颊,吸引他不顾一切的倾身,掠夺他的唇。 「唔……」再次被强吻,让沐毅宣拼命的挣扎反抗,但他毕竟只是个毫无经验的少年,无法抵挡呼延骞霸气十足的亲吻,被炽热的气息紧密包裹住,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许久,呼延骞才放开他,含笑抚着他红肿的唇瓣,眼神温柔得几乎能够溺死人。 「你的唇真甜。」 见这人还意犹未尽似的舔了舔嘴角,沐毅宣瞪回去的眼神几乎能杀人。 「下流,无耻。」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他气得浑身发抖。 如果手上有一把刀,他一定一刀捅死这个不要脸的色胚! 「宣,我对你是真心的。」呼延骞多少有些无奈。不管他说什么,宣都听不进去。他真不懂,他是真的喜欢他,才会想吻他、亲近他啊。 「易宣,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房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惊得沐毅宣脸色大变。 原来,是一名值夜的镖师巡视,见到他房中的灯还亮着,以为他有什么事,便过来问一声。 呼延骞正想说些什么,一只手却猛地覆上他的嘴,堵住了他的声音,低头一看,他的宣正一脸紧张的盯着门外,并用眼神示意他不得出声呢。 难得心上人肯和自己如此贴近,呼延骞自然乐意配合。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在那白皙手心上轻舔一口,见手的主人回过头来瞪他,一双蜜似的褐色眼睛笑得都快眯起来了。 「易宣,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马上就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沐毅宣直到门外的镖师离开,才狠狠推开呼延骞。 他将手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咬牙切齿地瞪着那老爱占人便宜的番邦人,心里暗恼自己到底是在哪惹上这个克星的! 第三章 那一夜,沐毅宣的脸都气白了,无奈打不过对方,又怕惊动镖局里的人,只得忍气吞声。 还好那个登徒子并未做出太过份的事来,占了他一些便宜后,还是将面具还给了他。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个男子,为何那人却死缠着他不放,世上貌美的人明明那么多。 他哪知道呼延骞看中的并不单是他的相貌,而是他的聪慧,虽然生活在塞外,但呼延骞好歹也是堂堂匈奴王,自然不是个肤浅,只凭外貌取人的好色之徒。 这件事沐毅宣自然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也肯定不以为然。再怎么说,他都是皇亲贵胄,怎能容人如此侮辱,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番邦人,为自己讨回公道! 午夜时分,呼延骞再度造访,但沐毅宣这次学聪明了,在屋子四周设了几个小机关,呼延骞一时不察中了计,还没进屋就弄得狼狈不堪。 但他并未因沐毅宣的作弄而动怒,反而觉得更加有趣。 越是聪明的猎物,越能挑起猎人的征服欲。 不急不躁的撤离,呼延骞选择过几日再度造访,那时沐毅宣的戒心已经降低,自然被他得逞。 如此一来二去,呼延骞占了不少便宜,不过始终没有越过最后一层防线,不过沐毅宣已恼极,对他的厌恶更深一层,打定主意要让这人大大出一次糗,在这城里再待不下去。 聪明如他自然不会在镖局里动手,番邦人在这边陲小镇虽然常见,但多是来做生意,顶多住三、两日,像呼延骞这样一直逗留在镇上的反倒少见,略一打听,便知道他投宿何处。 这日天还没亮,他便动身,趁着街上无人,悄悄来到客栈门口,提气一跃,落到铺满红瓦的屋顶上。 昨日他已打探清楚,这客栈二楼是普通的客房,三楼是上房,冯骞就住在三楼最右边的那间房中。 这个时辰正是睡得最熟的时候,他挑在这个时候动手,也是精心考虑过的。 踮着脚尖在屋顶上走了两步,蹲下来掀开两片瓦望去,只见那男人横躺在床上,薄被覆在腰上,露出大半片精赤的胸膛。 竖起耳朵仔细听去,床上之人呼吸均匀,睡得很沉。 沐毅宣冷笑着从怀中取出蒙汗药,朝房中撒去。 说来好笑,这蒙汗药还是从打过他主意的坏人手中得来的,当时教训了那坏人,本想毁了蒙汗药,但转念一想,留着防身也好,便收了起来,没想到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他要做的事很简单,将冯骞迷昏、剥光他的衣裳,将他丢到大街上,如此一来他再无颜面在镇上待下去,自己便能回到往日安宁的生活。 思忖之间,房中一点动静也没有,他索性多掀了几块瓦片,从屋顶跳进房中。 「哈哈,你终于落在我手上了。」看着睡得昏沉的呼延骞,沐毅宣得意一笑。 笑过之后,他便上前扒起对方的衣衫,呼延骞本来就没穿上衣,掀开薄被后,便只剩下身的长裤。 手伸到呼延骞的腰带上,他却犹豫了片刻。虽然流落民间许久,但沐毅宣自小是受天家教育,极重礼法,为陌生男子脱衣这种事,怎么想怎么别扭。 但又想起这人老是作弄自己,三番两次占自己便宜,怒气一生,把心一横,三、两下便将呼延骞剥个精光。 但当他正想把人架起,拖到屋外去时,手才刚搭上呼延骞的肩头,就猛地被擒住。 当他意识到对方并未真的昏迷,为时已晚。 「宣,你就这么想我吗?一进来就脱我的衣裳,真是热情!」听着男人低沉的笑声,沐毅宣脸刷的全白了,挣脱了他的钳制,飞快向后退去。 但不着寸缕的呼延骞立刻闪身挡在他面前,害得他当即红了脸。 「你……你没中迷药?」意识到自己又被这家伙耍了,他怒火中烧地质问。 「你看我像中了迷药吗?」呼延骞捏着他的下巴,暧昧的对着他耳朵吹气。 雕虫小技,早在宣蹲在屋顶时,他便已醒了过来,之所以不动声响,就是想看看他打算做什么。 至于蒙汗药,只要闭气一阵就能避过,也算不得什么。但他没想到,宣一进屋便扒他的衣裳。 他当然不会以为宣想以身相许,如此也是想作弄他而已,但他对此是一点也不在意,毕竟这可是给了他一个大好机会。 虽然一丝不挂的是呼延骞,但他却一点也不局促,鹰眸直直望着沐毅宣满是红晕的脸颊。 「你……你又作弄我。」两颊涨得通红,沐毅宣恨不得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进去。 好不容易想好的计策却被轻易破解,甚至使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他不得不佩服冯骞棋高一着。 「作弄你?明明是你要作弄我好不好。」呼延骞一脸委屈,那张俊脸也缓缓向他靠近。 「你别过来。」沐毅宣警惕地喊,知道这人笑成这样肯定不会有好事。 他一步步向后退去,根本没注意身后是什么,待他发现时,已经一屁股坐上床沿,呼延骞当即趁机将他压倒在床上。 「你想要做什么?」他惊呼一声,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抓着压在头顶上,动弹不得。 而那个压在他身上的人,一双热唇不停在他颈项间吻来咬去,留下了数道红痕。 「送上门来的美食,怎么能辜负?」呼延骞一边亲吻,一边去扯他的腰带。 「住手!快住手!」他惊惶失措的喘着气,却躲不开在身上肆虐的大手。 「这个时候叫住手,恐怕晚了一点。」呼延骞凝视着他,满意的轻抚着自己留在那白皙颈间,一朵一朵红如梅花的吻痕。 在沐毅宣来不及反应之前,呼延骞已毫不客气的把他身上的衣裳扯开,而后将人死死压在身下。 「等……等一下……」沐毅宣不停的喘着气,脸颊绯红,像染了胭脂似的,红得诱人。 「等什么?」呼延骞抬头凝视他,浅褐色的眸中都是毫不掩饰的情欲。 「你看清楚,我是男子。」 「我知道你是男子,我要的是你,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要定了!」在他的耳边喷吐着炽热的气息,呼延骞深情的望着他。 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他,喜欢的、想要的便要主动去争取,否则一旦错过,就没有重来的机会,哪怕眼前人是男子,既然他认定了他,便不计一切代价也要得到他。 「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沐毅宣瞪大了双眼,难以相信这人会说出这种话。 「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玩弄你。」 说完,呼延骞低下头吻上他的唇,他咬紧牙关,不想让呼延骞侵入,但一只滚烫的大手却在这时突然探到他双腿之间。 略显粗糙的手用力揉搓着那脆弱的部位,强烈的酥麻令他忍不住叫出声,火热的舌尖也在此时趁隙钻入。 沐毅宣想要推开这轻薄自己的人,但呼延骞却霸道的硬要与他纠缠。 「住手……」浑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一样,他只觉得身体软绵绵的,想用手抵在胸前抗拒对方的靠近,无奈被锁在头顶的手臂一丝气力也无,完全挣脱不开。 「这次可是你主动上了我的床,就这么放过你,岂不可惜?」良久,呼延骞语气温柔中带着一丝强硬的道。 「我……」沐毅宣想争辩,话到嘴边却又被呼延骞的唇给堵住。 …… 第四章 …… 翌日清晨,沐毅宣是在满身酸痛下醒来,扶着快要断掉的腰,他勉强坐了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 「冯骞,你这个死淫贼,我要阉了你!」 火冒三丈的大吼,环视四周,却发现房内空无一人,他的面具就摆在不远处的桌上,他咬牙起身,拿过面具重新戴上,激动的情绪这才平息少许。 「一大早死到哪里去了?该不是怕我追究,逃跑了?」自语自言的坐回到床上,臀部却痛得他差点跳起来。 一低头才发现身上除了一些青紫淤痕,和下体因纵欲而造成的酸痛之外,并无太多不适,股间也很清爽,枕边还放着一套崭新的衣裳。 「算你识相,知道备衣裳。」低咒了一句,他匆匆换上新衣。 摸着崭新的衣裳,感叹良多,自从来到长风镖局,他已经很久没有穿过如此上等的衣裳。 脑海中突然浮现儿时的一幕,那时的母后疼他入骨,皇兄也宠着他,他过着如神仙般快乐的生活,但自从皇兄登基之后,母后就变了…… 吱呀—— 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沐毅宣心生警惕,一把抄起床上的瓷枕便砸向来人。 「哎哟,我的头。」惨叫一声,店小二捂着头蹲在地上,连连呼痛。 「你没事吧?」本以为进来的人是那个恶棍,却一时鲁莽打错了人,后悔不已的沐毅宣赶紧上前去查看店小二的伤势。 「客倌,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干么打我?」店小二一脸的委屈。 「对不住,我认错了人。」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他开口道歉。 还不都是被冯骞气的,想起昨夜的事,他真恨不得一刀砍死那个淫贼! 「算了、算了,这是冯公子要小的拿来的。」店小二揉了揉肿起的额头,从地上端起托盘放到桌上,接着便像躲瘟神一样跑了。 「这……」扑鼻的香气让他精神一振,心头的怒气也消退不少。 碗中正是他平时常喝的小米粥,只是这碗粥似乎有些不同,飘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清新怡人。 既然冯骞特地叫店小二送进来,那就表示那男人一时不会进来,况且他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便暂时放下成见,将这碗桂花小米粥喝得涓滴不剩。 吃完后他并没有立刻就走,倒在床上休息片刻,感觉身子比方才舒坦许多。 眼看已日上三竿,那个淫贼还是没有回来,一开始想找他好好算这笔帐的念头,经过这段时间一思量,也有了变化,沐毅宣自知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若是继续待在这里,吃亏的还是自己。 想通了这点,他赶紧坐了起来,拉开房门匆匆离去。 沐毅宣铁青着脸回到镖局,见众人疑惑的眼光望着自己,他立刻拱手向众人称了声身子不适,进屋倒头便睡,直到太阳下山方才醒来。 「唔……」睡得迷迷糊糊,他睁开双眼,却发现屋外静悄悄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实在是太不寻常,平日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用膳,热闹得很,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可如今却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莫非镖局里出了什么事? 「易宣,生病了就要去看大夫,光躺着可不行。」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接着,房门便被人大力推开。 「是庄明呀,我感染了风寒,方才吃过药,已经没事了。」他自然不能说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含糊带过。 「你醒了就好,下午我们镖局来了个豪客,几个镖头都在大厅里招呼着他。」镖师庄明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笑呵呵的拍着他的肩膀。 「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人都不见了。」淡然一笑,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你要是好了就快起来,那豪客想请人护送他上京,给的报酬颇丰,这么好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只是这豪客奇怪得紧,只要一位镖师。」庄明有些遗憾的道。 长风镖局以往接过最大的单子也不过百两银,但这位豪客一出手,光订金就是五百两,是人都会摩拳擦掌,但名额只有一个,不管谁雀屏中选,绝对是众人又羡又妒的幸运儿。 「好,我洗把脸就来。」他轻应一声,缓缓站了起来。 什么豪客不豪客,他才不放在心上,如此回答只是不想引起怀疑。 但当他换了一身干净的旧衣出现在大厅时,却被坐在厅上一脸笑意的男人惊得呆住了,他怒火中烧地握紧拳头,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只见一身湖蓝锦衣的呼延骞坐在厅中,镖局里所有镖师一字排开,等着他挑选,那阵仗都快和皇帝选妃差不多了! 「易宣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关外来的冯公子,他有笔大生意要交给我们镖局接。」吴总镖头眼尖的发现他的到来,上前将他拉了过来。 呼延骞站起身来,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那么,冯公子,我们镖局的镖师都到齐了,您随便挑吧。」吴总镖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一时高兴,抓着沐毅宣的手都忘了放。 「不用挑了,就他吧。」呼延骞随意笑了笑,大步上前,拉住沐毅宣的手臂,不着痕迹的将他拉到身边。 虽然知道吴总镖头并没有他意,但见别人的手放在易宣手臂上,还是感觉格外碍眼。 易宣是他的人,绝不容其他人碰触! 「冯公子好眼力,易宣是我们镖局数一数二的人才……」姜还是老的辣,吴总镖头先是一愣,旋即又恢复常色,不住地夸赞着沐毅宣,生怕这笔生意做不成。 「行了,这是订金,明日就上路。」不耐的打断他的话,呼延骞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好、好。」吴总镖头二话不说,立刻将银票收入怀中,简简单单的便将沐毅宣给卖了。 「慢着!」半晌没有吭声的沐毅宣在此时大吼一声,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当他不存在,还是死了?他都没点头,事情就谈成了,这像话吗?! 别以为他看不出冯骞打的什么主意,这色胚一肚子坏水,请自己做镖师还不是想趁机占他便宜…… 「怎么,易镖师不愿意吗?」呼延骞抬起头,微微眯起的眸子里,威胁意味十足。 意思是若他不答应的话,就要将他戴着面具之事当众拆穿。 「我……借一步说话。」聪明如沐毅宣哪会不明白,虽然恨得牙痒痒,他却拿这男人无可奈何。 论武功,他打不过冯骞,就算他们人多,一旦他暴露本来面目,要是传开,被有心人知道,难保不会出什么事。 犹豫再三,他决定和对方好好谈谈,尽力化解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麻烦。 「好吧,就去你的房间。」大大方方由他拉着,呼延骞向身后的众人挥挥手,含笑随他而去。 第五章 一进屋内,沐毅宣立刻将门关上,反身却发现呼延骞竟自他身后掬起他一缕头发,闭着眼嗅闻,还一脸陶醉,当下火冒三丈,用力将这该死的登徒子推开。 「你来镖局干什么?!」他一边质问,一边在屋内翻找。 该死的,刀呢、剑呢,怎么连把匕首都没有? 早知道就应该在房中准备一把利刃,现在也好一刀阉了这可恶的色鬼,为自己讨回公道! 「当然是来请镖师护镖。」耸了耸肩,呼延骞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径自喝了起来,自在得仿佛这里是他的房间一般。 「那你请别人,不要请我。」找了半天连根针都找不到,沐毅宣只好暂时放弃,转而与他相对,眼神似刀锋,几乎要把眼前人射成筛子。 「为什么不能请你?出钱是大爷,我偏要请你。」放下杯子,呼延骞起身向他走来,话语带着几分任性。 身为单于,想要什么会得不到?唯独在宣面前屡受挫折。 都已经是他的人了,见到他还是摆着一张冷脸,仿佛他是瘟神一般,实在是太伤他的心了! 「你……你要干什么……」感觉强大的压力袭来,沐毅宣下意识的往后退去,哪知身后便是墙壁,根本避无可避,便被对方禁锢在双臂间。 将人困在怀中,呼延骞抬起他的下颚,深情款款的望着他,轻声问道:「腰还痛不痛?」 说话间,宽厚的大手已然摸到他的腰间,暧昧的轻抚着。 昨夜自己那么卖力,事后也查看过了,并没有伤到宣,而且最后他也舒爽到了,意乱情迷中,叫的全是他的名字。 难道是嫌他只做了一次,没有让他达到极乐? 「你别碰我!」像被烫到一般,沐毅宣气得哇哇大叫,后脑勺差点撞到门框上。 「小心点,碰伤了,我可是会心痛的。」把人搂入怀中,呼延骞转身坐回到椅子上,硬是压着对方在自己腿上坐下。 但沐毅宣哪容得他摆布,扭动身子就要施展轻功离开,却被呼延骞眼疾手快的拉了回来,手脚并用的紧锁在怀中,又顺手点了他的穴道,这才让沐毅宣安静下来。 「……」沐毅宣无奈,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有眼珠能转,仍然恶狠狠地瞪着轻薄自己的人。 「好了,别闹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呼延骞一边说一边解开他的腰带,大手也往下摸去。 沐毅宣又羞又怒,但碍于穴道被点,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长裤滑落在地,笔直修长的双腿瞬间暴露在人前,俊脸更是涨得通红,头顶都快冒出烟来。 「有些红肿,还好我带了药。」仔细检查了一下,呼延骞发现白日上过药的部位仍然微肿,遂道。 「呜……」但他这句话却让沐毅宣的脸更红了,他不用想也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呼延骞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拔开瓶塞,用食指沾了一些碧绿色的膏状物向他股间探去。 「嗯……」 说来也神奇,原本火辣辣的臀间接触到那药膏之后,居然觉得冰凉凉的…… 「舒服多了吧?」见他眉宇舒展,僵直的身体软化不少,呼延骞禁不住笑了起来。 沐毅宣既无法点头也无法摇头,索性闭起双眼不去看他。 「好了,药上好了。」呼延骞并未因他的冷淡生气,抬手将他的穴道解开。 得到自由的沐毅宣忙不迭向外跑去,却忘了裤头还褪在脚踝处,这一绊,差点摔个鼻青脸肿,幸好呼延骞眼疾手快的将他拉了回来。 「小心点。」呼延骞一把将他重新纳回自己怀中。 「放开我。」 「好了,别耍孩子脾气,我这次进京有要事,你必须陪我去。」说到正事,呼延骞语气不由得严肃了几分。 他此趟来中原,主要是为了和亲之事,如今在这镇上逗留数日,再不上路恐怕会耽误行程。 不过,他现在进京并不是为了和亲,而是要向天朝皇帝道明,他已经有了意中人,和亲之事作罢。 「我才不要陪你上京,不要。」一听到进京两字,沐毅宣挣扎得更厉害了。 当初母后一心想让他坐上皇位,三番五次设计谋害皇兄,令他觉得相当难过。况且他当初离京,就是为了要避开祸端,此刻回去,难保不会再遇上什么麻烦。 别的不说,要是回京后被母后的旧属认出,他又该如何自处? 「不去也得去,你要是不去,我就当镖局众人的面揭开你的面具,扒了你衣裳,告诉大家,你是我的人。」呼延骞哪容得他拒绝,话语里带上了威胁。 他也曾想过自己先去京城处理好和亲之事,再回来找宣,但宣如今还是避他如蛇蝎,等他回来,恐怕人早就跑了,还不如带着他一起上路保险。 再说这一路上还可以培养感情,他就不相信,以自己的真诚,打动不了宣的心。 「你……」从没遇过这么无理的人,沐毅宣气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完全无计可施。 他很想立刻将冯骞丢出镖局,可是他打不过这家伙,而且对方还抓住了他的把柄,这事要真的闹大了,吃亏的还是他! 「别你啊、我的,叫我骞。」呼延骞要求,眼中的宠溺意味十足。 想要小豹子乖乖听话并不容易,只好先用威胁手段让他就范,之后多的是机会收服小豹子的心。 「呸,鬼才这么叫你。」沐毅宣丢了记白眼给他。 「不知道是谁昨晚叫我叫得那么大声,连隔壁的人都听到了。」呼延骞眉梢轻挑,意有所指。 这句话让沐毅宣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身子气到发颤,一双手握成拳状。 他当然明白冯骞话中的意思,意乱情迷之时,他口中全是讨饶的呻。。。。。。吟,一次又一次叫冯骞再别折腾他…… 难道自己那般淫.......乱的声音全被别人听去了? 「和你开玩笑的,整间客栈都被我包下了,没有其他人住。」呼延骞见他脸上青红交加,怕他真的动怒,赶紧开口安抚。 「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得知自己上了当,沐毅宣咬牙一比房门。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日辰时我会来接你上路。」呼延骞干脆的放开了他。反正来日方长,真要把人逼急了也不好。 眼下强硬反抗也讨不了好,他不如先虚与委蛇再另寻脱身之计? 想到这里,沐毅宣的眼珠转了转,计上心头。 「陪你去也可以,你也知道我身上有伤,明日你晚些过来,让我多休息一会儿。」 盯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沐毅宣低哼一声。真以为他是任人摆布的软柿子吗,他打不过,难道还躲不过吗? 翌日,呼延骞天一亮便来到长风镖局,刚进门便被吴总镖头迎了进去,随意聊了两句,他便问起了沐毅宣。 「易宣他还在收拾行李,马上就到。」 「我还是去房里等他。」心里一个念头闪过,呼延骞向吴总镖头说了一声,便往后院沐毅宣的房间走去。 就在他打算举手推门的同时,房门突然从里被拉开,一身轻装的沐毅宣看见门外站着他,双眼瞪得老大,往后退了一大步。 「你都准备好了,正好,现在就上路吧。」凌厉的眼神落在沐毅宣身后的包袱上,呼延骞在心中偷笑。 他果然没猜错,宣昨日的态度转变太快,摆明有鬼,所以他故意一大早就来了。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心虚的将包袱从身上解下来,沐毅宣笑得很勉强。 「自然是为了找你。」 话音刚落,呼延骞便拽着他一路越过大厅、出了门,不顾往来镖师的注目,强行将沐毅宣推入已备好的马车中。 「我不要坐车,我要骑马!」被压着坐进马车内,旋即又见呼延骞很快也钻了进来,坐在他身边,沐毅宣不甘的抗议。 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个登徒子,哪愿意和他同车上路。 「出发。」呼延骞没有理会他,命令车夫出发。 「你是聋子啊,我说我要骑马。」 但无论他怎么吼,呼延骞就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闭目养神,沐毅宣拿他没办法,只好收声扭过头,生着闷气。 马车晃晃悠悠向前行进,面对着呼延骞,沐毅宣又尴尬又生气,好几次都转过头来瞪他两眼。 「睡觉。」突然,呼延骞伸手压住他的肩膀逼他躺下,身子又往旁靠了靠,空出一小块空间,让他可以躺得舒服些。 「……」刹那间,沐毅宣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心头一暖,紧绷的身体渐渐软化下来。 其实,呼延骞之所以选择马车,就是考虑到他的身子还没全好,要是一路骑马,恐怕会很辛苦,只是没想到他上了马车,反应如此激烈。 斜躺在车内,沐毅宣禁不住困意打起了盹,好几次都睡着了,却又被马车的摇晃惊醒,抬眼望了望身边的人,似乎在担心什么。 「好好睡觉,我不会动你的。」无奈的叹了口气,呼延骞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沐毅宣昨夜赶着收拾行李,一直到深夜才睡下,又不敢睡得太沉,怕起得晚了会被呼延骞抓住,所以只眯了两个时辰便起了身。 连着两夜没睡好,再加上身上的伤,虽然已经抹过药,但依然令他疲惫不堪。 听呼延骞这么保证,困得不行的他这才闭上眼,呼呼大睡。 见他终于入眠,呼延骞小心翼翼的替他将毯子盖好,在一旁静静注视着他的睡颜。 沐毅宣这一睡,足足睡到天黑才睁眼,等他醒来却发现马车停了下来,呼延骞也不在车中。 掀开车帘,他探头张望四周,荒烟蔓草的,也不知是哪里。 他伸了个懒腰从车内跳了下来,抬眼就见不远处有一处火光,某人正坐在火堆旁,不断往火中添柴。 「醒了。」呼延骞回头见他出来,微微一笑。 「这里是什么地方?」虽然不想和他说话,但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我们错过了进城的时间,看来今夜要在这里将就一夜了。」 说完,见沐毅宣双手搓着臂膀,有些发抖,他便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他身上。 他这举动吓了沐毅宣一跳,直觉反应便要将披在身上的袍子挥掉,却被呼延骞眼明手快的按住了。 「山里的夜还是有些凉的,披着,别拿下。」 知道对方也是好心,沐毅宣不由得红了脸,为了转移注意力,眼神四下扫了扫,又问:「车夫呢?」 「我叫他去找水源了。」他知道宣带了干粮,所以便派车夫去打水。 「哦。」有了火,再加上对方的袍子,他渐渐不再觉得冷了。 其实,他对这男人的第一印象并不差,只是之后发生的事让他实在是很难释怀。 母后背叛皇兄的事,以及离京后的种种经历,让他见识到人性自私的一面,也让他筑起一堵心墙,不轻易相信他人。这个突然冒出来、对他纠缠不清的男子实在让他困惑也警戒。 他不明白为何冯骞三番五次的纠缠于他? 「还冷吗?」见他发呆,呼延骞突然双臂一伸,将人圈在怀中。 「我不冷了,还给你。」突然被搂住,让沐毅宣全身僵硬起来,他奋力从男人怀中挣脱,将袍子丢还给他。 「你跑得那么快,该不是怕我吧?」呼延骞没有捡起袍子,一径盯着他看。 「我才不怕你。」沐毅宣毫不示弱地哼了声。远离了火堆,又没了衣服,他全身冷得发抖。 「不怕就过来,冷死了还是你自己找罪受。」 「哼,去就去,谁怕你。」受不了激,沐毅宣挑选了离对方最远的位置走了过去。 再度回到篝火旁,火光的暖意再度将他包围,令他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宣,我到底哪点惹你讨厌了,你说出来,我全都改。」呼延骞趁他不注意,又悄悄挪到他身旁。 「哪里都讨厌。」他翻了个白眼,站起身准备离男人远一点。 犹记得冯骞见到他真面目时眼中那一抹惊艳,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以貌取人之人。他这副皮相总有老去的一天,就不相信他那时还会看他一眼。只是看中他的外表也算不得什么真心! 「我说的是真的,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就算之前的那一夜,也是因为你一心想我走,我才……」呼延骞紧跟着站了起来,着急的解释。 难道真要他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宣才相信他吗? 「闭嘴,再说一句,我就杀你了。」气得浑身发抖,想起那不堪的一夜,沐毅宣就想杀人。 「好、好,不说就是了,只要你不躲着我就好了。」他并不后悔那一夜的作为,虽然他冒犯了他,但至少他拥有了他,即便短暂,依然给了他最美好的回忆。 「滚开。」对他的接近感到不悦,沐毅宣转身一拳击向呼延骞下颚,却被他眼明手快的拦了下来。 「宣,你别这么激动嘛。」将他的拳头送到嘴边亲了亲,呼延骞一双浅褐色的鹰眸满含深情盯着他。 「你真是欠打。」红着脸收回拳头,沐毅宣又气愤又无奈。 「我是欠你打,你想怎么打都行。」嘻笑着,呼延骞又贴了上来,想偷亲他。 「大爷、大爷,不好了。」就在这时,车夫的叫喊声传来。 好事被打断的呼延骞没好气的回头,瞪着慌张跑来的车夫,「深更半夜的,大呼小叫什么。」 「大爷,有山贼过来了……正在追一个姑娘……」车夫气喘吁吁的答道,脸色惨白。 「山贼?姑娘?」沐毅宣听到这话,眉头皱起,就想前去一探究竟。 「那你还不快去收拾一下,我们马上离开。」呼延骞大步拖着他向马车走去。 「慢着,你这人怎么见死不救?」 「救什么救,深更半夜的一个姑娘家跑到山里来,就算被抓也是她自找的。」耳尖的听到杂沓的脚步声,呼延骞眯起鹰眸,直觉此事有蹊跷。 寻常人家的姑娘怎么可能在三更半夜跑到这荒郊野外来,还被一群山贼追赶,其中肯定有问题。以他单于的身份,身处异国更需处处小心、不得卷入是非,因此他并不打算多管闲事。 「你这人真是没心没肺,说不定那姑娘是来找人,或者是和我们一样错过了进城时间。」沐毅宣甩开他的手,气呼呼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就往树林跑去。 听到有人出事就想跑,亏他还有一副好身手,真是人面兽心的家伙! 「救命啊,救命啊……」虚弱的呼求声从树林中传来,黑暗中隐约只看到一道娇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向他们跑来。 「什么人?」沐毅宣立刻大步冲了上去。 「救……」迎面跑来一位身着布衣的姑娘,年约十六、七岁,只是发丝凌乱、模样狼狈。 因为跑得太快,她不小心踩到裙摆就要往前跌去,幸而沐毅宣眼明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姑娘,你没事吧?」轻轻扶着那姑娘站稳,他君子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公子救我,有贼人……」那姑娘话一说完,身子便瘫软下来,昏了过去。 这时,呼延骞自他身后赶来,而前方的草丛间也传来阵阵沙沙声,不多时,几个汉子从树林里钻了出来,个个手持刀剑、面目狰狞。 见人已经围了过来,沐毅宣二话不说将怀里的姑娘塞到呼延骞怀里。 「你将她抱上马车。」 呼延骞刚接过那姑娘,为首的山贼已拿刀指着他道:「识相的把那姑娘交出来,本大爷便饶了你们小命。」 「凭什么要我们交人。」沐毅宣怒目而视,对这群山贼的嚣张气焰很是不满,决定好好大显身手。 听到他说我们,呼延骞心中一喜,可接下来沐毅宣的举动却让他头痛不已。 「好小子,兄弟们,上!」山贼头目仗着人多势众,没将他们放在眼中,招呼着手下围攻过来。 大喝一声,沐毅宣一拳击退一人,又反身一个扫堂腿踢倒一人,一双拳头舞得虎虎生风,暂时占了上风。 「他们人多,不可恋战,快走。」呼延骞打量着众山贼,发现他们一招一式间配合得极有默契与章法,显然经过训练,不像一般山贼。 「要走你自己走,我将他们都收拾了再走。」正打得兴起,沭毅宣将连日来的怨气全部发泄在这些山贼身上,一点也不理会呼延骞的警告。 「听我的,别打了。」匆匆将布衣姑娘抱到马车上安置,他又转身奔到沐毅宣身边,替他拦下不少攻击。「你别忘了,你的任务是护送我上京。」 经他一提醒,沐毅宣也恢复了冷静。他本来就只是想救那姑娘,既然人已经救到,再恋战实在不智。 但刚想通这一点,想撤回马车边,那群山贼却已将他们包围,断了退路。 正在懊恼自己方才怎么就被热血冲昏了头,突然一声擎天巨吼,一道高大的黑影从天而降! 「少爷,我来帮你。」那人影一连几拳,便将拦在面前的几个山贼打倒在地,正是蒲奴。 「蒲奴!」见了来人,呼延骞皱起眉头。 自从下定决心要抱得美人归,怕蒲奴总是跟着会碍事,他便索性派蒲奴先进京办事。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力大无穷的蒲奴一出现,战局立刻逆转,只见他三、两下便击退了几名山贼,余下的人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少爷,没事了。」蒲奴收起拳头,走到呼延骞面前,恭敬的行了个礼。 「我不是要你进京,你怎么还在这里?」 「属下事情提前办完,因为担心少爷,所以没有多做停留便回来了。」 「罢了,你都回来了,那就一起上路吧。」确定沐毅宣毫发无伤之后,呼延骞挥了挥手,也没太在意。 「那姑娘还昏着呢,我们去找个大夫给她瞧瞧。」沐毅宣见他们主仆俩一问一答,并没有搭话,此时见呼延骞要走,赶紧开了口。 想到车上还有一个麻烦,呼延骞叹口气。 「这样吧,明日到了镇上,我们给她请个大夫,然后再离开如何?」 方才宣说了我们这两个字,这便代表宣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这是好现象,他可不想因为那个来路不明的姑娘,让两人的关系闹僵。 「如此也好。」沐毅宣点点头,心里对呼延骞有些改观。他还真看不出来这人心思如此缜密,凡事想得周到。 三人走向马车,这才注意到马车边空无一人。 「那车夫竟然跑了。」呼延骞是哭笑不得。 车夫八成是胆小怕事,刚才趁乱连马车都不要就跑了。 「真是个胆小鬼!」沐毅宣耸了耸肩,哼了声。 「这也怪不得他,他也不过是个赶车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放过我就好了。」他不平的咕哝了一句,却被呼延骞听到了。 「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沐毅宣装傻,呼延骞也不想拆穿要是说多了,又吵起来,破坏了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就不妙了。 第六章 沐毅宣刚掀开车帘,躺在车上的布衣姑娘悠悠醒来,见到他,立刻花容失色地叫了起来。 「啊……」 「姑娘,别怕,我们已经将歹人赶走了。」他轻轻一笑,想用笑容安慰她。 这才记起自己昏倒前正是眼前人救了她,姑娘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朝他跪下,盈盈一拜。「多……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请受小女子一拜。」 「举手之劳罢了,何足挂齿。」沐毅宣疾步上前,想将她扶起来,却见那女子柳眉轻拧,脚下一软,便向他怀中倒来。 「姑娘,你没事吧?」他连忙扶住她,担心地问。 「蒲奴,你去照顾她。」呼延骞见状,也不顾那女子是否已站稳,便将他拉到身后,又把蒲奴推到她身前。 且不说这姑娘来历不明,就凭她那副秀美的样貌,他也不放心宣接近她,万一宣动了心就不好了! 宣是他的,岂容他人染指,何况那姑娘总是有意无意的往宣身上靠,他不得不防。 「姑娘,你怎么遇上山贼的?」对于呼延骞的举动,沭毅宣并未太在意,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与那姑娘太过亲近也不好。 「恩公,小女子姓薛,名雪如,本是山下农家子女,那山贼头子前几日下山见到小女子,出手调戏,被小女子的爹爹赶走,哪知那恶人不死心,竟趁夜将小女子一家都……」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都怎么了?」 「都给杀了,还将小女子也掳了去,小女子誓死不从,趁他们睡着了偷跑出来,幸好遇见恩公,否则小女子就……」薛雪如越哭越大声。 「原来你的身世这么可怜……」沐毅宣同情心大起,轻声安慰着她,没注意到在一旁某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过了一阵,薛雪如止住了哭泣,抬起梨花带泪的脸庞,可怜兮兮的望着沐毅宣,「恩公救了小女子一命,小女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我不用……但你也怪可怜的就是了。」 「小女子一家人不在了,现在恩公去哪,小女子就去哪,为奴为仆,报答恩公救命之恩。」她突然扑到沐毅宣的面前,紧紧抓住他的小腿不放。 沐毅宣面露难色,往后退了一小步。他们三个男人上京,带一个女子实有诸多不便。正想拒绝,抬头却看见呼延骞难看的脸色,他将到口边的话语吞了回去,换上和颜悦色的语气。 「我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你可吃得了苦?」 冯骞总是威胁他就范,而且时刻紧迫盯人,他本就在思考路上逃跑之法,如今若多了个女子,让冯骞转移注意力,说不定逃跑的机会能大一些? 如此想着,晶亮的眼珠转了两圈,沐毅宣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 「小女子吃得苦。」薛雪如忙不迭点头。 「那好,你就跟我们一起上京。」 「慢着,我不同意带她一起走。」呼延骞铁青着脸反对。 宣在打什么主意,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能忍受宣想逃离他,却无法接受宣为了离开他,带一个陌生的女子上路。万一这女子心怀不轨,或是带来什么麻烦,岂不是引狼入室? 「不同意就算了,那我也不走了。」沐毅宣面色一寒,好不容易扬起的笑脸立刻又冷下来。 「你敢!你别忘了……」呼延骞鹰眸一眯,手指在脖子边比了比,暗示他他可是有把柄握在自己手里。 「我有什么不敢?这里可不是长风镖局,你没能再威胁到我。」双臂环胸,沐毅宣嘴角一挑,一脸满不在乎。 就算自己的真面目被他人看到,在场连他在内也不过四个人,而且薛雪如还是初次见面,他自然不像在镖局中那般在意。 「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你想想,我们三个大男人带个姑娘一起,多不方便。」发现威胁起不了作用,呼延骞的口气软了下来。 他最担心的就是宣的安全,薛雪如来历不明,就算有他和蒲奴在,也难保万无一失。 而且,宣的心还不在他身上,他好不容易才得以接近这人,若在这个时候被人捷足先登,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要嘛带她一起走,要嘛你自己上路,二选一。」沐毅宣毫不妥协。 「好,就带着她,下不为例。」不想和他再起争执,无奈之下,呼延骞只好答应。 他将蒲奴招到身边,耳语一阵之后,才回到马车中。 本来不宽敞的车内坐了三个人,显得更加拥挤,幸好很快便到了镇上,呼延骞便买了两匹马,自己和沐毅宣骑马,将薛雪如安置在车中。 途中,沐毅宣见到薛雪如时常掀开车帘探出头来,不停抹着汗,忍不住开口问。 「薛姑娘,口喝了吗?」 「是啊,天太热了。」薛雪如红着脸,换了身新衣的她仿佛牡丹般娇艳动人,美目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沐毅宣微微一笑,从马鞍边取出水囊递给她。 「多谢恩公。」接过水囊,薛雪如侧过脸喝了几口,便还给了他。 「有什么需要只管说,还有,你别叫我恩公了,就叫我易大哥吧。」沭毅宣温柔地说,简直将这年轻的姑娘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母后生他时,难产导致以后不能再生育,几个公主因为他是太后的爱子,也与他不亲近,他自小就想要个弟弟或妹妹,如今见了薛雪如,爱怜之意便油然而生。 「多谢易大哥。」 在旁看到这一幕,呼延骞皱着眉头。 什么嘛,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宣从来不曾主动关心过他,如今却对着才见过几天的女子献殷勤。 越想越不是滋味,直拿炙热的目光盯着沐毅宣看,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跟宣说明白,让他知道已经成了他呼延骞的人,就不能再与其他人如此亲密。 但今天一路上,沐毅宣刻意避开呼延骞,让他根本找不到机会与他单独说话。 直到入夜,一行人在山间停下,准备生火做饭、休息一夜再赶路。 见沐毅宣温柔地将薛雪如从马车上扶下,安顿好她之后,转身进树林里寻找木柴,呼延骞立刻跟了过去。 「宣。」走到他身后,呼延骞唤了一声。 但沐毅宣只是自顾自捡着木柴,没有搭理他。 白日累积的怒气涌上,呼延骞一把拉住他,硬将人扯向自己。 「好痛!」怀中木柴掉了一地,手臂也被扯疼,沐毅宣皱眉低叫一声,没好气的挣开他的钳制。「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才要问你干什么呢!」呼延骞低喝,一张脸黑如锅底,「没事对那个姓薛的女子如此殷勤,你就不怕她居心不轨?」 沐毅宣瞪了他一眼,冷笑,「哼,我看居心不轨的是你才对吧。」 说完扭头就定,一点也不想理他。 「你!」呼延骞气极,大掌如铁钳似的又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扯就将他压在一旁的树干上。「你说我居心不轨,好,我就在这里居心不轨给你看!」 「你要再凌辱我,我宁愿一死。」沭毅宣牙关紧咬,决绝地说。 「我凌辱你?你敢说自己没有享受到?我要是凌辱你,还用管你的感觉,凭良心说,我对你不好吗?」带着几分无奈和怒气,呼延骞在他耳边控诉。 他这番理直气壮的话让沭毅宣更愤怒,死命挣扎着大吼,「你对我很好吗?不仅不顾我的意愿死缠着我不放,还凌辱于我,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任你玩弄?!」 「我从来不曾玩弄你,我说过要与你成亲,是你不肯,还想用计将我赶走,我才使出非常手段逼你就范。」 呼延骞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宣似乎把他当成了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可事实上他不过是个痴情汉罢了,他们草原民族求爱就是这么直接,不兴他们中原人花前月下、以诗传情那套! 「我是男子,就算以后要成亲也是和我的娘子,绝对不会和你。」 「我明白了,你是看上了薛雪如,想对我始乱终弃。」听到他要和女子成亲,呼延骞恍然大悟。 他三番五次劝说,要宣小心薛雪如,可他就是不听,反倒对薛雪如嘘寒问暖,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你……简直在胡说八道。」这是哪来的结论?气得脸色发青,沐毅宣真想一头撞死这家伙。 什么始乱终弃,他什么时候乱过他,又什么时候弃了?!明明就是这人一直死追着他不放。况且他何时说过喜欢薛雪如,说他不要紧,可薛姑娘是个黄花大闺女,要是让人误会就不好了。 「我不管,你不能抛弃我,你要是嫌我床上功夫不好,我们一起多练几次就好了。」忍不住啃上他的脖子,呼廷骞欲求不满的向他求欢。上次抱他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了,他已经忍得够久了。 「我是不是遇上疯子……」沐毅宣拼命反抗、捶打着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后背,可对方一点放过他的迹象都没有,甚至开始拉扯他的腰带。 「我知道上次我没表现好,这次我会更加卖力。」一扯开他的腰带,呼延骞的大手很快钻入他衣内,上下其手。 曾识情欲的身体哪禁得住这番摆弄,呼廷骞带热的大手一抚过他的肌肤,立刻在他身上引起阵阵颤栗,连带着反抗的力道也变小不少。 察觉他的反应,呼延骞得意一笑,而后根据回忆找到最脆弱的敏感点,一番抚弄之下,沐毅宣便喘着气瘫软在他怀中,任他为所欲为。 惊觉自己整个身子都靠在对方的身上,沐毅宣才想要挣扎,却被一双强建的手臂拥得紧紧的,而此时,外衣也被呼延骞胡乱扯落,露出了他洁白的躯体。 沐毅宣羞得想伸手去抓回衣服,却怎么也抓不到,眼角有些发红,耳根也热了起来。 「你的脸好红。」一把扯去他脸上的面具,呼延骞暧昧的在他的耳边吹着气,眼中满是欲望。 …… 第七章 情事过后,沐毅宣是被呼延骞抱回营地的。 见他已睡得不省人事,呼延骞便将他安置在马车里,隔日起程更要薛雪如去与赶车的蒲奴同坐,自己则骑着马守在一旁监视。 说也奇怪,昨日他抱着宣回来的时候,那薛雪如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并不作声,今早自己让她离开车厢,她也一声不吭地乖乖听话,和平日对宜的殷勤态度相差甚大,让他不由得对这女人的疑心更深了些。沭毅宣这一觉,直睡到中午才醒来,此时太阳已经高挂在空中。 「啊……」他一睁眼,想坐起来,就觉得浑身像被巨兽踩过一般,酸痛无比,而马车的摇晃让他更加不舒服。 察觉车内动静的呼延骞将马匹交给了蒲奴,自己翻身进入车厢,坐在沐毅宣身旁。 「再睡一会儿,待会儿就到京城了。」 「你干的好事,我的腰……」一坐起,腰就像快要断掉一般,沭毅宣只好仰面躺着。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侧脸望着笑盈盈的某人,他是恨得牙痒痒,却无力找他算帐。 「你不是也爽到了?每次总是说不要,到最后却紧咬着我不放。」呼延骞毫不在意的笑着,在他的脸上偷得几个香吻。 「你给我闭嘴。」沐毅宣恼羞成怒的瞪着他,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 一次又一次的落入对方的陷阱中,使出浑身解数都摆脱不了这登徒子的调戏,早知道在冯骞抢过面具的那一刻,他就应该离开小镇,真是悔不当初! 「宣,别生气了,我有话跟你说。」眼看京城就要到了,呼延骞正经了起来,打算告诉沐毅宣他的真实身份。 「不听,不听。」沐毅宣满心烦躁,掩着耳朵背过身,不去看他。 「乖乖的,听我把话说完。」呼延骞好脾气的将他拉过来,与他正面相对。「我其实不姓冯,我真正的名字是呼延骞。」 「你是呼廷骞?!」听到他的话,沐毅宣立刻睁大了双眼。 呼延骞这名字他一点也不陌生,正是在他离京那一年,拥有一半汉人血统的呼延骞打败了自己所有的兄弟,登上了单于之位。 当初听到这消息时,他本以为有这本事的人定是个魁梧壮汉,难以置信眼前这个俊朗霸道的男子就是呼延骞,现任的匈奴王! 「你听说过我?」注意到他话里的讶然,呼延骞鹰眸一眯。 「这……呼廷乃是匈奴首领的家族姓氏,这事在边关三岁孩童都知晓,你该不是和匈奴单于有亲戚关系,是他的什么叔伯儿子吧?」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沐毅宣暗叫一声不好,随便找了个借口蒙过去。 幸而他反应快,呼延骞也不疑有他。 「什么单于的叔伯儿子,我就是现任单于,这次造访天朝,还是为了和亲一事。」呼延骞得意的说。以他匈奴王的权势和身份,他就不相信宣还不动心。 孰料,沐毅宣听了这话,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草原民族极注重生育后代,身为单于更是姬妾无数。再说,呼延骞又是来商谈和亲事宜的。那么之前还一直对他说喜欢他,想要和他成亲,果然全是在玩弄他。 莫名的,心头一酸,沐毅宣望着呼延骞的眼神也含着森森的怨气。 他可不会沦落到和女子争风吃醋的境地,他乃堂堂天朝王爷,丢不起那个脸!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等和亲之事一了,我就带你回大漠成亲。」呼延骞拍了拍他的手背,宠溺的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 「你要与天朝和亲?那真是太好了,恭喜你娶得如花美眷。」明明心中不太舒服,但沐毅宣还是硬扯出一个笑容。 「我不会娶天朝的女子,我只想和你成亲。」呼延骞的表情再认真不过。 「我管你娶什么人,反正我是不会和你成亲的。」 「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不和我成亲,还想和谁?」 「现在这样一个人很好,我还不想成亲。」不想将话题又扯到别人的身上,沐毅宣索性换了个理由。 「不是因为有了心上人?」 「当然不是,这些年我忙着图温饱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有心上人。」 「那黄兄是谁?」呼延骞冷不防问道。他可没忘记昨晚宣口里呼喊的这个名字。 「是……是我一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表哥,好些年都没见过了。」心中大叫不好,怕被看出端倪,他赶紧掰道。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等和亲之事解决后,你就和我回去,若真不想那么快被婚姻绑住,过一阵子我们再成亲也行。」 「……」这有什么不一样!沐毅宣发现自己和这霸道的男人完全无法沟通,索性不说了。 京城也算是他的地盘,等进了城再想办法摆脱呼延骞也来得及。思索过后,他拿定了主意,便不再和呼延骞唱反调。 进了京,因为沐毅宣坚持不住驿馆,呼延骞无奈,只得挑了城中最大的客栈住下,将沐毅宣安顿好后,便自己向皇宫出发。 因为之前蒲奴已先到京城和负责接待的官员安排好了一切,所以呼延骞无须多花递公文通报的时间,很快便得以进宫面见天朝皇帝。 在负责接引的礼官带领下,他整整衣冠,步入庄严的金銮殿,将右手举到肩上,向殿上之人行了个礼。 「阁下就是呼延单于,闻名不如见面,着实英武不凡。」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沐毅琛笑着点点头。 「陛下过奖。」呼延骞不卑不亢地回答。 双方客套寒喧了几句,沐毅琛便宣布设宴,席上还有几位位高权重的大臣作陪。 酒过三巡之后,沐毅琛便笑问:「单于此来,想必已对和亲之事有所准备。」 「恕我冒犯,我已经有了心上人,所以对天朝和亲的好意只能心领了。」他从容一笑,抬头与皇帝对视。 呼延骞此话让席上热络的气氛一下冷却下来,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沐毅琛更是铁青着脸。 「单于可要想清楚了,朕可是要将长公主璎珞许配给你。」沐毅琛板着脸,话中隐隐带着怒气。 结亲和解可是双方来使早已商议好的事情,如今呼延骞一句有心上人就要反悔,这不啻打了天朝皇帝一个巴掌。 事关两国和平呼延骞不是不明白其中的严重性。只是他是真心想娶宣,也决心要将此事做一个了结,毕竟他是真的爱宣,不希望他受委屈。 「我早已思之又思,实在不忍他受委屈,况且我的心上人也是天朝中人,倘若陛下还愿意与匈奴结秦晋之好,赐予他一个封号,和亲还是可以进行下去。」 听他这么说,沐毅琛神色一缓,「想不到单于也是痴情之人,你的心上人姓啥名谁?哪里人氏?」 想当初他与爱人风挽秋能在一起也相当的不容易,对呼延骞的想法也不是不能理解,对于他的拒婚也就没有那么生气。 况且他说的对,既要和亲,娶天朝中人也一样,大不了封那女子为义公主,接她的家人到京里安顿,一方面不失天朝颜面,另一方面,自己妹妹不必远嫁大漠,他也省心,如此一来倒也两全其美。 「这……我只知道他叫易宣,但很可能是假名,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呼延骞硬着头皮回答,立刻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既然单于和那人两情相悦,朕就做回媒人,封她做义公主,嫁予单于就是了。」沐毅琛倒不怎么介意地回以一笑。 「多谢皇上成全。」呼延骞满心喜悦的迎上沐毅琛的视线,却突然觉得眼前的天朝皇帝有些眼熟,尤其是那双眼睛,但他之前明明没见过天朝皇帝…… 「朕的脸上可有什么?」见他发呆,沐毅琛不由得好奇地问。 「不,没什么。」察觉到自己失了态,他赶紧低下头,随意端起酒杯一饮。 沐毅琛倒也没多在意,挥手要众人继续用膳。顿时席上又是一片热络。 好不容易吃完酒宴,双方又商议了不少婚事细节,待呼延骞自宫里出来时,已经将近傍晚了。 「宣,我回来了。」一回到客栈,他就直奔沐毅宣房里,小半天没见,他一心只想快点告诉对方这个消息。虽然宣曾经向他表示不想那么快成亲,不过此事如今攸关两国和平,宣他应该能够理解。 但一推开门,房内却静悄悄的,床上还空荡荡的,根本没有沐毅宣的踪影。 「人呢?」呼延骞心一惊,刚转身要冲出门去找人,便遇到了站在门口的蒲奴。 「少爷。」 「宣呢?」他一把拎起蒲奴的衣襟,大声质问。 进宫之前,他就是担心宣会逃走,所以才将蒲奴留下来盯人,没想到人还是看丢了。 「易公子去薛姑娘那里了。」 「你怎么没阻止他?」呼延骞鹰目圆瞪。又是薛雪如,那女子还不死心,想打宣的主意! 「您只说要我看着他,没说要我阻止他去见薛姑娘啊。」蒲奴一脸委屈。 虽然主子发了话,但易公子是主子的宝贝,他也不敢随便得罪,他说要去找薛姑娘,自己也不能不放人啊…… 「你真是……回来再罚你。」二话不说,呼延骞像风一般冲进薛雪如的房间,却发现房中同样空无一人,桌上留下两个空杯子。 「少爷……」紧跟而来的蒲奴也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人呢?」反身瞪着蒲奴,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这……刚才还在这里和薛姑娘喝茶,我听到您回来,才去向您禀报。」蒲奴支支吾吾的道。 「混帐,要你跟着他,你为什么要离开!」暴怒中的呼延骞一拳便将桌子打得四分五裂。 「我……我这就去找易公子。」 蒲奴慌乱的转身冲了出去,呼延骞眉宇深皱,也跟了出去,两人将方圆十里都找遍了,依然没有找到沐毅宣。 直到天色暗了,两人才一身疲惫的回到客栈,却听到一个令他们极度震惊的消息。 「客倌,大事不好了,与您同行的那位公子被官府抓进了大牢。」店小二慌乱的跑了过来。 「什么?你再说一遍!」雷霆大怒,呼延骞双目圆睁地朝店小二吼。 「那位公子被官府抓走了,听说是他杀了前朝廷命官和人家一家几十口人。」店小二颤巍巍的回答。 呼延骞一掌推开店小二,箭一般冲了出去。 在外奔波了大半日,终于得知宣因为杀了贺员外一家二十余口人,被抓时手中还拿着杀人的凶器,人证物证俱在,当下便被收押关入大牢。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指证宣为杀人凶手的正是那姓薛的女子,说是他谋财害命…… 简直是鬼话连篇!宣之前一直居住在边关,和那姓贺的毫不认识,此次上京还是接了镖局生意护送他,怎么可能去干这谋财害命的勾当。如此破绽百出的案情,官府却不深入查证便强行拘了人走,难保其中没有内情!而且那个女人恐怕也与此事脱离不了关系,之前一口一个恩公,现在却立刻跳出来指证宣杀人! 「该死,我就说不要救那个贱人!」呼延骞火冒三丈的捶打着桌子。 这事摆明是那贱女人陷害宣,否则怎么可能喝杯茶,人就不见了,而且还犯下了这等滔天大罪。 一想到宣被关在牢中受苦,他心头便阵阵抽痛,恨不得立刻将那贱人抓来碎尸万段。 「少爷息怒。」蒲奴在一旁劝着,「事关重大,不可不慎啊。」 「你叫我怎么息怒?现在宣被关在大牢里,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我哪还坐得住?」呼延骞坐立不安。 虽然很焦急,但理智尚存,毕竟这里是天朝,以他的身份,可不能随便乱来。 「您生气也没办法,如今是要想办法救易公子出来。」蒲奴劝道。 「你说的对,坐在这里干着急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先想办法见宣一面,问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才好出手。」呼延骞抿紧双唇,暗自点头。 躺在阴暗潮湿的地牢中,脑子昏沉沉的,悠悠醒来的沐毅宣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只不过喝了一杯茶而已,为什么醒来后便到了陌生的地方。 「这里是大牢?」抚着胀痛的额头,他靠在栅栏前呻吟了一声。 「起来了,吃饭。」牢头冰冷的声音在他前方响起。 一碗凉透了的残羹剩饭丢到他的面前,他正准备起身问话,牢头却转身便走了,大牢中静得只听到老鼠的叫声。 「来人啊,快来人啊。」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沦落至此,但也清楚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便抓着栅栏努力爬起,用力大喊着,想吸引牢头的注意。 「叫什么叫。」牢头不耐烦的走到他面前,踢了栅栏两脚。 「放我出去,我为什么在这里?你们凭什么把我抓进来?」沐毅宣毫不示弱的抗议着。 「凭什么?」牢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哼了声,「就凭你杀了贺员外一家二十余口人,你还想出去?我看,出去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什么?杀人?我没有杀人。」他慌乱的大叫。 「罪证俱在,还说没有?明日就要开审了,你给我安静一点。」冷冷丢下这句话,牢头转身便走,任他再怎么吵闹都没有理他。 沐毅宣叫得嗓子都哑了,最后只能抱着膝缩在墙角。仔细一想就知道自己中计了,不然怎么会才坐下来和薛姑娘喝了一会茶,醒来就身处牢房,还被安了杀人的罪名? 况且他根本不认识什么贺员外,肯定是被人栽赃陷害……而最有可能的,就是与他一起喝茶的薛雪如,只有她才有可能在茶里下药迷昏自己、陷害他至此。 现在可好,身陷囹圄,没有人可以求救,难道他就要这样背上杀人罪名、被迫伏法吗? 过了一个时辰,他面前的饭菜动也没有动,牢头却突然出现了,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态度也比刚才好上许多。 「起来,有人给你送吃的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有气无力的缩在墙角一动也不动。 「不要装死,快起来吃。」牢头不客气的将食盒推到他的面前。 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里面居然全都是他喜欢吃的菜,他不禁想是谁送来的? 会不会是皇兄? 他又摇摇头。不可能,要是皇兄知道他落难,肯定不会让他待在大牢里。 那会是谁?是他吗? 心中浮现一道模糊的身影,但他却不敢肯定…… 牢头又给他换了一间稍微干净一点的牢房才离去。牢房中除了一张简陋的床之外,还有一张木桌。 从食盒中拿出盛菜的碟子,发现下面有张字条,沐毅宣机警的看向四周,确定没有人,才把那字条拿出来看。 上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等我,我会救你出来。骞。 看着那几个字,沐毅宣不由得落下泪来。现在他已经能肯定这饭菜是谁送来的,又是谁打点牢头为他换房。 他原以为自己落了难,呼延骞会弃他而去,没想到他居然找到了这里,而且正试着救他出去。 与他相熟的人并不多,知道他喜欢吃什么的更少,这一刻,他终于相信呼延骞是真的在意他、对他好,就算他被人陷害进了大牢,依然不放弃他。 除了母后、皇兄之外,呼延骞是第一个这么关心他的人,可惜他现在才体会到,错过一些不应该错过的事情。 置身于冰冷的牢房,他心头却渐生暖意,至少他知道外面还有人在帮他,想救他出去…… 而此时,守在门外的呼延骞正焦急的踱着步子,看到牢头出来,赶紧走上前去。 「他吃了吗?」 「吃了。」 「多谢。」他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塞到牢头手中,又嘱咐牢头多多照应。 那牢头含笑将银子收入怀中,满口答应。 他原本想进大牢探视,向宣询问事发情况,才好为他洗刷冤屈,可是宣犯的是命案,照天朝刑律不许任何人探视,他只好买通牢头照应,希望让宣少受些苦。 「少爷,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明天再想办法。」 「也好。」 第八章 翌日清晨,衙门大堂。 这日,天还没全亮,知府便早早提审犯人,若不是呼延骞事先雇了人彻夜在衙门守候,恐怕他得知消息时,沐毅宣便已被定了罪。 京城里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命案,知府不仔细调查,反而急着开审定罪,分明有鬼。 但呼延骞此刻也无计可施。他本想今日去拜访几个京中官员,让他们介入调查此事,如此定能还宣清白。谁料知府如此急切地开审,他连找救兵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匆匆来到衙门前,挤在风闻此案前来旁观的百姓里,着急地张望。 「怎么还没有出来?」呼延骞左顾右盼,焦急地想见沐毅宣。 「威武——」众衙役齐声喝道。 接着,一位蓝色官服、头顶乌纱官的知府从后堂走出,摸了下嘴上的八字胡,转身坐到了堂上。 「带人犯易宣。」 一声令下,身着白色囚服的沐毅宣被推了出来,头发散乱、面色苍白,手上脚上全都戴着枷锁,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到堂中。 但他在堂中站定,环视四周后,不卑不亢地抬头望向堂上。 「大胆人犯,见了本官还不下跪。」知府惊堂木一敲,官威十足。 沐毅宣什么话都没说,站在原地就是不跪,知府一使眼色,两名凶神恶煞的衙役立即上前,将他强行按倒在地。 在人群中的呼延骞见状,狠狠咬牙,双手紧握成拳。 「人犯易宣,你于昨日杀害贺员外一家二十三条人命,你可认罪?」知府冷冷一笑。 「我没有杀人,我不认罪!」沐毅宣瞪大双眸,眼神锋利。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 「我说过我没有杀人,你不要冤枉我!」他本就没有杀人,是被人诬陷的。「你说有人证物证,证据何在?人证又何在?为什么不让人证与我当堂对质!」 「哼!贺员外一家二十余口人在府邸中被杀,你不仅就在现场,手中还握着凶刀,凶手不是你是谁?何须对质!」知府冷笑一声,「不招是吧,来人啊,大刑伺候。」 「你想屈打成招!你这个昏官,冤枉好人。」沐毅宣破口大骂,愤怒的想要站起来,却被身边两名衙役死死压住。 昨夜他想得很清楚,只要与人证当堂对质,便可真相大白,哪想到一到堂上,就被逼着认罪,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哪曾想到薛雪如为了置他于死地,早就买通了官府,他现在再怎么喊冤也是徒劳。 刑具很快抬了上来,看着各式狰狞刑具,沐毅宣的脸刷一下全白了。 「你要是老实招了,就可以免去皮肉之苦。」知府狞笑道。 「昏官!昏官!」他没有杀人!更不可能认罪! 「行刑。」 「住手!」 见两名魁梧的衙役抓住沐毅宣的手,就要给他上夹板,呼延骞再也看不下去,不顾一切推开阻止自己的蒲奴,飞身跃入堂中,推开衙役,将沐毅宣拉了起来。 「大胆,何方狂徒胆敢擅闯公堂,还不给本官抓起来。」知府脸色一变,站了起来。 「别怕,有我在。」抽刀劈开缚在他身上的枷锁,呼延骞立刻将人拉到身后护着。 「你怎么可以这样闯进来……」感觉到抓着自己的温热大手,沐毅宣紧咬下唇,眼眶微红。 但容不得他们多说什么,四下的衙役已经手握武器围了上来。 「还不快抓住他们。」知府厉声下了令。 「宣,我现在就带你走。」紧握住沐毅宣的手,呼延骞击退两名衙役,拉着他就往外撤。 「等等,不行的……」沐毅宣着急起来,就想挣脱。 但呼延骞握着他的力道太大,他完全无法挣脱,只能跟着他的脚步往外闯。 「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衙役不断涌上,饶是呼延骞武艺高强,带着虚弱的沐毅宣也不免左支右绌,蒲奴立即跃入场中,挥舞着拳头击倒数人,将主子护在身后。 「少爷,我来断后,你们快走!」 「好,这里就交给你了。」知道再拖下去会更加危险,呼延骞一点头,拉起沐毅宣飞身窜出衙门,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巷道之中。 几个衙役绕过蒲奴追了出去,但追了几条巷子便没有了他们的踪影。 匆匆离开京城,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呼延骞才停了下来,确定四周无人,方松开了手,沐毅宣也累得在一旁不停的喘气。 他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手腕上露出的红痕看在呼延骞眼中,令他心痛不已。 「你受苦了。」他怜惜地抚摸着被枷锁弄伤的皓腕。 「别这样……也不是很痛。」沐毅宣用力的将手抽回,背在身后。 怎会不痛,只是他不想让呼廷骞再为他担心,他为他做的够多了,怕再这样下去,他无法回报这人的深情。 「你知不知道劫囚是死罪?!」换上义正辞严的表情,沐毅宣提醒着他现在的处境。 「死罪又如何,那昏官摆明要冤枉你,我若是不出手,还不知道你会受到什么折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说着,一把将沐毅宣锁入怀中。 沐毅宣虽然感激呼延骞为他做的一切,也知道这人是真将自己放在心上。但再怎么说他都是男子,没有龙阳之好,呼延骞这般动手动脚,还是令他很不自在。 「不行,我要回去。」他伸手去推呼延骞。 他必须回去,就算如今已弃了王位,但他还是堂堂天家子弟,怎可做逃犯? 而且他这么一逃,官府自然会通缉他和呼延骞,他单于的身份很快就会曝光,如此一来,两国和亲不成恐怕还要交战,到时候边关生灵涂炭,他岂不成了罪人? 「你还回去干什么?送死吗?!」呼延骞不解地皱起眉,再次紧紧搂住他不放。 「我冤屈未洗,叫我如何走得安心?而且你身为单于,将我劫走,若是被查了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甘心,他是冤枉的,他要洗刷自己的冤屈,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连累呼延骞! 「就算要洗刷冤屈也不一定要回去。」嘴角一抿,呼延骞的口气这才有些松动。 宣说的何尝没有道理,此次自己救他出来已经冒了天大的危险,若是让人知道呼延单于竟在大庭广众下劫囚,定会对两国情势造成影响,他不能为了自己的任性而陷匈奴子民于战乱之中。 「你也知道是薛雪如陷害我,我和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这般对我?我想弄清楚之后,才能决定下一步要怎么做!」 「有道理,等找到那贱人,我一定让她乖乖说出实话。」呼延骞想了想,立刻同意。 两人打定主意后,便先在原地休息。呼延骞一路过来,都有留下只有他们族人才看得懂的暗记,让蒲奴可以找到他们。可是几个时辰过去,天都快要黑了,依然不见蒲奴的踪影。 「不等他了,天黑就不能进城了。」呼延骞皱起了眉头。 随后他们在附近寻了户农家,花了一两银子买来两套旧衣换上,才往城门走,但刚到城门附近,便看到一队官兵拿着通缉令盘查往来行人,不用想都知道,找的定是他们两人。 「这下可好,我们都成了通缉犯。」沐毅宣赶紧背过身,将人皮面具从脸上拿下来,放入怀中。 「看来我也要乔装一番。」苦笑连连,呼延骞眼尖的看到不远的摊子在卖斗笠,立刻掏出银子买了一顶戴在头上,可惜他身材高大,走在人群中还是很显眼。 「这还不够。」沐毅宣上下打量他一番,又拿出自己的人皮面具戴在他脸上。 呼延骞的脸比他宽一些,轮廓又深,原先他为自己做的人皮面具并不合脸,但沐毅宣将面具拉扯一番,原本还算端正的人皮面具在呼延骞脸上,立刻变得又丑又怪,再拿来个黑巾蒙面,便万无一失。 两人来到城门前,低着头正要进门,守门的官兵立刻将他们拦了下来。「站住,把脸上的黑巾拿下。」 呼延骞盯了那官兵一眼,然后慢慢把蒙面的黑巾取下。 那张丑怪的脸映入眼帘,官兵立刻倒抽一口凉气,挥了挥手要他们快走。 见计策生效,两人也不敢停留,快步进了城。 但进城之后,沐毅宣并没有急着找人,反倒先找了间酒楼,叫了一桌好菜,吃喝起来。 「你刚才不是急着要回来找那女人,怎么还有心情吃东西?」看着他的吃相,呼延骞又好气又好笑。 「就算要找人,也不能饿肚子找吧,我都一天没吃饭了。」他吃得风卷残云,一下子就把桌上的菜肴扫空大半。 「吃慢点,别噎着,没人跟你抢。」见他的吃法如此豪迈,呼延骞连连摇头,这才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待酒足饭饱,两人休息一阵,呼延骞才问:「现在我们要干什么?」 「当然是找人啦,我这次可要好好的会一会那个让我吃尽苦头的薛雪如。」眼波流转,冷静中含着一丝慧黠。 是夜,黑衣蒙面的沐毅宣小心翼翼的走在衙门的屋顶上,身形如豹般矫健,同样一身黑衣装扮的呼延骞紧跟在他的身后。 「果然在这里。」两人找了几间房,很快便找到了目标。 他就知道这女人肯定就住在知府衙门里,如此一来,也证明了这女人和官府绝对有勾结。 「你就是这样摸进我的房间吧。」呼延骞忍不住想起销魂的那一夜,凑到他耳边调笑道。 「再提以前的事,我就一拳把你打下屋顶。」狠狠瞪了他一眼,沐毅宣举起了拳头。 「好好,不说就是了,正事要紧。」 沐毅宣濑得理他,低头向下望去,只见薛雪如端坐在桌前,正端着杯子,品着香茗。 「她还有心思喝茶。」呼延骞冷笑一声,恨不得立刻跳下去教训她。 「想替我报仇?那她就交给你了。」沐毅宣露齿一笑,乐得做闲人。 「放心,交给我就行了。」说完,他掀开瓦片,直窜而下,不给下方的人一丝喘息的机会,一指点住她穴道。 匡啷—— 薛雪如手中的杯子重重摔在地上,瞪大双目,眼中满是惊愕之色,却因被点住穴道而动弹不得。 「宣,下来吧。」一招制敌,呼延骞得意的在下面向他挥手。 「来了。」沐毅宣翻身落下,站在了薛雪如的对面。 「别靠近她。」呼延骞拉着他,不让他接近薛雪如。 她的底细他们并不清楚,若是她会使毒就槽了。 「你解开她的哑穴,我有话问她。」 呼延骞点点头,上前解开她的穴道,薛雪如虽然已经能说话,但一个字也没有说,镇定得不似常人。 「薛雪如,别来无恙。」沐毅宣拉过椅子,坐到她对面。 「想不到你还敢回来。」她水般的眸子中再无半点温柔,满满的全是浓烈恨意。 「你敢来,我为何不敢来?」 「好、很好,不愧是我要杀的人,好胆量。」薛雪如目光如剑般盯着他,咬牙切齿。 「你到底是谁,在救你之前,我们素未谋面,你为何要陷害我?」隐隐感觉到她的恨意,沐毅宣只觉得一头雾水。自己在此之前明明不认识这女人,为何她却像和他有深仇大恨似的?他决心要问个明白。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薛雪如冷冷一笑。 「乖乖回答,否则别怪我不怜香惜玉,把你的手指一根根扭断。」呼延骞黑着脸,一掌将桌子硬生生震碎一角。 这女子显然不见棺材不掉泪,还真以为他们就拿她没办法了。 沐毅宣并没有阻止呼延骞,静静的凝视着薛雪如,仿佛要将她看出个洞一般。 「我本名叫薛飞燕。」她咬牙回答,双手抖个不停。「我和你是无怨无仇,要怪就怪你有凌碧华这么个好母亲!」 「我母……我娘怎么了?」听到母后的名字,沐毅宣大大吃了一惊。 「我父亲原是镇国大将军,凌碧华为了让她的人掌管兵权,陷害我的父亲,害他冤死狱中,一家十余口人还被流放,幸亏我运气好逃了出来,如今我这么做,只不过是将她所做的一切全都还给你而已。」薛飞燕怨毒的盯着他。 沐毅宣沉默了。他依稀记得当年是有一个姓薛的大将军,薛将军还曾进宫教他几天武艺。 之后,薛将军便很久都没有入宫,当时他也问过母后,母后却什么也不说,还不许他再习武。 如今想来,薛飞燕说的很有可能是事实,母后对权力非常执着,甚至不惜一切要夺皇兄的位。 不过,母后已经死了,再追究也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想到眼前女子也是个可怜人,沐毅宣心里对她的恨意减去了一分,同情又增一分。 「是你迷昏了我?将杀人的罪名嫁祸到我的身上?」他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但还需要她的证实。 「是,是我杀了姓贺的一家,那些山贼也是我花钱请人假扮的,你大概很难想像为了这一天我计划多久。」到了这个份上,薛飞燕索性全都承认了。「我与家人被流放至边关,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谁料却遇见了你——本来我也没认出你来,但你掉了个东西被我捡到,我拿去典当才知道那东西还来头不小,是稀世的鸽血蟾蜍呢,我听到这名字,忽然想到父亲曾向我说过,受尽荣宠的你什么都不爱,独独对那鸽血赡蜍爱不释手,连习武也要带着它,那时我就锁定了你,下定决心要报仇!」 「你太残忍了,贺员外一家何其无辜,你陷害我就罢了,为何要杀他们?」摇摇头,沐毅宣一脸沉痛。没想到她为了报复自己,居然杀了一家子无辜的人…… 母后啊,母后,您在泉下要是有知,会不会后悔呢? 您的儿子因为您的野心,差点被人害死! 「哼,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那贺员外原本也在朝中为官,与我爹是同乡,平常与我爹称兄道弟,谁知当初我爹受难,他却置身事外,如今我杀了他们,就是要让他们到黄泉去向我家人陪罪!」薛飞燕放声大笑。「你……就算你杀了我、杀了贺员外一家人,但你爹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又有何用。」沐毅宣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宣,她都已经承认了,何必和她多说。」在一旁听清事情的始末,呼延骞不耐的插话。 明明是上一代的恩怨,凭什么要宣来承担,好在宣没事,要是真的出了差错,少了一根寒毛,他都不会放过她。 「也罢,把她带走,送到刑部吧。」沐毅宣叹气道。 这知府已与薛飞燕勾结,不会听他们的,但是死刑定谳需经刑部,况且被害贺员外曾在朝为官,薛飞燕也是昔日将军遗孤,此事也在刑部管辖之内,加上有呼延骞出面,他相信朝廷定会还自己一个清白。 第九章 呼延骞扯来系床帐的绳子,将薛飞燕的手捆在身后,这才解开她的穴道,押着她走出房门。 但两人才刚出门,就被一群衙役围了起来。他们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 「滚开,不要拦着我,这才是真正的凶手。」呼廷骞怒吼一声,将薛飞燕重重抛到地上。 但众衙役没有理会他,齐刷刷的举刀指向两人。 「你快束手就擒,否则本官就杀了他。」 知府从一旁现身,命人将薛飞燕扶起来,随后两个衙役押着一个人走来,亮晃晃的刀锋正抵在此人的脖子上。 「蒲奴!」 「大……少爷,蒲奴没用。」蒲奴一见着他,满脸愧疚的垂下脑袋。 大王和易公子走后,围上来的官兵越来越多,他虽天生神力,可也禁不起这样的车轮战,待他气力用尽,官兵便趁机一拥而上将他抓了起来。 「本官再说一次,你要是再不束手就缚,本官就杀了他。」知府厉声道。事已至此,他收贿还诬陷无辜的事情,绝不能败露,否则别说乌纱帽不保,项上人头都有落地的可能。 「你……这个昏官!」呼延骞忿忿的瞪着知府,气得想杀人。 「慢着,你们要找的人是我,把他们放了。」沐毅宣推开拦在自己面前的呼延骞,走上前去。 「宣,这里有我,你别管。」呼延骞想阻止他往前走,但他却摇摇头。 「这件事因我而起,我自会解决。」 「不行,我不会让你再次涉险。」 就在这时,一道高亢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争执。 「圣旨到……」 圣旨一到,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除了呼延骞和沐毅宣两人仍然站着,其他人纷纷跪倒在地,口呼万岁。 传旨太监手执明黄圣旨走来,身后还跟着一队官兵,穿的全是刑部差役的服装。 原来早在进城到酒楼吃饭时,沐毅宣就找了个伶俐的跑腿伙计,瞒着呼延骞将自己随身带着的一块龙佩交给宫里他认识的大太监传话。 他早料到薛飞燕既然和官府勾结,今晚的行动可能生变,因此事先做了安排。那龙佩是他一岁诞辰时,先皇赐给他的,多年来从不离身,就算抛弃了王位也一直带在身边,只要让宫里认识此佩的人看见,定能联想到他,即时来援,只是没想到来的竟是圣旨,而且来得这么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监展开圣旨,高声宣读。 一切如沐毅宣所料,由于他的出逃,此案影响颇大,连远在皇宫中的皇上也有所耳闻。 又在得知劫囚之人的相貌很像呼延单于,觉得事有蹊跷,因此下旨刑部审理此案。 「易宣,皇上下旨刑部主审你的案子,这可是你的福气。」太监细声细气的将圣旨递到他的手中。 「谢主隆恩。」沐毅宣镇定的接过圣旨,低着头,只用眼角余光打量着眼前的太监。 这太监眼生得很,恐怕是他离京这几年刚升上去的。想到这里,他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他迫不得已,让人拿了信物进宫,但其实他并不想那么快见到皇兄,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皇兄。 太监宣完旨后,为防有人暗中做手脚,随行的刑部差役便领过薛飞燕、呼延骞和沐毅宣,将三人带回刑部安置证人的馆邸居住,并在每人的房门前都留下两人看守。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进了房,沐毅宣在床边坐下,只觉心有些烦乱。 当年是他自己选择离开京城,如今回来,已经物是人非…… 算来也有好几年没有见过皇兄,也不知道皇兄和风侍卫是否还在一起? 其实,他并不排斥男子相恋,他看得出来皇兄和风侍卫之间有情,而且情深意厚,这在皇宫之中多么难能可贵。 他也想找个知心人,一辈子相守,如果呼延骞不是单于,不那么霸道,以他对自己的深情,是个很好的人选。 但呼延骞一直都将他视为所有物一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这样的人不是他想要的。 有皇帝旨意,刑部对此案自然不敢轻怠,细细查访后方才开堂审理,堂上沐毅宣与薛飞燕对质,将薛飞燕如何假装被山贼追赶、故意接近他,又将他迷昏,将血案栽赃于他的始末条理分明的娓娓道来,与刑部所调查到的几处疑点完全吻合。 案子审理完毕,主审官当场便还沐毅宣清白。因薛飞燕一连杀死二十余口人,被判秋后处斩,而收她贿赂,与她勾结的知府也被罢黜,发配边疆充军。 与呼延骞一起走出刑部大堂时,沐毅宣正犹豫着是不是就这样快些离开,以免皇兄找来,一名太监就迎面走来,向两人传达皇上召见的旨意。 两人在太监的带领下一路进宫,来到殿门前,呼延骞察觉身旁的人身体有些僵,以为他是因为要觐见皇帝而紧张,便捏了捏他的手,轻声安慰。 「宣,别怕,有我在呢。」 其实他自己也有些紧张,和亲之事还没有完全解决,若是宣能给天朝皇帝一个好印象,或许事情很快就能圆满解决,他也好早日抱得美人归。 沐毅宣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太监身后跨入殿内。 那抹明黄落入眼底时,沐毅宣不由自主地顿了下脚步,躲在呼延骞身后。 呼延骞只当他是紧张,便往前走几步,向端坐在龙椅上的沐毅琛行了礼。 「呼延单于,果然是你。」沐毅琛微微一笑,打趣道:「没想到单于这回竟也当了一次仗义劫囚的侠客。」 「陛下,此事一言难尽。」呼延骞苦笑。 没有继续调侃他,沐毅琛望了望缩在呼延骞身后的那个人影,缓缓开了口,「易宣何在?」 听到熟悉的声音叫唤自己,沐毅宣身子抖了一下,但仍站在呼延骞身后没有动。 「宣,皇上在叫你。」这可急坏了呼延骞,便将他从身后拉了出来。 「宣弟,果然是你。」看着多年不见的弟弟就在眼前,沐毅琛眼里全是怀念。「在见到那玉佩时,朕便猜到是你回来了,你可真是狠得下心,这么多年,不回来见见皇兄就算了,也不捎个信回来。」 「皇兄。」沭毅宣抬头望着兄长,许久才低低叫了一声,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你们……」在旁听见这一切的呼延骞顿时傻了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难怪当初他觉得皇上眼熟,原来皇上和宣是亲兄弟! 他心头一喜。这下和亲之事更容易解决了,只要将和亲之人定为宣,那不是皆大欢喜?! 兄弟两人好不容易重逢,沐毅琛想和弟弟好好聊聊,便将两人领入御书房。原本沐毅琛是希望呼延骞可以先行回去休息,但此人却硬是要跟,碍于他单于的身份,沐毅琛也只好同意。 「宣弟,你可受苦了。」来到书房里坐下,看着弟弟消瘦的脸颊,沐毅琛不由得感叹。 几年未见,宣弟长高了,也瘦了…… 当年母后夺权,其实并不关宣弟的事,而且宣弟还在危急时救过他,他原本不想因为此事影响兄弟之间的情谊,谁料宣弟却执意放弃王位离去。 「皇兄近来可好?」沐毅宣摇摇头,不提自己的事,含笑反问。 「好,很好,倒是你长高了,人瘦了好多。」 「皇兄,你和风侍卫还好吗?」突然想起什么,沐毅宣拉着兄长的手问。 「好着呢,就是他喜欢到处跑,一年有好几个月都不在宫里。」 两人接着又聊起这次遭人诬陷一事,沐毅琛虽然嘱咐刑部,一旦案子有结果,立刻将事件始末细细报来,但摺子尚未细看,只知道个大概,干脆趁此时询问当事人。 沐毅宣也不隐瞒,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 「原来如此,太后作的孽却要你一人承担,实在是苦了你。」听完,沐毅琛无奈摇头。 「没什么,事情都过去了。」 「对了,你如何认识呼延单于的?」不想将皇族秘辛暴露于众人耳中,沐毅琛换了个话题。 「离京之后我在边疆一个镖局里当镖师,他雇我护送他上京。」沐毅宣避重就轻,并不想让皇兄知道自己和呼延骞的事。 「护送上京?据朕所知,呼延单于武艺高强,此次进京身边应该还带着侍卫,怎么会要你护镖?」沐毅琛一脸狐疑,将目光放到呼延骞身上。 「这……」 「皇上,他就是我的心上人。」见他支支吾吾不肯道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呼延骞索性自己站出来表明一切。 「宣弟,他说的是真的吗?」沐毅琛闻言大惊,转而望向他。 「不是的,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沭毅宣立刻否认。 「皇上,我对令弟一片真心,我要和他成亲。」呼延骞大步上前,将他搂入怀中,霸道的宣布。 「住嘴,我才不要和你成亲。」用力挣开他的怀抱,沐毅宣怒吼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拒绝我?难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呼延骞握住他的手臂,伤心的质问。 之前的劫囚,再加上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感觉到宣明显不像当初那么排斥他,原以为爱人已经被感动,没想到…… 虽然震惊于宣的真实身份,但他很快就原谅了宣的欺瞒,他相信他定有苦衷,而且这也不影响自己对他的感情。 「宣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沐毅琛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望着两人。 「是他强……逼我和他在一起,我并不喜欢他。」当强暴两字落在嘴边,又立刻吞了回去。 若将实情告诉皇兄,皇兄必会大怒,他只不过是不想和呼延骞成亲,可不想他出事。 「我对你是真心一片,若非你屡次反抗,我也不会对你用强的。」呼延骞不服气的嚷道。 要不是宣一心想赶他走,他也不会怒上心头占有他,当初他也是想先得到他的心,再一步一步来的! 听着两人各执一词,也曾在情场中尝过苦头的沐毅琛立刻听出端倪。 从他向自己取消和亲一事,和之前发生的劫囚案来看,这呼延单于对宣弟的确有情,只是可能手段太强硬,反而引起宣弟的反弹。 而宣弟对呼延骞也并非无意,只是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看着眼前怒目相视的两人,沐毅琛只觉得头痛。 毕竟感情的问题,是旁人插不上嘴的。 当晚,沐毅琛邀两人留宿宫中,命人收拾了以前沐毅宣所住的宫殿。 和皇兄一同用完晚膳回房,沐毅宣本想好好休息,哪知道门还没关上,一道人影已经闪了进来。 「你来干什么?」沐毅宣不悦的瞪着他。 「为什么不和我成亲?」呼延骞逼问。 「我又没有龙阳之好,再说我好歹也是个王爷,将来三妻四妾是少不了,哪轮得到你。」被对方强势的语气气到,沐毅宣忍不住开口讥讽两句。 虽然也曾心动,但呼延骞性子实在过于蛮横,他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就被拆吃入腹,这样不平等的关系不是他想要的。他是堂堂男子,不是任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姬妾。 而且呼延骞身为单于,在匈奴还不知道有多少姬妾,好歹他也是天朝的王爷,当今皇上的弟弟,沦落与女子共侍一夫岂不是贻笑大方! 「该死的,你敢娶亲试试看!」呼延骞气急败坏地捉住他的手,往自己怀里一扯,转身便将他压在门上。 「你干什么?放开我!」 「你总是将我的一片真心踩在脚下,我的心好痛。」说完,用力捧住他的脸,带着惩罚意味地封住那片唇。 「唔……」 呼延骞的舌头趁沐毅宣张口想说话时钻入,纠缠着他的舌,舔......弄着他的舌根,每一处细小的地方都没有放过。 唇舌相缠的感觉令他全身一阵酥麻,忍不住轻声呻.........吟,却更加撩起呼延骞的欲火。 粗糙的大手探进他的衣中摸索,很快便找到他胸前的果实,用力搓揉。 敏感的胸前被挑逗着,熟悉的触感引起他心头一阵悸动,情不自禁地扭动着身体。 「不要……」他推拒着,艰难的吸着气。 「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诚实多了。」呼延骞凑到他的耳边邪肆一笑,「这几日没好好教训你,你都骑到我的头上来了。」 宣还是在床上老实多了,只要摸摸他,他便有了反应。每次都囔着不要,下面却缠着他不放。 「不要碰我!」他最恨的就是这样了!每次两人一起争执,呼延骞便用这种方式折辱他,这要他怎么接受他?更不相信若自己真与他成亲,他还会尊重自己! 他用腿去踢呼延骞,却被呼延骞趁机挤进双腿之间,将他的一条腿拉到自己腰上。 他拼命地抗拒,但无论武艺力气,他都不是呼延骞的对手,几下就被对方牢牢钳制。 「不要……」 「真不明白,你怎么这么讨厌我?」抬起他的下巴,呼延骞双眸赤红。 「你还问我?」难道要他一条条细数他的罪状吗?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今日不说清楚,休想我会放过你!」 呼延骞眼底骇人的怒意,令沐毅宣更加拼命想挣脱束缚,「你这个疯子……」 「我就是疯子,被你逼疯的。」如困兽一般,呼延骞大声咆哮。 「唔……」正想继续说话,唇却被狠狠封住。 他整个人瘫软在呼延骞怀中,无力反抗,只能沉沦在狂暴热吻中,不能自拔。 「你是属于我的,永远都属于我!」呼延骞转为吮咬着他的颈项,留下了斑斑红痕,大手急切的扯开他的腰带,探进他裤子里,在他的臀上揉捏,更握住脆弱的那处撸动起来。 「我是我自己的,不属于你。」就算被摆弄得无力自持,沐毅宣依然嘴硬。 …… 第十章 由于罪名已经洗脱,隔日圣旨一下重新封他为宣王,并赐了府邸。 沐毅宣本来不想再当王爷,沭毅琛却安抚他,要他不必担心,母后的余党早已疏清,不会有人来烦他。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皇兄的好意,做一个闲散王爷。 只是搬进新王府没两天,他就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可能这么好过。 「王爷,单于又来了。」宣王府总管哭丧着脸,向坐在桌前看书的沐毅宣禀报。 「不见。」侧过身,眼皮动都没动一下,沐毅宣面无表情的哼道。 呼延骞还真是不死心,一连两天都到他府上来闹,王府上下全都怕了那家伙! 但他就是打定主意不再让那登徒子得逞!这也是他之所以同意皇兄再封他为王爷的原因之一。 「可是单于已经闹了半天……」总管满头大汗。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本王留你何用。」抛下手中的书,他冷眼横去。 明知道并不关总管的事,但他仍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每次听到呼延骞的名字,胸中便像火烧一般。 「宣,还在生我的气啊?」说曹操、曹操到,呼延骞正好闪过宣王府侍卫闯进了书房来,眨眼便将他拥入怀中。 「谁准你进来的,出去。」烦躁不已的沐毅宣一拳就要揍向他胸口。 「我那天是急了些,何必为这点小事生气。」一把拉住他的手按在胸前,呼延骞一脸深情的望着他。 「呼延骞,本王已不是长风镖局的小镖师,你手脚最好放干净一些。」用力将手抽了回来,沐毅宣没好气的警告。 「正好,皇上本就有意让匈奴与天朝结秦晋之好,我们又两情相悦,岂不是两全其美。」打定主意赖着他,呼延骞并没有因为他的冷言冷语而退却。 「本王什么时候和你两情相悦了?」真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本来就是嘛,我喜欢你,你也不讨厌我,凑成一对多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明儿个本王就进宫请皇上下旨赐婚。」对于呼延骞的缠功,他不堪其扰,想着干脆请皇兄派给他一队禁卫军守着宣王府算了。 「好啊,明日我陪你一起进宫面圣,请皇上挑个好日子给咱们成亲。」呼延骞听了,喜上眉梢,只差没抱着他转圈圈。 「本王是请皇上赐一位大家闺秀给本王,不是给你。」气得说不出话来,他顺手拿起桌上的书往呼延骞的头上砸去。 「不准,我不答应。」呼延骞躲开,又要伸手去拉他。 「笑话,本王的事哪还轮得到你管,送客。」哼了一声,沐毅宣用力推了死缠自己不放的呼延骞一把。 「哎哟——」岂料呼延骞竟真被他推得摔倒在地,惨叫一声。 「喂……你没事吧。」狐疑的回过头,沐毅宣停下了脚步,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 「好痛!」俊逸的脸庞扭成一团,呼延骞大声呼痛。 「你别动,给我看看。」心头一慌,也顾不得是真还是假,他疾步向呼延骞走去。 但刚靠近,呼延骞脸上痛苦的表情便消失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远离。 「宣,你究竟要怎样才愿意和我成亲。」 「你这个大骗子!」意识到自己上了当,沐毅宣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抄起手边的茶盏砸了过去。 这下,呼延骞真的受了伤,鲜血从他的额头往下流,染红了半边脸,他却不遮不挡。 「你为什么不躲?」望着他额上狰狞的伤口,沐毅宣的身子微微颤抖。 「我要是躲了,你的气怎么会消。」伸手抹去流进眼角的血水,呼延骞笑了笑。 其实他都明白,宣在气什么,气他不尊重他,一有事就把他往床上带,还气他们的事被皇上知晓了。 他也早看出来宣的心已经为他敞开,只是嘴硬死不承认,所以他才一直缠着宣,想缠到他点头。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再怎么你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沐毅宣的态度渐渐软化。 呼延骞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中,说不感动是假的,有好几次都想点头答应,但是想到他连日来的所作所为,不由得又硬起心肠。 他也想找个人,像皇兄和风侍卫那般真情相对,虽然呼延骞对他真情真意,但他还是怕……怕自己受到伤害! 「我受伤,你心痛了吗?」紧抓着他的手不放,呼延骞一心求得他表态。 「还轮不到我心痛,小心回去被你的姬妾们看到笑你。」沐毅宣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话语中隐隐带着酸意。 「姬妾?我没有姬妾啊。」呼延骞莫名其妙的望着他。 他确实有几个相好的女子,但在他们族里相好并不一定要成亲,加上鉴于母亲以前受到的磨难,他其实早就决定今生只娶一个阏氏,宣是他第一个爱上的人,当然是他阏氏的不二人选。 突然,呼延骞想明白了,宣最在意的竟是这个…… 难怪一直都不给他好脸色看,原来是以为他妻妾成群! 「你又在骗我。」沐毅宣不相信。呼延骞年近三十,又是单于,怎么可能没有姬妾。 「我骗你做什么,你要不相信,和我回大漠看看就是了。」 「作梦,我才不会和你走。」冷哼一声,他才不会相信这个人。 「宣,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答应我?」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最终,事情还是绕回了原点,沐毅宣死咬着不肯答应,呼延骞只好无奈的捂着受伤的头离开了。 垂头丧气的回到行馆,呼延骞进门倒了杯茶,也不管是冷还是热就往口里灌,心中的烦躁让他坐立不安。 「大王,你的头!」蒲奴刚进门,见到他头上的伤,立刻哇哇大叫。 「别叫了,我头痛。」扶着额头,他不悦的道。 本以为施苦肉计,宣便会心软,没想到还是没有用。 「怎么,在宣弟那碰了壁?」低沉的笑声从门边响起,一位气宇轩昂的黄衣公子摇着折扇跨门而入。 「皇上!」惊呼一声,他慌忙起身行礼。 「单于还是快治伤吧,朕可不想单于在京城出事。」沐毅琛强忍着笑意,坐上蒲奴为他搬来的椅子。 稍早从他派到宣弟身边的暗卫那里得知宣王府发生的闹剧,他便过来看看。宣弟虽然看似温和,其实极有主见,看来呼延骞想要得到宣弟的心,有得耗了。 因为自己也有个同性恋人,对于自家弟弟与男人相恋一事,沐毅琛并不反对,两情相悦最重要。只是眼前这两人,一个鲁莽、一个嘴硬,还真是难搞。 「这点小伤不碍事,只是宣始终不答应亲事,让人头痛不已。」苦着一张俊脸,呼延骞无奈的向沐毅琛诉苦。 「那朕可帮不了你,这事必须要宣弟点头,朕总不好强迫他与你成亲吧。」沐毅琛收起折扇,轻敲桌面。 「皇上说的是,这事还是我自己来吧。」他深表赞同,若只是和亲这么简单,他直接将人绑了回去就成了,但他要的并不只是宣的人,更要他的心。 「这么多天了,你还拿宣弟没法子,朕都要怀疑你是不是那个威震大漠,所向无敌的呼延骞。」沐毅琛揶揄道。 「皇上这是在挖苦我吗?」呼延骞脸色微沉。 「朕是想帮你。」他摇头。 这呼延骞,在战场上那么精明,遇到宣弟就变傻了,直来直往的,也不知道迂回一下。「你还记得你进京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和亲。」 「那朕现在就把璎珞长公主指婚于你……」 「慢着,你是想拆散我和宣?」 「让朕把话说完!」沐毅琛不悦的瞪着他。 「……」 「朕将长公主指婚于你不过是个幌子,若是宣弟有所反应,朕自然会成全你们,要是宣弟漠不关心,那就证明他对你无心,单于你还是娶了长公主回去吧。」皇上的如意算盘也打得精。 不论结果如何,能与匈奴缔结姻亲之盟,维系两国和平、百姓们安居乐业,才是他一个一国之君应当优先考虑的。 「皇上,你这究竟是在帮我,还是在陷害我?」从中听出了端倪,呼延骞狐疑的问。 「这是一场赌局,就看你敢不敢赌了。」沐毅琛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好,我赌了。」考虑了片刻,呼延骞咬牙答应下来。 他就不相信宣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些日子他也吃够了苦头,如今他要让宣尝尝心酸的滋味,让他彻底看清楚自己的心! 三日后。 平日悠闲的沐毅宣此时心烦意乱的在宣王府中走来走去,侍从们全都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那个呼延骞,死到哪里去了?」站在池边,望着里头优游的鲤鱼,他咬牙骂着。 好几日都没有看到那家伙,好像少了什么似的,每天早晨醒来,心头总是空荡荡的…… 他不想承认自己想念呼延骞,但事实却证明他的确忘不了那家伙,甚至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他。 「王爷,不好了、不好了。」总管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 「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铁青着俊脸望向总管,沐毅宣将心中的闷气全都发泄出来。 「王爷,单于的和亲队伍三日后出发,现在街上好多人都在议论纷纷。」连额头上的汗水都来不及擦,总管战战兢兢的回答。 「什么,你再说一遍?!」沐毅宣闻言,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其中夹杂着酸意,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皇上刚刚下旨,将璎珞长公主指婚给单于,三日后送亲的队伍就要出发了。」总管往后退了一大步,颤抖着回话。 「呼延骞,你这个大骗子!」沐毅宣气极败坏的怒吼。 前不久还对他纠缠不休,不过才两、三天就变了心,不来找他不说,居然还要与璎珞成亲! 难道之前呼延骞都是在花言巧语的骗他?从头到尾都在玩弄他的感情? 不,不会的,若是如此,他根本不必对他那么好,也不必在危难的时候冒生命危险救他! 思来想去,脚下的草都快踩烂了,沐毅宣依然理不出个头绪来,气得直跳脚。 「王爷,您要不要……」总管小心翼翼的请示了一声。 「要什么要,他成亲关我屁事,喜新厌旧的坏东西。」忍不住爆了粗口,沐毅宣一甩衣袖,恨恨的瞪着总管。 「奴才、奴才只是想问要不要备份礼送过去?」总管壮着胆子将话说完。 「哼,你看着办吧。」冷哼一声,沐毅宣扭头便走。 呼延骞,好你个无情无义的东西,算他瞎了眼,看上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大坏蛋! 而无意间,他所表露的真实心意,全被躲在屋顶上偷窥的呼延骞看在眼里。 「我就知道,你心里一定有我。」露出了久违的笑意,他转身离开宣王府。 三日后。 京城热闹非凡,长公主出嫁又是与外族和亲,皇上还亲临现场送行,城中的老百姓全都走到大街上,争先恐后的想要一睹和亲队伍的盛况。 但是身为主角的呼延骞骑在高头大马上,对身后正准备出发的豪华队伍一眼也不看,只焦急着朝远处张望,似乎是在期盼什么。 「单于,看来这场赌局你输了。」看着呼延骞,坐在銮驾上的沐毅琛微笑着说。 「没到最后,本单于是不会认输的。」呼延骞边说,鹰眸仍不断的扫视四周。 在宣王府看到宣不同寻常的反应,他便肯定宣心中有他。只是如今已经快要到和亲队伍出发的吉时了,却始终不见沐毅宣的人影,呼延骞不由得着急了起来。 难道宣信以为真,生他的气,不要他了? 就在呼延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之时,被派去打探消息的蒲奴匆忙跑近,口里还急呼着,「大王、大王!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不好了?是不是宣出了什么事?快说啊!」他立刻一把抓住蒲奴的衣襟逼问。 「大、大事不好了,大王……宣、宣王他……」蒲奴有些吞吞吐吐。 「他怎么了?你快说啊!」 「他、他要纳妾!迎亲队伍都已经抵达宣王府了!」最后,蒲奴终于大声说出打听到的消息。 「什么?!」呼延骞惊讶地大喊出声,然后立刻转向一旁笑得有些狡诈的沐毅琛,「皇上,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相信宣要纳妾,身为他皇兄的沐毅琛会不知道! 「这……宣王要纳妾,朕也没有理由阻止不是吗?」沐毅琛摊摊手,表示他也莫可奈何。 「……你!」呼延骞气得牙痒痒,但现在并非争执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让宣娶其他女子! 哼了一声,他一夹马腹,便纵马疾驰,连身后的和亲队伍都不顾了。 相较于因为单于突然策马离去而乱成一团的随行人员和大小官员们,皇帝沐毅琛倒是老神在在的看着呼延骞离去的身影。 他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宣弟向来好强,抢亲这种事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以他的个性,赌气说要纳妾反而还正常些。 所以前天礼部呈上宣王纳妾的公文时才会不动声色的许了,便是打算今天看场好戏。 若不下点猛药,这两个人又怎么会开窍呢? 沐毅琛得意的笑了。除了负责的礼部官员,谁都不知道今日的公主车驾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可还等着呼延骞把那车里的人给带过来呢。 呼延骞一路心急如焚,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飞到沐毅宣面前。 当他气喘吁吁的赶到宣王府,与正要出门的总管撞了正着。 「走开!」二话不说便把抓住他衣袖的总管甩开,大步往内走,还没走到一半,就听到堂内传来高亢的「一拜天地」声。 呼延骞气急败坏地冲了进去,幸而因为这次宣王纳妾时间仓促,京城内大多数人反而比较关注公主和亲之事,前来的宾客不多,呼延骞轻易地便闯入喜堂,一把拉住了身着大红喜袍的沐毅宣。 突然被一股巨大力道钳住手臂,沐毅宣气极抬头,就要喝斥,没想到眼前人竟是呼延骞! 他一张脸由白转青,随即用力甩开他的手,「你来干什么?」 他不是要和璎珞成亲,和亲队伍都要出发了吗? 「为何要纳妾!」呼延骞长臂一伸,将他拉入怀中,冷冷逼问。 沐毅宣用力挣脱开他的钳制,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呼延单于可以娶亲,难道就不许本王纳妾吗?」 呼延骞有胆成亲,他为何不能纳妾,他不仅要纳妾,还要和呼延骞在同一天,气死他最好! 「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不去陪新娘子,却跑到本王的府上来闹事,小心皇兄派人来抓你。」说完,转身就走。 「我呼延骞这辈子不会娶别人,要成亲也只会和你。」见他要走,呼延骞一个箭步上前,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将他牢牢的锁在怀中。 「胡说八道,快放手。」 「不放,打死也不放。」见他挣扎不休,呼延骞终于坦承,「根本就没有什么公主,这不过是你皇兄和我打的赌,要赌你对我是否有意。」 「什么!你又在算计我!」听见自己被骗,一拳打在呼延骞的小腹上,沐毅宣怒气腾腾的瞪着他。 「你竟真下重手!」痛呼一声,呼延骞终于松开抱着他的手。 「你三番两次戏弄我,我没杀了你算是客气了。」沐毅宣恨恨的跺脚。 「宣,你要是真的不想见我,我马上就回大漠。」见他当真如此无情,呼延骞脸上如蒙上一层寒霜,咬了咬牙,横下心说道。 「你爱去哪便去哪,关我什么事。」 「反正你都不要我了,我回去将娶上十房八房妻妾,明年再生几个胖小子,等过几年让他们叫你阿叔。」 「你……你敢!」当下气不打一处来,沐毅宣冲上去拎住呼延骞的耳朵大吼。 四周的宾客早已因为两人的激烈争执而离去,将偌大的大厅留给两人。而被总管找来充作新娘的那女子也被总管拉了下去。 「为何不敢?你要是不和我成亲,我就这么办。」此时呼延骞也豁出去了,与他对吼。 「你……你……」沐毅宣气得怒发冲冠,但又不敢承认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 「你何不说实话?你不想看到我与别人成亲、你是喜欢我的,是吗?」呼延骞晃着他的肩膀,想听他将心里话说出来。 「我……」 「宣,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呼延骞逼问着。 看着这人深邃的眸子,沐毅宣想起先前自己落难之时,呼延骞是如何帮助自己的。除了皇兄和母后,从来没有一个人不问好处对自己那般好。 想到这里,他终究心软地点了点头,承认自己的感情。 呼延骞欢呼一声,搂着他就要亲,但沐毅宣却避开了,瞪着他警告,「以后你不准再骗我,否则我就阉了你,让你一辈子做我的奴隶。」 呼延骞的欺骗多是出于善意,而且也是为了他,这些他都知道,再无理取闹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但不管怎么样,约法三章还是要的。 「放心,我发誓要是再骗你,天打雷劈不得好……」 「不许说不吉利的话。」沐毅宣赶紧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嘻嘻笑了声,呼延骞在他掌心上舔了一下,他立刻面红耳赤的收回手。 「没个正经!」他低骂。 「宣,我发现你的身体比你的嘴巴要老实多了。」此时,那双大手不知何时已探入他的衣襟内,在他的肌肤上掀起一阵阵颤慄,唇更是落在他的耳根,一直吻到后颈。 「你……你每次总是……」身体软绵绵的,只能任由呼延骞为所欲为。 「宣,我是真心喜欢你。」倾吐着爱语,他一边爱抚着不满的情人,一边将人打横抱起,便往准备好的新房中走。 这一夜,房中的呻吟和喘息声没有断过,放心不下的总管只是在门外站了一小会儿,就忍不住捂着耳朵逃走了。 未来的数十年,两国和平无战事,老百姓们安居乐业,时常会提起宣王和呼延单于之间的趣事。 初春的草原上,一对璧人相偕而立,微寒的晨风吹起他们的袖袍。 两人十指相交,就像他们携手走过的每一个日子…… 分享小故事 万语 哈哈,总算是把沐家的大大小小都出清了! 头一次写四本的系列,到这里终于画下了一个圆满的句点! 我就不再废话书中的内容,和大家聊聊别的吧。 近来火灾频频发生,公司便要求同仁们一起去听消防讲座,讲座里分享的故事实在令人感慨良多。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某地一栋二十多层的高楼,十七楼突然起火,消防队员赶到救火,从一楼往上爬,一层一层搜索。 但在八楼的一个房间,他们看到房内的沙发上坐着一男子,脸色惨白,眼神呆滞,男子身边不远处还摆着一个麻将桌,才打到一半的麻将明白显示房内应该有四个人。 消防队员就问他,你的朋友呢? 男人浑身发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颤抖着指了指窗外。 消防队员走到窗边往下一看,立刻闭上了眼睛,原来此人的三个朋友全都为了逃生、从八楼往下跳。 其中两个头着地,一个被叉在一楼的护栏上,死相很惨。 事后,有人问男人为什么不跳,反而在房间里坐以待毙? 此人苦笑说自己太胖了,一时爬不上窗台,但才转身去搬了张椅子,回来一看,三个朋友已经跳了下去,死状很惨,所以他想跳下去是死,不跳也是死,索性就坐在沙发上等死了。 在此提醒所有的朋友,遇到火灾切莫慌张,将毛巾或者棉布折成六到八层打湿后捂住口鼻,顺着逃生通道迅速逃生,绝对不能跳楼,也不要躲在柜子或者浴室里。 养成正确的逃生观念才是危机时救自己一命最有效的方法,但最重要的还是要珍惜生命,爱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