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儿皇爷》 第一章 细雨纷纷的街道,只见几个行人撑着伞快速走过,毕竟让裙襬裤脚被水气给染湿了的感觉可不好受。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狱清红撑着伞,眼底有些迷蒙的水意,不自觉地轻喃着,下一瞬,她却又轻笑出声,甩甩头。“真是老了,莫名其妙怎么会说出这话?” 看着细雨飘零冷清的街道,勾起她心里的惆怅,想起远在他乡的丈夫与幼儿,心不禁抽疼……红唇一抿,眸底又闪过坚毅的目光,情绪不再显露于外,拎着裙襬快速地往街尾的牙行走去。 才刚踏过门坎,就听到牙婆刺耳尖锐的叨骂声—— “唷!你这是出了事才把人给俺婆子丢回来是吧?”王牙婆咧着嘴,一脸不高兴地瞪着站在柜子前的高壮大汉。 高壮大汉身穿武打短衣,一脸的汗意跟不安,眼神不时往身边的男娃儿瞟,想起此次的任务,不禁对着王牙婆陪笑脸。 “王嬷嬷,这孩子真的不成,没点力气,您老人家也知道,咱做的就是挖矿的苦事,这娃儿怎么受得住。” 王牙婆脸一扭,肥厚的手掌往桌上一拍,“”的一声挺吓人的。“林汉,那日你买去的时候不是夸了又夸,什么还小好教,现在倒嫌起他小了?你是脑子出了啥问题,话说颠三倒四!” 林汉擦了擦满脸的汗水,“王嬷嬷,反正管事让我同您说一声,这孩子咱们教不起,现在就还您了,银子也不跟您讨,就这样,俺走了!”说完话,也不管王牙婆的反应,活像背后有鬼似的扔下人就跑。 王牙婆追了几步后停下,“发什么神经,这死林汉!”嘴里不干净地骂了几句,眼角一瞟,这才瞄见早已收伞进门站在一旁的狱清红。 “唉唷!狱夫人啊,您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站在门口,来来来,快进来。”王牙婆咧开涂成红艳艳的唇,一排牙都看得清楚。1 狱清红瞥到她牙上的黄斑,忍不住打了个颤。“方纔见你在忙,上次我请你办的事,办得如何了?” 王牙婆领着狱清红往旁边的桌椅走去,一瞧见那脏兮兮的男娃儿还站在路上,一挥手,一个巴掌就把他打倒在地。 “没用的东西!站在这挡贵人的路,来人啊!还不给我拖进黑屋子去!” 王牙婆口中的黑屋子,是专门关那些刚卖身进来、不乖的人的小房间,小小的房间里,没有窗没有光,只有无尽的黑暗,关个三天,是人都会受不了。 狱清红听了,忍不往拧着眉头,目光移转到那摔倒在地上的孩子,就这么一眼,让她看怔了。 躺在地上的男孩儿,看起来才七、八岁,瘦骨嶙峋,两颊削瘦得像个骷髅一样,全身都是煤渣黑灰,脏得不见一块干净的肌肤,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还流血,一双眼晴深不见底,如同死海一样不起波澜,纵使摔倒在地上也不吭一声,若不是胸前尚有起伏,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个死人。 心念一动,她想到自己的儿子不也正是这个年纪,心里一阵不忍,抬手拦下王牙婆的手,“王牙婆,这孩子就顺道让我带走吧。” 正架着男孩要往屋后拖的两个男人停下动作,看向王牙婆。王牙婆原不悦的表情马上转成了笑脸。有人愿意接下这烫手山芋当然好! “哎呀!狱夫人,您同婆子说笑吗?这孩子才刚让人带回来,方才您不瞧见了?”王牙婆假意地提醒一句。这也是在告诉狱清红,这个孩子她若接手,不喜欢的话,可不能像方纔那样退回来。 狱清红眉一挑,唇角勾起,万般风情乍生,自然而然的妩媚让王牙婆都看愣了眼,纤纤细指一挥,拍开了架在男孩臂上的手,“王牙婆,你也不用话里藏话,人我带走,就不会扔回来给你,死,也是死在我们四季阁里,成吧。”说完,也不嫌脏,主动伸手握住男孩垂落在腿边的手掌。 王牙婆看出她隐藏的不悦,比不再多话,快速走进后屋里,没一会儿的工夫,就领了好几位姑娘还有青壮的男子出来。 “狱夫人,这是您托婆子找的人。”她谄媚地笑说。眼前这位狱夫人可是贵客,几年前拎着两个娃,独自一人来到驰州,买了家破破烂烂的妓院,还记得当时她等着看笑话哩。 没想到几年的光景过去,这狱夫人里然了得,将一家小妓院给把持得有声有色,现在规模越来越大,甚至超越驰州几家有名的楼子。 这些年来,她跟狱夫人打过交道,买的都是些早让人弃掉的姑娘,她都不曾勉强人家,纵使如此,还能把生意做得这么火红,真是不简单。 狱清红半瞇的目光扫过眼前几人,每一个被她看到的人,都不自禁垂下头,不敢真视,一会儿后,她才漾起满意的笑。 “嗯,这次挑的我都要了,明儿个到我那取钱。” 王牙婆这才觉得不对,“狱夫人,怎么这下雨天,还劳您自个儿过来一趟?” 她淡淡一笑,“走动走动,以免这把老骨头动不了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这趟门,也许是鬼使神差,目光淡淡扫过站在她身边的男孩,他还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心里微叹口气。 这孩子,只怕命苦还不足以形容他吧…… 与王牙婆又说了几句话之后,狱清红就带着买下的人一起离开。 黑漆漆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着,黑眸里闪动着好奇的光芒,五岁的狱澄儿偏着头,一根食指还含在嘴里,看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大哥哥。 “你叫什么名字?”娇嫩轻软的甜腻童音带着好奇的意味询问。 男孩就像冰块似的全身散发着冰冷气息,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臭乞丐。”最后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屋里所有人都愣了下,守着狱澄儿的奶娘,还有站在一旁的狱清红脸色都变了变,只有寻个粉嫩的人儿还傻乎乎地睁大眼晴瞅着他。 “你叫臭乞丐?”狱澄儿嘟起嘴,“我不喜欢臭臭,香比较好。”娘说臭臭的不好闻,要香香的才舒服。 狱清红站在一旁看着小女儿跟男孩的互动,眸底闪了闪,上前一步抱起小女儿,“如芳、如华,带这孩子下去梳洗一下。” 等到两个丫头把男孩带走后,狱清红才低头对怀里的女儿道:“澄儿喜欢这个哥哥吗?”离开牙行之前,她略略跟牙婆打听了一下男孩的事情。 这孩子今年十一岁,不到三岁就被卖到牙行,而后又被牙婆卖去小倌倌调教,在小倌倌待到了五、六岁,比不知道是在倌倌里受了多少折磨,才几岁的娃儿就十分懂事,知道自己以后长大约莫是要做些肮脏事,就越发不服管教,让倌主儿发了狠,不顾他年幼就想让他服待客人,怎知,他趁夜拿出不知道哪来的利器,差点毁了倌主儿的容。 这下倌主儿害怕了,将人给打得半死。没想到这孩子还是一副倔样,一双深幽幽的眸子直盯着他,盯得他连作好几夜的恶梦,又不敢真的下手要了这孩子的命,最后只好又把他卖给牙行,王牙婆接了这烫手山芋,没过几天就把他卖给不远处的矿场,在那儿待了半年多而已,就又被人给退了回来。 正是她到牙行时所看到的一幕。狱清红心里有数,这孩子整颗心怕都扭曲了,她心想,这孩子才大她大女儿宁儿两岁,她不是圣人,会抱着拯救苍生的念头,但也绝不是恶人,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孩子就这么废了。 回来的路上,她想了又想,她们这些大人知道了他的过往,与他相处时,眼里、心里都会不自觉带着怜悯之心,但这对他却是最要不得的,还不如让他跟心思单纯的孩子相处才是最好的。 这么一想,她又头痛了,大女儿九岁,但性子骄蛮狡黠过了头,二女儿魔儿七岁,性子大剌剌的,直来直往,想来想去,就剩下五岁的小女儿澄儿,心思单纯如一张白纸,就让他跟在小女儿身边好了。 她也不怕男孩会做什么事情伤害女儿,毕竟女儿身边跟着四个丫鬟和奶娘,还有一个嬷嬷,这么多人盯着还会出事吗? 才五岁的狱澄儿有些为难地皱着眉头,看着娘亲回说:“不喜欢也不讨厌。他是澄儿的哥哥吗?” 狱清红抿嘴一笑,“澄儿为什么不喜欢那位哥哥?” 她可爱地偏着头,皱着小鼻,“脏脏的、臭臭的,脸颊扁扁的。”伸出小手用力挤着自己的双颊,把一张可爱的脸蛋挤成了怪模样。 屋子里一群丫鬟全低着头憋着笑。 狱清红见状笑了几声,爱怜地摸摸女儿的头,“那如果那位哥哥洗干净了、变香了、长胖了,澄儿愿意陪他玩吗?” “唔……”狱澄儿考虑了一会儿,嘟着小嘴反问:“娘希望我跟他玩?”小小人儿的心思单纯,对人的善恶感并不深。 狱清红搂着女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手轻抚着女儿滑嫩的颊畔,温柔慈爱地看着她,“那位哥哥……吃了好多、好多的苦,没人给他喜欢的东西吃、没人陪他玩,所以他才变得都不爱说话,也不会笑。” 狱澄儿眨着眼睛,一脸惊讶,“没有吃过喜欢的东西、没有人陪他玩?” 那好难过的!之前有一次她想吃糖,但姊姊不给她吃,她就难过了好久……喔!一定是因为这样,这位哥哥才那么瘦! 小小的脑袋瓜里立刻盛满了对他的同情,黑葡萄似的大眼珠也荡漾几许泪光,摆出最慎重的表情看着母亲,“娘,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哥哥每天吃饱饱、穿暖暖!澄儿也会陪哥哥玩、陪哥哥聊天!” 那张稚嫩娇憨的小脸蛋硬是挤出严肃表情,逗得几个丫鬟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狱清红脸上眼底都展露着笑意,衬得她整个人更加娇艳无比。 “娘,那他是澄儿的哥哥吗?他真的叫臭乞丐?”狱澄儿第一次被委托重任,平常两个姊姊都将她当成小娃娃般疼,现在终于换她疼别人了!可是,叫臭臭的不好听。 狱清红顿了下,“哥哥没有名字,澄儿帮哥哥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吧!”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方纔那孩子说臭乞丐三个字的神情,心底微微一酸。 狱澄儿高兴地点头,拧眉嘟嘴皱眉苦思,大大的眼睛不安份地转动着,环视屋内,脑子里又想到她的寒哥哥,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到一旁窗台前的书桌上,一个黑黑的事物引起她的注意。 “娘,我要下去。”她在狱清红怀里挣扎着。 狱清红怕失手摔着小女儿,连忙将她放到地上。狱澄儿一脱离母亲的怀抱,兴匆匆地就往书桌跑,身后两个丫鬟急忙跟上。 她伸手抓起书桌上一根黑黑的东西,“娘,这个叫什么?” “是墨条,怎了?”狱清红不懂小女儿的心思,好端端的拿起墨条要做什么? 她娇憨一笑,“那就叫那个哥哥墨条吧,都黑黑的。” 狱清红一愣,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小女儿心思单纯,但哪能真叫人墨条,那不是明摆着又欺辱了那孩子一次。于是她朝狱澄儿招了招手,示意小女儿过来。 狱澄儿扬着得意的笑脸,快速冲回母亲的怀抱,一双大眼希冀似的看着她,表情彷彿写着:我很聪明吧?快点夸我、快点夸我。 狱清红摸摸小女儿的头,“墨条已经是它的名字了,澄儿怎么可以用别的名字来当新哥哥的名呢?”她没有怒颜反驳小女儿的话,而是用另一种方式引导她。 狱澄儿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墨条,想了想,娘说的也对。“那……”这下她又烦恼了,小小的脑袋瓜里苦苦思索了半天,仍是没想到个名儿。 狱澄儿的奶娘在一旁见了,心疼得正要上前抱起她,狱清红却斜斜地看了她一眼,奶娘顿时停了脚步,一屋子里的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就怕打扰了小小姐的思考。 狱澄儿努力的想,脑子里一直想起自己的哥哥,然后抿嘴笑了,抬起亮晶晶的眼儿看着母亲,“娘,我知道了,叫墨夜吧!” 狱清红原本就没打算靠小女儿想出什么好听的名字,没想到澄儿居然还真冒出了个不错的名。 “澄儿怎么会想到这个名字的?”她好奇地看着女儿小巧白晳的脸蛋问。 狱澄儿的大眼晴笑成了一条缝,“他是哥哥嘛!又像墨条一样黑黑的,就叫墨夜!娘,好听吗?” 狱清红眼眶一红,偏过头去不着痕迹地擦掉泪珠,小女儿的话虽然说得不清不楚,但她却明白她的意思,大儿子安夜寒的名字里也有个夜字,小女儿这是把哥哥的名字拿来给新哥哥用,这也代表着小女儿想念大儿子,就像她一样。 狱澄儿高兴得笑能见牙,八颗牙齿都亮晃晃地露在众人眼前,正好这时候先前带着男孩下去漱洗的丫头回来了,并领着一位穿着干净衣衫的男孩进来。 狱清红看到那个洗干净的男孩,愣了一下。去掉脸上的脏污之后,没想到这孩子的五官是这么的漂亮,怪不得一开始就会被卖到小倌倌去。 第二章 偏着头的狱澄儿,眨着水灵灵的大眼晴,好一会儿才认出这个哥哥是刚才那个脏脏的哥哥,瞇眼一笑,拿着墨条,三步并两步地冲到他身边,另一手抓起他缩在袖里的手掌,甜甜地对他笑道:“墨夜,以后你就叫墨夜了,是澄儿的哥哥喔!” 得到新名字,墨夜眼里还是一片漆黑深沉,不见一丝亮光,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幽黑的眼底映着狱澄儿闪亮的笑颜。 从这一天开始,狱澄儿的生命中多了一个墨夜,而墨夜的生命中,也多了一个清澈如水的可人儿。 “墨夜、墨夜,你在哪里?墨夜!”依旧是一身粉嫩鹅黄的狱澄儿左右张望着,发上两个小包包系着的小铃铛,随着她的摆动而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巧的五官紧拧着,大眼里满是担忧,不停地在假山跟花庭园圃里穿梭着,就为了寻找那一抹熟悉的黑。 一旁跟着狱澄儿的贴身丫鬟,不忍心看自家小姐找得满头大汗,伸手拉住小姐左窜右跑的身子,掏出怀里的帕子轻试着小姐额上的汗水,还没擦好,狱澄儿就又开始焦急地找人。 “三姑娘,墨少爷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您别找了,晚点儿饿了他自个儿就会出来了。”服待狱澄儿的丫鬟华香追在她身后唤道。 “墨夜!墨夜哥哥……”狱澄儿才不管身后几个丫鬟说什么,自顾自的在花园里寻找那一身墨黑的身影。 华香跟惠香、玉香三人无奈地对看一眼,惠香跟玉香还好,但华香却掩不住眼底的不耐烦跟厌恶。 那位墨少爷不过是运气好,让夫人看上眼而已,用得着三姑娘这么宝贝吗?一样都是牙行买回来的人,怎么他可以锦衣玉食当少爷,她们却要当苦命的丫鬟伺候人? 玉香跟惠香倒是对这墨少爷没有恶感,毕竟一年前墨少爷来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她们都知道,她们只是羡慕他好运让夫人给看上眼,并不会像华香那样嫉妒。 这一年来,墨少爷依旧沉默寡言,不,应该说他从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不管夫人还有三位小姐怎么尝试,他就是不曾说过半句话,大小姐跟二小姐两人年岁渐长,比较懂得人情世故,也明白每个人心底都有一道伤口,墨少爷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们和夫人都不会逼墨少爷一定要怎么做。 只有三姑娘,每天陪在墨少爷身边,不管是吃饭、读书,要不因为男女有别,只怕三姑娘连睡觉都会陪着墨少爷。 狱澄儿左顾右盼,在庭子里瞎找,晃了几圈之后,她突然看向庭园里一处隐蔽的小径,那小径四周种满了花草,若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有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墨夜好像在小径的那一头。 穿过了草丛,她走到一处偏远的绿地,一个表情冷漠、双眸冰冷的少年,正坐在一棵树下眺望着远方。 一看到他,狱澄儿呼了一口大气,漾着笑脸正想要奔到他身边,但一旁的草丛里却突然站出了一个穿着灰色奴仆装的少年,比她先一步走到墨夜身边。 狱澄儿认得那个人,他是负责守着外院的小厮陈贵,他找墨夜哥哥要干么? “墨少爷,小人陈贵,有些事想找您说说。”陈贵的话说得得体,但那身形动作却一点也不恭敬,脸上只差没有明刻着不怀好意四个字。 墨夜收回望着远方的目光,只扫了他一眼,便漠然地移开。 陈贵在外院混了半年,多少也知道这位墨少爷是个不吭声的主子,一双贼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身上昂贵精致的衣衫,痞痞一笑,一手摸着下巴,“墨少爷,听说您一年前……是在北边挖矿吧?不知道您记不记得矿头陈三?” 墨夜仍是一句话都没说,就连一个眼神也不屑给他。这模样彻夜惹怒了陈贵,有一种被看不起的屈辱感从心底迅速升起。 “呸!你真以为自己是少爷吗?也不想想……”他蹲下身子,看着墨夜的眼晴,缓缓地开口道:“自己只是一个杀、人……”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眼里的轻蔑瞬间转成了恐惧! 原本静坐在地上的墨夜突然像只发狂的野兽,赤红着眼睛扑向他。 陈贵根本来不及闪躲,突然感觉到胸前一阵剧痛,接着被撞倒在地,墨夜压坐在他身上,眼睛不断地瞪大,拼命地喘报,双手紧握成拳,下一瞬,那些拳头如狂风暴雨般狠狠落在陈贵身上。 “啊!”陈贵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杀猪般地痛喊。 狱澄儿加快脚步冲了过去,“墨夜哥哥,不要!”她伸手紧紧抓住墨夜的手臂,双眼凝满泪水直瞅着他喊道。 墨夜并不是完全的失去理性,只是深藏在心里的伤口被翻了出来,一时有些失控,看见身边小小的人儿紧抱着自己的手臂,不禁浑身一震,接着迅速甩开她,抖着身子躲到一旁,警戒地看着她。 她的存在对他而言,一直就像阳兴一样,他是在黑夜里最污秽的一团泥,肮脏不堪,她却宛如是在阳光下最纯洁的水晶,晶莹剔透,这样的他,怎配得起她一声墨夜哥哥。 狱澄儿哭红着眼看着缩在树下的人,方纔那一幕吓坏了她,可是看着此刻的墨夜哥哥,好的心好痛、好痛。墨夜哥哥很害怕吧? 墨夜缩成了一团,喘着气,心里一阵恐惧,颤抖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想起了那件事,这双手、这双手……曾经取过一个人的性命! 他们两个都没有注意到已经从草地上爬起来的陈贵,墨夜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拳头虽下得狠,却没多少死劲,所以陈贵身上只是多了些瘀青和红肿,并没有什么太重的伤,但是被痛打一顿,他非常愤怒,一心只想着也要给他好看! 他拾起足前的石块,快速紧握在手中,并趁两人都没注意的时候来到墨夜身后,接着高举起石块就往墨夜的后脑杓敲下去! 蹲在墨夜前面的狱澄儿突然觉得头顶一黑,抬眸一看,就看到孙贵拿着石头敲下来,惊叫一声的同时,伸手将墨夜往旁边一推—— 陈贵没打到墨夜,但是狱澄儿推开墨夜时用力过猛,身子跟着往前倾,石块就这么狠狠击中了她的头。 三个人同时都怔住了,狱澄儿只觉得一阵晕眩,然后一股暖暖的热....流自头顶滑落。 墨夜瞪大眼,看着那丝殷红剌眼的血痕,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而陈贵没想到居然会伤到三姑娘,看到三姑娘头上不断冒出血来,顿时吓白了脸,慌乱地丢掉手中的石头。 “不、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过来的!”他惊异地转身就跑。伤了主子的下人会有什么下场他是知道的,他不要、他不要啊! 狱澄儿只觉得头越来越晕,双脚无力,身子一软,轻飘飘地摔跌在绿地上,头顶的红也迅速染上绿色的草地。墨夜满怀惊恐地冲到她身边,张大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看着他,看见了他眼底的害怕,虽然她很晕、很痛,可是还是扬起甜甜的笑,伸手轻轻扶上墨夜的脸。 “墨夜哥哥……不怕……澄儿在这里陪你呢……” 软软的掌心带着暖意轻抚过自己的脸,也像带着暖意抚过他那颗早已经冰冷的心,墨夜怔怔然地看着躺倒在地上的小人儿,眼泪倏地从眼眶滚落。 那只小手无力地摔落地面,狱澄儿撑不住晕了过去。墨夜一弯身,吃力地抱起她,迈开脚步冲向外庭,用许久没有开口的粗哑干涩嗓音喊道:“来……人啊!” 他不要她死!他不要—— 轰隆一声,蓝青色的光芒划破黑漆漆夜空,淅沥沥的声音响起,为这片炎热已久的大地...带来一丝丝凉意。 一阵轻风顺着半开的窗户飘进了屋里,晃得房中的烛火轻轻摇曳。 狱清江坐在床沿,红着眼睛盯着躺在床的狱澄儿,心疼得就像要碎了一样,眼角余光扫到跪在墙角的人影,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为女儿掖好被角,她坐到一旁的椅子,看着那落寞瘦小的背影,揉揉额角。女儿为了他挨了那么一下,她不是不气,只是这孩子也恁是无辜,何况从女儿出事到现在,这孩子就这么默默地跪在角落,等着女儿醒来,她还能怎么做? 房里一片沉默,狱清江看着墨夜的身影,久久之后才开品说:“陈贵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你……你还想陪在澄儿身边吗?” 这一年来,她一直观察着这孩子,他虽然隔绝外界的一切,始终不开口说话,但细心观察,这孩子还是有情绪的,至少在面对澄儿的进修,他身上的冰冷会淡一些。 墨夜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儿,黑眸里瞬间绽放了几丝光芒,随即又像烟花一样淡淡地隐去,双手抖了抖,然后缓缓紧握成拳。 “我曾经杀过人……”跪在地上的他,像是回忆般地,说着一年前的往事。 原来一年前他会被送回牙行,就是因为他在矿山杀了人。 一年半前,他被卖到矿山当长工,一开始还好,顶多就是吃不饱、穿不暖而已,只要不待在那以色侍人的地方,再怎么苦他都可以忍受。 但矿山里的一个工头不知道从哪听来他以前是小倌,开始骚扰他,他不从,就变着法子折磨他,起初他都忍了下来,只是工头却越折磨他越开心。 直到有一天他发高烧提早回工寮,躺在在大炕上睡觉的时候,那工头也进来了,趁着他体虚想要对他用强的,他拼了命 的挣扎,与对方相搏,混乱中拿起一旁挖矿的锄子,就往工头的头上铲去…… 出事后,矿山的大管事怕追查下来会连累到自己,原本想把他打死丢到山沟里,但这件事矿山里太多人知道,大管事只好对外谎称工头是摔下矿山意外死亡,然后将他送回牙行交给牙行处理。 狱清红定定地听着墨夜以粗哑的嗓音述说着这一切,直到他说完许久,都没有开口。 墨夜望着仅有几步远的床榻,却宛如天与地一般的遥远,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留在她身边? 狱清红将男孩眼底的绝望看得一清二楚,一颗心摇摆不定。她心里明白,像这样的孩子,未来不是大好就是大坏,但心性极为坚定,自个儿的小女儿善良可人,现在两人都还小,万一大了、生了情愫,那不就…… 想了又想,未免发展成她所想象的情况,她决定把他送走,送回去冤家身边,让他训练这孩子,给他一个未来。 当她正想将这样的念头说出口时,床上传来一声呓语。 “墨夜哥哥……”狱澄儿睁开眼眸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跪在一边的的墨夜。 墨夜抬起眼眸望着她,狱澄儿看不懂他眼底那抹情绪是什么,只是下意识地举起手对他招了招。 “墨夜哥哥……”声音细细小小的,有气无力得令人闻之心怜。 狱清红早在女儿醒来的瞬间就冲到床边,看着女儿一睁眼就找她的墨夜哥哥,气得差点想捏她一把。这死没良心的丫头,老娘她就坐在旁边,看也不看她一眼。 墨夜不敢靠过去,转头看着狱清红,狱澄儿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也看自家亲娘,伸手拉拉娘亲的衣袖,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瞧女儿跟墨夜这样子,她倒像是个大坏人……算了!狱清红无奈地轻点个头。 得到允许,墨夜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双脚早已麻木得没有感觉,拖着脚踉跄地走到床边。 等到墨夜走到她身边,狱澄儿的小脸蛋上又漾着甜如蜜的笑容,拉着他的手,“墨夜哥哥,不要怕,澄儿一点都不疼了。” 墨夜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一阵阵的暖意从心底流向四肢,眼眶一红,“嗯。”紧抿着唇 ,他在心底发誓,从此以后,绝对不让她再受到一点伤害,绝不! 狱清红看着这一幕,原本的打算当然也在女儿可怜的目光下打消了,额际一阵阵的抽疼着,瞄一眼还紧握着双手的两人,在心里不知道叹了几口气。 算了、算了,女儿还小,墨夜也才是个十二岁,以后会怎么样也不知道,自己又何必瞎操心。 狱澄儿高兴地看着墨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觉睡醒墨夜就会开口说话,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她内心的喜悦,小手紧抓着他,不停和他说话。 桌上的烛火摇晃着,墨夜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小脸,和方才不一样,此时她就在他身边,他不用伸长手,也能碰得到她…… “墨夜哥哥?”狱澄儿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 墨夜一向冰冷的表情染上一丝暖意,薄薄的唇微微勾起,展露一抹温柔至极的笑。 这一抹笑,不但小小年纪的狱澄儿看傻了,就连狱清红也看怔了眼,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再一看,却又没了那份熟悉感,只不过心里感叹着,怪不得那些男人会看上他,墨夜长得真好看。 “墨夜哥哥……我们永远不分开喔!”狱澄儿笑咪咪地握着墨夜的手,一夜都没有松开,直到她累极睡着了,还是没有松手。 而墨夜也是一整晚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看着她的小脸,他很慎重地在心底发誓,他们永远不分开。 狱清红离开之前,看着俊美的墨夜,再看看女儿那娇憨的模样,揉揉额角,还是什么都没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第三章 十年后…… 布置得大气雅致的房里,四周摆满了一柜柜的书籍,大大的书桌后头,坐着一个娇小可爱的姑娘,她正拧着眉头翻着桌上的本子,红嫩像花瓣的小嘴不满地嘟起。 墨夜推开房门进来就是看到这一幕,严峻的脸庞上,快速闪过一抹温柔,随即又隐匿在冰冷的面容之后。 听到推门的声音,正一头栽进账簿的狱澄儿抬起头,看到走进书房的是墨夜,原本不满的表情瞬间被笑花所取代。 “墨夜!”她笑吟吟的起身,想也不想,一伸手就揽向墨夜坚实的臂膀。 墨夜淡淡一笑,任由她亲昵碰触。“在忙吗?”伸手轻揉她的发顶,两人脚步一致的走到书桌旁,他垂眸一看,目光扫过桌上的薄子。 娇甜一笑,她摇摇头,“没。墨夜,你刚回来吗?”她已经好几个月都没看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 “嗯。”墨夜轻应一声,转过身就坐在椅子上,翻着她先前翻阅的簿子。 又是这么涟沉默寡言。狱澄儿不满的鼓着双颊,悻悻然地坐在墨夜的对面,一手撑着脸颊,偏着头打量他。 现在的墨夜已经完全没有初来时的虚弱样子,原本苍白的脸色,如今早已变成了健康的麦色;小时候清秀俊美的五官,如今变得犹如刀刻般有棱有角;以前薄淡的眉,现在变成了又浓又粗的两道剑眉,直挺的鼻梁,还有总是紧抿的唇。 狱澄儿红嫩的小嘴微微抿了下,有些高兴也有些不悦。墨夜自从那一年她被击伤后,整个人就变了,先是主动要求习武。 这几年来,墨夜其实很少回四季阁,听二姐说,他虽然是习武的好苗子,但是太晚接触,所以要比平常人下更多苦功,才有办法跟别人一样强。 刚开始的前五年,墨夜几乎都没回来,要不是二姐还会回家,告诉她一些有关墨夜习武的事,她都以为墨夜已经离开他们,后面这几年,墨夜则是每到过年都会回来四季阁。 两年前,墨夜的师父过世了,她满心以为他会回到四季阁,可是……她讨厌的哥哥安夜寒,又把墨夜给借走了,不知道在帮哥哥办什么事情,弄得墨夜三个月总有两个月不见人影,好讨厌,为什么大家都要跟她抢墨夜? “墨夜,大哥到底找你做什么啊??她真的很好奇。 她知道自家的四季阁从两年前就不太一样了,大哥不知道私底跟墨夜说了些什么,墨夜回来后,将四季阁做了一些变动,她并不是很清楚,但大概知道四季阁里被安插了他们自己的人手,依她猜想,应该是在打探消息。 毕竟秦楼楚馆是打探消息的最好来源,尤其是四季阁在辰曦国里颇负盛名,不少人都被大姐的绝色容姿所迷惑,不是她夸大其词,大姐接待一个贵客所得的银两,够普通人家富足地过后半辈子了。 “下一次见到夜寒,你再问他。”有些事情,并不适合让单纯的她知道,虽然她从小待在妓院里,但一些肮脏事,他们还是没让澄儿知道太多。 “大哥也不告诉我啊。”狱澄儿不悦地皱皱鼻。又是这样敷衍她,上一次她回到瑶光城的时候就问过身为瑶光城王的大哥了。 “那就是你不需要知道。最近账册上有什么问题吗?”墨夜淡淡地...带过去。 狱澄儿噘起嘴,左撇右撇,“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我发现这两、 三个月来,外客似乎特别多。”虽说四季阁的外客本来就不少,但是这几个月里似乎有点反常,阁里的姑娘感觉不出来,她这位掌钱的人自是一清二楚。 “我请嬷嬷注意过了,似乎都是同几批人来来去去,墨夜,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她有点担心,探查消息这种事情,本就很容易惹上杀身之祸。 沉吟了下,墨夜眸底闪过一抹光芒,但随即隐去。“嗯,我会让几个探子注意,你不用担心。” “嗯,对了,还有啊,这半年来,咱们这县里调来一个新的县令,他迷上了大姐,三不五时就来缠着大姐,上次还吃大姐的豆腐呢!” “县令没事?”墨夜这样问,绝对不是怕得罪客人。狱澄儿的大姐……狱宁儿,有着天仙一般的美貌,但是那心肠跟个性,却跟其母狱清红像了有八分,另外那两分,就是她比干娘还要更刁蛮、任性。 狱澄儿悟着嘴偷笑,“你真厉害,大姐气得大吼大叫呢!隔天夜里,大姐就唤了二姐潜进宫邸里,把县令脸上的毛都给剃光了,闹得那县令隔天都不敢上堂呢!”大姐的性子可吃不得半占亏。 鬓角的青筋跳了跳,墨夜也不知道该什么,最后只能抿抿嘴道:“让宁儿别太过份了。”他也拿狱宁儿的性子没法子,也不想得罪她。“魔儿也庆宠她了。” 她不由得抱怨一下自家小师妹,也就是狱家二姐妹中的老二。 狱澄儿摆摆手,“你知道二姐的个性就是吃软不吃硬,跟你一样舞摆着张冰冷的脸蛋,但性子却软得很,大姐一哭、二闹、三上吊,二姐就认了。” 墨夜摇了摇头,不说话,取出另外几本私密的簿子专心看着;狱澄儿也不吵他,趴在桌上自顾自地摸摸笔、摸摸桌子,又有意无意地打量他。 墨夜眼角余光扫到她那张从喜变成嗔,最后又变成微怒神情的小七巧脸蛋,嘴欠勾了勾,低下头专心地翻过一本本的账册,等他再抬头,坐在他对面的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轻笑了下,他忍不住伸手拂开落在她颊上紊乱的发丝,细细地凝视着这第熟睡中依然粉红可爱的脸蛋,心里软软的、暖暖的。 他有些出神的盯着她的睡脸,甜美的五官仍带有些许的稚气,和她小时候还是有几分相似。说起来,她们三姐妹的容貌各有不几。 想到其他两个,墨夜忍不住有些头疼,当年被干娘狱清红眉头后,他才知道,原来干娘可是有身份地位的人。 他们所处的是四国中最盛名的辰曦国,而辰曦国最出名的就是七星城主,这七星指的是北斗七星,而处有辰曦以来,就一直护卫着皇都……日晏、而干娘原本的身份就是七星城主之一,瑶光城主的妻子。 想到这,墨夜不同和苦笑了下。干娘的身份高贵,却跑来远在边境的驰州小县开了间名扬四方的秦楼楚馆,原因,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若真要说,得追溯到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辰曦国遭逢一场内乱,先皇的弟弟因为不服先皇即位,所以起兵造反,那时候身为瑶光城主的干爹……安冰亦,也是叛王拉拢的对象之一,只是拉拢不成,对方就暗地使绊子,让干爹误饮欢酒,与青楼里的一个娘娘有了一夜。 这不可得罪了干娘,醋火滔天的干娘,一气之下,舍下儿子,抱着两个女娃就跑到驰州,原意是想躲避干爹,怎么知当时叛军一起,干爹一时也顾不了干娘,没有追来,惹得干娘更生气,心想,他爱去妓院,好,老娘就开一间最大的妓院,自己也陪客,气死你! 等一切都平定了,干爹追来,干娘的妓院也开张了,干爹哭笑不得,干娘也还没原谅干爹,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后来干爹成了干娘唯一的入幕之宾,而澄儿就是在四季阁里出生的。 这两个老人家,斗气斗了十几年,终于在狱家大姐十八岁的时候,干娘才气消,甘心跟着干爹一起回去瑶光城。 唉……墨夜盯着狱澄儿,心里莫名有些庆幸,幸好澄儿的个性不像干娘。 想到一些事,目光凝结,脸色变得有些沉重。一年多前,皇上得到了消息,查出当年在叛乱之中失踪的三皇子……南王玄翰的消息,不少人也跟着蠢蠢欲动。 身为现任瑶光城主的安夜寒自然也要派人手帮忙寻找南王的下落,伴随而来的还有当年叛王的下落,所以这一年来,他一直在帮安夜寒循线追踪叛王的消息。 经过层层追查发现,在辰曦与安夏边境专抢商队的盗匪跟叛王有所关联,那几个据山为王的盗匪头子,都是二十年前叛王手下的将领,莫非是这些消息引来了那些人? 那么,四季阁将不再是安全之地。 目光扫过眼前那张安然沉睡的脸庞,他并不担心狱宁儿跟狱魔儿,宁儿机智聪明、魔儿有武艺防身,唯一让他不放心的,就是单纯的澄儿。 这些年来,他心中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的身影,就是澄儿,幼时那段恐怖的经历,让他根本没办法相信任何人,若不是她…… 刚开始去山上习武,真的很苦,他太慢接触武艺,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汗水,才有可能追上同龄的人,他哭过、累过,想放弃过,尤其是被师父丢在山里求生时,他好害怕,但在狼声的环绕中,想起了她。 想起了对她的承诺,他咬着牙,这才有动力坚持下去,五年的时间没见到她,再见面,她已经长成小少女。 当她甜甜地唤着他的名字,他的心便会悸动不已,无法转移目光,只不过,她对他,就如同当初她自己所讲的,只是把他当成了哥哥。 想到这,墨夜不禁叹气,随即嘴角上扬,算一算日子,师父仙逝也将近两年的时日,她也满十六岁了,若不是他以弟子之礼为师父守十八月的孝丧,也许,他早就对澄儿表达心意。 起身走到一旁的小柜子前,将柜门打开,取出里头备放的小毯子,摊开来后轻轻覆在她身上。 等到这些日子的烦心事过去,他想,他是该努力做些什么,让这个小迷糊知道,他想当的……永远不是哥哥。 “墨夜、墨夜!”娇脆的声音甜甜地叫唤着。 墨夜一回头,一抹鹅黄色身影从树影花丛中走出来,笑甜美如花,纤细的手臂上吊着一个花蓝,笑吟吟地走向他。 狱澄儿踏着轻快的脚步来到他身边,提了提蓝子,“墨夜,这是我亲手做的喔,是你喜欢吃的桂花糕。” 他打开上头盖着的布巾,一股浓郁的桂花香飘出,不经意地瞥到她的手,顿了一下,“桂花糕让下人做就好了。”说完,他将好怕 手拉放到自己的掌心上,轻柔地抚着她的指尖,有些红肿,像是被烫到了。“抹药了吗?” 狱澄儿脸颊红通通的,羞涩地低下头,“抹了。”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忍不住想缩回手,但他却紧紧握住,而她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他这样的举动而麻麻痒痒的。 “喂,你们两个,不用吃饭了吗?”一旁的凉亭里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嗓音。 墨夜跟狱澄儿同时抬眸望去,只见凉亭里,澄儿的两个姐姐都坐在里头,方才出声的是大姐狱宁儿,她穿着一袭月牙色衣衫,衬托着精致美丽的五官,那双眸子如星辰坠入一般,波光盈盈,十分动人。、 坐在她身边的,则是一身青衣劲衫男装扮的狱魔儿,五官俊秀加上英气的装扮,颇有几分雌雄莫辩的味道。因为她总是一袭男装打扮,人人都唤她“二少爷。” “吃饭啦。”狱宁儿嘴角弯弯,打趣地看着他们俩。每次墨夜外出回来,四个人都会聚在一起用膳,当作是为他接风。 不过……狱宁儿眨眨眼,什么时候这两人的感情变得这么暧昧了?瞧小妹那张红透的脸蛋,啧啧啧!看样子墨夜要出手了。 “大姐、二姐。”在大姐的注视下,狱澄儿的心跳不禁乱了几拍,慌慌张张地走进亭子里,撒娇似的勾住大姐的手臂。 狱宁儿噙着抹意味深长的笑,决定放过小妹。“我快饿死了,吃饭。” 素手轻扬,几个丫鬟便端着盘子迅速地走过来。 没一会儿工夫,原本空荡荡的桌子一下子就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墨夜很自然地坐在狱澄儿旁边,狱宁儿跟狱魔儿则坐在对面。 古人说“食不言、寝不语。”这话在这儿显然是用不上的,一开席,狱澄儿便吱吱喳喳笑语不停,狱宁儿也是笑语如花,姐妹俩的笑声为这夏季的午后带来不少乐趣。 墨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她们姐妹聊天,对他而言,这样就已经足够,只要澄儿开心,他也会跟着开心。 用完膳,一行人还是坐在亭里纳凉,墨夜看也吃了,茶也喝了,该讲正事了。 “宁儿,听说你跟县令有不少交集?” 狱宁儿一听,含在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有些心虚地避开墨夜审视般的眼神。 “呃,你是说那个欧阳胖子?他是来找过我几次。”她口中的欧阳胖子,正是半年多前才调来驰州小县的县令。 县令这官呢,说大不小,说小也是有点小,不就是九品芝麻官一枚吗?但俗语说的好,所谓县官还不如现管,得罪了县令,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第四章 墨夜垂眸,她们三姐妹并不知情,这位欧阳县令,其实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要是夜寒给他的消息没错,欧阳理可是曾经参与二十年前安王叛乱的将领之一,这些年他潜逃到邻国无葳,一年多前才走露了消息,换了个身份回到辰曦国。 这些曾经是叛王手下的,一个个都动了起来,莫非叛王又要卷土重来? “怎了?”狱澄儿偏头看他,觉得他的脸色有引起怪怪的。 “不要再叫魔儿去犯事了。”墨夜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对着狱宁儿说。 狱宁儿自知理亏,仍为自己辩解,“我又没让魔儿做什么。”不过就是半夜去把那县令的眉头、胡子给剃得一干二净,又没要他的命。 墨夜冷冷地瞟了她一记,狱宁儿脸皮厚,当作没看到,自得其乐地端着茶照样喝。 “墨夜,你这趟回来要待多久?已经先去见过大哥了吗?”狱澄儿眼睛滴溜溜地一转,故意拉着墨夜的手臂娇脆地笑问。 大姐常让二姐去教训一些看不顺眼的人,连一些她讨厌的人,二姐也会帮忙找机会痛打他们一顿,要是让墨夜知道了,肯定连她一起骂,所以她才赶紧转移话题。 墨夜虽然关心狱澄儿,但一年里有大半时间不在驰州,有些事他顾不到也是正常的,所以他没想太多,只当她是在帮狱宁儿转开话题,遂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已经见过夜寒,这几个月我都会在阁里。”夜寒那边的事情他负责的部份已经告一段落,剩下的就交给夜寒自己去处理,再说,过阵子就是师父孝丧期到,他还要上山去祭拜师父。 狱澄儿闻言真的高兴,拉着墨夜的手摇了摇,“那你就可以陪我去天璇城游玩了!”、 再过两个月,天璇城副城主举办一年一度的璇玑谜大会,到时候辰曦国有名的才子都会聚集到天璇城,往年没有人陪她,她没办法去,今年有了墨夜,她就可以好好玩了。 墨夜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好。” 狱宁儿靠在大妹身上,有些意兴阑珊,“唉!我又没好日子过了。”多了个墨夜,就像老娘还在身边一样,一定会管她管得紧。 狱魔儿低头看大姐一眼,抖了抖肩膀,把她给抖开,拍拍衣服,才对着自家大姐说:“活该。” 狱宁儿气结!但又拿大妹莫可奈何,毕竟很多时候她得靠大妹帮忙。 正当狱澄儿兴致高昂的打算跟墨夜到天璇城去见猜谜大会之际,发生了一件大事,打乱了他们的行程。 狱澄儿脸色微白,看着眼前的一切,原本布置得精致高雅的阁楼,如今毁去了大半,残破的窗棂、开了天窗屋顶,看得她差点晕了过去。 “三姑娘,这下子该怎么办?大小姐被带走了,二少爷追了上去,到现在都没有半点消息。”四季阁里的卢嬷嬷着急地在房间里走过来晃过去。 一个时辰前,大小姐不知道被哪冒出来的黑衣人带走了,连跟着追去的二少爷到现在还没回来,该不会出事吧?要真出了事,她要怎么跟大主子交代? 狱澄儿没好气地拉住她,“嬷嬷,你别这样走来走去,墨夜已经去追去了。”她心里已经够烦的了,她还来插一脚。 “三姑娘,你瞧咱们要不要飞鸽请大主子回来?”卢嬷嬷可没她那么有定性,她可是心包如焚啊! “嬷嬷不信任墨夜吗?”狱澄儿瞪她一眼。“没事传信鸽要我娘回来干么?她回来也只能发一顿脾气。”也不想想,娘好不容易和爹和好如初,云游四海过过清闲日子,把事传过去,万一娘又因为太担心和爹吵起来那可怎么办好? “呃……我只是担心,大小姐要真出了事,大主子那也不好交代。”话含在嘴里嘟嘟嚷嚷说完,她也没恶意。 “三姑娘。”墨夜突地出现在两人身后,刚毅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墨夜!”狱澄儿才想说嬷嬷几句,就见身穿黑色劲衣的墨夜已走入房里,连忙问道:“墨夜,有大姐的消息了吗?” 卢嬷嬷见两位主子应该有要事要讲,便先行退了下去。 狱澄儿一面追问,脑海中同时想着,最近这几个月大姐有得罪会很 仇家。 想来想去,只有驰晖县令欧阳理,大姐上个月前才指使二姐去把他佣脸上的毛给剃光光,但欧阳理应该不知道是狱家人干的才对,那到底会是谁? “在下已经派人四处搜查大小姐的下落,大小姐相貌过人,应该不难查出线索。”墨夜简单了的回答,反问:“二少爷呢?” “魔儿也还没消息,该不会她也出事了吧?”狱澄儿摇摇头,缩在衣袖中的两手紧紧纠缠在一起。 墨夜静静的看着她,扬手摸摸她的头,“三姑娘放心,我会将她们带回来的。” 狱澄儿抬眸看向他,勉强勾起笑,强压下心头的不安,轻轻点头。 “嗯,我想信你。” 半个多月后…… 太阳落下,秋风吹起,带着一丝丝凉意,小城镇里,没有日光之后自然比不上州城的热闹繁华,路上只有几盏小灯,照着城镇的入口。 一辆小巧马车轻快地穿过城门,然后直接驶向城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到了门口,眼尖的店小二已经站在外头恭候客人大驾。 马车停在门口,驾车的男子由上跃下,一转身来到马车后,掀开车帘,弯腰探入车里,低声说了几句。 店小二好奇地歪着头打量,那男子倏地又挺直身子,店小二连忙弯下腰,只敢偷偷抬眼瞧着。 车帘被驾车的男子掀起,一只细白小手同时从马车里伸了出来,男子轻柔地握住,一个可爱娇美的姑娘在他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墨夜没有多看小二一眼,只是扶着脸色有些苍白的狱澄儿往客栈里走去,在经过店小二身边时丢下一句,“照顾好马车。” 店小二愣了下,才赶紧应声,“小的知道!” “两间上房。”墨夜站在柜台前说道。 原本低着头算账的掌柜还不知道有人进来,怔愣了下,下意识地看向门口,正巧看到店小二将马车牵往旁边的马厩,胖胖的脸上立马挂着笑容,“是,客官这边请。”弯腰躬身,领着客人往厢房走去。 掌柜的也算挺有眼色,将两间客房安排在临间。 拿了些碎银将掌柜打发后,墨夜直接走进狱澄儿的房间。 只见狱澄儿半躺靠着床头,脸色苍白,显然连日来的颠簸让从小娇生惯养的她有些受不住。 墨夜看了,一对浓眉紧蹙着,倒了杯水来到床边递给她。 狱澄儿接过杯子喝了几口,问道:“我们还要几天才会到权州?” 几天前,四季阁里正因为狱宁儿、狱魔儿失踪乱成一团的时候,从权州寄来一封信,是狱宁儿的亲笔信,信中写了她被天权城主“请”到天权城去作客,请墨夜去接她回来。 墨夜接到信的当天就想出发,但是狱澄儿硬要跟着来,她说没有亲眼看到大姐安好她不放心,更何况大姐信上完全没有提到二姐,这让她很不安。 “再五天。” 狱澄儿虚弱的点点头,长长的睫羽颤抖几下,才缓缓的闭上眼。她从不知自己原来是这么娇弱,一路行来,马车颠簸得她全身的骨头都散了,连日来的疲累让她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 恍惚间,她感觉到有双手臂轻轻托着她的身子,原本靠在背后的枕头被挪走了,接着一股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是一种很舒爽的青草味,是墨夜的味道,身子一轻,被挪进被窝里,她不由得扬起甜甜的笑意。 她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其实神智比起方才还要清晰许多,脸颊上有些痒痒的,她很自然地偏过头,一股温热挂接贴上她的脸颊,粗粗的、热热的,是他的掌心。 低沉醇厚的笑声在房里响起,狱澄儿缩在被窝里的手倏地抓紧,心跳得有些快,但她努力克制自己不要脸红…… 墨夜现在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只可惜她闭着眼看不到。 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小时候她如果睡着了,只要有人摸她的脸,她就会像小狗一样蹭蹭人家的手,现在还是这样…… 闭着眼的狱澄儿暗忖,在她的印象中,墨夜从来都没有笑出声音过,不管有多高兴,最多只是在脸上挂着一副淡淡的笑容,这是第一次她听见他的笑声,也同时发现他的笑声是那么的好听,让她忍不住脸红心跳。 又过了一会儿,放在她颊边的大掌才抽离,替她把被子掖了掖,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狱澄儿才敢睁开眼。 她傻愣愣地躺在床上,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脸颊红通通的。脑海中不知怎么着,一直回荡着墨夜的笑声,她捏着被角,觉得又羞又赧,倏地伸手在空中乱拨了几下,也不知道是想拨开什么,最后被子一拉,蒙住头,闭上眼睛睡觉。 当她沉入睡梦中时,还是听到了那醇厚又动人的笑声,只是这一次,还配上了墨夜英俊的脸庞与温柔的笑容,让她感觉到无比的甜蜜,即使隔天起床,看到墨夜本人,她还是忍不住脸红了。 墨夜察觉到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但是得赶路,他也没有多注意,没几天,他们就进入天权的外城。 一进城,墨夜并没有急着去找狱宁儿,相反的,他租了一个小院子跟狱澄儿一起住进去。 狱澄儿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也没有多问,乖乖跟着墨夜一块住进院子里,让她感到讶异的是,住进来的时候,里头已经有丫鬟奴仆了。 狱澄儿好奇地看看厅里站着的七、八个人,“墨夜,我们有要长住吗?怎么还买下人?”不是接了姐姐就要回瑶光城了吗? “是夜寒派来的人。” 墨夜偏头对其中一对相貌神似的男子点个头,那对男子一块上前,半膝跪下。 “属下齐安、齐凯见过三小姐。”齐家两兄弟异口同声地道。 “不必多礼。”原来大哥有派人跟着她跟墨夜。想想也是,她跟墨夜虽说情同兄妹,但毕竟不是亲兄妹,总是要顾及男女之别。 “你先去洗漱休息吧。”他还有事要跟齐家两兄弟说。 狱澄儿也知道他有正事要忙,点点头,跟着其中一个丫鬟先离开了,墨夜一挥手,厅里除了齐安与齐凯之外的奴仆也全退下。 “情况如何?”墨夜也不废话,单刀直入的问。 齐安与齐凯两兄弟比他还要几天到达天权城,自然也是为了打听大小姐的消息。 齐凯向前一步拱手道:“大小姐的确在天权城内作客,据探子踩出的消息,宇文城主待大小姐如上宾,并无失礼之处。” 齐安则是掏出袖子里安夜寒的私信递给他,墨夜接过后打开来,快速地看过。 果然跟他所猜测的差不多,宁儿被带走,跟欧阳理有关系,夜寒要他见机行事。 “嗯!多注意大小姐的消息,先在这里安份地住下。”想了想,他决定先观察一阵子再说,要是能有机会接近宁儿问问魔儿的下落更好,这样澄儿不会那么担心了。 “是!” 休息了两天,狱澄儿一路上的奔波劳累也舒缓许多,这才有精神想别的事情。 这几天她都没看到墨夜的人影,知道他都在忙大姐的事,想了想,她决定主动去墨夜住的厢房找他。 走没几步,就看到墨夜的身影,可走没两步,脚步却突然一顿,停了下来,愣愣的看着那个几乎半个身子都要靠在墨夜身上的女人。 墨夜动了动身子,皱着眉横了女人一心,“你是说,大小姐目前是在城外的别院?” 红婷被他一记饱含警告意味的冷瞪看得心寒,缩了缩有引起放肆的身子,仍妩媚地抚开颊边的长发道:“是,咋儿城里传出来的消息,大小姐似乎中毒了,天权城主在小姐醒来后,立马将她带离内城,搬到别院去了。” 墨夜的食指在竹桌上轻敲。看样子有机会去见宁儿一面,如果顺利,不一定还可以将宁儿带走。 红婷看着他沉思的侧脸,一颗心忍不住轻搭上他放在桌上的手。 “墨爷,您是打算去见大小姐吗?”娇媚的语气不像是在说正事,反而像是在撒娇。 墨夜冷冷抬眼望着对方。这红婷是安夜寒派来的探子之一,能力一流,就是有个坏毛病,喜欢招惹男人,以往将她安排在四季阁里,也算顺了她的心意,现在离开四季阁,没有男人好逗弄,居然胆子大到敢把脑筋动到他头上? 红婷被他看得是又怕又爱,心儿情不自禁抖了抖。像墨夜这样的男人,又冷又性感,勾得她魂都快没了,红唇张了张,有些害怕的想退后,却又忍不住想靠近他。 站在一旁的狱澄儿都快气炸了!那女人看墨夜的眼神,就好像恨不得马上给吞进肚子里一样!还有她的手,谁准她碰墨夜了? 她她想也不想地冲上前,才想伸手把人推开,怎知她的手才刚碰到对方的肩膀,腕间却传来一阵剧痛!“啊!”她痛呼一声,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第五章 墨夜跟红婷都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出来,红婷是基于武人的习性,只要有人出手攻击,她就会下意识的反击;墨夜则是一听到狱澄儿的痛呼声,大掌一扬,敲击红婷侧臂的麻穴,再反手一掌,拍向红婷的肩膀,红婷便飞快地退开。 “好痛!”狱澄儿抓着墨夜的衣摆,不让他再往前走。 红婷定睛一看,吐吐舌。这下可惨了,没想到她方才抓的是三小姐。 墨衣物心急地拉开狱澄儿的衣袖,看着她腕上那一块已经泛青的肌肤,怒火一扬,恶狠狠地瞪向红婷。 “我不知道是三小姐!”红婷扬声辩解。她又不是故意的。 “你!”墨夜从小把狱澄儿捧在手心里疼,哪见得了她疼得泪眼汪汪的模样。 狱澄儿非常不喜欢这个女人,她对墨夜讲话的方式太过放肆了,也……也太亲昵了!心里冒出一种感觉,有些惶恐、 有些不安,让她下意识紧紧拉着墨夜。 “墨夜,我手疼。”她不喜欢这个人,不想看见她,感觉她好像要抢走对她很重要的东西。 “下去!”墨夜对红婷斥喝一声,以为澄儿被吓到了,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 狱澄儿趁机靠到他的怀里,然后偷瞟一眼红婷的脸色。 红婷抖了抖身子,有些被吓到了,一双媚眼眨了眨,“属下靠告退。”颇有兴味地看了一眼墨夜怀中的狱澄儿,嘴角一勾离开。 她那一抹笑,让狱澄儿看了更不高兴,嘟起嘴,眼眶都红了。 墨夜没注意到她的表情,拉着她进房后快速拿出药瓶,轻轻地帮她上药,瞧她嫩白的肌肤在短短的时间内变得青紫红肿,他好心疼。 狱澄儿抬眸偷一眼墨夜阴沉的表情,小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直到药都抹好了,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问。 “还疼吗?”墨夜以为她眼眶泛红是因为手上的拖累,“红婷不是故意的,她习武多年,有人靠近自然就会出手,你别在意。”语气有些僵硬。 他的原单是安抚她,没想到这话听在狱澄儿的耳里,像是在指责她一样。她委屈的抿紧了嘴,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颗地滑落。 墨夜居然为了别的女人凶她?这怎么可以?墨夜是她的! “怎么了?很痛吗?”墨夜慌乱地看着她,不懂她怎么哭了。 “她是谁?”狱澄儿看到墨夜的手,就想到刚才那女人偷摸他的手背,嘴一瘪,气呼呼地拉过他的手,抓着衣袖用力抹着他的手背,想抹去她的味道。 墨夜被她的举止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红婷是我的属下,你是怎么了?” 狱澄儿一愣,颗泪珠还含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是啊,刀子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生气? 心顿时之间慌乱了,就像有些什么深藏的东西被翻出来了一样,他的手背突然间灼热得足以烫伤人,逼得她飞快松开手。 “澄儿?”墨夜不解地看着她。 狱澄儿慌乱地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直视他的眼,她突然站了起来,“我、我先回房了。” 不对、不对!为什么她会那么讨厌有人靠近墨夜?墨夜是她的哥哥,不是!墨夜是她的,不对…… 思绪乱成一团,狱澄儿看他一眼,又急忙撇开头,两手不安地紧握在一起,目光惶惶然,脚步有些踉跄地往外走。 “澄儿!”墨夜担心地跟在她后面。 “我没事,我先回房休息。”狱澄儿这一刻不敢面对他,丢下话,就往自己的房间奔去。 墨夜看着她离开的背景,第一次感到,怎么觉得她很慌乱似的? 甩甩头,将这些事都先抛诸脑后,“齐凯!”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怎么举进别院见宁儿。 “墨爷。”齐凯快速来到他房间。 两人很快地投入讨论,墨夜专心地拟定计划,没有再多想狱澄儿方才的反常。 狱澄儿慌慌张张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扉轻喘着气,神情有些茫然,脑海中还在为自己方才的想法而感惊慌。 她怎么会觉得墨夜是她的?咬着唇,她软软地滑坐在地上,出神地望着床尾。 当天夜里,墨夜孤身一人潜进了天权城主的别院,见到了狱宁儿,同时也确定了一件事,狱魔儿真的失踪了! 事情远比他们所料想的还要严重,墨夜沉着脸,二话不说,隔天便带狱澄儿日夜兼程赶回瑶光城,紧凑的行程让狱澄儿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厘清混乱的思考。 幸好瑶光城与天权只隔了一州,路程不长,大概两天的时日就回到了瑶光城,而墨夜直接去见瑶光城主安夜寒。 狱澄儿还来不及跟他说什么,隔一天,墨夜又匆匆忙的离开瑶光城,她原以为墨夜过几天就会回来,没想到这一别将近两个月。 “大哥,二姐会没事?”这一个多月来,发生了很多事,二姐的下落在消失了近两个月,终于有了眉目,好像是在玉衡城,衡州珩王的地盘上,墨夜已经赶过去了。 “嗯。”安夜寒简单的应她一声,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狱澄儿有些不满的瞪着那个坐在书桌后的男人,她的大哥,瑶光城主安夜寒。 比起墨夜的浓眉不眼,大哥的容貌极为俊美,他与大姐有几分相似,只是大哥真不愧名字有个寒字,整个人浑身泠冰冰的,眼角眉梢都是板得直直的,给人的感觉就是笔挺如竹、气如松。 看着他,又想到了大姐,前两天大哥才跟她说过,娘所开的那家四季阁,跟皇家的事扯上了边。 话说从头,二十年前安王起兵造反的时候,把南王劫走了,这些年来南王下落不明,皇家却从来没放弃寻找,其中一个关键人物,就是先前调到驰州小县当县令的欧阳理,他也是来找南王。 辗转得知,当时南王好像曾出现在四季阁,而大姐手中握有一些四季阁以前的记录书册,所以才会招来这场无妄之灾,不过大姐跟天权城主也算是双喜冤家,斗气也斗出了感情。 反正大姐后来还真的在四季阁的书房密室里找到了南王当年的肚兜,也确定了几年前离开四季阁的一个姑娘的确跟南王一事有关。 皇上已经下旨为大姐赐婚,再过一阵子,大姐就会嫁给天权城主,至于二姐,就等着墨夜回来说清楚、讲明白了。 “宁儿要成亲了。”安夜寒冷不防说了句。 狱澄儿愣了下,“嗯 .”憨憨地点个头,不懂大哥突然讲这话干 么? “墨夜也二十二了,娘说要帮墨夜安排亲事,你知道墨夜有哪个贴心的姑娘?”也许是大妹的婚事刺激了娘,这阵子娘没少在了耳边罗唆。 听安夜寒这么一说,狱澄儿也不知道为什么,马上想到了那个叫红婷的姑娘,心里就像被什么给堵住卫样难受,又想起那天两人亲密的模样,手心里的帕子都快被她扯破了。 “没有!”不想承认红婷,她说得有点咬牙切齿。 安夜寒顿了顿,斜斜瞟了小妹一眼,小妹脸上那抹红晕,看得出来是气的。 “怎么了?” “没什么。”她气呼呼的顶了一句,也不管大哥的反应,转了个身就回去自己的房间。 正坐在窗前绣花的两个丫鬟路香还有芸香,一看到主子脸色难看地跑回来,连忙放下手上的花绷子迎上去。 “三小姐。”她们本来就是在四季阁服侍狱澄儿的丫鬟,先一步被带回到瑶光城,回到城里,自然不能再用在青楼时的称呼,便统一改口叫三小姐。 狱澄儿凝着一张俏脸坐到铜镜前,出神的盯着镜子里反射出来那张模糊的面容,久久之后才叹口气,“都退下吧。” 路香跟芸香对看一眼。“是。”两个丫鬟都很识相收拾好东西,快步退出去。 狱澄儿脑子里不停地转着,不由得想到了十几年前墨夜赐来的时候,又想到方才大哥说的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在辰曦,像大姐那样二十岁才嫁人的女子极少,多半都是十五、六岁就嫁人成亲了,更别说墨夜,想想,墨夜长得好看,名下的产业也多,他可不是一穷二白的呢。 狱澄儿笑着皱皱鼻。大姐跟二姐不知情,但她可是一清二楚,娘当初所置办的产业可不是只有四季阁而已,庄子、土地还有店铺都不少,自从娘和爹去游山玩水后,很多都交由墨夜负责打理,现在的他可是比她们三姐妹都还要来得有钱多了。 一想起那个娇媚的红婷,狱澄儿有些不高兴地撇撇嘴。哼,长得也不是很漂亮!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纤细的手指划过两道弯弯的柳眉,嗯……跟她差不多,鼻子好像没有她漂亮,嘴巴好像也比对方小了一点…… 照着镜子,左转右转看了好一会儿,她放下手,微低下头,“我是在干什么……”墨夜如果有心上人,她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反而觉得心里闷闷的,很不开心? “在想些什么?”说人人到,墨夜的声音突地在她身后响起。 狱澄儿吓了一跳,一转身,就看到墨夜的人,眼一弯,“墨夜,你回来了!” 她高高兴兴的就往墨夜身边凑过去,正想要像以前一样勾住他的手臂时,从他身边横插出另一只手臂,先她一步勾住了墨夜。 她一愣,傻傻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人。只见红婷笑嘻嘻地勾住墨夜的手,向傻眼的她打了声招呼。 “三小姐,我们回来了。” 什么叫我们回来了?狱澄儿听她这样讲,一股火气就从胸口蹭了起来,大大的眼睛一转,怒瞪着墨夜。 墨夜接收到她的怒火,再看她死死盯着他被红婷勾着的手,他慢慢的把手臂抽回来,扬扬眉。“澄儿?” 狱澄儿也觉得自己的情绪起伏有些大,有些无措地摸摸自己的裙摆墨夜知晓那是她紧张时的下意识动作,眸光闪了闪,嘴角勾了下,再抬头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唉,这一趟累死人了,墨爷,你不是有话要跟三小姐说?快点说一说,咱们才能早些去休息。”红婷大剌剌地打个呵欠,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心,话是越说越暧昧。 狱澄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有点喘不过气。 墨夜看红婷越说越放肆,偏头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红婷收到他的冷眼,撇撇嘴,闪到一边去,嘴里喃喃念了几句,狱澄儿听不清,墨夜则是又给她一记冷刀子。 见狱澄儿的脸色还是不好看,墨夜上前主动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往内房里走。 进了内房,狱澄儿硬是把手抽回来,坐到一旁的梨花木椅上,撇头不看他。 “已经找到魔儿了。”墨夜顿了顿,有些话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 “二姐在哪?”狱澄儿高兴地转望着他。 墨夜盯着她好一会儿后,才慢慢地开口叙述狱魔儿失踪的始末…… 魔儿其实并不是失踪,而是被珩王带走了,估计是珩王带走魔儿的方式不太温柔,所以魔儿撞伤了脑子,忘了以前的事。 狱家两姐妹都跟寻找南王曜玄翰一事扯上了关系,珩王当时将魔儿留下来,是准备用来箝制宁儿的手段,没想到魔儿竟失忆了,珩王趁机编了一个身份给魔儿,导致他和夜寒的手下都找不到人。 结果阴错阳差,失忆的魔儿跟珩王产生了感情,而魔儿因为当初伤到了脑子,无法恢复记忆,若是要强迫唤醒她的记忆,只怕会有性命之忧,两方权衡之下,只好选择保住魔儿的命。、 前些日子,他见过魔儿几次,除了失忆外,魔儿看起来过得很好。 “这么说的话……我的二姐就这么没了?”莫名其妙少一个姐姐就这么没了,狱澄儿说什么也不能接受。 墨夜眼底也有些许黯然,“也非如此,珩王可以安排,让你们变成表姐妹的身分。” “我才不希罕!他怎么可以这样做?”狱澄儿忍不住红了眼,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妹变成表姐妹?这是什么烂主意!“我要去见二姐!” “不行!”墨夜摇头否决,“你忘了吗?我方才跟你说过,魔儿的脑子里有个血块,若是现在强行刺激她回想往事,导致血块移动,魔儿可能永远再也醒不来来。” 狱澄儿积蓄在眼眶里的眼泪此时落了下来,她难过地捂唇低泣,“二姐、二姐……呜呜……” 墨夜上前抱住她,早知道她会掉泪,大掌轻拍她的后背安抚,“至少她还活着。”原本魔儿一直没有消息,他跟夜寒心里都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如今知道魔儿还活着,生活过得也很不错,那就够了。 狱澄儿难过地哭着。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说的也是事实,哭了好一会儿,她吸吸鼻子,才哑丰声音问道:“那二姐跟珩王?” “珩王跟你二姐去找那位知道南王下落的姑娘,会先到天权城去见你大姐,夜寒已经赶过去了。” “那我……” 她话都还没有说完,墨夜就已经先摇头了。 “方才我与夜寒谈过,不宜让魔儿多见熟悉的人。”魔儿的病情才刚稳定下来,不适合让那么多人见到她。 墨夜目光幽幽地闪烁了下,他在玉衡城的时候就知道边界三州有叛军起兵造反,如今情况越演越烈,已经成了三州之乱。 夜寒方才向他透露,当今天子可能御驾亲征,而现在有叛军的三州之一是瑶光的属城,到时候他要代替夜寒坐镇瑶光城,没有办法带她去。 “嗯。”惆怅的低下头,除了接受,她还能说什么。 靠得近,狱澄儿闻到一股汗酸味,揉揉鼻子,微微退开一点。刚刚只注意到墨夜跟红婷两个人亲密的动作,现在她才发现到,他身上的衣服不只是黑,还有灰尘跟淡淡的臭汗酸味,看得出来他是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你才刚回来,快点去休息吧。”心疼地拍付出他肩膀上的灰尘。 墨夜淡淡一笑,“不生气了?” 拍打的小手一僵,她快速地收回来,转过身,“什、什么?我我、哪有生气?”心慌地结结巴巴回了一句。 厚实的大掌覆盖在她的头发上,轻揉几下,“没生气就好,我回房休息了。”停定了一下,大掌收回,轻巧的脚步声往外移动。 “墨夜。” “嗯?”他停下脚步。 狱澄儿站了起来,扭扭手指,嘴张了又闭上,扭扭捏捏的,好一会儿后才挤出一句,“你好好休息。” “我知道。”墨夜点点头,抬脚离去。 狱澄儿动动嘴,没有再开口说话,最后沮丧地坐回椅子上,心情不是很好,总有一种乱成一团的感觉。 第六章 隔天没多久,果然听到天子御驾亲征的消息,临界三州的三个七星城主跟随伴驾,安夜寒很自然的被调走了,而墨夜就替代他的位置留守城内。 墨夜更忙了,狱澄儿只有在他刚来那天见过他,接下来的日子,她压根见不着他的影子。 倒是红楼婷,不知道她是故意还是怎样,总是可以看见她端着什么东西往城主的书房走去,看得狱澄儿牙痒痒的。 忍了几天,她不想再忍,亲自做了墨夜喜欢吃的桂花糕,放在匣子里,准备和丫鬟一起送去书房给他。 还没到书房门口,狱澄儿眼尖的就先瞄到了红婷的身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倏地停下了脚步,拉着身后的路香躲在一旁的假山弯道后面。 “三小姐?”路香奇怪地看着她。 “嘘……”狱澄儿向她暗示,整个人靠在假山后面直盯着红婷。 只见红婷穿着一件淡红色上衣,赤金色长裙,裙上绣着大朵艳丽的牡丹,婀娜多姿,扭着纤腰来到书房门口。 “墨爷,红婷来了。”语气娇媚得快滴出水了。 狱澄儿不屑地撇撇嘴。装模作样的是要给谁看?墨夜才不会理你呢!怎知她才这么想,就听到墨夜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来…… “进来。” 狱澄儿一愣,眼看着红婷高高兴兴地进入书房,手心一紧,轻咬着下唇,心里难过得紧。 路得把主了这阵子的表现还有情绪全看在眼里。她当然知道三小姐喜欢上墨爷了,瞧小姐一脸想哭的模样,不忍心地说:“三小姐,咱们也快进去吧。” 红婷姑娘这模样,不就像以前四季阁那些手段高明的狐媚子,小姐有空在这伤心,还不如快点进去阻止她去魅惑墨爷。 犹豫了下,狱澄儿还是禁不住想看看墨夜的心思,领着路香过去,才走到书房门口,又听到红婷的声音响起…… “墨爷,人家为了你,可是牺牲不少呢!”书房里,红婷站在书桌前面对着墨夜抛媚眼。 墨夜当作没看见,“有消息?”他派红婷负责盯着南王消息这一块,知道珩王带着魔儿跟夜寒见过面之后,又出发到临海的一个小村子。 娇瞠了他一眼,“不解风情,人家为了你忙到现在,你就关心那些破事,一点也不在意人家。” 那几句人家来、人家去的,听得墨夜头都痛了,他极力忍耐地揉揉鬓角,“那你想怎样?”只要能让刀子闭上嘴,他也许会考虑照她的话办。 红婷害羞地低下头,像个小姑娘一样,“墨你……”又是娇滴滴的一声。 “你干什么?”墨夜低叫一声。 一直在门外偷听的狱澄儿忍不住了,伸手用力一推!“啪”地一声,门板用力撞上墙壁之后又弹回来。 书房里头,墨夜的双手正握着红婷的双肩,脸上有一抹嫣红的胭脂,而红婷则是半靠在墨夜的怀里,薄纱的外衣滑落了一边,露粉嫩白皙的右肩,一脸红徘迷醉的仰着头,就像在等待别人撷取的娇花。 狱澄儿的脸色倏地刷白。这一幕,比之前那些都来得令人震撼!要说先前只是针扎一样的心疼,现在就是像刀刃戳进胸口一样的剧痛! 墨夜原就听到了狱澄儿的脚步声,想推开巴在身上的人却已来不及,他心疼地看着狱澄儿苍白的脸色,有点焦急地想要解释,“澄儿,你听我说……”一边伸手欲推开还一脸迷醉的红婷,心里突升想要打死她的冲动。 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狱澄儿轻颤着身子,很想要冲上前付出把红婷抓离开墨夜,但是她的脚却像被谁拖住似的沉重。 红婷倒是讶异地盯着狱澄儿落泪的脸庞,“啊!三小姐,你、你看见了!” 这一次,她顺着墨夜的力道退开,慌乱急忙地想拉起落下的衣裳,十足十奸情被发现的模样。 “你闭嘴!”墨夜对她吼了一声。这家伙还在火上加油!怕澄儿的误会不够深吗?“澄儿!”他看狱澄儿脸色不对,担心地走到她身边。 狱澄儿怔愣地看着他大步走来,突然间,有一种叫做后悔的情绪深深地抓疼了她的心! 是的,后改线,到这一刻的心痛,才让她看清楚了,原来,她是这么在意着他。 只是太习惯了他的陪伴,所以看不清自己的心,总以为自己对墨夜是兄妹之情,现在发觉,是不是太晚了? “墨、墨夜……”像个无助的孩子,她下意识地想依靠他。 墨夜是想要让狱澄儿对自己产生恋人的情感,但不是用这种方式,从以前到现在,他从没看过她这么伤心。 “澄儿,你……” 墨夜伸手想揽住她的肩膀安抚她,但还没来得及说出成串的句子,红婷又不甘寂寞地靠上来。 “三小姐,你不要生气,我跟墨夜、啊!不是,是墨爷之间,是清白的!”红婷红着眼睛,一脸委屈地解释。 “红婷!”真是越描越黑!墨夜气得快动手打了人。 狱澄儿承受不了这个事实,娇小的身子晃了晃,“我……”一开口,心就好痛,仿佛快喘不过来,突地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澄儿……”墨夜眼明手快的抱住她,一弯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轻放到书房一旁的榻子上。 “三小姐!”一直在旁边不敢吭声的路香吓了一跳,跟着来到榻边,着急的喊着。 红婷大惊,她本来只是想刺激一下狱澄儿的,怎么这样就晕了?惨了!看墨夜的脸色…… 吐吐舌,红婷趁着墨夜现在一颗心都在狱澄儿身上,偷偷转身想落跑。 “红婷!”墨夜的怒吼陡地自她身后响起。 狱澄儿觉得自己作了一场梦,梦中的她回到了小时候,墨夜陪着她在花园里游玩,她很高兴地笑着。 突然场景一换,她哭哭啼啼的送墨夜离开,却那不知名的山上学习武艺,这一别,就是五年。 等到墨夜再回来,她已经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墨夜变得比以前还要安静,但是她跟以前不一样了,身上曾有的戾气,渐渐地转成一生中沉稳、内敛。 墨夜从不开心的大笑,只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然后,她的眼里也有墨夜。一年一年的长大,每次只要她一回头,都可以看到他。 梦中又回到了那一夜,她闭着眼睛假寐,耳边却听到墨夜的笑声,那笑声包含着一种她不知道的东西,让她脸红心跳,一颗心飞快的悸动着。 再接下来,梦境里出现了一个讨人厌的女人,取代了她的位置,用着娇媚的声音、美丽的外表,陪在墨夜身边。 她好伤心、好难过,墨夜对那女人是不同的,她说不出来,但是可以感觉得到,有进修那女人说了一此惹怒他的话,他却只是忍耐,不像以前,只要阁里的姑娘对他示好,他都会冷漠直言地拒绝。 这一次不一样…… “澄儿、澄儿,你醒了?”墨夜看她紧闭的眼珠子一直转动,应该是清醒过来了。 狱澄儿听到他的声音,心里又酸又痛,孩子气地偏头,用被子盖住脸,顺道用被角抹去滑落的泪水。 “澄儿,你听我说。”墨夜对她举动感到好笑也心疼。之前她的异状他看在眼里,只不过一直没有时间跟她好好谈,如今被红婷这么一闹也她,也是该说清楚的时候了。 她不想听!死拉着被子蒙着头,心疼得就像要裂开一样,方才他与红婷亲昵抱在一起的那一幕,深深刺伤了她的心,她都已经亲眼上上睹红婷衣衫不整的躺倒在他怀里,他还想要再说什么?以他的武艺,如果不愿意,大可以把红婷推开。 墨夜也不勉强澄儿,隔着被子,轻拍着她的背,“澄儿,红婷跟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知道红婷为什么会做出寻些举动,都是为了他。 “骗人!”闷飞的声音在被子里响起。 墨夜笑了笑,“你还记得我为什么会去学武功吗?” 被子里的人静了一会儿,然后动了动。 他见状,继续说道:“以前我曾经想过,为什么我会出生在这个世上?如果我爹娘不要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让我过那样的生活?” 蒙着被子的狱澄儿没有看见他的表情,却听出他语气里的苦涩,墨夜来到四季阁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曾经听娘隐讳的提到一些。 “遇到你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笑得那么温暖,刚来到四季阁的时候,我不愿意打开心房,因为我不想又一次的失望。 直到那一次,你因为我受伤了,我才知道你是真心对我,所以我也决定要真心对你好,要把你当成亲生妹妹一样疼爱永远不分开?” 亲生妹妹?狱澄儿心口缩疼了下。 “在山上习武的日子真的很苦,每一次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我都会想着你,想着回去见你,然后继续捱下去,一年又一年过去,我看着你一年年的长大,慢慢的,我发现自己再也没办法把你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 因为,我发现自己总是忍不住地想靠近你,看着你笑我就开心,看着你哭我就跟着心疼,将你从心上慢慢地放进了心底,澄儿,你懂我的意思吗?“ 被子动了动,墨夜伸手轻轻地蒙在她头上的被子掀开,看到一张红通通的脸蛋,目光柔和地凝视着她。 “澄儿,我不会逼你,我们慢慢来,你还小,我们有很多的时候。”他想要呵护她慢慢成长,然后再对他绽放出属于她的美丽。 狱澄儿说不出现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胸口涨得满满的,想笑,眼泪却又忍不住掉下来。 这一次,她很清楚地看见墨夜眼底的感情,心底酸疼了下,是她以前从没注意到吗、墨夜一直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的吗? 她想到方才的事情,“那……红婷……”讲到那女人,语气忍不住泛酸。 墨夜看着她那纠结的小脸,低笑了下,在她羞怒的注视下,他抬手抹支她颊边的泪痕,“红婷跟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狱澄儿咬着唇,“那是怎样?”不是她小气,只是红婷对墨夜的态度实在很暧昧,而且墨夜对她也颇为容忍。 墨夜知道不说清楚,她心底一定会有疙瘩。“你知道我师父原震吗?” 狱澄儿点点头。 墨夜想了一下了开口道:“红婷是师父的孩子,当初我去山上拜师会那么顺利,有一半也是因为红婷的关系。红婷小的时候,曾经被拍花子抓走,师父花了几年的时间才找到红婷,红婷跟我……有相同的际遇。” 狱澄儿一愣。相同的际遇?墨夜小时候曾经被卖到小倌馆、去,那红婷不就是被卖到……她倒吸了口气,捂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有多青楼都从拍花子或人牙子那买小姑娘,然后人从小开始培养,等到她们年岁到了,就开始让她们接客。四季阁虽也是青楼,但却从没做过这种事,娘开的这间四季阁,可以说变相收留了很多可怜的女人。 春、夏两阁的姑娘,只要有本事,随时都可以赎身走人,秋阁的姑娘比较命苦,有很多则是自愿赚那些皮肉钱,娘从不强迫她们。冬阁当初并没有打算开成小倌官的,是墨夜当年待过的小倌馆,后来不知道得罪了哪一方的贵人,被人全端了,里面的小倌顿时之间失去了依靠,如同牛羊一样待人宰割。 那时候,是墨夜拜托娘接手那些小倌,再怎么说,留在四季阁里也比任人鱼肉好太多,所以四季阁里的冬阁才会变成娈童馆,只是有本事离开的,娘一样从不阻止,接不接客,娘也从不逼迫。 如果红婷曾经被卖到青楼,那她就可以了解为什么红婷身上总是有一种难言的媚惹感,这都是被训练过的。 狱澄儿了解地点头,原本还漾着酸意的模样,也变成了体谅。 墨夜弯了弯嘴角。“你误会了。” 她不解地看着他。误会?误会什么? 墨夜一向冷峻的五官难得出现一丝促狭的笑意,“红婷……以前也跟我一样,被卖到小倌馆过。” 喔,原来是这样,狱澄儿点点头,然后突地一僵,愕然地看向他,“小、小倌馆、”小倌馆收的,不都是男童吗?这么说来…… “红婷的本名,叫做原鸿亭,鸿图大展的鸿,亭台的亭,他是男的。” 狱澄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像被雷打中似的,傻了。 墨夜见状哈哈大笑。这是狱澄儿第二次听到他的笑声,但这一次,她却恨不得把手边的被子塞进他嘴里。 这个消息真是……太震撼了! “哈哈哈哈……”猖狂的笑声,一点也不客气的刺进某人的耳朵里。 狱澄儿没好气地瞪着那个发出如此刺耳笑声的少年,一双大眼在桌上瞧了瞧,挑了个大胖橘子了,用力的往少年身上砸。 少年身手矫捷,转身接过了橘子,大剌剌地坐在她旁边,拨开橘子塞进嘴里,“恼羞成怒喔?”嘴里吃着橘子,说起话来含糊不清。 第七章 这样粗鲁,哪还有之前见到的娇媚?没错!这少年正是恢复了男子打扮的红婷,应该说是原鸿亭。 “你闭嘴!”狱澄儿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眼睛有问题,怎么会把他看成女的? 原鸿亭才不管她纠结的心思,自己乐得很,“哎,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就听着师兄说你。”他虽是原震的儿子,但拜师比墨夜晚,辈份上来说算是师弟。 狱澄儿偏头在看他,“说我?” “是啊,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师兄常说有个小丫头对他好,所以他也要对她好。”原鸿亭懒洋洋地说着。 狱澄儿脸一红,“哪有。”她小时候的性子像大姐,挺娇的。 原鸿亭的语气却突然一转,看着她的目光变得阴凉狠厉。“师兄一直把你放在心上,你最好别让师兄伤心!” 狱澄儿一愣,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可怕! 原鸿亭冷冷一笑,那笑里带着杀气,此时一只大手突然冒了出来,往他后脑勺一拍。 “不要吓她!”墨夜一进园子里,就听到师弟说的话。 围绕在原鸿亭身边的寒气倏地消失得一二二净。他嘴角一扬,又是一副阳光笑脸,“说笑而已。”甩了甩手,他边起身离去边说道:“我打扰喽。” 墨夜坐到她身边,摸摸她有些发凉的小手,“别理他,他说说而已。”他以为她吓到了。 “我没事。”狱澄儿摇摇头,迟缓了一下,“鸿亭跟你的感情很好?”她觉得鸿亭刚才给她的感觉,很像小时候的墨夜。 “嗯,你忘记我在山上待了五年吗?”想起往事,他眼底也浮出一丝想念,“魔儿总是女孩子,虽然跟我师出同门,但习武的时候跟我却是不能相比的,她一年中也就只有四个月待在山上剩下的时间,就只有我跟鸿亭。” “原来如此。”她想了想,突然对女装打扮的红亭有点印象,好像是在两年前,他被安排成为夏阁的姑娘,啊,那时候墨夜里师父就已经去了,怪不得鸿亭会跟着墨夜。 “鸿亭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吃过很多苦。”墨夜目光一黯。只有待过那种地方的人,才会知道那种地方有多可怕,更别说鸿亭被找回来的时候已经十岁了,在小倌馆中,七、八岁的孩子就要学会待客,他自个是拼了命才能逃离那里,要不然如今只怕世上没有墨夜。 “嗯,我知道。”看他黯然的神色,就知道他又想起以前的事情,狱澄儿暗暗责怪自己太大意,立刻转开话题,“墨夜,二姐她还没找到南王吗?” 说到家,墨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找到了那位陈姑娘。” 狱澄儿一喜,“那太好了,湳王呢?”身为六星城主的家眷,虽然没有参与朝廷之事,但她多少也从爹娘口中听过,湳王的下落一直是皇家的一个心结。 “……珩王跟魔儿到达的时候,那小村子……已经被屠村了。”全村两百多口性命,就这么没了。 “什么?怎么会被屠村?”她脸色一白,“那二姐……” “魔儿没事,只是受了点伤。屠村一事,多半与叛王有关,陈姑娘临死之前,写了一封信藏在她儿子身上,里面有湳王的消息。” “那、那……唉!”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说庆幸陈姑娘有留下线索吗?以全村人的性命,换得一个湳王?不对?“那陈姑娘儿子还活着?”照理说应该是第一个被杀的才对。 “嗯,她可能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形,暗地挖了一个地洞,把儿子藏在地洞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地洞的入口。”墨夜嘲讽地抿嘴。身为一个母亲,她或许是负责的,但身为一个人,她却不配! 若是早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形,明知会波及他人,为什么不报官?说到底,还不就是自私吗?当年湳王可是她卖出去的,她她怕被追究责任,知道就算捅出来了,她也没有好果子吃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 狱澄儿单纯,没有想这么深。墨夜也不可能多嘴把这些不好的事情告诉她。 “那现在吗?”重点还是在湳王。 “珩王传了消息过来,陈姑娘早先在驰州的时候,曾经育养湳王一段时日,到了湳王三岁的时候才将他卖到牙行。” “什么?三岁就卖到牙行?”狱澄儿刚才还觉得陈姑娘是慈母,现在则是变成一个大坏人。有了墨夜的例子,她知道被卖到牙行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生死都不由人。 “嗯,我已经派人到驰州,照辰曦国律,买卖奴仆都要立下契约,需有牙长与官府印才能成约,当年湳王失踪的时候才两岁,再加上那女子育养一年,算得上是十九年前的事情,只要翻找官府十九年前所立的牙行奴仆契约,找出被买卖的三岁男孩就能找到人了。” “咦?不能以陈姑娘的名字去找吗?”找名字不是比较快? 墨夜摇头,“当时辰曦才刚安定下来没多久,官府也没那么严,并没有写上卖家是什么名字。” “要是很多人符合怎么办?对了!要怎么确定湳王是谁啊、总不可能凭容貌吧?”物有相似,人也一样,狱澄儿想了想,“滴血认亲?” “那怎么能做准呢!”墨夜摸摸她的头真想知道她脑子里都装什么,民间常用的滴血认亲,不过是一种手法而已,只要有了方法,每个人的血都能相融。 “那怎么认人?”她真的很好奇。 “你应该知道的。”他含笑地望着她。 狱澄儿皱着眉想了又想,突然灵光一闪,高兴地用力拍手。“啊!我知道了,是皇室的玉牒对吧?”她怎么会忘了呢! 每当有皇室子女出生,,负责掌管皇家人事的宗人府,都会将孩子出生时身上所有的特征详实记录。 这个规范不光是皇室有,连七星城也有,七星城对皇室来说太重要了,万一被换了个人,对皇帝有异心就糟了,所以七星城主的家眷,不管嫡庶,只要有子女,一样都会记录在七星城的宗人府纪录上。 “嗯,到时候将符合的人带到皇都,再由宗人府核对特征,就可以找出湳王了。”他赞赏地点点头。总算不是太笨。 “那就好,希望一切都顺利。” “会的。”墨夜颔首。 “过些日子,等事情都平定了,我带你去上山见师父。”师父的孝丧期早过了,现下辰曦动乱不安,等到湳王的事情水落石出之后,他想带她回去见见师父。 “他不是已经逝世了?”狱澄儿傻乎乎地回问他一句。 墨夜一笑,“想些什么,我是让你随我去山上祭拜。” “喔,吓我一跳。”甜甜一笑,拉着他的手臂轻摇,“跑我说一些在山上的事情。”这么多年,她从没有问过他这些。 “山上没什么好玩的,刚去的时候是夏天,大热天里,站在阳光下扎马步,师父比较偏心,让魔儿站到树荫下扎马,那时候鸿亭看到了,大叫不公平。” “那师父说什么、”她好奇。 墨夜忍俊不住地笑了笑,“师父什么都没说,只让鸿亭再多扎一个时辰,从此以后,鸿亭再也不敢抱怨了。”多那一个时辰,就让鸿亭隔天完全下不了床。 狱澄儿哈哈大笑,“鸿亭很识相嘛。” “当然,不过鸿亭也是口服心不服,安份地过了一阵子之后,他在师父的茶水里下了巴豆,让师父跑了一整晚的茅厕。” “那原师父没打他?” “打,怎么不打?拿着剑追着鸿亭满山跑。”墨夜想到那一幕还是觉得好笑,鸿亭为此还躲在外面整整三天,直到真的饿得不行了,才跑回去求饶。 “那算起来,你们师兄妹三人,就二姐最好命了。”二姐真是赚到了。 墨夜盯着她,眼底流窜着揶揄的笑,“你可知道,那巴豆是怎么来的?” 狱澄儿一顿,紧接着讶异地张大嘴,“该不会……”不会吧!她印象中二姐没有那么坏心啊,又不是大姐。 “你想想,我跟鸿亭都待在山上,我们要怎么得到巴豆?” 也对!照这么说来,只有二姐才有可能到药房买巴豆回来。狱澄儿没想过二姐也会这么坏心,“二姐为什么要帮鸿亭?” “你二姐从小就是个实心眼,常弄不清楚别人是说真的还是假的,又嘴硬心软,鸿亭装得可怜兮兮,跟你二姐说了他常常不通顺,麻烦你二姐买一些巴豆回来熬汤喝,你二姐就信了。” “我就知道,那二姐没事?”跑一整晚的茅厕,要是她,一定会很生气。 “师父那一次很生气,连魔儿都捱了好几下,在屋外整整跪了一天,师父才原谅好快。”其实师父是气她这么好骗,惩罚重一点,让她学个教训,但是没用。 “唉,鸿亭还挺像我大姐的,惹了祸都把我二姐给牵下水。” “也是,山上学武的日子很苦,魔儿个性也闷,我又不爱说话。鸿亭一个人不作怪的话,日子真的会很无趣,他小时候也常哄着魔儿帮他做事情……”墨夜细细地回首那些年的往事。 狱澄儿靠在他身边,听着他低沉的声音诉说着过往,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在墨夜的心底,只怕原震就是如同父亲的存在吧? 想他自小无父无母,娘虽然收他为义子,但只要是男孩子,都会有一个想要追随的对象,依照血缘天性,那个对象应该是父亲,可是墨夜没有,娘那时候又跟爹闹得僵,墨夜也没机会见到她爹,直到遇见原师父。 她以前曾经见过原师父几次,现在想想,墨夜现在的言行举止,不都跟原师父很像吗?原师父总是板着一张脸,也不爱说话,一次见了他笑,似乎也是淡淡地勾起唇角而已,跟墨夜很像。 “墨夜,你会不会想找你的爹娘?” 墨夜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怔了下,眼神有些迷离,下一瞬又马上恢复,“不会。”他曾经有的遗憾,师父跟干娘已经为他补上了。 狱澄儿默默地握住他厚实的手掌,墨夜抬眸看她,她笑了笑,把头轻轻地贴在他的胸口。 “你再多说一点给我听。” 风吹,树摇,伴随着低低的细语,在这秋天的午后,令人心心旷神怡,日子要是能这样安安静静的过下去,那该有多好! 墨夜沉着一张脸,默然的盯着齐凯跟齐安两兄弟。 今天他们风尘仆仆的从驰州赶到瑶光城,带来的不只是湳王的消息,同时还有两位疑似湳王的男子。 齐凯看主了神色不定,倒是可以体谅他的心情。 他们兄弟俩到了驰州之后,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就开始翻找宫衙里那堆已经被书虫蛀得差不多的烂薄子。 花了快十天的时间,终于找出十来个孩童的资料,细细核对,女的直接划掉,剩下的几个细细询问了,好些个还记得自己的爹娘是谁,这些自然也划掉,算一算,就剩这么两个还算符合的。 只不过他们查找的过程中,还发理有一个人也符合,那个人就是被四季阁阁主收养的义子,现今改名为……墨夜。 课外发现这件事,丙兄弟商量过了,决定直接把人带来,然后再把调查的结果告诉他,剩下的就交给主子自己去决定了。 “还有哪两个人?”墨夜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 一直提心吊胆的齐凯跟齐这安这才松口气。 齐凯翻了翻薄子,“一位名叫王二,十九年前被卖给驰州湖县王家,现为王家的小厮;另一们名为严林,十九年前被里安镖局的镖师收养,现在也是一位镖师。” “已经跟他们说过了?”墨夜看薄子,上面记录得很清楚。这两个人也的确是最有可能的,至于自己,他从没想过自己有可能会是湳王。、 “没有,只将人带了过来。”齐安回道。 墨夜点点头,“三州之乱已经平定得差不多,一切等安城主回业,先将他们两人安排在内城。” “是。” “叩叩!”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房里三人的眼珠同时移向门口。 只见一抹粉嫩色身影,又眸盈盈生波,手里捧一只瓷盅,踏着轻快的脚步进来。 “你们回来啦,事情办好了吗?”狱澄儿很自然地手上的瓷盅放到墨夜的面前,笑吟吟的对他们两人打招呼。 “是。”齐家两兄弟行个礼就退到一旁。 “又是什么?”墨夜的表情有些无奈,眼底却是深深的宠溺。这阵子澄儿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好兴致,突然迷上了洗手作羹汤,而他就很荣幸的成为第一个尝试她手艺的人,还好都 有厨房嬷嬷在一旁看着,煮出来的东西还能入口。 齐凯两兄弟讶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向冷脸的主子居然对三小姐如此温柔,要不是怕失仪,他们还真想揉揉眼睛,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嘻嘻,是汤品,嬷嬷说秋天要温补,我帮你炖了杜仲人参鸡汤,你试一试。”这可以说是她的得意之作,方才她偷了一口,味道很不错。 “你们先退下,将人安排好。”墨夜挥挥手。 齐凯跟齐安虽然还想看下去,可是主子开口赶人了,他们也不赖磁不走,一步三回头地瞄着那对谈笑亲密的男女,很想再多看一眼啊! 第八章 墨夜掀开盅盖,浓郁的香味随即扑鼻而来,他挑挑眉,拿起瓷调羹舀了一匙入口,中药的香味与鸡肉鲜味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好手艺。”夸奖的话里,含着一丝丝戏谑。 狱澄儿红了脸,娇憨地嘿嘿笑着,有些心虚,在他打趣的目光下撑不到一刻钟,脸颊越来越红,终究自动泄了底。 “好吧,不是我煮的。”她有些不满的嘟起嘴,横他一记。都不愿意哄哄她。 墨夜瞧着她那副委屈的模样,好气也好笑,捏捏她放在桌上的小手,“以后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何必亲自动手。”他还怕她伤了自己,她那双没拿过比笔重的小手,万一让刀子给划伤了,心疼的还是他。 狱澄儿不好意思说出口,其实,她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试试洗手作羹汤的感觉,结果有些惨不忍睹。 第一次,她端出一碗黑漆漆的的汤,她没试喝,但光闻味道就感觉非常难喝,让她感动的是,墨夜居然二话不说就喝光了。 第二次她再接再厉,在曾经是御厨的嬷嬷教导下,总算炖出了还算有模有样的汤,闻起来还挺香的,她喜孜孜的端给墨夜,墨夜还是二话不说一口气喝完,还夸她进步了。 她高兴的拿着瓷盅走了,回到厨房,忍不住伸出小指,点了点碗底的汤水,一入口,她整张脸瞬间皱在一起,那汤好咸!咸到舌头会麻掉的那种! 这会她更感动了,墨夜居然喝得下去,可是她也更感愧疚,原本是想帮墨夜补一补身子,没想到两次的补汤喝下来,墨夜倒是瘦了。 第三次挑战,厨娘实在不忍心看墨夜越补憔悴,三不五时就抢过她的刀、夺取她的锅子,才完成今天这盅香喷喷的鸡汤。 “对了,湳王的事?” 她刚才只记得汤,忘了问齐凯两兄弟。 墨夜黯然了下,“有三个人符合条件,等夜寒回城后,就能出发去皇都日晏核对身份。” “三个人啊,那还好,要是有十来个符合的,一定很麻烦,那三个都是些什么?”她有点好奇,印象中,她大概六、七岁时的时候,曾经跟娘一起回瑶光城,那时候好像是参加奶奶的八十大寿,她记得在寿宴上,有看到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皇上那和身高贵的王家之气,让刀子印象深刻。 “一个小斯,一个镖师。” 身份差真多,狱澄儿咧咧嘴,“还有一个呢?” 墨夜垂眸不语,直到狱澄儿久久听不到回答,疑惑地望着他的时候,他才开口道:“我。” 她眨眨眼,“什、什么?” “还有一个就是我。”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卖掉的,自有记忆以来,就是一直在各处流转着,心里不由得滑出一丝异样。 狱澄儿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墨夜……”她突然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来一种淡淡的哀伤,心里一酸,反手握住他的手。 不喜欢看见他眼底的伤痛,她弯着腰埋首在他的肩膀上,双手勾着他的颈子。 她担忧的眼神让墨夜方才心里涨满的惆怅消退许多。 “没事。”他不贪心,亲生父母只能说是无缘。 “墨夜,你还有我。”她舍不得他难过。 墨夜心里一暖,目光泛柔,双手抱紧她的腰,汲取她身上传来的温度,“我知道。”是的,他的生命里,一直都有她,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来人啊!我渴了!”严林大剌剌地把双脚放在桌子上,一脸江湖痞样,扯着喉咙大声嚷嚷着。 小巧的庭院中,他的声音一落,转角处就走出了两个丫鬟,迅速地在桌上布好茶水、糕点。 “公子请慢用。”两个俏丽的丫鬟恭敬地福身行礼,退到一边随时准备伺候。 抓起桌上的饼子,大口大口的嚼着,严林放肆地打量四周,“不愧是内城,随便一个丫头都漂亮得花一样。”一双大眼上上下下地直往那两个丫头身上跑。 两个丫鬟垂眸敛眉,还是稳当当地站在原地。严林眉一挑,目光更加放肆,心底却是一沉。 连两个派来服侍的丫鬟都能有这等本事,他究竟扯上了什么人? 严要低着头,看起来好像在专心吃糕点,便实际上脑子里却飞快的转动着。这到底是什么破事?他才刚走完一趟镖局,总镖头就让他跟着那对姓齐的来瑶光,也不说清楚,就是让他跟着来,王八羔子,总镖头也不怕他就这么被宰了。 “那、那个……你说为什么他们要把我们留在这里啊?”身边一道唯唯诺诺的声音问着。 严林对天翻个白眼,撇头看着身边那个一脸害怕担心的家伙。这男的也是同他一起被带过来的,也不知道是哪门子小户出来的,那么没胆子,不入流的东西。 “你烦不烦啊?你问我,我问谁?” 王二被骂了顿,白着脸低下头,双手不安的扭在一块。 严林无趣的自己一个人吃吃喝喝,吃饱喝足了以后,眼睛不安份地转动着,接着站起身,状似无意地在庭子里转着,走着、走着,脚下一弯,就想绕出庭子。 “还请公子留走。”庭园门口,不知道哪冒出两个威武的汉子,在严林要跨出去时挡在面前。 “怎么着,大爷我要出去晃晃还不成吗?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严林不满的瞪着这两尊大神。 “内城里女眷众多,规矩多,不比外城,还请公子谅解。”两个侍卫口气不卑不亢,还是直挺挺的站着不动。 “你……”严林心头一火,“老子又不是犯人!把人关在这是什么意思?叫你家主子出来!”几句话一出,就让人听出他话中的草莽之气,终归是在刀口下讨生活的江湖人,处处被箝制,这让他很不安。 “公子。”两个丫鬟也走了过来,在这内城里吵吵嚷嚷的,只怕待会儿惹来总管。“公子,请别为难奴婢们。” “我是怎么为难啦?你们把人关在这就不为难啦?”严林火冒三丈,方才还只是嘴巴上刁难,这不是铁了心要出门了。 “喂!你别这样。”王二害怕他乱来害到自个儿,连忙出言劝阻。 “大爷我就是要出去!”严林才不管这些,跨着大步走出去,两个侍卫没办法了,只好动手拦人。 吵吵闹闹中动起手来。两个侍卫心有顾忌,不敢大肆出手,严林看出他们的退让,手脚更加俐落不留情,旁边的两个丫鬟脸色苍白,而王二只顾着在旁边尖叫。 混乱之中,其中一个丫鬟跑出庭园去通报,没一会儿工夫,就听到杂的脚步声往庭园里来。 “住手!”内城的总管齐悦领着一批侍卫进来。 两个原本负责守园子的李颜跟李业一听,马上往后退开,就剩严林还有已经快吓昏的王二还站在庭子中央,旁边的竹桌竹椅早都已经翻倒,一片狼籍。 “这是在闹什么,尔等当此为地?”四十来岁的齐悦,才不管眼前这两个人有没有可能是湳王,尽着自己的本份,厉声斥喝。 严林被吼得耳朵痛,王二没用,直挺挺的昏了过去,严格林不屑地瞟一眼躺在地上的家伙,痞痞地一笑,用小指掏着耳朵。 “老家伙,别以为吼得大声就有理,你以为爷爱来吗?把你家主子叫出来,什么事大家说清楚,把人关在这算什么?” 齐悦脸一沉,一扬手,“刷刷刷”的声音齐响,两边的侍卫拿着长枪,对准了严林,“这里是瑶光城,不是市井之地,岂容尔等出放肆!” 老家伙要动真格的!严林意识到这一点,脸上的笑意也全没以,绷紧着全身的肌肉,蓄势待发。 “齐叔,又在发威啦?”娇俏的声音从大伙儿的后面冒了出来,一点也不怕齐悦生气,说着打趣的话。 一听这声音,齐悦脸上的怒气眨眼间收得干净,有些狰狞的五官一下子就变得慈眉善目。这变脸的本事,让严林看得一愣,随着他的目光往庭园路径上望去。 众人让开的路道上,只见一对男女缓慢地走了过来,女的甜美可人,红扑扑的脸蛋像苹果一样粉嫩,男的俊伟英武,高大的身姿让人很有压迫感,神色清冷,眸底似乎也散发着淡淡的寒光。 狱澄儿好奇地看了看站着的这人,有一种看到江湖人的感觉,身材高壮,偏生长了一张俊秀的脸,有点不搭;地上那个,长得倒是白净纤瘦,可是也太没用了点,这样就晕 . “齐叔,怎么回事?” 墨夜皱眉看着,也打量了两个人选一眼,目光不经意的跟狱澄儿碰上,狱澄儿俏皮地眨眨眼,两人相视一笑。 这一笑里,有很多的意义。 这两人的相貌与墨夜相去甚远,墨夜也曾经见珩王曜玄凰,五官的确跟两人有一点相似,都是俊秀之貌,相较之下,墨夜显得十足阳刚,也不是长得浓眉大眼,而是另一种的英俊之貌。 “一点小事而已,忧了主子了。”齐悦恭敬地低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墨夜的身份,墨夜在瑶光城虽然没有什么职位,但是光凭地主随皇上出征,二话不说让墨夜代接城主的事物,就可以知道他在城主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更别说墨夜也有可能是湳王,不过他对这一点还是保持怀疑。 “什么小事!”严林知道碰上正主了,知道机不可失,抢过话头,一个箭步就来到墨夜身前,“你是什么人?爷是犯了什么事,把人给关在这小狗屋里,今天碰上,咱们就把话说清楚!” 地上王二也恰好颤巍巍的醒过来,听到这句话,白着脸胆战心惊的看着他们。 墨夜忍不住在心底叹口气。眼前这两位,一个活脱脱已经变成了江湖武夫,另一个就是个小厮,这样的人,回到皇家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只怕不是变成了统王爷,就是活生生被皇家那堆规矩给磨死! “放肆!”齐悦看不惯严林的态度,立刻严厉喝止。 “齐叔,你再吼来吼去,我就跟齐婶说。”狱澄儿拉着齐悦的手臂撒娇,她口中的齐婶就是那位解救墨夜不用再被越补越瘦的御厨。 齐悦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没有以前好,尤其是城医警告过他,让他让动怒,但是齐悦除了对狱家三姐妹会和颜悦色一点,就算是对着现任地主安夜寒,也是板着一张脸 齐悦拿这位可位可爱的小主子没撤,摸了摸鼻子,不再发威,退到一边去。一旁的侍卫哪见过威风的大总管吃瘪,每个人都偷偷勾勾唇角。 “澄儿。”墨夜伸手把她捞回身边不让她再继续破坏齐叔在侍卫心目中的威严形象。 想了想,过两日夜寒也要回到城里了,也该是告知两人事情原由的时候。 “跟我来。”墨夜扫过两人一眼,说完,便牵站狱澄儿先走。 人在危险的环境中总是会下意识地寻找同伴,对严林来说,王二是他目前唯一的同伴,两人对看一眼,严林沉了沉心思,跨出步伐跟上墨夜;王二白着一张脸,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提起心底最后一丁点勇气,追上去。 从墨夜的口中听到的事情,对严林跟王二而言,就像人家告诉他们天上下黄金雨一样难以置信。 严林听到这消息之后,最先怀疑的对方说的是不是真话,细细衡量之下,觉得应该不是,再一细想扯上了皇家,脸色沉沉的不是很好看。 王二就像突然间发了大财,原本苍白的脸色顿时浮现兴奋的红晕,心里也多了很多的想法,眸光闪烁不定。 墨夜一直在一旁观察两人的反应,对严林暗暗点了头,对王二则是摇头,只能希冀王二不是湳王 “你们在城里稍待几天,皇上的鸾架正在班师回朝,再过几日就会回到皇都,到时候我会带你们一起到皇都日晏的宗人府,确认身份。”到时候就是一步登天,可谓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头顶上的皇帝之外,也就剩另一个珩王。 两人神色各异,墨夜不想多管闲事,对一旁站着的齐凯使了眼色,齐凯颔首,恭敬地领着各怀心思的两人出去。 “墨夜,还是严林当湳王好了。”这是狱澄儿观察很久后的想法。 墨夜闷声一笑,“那要看玉牒上写了什么。” 狱澄儿也跟着笑了,“也是,大哥后天就会回来了吗?”她突然想到大哥那天说的话,再对照她现在跟墨夜的关系,脸色红了下,不知道大哥知道了以后会说什么? “嗯。” “墨夜,你说……大哥会不会反对我们啊?”她有点不放心,那天大哥说是娘想帮墨夜安排门亲事,娘跟爹支游玩,不知道娘他们知道了以后会怎么样? “如果夜寒反对,你会怎样?”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她的想法。 狱澄儿一怔,大眼望着他,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没有想过这一点,只是觉得她本来就应该跟墨夜在一起,鸿亭的事,她到现在还记在心底,那一天推开书房的门,看着女装打扮的鸿亭黏在他身上,那一幕,到现在都会让她心痛。 墨夜静静地坐在椅上,没有干涉她的想法。 他的眼神深邃得就像两潭幽幽的湖水,她看不出来他眸中的意思,突然间有一种感觉,她所说的话,就代表两人之间的未来。 她发现自己很自私,从一开始,就是他在身边默默的守候着她,而她则是受到刺激之后,才看清自己的心,也是他先表明了心意,她只是接受而已,从来没有给他一个正确的回答,她以为两人之间的情意纵使不说也互相明白,原来不是这样的,他一直在等,等她清楚的告诉他。 第九章 他总是在包容着她的一切,这一刻,她为了她的自以为是红了眼,眼底的迷茫消去,渐渐地转化成一种璀璨的光芒。 她慎重地来到他身边,牵起他垂放在腿边的手与之交缠。 “就算所有人都反对,我也会在你身边,墨夜,你还有我,我也有你。”是啊,她早就离不开他了,害羞尴尬算什么,这样一个把她捧在手心呵疼的人,她还需要害怕什么? 黑幽幽的眸子刹那间放出最闪烁的光彩,就像七彩流光一样耀人,薄唇扬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将她娇小的身子纳进自己的怀抱里。 情生意动,一切都发生得很自然,薄热的唇轻柔的覆上她红艳的小嘴,舌尖划过她颤抖的唇瓣,细细描绘她小巧的唇型,在她忍不住发出惊呼的时候,将她的声音含进嘴里,深深地吸吮她口中的甜蜜。 脑海里除了迷乱之外,就剩下甜蜜,口舌交融,品尝着彼此之间最甜蜜的味道,纤细的秀指无助地攀着他厚实的颈子,柔顺地承受他所给予的一切,身子发热,脸红心跳,酥麻的感觉从唇齿间蔓延到心底,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的柔顺,刺激了墨夜男人的本性,一切都不需要教导,很自然就吻得越来越深,身下一阵躁动,忍不住将她散发着甜美气味的身子搂得更紧,感受着她的柔软,在情况快要失控之撞,他才甚情愿地松开了口。 他的额顶着她的,两人气喘吁吁,墨夜痴迷地凝视着她绋红沉醉的小脸,红唇亮晶晶的,就像在诱惑他上前咬一口似的,而他也这么做了。 唇上传来的刺痛唤醒了她的的神智,近在咫尺的俊脸,漾着她从没见过的笑,那么的开心,她心底暖洋洋的,有些害羞、有些尴尬,可是最终,还是沉醉在他的眼底,水亮亮的大眼中盛江的都是对他的情意,再也不会有任何的迷茫。 她调皮的一笑,勾着他脖子的小手用力一拉,主动吻上他的嘴,也轻咬他一口。 低沉的笑声从两人唇间逸出,狱澄儿心底一颤,又酥又麻,半个身子都软在他的怀里,紧紧抱了,他也用力抱紧她。 这一刻的相守,他已经等了太久,梦见了无数次,醒来却都是一场空,现在,他的梦已经实际了,他,心满意足。 出乎狱澄儿意料之外,安夜寒完全不反对他们在一志,反之,他还冷笑了下。 “你终于开窍了,我还以为墨夜要等到七老八十。” 狱澄儿一噎,下一瞬不满地瞪着他。原来大家都知道墨夜对她的感情,就她一个人懵懵懂懂的。 “为什么都不提醒我?”早点说的话,她也不用被人刺激伤心了。 安夜寒眼底带着浓厚的轻视,“墨夜都不心急了,我又干么说?” 倒吸口气,算了!她就是说不过他。“哼!我先出去了,你们说话。”踩着气呼呼的脚步离开。跟大哥那种人讲话,早晚会被气死,她真不禁要同情未来的嫂子。 要离开之前,她还听到大哥说了一句…… “这么幼稚你真的喜欢?” “大哥!”狱澄儿第一次发挥河东狮吼的本能。书房里没声音了,她才撇撇嘴,走人。 等到那砰砰砰的脚步声走远了,安夜寒正经地与墨夜对视。“好好对她。” “你会看到的。”若无心,再多的保证也空口白话,但他对澄儿的爱绝对禁得起考验。 安夜寒也不是多话的人,话锋一转,改说起正事。“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到皇都、”他已经见过那两个人选,忍不住皱眉。 “后天,你觉得怎样?”大军已经回到皇都几日,豆豆小说阅读网提供也该是时候解决湳王的事,纠缠 了二十年,终于要结束了。 “不怎么样。”他觉得,坐在龙椅上那家伙有了这两人之一当兄弟,应该会头痛。“你长得不像,不然你当好一点。”墨夜长得跟曜的差太多了,他那深刻的五官,没办法让人睁眼说瞎话。 “呵呵……我喜欢简单一点。”他一直向往的像师父那样纵情山水的生活,那样会自由快乐得多,也很适合活泼的澄儿。 “我不喜欢去山上。”安夜寒陡地冷冷地说。 墨夜一顿,有些无奈地笑了,“我知道 了。”他还真明白他的心思。 “你知道到宗人府会遇到什么?”安夜寒眉头一皱,那是个讨人厌的地方。 “知道。”去到宗人府验身可不是什么好事,不但要脱光任人欣赏,还要被摸来摸去,要是可以,他真不想去。 “走个过程而已,保重。”安夜寒一点都没有同情心。 “嗯,我去通知澄儿收拾东西。”墨夜站了起来。那丫头从知道他也要到皇都验身之后,一直很期待去皇都玩。 “别太宠她。”安夜寒觉得小妹就是被墨夜宠得什么都不知道。 墨夜唇角勾了下,“我心甘情愿。” 安夜寒抿抿嘴,待他离开,才小声骂了句,“笨蛋。” 狱澄儿兴奋的坐马背上,一又明眸四处地打量。从瑶光通往皇都的大道,并不像其他宫道一样萧条,反而像边境的商道一样,都是人潮,官道也非黄土铺路,而是大块石板铺成,不论是人或马车行走都十分方便、干净,雨天时,也不会弄得满脚泥泞。 官道每一段路都会有一间茶寮,茶寮附近也会些小商贩,十分热闹,穿过弯曲的山路,也能看见不少的木屋土房在树林间林立着。 “当心眼珠子看掉了。”墨夜跟她共乘一匹,胸前那颗小脑袋晃过来,晃过去,他觉得好笑极了。 “记得帮我捡起来。”狱澄儿不以为意的回了他一句。 一旁围绕的侍卫还有齐凯都笑了。墨夜宠溺的看着她,然后摇摇头,随她了。 严林撇撇嘴,“女孩子家抛头露面有像什么。”一个大姑娘坐在男人腿上能见人吗?再撇一眼队伍后面的精致马车,不坐马车还让马画跟来干么? 狱澄儿听到了,“不像女孩子,你有意见吗?”她得意的往后一靠,一只手还拍拍身后那个高壮的男人,一副我有靠山的样子。 严林一口气梗着,瞧她得意扬扬的模样激得他手心发痒,可看了看她背后的靠山,一抿嘴,闪到齐凯后面去,眼不见为净。 他可不是傻子,同样是习武之人,对方是不是高手当然看得出来,这个叫墨夜的不光是长个头而已,沉厚绵长的呼吸,就够他知道这家伙不是好惹的。 狱澄儿高兴地偷笑,有个靠山真好。“墨夜,通往皇都的官道都像这样的吗?”听大哥说,造这样的石路花费至少都要十几万两,这简直就是在烧银子啊!“ “只有东、南、西、北四道城门延伸而出的官道才有,我们走的这一条官道,正好接上瑶光城正门,所以一路行来才都是石板路。”辰曦再怎么富有,也不可能有那么奢侈的把银子都花在铺路上。 “喔,难怪。咦,那这么说来,这一条路走下去就到皇都啦?很快嘛。”她知道皇都的地理位置就在瑶光城所属的瑶州。 “我们现在是出瑶光城属地而已,还要经过玄县与河县,今晚我们会在玄县住宿,明天午时才会到达皇都。”墨夜解说。 “哎,要是能把所有的路都铺上这种石板多好,就没那么颠簸了。”狱澄儿感慨了下,小脑瓜一转,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墨夜,你看以后要是有人发明一种东西可以铺在黄土上,价格没那么昂贵,又有跟石板一样的功用,那该有多好。” 墨夜一顿,轻轻一笑,忍不住爱怜的摸摸她的头,“你都在想什么。”这些奇怪的想法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 除了他们一行人,四周还有别的队伍,墨信息中狱澄儿几人本来就引人注上目,加上狱澄儿脆生生的嗓子,说出这么天真的话,旁人都感到好笑,但这笑里是没有恶意的,只是觉得她天真的很可爱。 “怎么可能嘛,笨蛋。”严林咕哝一声。 “你说什么?” 在众人的笑声中,墨夜丢给他一记冷眼。 严林缩了缩脖子。“没有,我说你真聪明,这种事情都想得出来,太厉害了。”他不是狗腿,只是不想挨打。 “还好啦。”狱澄儿害羞的低下头,这么直接的夸奖,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官道上突然一阵沉默,几个眨眼后又恢复正常。 一路上狱澄儿都赖在墨夜怀里吱吱喳喳的好不开心,偶尔会跟严林逗嘴几句,至于王二,他一路都待在马车上。其实,他原本应该骑马的,但是上了马之后手软脚软,怕他摔下来被马踩死,所以狱澄儿才让出马车给他,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她贪鲜。 傍晚,他们总算到达玄县,坐在马背上一天的狱澄儿也尝到了苦果,腰酸背疼不说,下马的时候,脚一软,要不是墨夜眼明手快抓住她,她当场就摔在地上了。 墨夜心疼的扶着她进酒楼,他们今天是住在每次县县城里最大的酒楼,说是最大,其实比起其他大城当然连一半也不到。 简单的洗漱之后,大伙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就回房休息。 狱澄儿早早就趴倒在床上,她觉得自己像块木头硬邦邦的,身在床上没一会儿意识便渐渐变得模糊,就在她快睡着之际,有人敲了房门。 从床上慢吞吞地爬起来,困倦地揉揉眼睛,缓步走向房门,“谁?”话音都黏在一起了。 “是我。”墨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懒洋洋地拉开门闩,也没看清楚来人是谁,摇摇晃晃的又躺到床上。 墨夜摇头笑了笑,手里拿了个绿色的瓷瓶,跟着走进来关上门,坐到床缘一看,发现她眼睛都已经闭上了,小嘴嘟嘟的,好像很不满自己吵醒了她。 “先起来,我帮你揉些药酒。”今晚要不帮她揉开酸疼的肌肉,明天这丫头肯定没办法走路。 “我要睡觉。”她孩子气地撇开头,不埋他。 墨夜也知道她累坏了,把药酒放在一边,伸手拉着她摆开着,拿了一旁椅上的软靠放在她背后,让她半躺在床上,掀开她的裙子,一双白玉的纤细小腿跃入眼底,眸色黯了下,拿起一旁的药酒倒在手心里覆在她腿上帮忙又推揉。 “啊……”小腿传来一股又酸又疼的感觉,让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的狱澄儿瞬间痛醒,她睁开眼,下意识的就要缩腿。 墨夜抓住她的小腿,“别动!不推散,你明天就爬不起来了,别忘了明天就到皇都了,你不想去玩了吗?” 狱澄儿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爱玩的心获胜了,忍着痛把另一只小腿也放在他的腿上,“你揉吧。” 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逗笑了墨夜,伸手捏捏她的鼻子,心里又软又明,纵使心疼她,下手还是一点也不留情。 “啊、啊……嗯……”狱澄儿红着一张脸,小巧的贝齿轻咬着下唇,痛得她鼻尖冒着点点汗珠,紧抓着被子的两手都扭成了十个白玉扣。 墨衣物低着头专心手上的工作。 “啊……”在极酸、极痛之后,又是极度的舒服,红姐的唇瓣忍不住逸出一声声暧昧的哼叫声,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正在水深火热里挣扎着。“嗯!” 在某人不知死活继续发出挑衅的媚叫声之后,墨夜终于忍不住把药瓶一丢! 狱澄儿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一张大脸跟黑影朝她扑了过来,惊吓的叫声还未落,娇小的身子就被压在柔软的裤铺上,小嘴也被一张薄唇发狠的啃着、含着不放。 房间里的温度倏地升高,墨夜含着那张一直媚惑他的唇,有些狂肆地掠夺着她的甜美,压在她的身上,感受到她胸前的柔软,受不住心底的渴望,大掌覆上雪丘轻揉着,另一只手伸进裙里,粗厚的掌心摩挲着柔嫩的肌肤,带来一阵舒服的快gan,让他更加的癫狂。 狱澄儿脑子里早就只剩下一片浆糊,全身酸软着,却又酥又麻,陡地胸前一凉,温热的鼻息吹拂在她的锁骨上,引得她忍不住一颤,半睁着迷蒙的眼,看着墨夜在唇在胸前印下一朵朵烙印,她觉得整个人都像火在烧一样。 她轻颤的模样就像一朵娇弱的花,让墨夜的yu望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不知不觉中,她的衣服已经散开来,红粉的肚兜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两团雪丘上都是点点红痕,墨夜扯开自己的衣服,当赤裸的肌肤相触时,柔滑的触感让他舒服的低吟一声,低下头更加猛烈地在她身上制造属于他的印记,他的长腿已经伸到她的腿间,顶开她的双腿,用他的yu望摩擦着她最柔软的敏感。 当两人ji情迷乱的时候,墨夜听到了屋顶上传来若有似无的脚步声,高大的身躯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墨夜?”抱着他的狱澄儿立刻感觉到他的不对劲,睁着满是情欲的大眼,不解地望着他,小腿在他的腰上蹭了下。 墨夜被她的腿一勾,差点又扑上去,但他极力克制住,耳朵动了动,一双厉眸抬起看着屋顶,只见屋瓦的细缝中,有些细沙滑落,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不断传来。 他快速地帮还在迷乱中的狱澄儿和自己穿好衣服。狱澄儿被他这一弄,当然也清醒了,还没有空害羞,就看到他凝重的神色,知道出事了。 第十章 墨夜拉着她躲到房间最里面的角落,屏着呼吸看着屋顶,转头对她做个噤声的手势,狱澄儿点点头,很乖巧的把自己的身子缩在他背后。 没一会儿工夫,就听到隔壁房间传来打斗声。 “你们干什么?”是严林的叫声、 “啊!救命啊!救命!”还有王二的惨叫声。 墨夜心一动,先示意狱澄儿一定要躲好,才跨步向前想冲去隔壁救 人。房门突然被踹开来,几个拿着大刀的黑衣人直往她袭来。 他的长剑没有带在边,抓起一边的椅子扔去,一群人就在房里打了起来,房里的东西没多久就被毁了大半。 敞开的房门还有破损的窗户,让狱澄毫不吃力地看到外面的情形他们住在二楼的客户,二楼通常都是较好的上房,也只有他们一行人住得起,放眼望去,墨夜带来的侍卫还有齐凯都在外面跟簇敌人相搏。 狱澄儿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添乱,躲在一旁不敢出声,墨夜对上几个黑衣人是游刃有余,外面几个就比较惨了,尤其是王二。 王二一直以为自己就要去皇都当王爷了,没想到今晚会碰到这些黑衣人,他紧抓着侍卫的手,把他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扯开喉咙不客气的惊叫。 负责护着他的侍卫现在是恨不得把他敲晕,王二叫得他头晕眼花也就算了,还死命扯着他持手臂让他没办法还击。 严林的武功比较好,杀了几个黑衣人之后,就跑过来帮忙,这下王二的救命稻草换人了。 “啊!来人啊!救命啊”王二死命的大叫。 十来个黑衣人发现里面武功最好的就是墨夜跟严林,不自觉将所有的攻击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墨夜学的是剑法,现在手上挥某人被打打昏的黑夜人的大刀和其他黑衣人交战,情势较为吃亏,狱澄儿在一旁心急,转头看了看,便偷偷摸摸的往墨夜的房间跑,但她却没有注意到有个黑衣人发现她的行踪,悄悄跟在她身后。 这间房当然也是满目疮痍,她四处看了一下,发现墨夜的长剑被扔到床下,她立刻冲过去捡起长剑,才想跑回自己的房间,就被挡在面前的黑衣人吓了一大跳,她紧紧把长剑搂在胸口,吓得脸色发白。 黑衣人看她拿着长剑,以为她会武艺,举起大刀就扑向她…… “啊!”狱澄儿惊叫一声。 那黑衣人才冲到一半,旁边突然冒出一只大脚把他给踹飞,是严林! “你个白痴!快躲起来!”严林身上已经开了几个血口,喘着气大骂。 墨夜也听到了她的尖叫,心一紧,抓住其中一个黑衣人的手腕,用力一甩,贴着对方飞出去的身子,再猛力一撞 “哗啦啦!”与邻房相接的土墙整个被撞散了。 严林错愕地瞪着大眼,看着墙都撞破的墨夜,再一次庆幸自己并没有招惹他。 “墨夜!‘狱澄儿把手中的长剑朝墨夜一扔。 墨夜立刻丢下手中的大刀,精准地接下长剑,使出巧劲一抽,长剑出鞘,嘹亮的剑吟声响起,银色的光芒化作千朵的花瓣刺出,看似无力,实则凶狠凌厉! 狱澄儿见墨夜有剑以后杀伤力大增,甚至不时还可以帮忙严林,顿时松了口气,突地她感觉衣袖一紧,撇过头,就看到脸色苍白如雪的王二抓着她的衣服。 “你干么?”她没好气地抢回自己的衣袖,她一个姑娘都没他夸张! 王二不管她的抗拒,硬是拉着刀子衣服的一角,躲在她背后,“保、保护我,我可是未来的王爷呢!” 狱澄儿听了,一张俏脸差点变成黑脸,使劲想甩开王二的手,“你放开我!” 但王二好不容易抓到一个人当挡箭牌,怎么可能松手。 两个人拉扯间,其中一个黑衣人一刀把严林给逼开,往他们冲了过来,王二下意识居然伸手把狱澄儿往前一推…… “啊!”冰冷的刀光一闪,狱澄儿闭上眼等待那股剧痛袭来。 墨夜见状,及时冲了过来抱住狱澄儿,护在她身前,大刀划破了他的衣服,严林拼死挥了一刀扛住对方的力量,只见长刀砍过墨夜半个背部,鲜血瞬间喷洒而出。 “墨夜!”狱澄儿一闻这个气味就知道是墨夜,她立刻睁开眼,却正她看见鲜血喷洒的那一幕。 墨夜没空跟她说话,推开她之后又挥剑逼开追上来的黑衣人,这时候齐他们那边的黑衣人也解决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墨夜跟严林身边的五、六个黑衣人,在他们过来支援之后,这几个人也很快的解决了。 “墨爷!”齐凯担心的扶着脸色泛白的墨夜。 “墨夜!”狱澄儿也冲了过来,心痛如绞,墨夜裸露出的肌肤,有一道正在淌血的狰狞伤口。 “叫个屁啊!快叫大夫来!”严林喘吁吁的坐在地上,他浑身上下也都是伤。 齐凯这才回神,连忙指挥旁边的侍卫去找大夫。 严林看墨夜的衣服都让血给浸湿了,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罐白色的小瓷瓶,“喂!女人,你快点把这药给他抹上,应该可以止血。” 狱澄儿一把抢过他的药瓶,严林也不在意她的大有态度,这次真是九死一生,认个身份也这么危险,吓死人了。 拉开瓶塞,狱澄儿倒了一堆粉在手上往墨夜背上一抹,跟着心疼的眼泪年籁籁地直落,心痛得都快没办法呼吸了。 这时候楼下又传来吵嚷声,一会儿后,掌柜一脸心痛的领着官兵上楼。 官兵一上楼,就看到地上横躺着十来尸体,吓了一嘴,再盾那几个在房间里的人,每个都是浑身浴血,身上都有肃杀之气。 官兵之中的头一看,就知道这伙人不简单,目光游移着,正在考虑要不要叫县太爷来一趟,旁边就有人叫他了。 “严威,是我。”严林坐在地上靠着柱了喘气。 严威一愣,这才发现自家老弟居然也在里面,看着他身上大大小的刀伤,急忙冲上前去,“林子,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大哥,别穷鬼叫,把事情处理、处理吧。”严林累了,对着齐凯挥手。 齐凯也看出这个官兵是里面的头头,为了不打扰墨夜跟其他的伤兵,领着他走到房外,虽然房外跟房内都没差了。 简单说明他们的身份之后,又给对方看了瑶光城的令牌,指指地上的尸体,严威点点头,挥手让属下去处理。 齐凯同时让掌柜重新安排房间,掌柜哭丧着脸,哪还有房间,都被他们给毁了。齐凯掏出一张一千两银票塞进他的手里,掌柜顿时眉开眼笑,马上说后面还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子,可以挪出来给他们使用。 没一会工夫,大伙齐心协力处理后续,墨夜当然被挪到最好的房间,侍卫也同时把城里两、三个大夫一起请来,由于房间不够,所以重伤的严林跟墨夜被安排在同一个房间。 房间里,墨夜赤裸着上半身趴在其中一张床上,背部一道从右肩到左边肩胛骨的刀伤,深可见骨,狱澄儿见状,哭得眼睛都肿了。 严林早就包好了伤口,靠坐在窗边榻上,看着那哭成泪人儿的女人,摇摇头。 墨夜一向黝黑的皮肤,也褪色许多,唇色苍白,看上去十分虚弱。 大夫正拿着针线在他背上缝伤品,这刀伤太深了,不缝不行,大夫每针,狱澄儿的心就狠狠揪疼一下,她死盯着墨夜的背,小嘴都咬出血了也没感觉。 墨夜不忍心看她那样,对齐凯使个眼色。 “三小姐,您还是先下去休息吧。”齐凯上前一步劝着。 狱澄儿用力的猛摇头,“我要陪墨夜。”她不走,要不是她,墨夜也不会伤得那么重! 齐凯为难的看着墨夜,墨夜见状,也只好随她了。 等到大夫把墨夜的伤处理好,天都快亮了,众人也累垮了,墨夜要齐凯安排守夜的人之后,撑不住也昏睡过去。 狱澄儿拉来椅子,就靠在床边陪着他,任齐凯怎么劝都不肯回房休息。 还是严林听到烦了,不耐烦地吼道:“你从外面拿个木榻子进来搭床给她不就得了,让不让人休息啊!”大爷他拼斗了一晚,真的累啦! 齐凯想想也是,叹口气,果真从外面拿来一个木榻,搭了一个简易的小床靠在墨夜的床边。 到此,这一晚的惊魂,终于告一段落。 墨夜背上的伤不轻,根本没办法移动,所以一行人只好在玄县信了下来。 齐凯派人回到瑶光城通报,随着通报人员回来的,是大队的人马,一行五百人的城军全跟了过来,还不只安夜寒派人过来,皇帝接到了消息,也派了五百名禁军过来,这下了子,小小的玄县就让一千兵马给半包围了起来。 过了两天,安夜寒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之后,也赶过来。 “三州之乱究竟是?”墨夜本来不想问这件事,毕竟这是属于军机要密,以他的身份是不能过问的。 安夜寒的目光闪烁了下,“没有发现叛王的踪迹,就连影子也没有。” 这透露着不对劲。 “难不成湳王身上有什么是他想要的?”墨夜想了几天,只能得到这个结论。 “湳王当年失踪时不过是两岁的娃儿,他想要什么?”发夜寒冷笑着。 “这事没完。”墨夜疲倦的轻靠着床柱,尽可能不压到伤口。三州之乱只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平定了,叛王又没有出现,这跟二十年前那场动荡了近半年的叛乱相差太多,这一次,就像儿戏一样。 “这应该只是小试身身,只怕过后,会迎来更加猛烈的暴风雨。”安夜寒在初州时就已经跟皇上讨论这一点,这也是皇上为什么原始平乱党之后,迅速地班师回朝。 墨夜沉重地点头。他是最不愿看到战争的人,打来打去,苦的都只是老百姓,当年爹娘把他卖掉的年头,不也正是乱事平定、百废待兴的时候,看过了齐凯所带回来的资料,那几年里,被买卖的孩童人数是以往的好几倍,足以想见战争带来多大的伤害。 “喂……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在我旁边说这些……”严林一张脸都绿了。这几个人有没有搞错啊?居然在他旁边大剌剌的说这些秘密,他可不想被私底下解决! 严林当然还和墨夜在同一个房间里养伤,他身上的伤虽多,但都不深,恢复得比墨夜还要快。 安夜寒中墨夜两人转头看他一眼,然后又转回去当作没听到。 “皇上发了密函予我,让我先一步带他们两个过去。”皇家的心病拖得太久了,眼看就要解决了,在门口又出了事,这不等于在打皇上的脸。 墨夜点点头,他不反对,还很赞成,“带走也好,我怕忍不住杀了另一个。” 他指的当然就是那天把狱澄儿推出去挡刀的王二。 王二这几天也受了不少罪,自从那一天他在众人眼下把狱澄儿推出去受死之后,大伙对他全没好脸色,也泛他有没有可能是湳王,除了替他准备吃食外,对他是完全的漠视。 “他也是个麻烦。”安夜寒冷冷地讽笑了下。 “还是他比较适合。”墨夜睁开眼睛,对严林越来越难看的脸勾唇笑了下。 “就算是,我也不愿回去。”他已经在江湖中自由自在习惯了,皇宫没去过,说书的也讲了不少,就是个麻烦。 “只怕由不得你。”墨夜谈谈地笑了下。 “吃药了。”狱澄儿领着随安夜寒来的路香、芸香一起进房。 才刚踏进房门,就看到脸色各异的三个人,脸色铁青的严林,冷笑的大哥,看好戏的墨夜,她不免有些困惑,“怎么了?” “没事!”严林抢在他们两个之前说话。 墨夜挑挑眉,也不多说。狱澄儿跟路香手上各端着一碗药汤,而芸香手上端的则是补血益气的补汤。 “大哥,你要随我们一起去皇都吗?”狱澄儿坐到床边,用调羹喂墨夜喝药,一边很自然地问道,“咦,不对,大哥,你出城了,那是谁在城里管事?”要知道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暂代城主的位置,尤其是城臣,以往为了怕城臣起异心,城主之位通常是不让城臣替代的。 安夜寒看她一眼,“爹跟娘回来了。”还没嫁人就懂得伺候、会心疼人了,看样子墨夜这几年的付出还是有回应的。 “什么?这么早?不是去丹沛国玩了吗?”狱澄儿讶异了下。 “就是回来了,我怎么知道。”安夜寒回了一句,“明天我先带这两个人到皇都,你与墨夜留在此地养伤,待墨夜伤势稳定再过去。” “嗯。”狱澄儿对他这个决定是举双手赞成的,快快把那个王八蛋带走,不然她怕自己忍不住找人揍他。 吃完药,喝完汤之后,狱澄儿主动留下来陪墨夜。安夜寒瞟刀子一眼,当作没看见,先行离开了。 隔天,安夜就带着王二跟严林先一步去皇都。 “墨夜,你说要是王二是王爷怎么办?” 少了严林在房里,狱澄儿跟墨夜之间的互动自然亲密许多。此时她正和墨夜两人坐在床上,她轻靠着他的肩,而他则搂着她的腰。 第十一章 她这几天越想担心,“王二那个人,还没确定自己的身份就开始摆起谱来,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一城之主?”失踪的湳王是有属城的,天璇城就是湳王的属城,这几年因为他下落不明,所以天璇城一直是皇帝代管,也没另立城主。 想想,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家伙,要是当上了城主,那他属地的城民都没好日子过。 “皇上会考量的。”墨夜轻叹口气,“湳王生长在民间,若是严林也罢,他自小在刀口下长大,又颇有草莽英雄之风,成为一城之主,会是幸事。王二今天会这么胆小也怪不得他,他是大宅门里的小厮,已经被奴役习惯了,心思也变得弯弯道道,如今有机会一步等天,自然会失了本性。” “嗯,算了,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狱澄儿也没有在这问题上多纠结,反正那个王二就算是王爷也管不到她头上。于是她话锋一转,“墨夜,我爹娘回来了耶。”她脸色微红,小声害羞的说着。 墨夜一笑,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一记,“等从皇都回来之后,我就跟都干娘说我们的事。”在他看来,干娘应该会欣然答应,安尚王则有点麻烦。 在辰曦国中,把上一任城主与夫人都称为尚主。 “我娘应该会答应。”狱澄儿显然跟他想的一样,但要想到自家老爹的个性,她忍不住皱皱鼻,“我金可就麻烦了。”要不是爹的臭脾气,当初也不会跟娘闹翻成那样。 “你以后想住在哪里?”他有不少的产业,但是没有固定的居所,如果两人要成亲,就要找一个地方定下来。 狱澄儿偏头想了想,大姐嫁去权州,二姐则嫁去衡州,驰州的四季阁她也不可能回去了,难不成要留在瑶州? “墨夜想去哪?” “乎州,师父就住在乎州的平山上。”墨夜喜欢平静的地主。 “喔,那就去平山吧,到时候在山上盖一个大大的山寨也不错。” 墨夜一愣。山寨?“你知道珩王所剿的黑匪也是停驻在山上的山寨子里吗?” 他怕寨子建了,被朝廷当作另一批盗匪也给剿了。 “哎呀,我们又不出草抢劫。”狱澄耸耸肩。 “是谁教你出草这种抢劫的黑话?”墨夜嘴角抽了抽,有些头痛,一个嫌疑犯的样子已经跑过他的脑海里。 “严林啊!”狱澄儿灿灿一笑,很兴奋地开始说着严林教她的话。“我知道风紧、扯呼,是快跑的意思,剪镖呢是劫财的意思,红货呢是说走镖时候押护的银钱物事。”她越说越开心,都没注意到墨夜的脸色都黑了。 他好好一个单纯的丫头,没几天的时间就让严林给带坏了。 狱澄儿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兴奋的抓着墨夜的前襟,大眼亮晶晶的瞅着他,“墨夜,我想到了,等我们成亲之后,我们去游走江湖!” 墨夜突然想到她那一天在官道上冒出来的话,突然伸手捧着她的脸,非常仔细地看着她的头顶。 狱澄儿纳闷极了,“怎么了?”她没擦头没,应该没什么东西啊。 墨夜听到她问,改为直视她的双眼,很正经的说:“我在看你脑袋里都装些什么,怎么会有那些主意?” 狱澄儿一愣,随即掩唇咭咭笑着,一手在他腰间扭了下,“让你说我!”墨夜是在跟她说笑呢! 墨夜回抱着她哈哈一笑,背上的伤一点都不痛了,两个人赖在房里嘻嘻笑笑的,房外的人听了,也都忍不住露出会心一笑。 等到墨夜的伤势稳定再出发时,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情。 墨夜原以为他们到达皇都的时候,严林跟王二应该都已经进城十日有余?“墨夜不解。他今天早上跟澄儿才到达安夜寒他们所住的行馆,就在皇宫的东城门外。 安夜寒脸色也不是很好,“宗人府那群老不死搞的鬼,说是交上去的名单有三个,就要三个一起验身。” 墨夜脸色也难看了,原本以为先验出湳王是谁后,他就能省了那道工,没料到还是要折腾他一场,这是什么意思? “这几日皇城无恙?” 安夜寒脸色更冷,“无恙?这十天来,日日有人夜闯行馆,手上的弟兄折损了十来个。”早早验了身,不就没这些事? 梳洗过后的狱澄儿正要走进来时,恰好碰见严林,她吓了一跳。“严林?你怎么回事?”她是想来找大哥说说爹的事情,没想到会看到他。 几天之前的严林,穿的是灰色的劲衣武袍,一头长发也是俐落地用根绳子扎在脑后,浑身上下都有一种武人的风采。但现在的严林,居然穿着昂贵的丝绸锦衣,腰上第着玉扣带,腰间垂挂着一个翠绿的玉佩上一头长发抹了没,端端正正的用小玉冠束在脑门上。 这身文雅高贵的打扮,在他雄厚的身材还有江湖人的气质衬托下,显得怪异得不伦不类,总有股穿错衣服的感觉。 严林身后还跟着两个粉忍嫩嫩、穿着蓝色衣裳,看起来只有十五、六的男孩,他们垂眉敛首恭敬地站在他后面。 闻言,严林苦笑了一下,意兴缆珊地看她一眼,肩膀有些沮丧的垂落,走进厅里头。 墨夜对他的装扮也是看愣了眼,“你这是……” 安夜寒嘴角弯了弯。 “终于等到你了,快点验一验吧,大爷我都快疯啦。”严林看到他,激动得只差没扑上去给墨夜一个拥抱。谁可以了解他的痛啊!他奶奶的王八羔子,来到这鬼地方,什么都还没做,就要先学规矩,还得打扮成这副怪模样,照镜子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噗!”跟在他后头走进来的狱澄儿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个屁!”严林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哈哈哈……”狱澄儿看他怪模怪样的白眼,笑到肚子疼,边笑边走到墨夜身边坐下。 墨夜也觉得好笑,不过他很好心的极力忍住,不想过份刺激严林。 “别忘了,他以后可能是王爷。”墨夜小声地靠在她耳朵边提醒。 狱澄儿忍着点头,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顺了顺气后才正经脸色,转头看向安夜寒,“大哥,我有话跟你说。”要说服爹答应这门亲事,当然要有大哥这个大靠山才行。 点点头,安夜寒从椅子上起来走向她,跟着说道:“明天就去验身。” “终于。”严林高兴了。 安夜寒却转过头来,对着严林露出诡异的一笑。严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转头看向狱澄儿,她也给他一记很诡异的笑,接着两兄妹便一前一后的出去了。 严林纳闷的看向留在厅里的墨夜。 墨夜没有露出诡异的笑容,只是走到他身边,靠在他的耳边很轻的说了几句话,惹得严林顿时瞪大眼。 “什么?要脱光给人看?”他错愕地大叫。 墨夜这时候才给他一记也是诡异的笑,踏着轻快的脚步追上那对兄妹,严林在厅子里愣了一下,赶忙拉起衣摆追出去。 三个男人排排站。墨夜跟王二、严林三个人同时站在一个偏殿里,身上都只穿着白色里衣跟里裤,连鞋袜都脱了。 他们今天一早就被一群宗人府派来的太监接进宫里,净过身后换上这一套衣服,就来到这座偏殿等着被品头论足。 偏殿上,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当然还有现任的宗人府令大人跟左右宗正,旁边穿着官袍的宗人手上还捧着一个锦黄布盘,上面躺着一块巴掌大的玉牒。 严林站第一个,脸色青红交加,想到等一下要被一群太监摸来摸去验身,他就一肚子火;而王二则是一脸兴奋,他想着的是验完身之后,他就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可以花用了;最淡然的就是墨夜了,他排第三个,他想只要严林或王二被验出来、确定身份后,就没他的事了。 “请严公子入内。”宗令大人严肃的说道。 左右两个宗正上前一步,左右宗正上前一步,左宗正接过宗人手中的布盘,严林咬咬牙,跟着左右宗正一起踏入偏殿旁边的小房间。 墨夜皱着眉,心口梗着一股气,静静的等待着。 偏殿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服侍的太监跟宫女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用比平常还要恭敬一倍的态度垂首站在一旁。 过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左宗正捧着玉牒先出来,然后右宗正跟严林一起走出来,宗令也屏息以待。 让宗令跟墨夜都失望的是,右宗正遗憾的摇摇头,这就说明了严林并不是湳王。墨夜心底一沉,目光扫向已经兴奋得红了眼的王二。 事已至此,宗令固然失望,但该做的还是得做,“王公子请入内。” 王二走得很快,左右宗正又再一次走进去了。 这一次过了两盏茶的时间,人都还没出来,墨夜正感疑惑之际,左宗正出来了,脸色有些怪异的看了墨夜一眼,再来就是右宗正跟神色苍白的王二。 “如何?”宗令有些迫不及待。 左右宗正对看一眼,然后再摇头,宗令愣了、墨夜也愣了,严林瞠大眼,快速地转头看着墨夜。 宗令也是五十几岁的老官儿了,历经两代帝王,虽有错愕,但他很快的就恢复原本严肃的表情。 “请墨公子入内。”低沉的声音在偏殿里回响。 墨夜身形顿了顿,抿紧着唇,好一会儿之后,才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踏进那锦黄色的布帘之后。 狱澄儿原本以为墨夜他们三个进宫去验身,最迟傍晚就会有结果了,但是她在行馆里等了又等,等到天都黑了,还是没看到三人回来。 “大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有点担心。 “他们待在皇宫里,会有什么事?不要添乱子。”安夜寒也觉得不对劲,照理说,墨夜应该已经回来了才对。 “嗯。”闷闷地坐在椅子上,一双明眸还是忧心的望着门外。 安夜寒走到她身边,伸手轻拍一下她的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最糟的情况不就是找错人罢了。 狱澄儿看着他,有些黯然的点点头。现在也只能不要瞎操心继续等待了,毕竟没有皇上口召,大哥也不能随意进宫。 这么一等,足足又等了三天的时间。 在安夜寒等不下要主动上书求见的时候,终于有消息了! 一早,宫里就传来消息,湳王要到行馆,行馆的奴仆早起之后就开始忙着。 安夜寒也换上一身白银内定的城主服袍,狱澄儿也换上了一套白色绣着红梅的水袖长裙,这都是制定内的衣裳,这一趟湳王来是来谢恩的。 安夜寒跟狱澄儿都不在乎湳王是谁,他们关心的只有墨夜怎么还没回来。他们关心的只有墨夜怎么还没回来。 行馆的大门敞开,街尾一骑英武的禁军先行,后面跟着一辆豪华的大马车,马车后则有太监、宫女随行。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行馆门口,街道上早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潮,人人都知道三皇子湳王失踪二十年了,如今真的找回了吗?大伙拼命的瞪大眼睛,想要看看这个传言中的湳王。 马车缓缓的在行馆门口停下,禁军分列成两排横队,太监上前找开车门,其中一个趴跪在地上当作踩踏板。 “恭请王爷下马。”太监特有的尖细嗓子划破吵杂的街道,一下就把周遭的声音给压了下来。 从马车里露出一双手臂,然后探出一张俊容,接着高大挺拔的身姿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他穿着一身玄色的斜织锦袍,一只四爪飞龙,皆目狰狞的在他胸前习舞着,头上戴着金色头冠,发黑如墨,衬托着他的不凡。 “参见王爷!”行馆的奴仆还有一旁的百姓连忙下跪行礼。 安夜寒中跟狱澄儿则是傻了,狱澄儿一双大眼怔怔然地看着那个步出马车的男子,安夜寒则是难得的瞠目结舌。 湳王曜玄翰的身影慢慢靠近两人,英俊的脸上扬起一抹苦笑。“不认得我了吗?” “墨夜!”安夜寒跟狱澄儿异口同声的大叫。 墨夜叹口气,看两人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颇为无奈,“进去再说吧。” “你才是湳王?”安夜寒没想到三个里面最不可能的居然主是湳王。 第十二章 墨夜…… 不,现在应该叫他曜玄翰了。 曜玄翰自己也没办法相信,“嗯,我也没想到。”苦笑了下,想起三天前的情况。 那时候他随着宗正一起进房,将衣物脱光之后,一个捧着玉牒细念着上面婴孩的符徽,另一个就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细细的对下来,其实最明显的特徽只有三个,一个是脚底的胎记,另一个是股间的痣,最后一个最能肯定的是他背部另一个胎记,约莫小指指甲大小,很像一匹小马,三点都对上了,才确定了他的身份。 “那这三三你都在宫里?”要说狱澄儿心里不震撼是骗人的,她整个人到现在都清空有些怔然,她万万没想到墨夜竟然会是湳王。 “嗯,见到了皇上,还有皇后跟两位太后。”照例玄翰淡淡地说道。突然冒出来的亲人对他而言,只有说不出的怪异。 在他心里,最亲近的只有狱家三姐妹、干娘跟师父,夜寒是朋友,现在突然冒出两个兄长,他真的没有归属感,觉得他们是陌生人。 “那现在?”对狱澄儿来说,墨夜是不是湳王没有差,她是个单纯的人,觉得他就是他,不过是换个名字而已。 “嗯……要举行认祖的仪式,一个月后要回到属城接任城主的位置。”如果可以,曜玄翰并不想当城主,在皇宫里对他对皇上说明了他的心思,只是皇上并不答应。 安夜寒跟狱澄儿两兄妹都察觉到他情绪不太好,两人对看一眼,安夜寒对她使了个眼神,狱澄儿随即明白的点点头。 “我先出去,你们谈一谈。”安夜寒的确也有事要办。他是局外人,思绪较为清晰,他比曜玄翰先看到的是湳王这个身份对他们的益处,至少爹不会再反对他跟小妹的婚事。 “墨……不对,王爷。”狱澄儿张了张嘴,喊了两次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曜玄翰一笑,伸手把她拥入怀里,“还是叫我墨夜就好。”将下马顶在她的肩膀上,埋首闻着她身上的馨香,一颗不安又慌乱的心终于沉定下来。 狱澄儿靠在他怀里点头,反手抱着他,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拥抱着。 “墨夜,你不喜欢当王爷吗?”她想起他跟自己说过,他想要像师父那样的生活。 曜玄翰顿了下,“责任太多了。”当湳王,他就要背负太多东西,而这些东西里,却没有他想要的平淡生活。 “嗯。”她除了抱紧他之外,也无法说什么。改变了身份连带而来的就是责任,她也没办法叫他放弃,再说,就算他想放弃,也要看皇家放人。 “皇上对你好吗?” “嗯,好。”岂只是好,是太好了。皇上把他召进宫里,问了他以前的事情,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把往事一件件的说来,当他把事情都说完了以后,从皇上的眼中看见了深深的愧疚。 其实他还有问皇上,说自己长得中忍气吞声 上还有曜玄凰一点都不像,为什么他们会相信呢? 皇上笑着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而且直到见到他,他才想起来,湳王虽然长得不像两个兄长那么俊美,却跟皇祖父有几分相似。 然后还带他去了皇宫里一个宫殿,里面奉祀着列祖列宗的画像,在那里,他看见了皇祖父的画像,画像也许有几分失真,但是那画里面的男子,五官深邃如刀刻,有几分粗犷豪迈,跟自己有点像。 而皇家的血脉在几代之前,的确也融合了外族,皇祖父就是遗传到外族的血统,比起一般皇室家庭还要来得高大,五官 也较为深刻。 “以后我们成亲有地方住了。一曜玄翰不想把自己的情绪也带给她,只好打趣的说着。 狱澄儿知道他的心意,甜甜一笑,“是啊,以后我就是城主夫人了。” “没办法让你去遨游江湖了。”摸摸她的头,不知道以后的生活她是不是可以适应。 “嗯,没关系,我找严林带我去。”狱澄儿努努嘴,对他俏皮的眨眼。 牙根一酸,狠狠地抱紧她,“别想!”让自己的妻子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去游江湖,他又不是疯了。 “说到严林,他们哩?”她这才想起另外那两个落选的。 “皇上赐给王二一笔钱,让他离开了,严林晚点会跟着一起来行馆,他也得了一笔钱财,我想留住他。”以往没想过自己正是失踪已久的湳王,纵使欣赏严林,也没有什么理由把人留住,但现在不同了,严林是可以培养起来的好帮手。 “他肯吗?”狱澄儿对这个主意不乐观。 “嗯,我努力骗他。”不肯也要拐到他肯,否则他就这么单枪匹马去了天璇城,要他怎么活?“ 狱澄儿贼贼一笑,"我帮你! " “谢谢。”曜玄翰低头轻轻地啄吻她的红唇。 脸一红,她千千万万得更加开心,整个人偎入他的怀里。“不客气,我就是这么善良嘛!” 曜玄翰好笑地揉乱她的长发,笑得开怀。 房里,气氛异常的沉重,曜玄翰跟安夜寒还有严林三个人互相对视。 “没错,这座白玉观音是我两个多月前接到的镖物,我原本送货物到代州,交了货后,那个东家问我想不想再赚一笔,我想闲来没事就接了镖物,护送到皇都。” “镖物一般都会封箱,你为何会看到里面的东西?”曜玄翰觉得不对,一般来说,像这样的贵重物品都会贴上封条,镖师没经主人同意,是绝对不能打开的。 严林脸色有些尴尬,摸摸头,“护送镖的时候遇到了朋友,跟对方喝了几杯,回到房里不小心碰倒了箱子,里面的东西就滚出来了。”这也算是酒醉误事。 “这尊观音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严林看他们好像很在意似的。 “你知道前一阵子珩王到代州剿匪的事情吗?”安夜寒见他点头后才继续道:“那些盗匪曾经打劫过皇商的队伍,这坐白玉观音就是皇家遗失的传家宝之一。” 严林浑身一震,身子倏地紧绷,坐挺起来,“你的意思是?”该死的,他接的该不会是赃物吧? “你交物的时候,对方有发现你看到里面的东西吗?”一直盘旋在曜玄翰脑海里的疑问总算有了解答,原来这一切都是阴错阳差。 “当然有,对方又不是瞎子,扣了我足足二十两的镖银。” “之前我就觉得奇怪,若是彼此都没有湳王的下落,那叛王追着要先一步拿下湳王是应该的,如今已经找到湳王的下落,还送往皇都验身,为什么对方还要拼命来击杀,看样子,找到真正的原因了。”曜玄翰对着安夜寒道。 安夜寒点点头,“这样就说得过去了,对方要杀的不是湳王,他们要杀的,是严林。” 严林也不是笨蛋,本来心里已有个底了,再听他们一讲,就更确定了。 “那为什么之前都没有追杀严林?”一直在旁边静静不吭声的狱澄儿忍不住开口问道。 曜玄翰看她一知半解,回道:“你想想,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被追杀的?” 狱澄儿灵光一闪,“我懂了!是从严林还有王二跟我们一起走了之后 ,对方不是怕我们找到真正的湳王,面是怕严林跟我们接近,会不小心把曾经送一座白玉观音像的事情说出来对吗?”啊!怪不得在玄县的时候,是严林的房间先出事,原来他们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是他! 而且如果严林真的是湳王,那就更危险了,因为身为湳王,一定会知道最近皇室还有七星城主的动作,同时坐联想到那座白玉观音像代表的意义,既然是盗匪托他送镖,那收镖物的,不就是叛王!因为那些财物全都是为了叛王而劫取的! “王八羔子,爷还是第一次惹这种祸。”严林这才感到害怕,还她他一路都跟曜玄翰他们一块走,才逃过一劫。 “东西送到哪?”狱澄儿到的事情,曜玄翰当然也知道,好不容易终于有了实质的线索,可以找到叛王。 “我记得是在皇都城郊附近的一个庄园里。”严林老实说。 “我立刻进宫跟皇上说。”曜玄翰立即起身。 “我去调动兵马。”安认寒带来的五百城卫还驻扎在皇都城外。 “我也要去!”狱澄儿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心里有些不安,那个人是谁?是二十年前一手策划造反的安王!她曾听爹说过,当初若不是七星城主齐心协力,只怕斗不过安王! “不行,你留在行行馆,我不会有事。”曜玄翰沉下脸拒绝。这一趟出去知道会碰到什么危险,怎么可能让她跟。 “别浪费时间,走。”安夜寒冷扫妹妹一眼,离去“刚顺手把严林也提出去。 曜玄翰对她点点头,转身跟着离开。看着他们三个人飞快消失的背景,狱澄儿心底有股不好的预感,希望不会有事。 曜玄翰离开行馆之后,急忙回到皇宫,简单的向皇上禀报过后,主动要求领兵去剿乱党。 皇上考虑再三,才勉强答应他,等到曜玄领着禁军到皇都外时,安夜寒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 曜玄翰领着五百禁军跟安夜寒会合,一行人在严林的带路下,一路往城郊外奔驰,策马将近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严林所说的那座庄园。 禁军中一名副将看到这座庄园后,脸色变了变,“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曜玄翰跟安夜寒正在讨论要从哪边进攻,闻言,转头不解地看着他。 那名禁军副将名叫高万全,单膝跪地,“启秉王爷,此庄主人名为孙子甲,是城是颇有名的大善人,孙老爸自十年前搬来此地后,造路铺桥、救济穷苦,他们家的佃农若是付不出谷子,孙老爷从不恶言,允许佃农延后再上缴,像孙老爷这样的大善人,怎会是此等人口中的叛贼!”他越说越激动,到后来简直是赤红着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严林。 曜玄翰一顿,眉宇轻拧,“是或不是岂容尔等妄言!”目光向禁军扫去,发现了有几个禁军同时动了动身子。 “王爷!” 高万全不服,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曜玄翰没有给他机会,手上的马鞭一扬,“刷”地一声,狠狠打在他的肩膀上,那暗藏的力道直接将他打得飞退几步。 “军令如山。”曜玄翰冷冰冰的话像箭一样射进几个蠢蠢欲动的人心里。 “情况不对劲,咋个咱们快动手吧。”严林明显感觉到禁边有几个人散发出的杀气,全身紧绷,提高戒备。 “你知道里面的路吗?”安夜寒问着。 “我上次只在门口交货。”对此,严林爱莫能助。 曜玄翰最后跟安夜寒分成两路,不过离去前,他将禁军跟瑶光的城军互相调换了两百人,就算真发生什么事情也不会太糟。 安夜寒领着一半的人绕向庄园后方,曜玄翰则领着另一批人马直接往庄园的门口而去。 一名禁军上前敲了门,等了许久都没有回应,曜玄翰手一挥,让几个禁军又加入敲门的行列。 过不差不多半盏茶的时间,厚实的漆黑木门终于打开了,一名六十来岁的老头子弯着腰走出来。 那老头似乎被这么一群黑压压的人给吓到了,哆嗦着躲在半开的门后。 “请问各位爷有什么事吗?”老头结结巴巴的问着。 曜玄翰觉得不对劲,策马上前,手心用力一拽,马嘶蹄扬,“砰”的一声,撞开庄园厚实的大门。 “走!”用力踢着马腹,他胯下的骏马如箭般直射奔出,寒着一张脸冲进庄园里,果不其然,庄园里静得宛如人去楼空,且庭园似乎缺乏整理打扫。 一路跟进的禁军中瑶光城军也发现不对劲,众人静默无语,禁军在偌大的庄园里翻找了一下,接着便将门口的老头给拎了过来。 “你家主子呢?”曜玄翰冷冷的瞅着他。 老头全身都在抖是,缓缓地跪到地上,“老爷十来天前带着夫人与大公子一同回乡祭拜,家里的奴仆都歇人,只余老奴一人守着庄园。” 曜玄翰知道来迟了,算了算时间,正好是他们在玄县被暗杀的时候,正想挥手让禁军退离的时候,鼻间传来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这里有温泉?”曜玄翰很自然的问一句。 地上的老头没有回答,却哆嗦得更厉害,坚曜玄翰疑惑的看着他,电光石火间,他知道了!扬鞭倏在将地上的老头打飞出去。 禁军跟城军都错愕的看着他,就算迁怒也用不着对一个老人下那么重的手吧? 他们还没想完,就看到王爷瞪眼嘶吼着…… “快退出庄园!” 禁军跟城军都还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蓦然间,“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地动山摇,马儿害怕的嘶鸣,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 此时军队终于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了,是轰天雷! 第十三章 砰!砰!爆炸的声响不停的响起,曜玄翰大声吼着,让军队快速地退出去,爆炸声越来近,近得就像在他背后一样的恐怖! 砰!最后一声爆炸声响起的时候,曜玄翰跟几个压后的士兵都被爆炸的气流给喷气了。 烈火冲天,眨眼间,原本漂亮美丽的庄园一下子就陷入火海,大火一发不可收拾。 皇都城郊的爆炸案让整个朝堂都沸腾了起来,为什么?因为爆炸所使用轰天雷是辰曦军队才能使用的东西,而且每一支军队都配有固定的数量,而对方使用 轰天雷数量,却超过全中禁军所掌控的一倍以上! 因为这个原因,禁军里大洗盘了一次,许多曾经受过孙老爷资助的小将或士兵都被刷了下来,不少的九品、七品小官也是,整个皇都陷入一阵风暴。 整个朝廷闹得风风雨雨,但这都不是狱澄儿所关心的,她所关心的是直的出门、横的回一的曜玄翰。 受到爆炸的波及,曜玄翰背部的刀伤因被爆炸波及,还没完全好的伤口又裂开来,太医警告耸必须躺在床上静养一段时日。 依曜玄翰的身份,他本来应该回宫休养,但是他本人不肯,皇帝也不愿意让他待在行馆,两个人僵持不下,最后是皇后跳出来说话,把皇帝还是太子时的太子府先拨给他,不过还是将刻有“太子府”三个字的匾额拿了下来。 养伤的日子,曜玄翰也没能多休息,整日府上都有人进进出出 ,宫里的赏赐一批又一批 送来,皇上赐的、太后太妃赏持,一疋又一疋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更是像不用钱似的涌入府里。 月光下,一抹高大的身影倚在树旁,仰着头,看着天上泛着银光的月娘,英俊的面容冰冷冷的,背在背后的双手却绞得紧紧的。 若要问他,一步登天的日子是什么滋味?那他会回答:苦涩。 狱澄儿从弯廊走过来时,就看到他静静地站在树下,心里微疼,加快脚步来到他身边。 曜玄翰没有回头,目光深幽的凝视着远方,她不忍看他这样,走上前勾住他的臂膀。“怎么一个人待在这儿?” “想事情。”他需要好好想想。 “你的伤还没好,别忘了太医叮咛你要多休息。” 回过头,他看见她眼底的担心。“在宫里那三天,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接受这样的身份了。”等到真正接触是,才知道自己无法真心接纳。 “墨夜,你怨恨他们吗?”她曾听大哥说过,其实那时候被带走的应该是珩王,湳王是阴错阳差之下被带走的,而且湳王的母妃也被叛王杀死。 曜玄翰眼底有一瞬间的迷茫,随之隐去,“没有,只是无法将他们视为亲人。” 他不为往事而怨恨,只是没办法融入,看着穿着明黄袍服的大哥,待他温柔到极的太后、和善的太妃,他觉得自己就像站在窗外的人一样,格格不入。 她大概可以了解他的心思。想一想,如果要她接受突然冒出来的皇帝哥哥、王爷二哥,还有那些个皇亲贵胄,她也会觉得很奇怪,毕竟 二十几年来,生活里都没有他们的存在。 “他们对我越好,我觉得越奇怪。”曜玄翰扯扯嘴角。 “唉!”狱澄儿也很哀怨的叹口气,小嘴嘟嘟的,“我也感觉很奇怪啊。” “你怪什么?”食指揉揉她的小鼻尖,戏谑地笑问。 狱澄儿挥开他的手“我在想以后的日子会有多无趣,城主夫人好像很闷的。”墨夜的身份变成了湳王,又要去接管天璇城, 她游江湖的美梦不但没了,以后也都会被绑天璇里,那多无趣啊! 曜玄翰笑了,“傻丫头,都还不一定的事,你就想到那么远啦?”看样子他家的傻丫头似乎迫不及待想嫁给他。 狱澄儿瞪大眼,伸出两根手指在他腰间扭了一下,“什么叫不一定的事,不娶我,你还想娶谁?” “没有。”不管她的表情有多凶狠,在他看业都很可爱,展臂把她抱进怀里,满足的轻叹。 “嗯哼!”突然一道破坏气氛的闷哼声传来,埋首在曜玄翰怀里的狱澄儿下一刻就被拉了出来。“臭小子,谁准你对我女儿搂搂抱抱的?” 雷声般的嗓门在安静的院子里乍响,轰得狱澄儿的耳朵有点嗡嗡作响。 她一转头,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男人正站在她背后,脸上的胡须抖啊抖的,眼里在饱含着杀气,用目光凌迟着曜玄翰。 “爹!”狱澄效错愕地瞪大眼睛,不懂她爹怎么会突然冒出来。 安冰亦铁青着一经脸,把小女儿一把拉到背后,抢起拳头就砸向曜玄翰的肩膀,“臭小子!吃我女儿豆腐,谁给你这熊心豹子胆的!” “嘶!”曜玄翰肩膀一痛,拉扯到后背的伤口,倒吸了口气,脸色微微发白。 安冰亦眉头一皱,“这么没用,一拳就能打疼你了?” 跟在安冰亦后面来的狱清红沉着脸,没好气地睨了丈夫一眼,“说什么傻话?你忘了孩子身上有伤吗?还动手动脚的!”她着急地走到曜玄翰旁边,跟着心疼。 “爹啊!”狱澄儿心疼死了,气呼呼的把老爹往旁边一推,跑到曜玄翰身边着急的问着,“墨夜,你还好吗?”她担心的瞅着他的背后,伸出手轻轻一摸,湿湿的。“墨夜,你又流血了!” 见状,她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拉着曜玄翰的手急急忙忙的跑向房间。 一群人回房,曜玄翰衣服一脱,背上的白布条果然开始渗出红花,顿时间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狱澄儿急忙让下人去请太医。 沈太医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他臭出一张脸用力的绑缚湳王的伤口,“王爷,请容微臣说一句,您这伤万万不能再折腾了!” 曜玄翰淡淡点个头,没说话。狱澄儿眼狱清红两母女同时责备地瞪向安冰亦,安冰亦自知理亏,别过头避开她们的怒视。 “王爷,你这伤口未愈又让爆炸弄开来,今天 又把伤口给震裂了,您这胳膊是要还要不要?再这么下去,只怕会落上病根子,您的这身武艺,到时候 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沈太医不停地唠叨着。 他越说,狱清红就越生气的瞪着丈夫,最后干脆走到丈夫旁边,伸手用力捻起他腰间的一块肉,狠狠地掐着。 曜玄翰的眼珠子缩了缩。敢情狱澄儿都是跟干娘学的,处罚人的方式都一样,不过,看干爹变色的脸,他不禁暗自点头,还是干娘的功力比较高。 沈太医满怀着极度不悦,叨叨念念的包扎完伤口,要走之前,又再念了一长串好好养病,年轻人不懂之类的话,直念到曜玄翰那张看起来淡漠的脸都有些拧起来了,他才心甘情愿的离开。 沈太医走了之后,狱清红理所当然的霸占着床沿,拉着曜玄翰的手,一脸心疼的和他说话叙旧。 狱澄儿跟曜玄朝就轻声的跟她说着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 大女儿还好,二女儿就这么没了,狱清红不禁难过的红了眼眶。 “娘,别这样。”狱澄儿拉着母亲的手撒着娇。 “干娘,至少魔儿还活着,玉衡城的城医说过,未来还是有可能恢复记忆的,只是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时间。” 狱清红黯然地点点头,“你这孩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很是感慨,从没想过这孩子的命运是如此多舛,幸好如今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她瞟一眼女儿含情脉脉的脸,以及干儿子不似以往冷漠的神情,红嫩的嘴角往上扬了扬。 臭小子!抢他女儿不够,现在还来抢她老婆?安冰亦看他们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就眼红,他上前几步,不尽地伸手拽住妻子的手,把她拉起来,往身边一拖。 “干么?”狱清红瞪他一眼。 “没什么,跟臭小子谈一谈,你坐那碍眼。”安冰亦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小心眼的。 “干爹、干娘,我照顾澄儿一辈子。”曜玄翰抬眼望着站在床边的两位长辈。他没有花言巧语,有的只是一颗真心。 狱清红欣慰的点头。不用给她任何的承诺,只要告诉她,他会对她女儿好,这样就够了。 曜玄翰的眼神,同样身为男人的安冰亦看得懂,那是下定决定不回头的坚守神情,于是他原本蓄势待发的刁难话语,在舌尖转了转,最后化作一声长叹。 “澄儿太小了,再过两看吧。”他是个失职的父亲,女儿从小就离开他身边,他也没尽到什么父亲的责任,好不容易妻子终于原谅他了,为了圆妻子的心愿带着她四处云游,回来之后本想好好弥补错过的父女情,怎知不得了,三个女儿都被拐走了。 “不小了,十六岁的大姑娘了。”狱清红不知道丈夫在坚持什么,十四岁嫁人生子的也不少。 安冰亦抿紧着唇,直盯着曜玄翰,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意见。 曜玄翰见了,暗叹口气,“我知道了。” 见他那么识相,安冰亦也放软了语气,“我允你们先订亲,两年后成婚。” 狱澄儿娇羞的垂下头,偷偷的瞥了曜玄翰一眼,曜玄翰轻握着她的手,含着情意的眼神凝视着她。 安冰亦额角抽了下。算了,女在不中留,当儿没看见就好。 “墨夜,啊,是玄翰,照你所说的,你不就要往璇州出发了吗?”狱清红懒得理丈夫那点小心眼,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是的,半个月后举行认祖祭天的仪式,约莫一个月后就要到天璇城任职。” 安冰亦跟狱清红对看一眼,狱清红不解地问道:“玄翰,皇上怎么这么急着要你去接手天璇城?” 曜玄翰嘴角弯了弯,“那三天待在宫里的时候,皇上曾与我讨论过未来的路怎么走,我直言说想寄情于山水,皇上就立刻下令让我去接天璇城了。” 狱清红点了点头。只怕是皇上怕这个刚找回来的三弟就这么跑了吧?拿了座本来就属于他的城压着他,玄翰看起来是个正直的孩子,绝不可能把责任丢着就跑,皇上看人的眼光还是这么准。 “娘,到时候我可以跟墨夜一起去天璇城吗?”狱澄儿一点都不想要跟墨夜分开。 “不行!”安冰亦马上反对。“哪有姑娘家还没嫁人就跑到对方家里,像什么样!”他就剩这最后一个女儿了,绝对不让! 曜玄翰也有些黯然,心底有小小的失落。 狱澄儿马上垮下脸,哀怨的看着爹亲,狱清红见状,连忙拍拍女儿的和,“你爹说的也是,你大姐跟二姐是没法儿,你还小。”不忍心看女儿失望的表情,考虑了一下,才又道:“不然这样好了,你就隔段时间去住一段日子,这样可好?” 狱澄儿跟曜玄翰对看一眼,“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狱澄儿已经参加过大姐还有二姐的婚礼,因为忍受不了对曜玄翰的思念,她便出发前往天璇城。 已经跟曜玄翰分开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她迫不及告诉待想要到天璇城,这一趟前往,还有一部份是为了两个月后的订婚。 来接她的人是严林,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从一个大剌剌的莽汉变成个成熟的男子,虽说仍有些莽撞,但改变已经不算小了。 “严林,玄翰呢?”在众人的要求下,狱澄儿也改口了,但她还是比较喜欢叫玄翰为墨夜。 “正在城里开朝会。”严林一先前的流气,说话变得非常稳重。 “来了几个月,还习惯吧吗?”狱澄儿是坐在马车里掀开窗帘的一角跟严林说话,一双眼睛同时打量着进城的街道。看似跟瑶光城差不多,可是两旁林立的商家感觉生意很清淡,还有,天璇城的外族商队居然寥寥无几? 以做生意来讲,她自认眼光精准,毕竟曾经掌管过庞大复杂的四季阁 严林扯扯嘴角,“还好。”习惯?开玩笑!他现在民不得时光可以倒流!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因为愧疚而答应一起来这里,这些个什么城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你现在帮忙玄翰哪一块?”他怎么说得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狱澄儿看他一眼,目光又转回大街上,越看柳眉皱得越紧。 “我负责管理内城事务。” 就是内城总管嘛。狱澄儿挑挑眉,突然间知道严林脸色这么难看是为了什么,别看总管名称上不好听,但一座内城的总管,跟皇宫的太监总管是一样的意思,那是油卡多的一个位置,从小至城主的衣服,下至奴仆所喝的一口茶都要管,事情又多又杂,怪不得他个性变了许多。 马车轻巧快速地进入内城,然后改搭内城专用的小车。 狱澄儿注意到她下车的时候,一旁迎接的奴仆里有几个丫鬟直接抬眸看她。她不禁柳眉轻蹙,那些丫鬟一对上她不悦的目光,连忙垂下眼。 “你去城主的书房,我还有事,晚上再为你接风洗尘。”严林对她说道。 点点头,“你有事就先去忙吧。”狱澄儿搭着随行的路香还有芸香的手,上了一辆青绿的小画。 第十四章 两人分道扬镳,小车快速地载着她往书房的方向而去,她同是打量四周,虽然七星城的内上城规格相差不多,但每一座城还是有不同之处,以瑶光城来讲,因为安夜寒的个性跟习惯,所以瑶光城基本上不论是庭院还是楼宇,都是偏向精致低调的华美风格,至于天璇城嘛……她有点目瞪口呆了。 那金灿灿的屋顶是怎么回事?放眼所及,全都是灿亮的屋檐瓦顶,庭园中四季花草不分的乱种在一起,有此盛开、有些则枯萎荒芜。 “小姐,这内城怎么怎么……”路香不好意思直言,她觉得这内城比她们四季阁还要差。 “嗯。”狱澄效点个头不说话。都已经过了两个多月,这座内城还是这个模样,那代表什么? 代表天璇城是多么大的一个烂窟窿,两个月后还有订亲的仪式要走,这样的地主能见人吗? 一会儿工夫,小车停了下来,她们一行人在丫鬟的带领之下,直接来到曜玄翰所在的书房。 狱澄儿挥挥手,让丫鬟跟路香她们都退到她身后,轻拍了拍脸,掩去方才沉重的心思,扬起甜甜的笑意正想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书记里有声音传出来。 “嗯……城主大人,人家喂你吃葡萄,来张嘴,啊!”甜腻过人的声音让人听了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放肆!这是书房,你这青楼女子烟视媚行成何体统?”一名男子斥喝着。 “城主大人,未来的城主夫人一行将到,这等女子还请您快快打发掉才是。” 另一个比较老的声音也跟着说。 狱澄儿甜美的笑容瞬间僵住,眉毛挑了挑。怎么每次要到书房找人都没什么好事?气闷地对路香使个眼色。 路香上前一步,靠着门板低喊,“城主大人,瑶光城三小姐已到,正在门外求见。” “进来。”曜玄翰的声音似来。 路香、芸香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推开书房的桃木大门,搀着狱澄儿款步入内 . 书房里的气氛有点怪异,曜玄翰坐在黑漆木的大书桌后方,旁边站着一名红衣打扮的美人儿,书桌前面另外站着两名中年男子,旁边还有一位娇滴滴的姑娘。 狱澄儿的目光在看到红衣美人的时候愣了下,眨眨眼,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桌前。 “你来了,一路辛苦了。”好不容易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儿,曜玄翰的表情变得柔和许多。 “一路行来稳当,称不上辛苦,多谢城主关心。澄儿打扰了城主?”盈盈福身行了半礼,规矩得一点也不落人口实。 “你们都先下去。”曜玄翰看到她来了,也懒得去应付那几个心思重的家伙。 两名中年男子对看一眼,其中一个上前一步道:“城主大人,内城里尚无女管事,小女虽年幼,但自小就陪着夫人习得掌家之事,还请城主让小女分忧,暂任管事一职,以招待贵客。” 旁边那娇滴滴的姑娘脸色一红,害羞的低下头,却还是不时偷瞄曜玄翰英俊的脸庞。 “出去!”曜玄翰懒得再跟他们客气,语气脸色一转,冷冰冰的扫视他们。 三个人同时颤抖了一下,两人男的不再多话,闭上嘴退了出去,那女的要走之前,倒是多看了狱澄儿一眼。 就剩下那个穿红衣服的美人儿,娇媚一笑,伸手搭在曜玄翰的肩膀上,对狱澄儿抛了一记媚眼。 狱澄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又穿成这副模样?”这一幕还真眼熟。 红衣美人……原鸿亭换一记白眼给她,“你以为我愿意吗?”有没有搞错,大爷他牺牲色想还不是为了他们两个? “自个儿的男人自个顾好。”懒洋洋地伸个懒腰,原鸿亭打个呵欠准备走人,走了两步,又回产学研,“你们两个遗留在书房里干么?” 路香跟芸香对看一眼,抿嘴笑了笑,连忙跟上他的脚步一块步出书房。 门一关,狱澄儿就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里,尖细的下颔被指尖挑高,温热的气息扑鼻而来。 曜玄翰紧紧抱着她不放,深吻着她甜美的唇,直到两人都快喘不过气时才分开。他改搂着她纤细的腰身,顶着她的发漩,满足的轻笑着。 狱澄儿抱着他呆呆的笑了笑,一会儿才回过神,“玄翰,你跟鸿亭又在玩什么花样?”原鸿亭会打扮成那样肯定有原因。 曜玄翰抿抿唇,大掌抚过她的长发,想了想,才跟她说明现在天璇城的情况。 天璇城果然跟他们所想的差不多,久未有志城主主政,底下的人当然就起了异心,而皇帝所掌管操作是天璇城的兵马,让那些文官就处想闹事也翻不了天。 不过,光是这样就已经够让天璇城乱成一团,世族大家都只顾着自己的权益,整座城只差没改名换姓挂上那些人的招牌,更别说内城外城的金库,有着一笔又一笔的烂账,让他疲于奔命。 “那跟鸿亭穿成这样有什么关系?”疑惑地瞅着他,她要听的又不是这些,虽然也很关心,但重点是另一个。 “你知道的。”曜玄翰从不把她的单纯当作是笨,同样是狱清红教导出来的孩子,又会差到哪去。 狱澄儿不是很满意地撇撇嘴,但看在他诚实的份上算了。想也知道,本来没有老虎的山上,现在突然出现了一只猛虎,那群猴子当然拼命的捣乱,还妄想把女人塞在他身边当眼线。 “刚才那个娇滴滴的姑娘?” 曜玄翰笑了下,她自己看起来才是十足十娇滴滴的美人儿,现在居然把这词拿给别人用“是中书令最小的女儿,怎么?喜欢她?”想一想,她自小到大似乎都没有什么闺中密友,一方面是因为所处的环境,另一方面是因为个性。 “别装模作样,呐,你刚没听见吗?人家说要她帮忙招待我这个客人耶!”狱澄儿语气酸酸的,小脸皱皱的。什么嘛,把她当成客人,那个女的想以主人之姿招待她吗? “我只有你。”曜玄翰低下头,轻轻摸着她柔嫩的脸颊。 狱澄儿脸一红,高兴的笑了,“嗯,我也只有你。”她突然注意到他眼底下的青黑,伸手碰了碰。“不要太累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她舍不得看他这样。 曜玄翰原本想要摇 头,但看着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嗯?”偏着头,她不解地望着他。 曜玄翰勾勾唇角,眼底流露出愉悦的光芒。 “小妞,又来了!” 内城里,曜玄翰特意为狱澄儿整理出来的小书房里,严林的大嗓门响起,大爷他正抱着一堆快高过他的头的簿子,有些看起来很新,有些则布满了灰尘,一旁的墙角,还放着一个大木箱子,木箱子里还是满满的簿子。 这些是天璇城近十几年来所有的账册,里面记录着所有天璇城上缴的税赋,还有城堡修筑等等的开支费用。 严林痞痞拿起一旁最上面的一本簿子,呼地一下吹开上面厚厚的灰尘,“小妞,这些东西麻烦你啦。原本查账应该是他的事,他本来也想查啦,只不过这内城里全是人家的耳目,那些账房管事全不能依靠,幸好现在来了一个好帮手。 对于狱澄儿,他是真心服了,原本还想着她一个小不点能帮什么忙,但是这想法在他亲眼见到她可以快速用双手拨算盘子之后,完全改观。 狱澄儿先从最简单的账务着手……城墙修建,这是每年最大笔的款项,但是一年也只有一笔,越算她越觉得怪异。 提笔将有问题的资料写下来,娇俏的脸蛋是一片正经,“严林,你这几天把库房里所有库存点清楚,这样我才好核对账册。” “什么?你知道有几座库房吗、”严林听了脸都绿了。这库房有十来个,有金库、丝绢库、物品库等等十来种,要他这几天点清楚,要怎么点? “这很重要,你快点去办,顺便帮我请玄翰过一来趟。”她没空跟他说笑,因为她发现有很多账册都有问题。 看她说得认真,严林也收起嘻皮笑脸,拿着库房的账本跑去找人。 “你记得去找她,我先去忙了。”传话完毕,严林没空多理会人,摆摆手就离开了,毕竟还有十几间库房等着他哩! 曜玄翰点点头,起身去找狱澄儿。 狱澄儿一看他进门,拉着他快步走到桌子旁边,“玄翰,外面有没有人?”她小心翼翼地指着外头问。 曜玄摇头,她连忙抽出几本簿子,翻开其中几页之后又拿起她刚才写的东西。 “你看,这些账册全都不对劲,大哥曾经跟我说过,城堡修筑最是花钱,可是也不该是像这样的花费,你看,这是瑞泽元年的城堡修建费用……”她翻开比较新的簿子,再找出一本很旧的,“而这人是当年内乱刚平息时的费用。” 曜玄翰仔细看了下,脸色一变。这二十年前内乱刚结束的时候,当时修缮墙花了十成两白银,而前年修筑一样也花了十万两白银,旁边还细细麻麻的记载着修缮所使用的材料费用等等。 平时的修筑费用,怎么可能与战后相同? 狱澄儿看他脸色变得铁青,暗暗叹气,这些都是他现在要背负的东西。 “玄翰,不只是这些,只怕所有的账册都有问题,我刚才初初对过税赋上缴,入城库的金额跟上缴的金额完全不对。”不是烂窟窿,而是毒疮,毒瘤了!这还单单只是天璇城的账,属城与属州的都还没核对。 曜玄翰有些疲惫地闭上眼,揉揉鬓角。事情不只是如此,他在意的外城的衙门还有城门军队,护城军队一直被抓在皇上手中,问题不大,可其他在内外城编制外的游散士兵全都有问题。 “玄翰?” 曜玄翰睁开眼,“你要多久的时间才有办法核对完这些账册?”只有抓出实质的证据,才能对那些人发难。 狱澄儿在心底掐掐时间,“至少也要半个月。” “嗯,那说交给你了。” 狱澄儿郑重地点头。 自从狱澄儿开始查账,所有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可以感受到城里暗涌不平常的气息,曜玄翰自城外调动兵马,亲自领兵入城进驻。 这下那群名门贵胄开始担心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们是知道的,大不了砍几颗脑袋也就算了,现在这不是怎么回事? 璇州有五大世家,分别是李家、余家、何家、陈家、卫家,其中之最就是中书令李家、工部侍郎余家、城门将卫何家,因这这三家在璇州本来景是世族。 这五大世族从没想过湳王会回归,这几年下来,也习惯了在璇州当大王的日子,怎知湳王突然回来接任城主之位,杀得众人措手不及! “李公,如今城主已经开始查账了,要再让城主查下去,只怕大伙都没好果子吃。”余家的主事余永泉语气沉重地说着。 世族大家谁不为名为得?这几年下来,又有谁能够抱持住自己?每个人的脚都陷了一只在泥里。 “卫公怎么说?”李心德捋捋胡子,双眼炯炯眼神的直视着坐在一旁不吭声的另外两家人。 卫运跟陈子琳两人对看一眼。他们也知道这三家为什么会火急地找那他们一起来商讨,但光是贪污这一块,还伤不了他们两家的要,另外那三家所做的可不只贪污这点小事,他们并不想掺和进去。 “李公说笑了,城主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这是做城臣该有的本份。”卫运拱手笑说。 李、余、何三家人闻言,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卫运当作没看见一样,继续道:“如今湳王加厚发正统,咱们做臣子的自是要服从,更别说皇上也将兵权交回给王爷。”要知道那些护城军队都不是好惹的,他们平常所养的,顶多是披了儿郎皮的羊,而护城军则是披了羊皮的狼!孰胜孰败,一眼便知晓。 再说,又与他们两家有何关系?平时他们三家联合起来打压卫、陈两族,彼此积怨颇深,现在出了事,硬要说成是五大族的事,可笑! “别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各自保重吧!”陈子琳突然站起身,对脸色黑青的三人拱了拱手道,说完,便和卫运想偕,笑语走出去。 留在厅里的三个人脸色各异,其中何成还紧张到整个人微微颤抖。 “李公,你要救救我们何家。”何成像是攀附着最后一根救命草一样抓着李心德的手。 李心德脸色也是十分难看。他们比起那两家来说,的确是抄家灭族之祸! “都是你!当初要不是你牵的线,我们何家也不会被扯下水去!”何成压不下心底的恐慌,大声地斥骂余公。 余永泉一愣,脸色也红了。“你说这什么混话?要不是你不肯,我能硬压着你吗?” “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吵吵闹闹!”李心德头痛欲裂,想以又想之后,脸色变得阴沉。“余家现在有多少私兵?” 余永泉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一愣,“五、五百有吧,你想做什么?”脸色发白,手开始抖了起来。 “不!我不知道!你别问我!”何成也是惨白着脸,在李心备转头看他的时候,已经先一步摇头了。 李心德狰狞地笑了笑,“你不知道?你是想被抄家还是想被砍头?”没错!事已至此,还不如拼个你死我活,也许还有一条活跃可走。 何成抖着手,紧张的吞了口口水,想了又想,“八百人左右。” “我李家还有五百,一半冲进内城刺杀湳王,另一半护着家眷走,怎么样也可以有一条活路。” “这……”何成跟余永泉还在迟疑。 屋里头三个人说着阴谋诡计,没发理屋顶上一块小屋瓦已经被移开来,趴在上面的原鸿亭见听得差不多,把屋瓦放回去,静悄悄地离开。 “怎么样了?”狱澄儿迎上去追问。 “呼,也先让我喝口水吧?”原鸿亭扯下脸上的黑布,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地灌下肚。喝完,一抹嘴,对她笑了笑。“被你说中了。” 几天前,狱澄儿才将所有账册粗略点算完毕,再跟严林清点后的库房物品核对,发现了一个天大的问题。 那就是军兵库存,比起账面上的数量足足少了一倍有余!一发现这件事情,她马上跑去找曜玄翰。 几个人仔细推敲,才联想到之前皇都城郊爆炸案的事件,那时候还是还在震惊贼匪居然有军用的轰天雷,此时再对上这边莫名其妙不见的大批火药,已经可以确定皇郊所使用的火药,就是从天璇城里流出去的。 第十五章 狱澄儿还发现,不只那些火药消失无踪,还有许多兵种、武器之类等等,都跟账册上的数量不符。 这三人,胆大包天!居然连这些东西也搬出去卖!这跟叛国是一样的! “他们现在在调兵马,过两天应该就会动手了!”原鸿亭转头看着曜玄翰。 曜玄翰冷冷一笑,“正好,一网打尽!” 三天后…… 今天乌云蔽月,点点星光朦胧,深夜中的天璇城,寂静得有些诡异。 “你今日绝不能踏出房门一步,知道吗、”曜玄翰在狱澄儿的房间里,看着越来越阴暗的天空,慎重的再三嘱咐。 狱澄儿知道今晚会有一场大战,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只能躲在安全的地方,不要给他添麻烦就是帮忙了。 “我知道,你要小心。”眼睛红红地,伸手抱紧他。这是第几次了?从开始寻找湳王之后,平静的日子都跑哪儿去了? “我会的,你自己也小心。”只要能活捉这一批人,就有足够的消息知道安王到底逃到哪里去,那些失踪的兵器物品,如此庞大的数量,要给一个军队使用都是够。 “师兄。”原鸿亭的声音在门外催促着。 曜玄翰低头摸摸她的脸,在她唇上轻吻一记,在她的目送之下离开了。狱澄儿所在的这个房间,是内城最隐藏的一角,照理说没有人会注意到,而且他在四周已经布下了重兵,应该足以保她安全。 曜玄翰离去后,狱澄儿坐在床榻上,神情不安,路香跟芸香也在房里陪伴她,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内城里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来了! 狱澄儿紧张地握紧手心,一双大眼直看着外面,她在偏僻的房里尚能够听见武器交击的声响,这足以说明战况有多激烈! 另一边…… 曜玄翰领着城军跟突然涌进来的三家私兵正面交锋,哀叫声不绝于耳! 洁白的石板都被鲜血给染红了,随着一个又一倒下的人,散发出诡异刺眼的红色水渍。 严林跟原鸿亭则是领着另一队人马往城门狂奔而去,在李、何、余三家人要带兵闯过城门的时候追到! “刷刷刷!”弓箭飞鸣齐响,私兵拥护着家眷往城外逃走。 战乱中,李心德被箭给射死,剩下的老弱妇孺有些也在混战中被杀死,有些则被捆绑起来丢到一旁。 眼见私兵一个个死去,何成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悲伤的看着自己那几个存活下来的后侄辈,提起大刀扑向那些护城兵。 最后,何成也死在长枪下,剩下最后余永泉还苟活着,当飞箭向他射来的时候,他闭上眼,准备迎接死亡的到来。 怎知,突然一把长剑将那支箭给挑开,冰冷的剑身贴上他的脖子。 余永泉惊愕的张眼一看,原鸿亭正把长剑架在他脖子上,娇媚一笑,“想死,难!” 原鸿亭向旁边几个士兵使个眼色,那些士兵像狼一样扑了上来,三两下就把他捆绑起来,再把一条随意拴捡来的脏帕子塞到他嘴里。 严林看了看四周,挥挥手,示意士兵开始处置这些犯人。 内城里的战斗也告一段落,这里是主要的战场,秘以一千六百多的私兵,有一千是攻打内城的,内城里处处可见小火苗还有尸体。 天,渐渐亮了…… 狱澄儿一直在房里等着,双眼直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终于,在太阳射进第一道光芒的时候,门开了,那浑身浴血的身影跃入她的眼底。 她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朝曜玄翰冲去,不在间他身上的血迹,激动的抱紧他。 “玄翰!”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曜玄翰反手抱住她的腰,低着头对她绽放出轻松的笑容。 “我回来了。” 这次天璇城的内乱,对曜玄翰而言是她事也是坏事。 好事当然是那些人都被清除得一干二净,让他执管天璇城时少了很多阻力,坏事就是,天璇城毁损得太严重了,原本要举办的订亲仪式没有办法进行,婚期只得无限期延后。 既然无法举行婚事,曜玄翰跟狱澄儿又开始过着分隔两地的生活。 他将所有心力都放在重建天璇城上,狱澄儿开始向御厨齐婶讨教掌厨功力。 两个人,一颗心,虽然分开两地,但情感依旧浓烈。 这样的情况,最高兴的算是安冰亦了,女儿现在可是乖乖的留在他身边,想娶她,再说吧! 待天璇城的重建上了轨道,安冰亦还是赖皮着要把女儿留在身边,安夜寒跟狱清红都拿他没办法。 在第十次寄信过去说要订亲又被退回来之后,曜玄翰也生气了,把所有的城务都仍给原鸿亭跟严林,他孤身一人骑着马,日夜兼程赶到瑶光城。 瑶光城里…… 狱澄儿数不清是第几次叹气了,懒洋洋地坐在铜镜前面,任由路香替她梳发。 “小姐,别叹气了,尚主大人会想开的。”路香安慰她。 她看着路香梳着的妇人头,更加哀怨了。爹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初都已经说好了,两年的时间,结果早过了两年,六礼中没有一个办到,她是要怎么嫁人? “我要睡了。”现在只好冀望大哥了,看大哥能不能摆平老爹。 路香施礼后退下,留下狱澄儿一个人对着铜镜发呆,想来想去,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摸摸头,上床睡觉。 “喀喀!” 刚闭上眼的狱澄儿突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偏着头仔细听。刚才好像有听到什么声音? “喀喀!”窗户传来小小的震动声。 狱澄儿一惊,紧捏着被子,正在考虑要不要叫人的时候,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澄儿,是我。” 狱澄儿一愣,惊喜地掀开裤子下床冲过去开窗户,黑色身影快速地从窗外跃进来。 狱澄儿扑上去抱紧他,“墨夜!我好想你!”激动之下,她又不小心叫出他以前的名字。 曜玄翰贪心的把他抱在怀里,闻着她身上甜美的味道,“我也想你。”距离上一次见面,都快要一看了,死老头真狠心。 两个人紧紧相拥着,好一会儿之后,狱澄儿才瘪着嘴,沮丧地靠在他怀里。 “怎么办?爹一直不下面答应我们的亲事。”大姐跟二姐都嫁人那么久了,连二姐的儿子都冒出来了,爹还不松口。 “他怎么不答应?干娘没说话、”曜玄翰对这一点也是非常不满。 摇摇头,“娘是好话、歹话都说尽了,爹也知道在闹什么脾气,娘说,爹舍不得我,她说大姐跟二姐成亲都没经过他同意,尤其是二姐,更是让他伤心,所以他想要多留我几年。” 曜玄翰一口气噎在心底?“还留?宁儿不也二十岁就嫁人了?你都快二十了,我快二十五了。”要是成亲得早,他们的孩子说不定都已经能四处跑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狱澄儿也很低落,被迫分开相隔千里的相思很苦,“爹真坏。”她又不忍心伤害他,毕竟爹也是疼爱她才会这样。 曜玄翰叹口气,想了想,眼神突然变得幽暗深邃,“有一个方法。” “什么?你快说。”狱澄儿惊喜地看着她。 曜玄翰低首靠在她耳边轻说了几句,狱澄儿的脸色倏地一红,伸手推推他的胸口,“你坏!怎么想到这个主意?” 曜玄翰也不愿意用这个方法,“不这样,你爹不知道要将你留多久。”低头看着她羞红的脸颊,目光闪烁不停,想了想。“你如果不愿意,我们就等吧。” 他是很希望她能早点陪在他身边,但不会勉强她。 狱澄儿低着头久久不语,然后伸手推开曜玄翰的怀抱。 他怅然地抿着唇,走到窗户边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狱澄儿喊道。 曜玄翰一转头,眼眸倏地一亮。 狱澄儿坐在床边,贝齿轻咬着下唇,脸颊的红晕更深,接着她抬头轻轻拉开自己衣服的绑带,露出里面大红色的芙蓉肚兜,细嫩白圆的小肩膀。 这情况,不用再多说,曜玄翰一回身,扑上床!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暧昧的呻...吟低泣,木床也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久久之后才停下。 隔天天亮,当路香端着洗漱的水盆进房里时,不禁愣了一下,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麝香味,这个味道…… 她惊愕地眨着眼,揣着一颗心往床榻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看到散落的男性外衣、长袍、里衣,然后在纱账之下是一对排放在一声男鞋跟女鞋。 她倏地脸色一红,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伸手将纱账掀开来。 “小、小姐?”她突然有点明了了。 “去请尚主夫人来吧。”曜玄翰的声音传了出来。 果然!路香红着脸将水盆往旁边一放,快速地跑走了。 等到狱清红来的时候,曜玄翰跟狱澄儿也起来了,两人相依偎在一起。得了! 看女儿那张饱受浇灌之后的艳丽脸庞,她就知道什么都不用说了。 她好气又好笑地瞪着他们两人,居然想到用这种主意逼着成亲。 当安冰亦知道之后,就算他再怎么生气也来不及了,女儿都被吃干抹净了,再不认也不行,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口。 不过,安夜寒倒是将曜玄翰找去好好的谈了一谈,听说,谈完的那一天,曜玄翰是跛着脚离开的,而安夜寒俊美的脸颊上,也多了一块大瘀青。 没过没久,曜玄翰在三年之后终于娶到他的新娘。本来是不用凑足三年的,但是他用的办法不放流,人家也不给他好过,故意又多拖了一段时间。 再加上本来就需要遵循的古六礼,纳采、问名、纳结、纳徽、请期这些事情又拖去了大半年,所以他们的婚礼一直到百花绽放的季节才举行。 也许是补偿曜玄翰曾经失去的荣耀,他的婚礼办得比珩王更加盛大。 天子亲自主婚,这是无上的荣耀与光芒,看在这份上,安家人那一天没有太为难曜玄翰,毕竟,还是要给皇帝面子。 这一些对曜玄翰来讲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终于娶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如果可以,他还希望婚礼可以简单一点,也不用浪费他那么多时间。 推开房门,进入洞房时,他看见了那个等待了很久、很久的姑娘。 狱澄儿噙着羞涩的笑,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他那双炙热得仿佛要烧起来的眼眸。 “我们终于在一起了。”曜玄翰在床边坐下,目光爱怜的看着她。 “嗯。”狱澄儿点头。 他起身倒来两杯交杯酒,两人深情的对望着,一起饮下,然后剪下彼此一撮发纠结在一起,代表着此生他们是结发夫妻,不离不弃。 他轻柔的抱起她,将她安放在床上,接着欺身压上,他的唇,轻轻覆上她的,然后大手一扬,将床边喜气的红色少账放下,满室的春意生香,一切都是那么的圆满。 尾声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青翠的山林间,风一吹过,满坡的绿草跟着摇曳生姿,几只燕鸟飞过苍蓝的天际,为白云点缀了它的美丽。 银铃般的笑声轻轻响起,夹杂着孩童的嘻笑声、低沉的笑声,在风中谱出了最动人的旋律。 “娘、娘!你走快点嘛!”一个粉嫩嫩、精致无比的女娃娃,扯着清脆的娇嗓对着远处喊着。 树影底下,缓缓走来一对男女,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俏可人,两人还一同牵着一个蹒跚走步的小男孩。 “姐姐……姐……”小男孩的面容跟女娃娃十分相似,五官都精致漂亮得不可思议,嘟嘟嘴,他奶声奶气地叫着。 女娃娃哈哈一笑,白底蓝彩的衣衫在风儿的捉弄下袂袂飘扬,活泼地又跑回弟弟身边。 “走!姐姐带你玩!”女娃娃不过五岁,小的也才两岁,一个小孩牵着小小孩,摇摇晃晃的就要往前冲。 “贝儿,谨儿还小,别跑,慢慢走。”狱澄儿轻笑着抓住女儿的小手,不让她玩得太疯。 “姐姐……玩、玩。”曜书谨亮晶晶的大眼眨啊的,看着小姐姐,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娘说不可以。”曜书贝很听母亲的话,伸出可爱的短肥小食指,在弟弟的眼前晃啊晃的。 曜书谨看着那要书指,突然张大嘴,咬了下去! “啊!”曜书贝吃疼地缩回手,小食指头上有一个小小的牙印,娇气地马上扯开喉咙哭了。 “好疼……哇啊啊啊……” 曜书曜谨看她哭,反而很高兴地咧嘴笑了,几颗可爱的小乳牙露了出来,口水也流了出来。 “娘……”曜书贝看了哭得更惨。 女儿跟儿子的互动,让曜玄翰,跟狱澄儿对看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曜玄翰看女儿泪汪汪的可怜模样,心一软,上前把女儿抱起来。 “爹,弟弟坏。”曜书谨还不忘告状。 曜书谨也不知道在乐什么,高兴得直拍手,然后偏着头眨眼,又向狱澄儿伸出手,“娘……抱!” 狱澄儿疼爱地揉揉儿子胖嘟嘟的脸颊,弯下腰就要将他抱起来,曜玄翰抢先一步把手上的竹篮递给妻子,弯腰把儿子抱在另一只手臂里。 “你重,娘抱不动你,爹抱就好。”曜玄翰掂掂手上的重量,儿子是个小胖子,可会把给妻子累坏。 被爹抱起,曜书谨更高兴,赖在爹的怀里享受着居高临下的滋味,乐呵呵的。 两个孩子斗气一下,没两下又凑在一块笑嘻嘻地玩闹着。 “会不会累?”狱澄儿掏出怀里的绣帕帮儿子、女儿擦掉汗水,又抬眸看着丈夫。 “不会,你呢?”曜玄翰小心的不碰到妻子的身体,她现在又有了身孕,要小心一点才是。 “也不会。”狱澄儿笑吟吟地跟在丈夫身边,一家子慢悠悠的走着,直到来到一栋竹屋才停下脚步。 竹屋的旁边,还有一座修葺得十分庄严的大坟,曜玄翰将儿子、女儿放下来,让他们去一旁玩,自己则是拿起锄头开始把坟上的杂草锄掉。 狱澄儿在一旁的竹屋里找到扫把之类的用具,简单的将竹屋清扫一遍,曜书贝也拿着一支小扫把在外面扫落叶,曜书谨则跟在父亲身后走来走去。 等到屋内都整理得差不多了,狱澄儿手脚快速地从竹篮里拿出绑好的一袋米,洗干净了以后放到大灶里开始煮,张望了下,她才拿着竹篮走出去。 曜快翰手边的整理工作刚好也到一段落,他在墓碑铺上带来的布巾,帮着妻子把祭拜用的东西拿出来摆放好,点起香烛。 曜书谨还小,双手合并就好,狱澄儿拉着曜书贝的手一起拿香,跟着曜玄翰恭恭敬敬的上完香之后,才松开手。 知道正事做完,两个精明的小家伙立刻像脱缰野马似的四处跑着玩,狱澄儿则是进屋去准备吃食。 曜玄翰眼底眉梢都是浓浓的情意,看着妻子、儿女的身影,留恋地摸了摸墓碑上的字…… 先师原震之墓 孝子原鸿亭 孝徒墨夜 “师父,徒儿过得很幸福。”曜玄翰喃喃低语着。 每一年,他都会挑个时间,带着妻子一起上山拜祭师父,有时候原鸿亭也会跟着来,但有时候两人也会刚好错开。 静静地坐在地上,看着烟囱袅袅升起的白烟,食物的清香,还有孩子们快乐的笑声,他满足的闭上眼。 不知不觉中,又回想起年少的往事,那段酸甜苦辣都有的日子。 “玄翰,吃饭了。”狱澄儿站在竹屋门口,笑吟吟的望着他。 两个孩子也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开心地朝爹爹挥手。 曜玄翰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走到竹屋前,先把两个孩子赶进屋,再抱住狱澄儿的腰,在她嘴上啄吻一记。 狱澄儿笑了笑,依在他身上一起进屋,在竹屋门要关上的那一刻,孩子们甜美的笑声流泄而出,然后门扉轻轻地合上。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