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婚恶女》 楔子 有人说,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是必然,第三次则是命中注定。 他和她的“偶然”,就是在一场恶作剧的国王游戏中催生。 考上大学那年的暑假,她参加同学的聚会,却在ktv大厅被迫执行游戏的“任务”,找上了符合任务条件、长相最像王子的他,预备上演一场“无厘头求婚记”。 那时她仰着头,紧张地对着英俊又看似桀骜不驯的男人说着“超文艺、赛琼瑶”的求婚词,光看着手上小抄脸就热烫不已,一度还结巴得说不好,最后还是男人自己拿过小抄帮她念完要说的话。 整个过程中,男人帅气脸上的嘲讽表情从没变过,可能从头到尾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她转身离开前,他说:?“如果这一次是偶然,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有第二次的必然?” 原本只是稍纵即逝的缘分,他的话却在她心中有了重量,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当这份细微的重量快消失时,他和她再度因为她养的胖猫由三楼阳台摔进他车顶的天窗,而有了第二次的“必然”。 而从“必然”到“命中注定”,是同一天发生的事。 较之前两次乌龙好笑的相遇,他们第三次见面,却是在教学医院里的安全楼梯间,她看见这个帅气又自信满满的男人正倚着墙流泪。 她还以为,像他这样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和悲伤的氛围该是扯不上边,但原来人都是一样的,会沮丧、会悲伤、会无助,差别只是隐藏得好不好,隐藏好的人不是坚强,而是压抑着不让人发现自己的脆弱。 是外在的环境造就了这样的性子吧?因为是同类,她懂。 十岁前的她,在父母爱护下是人人眼中娇贵的小公主;?然而父母死后,在收养她的宋家中,她学会了压抑自己,努力做到宋家人对她的期待。 不知是基于什么样的心情,她不管自己此时出现在他面前太过唐突,一步步的走向他,只想靠近他。 男人被惊动到,抬起头和她四目相交—— 那是一双寂寞倔强的眼神,她看过,在镜子中看过自己的。每当看到这样的眼神,她就无法再否认想要有个人站在她身边,告诉她,她是被了解的。她想要温暖、想要有同伴…… 下一刻,她向前主动环抱住他。 就这一个拥抱,让两个寂寞的灵魂相遇了,总算不辜负之前的缘分,可惜温暖只是暂时的,相遇也不代表永远不会分开…… 后来她才知道,她交往的男人有了婚约;?也是后来她才知道,宋家人要她当冲喜新娘,嫁给从小就体弱多病的独子宋玉修。 没有争执、没有分手,甚至连再见都没说,她就这么结束了初恋。 原来,所谓的命中注定也不全然注定偕老,也许只是注定相遇、动心……然后错过。 在十八跨十九岁的那年,她发生了好多好多事,伤心的比甜蜜的多、难过的比开心的多,无奈的事数都数不完,她也被迫成长。 正值青春的年纪,她却经历了太多事,可原以为悲欢离合的风浪她早看够、大概没什么事会让她讶异时,她却又在此时遇上了另一波风暴—— 她怀孕了! 即将成为小妈妈的无措,让她慌了心神,然而一双孱弱的手稳稳地握住了她,给她温暖、让她倚靠…… 她曾经以为,这样的平静会到永远。 第一章 六年后——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这样?” “陈维真律师事务所”的自动玻璃门打开,刮进了一道风,随着风一同进来的,是一个怒不可遏的纤细身影。 看着好友苍白的脸色,陈大律师心中有底,她这个好友的性子算得上温和,能让好友沉不住气的就只有一件事—— “今天不是你和万人迷的‘团圆日’?” “团圆日”三个字,此时无疑是在董茗菲心中火上加油。“你知道吗?他们……他们真的是欺人太甚!太过分、太过分了!” 看来情况是被她猜中了,只是怒火中烧的当事人说了一堆情绪的字眼,还是没说到重点啊。“ok、ok!你先坐下来,喝杯温开水镇定一下情绪。你慢慢讲,我慢慢听你说。” 将董茗菲安置在三人座的长沙发上后,陈维真自己则坐到一旁相邻的单人座沙发上,预备和好友来个促膝长谈。 见好友久久说不出话来,她替她起了头,“那家子……你前婆婆和前公公又不让你见万人迷了?上一回是万人迷肚子痛、上上一回是学校有活动、上上上一回是和家人南下出游……这一回又是什么?” 好友的老公虽然过世了,但于理她应该还是得叫他的父母为公婆,只是人家已摆明不认她这个媳妇,说是“前”公婆也不为过。 “我按照约定时间到宋家要接万人迷,可时间超过了半小时还见不到人影,我按了电铃,佣人说小少爷和老爷、夫人出去了,我打了两老的手机,两人竟然都正巧没开机,分明就是故意不让我见小孩!”董茗菲气愤的说,她真的好久没见到她家宝贝了。 陈维真叹息,“宋玉修死后,两老以荒谬的理由把你赶出家门,摆明了就是只要孩子不要妈,现在他们使尽手段不让你见孩子,若有一天万人迷被藏起来了,一点也不奇怪。” 哪有人儿子死了就怪媳妇福薄克死人、把人赶了出来?怎么就不说他家儿子打小没健康过,娶了媳妇后好歹还生龙活虎了一阵子,后来发生的事毕竟是意外,能怪谁? 什么都是别人的错,怎么不说自家儿子福薄?啧! “太过分了,我一个月才见孩子一次,一次就两天的时间让我们母子相处,如果连这样都不被允许,世上还有天理吗?”为了不和宋家撕破脸,她不断的让步,先是一周见一次,再来是两周,现在都变成一个月了,她已不知自己还能怎么让步。 “过分的事,宋家有少做过吗?先是逼着你结婚冲喜,宋玉修车祸死了又说你克夫,还说你外头有男人,含血喷人地把你撵出去,现在又打算不让你见儿子……”陈维真受不了地翻了下白眼。“你啊,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得强势一点,直接打官司争取小孩,谁叫你不听。”早几年前该做的事拖到现在,结果还不是得做?而且有些事在当下容易抢得先机,如今反倒成了艰钜的任务。 就算早几年寻求法律途径胜算依旧不大,至今绝对有探视权,也不必累得这些年想见孩子一面都得忍受宋家的刁难。 “一想到他们是玉修哥的父母,我就……”玉修哥是她活到现在,除了父母外唯一真心对她好、疼惜她的人。 她年幼失亲被收养,到了宋家,第一个看到的宋家人却不是收养她的宋家夫妇,而是他们体弱多病的独子宋玉修。 那时病恹恹的他歪斜地靠坐在客厅沙发上,苍白俊雅的脸上漾出和善的笑容对她说:“欢迎成为宋家的一分子。” 他是个重承诺的人,说欢迎并不是客套、场面话,而是真的把她当家人、当妹妹疼,往后她在宋家遇到委屈,也总是能在他这里获得温暖的安慰,很多事更是在他极力争取下,她才能得到—— 她想学钢琴,他就去跟父母说,他觉得茗菲要学点才艺才像出自他们宋家的闺秀。 她很想有部钢琴,他就告诉父母,如果每天在家里能听到钢琴声该有多好。 后来她想尝试打工,他甚至在她每次打工的时间替她做掩饰…… 他是真的希望她活得开心。他曾告诉过她,如果她到宋家来过得会比来之前更不快乐,那他宁可她没来。 可惜的是,他们缘分短了些,短到她想对他更好,以更亲的方式照顾他都不可得。 “那个疼你的男人已经作古很多年了,他没能再保护你,可我相信他一定也会希望你能学会保护自己,至少要懂得反抗那两个可恶的老人。” “歹竹出好笋”指的大概就是这样,两个自私自利、除了自家人外不把人当人看的夫妇,居然生得出那么善良的儿子,果然“物极必反”。 “除了因为他们是玉修哥的父母,我不忍撕破脸之外,真正走法律途径争取万人迷我也没胜算,所以我才让步,只要他们偶尔让我见见孩子,那就够了。” “一再让步的结果就是这样。那现在呢?你要再继续让步吗?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虽然我不知道你还能再让多少步,可距离你再也见不到儿子,可能差不了几步了。” 见好友表情仍一知半解,陈维真更加清楚的点明。 “宋家有的是钱,拿的还不知是哪国国藉,只要他们把小孩往国外送,到时别说你见不到万人迷,即使想打官司,光是跨国的一些程序就够你撇下生活和工作与他们玩个没完,而且更令人掬一把同情泪的是,你一点胜算也没有。”国内打官司都不见得会赢,还跨国呢!她看直接放弃比较快。 生气过后,董茗菲心中剩下迷惘。“这些我知道,只是……寻不寻求法律途径,结果差多少?” “那就看你可以为了万人迷做到什么程度了。” 不明白好友的意思,董茗菲茫然的看向她。“这话什么意思?” “虽然我们有交情,可我还是得说,就我一个外人的观点来看,万人迷留在宋家可以受到最好的教育、有最好的成长环境,对孩子而言是较好的选择。而你一个职业妇女,姑且不说养育小孩是笔可观的开销,身边带了个孩子,若以后还有再婚打算,小孩只怕会成为阻碍。” 见董茗菲脸色又苍白了些,陈维真在心中一叹,继续说:?“你的第一个选择,就是维持现状,不寻求法律途径和宋家‘维持友好’,人家给看孩子算你赚到,不给看,也算你倒霉。” 可以想像维持现状的结果,最终就等于是放弃小孩。“除了这个,我还能有什么选择?”走法律途径就真的没问题了吗? “寻求法律途径的话……我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如果你只是想拥有孩子的探视权,我劝你维持现状就好,就宋家两老的跋扈作风,我其实也不认为他们会乖乖遵守判决。”当了多年律师,她看多了豪门大户争取监护权惯用的手段。“即使到时法院判决你有探视权,但只要他们以让孩子受更好的教育为由把人送出国,再提抗告上诉,等这些程序跑完一轮……你的心凉了、积蓄没了,除了放弃还能怎样?” “……你在暗示我放弃吗?不!我不会放弃的。” “要你放弃就不会提示这么多了。我是在告诉你,要玩就要有胜算才玩。” “你的意思是……” 陈维真不答反问:?“你现在月薪多少?” “三万八左右。有时加上一些奖金,好一点约莫四万初。”她只是个连锁大饭店的小主管,这样的薪资算不错了。 “根据我的了解,宋老爷一个月薪资大约五十万,不包含宋氏大股东的红利及股利,若再加上这些,月薪可能在五、六百万之谱吧。” “你……” “你有多少存款?” “七十几万吧……” “宋老头的存款,不含那些股票、动产和不动产……几亿绝对跑不掉。” “维真,你这是另类打击我的方式吗?” “我是这种人吗?我只是要让你看清楚你和宋老头到底差多少?”陈维真扬了扬眉。 “你……” 她恶作剧的一笑,“唉,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就算知道我和他差距大,又能怎样?” “什么不能怎样?知道对方实力有多强,才晓得找来的打手要多厉害啊。” 董茗菲失笑。“这是什么比喻?” “你月薪、存款都输宋家人,那也就是意味着你找的人必须很有钱……不,是非常非常的有钱。” 找的人?“找什么人?” “找来结婚的人。”陈维真一脸笑咪咪的说。 “你……” “我不行,我是女的,而且我没有非常非常的有钱。”陈维真眨眨眼。 董茗菲为之气结,好友明知她在说什么还这么玩她?“别开玩笑了。” “我再认真不过了。”陈维真再凑近她一些,认真的分析,“你想想看,一个收入普通的单身妇女,和一个拥有健全家庭、丈夫不是普通有钱的女人,哪边争取到小孩监护权的机率大?法官当然不会是跟着钱倒的墙头草,可光‘健全的家庭’这点就很有胜算。至于‘有钱’这个条件,当然是冲着富有的宋家来的,我可不认为他们会乖乖坐以待毙。” 董茗菲想了想,还是摇头,“不可能啦,这方法不可行。” “为什么?”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叫我去哪里找个有钱的男人结婚?”要找人来结婚已经够困难了,还要很富有?她当她是什么?大明星还是名女人? 很遗憾,她董茗菲什么都不是,只是个带拖油瓶的寡妇,陈大律师真不愧是她的好友,这么看得起她! “事在人为喽,没努力过,怎么知道不行?” “诚心连锁饭店”旗舰店最有名的顶楼法国厅一隅,正在拍摄饭店的宣传照片。 三十六层的五星级饭店居高临下,靠近河滨公园,附近没有比它高的大楼,风景可远眺、可近观,视野广阔,日夜都别有风情。 也许是视野好、气氛佳,许多情人都喜欢选在这里求婚,成功率也出奇的高,久而久之在口耳相传下,诚心饭店的顶楼法国厅就成为许多人心目中最浪漫、最适合选来当求婚地点的“情人座”了。 基本上,诚心饭店在业界够有名了,广告不过只是锦上添花,因为适逢东南亚第十二家分店开幕,且加入了一些新的服务项目,上头便大手笔拨出宣传费再包装一下饭店。 彩页的宣传手册照片和宣传影片请来名摄影师操刀,入镜的模特儿本来打算情商知名女星担纲,但在一次表扬杰出员工时,美丽的总裁夫人无意间看到公关部门下的宴会企划组组长董茗菲,觉得她的气质特殊更胜该名女星,于是指定她为宣传dm的模特儿。 拍摄现场里,玫瑰暗香浮动,烛光掩映下,一对男女温柔地凝视着对方,摄影师的快门也“嚓、嚓”的按个不停。 “……ok!来,再换个动作,男主角把戒指套入女主角无名指,leo要深情款款,茗菲要含羞带怯……阿德,leo那边的打光板拿高!好,我拍喽……” 一群人又折腾了近一个小时,连着数日的拍摄活动总算结束。 董茗菲卸了妆,正想回公关部继续处理工作时,才到门口就听到有人在批斗她。 第二章 “……还在拍喔?有够爽,三天都不必工作,只要搔首弄姿……啧,像她那种级数的,咱们公关部随便抓都一大把,我说啊,总裁夫人真该到咱们部门多走走,才会知道董茗菲那种长相在这里根本还上不了台面。” “我觉得她还满有味道的,看起来柔柔弱弱,可似乎又有一种坚强的韧性……是满特别的呀。” “没眼光!那种‘妈’字辈的女人有什么好?韧性?为母则强啦,你所谓的‘味道’就是妈妈味。” “只是说她也满强的,居然敢对追求她的男人说自己已经有个五岁大的孩子,换作是你,你说得出口吗?” “说到这个……你不觉得她超假的吗?明明是玩咖,还装作一副娴静的样子,恶心!” “她?玩咖?”有什么八卦吗? “想想,她现在二十五岁,六年前才十八、十九岁,那时就怀孕,可见玩得有多凶。” “说的也是……” “公司里喜欢她的那些男人不是笨蛋,大概也只是想和她上床吧。拜托,都当妈了,你觉得谁还会想真心跟她交往?她呀……” 董茗菲浑身僵硬,脸色有些尴尬,这种时候她进办公室好像满怪的,还是稍等一下吧。 她转身要离开,却发觉总经理就站在离她三步远之外,他站在那里多久了?怪不得她方才隐约闻到古龙水味道。 她微微一欠身。“总经理。” “怎么不进去?” “那个……” 孟天澈越过她,迳自推门而入,董茗菲没办法,只得跟在后头。 他们一进门,一群人八卦还没结束,个个作贼心虚的看着顶头上司和八卦对象。 孟天澈冷冷打量素有“诚心饭店最美风景”美名的公关部一眼,公式化的道:“这么晚了,大家都还没下班?正好。”他拿出手上的一叠资料。“这是无法按照规矩顺序跑的急件,五天后鼎明集团汪老八十大寿改在我们饭店顶楼的空中花园会场,明后天就得提企划、定案,我知道时间真的很赶,麻烦大家了。” 他话才说完,现场立刻一阵哀鸿遍野。 “总经理,您这是在开玩笑吧?” “五天耶……我们每个人手上都有一堆案子,这个月又是大月,喜事婚宴特别多,一堆大人物哪个也得罪不得,五天太勉强了。” “我晓得大家都很累,等这个案子结束,我会替你们争取奖金,大家就先辛苦一点吧。” “这几天宴会企划少人手,大家得一起消化某人的工作,真的太累了。”公关部主任李雪梅意有所指的说,“休息了三天的人,也该好好忙一忙了吧?” 孟天澈当然知道她酸溜溜的语气是在指谁,“开公差不叫休息,大家……” “那个……”董茗菲阻止他往下说。“这个案子我来接吧。” “对嘛对嘛,大家都忙,茗菲的案子又正好结束,由她接手最合适了。”李雪梅说。“今天真的好累啊,大家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有硬仗要打呢。总经理,没别的事的话,我们先走喽,掰掰!” 不一会儿,闹烘烘的办公室走得只剩下董茗菲和孟天澈。 “时间很赶,你一个人没问题吗?”他把客户的要求和嗜好资料递给她。 董茗菲笑了笑,没说什么,慢慢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来。 “在这个部门,你常被排挤吗?”方才在门口听见八卦已够令他讶异,企划案的事更令他明显感觉出她被排挤,简直是另类霸凌。 在饭店业,容貌出色的人比比皆是,身为诚心的高级主管,孟天澈接触多、看多,早就麻木了,会注意到董茗菲是因为客户的赞美和她认真的工作态度。 对这样出色的员工,在权职范围内能帮的,他不会吝于伸援手。 “不招人嫉是庸才,我常这样安慰自己。”她笑着自嘲道。 他一哂。“那么,明天中午前把企划书交到我办公室。”急件通常无须经过部门主管审核便可直接上呈,这案子是折腾人,可因为时间紧迫,正好可以看出企划者的能力。 “好。” “加油吧。”转身要离开时,孟天澈忽然又开口,“如果有机会到其他部门,你想不想去试试?” 董茗菲有些讶异他会如此说,不过她这人习惯活在当下,眼前的案子都尚未解决呢,她无法回答他。“三天后如果我还在的话,也许会认真考虑。”她开玩笑的说。 “好,我期待你有认真考虑的机会。” 等到总经理步出办公室,董茗菲才长长的吐了口气。 “呼……真够瞧的了,企划、定案、盯进度、联络事宜、宴会场布置……妈呀!这三天我可能要学某个女星每天只睡一小时了。”她揉了揉有些犯疼的太阳穴,无意间看到自己方才顺手搁在桌上的手机。 每天都这么忙,她要怎么安排相亲啊? 为了万人迷,她想努力试看看,但要结婚得要先有对象,所以她很认真的考虑要相亲,陈维真也够义气的在替她物色人选,一再的替她乔相亲时间,可……她真的很忙,总是没机会赴约。 原以为今天过后起码能有一两天空闲,谁知道一个“急件”又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唉…… 如果工作就是情人该有多好,她八成很快就可以嫁了。 相亲啊……只好等她这一波忙完,再积极为儿子找个爸来嫁吧。现在—— 还是认命工作吧。 今日诚心饭店的总经理办公室来了贵客。 贵客来头不小,光是他那张俊美无俦的帅气脸蛋和近九头身的男模身材,从步下数百万的休旅车开始,到一路由饭店大厅至十八楼总经理办公室,举凡擦肩而过的人,回头看他的不知有多少。 会客室里两个男人相谈甚欢,在茶水间煮咖啡的高秘书,则巧遇隔壁企划部门的八卦女王。此时八卦女王凑近她,看她托盘上放了两个咖啡杯,低嚷道:“哇噢!会客室来了帅哥贵客唷!” 高秘书淡淡一笑。“消息挺灵的。” “才不是,我只是送档案时刚好看到帅哥被迎入会客室。”八卦女忍不住赞美。“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为我们孟总够帅了,怎知还有人比他更俊美。这人是谁?他那张脸怎么好像在哪见过?”她打探的问,花美男人人爱看,八卦更有人爱听。 “到饭店来,肯定是和饭店有业务往来的客人。”高秘书无意多说。她的位置处于高层身边,对于工作上的一切她向来只做该做的事、说该说的话,其他关于高层的“人际关系互动”和她无关,她自己也不爱嚼舌根。 今天的贵客的确大有来头,是鼎明集团汪老的外孙,一般人只知大概又是个贵公子,但比起“鼎明汪老外孙”的头衔,贵客自己有个更响亮的职称——集英集团总裁。 集英的3c和电子产品,在市场及消费者心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选择,照理来说,集英的头儿在媒体上的曝光率应该也很高,只是大老板低调再低调,连集团员工尾牙也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愿露脸,什么事都交由发言人或其他高层出面,因此集英总裁长得什么样,没多少人知道,只听说他似乎年纪很轻。 而总经理和她会知道贵客就是集英总裁,还是诚心大老板由美国亲自打电话回来特地告知的。 当然,集英总裁造访饭店的名目只是说好听的,什么“这样的急件必然为难了饭店,所以特意过来致意”,实际上想必是怕寿宴被随便了事,过来了解情况的吧。 “啧,小气!什么也不肯透露,我更好奇了。”八卦女王发着花痴说:“他那种贵公子气质,一看就是出身豪门,手上也没有婚戒,想必还单身,对吧?” “你问我?你注意的还比我仔细吧。不过那种条件的男人即使单身,女友也没少过吧。”盛好了咖啡,高秘书欲走回会客室,在门口遇到企划部的江经理。“江经理,有什么事吗?” “宣传的海报打了样,送来给总经理看一下。”江经理海报、档案抱满手,看了眼她手上的咖啡。“有客人吗?” “有。没关系,你东西可以先放着,不过如果有要讨论的部分,请等一下再过来。”高秘书说完就要推门而入会客室,欲见里头的客人似乎已传达完来意,起身准备离开,她只好站在门口等。 会客室里的谈话结束,风劭棠和孟天澈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那么,有劳了。”风劭棠伸出手,俊美的脸上神情冷漠傲然。 孟天澈礼貌地回握,“应该的。” 正当风劭棠打算转身离开时,江经理手上的档案夹却滑出一只,只听他“啊”了一声,接着原本抱满怀的东西便应声散了一地。 地上的海报和档案夹就这么挡在风劭棠脚边,令他浓眉一扬,“这是贵饭店的留客之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江经理连忙蹲下身,捡拾挡住人家去路的东西。 风劭棠也蹲下身子,捡起一张海报,看来是饭店当季的宣传海报,场景是饭店一楼极具奢华气势的回旋大理石阶梯,阶梯上铺着象征真爱幸福的红玫瑰花瓣,而一个身材纤细曼妙、着黑色长纱礼服的美丽女子,手上拿着几朵长梗红玫瑰,赤足走在花瓣上。 主图一旁则有饭店的宣传文宣——走入诚心,踩着幸福。 基本上,这海报如果没有那几行文宣,还颇有女模年历的感觉,掌镜的摄影师也相当出色,拍摄团队将画面气氛营造得很好。 如墨幽静的黑眸,缓缓从海报上的回眸笑靥中移开了视线。“是饭店的宣传海报吗?” 孟天澈说:“是啊,这些是样品,这回的海报特地请了名摄影师掌镜。”他将一叠海报放回桌上。“感觉上拍得还不错。” “模特儿……是生面孔呢?没看过。”风劭棠随意翻看了几张海报说。 是错觉吗?否则他们怎么觉得这位很有距离感的大总裁,那双利眸看着海报时的神情很特别?说是男人看到喜欢类型的女人“见猎心喜”,又仿佛有些不像,他的眼神中,有更深的意涵在里头。 他认识董茗菲?应该不会吧? “是饭店的职员,总裁夫人钦点的。方才你看的那份企划书,也是这个职员完成的。”孟天澈笑说:“董小姐是公关部门宴会企划组的小主管,在专业方面很受客户好评。” “是啊是啊,我们董茗菲小姐可是宴会企划的高手、点子王咧,由她经手的婚宴、寿宴非常多,还有不少客户亲自写信来感谢。她有个绰号,我们都戏称她为‘宴会企划女王’。”江经理趁机大肆吹捧自家同事一番。 “是吗?” 会让总经理亲自送出会客室的人想必来头不小,而且这位贵客看来好像颇喜欢手上的海报,从方才就拿着海报样品不放…… 见状,江经理讨好的又说:“先生喜欢的话,海报印出来给您送上一份。” “不用了。”风劭棠又看了海报一眼,将它还回去,转身要离开时却又忽地回头说:“对了,孟总,寿宴的企划……我希望能重新拟过。” 闻言,孟天澈有些讶异。 江经理则有被人用力的甩了一巴掌的感觉,方才他夸了一堆,结果马上惨遭打枪。“那个……” 第三章 风劭棠原本冷然的脸上扬起笑意,仿佛春花开错了季节,少了赏心悦目,多了几分诡异。 “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本来我打算即使不满意也将就接受,可是孟总似乎十分欣赏董小姐的才能,这位主管更是对她赞誉有加,如果我真的将就了,那才是侮辱了董小姐‘宴会企划女王’的美名。” 孟天澈一怔,一时无法理解。“这……”方才风劭棠看完企划,虽没有出口赞美,可表情确实是颇为满意,何以一下子就推翻先前的决定? “不好意思,不情之请。” 顾客至上,饭店业以客为尊,孟天澈也只好照办。“……是,我请董小姐再另拟企划。” “我很期待,希望这次不会再让我失望。” “我们会尽力……” 董茗菲一双眼睛布满血丝,拿着笔写字的手因为听见电话内容而停顿,为上司传达的客户意见而沉下脸。 “这样啊……还是不行吗?”语气不自觉的沮丧起来,天知道她有多泄气,手上的这份企划案已是第三次被打枪,简直是她进诚心饭店做企划以来的最大挫败。 她已经很努力的配合客户要求做企划,但总感觉不改还好,改了好像越会被嫌。她自己检讨了很多环节,一一的挑出问题,到最后,都快有种鸡蛋里挑骨头的错觉了。 抓不到客户要的感觉令她越来越无力,每次她都以为找到了问题点,可针对问题改了之后,客户仍不满意?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电话里听着总经理的转达,她有点不服气,于是大胆的提出建议。 “总经理,可不可以让我和客户见一面?我想当面沟通,这样也许能更了解对方要什么。”话隔着另一人,感受就不同了,她当然相信总经理的转达绝对“忠于原味”,只是说不定看见本尊,她会更快找到对方喜爱的风格。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鼎明这位客户这么神秘,以往客户若对她的企划有意见,她一向都是直接面对当事人做沟通,管他是市井小民或事业有成的大老板都一样。 可这一位不但真人不露面、总要透过别人,意见又特别多,她已自认是个很能沟通的人,但这位先生真的令她领教到什么叫“奥客”。 “不过他很忙……” “没关系,我去找他,等到他愿意见我为止。” 见她很坚持,孟天澈也觉得这倒不失是个法子,所以就这样让她带着企划书直捣黄龙。 直到这一刻,董茗菲才知道对方原来是集英的头儿,正是这样的超级大企业,怪不得能插队成为“急件”。 拜饭店工作所赐,她常有机会接触名人,继而听到一些八卦绯闻。她在脑海中搜寻着集英总裁的资讯,但却似乎都模模糊糊—— 他好像挺年轻的,印象中是未婚,也是一些名门淑媛疯狂追逐的金龟婿……还有什么呢?他的兴趣从缺、嗜好从缺,他的长相,更从缺…… 老天!对这个客户她还真的所知有限,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个情形更令她感到沮丧了。 后来董茗菲到集英等人,等的又是不愿意见客的大总裁,因此她早就对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等上一个早上的时间只怕跑不掉。结果一直到下班,她还是没见到人,秘书第三次前来请她离开,说总裁真的很忙…… 董茗菲终于站了起来,走出去。 秘书以为她要离开了,松了口气的正要上楼覆命,没想到在等电梯时,竟见她又匆匆忙忙走回原座位,手上多了一碗泡面。 秘书霎时瞠目结舌。这女人怎么顽强得像只蟑螂? “天色不早了,董小姐,而且好像会下雨……”秘书为难的道,暗示此地不宜久留。 这位诚心饭店的董小姐已足足等了一天,自己每次下来“驱逐”她时,就看她在纸张上又画又写,大概是怕企划可能被打枪的替代案草稿吧。 她一张一张的写,有时停笔思考,有时又像是想到什么好点子似的自顾自傻笑,专注在企划里,努力在工作上。 对这样努力的人,秘书看得有些心酸,因为总裁的态度摆明是整人,老太爷的寿宴,总裁早就另有打算了。 只是……总裁似乎很在乎楼下这位小姐的反应? 以往他不见谁,任对方等到海枯石烂也不会多开金口问一句,反正他出入公司另有专用电梯,不经过这里一样来去自如。 可是这回,总裁总会在结束一段公务后有意无意的问一句“楼下的那位小姐还在吗”,一得知她还在,他就仿佛心情还不错。 这到底是什么心态?不见人家,又不要人家走掉? 从早上到现在,总裁问了四次了,她真的很想建议他,这么好奇索性见她不就好了? 可惜这种话她没胆子说,当了他三年的秘书,除了交代下来的工作之外,她从来不敢多事。总裁私人领域的区块是不容许任何人擅入的,那部分他非常保护。 董茗菲笑了。“这么热的天气,下点雨也好。” 秘书在心中一叹。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再多就逾越,她得小心自己的饭碗。 秘书上楼后,董茗菲的手机响了,她马上接起。 “总经理,是……还没,就继续等吧,真的不行再说了。好,我知道了……嗯,先这样了,再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她继续在原位完成替代的第二份企划案草稿。原以为三天没睡,脑袋大概榨不出半点东西,谁晓得出乎意料之外,她还真是文思泉涌,点子源源不绝。 大致完成后,她转了转僵硬的脖子,闭上眼让酸涩的眼睛休息,也不知隔了多久,她忽然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古龙水味道,连忙睁开眼…… 没有人?她坐直身子,不明白刚才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感觉有人靠近,还有男性香水的味道啊? 算了,这种大企业,路过男职员有擦古龙水很正常,她别多想了。 她看了下表,九点十二分了,要再耗下去吗?会不会人家总裁早下班了? 叹了口气,她给自己一个等待的最后时限,若十点仍见不到人,那她就照原企划执行了,不满意也不能怪她,毕竟是他们自己放弃沟通机会。 电梯门打开,她直觉的看过去,是秘书,希望别又是来驱逐她的才好。 “董小姐,我们总裁有请。” 董茗菲眼睛一亮,神情一扫倦容。“真的吗?谢谢、谢谢!” 秘书微扯嘴角,眼神有意无意的避开她,不忍看她充满希望的笑脸。 领着她上楼进会客室后,秘书又奉上一杯热饮。“请稍等,总裁在另一边讲完电话就过来。” “谢谢。” 趁着客户来之前,董茗菲把企划又拿出来看一次,然后备好替代方案,在上头写上注解,写着写着,有人推门而入——她反射性的站起来。“您好,我是诚心饭店的宴会企划人员董……”抬起头看向来者,她的话语瞬间停住。 风劭棠冷冷看着她。“怎么?在考我这么多年后还记不记得你的名字吗?”他在她正前方坐了下来,嘲讽的开口,“真讶异,不是嫁入豪门了,怎么有空出来体验平民生活?” 集英集团的总裁是他?风劭棠? 董茗菲的心跳得好快,她强自镇定,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巧合,没道理因为对象是他这桩生意就不做。 深呼吸后,她再次出声,“我是诚心饭店的宴会企划人员董茗菲,您好。” 风劭棠扬眉不语,以静制动。 她恭敬地递上企划书给他。“这份是依您意思修改过的企划,请您看一下。时间紧迫,如果可以能不能请您今天就敲定,晚宴是后天了,一切事宜会很赶。” 他接过企划书看了一下,长指点向其中一项。“原先的仿古董座椅为什么也更改了?” “依照您期望改的。您不是说希望会场给人的感觉能年轻些?” “我的期望?”他又往企划书内容浏览下去。“场地花卉的布置清一色红玫瑰多俗气,一个八十岁的老人家寿辰,也亏你想得出来用那种花。” “我原本是打算用火鹤和香水百合当主布置的,可您不是坚持用长梗红玫瑰?” “方才是我期望,现在又是我坚持……你什么时候听说我有期望、坚持了?” 她不自觉的皱眉。“我们总经理转达的。” “我不记得我说过这些。” “总经理是个很严谨的人,没道理这么要紧的事情会传达错误。” 他冷笑。“那么,董小姐是认为我的记忆有问题喽?比起诚心的总经理,我比较像会出错的那一个,是这样吗?在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吗?”斯文俊美的脸庞表情沉凝,他定定注视着她问。 董茗菲咬着唇,她明白了,这个案子风劭棠可能知道是她企划的,所以就恶整她,不是企划太糟、不是能力有问题,不是总经理转达有误、也不是她听错—— 所有的错都是她一个人的错,错在六年前认识了他,他的目的只是要她认输、低头。 她不再是他心中骄傲的玫瑰,但在诚心,她找到了工作的乐趣,才能也受到赏识,她……不能给饭店惹麻烦。 下一刻,她向现实低头了。“很抱歉,是我自己听错了。” 集英集团势力太庞大,姑且不说她惹不起、总经理惹不起,也许就连诚心的大老板也得对他礼遇三分,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就丢了case还得罪了大客户。 像是故意似的,风劭棠逐项的说:“那么场地由空中花园改到顶楼的法国厅……” “是我的错。” “把自助式buffet改为套餐。” “是我的错。”不待他数完罪名,她便等不及的忙抢答,“全是我的错。” 董茗菲再度深呼吸,强迫自己放下过往,不问是非对错,只求顺利把这个case搞定。 她不带个人情绪,十分客气的说:“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让风总裁感到不悦,我很抱歉。企划的走向我们向来以客为尊,我保证出来的结果会让您满意。” 风劭棠将企划书往桌上一掷。“怎么办?因为你的‘错’,我已经决定这次的寿宴改由另一家五星级饭店承办。”他递给她一张寿宴邀请函。“届时欢迎你莅临,也好好看看人家是如何企划的。” 董茗菲几乎是抖着手收下邀请函。 现在是饭店业大月,即使有交情,插队式的“急件”也要给业者五到一星期的时间才能弄出企划,也就是说……风劭棠一开始就不打算在诚心办寿宴吗? 不!应该不是这样,毕竟他和诚心并无过节。 那也就是说……是因为她喽? 在他对她的企划鸡蛋里挑骨头的时候,其实早就决定生意破局了?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耍弄人?他知道她为了这个企划案,足足有三天没阖眼吗?她知道为了他的“善变”,她到处打电话道歉、不停跟人家重新协调吗? 这些辛苦如果能换得客户的满意,也就没什么,可一想到她疲惫得像下一刻就要倒地似的东奔西跑,却只是满足了某人恶作剧的心理,她就怒火中烧了。 “董茗菲,几年不见你也越来越没个性了,从前的你脾气硬到令人头疼,只要稍微站得住脚,什么法子都不能让你低头,那时的你可爱多了。” 第四章 这段话激得董茗菲火气爆发,反正生意已经搞砸了,还留什么情面? 她一咬牙,豁出去的说:“几年不见,你恶劣的性子也不遑多让、变本加利,以前只是有点讨人厌,现在简直彻底的妖魔化!使这种手段耍得我团团转,你开心吗?” 新仇旧恨全涌上心头,所有为了这个“奥客”做尽的冤大头鸟事,她预备逐一清算。 “你知不知道,为了你俗到爆的一万朵红玫瑰,我得在凌晨一点和花店人员跑花市,跑了近十家花店才把花凑齐;为了你大爷的善变,不要花园自助餐要改成法国厅的套餐,我得去请求原本订下法国厅的客户让位或改期,一一道歉奉上礼物……推翻或改变一件企划的内容只要客户们的一句话,但是牵一发动全身,你以为执行起来很容易吗?” “你们饭店做起事来都是如此吗?到底是太有信心还是太过草率?只要完成企划,客户都得没有异议的照单全收?” “如果你不使用特权乖乖排队,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企划准备,这种让你们有强迫中奖感觉的憾事就不会发生。要马长得好,又要马儿不吃草,你这种行为才是另类虐待!” “所以?”他挑眉看向她。 “所以这种从构思企划到呈现成果只给五天时间的案子,只能请客户将就。” “我做任何事从来都不勉强自己。”像是不打算再多谈,他站了起来。 “我知道,所以你另找饭店合作了不是吗?” 风劭棠干笑一声,“你们公司的员工也太不上道,你就只会卯足全力写企划吗?有时美丽的女人应该有其他利害武器可以争取案子成功吧。”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董茗菲气得涨红脸,瞪视着风劭棠,她浑身因怒火而发颤,得努力的深呼吸才能顺过气。 她慢慢的站起来,走向他。 他玩味的笑了。“看来……是开窍了。” 她眯了眯眼,下一秒突然一巴掌扫向他,可惜动作中途就被拦阻。“你放开……放开我!” 女人的力道怎么及得上男人?她的手腕被他紧抓住,完全挣脱不了。 “董茗菲,看来我们认定的‘厉害武器’有出入,现在让我来告诉你,我以为的是什么。”他将她用力扯向自己,唇随即压上她的,辗转反覆的吮吻,怀中娇躯使尽全力的抵抗,得了一个空档,接着他便感觉脸颊一麻,被结实的赏了一巴掌。 董茗菲红着眼眶,退开他怀抱后,手背拼命地擦着自己被吻的唇瓣,胸口起伏得厉害。“你到底……在干什么?” 风劭棠笑笑的看着她。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 “一个已经妖魔化的男人,还有什么不可以?”他笑了。“瞧你气的……” 对啊,明知道自己被整了、被占便宜,明明气到炸,可她又能怎么样?他想做什么,又有谁阻止得了他?还不是想吻她就吻? 就拿寿宴的事来说好了,他了不起赔一些违约金,再在电话中口头向她老板致歉一下就能解决事情,她能拿他怎样? 真可悲,气得跳脚的说了一堆,结果她确实不能怎样。 这让她想到宋家不让她见孩子时,她除了愤愤不平的数落,也拿对方没有办法。在他们这种豪门大户前,她太渺小,而感觉自己无能为力,她难免就会好希望自己能有个可以倚靠的对象。 “你这个人实在是很可恶!” “所以呢?对我这么可恶的人,你想怎样?” “就是不能怎样才教人难过。”她弯身收拾那些凭着一股傻劲写下的企划,一个不小心滑落了几张在地上,纸上的那些文字像刺到她的眼,她边捡拾边被扎得眼眶一阵热痛。 直起了身子,她很快的转身,快步往门口走,一秒也不想再多留。 董茗菲离开后,风劭棠拾起一张她落在桌下没带走的纸张,那是一张企划草稿,每个段落都有她习惯用来代替句号的“☆”符号—— 文章写得不精彩没关系,一堆星星闪呀闪的,好像就可以代替缺憾。我心情糟的时候也会画星星,画着画着,感觉就又燃起希望了…… 看着十几颗“☆”在纸上跳跃,看来她是很认真的在做企划,即使她心情显然不太好。 他为什么要用这些手段去欺负一个早没关系的女人? 是……嫉妒吧?嫉妒那朵骄傲的玫瑰在没有他的呵护后,还能开得如此美丽,丝毫不见摧折,于是……他想看她低头。 回到总裁办公室,他关掉电灯,伫立在落地窗前看着外头的车水马龙。 外面正下着雨,有少数人在街头狂奔起来。 秘书敲了下门,旋即推门而入。“总裁……咦?怎么是暗的?”一会儿后,她才发现落地窗前站了人。“总裁……” “别开灯。” “是。”秘书走了进来。“外头下着雨,我为您准备了雨具。” “嗯。” 处于黑暗中的人通常不爱人家打扰,秘书欠身告退,打算下班了。 她走到门口,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迷惘的语调包含外人无法解读的心情。 “天上看不到半颗星该怎么办?” “呃……”怎么办?这种天气看不到星星很正常啊!在都市里,即使不是阴雨天,因为过度的光害也常看不到星星。 “很久以前有个女孩告诉我,她很喜欢画星星,画得满天星斗心情就会变好,所以她总是在纸上画满了星星,也会折一颗颗立体的纸星星。” “那个人是谁?真有趣。”秘书真是太感动了,她从不会和自家上司这样亲近的话家常,只是……头儿身边有这样的一号人物吗?她以为他身边不是大企业家就是富二代咧。 风劭棠懒懒的开口,“是很有趣……到目前为止,还没哪个女人敢当着我的面骂我‘你大爷的’,还说我性子恶劣、彻底妖魔化。” 秘书的嘴巴在黑暗中张成“o”字型。“那个……”那个人在骂完他之后,还健在吧? “放心,她还好好的活着。” 咦?大总裁妖魔化到有窥伺别人心事的“他心通”了吗?太恐怖了! 更恐怖的是,他在说那句“放心,她还好好的活着”时的语气,似乎是不怎么生气……可被骂了还不生气,是她的幻觉吗? 上司不正常的反应,令秘书更加戒慎恐惧了。 “遇上那个人……无论分隔多久,她总能不断在我生命中添加创举。” 即使对总裁口中的“创举”真的很好奇,可秘书也只敢想不敢问,免得那位“创举小姐”的创举又多了一项——让总裁在迁怒之下辞了她这个好奇的秘书。 风劭棠不再说话,外头的雨势更大了,这样的夜晚好像特别适合怀念,怀念已经逝去的,怀念不会再回来的,怀念……那绝无仅有的甜蜜…… 打从风劭棠大三那年帮父亲公司拿到一笔大订单后,这些年来,父亲便不断交给他一些困难的业务,他知道父亲在为自己五十五岁的退休计划做准备,所以目前才二十六岁的他活该忙得像颗陀螺在打转。 出差近一个月回国,趁着好天气,他将冷落在车库许久的跑车开出来绕绕。 他住的别墅在山边,车库里虽然有除湿装备,可车子太久没启动,里头仍有一股隐约的霉味。他在行进中将车顶的天窗全开,一边听着优雅的古典乐,很满意在流通的空气下霉味一点一滴的变少。 行经一处社区时,他放缓了车速,就以往的经验,这个社区的巷子里常有突然转出的人、车或畜牲,他最好小心点。 他之所以喜欢不时来这里绕绕,是因为这个社区的绿化做得很好,家家户户阳台都种有各种花卉及绿色植物,整个社区更是被数十株樱花树围绕。 尤其在樱花盛开的季节,这种碧树成荫,粉色、红色、白色的樱花点缀了整个社区,风景美不胜收。 他放缓车速右转,却有不明水珠飞入车内,正奇怪大太阳天哪来的雨水时,抬头往天窗看,毛茸茸灰白色的不明物体从天而降—— “哇!”他直觉的低下头,急踩煞车。 “喵呜……喵……喵呜!” 一个软柔但有力的东西掉在他头上,周遭一切倏地静止,一时间,他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受到惊吓的他呆了几秒后,才惊魂不定的找着“肇事者”,只见副驾驶座上端坐着一只很肥的猫,在他打量它的同时,也用碧绿色的眼眸看着他。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盘踞了他的心,但猫儿懒懒睨他一眼后,便开始用他的真皮座椅磨利爪。 “啵啵啵啵……” “喂,别太过分!”他鼓起勇气要驱逐它,可他才一凑近,猫咪就忽然变脸的“喵”了一声,而后伸手抓了他一巴掌,全身毛还竖起似的威吓他。 “哇!”颊上一阵刺痛,顾不得爱车受损,他连忙下车拉开自己与猫的距离。他从小怕猫,宁可对手是个人也不愿是只猫。 “糖糖?糖糖?”一道柔软的嗓音由远而近的传来。“糖糖你在哪里?糖……” 没多久,一个绑着马尾的女孩焦虑地跑近,东张西望的边跑边找。她越过跑车十来步,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又忽然折回。 猫是她的吗?风劭棠蹙起眉。 秀丽女孩走回跑车旁。“你……你的脸是被猫抓的吗?”这男人右脸上有几条细细的血痕,看来很有可能是糖糖的杰作。 “……猫是你的吗?” “喵呜……”不甘寂寞的猫在车内发出声音。 “糖糖?”董茗菲闻声讶然转头。“糖糖,你怎么会在车里面?” 她方才在厨房倒饲料要喂猫,一出来找遍房子各角落却都不见猫踪,又看见通往阳台的纱门开了一小缝,便知道爱猫又逃家了,所以赶紧出来找。 “我没抓它,它是由我车顶天窗掉进来的,我要赶它出去,它还很凶的抓了我一掌。” 还有,可不可以不要“棠棠、棠棠”的叫,他会很想回答,因为亲爱的祖母到现在还会这样昵称他。 “一定是你试图要抓它,糖糖不给陌生人接近的。” 开什么玩笑!他就乐意接近它吗?他最讨厌猫这种阴森的动物了。“它正破坏我车里的皮椅,如果是你,不会想赶走它吗?” 董茗菲望着他好一会,忽然想起这男人是谁了——是那个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偶然先生”! 怪不得刚才她就觉得像是在哪儿见过他,上次见面是在ktv,大厅的灯有些暗,所以她才没在第一时间认出他。 可能真的很怕猫,这位先生的表情很僵呢。她故意说:“结果你也没能把它赶下车,还被它抓伤了,不是吗?” 这是什么话?“你的意思是我应该什么都不做的任它破坏喽?” “若是这样,你脸上就不会有伤了。”不理会他更臭的脸色,她迳自打开车门。“糖糖,过来!噢,宝贝糖,被坏人吓坏了呴?”她看了下皮椅……啧,还真是惨不忍睹。 风劭棠冷眼看着这对主人和宠物,他是坏人?她养的这只猫才叫刁猫好吗?还有,像她这种没是非观念的主子,叫恶人先告状! 没关系,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待会儿他就要她赔皮椅的钱,给点教训,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养虎为患。 第五章 被抱出来的胖猫看到陌生的风劭棠,又开始在主人怀中挣扎,董茗菲忙着安抚它,“糖……好乖,爱你唷!茗菲最爱你了,宝贝糖……” 棠……好乖,爱你唷!茗菲最爱你了,宝贝棠! 风劭棠鸡皮疙瘩掉满地,忍无可忍。“可不可以不要棠棠、棠棠的叫?” 董茗菲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你这个人好奇怪,我家糖糖打小叫糖糖,我不叫它糖糖要叫什么?” “胖猫。” “它不胖,只是壮。还有,我糖糖、糖糖的叫,碍到你啦?我就是要叫!糖糖……糖糖……宝贝糖……” 赖在主人怀中的猫热情回应,“喵呜……喵……” 这女人实在可恨! 此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风劭棠看了一下陌生的号码,接起电话,“喂,我风劭棠,你哪位……” 董茗菲心口一跳,原来他叫风劭棠?怪不得他听她糖糖、糖糖的叫会倍感刺耳。 一想到方才自己还亲密的“宝贝糖”、“最爱你了”的叫不停,她忽然觉得尴尬起来。 风劭棠结束电话,发觉几分钟前还伶牙俐齿的丫头竟然脸红了?她怎么了? “第二次见面,终于知道你叫风劭……咳……糖。” 风劭棠想起接手机时,他好像报了自己的名字。“第二次,我们之前见过面?”其实他也觉得她面善,只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很久前在ktv见过一面。你说,如果第一次是偶然,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次的必然?” 两句话联结了所有的记忆,风劭棠想起来了,那年在大学同学会聚餐后的续摊ktv,当他在大厅等人时,一个脸上有些稚气,却令人无法忽略她美丽的女子,忸怩紧张的来到他面前,不时的偷瞄小抄,想对他“告白”却连话都尴尬得说不下去。 ……我想你一定没有我爱你,但我愿用毕生填满你不足的人生,请允许我这样自私的擅作主张,请你爱我吧。 “……请允许我这样自私的擅作主张,请你爱我吧。” 安静的客厅里,电视正播放着韩剧,一旁昏沉的董茗菲倏地惊醒。 她抬眼看向电视。 呵……原来是剧中男主角在向女主角告白,不是……不是某个男人…… 调高身后的抱枕,她坐直身子,沉重的脑袋让她不禁又抚了下额头。 “总算退烧了。” 三天前怒火中烧的离开集英集团大楼后,出了大厅她才看见外头果真下了大雨,在那种天气里,许多人都被逼着得搭计程车,因此计程车是一辆难求。 她在雨中边走边拦车,身上衣服不一会儿就全湿了,后来她索性慢慢走回家。 回到家中,她立刻像是吸了太多胡椒粉似的拼命打喷嚏,身子还直发冷,那时她就知道自己大概要病倒了。 隔天,她发烧到三十九度五,勉强爬起来打电话到饭店请假,吃了药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发现症状似乎没减轻,她只得打电话请好友维真带她去看医生。 她请了四天病假,总经理每天都还来电关心,对于他,她真的很感激,于是在今天早上状况好一点时,她终于开口问寿宴后来怎么收尾? 虽然总经理要她好好养病,不必想太多,可她越想越不放心,很怕风劭棠除了摆了她一道外还会殃及无辜。 幸好结果出乎她意料的“和平”,风劭棠在取消宴会订位时,既没有告诉老板是因为她的企划太烂他无法接受,也没对她骂他一事告状,他什么不该说的话都没有说,客气到让她不敢相信会说那种话的人是他。 他说,他因为私人因素造成诚心饭店的困扰,所以即使寿宴没在诚心办,饭店方面的所有损失集英也会全权负责…… 好奇怪呀,那个天之骄子一向爱憎分明,不是情人就只能是敌人,分手后绝对没有“朋友”这种中间地带。而这个性格,他也在这回和她重逢时表现得淋漓尽致了,果然十分用力恶整她,不过……他下手会不会太轻了?她还以为他会玩到让她在诚心待不下去呢,毕竟她骂他又动手打了他。 算了,人家下手轻,她该额手称庆了不是?还嫌自己命太硬吗? 她低低的叹息一声,这个人每次和她有交集,总会在她平静的生活中掀起惊涛骇浪,然后又在极短的时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想再听见神似他嗓音的人说着情话,那会令她无法好好休养,她用遥控关了电视。 她再度把抱枕放倒,要自己再休息一下,开始上班后八成又有一堆事情要忙,也许还得忍受部门同事们的冷嘲热讽。她的企划一再被打枪的事,那些人可以当笑柄笑很久了。 主管批的假是到明天,她后天才要上班,只是休越长越会落人话柄,想了想,她决定还是请到今天就好。 于是,她打了电话到公关部门给主管,分机转了很久没人接,之后接起的是主任李雪梅。 听到直属上司的声音,她不自觉的皱了下眉,但还是开口道:“主任吗?我是董茗菲。” “我知道。” “杨经理不在吗?如果你有看到他,请替我转达,我的病假请到今天,明天我就会去上班。” “其实你大可以好好休息。” 董茗菲觉得很纳闷,部门中对她最有敌意、从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厌恶的李主任会忽然关心她,真令她受宠若惊。 “谢谢,我恢复得不错,所以明天就可以上班。” 李雪梅忽然冷笑。“我说……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跟孟总这么暧昧,难道他什么都没跟你说?” 董茗菲一听心都沉了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已经没心情去向主任澄清刚刚那些话语中胡说八道的部分了。 “关于这回你在鼎明集团汪老寿宴企划惹的祸……”李雪梅欲言又止,故意吊人胃口。 董茗菲绷紧了神经,深呼吸后问:“这部分的事情不是解决了?”诚心损失的部分风劭棠说要全权负责的,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可是有人投诉说你写企划时不和客户充分沟通,就擅自订了大批花卉、蜡烛……还波及了部分客人的权益,要他们调换场地……这些因为你一个人而造成的损失都要集英当冤大头,不合理啊!” “这部分……我可以解释。”老板是明理的人,她也有充分理由能解释这些事,她相信他会接受,但老板夫妇最近到美国考察根本不在,当家的是刘副董…… 如果处理这件事的人是他,那就很棘手了,因为孟总就绝不能帮她,一帮她就等于给刘副董逮到小辫子。 诚心里谁都知道刘副董的“头号假想敌”就是孟总,原本总经理那个位置,他是属意给自家儿子的,却因为孟总受大老板倚重而破局,因此这两年来,他一直在找机会把孟总拉下来。 “怎么办?刘副董刚好受理这件事,你知道的,咱们副董最不能容忍这种害饭店声誉受损、利益损失的人,刚好你又是孟总器重的人,你的事一到他手上当然就优先处理。他早上签了字,文件该下达到人事部门了,明天就会通知你了吧?” “……” “干么,吓到无法说话了吗?不过你和孟总的交情到底有多深啊?堂堂一个连锁大饭店的总经理竟为了维护一个小职员这么卖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维护情人呢。” 怎么会这样?事情不是很平和的落幕了吗? 她才奇怪风劭棠什么时候变善良了,原来……他阴险的动作还在后头。 董茗菲心跳忽然狂飙,她按着胸口,微喘了起来。“我问你,投诉的人是集英的人吗?” “就算是,你又能怎样?” 果然是他!董茗菲恨恨的想。这个男人真可怕。 结束通话后,她气得全身冒火,也不知是否心理影响生理还是感冒本来就没好完全,她的体温又上扬了。她倒在沙发上拼命喘息,过了好久心悸的情况才好转。 这口气她真的吞不下去了!她站了起来,进浴室盥洗,简单的换了套衣服就出门。 搭上公车,她头抵着公车的窗户,失神地看着外头的景物…… 爱上一个人,她可以用尽全力去付出,用最真的心、最真的自己来对待对方,当爱无法继续时,她心底深处还是会记着曾经的点滴,将过往甜蜜、酸楚的爱恋升华成温柔的祝福。 但是风劭棠不同,他那个人,爱的时候能让你以为拥有了全世界,不爱的时候,也能将那个世界回收、甚至摧毁。 她现在,就正为他的“不爱了”付出代价。为了让她低头、让她痛、让她哭,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的骄傲玫瑰…… 他总是这样宠溺的唤着她,她还记得他唤她时的神情和声音,一切恍若昨天才发生的事,可如今,他一心想摧折她、让她低头—— 只因为她这朵玫瑰……离了水。 第一次的缘分叫偶然,第二次叫必然,第三次叫命中注定。 董茗菲和风劭棠的偶然和必然,中间隔了近半年,而第二次发生“糖糖事件”后,两人还是没有产生交集,没留下彼此任何联络方式及电话。倒不是因为董茗菲对风劭棠没好感,而是他接了电话后神色焦急,和她说没两句话就赶忙离开。毕竟真的没好感的话,她就不会一直惦着他在ktv说过的话。 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晚她到医院陪身体状况一直很不稳定的玉修哥时,竟和他在楼梯间第三度见面。 那一天,最疼爱他的祖母因突发性心脏病被送入医院,在急救了几个小时后仍回天乏术,他告诉她,“棠棠”是祖母对他的昵称,即使他都长大了,在祖母心中他还是那个老围在她身边耍赖撒娇的孙子,祖母还是爱对着身高超过一八五的大个儿金孙“棠棠”、“宝贝棠”的叫…… 这样的话,在期许他有大将之风的家族众人面前,风邵棠无法说出口,但对着一个只有数面之缘的女孩,他反而没了这层顾忌。在她面前,他莫名的有一种“就算再软弱、再狼狈被她看见也无所谓”的奇怪想法。 后来董茗菲陪他走过失去祖母的那段低潮期,两人感情便在日积月累中萌芽、茁壮,爱上彼此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风劭棠是个大忙人,所以他们没能常腻在一起,可在见不到面的日子里,他总会不时制造一些小惊喜,到国外出差,也常带小礼物回来送她。 有一次,她意外收到一束漂亮的长梗玫瑰,上头的小卡片写着—— 茗菲: 和客户餐叙,在饭店旁的花店看到这款红玫瑰,它让我想到你。 想知道为什么吗?晚上请排除万难的出现,我会告诉你。 风少 因为董茗菲的猫叫糖糖,所以风劭棠不许她唤他棠或棠棠,她只得戏称他为“风少”。 那时收到花的董茗菲甜蜜的笑了,粉色的唇噘得高高的——想约吃饭就说一句,还找那么多理由! 看到红玫瑰就想到她,还能为什么?哼,答案很多,她也大概都猜到了,对他的回答一点也不感兴趣了。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早早就打扮好,美美的出现在他面前。 第六章 见了面,她说:“风劭棠先生,看到玫瑰想到我,真希望你有别出心裁的答案。” “没别出心裁的答案就不能见你吗?”风邵棠到美国出差近两天,虽然和女友每天通电话,却还是想念她。回国后约见面,她又忙着期中考,家人规定成绩没有前三名就不准她在外租屋,得立即搬回家,因此为了不让她分心,他忍了一个星期,总算等到她考完试才约她。 “见情人需要找理由吗?”这位先生不过年长她七、八岁,可个性真的是有点风格。“要是我,就大方的说‘想见面、想念你’。” 他不禁失笑。“你真的很颠覆我对你的最初印象,那个腼腆害羞的丫头到哪里去了?” “因为太害羞了,在你面前就躲起来喽。”横了他一眼,她又说:“在最喜欢的人面前还要伪装,不是很累吗?在你面前我可以耍赖、撒些小泼,可以说出真心话,喜欢就说喜欢,不喜欢就拒绝,和你在一起,是我感觉最轻松自在的时候了。” 这点风劭棠也有注意到,在他面前,董茗菲真的和在其他人面前不太一样。面对他人时,她温柔安静,没主见、不多话,像是习惯了别人的安排,但在他面前,她直率开朗,开心得像是拿回主导权的孩子。“你在家人面前也得压抑自己吗?” 董茗菲笑了笑,没多加解释。 风劭棠也没往下问,只当她来自一个管教过度的家庭,怪不得这么在乎孩子的考试名次,才让她拼了命的念书,怎么也不肯搬回去。 想起她如何疼那只长相不讨喜的猫——好吧,“不讨喜”这是他个人的偏见——对待那只猫像家人,他就有些不是滋味。 想她在矮桌上吃饭,那只猫就窝在她旁边吃猫食;她睡床上,猫睡在她的被子上。有好几次,他还看到她跟它说话,简直把它当情人,动不动的对它说甜言蜜语…… 他担心女友是不是有毛病,偷偷问过一个心理医生朋友,朋友说,对动物投注感情,有时是种缺乏爱、无法从周遭亲人朋友身上得到情感满足的反应,因此若期望自己在全心对待下能有对方全心的回应,这样的人就会寻找最没有杀伤力、最能够回应自己且不易令自己受伤的宠物投注感情。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家人,会让她变成这样?虽然尚未见面,风劭棠已经对她的家人颇有意见了。 不过换个角度看,这也没什么不好,感觉上比起家人她更加信任他。而拜她家庭严格之赐,他成为她的初恋,也拥有了最完整的她,这大大的满足了他大男人的心理。 既然她对家人不想多谈,他也就直接跳过,反正两人在正式订下来之前,他对自己的家世也着墨不多。他一向低调,她不问,他自然就不会特别提。 “我是个男人,即使用心看待一份感情,也不可能动不动将爱挂在嘴上,这点还请你多包涵。”我不说,不代表不爱。 “也就是说……说了也不代表爱?”她故意和他唱反调。“那好吧。请问一下,看到玫瑰想到我,这又是为什么?人比花娇?因为玫瑰娇艳想到我?因为玫瑰多刺想到凶巴巴的我?还是……因为玫瑰代表爱情,令风少想到伊人?如果是我想到的答案,请你以同上带过。” 她脸上的无奈让风劭棠笑了。“我若不说‘同上’好像有点侮辱你,说了,你又会露出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他摇了摇头说:“朋友买了一把香水百合送妻子,他说那是他妻子喜欢的花,我并不知道你特别喜欢什么,只是在长梗玫瑰花前站了许久,心里想的是——这花扬着脸、骄傲自得的样子,真像在我面前的你。” 皱了皱鼻子。“第一次有人说我骄傲。” “因为也只有我看到这一面。”他修长的手指端起酒杯轻晃,香槟在烛光下摇荡。“你的骄傲是因有我的呵护才出现,如果你是玫瑰,那么我就是水。离了水的玫瑰无法再昂 扬、无法盛放美丽……茗菲,我要你永远离不开我,我希望在我的宠溺下,你永远都能这么骄傲。” 董茗菲一直知道风劭棠其实是个占有欲极强、手腕强势的男人,可第一次听他这样说,她还是很讶异。 他想用宠爱让她离不开他,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了,离了水的玫瑰只能枯萎…… 从前在感情方面,风劭棠一向淡然以对,也许是他对事业的野心高于一切,即使年纪渐长,但除了几段不了了之的短暂恋情外,他并没什么长期交往的对象。 为此他父母曾精挑细选了几个人选送到祖母那里,请老人家拿主意,打的无非是他听祖母话的主意,只要祖母喜欢的孙媳妇人选,再怎样他也会试着约会看看。 偏偏生性浪漫的祖母那时把照片一扔,淡淡的说:“要让儿孙开心幸福,还是只让家人满意?你们儿子的幸福,比不上让你们夫妻满意吗?” 几句话堵死了父母的联姻计划,也换得了他的婚姻自主,至今他仍然十分感谢祖母。 在遇到董茗菲前,他也以为自己是个冷情的人,但和她交往到现在不到半年的时间,他才惊觉自己竟然可以这样疯狂的迷恋一个女子。 原来他的冷情,是为了酝酿足够的热情,与最爱的女人相遇。 两人离开饭店,风劭棠送董茗菲回租赁的公寓,他的话仍不时徘徊在她脑海中。 被这样浓烈的情感包围着,她在幸福之余也有莫名的忧心,不是担心彼此感情有变卦,而是害怕外在环境的影响。 她只是寄人篱下的孤女,在玉修哥的维护下才能保有部分自由和自主,可玉修哥的身子这一年来每况愈下,她真的很担心。 之前,她还曾听闻宋爸、宋妈谈论到某个贵公子,说对方这么好的家世如果他们能攀上亲,那再好不过了…… 但宋家就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如何和对方攀亲?左想右想就只有一个现成人选不是吗? 风劭棠陪董茗菲上楼把最后一口茶喝完后说:“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我看你准备期中考也熬了不少夜,都有淡淡的黑眼圈了。”说着他起身往门口移动,她也习惯性的送他到门、给他一个拥抱。 她在他怀里深呼吸,喜欢他身上的味道,让人有安全感。“下次什么时候再见面?”她埋首在他怀里,含糊的说。 “可能要星期五才有空了。”最近忙,他常到近十一点才能下班,有时还要熬夜开越洋视讯会议,那就更操了。“我再打电话给你。” “这样啊……”她还是没松手。 “小姐,你这样我会走不开的。”他不禁失笑。 “那就不要走……”她字缩在嘴巴里,活似含着蛋在说话。 “什么?” “那个……你看过昙花开吗?就是人家说的月下美人?”她白皙的脸上透着可疑的红晕。“我阳台上的昙花结了五个花苞,有两朵今晚会开……昙花十二点左右会慢慢开,凌晨时分最盛放,但天一亮花就蔫了。” 风劭棠有些讶异的看着她,她神情羞涩,脸颊泛红,眼睫低垂,像是怕被人看穿心思,只是……没有比这个更加明显的暗示。 他进一步确认的说:“如果我告诉你,我留下来绝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怕不怕?” “怕……玫瑰怕的只有离开水。” 下一刻,他打横抱起她,她低呼一声,双手很快环住他的颈项,将脸埋进他胸前,一步步被他抱向卧房。 于是,昙花在阳台上悄悄绽放的夜晚,卧房内传来阵阵若有似无的暧昧喘息,和女子低低的娇吟声…… 呵,月下美人,难为你这回不当主角,就当红娘吧。 第四章 集英集团国内总部大楼。 董茗菲坐在上次枯等一天才见得到风劭棠的会客室一隅,等着大总裁召见。 上一回离开,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到这里来了,没想到不到四天的时间,她又回来了,有些话真的不能说得太满。 在等柜台联络时,她一时气不过抢了话筒对风劭棠的秘书放话,怎知——“我是董茗菲,我知道你们大总裁是日理万机、专门算计人的工作机械,但请务必让我见他,否则我只好自己走上去找他。” 专门算计人的工作机械?果然,每回见面她都有创举。“就算我让你见我,也是你得自己走上来找我,难不成要我下去背你上来吗?” 居然是阴险的男人自己接了电话? 没预期电话会是他接的,她一时间气弱了,不敢再出声。 十分钟后,她就上了楼出现在总裁办公室附属的隔间会客室里,秘书奉上了一杯茶后说:“董小姐,请稍候,总裁签个文件马上来。” 董茗菲点了下头,透过大片透明玻璃看着外头那个正低头签署文件的男人,想起他们的曾经—— 曾经,这个人即使高大,但当他低头俯视她时,却不会让她有一丝半毫的压力。 衬衫下的宽肩曾经是她可以倚靠耍赖的;大掌更曾像对珍宝一样,一次次地轻捧起她的脸,用最深情的眼神看她,嘴里说着最诚恳的话语。 这个人知道她不喜欢他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和她约会前只要有充裕的时间,他总会先抽空洗个头,恢复成有别于一看就是社会菁英的普通人。 这个人还会很无聊的偷录她说话的声音,手机里“我的档案”的资料夹里都是她说的话。 他做过最让她感动的事,不是送什么昂贵的礼物,而是在她生日却偏偏一整天不得跷课的当天,特地空出一天的时间,自己穿着黑色高领贴身毛衣外罩一件简单的米白色夹克,下身穿了牛仔裤,脸上也刻着挂着一副黑框眼镜,装作大学生的模样混进她的教室里陪她听课,传给她的纸条上还写着—— 我念大学时,你还是个小丫头片子;你念大学时,我已是个社会精英人士。亲爱的,选在你生日的这天,许个愿让我为你“穿越”而来,相遇在大学校园,同为学生,谈一天属于你的十九岁平凡之恋吧。 这个人……原来也为她做过那么多傻事! 原来近两千个日子,那些她以为遗忘了的、有关他的一切,她都还深刻的记得,即使是他的小动作或习惯…… 她不自觉的叹息,努力想甩掉脑海中的回忆,深吸了口气对自己说:你现在在干么?来找人算帐该努力的想着那个人的恶行,还想着他的好做什么?病了一场,脑袋果然烧坏了吗? 一回神,她呆呆地朝着他座位的方向看,才发觉他不知何时已完成手上的工作,离开自己的位置,立于会客室的玻璃门前了。 老天!他一定早就注意到方才她的蠢样了! 风邵棠推门而入,在董茗菲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如果不是认识你,我会以为是我的哪个粉丝来拜访我。” 他果然看到了。董茗菲有些尴尬的瞪着他。“我还不知道阁下原来有这种自恋的怪症头。” “能够自我欣赏是一种身心健全的表现,更何况以我的条件,相信自恋一些也不会有人有意见。就算是你,不也无法否认看我看呆了?” “你知道我看着你,心里在想什么吗——真恐怖,这么认真的神情,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鬼要被暗算了。” 风劭棠干笑。“被我玩阴的,对方该额手称庆才是,不够大咖的,我直接吞了了事。” 第七章 虽然商场上尔虞我诈,可集英终究是大集团,游戏规则是一定有的。当然,若有时对手实在太顽强,玩些手段是在所难免。 他的话让她胸口的火又冒了起来。“那我呢?够大咖吗?对您这种家大业大的大人物而言,一个饭店的小职员还不需要您大费周章吧?” 他挑起眉。是,他是小小的玩了些手段,可较之以往她整他、骗他、负他的程度,这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连还利息都不够。他够手下留情了,敢那样对他目前还完好活着的人,她是第一个,以后也不会再有第二个。 “你还是输不起。企划不入我的眼,诚心饭店的‘宴会企划女王’就受不了了吗?年纪也不小了,却禁不起一点挫折批评,我没想到你还是‘草莓族’。” “我没有输不起!企划不行,你也换了饭店给我足够的难堪了不是吗?” “你是在告诉我,我们之间扯平了吗?那你今天又来干什么?” 深吸了口气,她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你说得倒漂亮,什么饭店所有的损失你全权负责?根本是屁话!” “我已请会计部门开出支票,也收到收据了。”风劭棠冷下脸,他说出的话一定做到。虽然他很想每遇到她一次就逼得她走头无路,向他低头求饶。 就以这次的事件来说,他要让她离开诚心成为无业游民,实在是易如反掌。 还有,那个孟总经理似乎对她颇有好感……只要花点手段和时间,他一样有把握将对方拉下来。 不过,这些都只是想来自爽的,姑且不说这种事做起来有失风度,他堂堂一个集团总裁去对付一个饭店小职员和对小职员可能有兴趣的男人……啧,那种画面想到就一整个荒腔走版。 有些事想得做不得,企划上刁难她、摆了她一道,这样够了。 上一回她带着企划书找上他时,离开前说的最后那句“就是不能怎样,才令人伤心”,语意中的无奈和失望像根针一样的扎痛了他。 她那句话像是提醒了他,他们已不再是过去那种可以恣意向对方发泄怒火的关系,而她的无力和认命,也说明彼此间有道再难跨越的距离。 不是对她早没了感情,如果有,也只剩恨意,那为什么……他还痛? “是啊,你大方赔钱了事,显示自己的心胸开阔和财富多多,却也顺道的参了我一本,成功害我丢了工作。”董茗菲气得发抖的说。 如果被迫离职是她犯错,是她没能力,她不会那么难过,让她伤心的是她努力了、花了心血,全心全意的希望寿宴能让客户满意,结果只落到被耍弄的下场。 “害你丢了工作?” “有人向饭店投诉,说我写企划时不和客户充分沟通,就擅自订了大批花卉、蜡烛,还波及了部分客人的权益,要他们调换场地……这些因为我个人造成的损失都要集英当冤大头不合理……去投诉的人,难道不是你吗?”她红了眼眶。 “还真的不是我。”他有些一头雾水。 “知道这些细节的人不多,别人也不会无聊到乱投诉,除了可以得到益处的人。” “你以为我可以得到什么益处?就你们饭店良心退回来的那些订金小钱?”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看着他,终于忍不住气哭了。“我怎么知道?反正只要让我混不下去,对你风劭棠而言就是益处!” 对她而言,他就真这么可恨?风邵棠蹙眉看着她激动落泪,心理也很是复杂。 “我离职就算了,希望你……不会再对其他人下手。”急件经手人是孟经理,企划一再修改的资讯转达人也是他,要是风劭棠觉得孟经理好操控,或许还会不屑动他,可孟经理~向维护自家员工,董茗菲担心这个男人会借题发挥。 “其他人?例如……孟总经理?”他因为她的泪水而软化的心,立即又结了层寒霜。 一个过分维护员工,一个都自身难保了还担心别人,这两个人说没半点暧昧,谁相信? “如果你只是要我低头,认为玫瑰离了水就不该昂 扬而该凋萎,那么……我低头了,可不可以请你就此收手?我输了、输得很彻底,能不能就到此为止?”她的眼直直看着他,泪水仍像断了线的珍珠。 “你低头是为自己,还是别人?” “你这样对我赶尽杀绝,又是为了什么?” 风劭棠和董茗菲两人互视不语,彼此等着对方回答自己抛出的问题。 最后,风劭棠冷着脸先开口,“因为,我要你为离开我的愚蠢付出代价!” 他的话让董茗菲有几秒的晕眩,她强忍着脑中天旋地转的不适,勉强站了起来。“我想我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事,就是……曾经爱过你。” 他的脸色变了,像被踩中痛处。“你曾经爱过我吗?呵,你以为我会再当一次傻瓜?” 气氛僵到最高点,连外头的秘书都感觉到会客室里的情形不对,频频往里头偷瞄。 总裁脸上的表情冷酷又深沉,恐怖的是他额上的青筋却热烈的跳动着……虽然没看过上司打女人,可她真怕这个饭店的小企划会打破上司这个纪录。 看来是没什么好说的了,董茗菲起身打算离开,但身体的状况却不太妙,她得用尽力气和不想在风劭棠面前示弱的意志力,才能迈开步伐勉强朝着门口走。终于她摸到会客室的门,使力推开厚重的门后,眼前的景物竟开始变得模糊…… 下一刻,秘书的尖叫声响起—— “啊!她怎么突然倒了?” 下一刻,她感觉有人将她扶了起来,鼻间闻到淡雅熟悉的古龙水味。 “茗菲?茗菲……” 是风劭棠吗?声音像极了,可那焦虑担心的语气不会是他的。他……想必恨透她了…… 他恨她,不会再这样关心她了。 “我说大老板,事业要顾,女友的身体也要顾,怎么发烧到四十度都晕了,事态大条了你还在状况外?”痞子型的帅哥医生调侃着脸色难看的风劭棠道。 “她还是持续高烧,你要不要再去看看她?”风劭棠担心的问。 “她的烧就算降下来,也会很快又飙上去。”帅哥医生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这么沉不住气?金融风暴时财经大震荡,他的个人财产三天内少了三、四亿也没见他脸色难看过,如今不就是个女人生病,他倒紧张了。 闻言,风劭棠火大了,“她的情况到底怎样?要是真的很严重到你力有未遂,请老实告知,我也好赶快转院。” “流行性感冒差点演变成肺炎,加上营养不良、睡眠不足……综合诊断的结果,你这男友严重失职。” 风劭棠懒得理堂弟的疯言疯语,不过……她的睡眠不足和感冒,是和他脱不了关系。那份企划书,估计刁难得她有好几天没能睡好。“这样烧……没有问题吗?” “只要不恶化成肺炎,发烧情况大概再两天就会减缓。这两天她可能会处于半昏迷状态,如果可以的话,住院三天观察比较好。” “嗯。” “脸色苍白、体态稍嫌纤细些,但可是个气质美人哦。不过以老一辈的看法,这种体型的女人不利生养,可能会被打枪。” 风劭棠瞪着堂弟,心里不太痛快,这医生倒看得仔细。光想到董茗菲躺在病床上任人搓圆揉扁,他胸中一把无明火就窜了上来。“当医生的人,看你该看的就好。” “我帮姑妈注意一下未来媳妇不行啊?” 风劭棠沉着脸。“她不是我女朋友,起码早就不是了。还有,不准在我妈面前乱嚼舌根!”老妈当年在他和董茗菲交往之初就见过她,那时对她没特别的意见,直到之后发生了“某件事”后,老妈一提到董茗菲便像听闻家中出现蟑螂般厌恶。 如果让老妈知道董茗菲出现,可以想像这对董茗菲而言或许又是灾难一场。 他也不懂自己安的是什么心,照理说让董茗菲成为箭靶,惹来越多麻烦越好,可不知为何他目前并不想这么做,不想为她招来更多的麻烦。 她现在会躺在这里也是拜他所赐,对她,他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啧!不行,再想下去他都觉得自己矛盾得不像自己了,这一切根本不能自圆其说。 哦?抓到语病了!痞子医生在心中欢呼。 嘿嘿,“早就不是”,也就是说“曾经是”喽? 他三年前才返国,只知道多年前堂哥好像有个曾要论及婚嫁的女友,只不过之后女方闪婚,新郎另有其人。 这件事他听得模模糊糊,东凑一点、西凑一块的,失真多少也不知道,因为这件事在家族中是个大忌讳,所以他也就不便多问。 这个女的……不会就刚好是“那一位”吧?唔,不可能啦,能把精明厉害的风劭棠一脚踢开的女人,怎么可能是躺在病床上那看来我见犹怜、人畜无害的气质佳人? 哈哈,他想太多了。 “总之,这位朋友很快就出院,不需要惊动她家里人。”想了一下,风劭棠又说:“替她请个最好的看护。如果她醒来有问什么,尽量别提到我。” “咦?” 出了诊疗室,风劭棠又回到病房看董茗菲。他立在床缘看着她,重逢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可以这样不带些许恨意的看她。 也许是当她在面对他时,总是以防备的姿态,才令他在不自觉中也被挑动了情绪。抑或者……他的恨是他唯一认为能拿来保护自己的面具? 沉睡中的她一如他印象中温柔宁馨,感觉总是让他温暖又愉快。记得从前有时夜半醒来,他总能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发呆上好阵子,然后心满意足的拥着她再度入梦。 他曾经以为,自己有一辈子的时间能这样看着她。 想着想着,他的手不自觉伸了出去,却在接近她的脸不到几公分时,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猫咪在唱圣诞歌曲的电子合成乐。 明知道是合成的,风劭棠还是听得心底直发毛,这女人的特殊癖好还真是数年如一日。 好不容易,他在她的包包中找到手机,铃声也刚好倏然而止,可他已看到手机桌面,瞬间吓得差点没将手机摔在地上。 只见她的手机萤幕,是一个漂亮孩子抱着一只大猫的照片,吓到他的自然不会是小孩,而是那只胖猫。 胖猫还在?果真祸害遗千年! 至于那漂亮的小孩和她有什么关系?他猜不出来。因为长得实在太秀气了,虽然理个男生头,可仍看不出来是男孩、女孩。 他打开“我的照片”档案资料夹浏览,发现里头的照片不是小孩就是那只胖猫,而她自己的照片仅仅只有两张,而且可能是她在替诚心饭店拍摄宣传海报时,有人帮她拍的侧拍,照片中的她穿着黑色礼服坐在红色玫瑰花瓣中开心的笑着,其中有一张还送出飞吻给替她侧拍的人。 他继续往下看,终于到最后一张了,一看,是那只胖猫搞笑地拿着一块“给我饭”的板子。 “啧!破坏视觉画面!”合上手机,风劭棠忽然想到,如果董茗菲住院三、四天,那胖猫怎么办?真的放任它饿死吗? 不要吧。 想了想,他又在她的包包里找到几封水电费扣缴的收据,上头有住址,在包包里也有她的钥匙。 第八章 看着依旧沉睡的人儿,他喃喃低语,“喂,我不是好心,只是为了证明我一点……也不怕猫。” “喵呜——” “你、你、你别过来!虽然五年不见,可像我这么帅的男人,相信你一定还记得,一如我记得你是胖猫一样。” “呜——” 见胖猫没再试图想接近他,风劭棠稍安心,在流理台上打开他买来的猫罐头。“你的主人病了,虽然我讨厌猫,你也不见得喜欢我,但我们就忍耐几天吧。” “喵呜——” 感觉脚边有东西磨磨蹭蹭,风劭棠鸡皮疙瘩全竖起来,猛地吞口水。“那个……你不用这么热情,我们还是相敬如宾就好。”他忙把胖猫的晚餐拿下来,引开它的注意力。 见胖猫开始吃饭不再缠着他,他终于松了口气,有心情打量起董茗菲住的地方。 近二十坪的空间有两房一厅,一厨一卫,空间布置得简单整齐,没有太多的家具,一个人住算宽敞了,只是他没想到她竟会搬出宋家。 他想她住的地方大概会有个大阳台,因为她爱莳花弄草,曾说过租房子一定会先看有没有阳台再决定要不要租。她最大的梦想,是拥有一栋红瓦白墙的洋房,附有一个大大的庭院,可惜这样的房子别说买,连租她都租不起,只得退而求其次的租个附阳台的房子。 他推开隔音门,外头还有片纱门,果然是董茗菲,这里还真有阳台。纱门外种着一些花花草草,有剪了可爱香菇造型的雀榕、各色玫瑰、仙客来、鸡蛋花以及……昙花。 有过特别记忆的事物,即使事过境迁再看到,就像用钥匙打开了尘封的盒子,回忆仍是挡不住。 “……你看过昙花开吗?就是人家说的月下美人?” 六年前,一个甜蜜的女孩用这句话留下了情人,而今呢?他可以说是“景物依旧在,人事已全非”吗? 找到了浇花器,他仔细的为花草们浇水,在很久以前,他也会像这样的替花浇水,只因为女孩的一句玩笑话——你不是“水”吗?阳台上的“董茗菲”快渴死了! 那段时间,被他宠上了天的女孩总会把“董茗菲”三个字和要他做的事划上等号,久而久之,“董茗菲”三个字就像他大脑开关中的“open”键一样——董茗菲想喝你煮的咖啡;不要偷看别的美女,住在你心里的董茗菲会伤心…… 那个丫头总有一堆令人人仰马翻的事要他“遵从”,可那段时间他很开心,真的很满足,自以为幸福会一直持续。 但也许是因为开心到忘形,他才会乐极生悲,忽然由天堂坠入地狱…… 和董茗菲的交往有了那一次“月下美人之约”后,血气方刚的年纪他在某方面是热情放纵的,尤其当认定她就是他想要且非要不可的对象时,他便从来不节制自己的需求。 他要长期出差的出国前一夜,两人通常会在饭店房间度过,他热烈需索着,在烙下他气息的同时,也感受她的轻颤,彼此狂热的悸动,愉悦的享受身心结合的快 感。 那一次他们如同以往的投入,他并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反而觉得这夜的她特别敏感热情。 隔天,在她的坚持下,两人一起出发到国际机场。本来她从不去送他,因为她说自己讨厌离别,机场的气氛会让她难过得透不过气。 在车上时,她突然问他,“玫瑰是离不开水的,但如果有一天被迫离开呢?” “这世上除了自己愿意,没人能被迫着如何。”被迫?自己不愿意,谁能迫着她?这种将错推给别人、不负责任的理由,他无法接受。 她笑了,心里有着无奈的叹息,看着他道:“你知道吗?我最欣赏你的果断坚强和意志力,清楚自己要什么,并且能只看着前方,一步步往前……”她轻靠在他身上。“可当一个人欣赏另一个人的某些特质,就像是立下座右铭般,那绝对是他自己最缺乏的东西。” “别告诉我,有一天有人会迫着你离开我。”他给她一记强势的吻。“你是我的,你记清楚这一点就没错。” “……你还没回答我呢,如果玫瑰离开水呢?” 他皱了眉,不喜欢在这个问题上打转。 这件事没有如果、无须假设,他的感情向来霸道专一,一旦认定就义无反顾。而他相信她也是那种单纯的人,这样的两个人,除了寿命由天定才不得不无奈,他想不透还有任何分开的理由。 “你希望我回答什么?” “就回答你真正的想法。” “玫瑰会低头、凋萎……被遗弃的水会让它得到背叛的惩罚,让它痛不欲生……” 也许是她的话让他不安,上了飞机后他便想,虽然她才大一,但他回国之后是否要请母亲造访一下她家,两人先订个婚,有了未婚夫妻的名分后,他若要将她介绍给亲友长辈两人双宿双飞,也比较不会有闲话。待她适应了他的社交圈,等她大学一毕业他们就结婚。 不管她的家人是什么样,两人也交往一段时日了,他是该好好正式登门拜访了。 这回到西欧出差要两个星期,行程既赶又累,不过他还是每天抽出一点时间打电话给她。一开始她每天都接,后来居然就出现“此用户号码已停用”的讯息。 连着一个星期无法联络上她,他于是提前两天回国,一下飞机,顾不得疲惫和时差,他马上叫司机直接开往她租赁的公寓。 按了电铃没人回应,找上房东,房东只说租的人退租了。 好不容易熬到隔天早上,他到学校找人,谁知她的同学说一个礼拜前有个贵妇到校替她办了退学,还说好像要结婚了…… 结婚?那两个字让担心了一夜的他有些许晕眩,脸色变得铁青。和他交往半年多的女友要结婚,对象却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到底他是第三者还是有人介入了他们?抑或……她同时间脚踏两条船? 他想起她租赁的房子,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没搬走,屋里也还有不少东西。房东说她走得匆忙,有说过会再回来搬那些花卉。 因此后来他塞了笔钱给房东,要求在她的东西尚未完全搬走前,让他暂住那里。 他到处走走看看,发现她还真的走得很匆忙,一堆东西都没带走,冰箱里甚至还补货补得满满的,似乎没料到要搬。 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住在董茗菲租赁房子的第三天,他下班后已十点多,停好车子要上楼时,他习惯性地往阳台上眺。灯是亮的? 他惊喜的快步奔上楼,结果门一打开却没看见朝思暮想的人,只看到一个打扮入时的中年贵妇。 “您是……” 贵妇一笑,“我是养大茗菲的人,一个星期前,她改口叫我婆婆了。” 养大茗菲?婆婆?后面的两个字,让风劭棠的脸色如同在风雪中立了一夜,惨白又僵硬。 “事实上,我们宋家和董家有相当的交情,两家从茗菲父母还在时就订下了娃娃亲。十岁那年她父母空难死后,她就住到我们家来了。” “指腹为婚?这种事茗菲知道吗?”他的心混乱不已。 “这种事怕后来会出乱子,当然得早早告知。” 也就是说,董茗菲在明知自己有未婚夫的情况下,仍欺瞒了他、和他交往? 他深吸口气,心还是偏向了她。“都什么时代了,竟然还有指腹为婚这种事!万一两人长大后各有喜欢的人怎么办?” 贵妇一笑道:“这两个孩子从多年前就互相喜欢,要不然我们怎么会真让他们结婚,说真的,虽然茗菲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就像亲生女儿一样,再怎样我们也希望她得到幸福。” “互相喜欢?” “结婚这种事,能够开玩笑的吗?”贵妇拿出邀请函和结婚证书给他看。 “你拿这给我看做什么?”风劭棠瞪着那些东西。 “怕你不相信。” “不必了。” 贵妇同情似的叹了口气,“看来你陷得很深哪……像你条件这么好的男人,一定可以找到更适合的对象,何苦执着呢?茗菲婚前一直很焦虑不安,在我的关心慰问下,她才坦承有个男人对她很好,好到她不忍心告诉他自己欺骗了他的感情,更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她只是因为他祖母的死,看他痛苦的样子很同情,这才错认同情是爱情…… “年轻人性子就是不稳定贪新鲜,也是因为愧疚,她才不敢自己来面对你。我虽然不认同她的懦弱和不负责任,但毕竟她只是十几岁的孩子,还望你可以原谅她……” 风劭棠不敢相信董茗菲会说这样的话!原来真正的事实见了光,竟是如此恶心,不可原谅! 对他而言,这些话就够他死心了。其实以他骄傲的性子,在猜测着到底自己是第三者还是有人介入了他们,抑或她同时脚踏两条船时,就会松手了,因为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董茗菲是不是爱他,感觉都已不再纯粹。 只是他真的太爱她,所以骄傲如他可以为了她让步,只要她是爱他的,他就会不顾一切去争取。 但讽刺的是,这女人原来只是同情他,而且还同情到能和他上床。他风劭棠用别人的心软换来了他自以为的爱情,这真是天大的笑话,简直可笑到令他想吐! 在那之后在婚纱店巧遇董茗菲一次,然而过程却很不愉快,只是伤彼此更深罢了。接下来他焦头烂额地忙了一两年,感谢那段疯狂疲惫的日子才让他走出被背叛的伤痛…… 想起往事,风劭棠叹了口气,此时客厅室内电话响起,铃声将他拉回现实。他放下浇花器回到客厅,这才想起这是董茗菲的住处,他一个外人不适宜接电话。 电话响了七八声没人接,直接进入答录机—— “喂,茗菲啊,我是维真,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家?打了好多通手机也没有接,你没事吧?是这样啦,就安排对象的事啊,这回别再告诉我你很忙,忙到没时间睡觉了哦,搞砸好几次机会了。 “咳,这一次的机会千载难逢,完全符合了你多金老公的需求,对方三十八岁,身家据说有三十几亿,有过一次婚姻,老婆死了、父母也死了,总之可能会阻碍的人全不存在了,只要你攻得下他就行。对了,听说他喜欢气质好又甜美的女人,你完全符合……啊,说这么多,你回来回我电话吧,我要和对方敲时间。先这样了,拜拜。” 风劭棠皱着眉听完叫“维珍”的女人拉里拉杂说了一堆,大手直接按了答录机上的删除键。“这女人是婚姻介绍所的吗?没营养的废话连篇。” 哼!三十八岁,身家三十几亿,家人还全挂光,“符合”董茗菲多金老公的需求……这女人是从事什么诈婚行业吗?这通留言真的很可疑。 而且董茗菲最近热衷嫁人了?也对,就他无意间得知的消息,新婚年余宋玉修就死了,想来她也守了多年寡,该是为自己找第二春了。 只是……这么合理的话,他心里在冒什么火? 第一把火持续烧,第二通电话又进来,同样进入答录机留言。对方一开始说话,风劭棠就认出是孟天澈的声音。 “茗菲,感冒好些了吗?关于离职的事……我很抱歉,不过我已经和董事长通过电话,他说回来会再考虑,你先别太担心,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真的不行再另做打算吧。先这样了,晚安。” 第九章 风劭棠的浓眉拢得更近了,先是来了个“媒婆”,然后又出现“上司仰慕者”,看来她近期的生活过得挺精彩的,工作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还有人在为她努力争取复职呢。 大手再度按下删除键。 这些留言全给他删了,而她手机的电源他也关了,他倒要看看她的“第二春”如何开始?哼! 才这么想,电话又再度响起,他的眉立即挑得高高的。继媒婆、仰慕者之后,这回又是哪位? “妈咪,我是万人迷……” 好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人的一生中,如果要选一处最讨厌去的地方,医院应该是很多人共同的选择。 继手机被停话、租屋处被强迫退租,以及强迫休学后,她的人生还有多少事是不由自主任人安排的呢?一思及此,董茗菲马上红了眼眶。 看着躺在病床上日渐消瘦、几乎没什么生气的清秀脸庞,伸出手握住对方的手。“玉修哥,我现在……该怎么办?” 之前玉修哥还能跟她聊好多事,学校的、同学朋友的;好笑的、不开心的,以及……和风劭棠之间的事。 他知道她交了男友,很替她开心,有时她假期和风劭棠约会不能回宋家,玉修哥总会替她找借口。 他也告诫她,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还有交男友的事……一定要瞒着家中二老。 原本她解读玉修哥的话,是以为宋家二老想用她去利益联姻,玉修哥可能早知道这才警告她,后来她却已是进无退路了。 半个月前玉修哥突然在家中晕倒,紧急送医后虽无立即危险,可情况却是急转直下的陷入昏迷,就算偶尔恢复意识,也很快又昏沉睡去。 而在儿子这种状况反覆没法子改善的第三天,宋母突然对她提出“冲喜”的想法。 但冲喜这种完全没有科学根据的奇怪做法,她当然不肯答应。 当天,玉修哥有短暂的清醒,看她在哭,他问明原因,叹了口气后只对她说:“你跑吧,跑得远远的,别再待在宋家了,继续待下去,你不知道要被剥夺快乐到什么时候……” 那次谈话后,玉修哥就真的陷入昏迷,没再清醒过。 可是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她怎么可以真的一走了之? 她想了很多,考虑很久,终于在风劭棠出国前下定决心,要接受冲喜这个方式。如果因为这样玉修哥能醒来,她牺牲一点有何不可? 在她的想法中,“冲喜”只是个仪式,不是真的结婚,但她万万没想到宋家二老是真有让她嫁儿子的想法。他们认为虽然宋家有钱,可儿子已是一脚踩进棺木的人,嫁过来也许得守活寡,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真的肯嫁的人,他们还要担心对方是不是来谋图财产的呢。 不过董茗菲不同,她是他们看大、养大的,品行不必说,最重要的是宋家对她恩重如山,有了这样的恩情,让她嫁给儿子,照顾他一辈子并不过分,甚至是应该的! 可惜当董茗菲得知这一切时,她已经被迫签了证书,而且宋母可能偷听到她和风劭棠的通话,收走她的手机、退了她租赁的房子,还替她办了修学,又软禁她,派人日夜监视着她。 就是在被软禁的这一个多月,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但这件称得上喜事的事并没有为她带来喜悦,因为她在“人妻”的身份下,根本不知要怎么跟孩子的爸说这件事,毕竟她和玉修哥的婚姻关系是真实成立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也不知是否冲喜真的奏了效,玉修哥果然在婚后的一个月左右清醒了。她抱着他痛哭,为他开心,也为自己高兴她总算有人可以商量! 玉修哥告诉她,要她去找风劭棠,对他实话实说,可是她找不到他,原来的手机号码不通,她就不知道有什么管道可以找他了。 也许没人相信,交往了半年,她知道男友叫风劭棠、家中很富有,也和他母亲吃过几次饭,但对于他在哪里上班、做什么职务却完全不清楚,因为这部分一向就不是她在意的。 又过了一阵子,有天她在一家婚纱会馆外和风劭棠不期而遇,那时他正沉着脸要走进婚纱店—— 她叫住了他。“风……” 风劭棠不可置信的止步,回眸看向她。 董茗菲看到他开心得直落泪,见他倏地转身走向她,她以为他是要紧紧拥抱她,问她这阵子跑去哪里了…… 可他来到距她一步的距离却高扬起手做势要掌掴她,她错愕不解的看着他的动作,只能反射性的闭上眼。 巴掌始终没落下,她脸上感到一阵暖,熟悉的大掌抚触着她的脸,她睁开眼。“你……为什么?” “原来……我也有这么软弱的时候。”风劭棠放下手,留下让她不明白的话语,转身要进婚纱馆。 “风少?” 他回身撇唇冷笑,亮了亮左手上的戒指。“我订婚了,今天和未婚妻拍婚纱照……何必惊讶?你不也结婚了吗?” 董茗菲还想说些什么,可都这种状况了,她能说什么?他在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内订婚,等于和对方才交往一个多月就要结婚?不!以他的性子不可能这样,可是……这摆在眼前的事实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他又是从何得知她结婚的事? “怎么?还要对我说什么?”风劭棠看着她,无法谅解自己曾那样深深着迷的女人会如此伤他,她对他只有同情?呵,太可笑了!“我想……我们以后最好不要再见面,下一次再见面,就是仇人了。” 董茗菲不懂他说这话的意思,在她看来,就算她有不对,但是他也有错吧?他凭什么对她这样说? 不!一定有问题,她相信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结婚的事,她真的是万不得已的……“风劭……” 婚纱馆内有人推门而出,一个长相甜美、气质上和她有点相近的女子走了出来。“劭棠,你迟到了。”看着他和眼前陌生女子间的奇怪氛围,柳依依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风劭棠笑着上前,搂着她的腰对董茗菲说:“这是我未婚妻,漂亮吧?” 董茗菲看着他,慢慢的垂下眼睫。“……很漂亮。” 柳依依隐约觉得不对劲,不想未婚夫和这名女子有太多牵扯,连忙打岔道:“劭棠,我们进去吧,摄影师等了一会儿了。” “走吧。”他眼神复杂地望了下曾经深爱的女人,搂着未婚妻转身离开。 进婚纱会馆前,柳依依低声的问:“她是谁?” “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董茗菲麻木的站立在原地,心仿佛都碎得不再有知觉。 真的不相干该有多好?真的不相干,她现在就不会被这句话刺伤。他的话像刀、像箭,在她心上落处见血。 ……如果你是玫瑰,那么我就是水。离了水玫瑰无法昂 扬骄傲,无法盛放美丽……茗菲,我要你永远离不开我? 不相干呵……他们已经……不相干了…… ……亲爱的,选在你生日的这天,许个愿让我为你“穿越”而来,相遇在大学校园,同为学生,谈一天属于你的十九岁平凡之恋吧。 那一天,她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一路上脸上的泪水没有干过…… 董茗菲泪水不断渗出眼角,哭着哭着,她又闻到了浓浓的消毒水味。 她又在医院了吗? 她好讨厌医院,每次来都没好事,每一次来,她都担心受怕的。 谁又往院了?玉修哥吗?他怎么了?要不要紧…… 感觉有人拂了一下她的发,一个冰凉的仪器在她耳朵里探了一下。 “三十七点五度、脉搏……”一个悦耳的女子声音说道。 董茗菲缓缓睁开眼,看见几位医护人员站在自己的床缘,她有些怔忡,一时半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她想坐起来,一旁看护忙摇高她的病床让她靠着背。 “我怎么了吗?”她头仍有些晕,这回不是玉修哥住院,是她自己吗? 不对,玉修哥走了好多年了,原来她又作了梦。 “睡眠不足、营养不良,再加上流行性感冒。”年轻的帅哥医生态度亲切地回答,“你昏迷了三天,今天是第四天早上了,庆幸的是感冒没转成肺炎。” “第四天?”董茗菲吓了一跳。“我可以出院了吗?”她四天没回家了?老天!她的糖糖不会怎么样吧? “是可以,不过你体温仍偏高,我建议你还是多待一天吧。” “不行,我家里养了动物……” “是猫吗?”帅哥医生问。 “医生知道?” “那个啊……总之你不用担心,有人喂了。”医生笑笑的说。 昨天他搭“某人”的便车,看见副驾驶座的脚踏垫上有一袋东西,他顺手捞起来看,结果是猫罐头,那时他还笑着问“某人”,以为养只猫别人就会以为他不怕猫了吗?某个闷葫芦只“哼”了一声,什么讯息也不肯透露。 他真的很好奇堂哥和这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女的生病住院,男的就帮她到她家喂猫,照理说这种情况两人该是有不错的交情,可偏偏看来又好像不是这样。 “咦?”董茗菲不明所以,只觉得医生是在安抚她。 “嗯……可能是你工作上的朋友吧。”医生胡诌道。有人已经警告不要提到他,自己只好从善如流,堂哥的脾气一向惹不得。 “工作上的朋友?”她都离职了,哪来的朋友? 清醒一段时间后,董茗菲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会住到医院来了,她是在风劭棠的办公室晕倒的吧?那么,是他送她到医院的喽? 只是……喂猫?不,不可能是他。姑且不说他不知道她住哪里,即使知道,那人一向怕猫,不可能那么好心。 她思索地喃道:“是总经理吗?不对,他不知道我养猫。维真吗……唔……算了,我还是出院吧,我情况真的好多了。”就算是维真,也没有她家钥匙。 当事人坚持出院,医生没意见,一旁欧巴桑可有意见了。 “不行啦!时间还没到,我收了五天的看护费用啊!” 董茗菲一怔。“谁给的?” “就一个高高帅帅、看起来很有派头的年轻人……好像姓风,我都叫他风先生。” 风劭棠?董茗菲沉下脸。“你安心收下吧,那个人什么没有,钱最多。” 帅哥医生眉一扬。呴呴,这事不是他说的哦。不过真的很有趣,看这位小姐的表情不太像是堂哥的朋友,说仇人还贴切些。 这一对,女的提到男的,口吻绝称不上和善,而男的提到女的,也似乎是不愿多说,可奇怪的是大总裁每天无论工作到多晚,一定会来探视她,不仅常常一待就是一两个小时,每天的电话关切更是从来不曾少。 他快好奇死了,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不认识这位小姐,可对自己堂哥有一定程度的了解,那个人一向不爱多管闲事,这次倒是跌破人眼镜的佛心来着—— 有趣,真的太有趣了! 什么关系? 董茗菲脑袋一片空白,几秒后才勉强开口,有如受到惊吓似的连说话都会跳针。“当然没、没关系。” “你一共说了两个‘没’字,负负得正,也就是有关系。依我们法律上的术语……有关系就是没关系,没关系就是有关系。”陈维真挑着眉说。 第十章 “很抱歉,本人是服务业。”原本董茗菲是被炒鱿鱼了没错,可诚心老板夫妇回国后,在孟天澈将事情始末重新写成报告书递上的情况下,老板又让她复职了,而且让她调了部门,她做的依然是最爱的宴会企划,不过今已被编列到企划部,顶头上司就是孟总经理。 说真的,能有这番结果,她真的很感谢孟总。 “管你什么业!总之你说你和那位‘喂猫先生’没什么,我才不信呢!没关系的话,他会替你请看护?” 其实董茗菲知道怪不得维真这样说,是风劭棠真的做多了,就算她晕倒在他的地盘,但以他们形同水火的关系,他大可不用理睬她,了不起叫秘书打通电话叫救护车就算不错了。 谁料到他不但送她到医院、替她请看护,甚至还去她家帮忙喂猫?即使是好友也只有做到这样了吧?况且……他们连朋友都称不上。 “他……大概在彰显他钱多、时间多吧。”她越来越不懂风劭棠了,出院到今天第十天,很多事她仍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去说明大总裁的行为。他应该是恨透她了吧?在他公司里和他起争执时,他也没否认,那为何还要帮她? 当年婚纱店相遇后,不讳言地她也开始有点恨他,也许是伤心的成分居多,她无法接受他态度的转变,很难过为什么他们好不容易见了面,却没能好好的道别。 可后来她又想,自己已为人妻,而他即将为人夫,恨不恨也该放下,未来的日子才是重要的,就当他们有缘无分吧。 那时她之所以能这么快释怀,也是因为有玉修哥的温柔安慰,他告诉她,为了孩子她要往前看,不要再去恨、去有负面的情绪,母子是连心的,妈妈不快乐,小孩也不会开心。 当下听了她立刻痛哭,哭倒在玉修哥怀里,之后病了一场,玉修哥那阵子身体较好些,也陪在她身边。 身子慢慢康复后,纠结在她心里的大石一被抛下,她恍若重生,决定恩怨就到此为止,她的一生已经够不快乐了,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开开心心。 而在她最无助脆弱的时候,支持她的人依然是玉修哥,明知孩子不是自己的,但为了怕父母把她赶出门,也不希望小孩出世后没父亲,他把所有的责任往身上扛,坚称孩子是他的。 儿子都这么说了,宋家二老即使觉得奇怪,也没多想。 玉修哥兴匆匆的陪着她做产检、为孩子取名字,每天晚上对着她的肚子上演温馨的亲子对话。 孩子出生了,玉修哥比谁都开心,看着他欣喜若狂的样子,连她都有种错觉,仿佛他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她甚至想,真是这样那该有多好? 只是……这是不可能的,他们之间清清白白,甚至连个颊吻都不曾有。 除了感情上的失落,玉修哥给的温柔弥补了其他的缺憾,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个完整的家。 她喜欢这样的平静,也以为能这样过一辈子,但遗憾的是,玉修哥在孩子万人迷满一岁的前夕出车祸死了。他一死,不到半年,她就被宋家二老以“和外面的男人勾三搭四、败坏宋家门风”的理由赶出门…… 往事历历在目,回首仍是无限感慨,这个时候她和风劭棠再度重逢,当年的一切已事过境迁,就算有误会,她都经历了结婚、生子、夫死的关卡,心境早已不同。这么多年,他想必也娶了当时的未婚妻结婚生子了,那她还需要去解释什么吗? 这也是重逢后,她虽知道他仍恨着她,可却选择沉默的原因。 既然解释已无法改变什么,只是徒增伤感、加重遗憾,那不如什么都别再说了。 恨一个人,也许还能支撑着自己往前走,但遗憾呢?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却是心底抹不去的缺口,若要她选择,她宁可选择前者,只可惜命运让她无从选择。 而现在,为了不打扰风劭棠的生活,也安于目前的平静,她替他选择了。 他们多年后重逢的意义,她想,大概老天只是让他逮到机会整她一下,好发泄怒气而已。即使他做了一些她无法合理解释的行为,她也不认为以后还会有什么交集。 但陈维真身为大律师,岂是能让人随便唬弄的?“没关系会拿走你的钥匙帮你去喂猫?最奇怪的事,你都知道有人擅闯民宅了却这样不吭声?”她从来没听过这么宽宏大量的屋主。 “人家都好心冒着生命危险去喂我家宝贝了,你还要我怎样?” “你家宝贝是老虎啊?还冒着生命危险咧。” “那人……很怕猫。” “不是没关系?不是一点都不熟?你怎么知道他怕猫?” 董茗菲有些尴尬,被堵到无话可说。“陈维真小姐,你当现在是在法庭上啊?”啜了口冰开水,她转移话题说:“你不是有对象要介绍?” “说到这个……你没听答录机留言和手机留言吗?喂,我留了不下五通啊,你都没回,我又找不到你,还以为你有对象了呢。” “咦?我没听到啊。”董茗菲也觉得奇怪,她生病住院时,孟总也说他留过言、打过电话,结果那几天她是有些留言,可都没有他们的。 “好啦,既然那位擅闯民宅的怕猫先生不是你的新欢,那……等一下!我想到了一个人——你们饭店的总经理啊!他结婚没?如果没结婚、没未婚妻又没女友,他长得又高又有型,称得上是帅哥,家境应该也不错,你可以考虑哦。”要不是自己都四十好几了,如果再年轻个十岁,她就去倒追他。 “他?”董茗菲大笑。“他人很好,没听说有家室。女友嘛,我刚进饭店时好像有,后来分了,之后就……”她耸了耸肩。“他不行啦,根本不来电。” “小姐,你现在是为了将来要争取孩子而找对象吧?这才是第一优先,你的个人取向请顺延好吗?” “还是不行,上司就是上司,谈恋爱感觉好怪。你要介绍的人呢?” “上一次的大鱼被捷足先登了,这次是个医生,家里是土财主。他原本不是我想帮你介绍的人,是他无意间看到你的照片,便一直询问你的事,表示希望见个面。” “你觉得呢?” “医生一般给人的印象、形象都不错,那个人也十分细心,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严重洁癖。” “呃……” “总之先见个面吧,这种事总是要从最不怎么样的人淘汰起。” 董茗菲被逗笑了。“不怎么样干么见面?我又不是为了淘汰人才去见面的。” “再王八蛋的人还是有逐臭之夫,再好的人也会被错过,缘分这种事谁知道呢?行了,就约后天你下班……九点半好了,地点也不必舍近取远,肥水不落外人田,就在诚心吧。” “可不可以不要?很尴尬啊……” “诚心饭店的‘情人座’不是成事率百分百?” 什么“成事率”?真难听。“那里没事先预约不可能有位子,而且万一同事看到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就说朋友一起喝个咖啡不行啊?” “好吧,那就约在饭店的一楼吧台喝个咖啡好了。” 风劭棠结束了主管会议回到自己办公室后,就见秘书一脸有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犹豫表情。 “有什么事吗?” “那个……有客人找总裁。” 他看着电脑,盯着上头的数据问。“我早上没有预约要见的人吧?” “我知道您不见没预约的客人,可是这一位……很特别。” 他不耐烦的将视线转到秘书身上,莫名的,他想到了一个人。正确来说,是一个女人。 可能吗?可能是她吗?董茗菲会忽然良心发现的亲自来道谢? 啧,就算是她又怎样?自己干么突然那么开心?他清了清喉咙说:“是什么人?希望真有你说的那么特别。” “……可能是总裁兄弟的小孩。” 结果不如预期,风劭棠有种挥棒落空的感觉。“我是独子。”本来想发飙的,他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孩?多大了?” “那孩子的一些神情和您有点像,大概五、六岁吧,长得好漂亮,像洋娃娃一样,乍看之下以为是小女生,原来是男生,将来一定是万人迷……”秘书在工作时难得露出这么丰富的表情,说了这么多废话。“啊,他说他叫万人迷。” “万人迷?”风劭棠愣了一下。“他呢?” 秘书指了指会客室。沙发背太高,根本看不到坐在上头的小孩,倒是看到有个老人。 “不是说小孩吗?怎么是老人?” “那位是管家。” 风劭棠推开门,一个长得像天使般的小孩立刻跳下沙发走向他。 “你是……”他疑惑的问。 万人迷认出了风劭棠的声音,他们偶尔会通电话。有一次他打电话给妈咪,是这个叔叔接的,他说自己是妈咪的朋友。 朋友就是喜欢的人,叔叔是妈咪喜欢的人,所以他也喜欢叔叔。 叔叔是他的大人朋友,只要他偷偷打电话给叔叔,叔叔常会陪他说话,还会说好听的故事给他听。 “你是棠棠叔叔对不对?初次见面,你好,我叫万人迷。”穿着可爱西装外加吊带七分裤的小男孩,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表现得很礼貌。 啊,果然是董茗菲手机里的那个漂亮小孩。他叫她“妈咪”,那么这孩子是她和宋玉修的喽? 风劭棠心里有瞬间的酸涩,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些事,这孩子会不会是他的呢? 万人迷的模样像天使,天真的大眼、纯净的气质,这孩子哪里像他?倒是像他妈咪。 他一把抱起他。“我们没见过面,你怎么确定我就是棠棠叔叔?”会叫他“棠棠”的,一个是死去的祖母,另一个就是董茗菲了。以前那女人平时叫他“风少”,但恶作剧或想故意气他时,就会叫他“棠棠”。 “声音像。” 风劭棠笑着捏捏小男孩软嫩的脸,向一旁管家点了下头。“聪明的孩子。” 老实说,他对管家带万人迷到这里来的意思还是不太明白,孩子是董茗菲的,怎么会带来他这里?“老先生怎么会带这孩子来这里?” 老管家说:“您好,我是宋家的管家尤子清,我们找不到少奶奶,听小少爷说可以找你,说你是少奶奶的好朋友,所以我就打了小少爷背出来的电话号码,想说带他过来这里看看。”接电话的人是秘书小姐,也是她告诉他怎么过来的。 少奶奶?是指董茗菲吗?他想了一下,然后说:“你们和茗菲约见面,可是她没出现吗?” “不是的,”老管家说。“少奶奶不知道小少爷可以偷偷出来见面,所以没先约好。” 他越听越糊涂了。“孩子和妈妈见面需要‘偷偷’吗?还得先约好?”看来这之间另有隐情啊。 “……”老管家似有难言之隐。 “老先生若不方便说没关系,我想我和茗菲也算朋友,若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也许可以伸援手。”风劭棠心里有些自嘲,没想到他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对他曾经深爱过的人而言,“朋友”这个词是不存在的,两人若不再是情人,那就是仇人,至于朋友……难道为了董茗菲,他又在让步了吗? 第十一章 犹豫了一会儿,老管家才说:“我家少爷往生了,他最担心的人就是少奶奶。少爷走之前,一直嘱咐我要好好照顾少奶奶母子,可他走了之后,老爷和夫人就想尽办法又是虐待又是栽赃的把少奶奶赶出去……那些事我都看在眼里,可我身为一个下人又能怎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前些年,老爷和夫人还一年让他们母子见几次面,但近一年来,总是故意在见面的日子不让少奶奶见小少爷……我、我只是个下人,什么也做不了主,只能偶尔让小少爷偷偷和少奶奶讲讲电话,少爷托咐我的事……我是使不上力了。”老管家说着红了眼眶。 风劭棠面容冷静的听着,基本上,他很想将这些定论为别人的事,和自己半点不相干,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沉得像绑了铅? “这几天老爷和夫人出国旅游约十天,每次他们出国时请的保母,这回又正好重感冒住院,我才敢带小少爷出来见少奶奶,然后告诉老爷夫人和保母,我帮小少爷报名参加了一个露营活动。” 原来董茗菲有这样的遭遇,她不是闲着没事才到饭店工作,而是为了生计。以他所知道的宋家夫妇在如此恶意把媳妇赶出门后,应该也不可能给什么赡养费。 老管家说:“我能出来的时间有限,去过了少奶奶住的公寓,但按电铃也没人在。” 风劭棠想了会,在自己名片上留下私人手机号码,递给老管家。“你先回去,万人迷可以先留在我这里,我会想办法将孩子交到他妈妈手上。这是我的电话,我想我打给你比较不方便,届时你以电话联络我。”他这样算不算多事?为什么只要事情牵扯到董茗菲,他不知道便罢,知道了就是无法置之不理? 这样行为和心无法达成共识的感觉,真的很困扰。 老管家看了下名片—— 集英集团总裁风劭棠 “风劭棠”这名字有些耳熟,但一直到他离开,仍没想起自己对这名字的熟悉感来自何处。 “万人迷,你先待在这里玩,叔叔中午的时候带你去吃饭,然后再把你交还给你妈咪好不好?” “我可以住叔叔家吗?上一次你说的《吃六顿晚餐的猫》还没说完。”他一直惦着这个故事呢。 秘书进会客室收拾杯盘,一听说总裁会跟小孩子说故事,说的还是那种具哲理味道的寓言,差点没笑出来。 “我们得先征求你妈咪的同意。” “好,不然妈咪会担心。” 秘书收拾桌面,发现方才自己给万人迷涂鸦的纸上画满了小星星。“哇,好多可爱的小星星!” 万人迷开心的说:“妈咪教我画的。她说画很多星星会变快乐,万人迷每天都画很多,每天都很快乐。” 好奇怪啊……秘书想到不久前的某个夜晚,总裁曾说过的话—— “很久以前有个女孩告诉我,她很喜欢画星星,画得满天星斗心情会变好。所以那个人总是用纸画满了星星,然后再折成一颗颗立体的纸星星。” 为什么这对就她看来长得神似父子的大小男人,连说的话也这么像? “妈咪还告诉我,画了好多好多好多星星,一百万个星星后就能许愿。” “你想许什么愿?” “这是我的秘密唷,只跟你说……我想见到爹地。”万人迷开心的说。 风劭棠无言的看着他,这个心愿连他这外人听了都有点心酸了,更何况他妈妈。“这种话……不要跟妈咪说,她会难过。” 万人迷用胖胖的脚踢了踢桌脚。“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说是我的秘密。” 风劭棠揉了揉他柔软的发。 “棠棠叔叔,你也有达不到的愿望吗?” 风劭棠笑了。“有,怎么没有。”他的愿望吗?很久以前他就丢弃了。 “那……等我见到我爹地,如果还有剩下的一百万个星星,就让你许愿,好不好?” 风劭棠轻抚着万人迷如同苹果般的可爱脸蛋,温柔地回应,“好啊。” “你要许什么愿望?” “想到再告诉你。” “打勾勾。” “打勾勾。” 为什么还是没人接呢? 风劭棠在下车前仍是拼命打董茗菲家的电话和手机,可响得再多声就是没人接听。 才合上手机,电话马上响起,一看上头显示的号码,他简直要翻白眼,偏偏又不能不接。 “喂,老妈。”他先下手为强的开口,“你别打别人家小孩的主意,想霸着人家孩子不还,那不是你孙子,你儿子我还没娶老婆,也没有在外头乱留种的习惯。”现在情况一整个失序,他都快被搞疯了。 中午时,他那个只管自己读书会、慈善会就是不管自家公司存亡的贵妇老妈,突然无预警的出现在他办公室,说要找儿子一起去吃中餐,那时他正在会议室主持一个小会,回到办公室就看到一个令他误以为自己眼花的场景—— 只见他家老妈不知打哪拿来一堆童书绘本,挂着一副老花眼镜正在说《猛牛费迪南》的故事。他进办公室时,正好听到斗牛士到各牧场去寻找最勇猛的牛,要参加西班牙斗牛祭,而懒洋洋的爱花牛费迪南被黄蜂螫中,吃痛的瞪暴了眼,龇牙咧嘴的横冲直撞,斗牛士以为它是最神勇的牛而选上它的桥段…… 老妈唱作俱佳的学费迪南被黄蜂螫中的表情,逗得万人迷拍手哈哈大笑,他则差点没嘴角抽搐。为了逗乐孩子,他优雅的贵妇妈还真够牺牲。 总之,接下来一整个下午,她就霸占着万人迷,还催他赶快打电话给孩子的妈,说自己要跟她借小孩。 天!老妈要是知道孩子的妈是董茗菲,不知会怎么想? 他打了一整个下午手机没人接,晚上又有个应酬,老妈乐得以照顾孩子为名继续霸着人家的小孩,现在打电话来是又有什么新招? “我哪有霸着不还?别说得这么难听。啊……快啊快啊!呵呵嘶—— 呵呵嘶?风劭棠皱眉。听见奇怪的声音和小孩的笑声。“那是什么怪声音?” “你爸在学马叫。” 他大概猜出发生什么事了,一定是老妈把万人迷偷渡回家了。老爸好歹也当过二十年集英总裁,不可能在公司驮着小孩在地上爬来爬去学马叫。 这对“见了小孩忘道义”的夫妻!不是跟她说了不行吗?小孩是别人的,人家母子很难得才能见面,不要和妈妈抢孩子。 “老妈……你这是……” “好啦好啦,我是强盗、是土匪,反正为了这么可爱的万人迷,值得啦!”人都被她抢回贼窝了,不然他是要怎样?“反正就如同你想到的,万人迷已经被我带回别墅这边了,晚上就在这里过一夜吧。帮我跟你那个朋友说一声,就说……请她大人有大量,别和两个儿子不争气的寂寞老人计较。” “妈……”电话挂了,她把自己想说的说完,就这样挂了? 风劭棠真的很无奈,算了,还是再持续联络董茗菲吧。借了人家的小孩,至今还是得告知吧?他又打了一通电话,仍是没人接。 她是怎么了?怎么打了数十通电话都找不到人?他甚至打到诚心公关部门,但对方一听他找董茗菲,语气立即冷冷的说公关部没这个人。 她还是没能复职吗?他还以为那个孟天澈有多大能耐呢。不过……也许那个人会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 风劭棠皱起眉,心里抗拒着找孟天澈问董茗菲的去处,即使今天和客户吃饭的地方就在诚心饭店,他依旧不想有求于情敌。 下了车,他直接走进饭店,搭上往上面楼层的电梯。 到了三楼,他先出去,电梯持续往上,两位穿着饭店制服的男女员工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进入企划部门还习惯吗?”孟天澈问董茗菲。 “嗯,感觉上企划部分工较细,写企划案和执行的人不同,但都是在同一组。分工细的好处是自己在工作上有了充裕的时间,因为以前在公关部门,很多事都得自己来。”她笑了。“这里的前辈都很友善,我想大概因为我是总经理拔擢上来的,大家以为我能力很好。” “你的能力无庸置疑。至于其他小八卦,不用去理会。” 小八卦?董茗菲怔了一下,脸红了。也不知道是谁放出的八卦,说大老板夫妇想凑合他们呢。“那个……哈哈,我想只是空穴来风,我不会当真啦。” “是真有其事。” “啊?”电梯停了,门打开。她脑袋一片空白。 “你放心,我拒绝了。门开了,出去吧。” “噢……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可是她明显松了口气。 孟总是她敬仰的上司,他有能力,态度不亢不卑,是她工作上的好典范。不过一个男人对着女人说他拒绝了想凑合他们的人,就正常人的看法而言,他应该也对她没意思吧。 说真的,她无法想像自己和孟总谈恋爱,可他给她的感觉,就是个会爱家爱妻爱子的好男人。 “知道我为什么拒绝吗?” 以为话题已划下句点了,怎么又冒出这一句?她尴尬了,要回答什么才不会伤和气呢? “一直很欣赏的女人,正想付诸行动追求时,上司却来了一句‘我看你们俩挺配的,要不要我帮你撮合一下’,这种情况,我当然要拒绝。” “咦?” “若接受了,会让女方以为我是因无法拂逆上司的好意才去追求她,本来那样也无所谓,可是因为太喜欢了,再怎么样我也想自己来。” 也就是说……他拒绝的原因不是因为她不入他的眼,而是……而是…… 董茗菲的脸红了,孟总虽然没直接说“喜欢你”,可他这样也算告白了吧? 被自己景仰的人告白当然开心,但……她却没有飘飘然、晕糊糊,她知道那种开心到仿佛中乐透、拥有了全世界的感觉是什么,这来自于自己也在期待对方的感情。 那人的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都会让你敏感地在乎半天。见不到面的日子特别难熬,总不断的想着他在做什么?是在上班、吃饭……会不会也正想起她? 再成熟的人,谈起恋爱都会变幼稚,只是有些人会技巧的去压抑,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基本上疯狂雀跃的本质不会变。 因为深刻爱过某个男人,她明白这种爱恋的心路历程,也因此轻易对照出她对孟总的感觉,那并没有爱。 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她以为自己早已遗忘、封锁了,原来还是记得那么清楚,清晰到有如昨天才发生…… 脑海中突然浮现风劭棠的脸,还记得自己坚持要出院那天,看护一面替她收拾东西一面羡慕的说——有这么好的男友不要太拿乔。看护以为她和风劭棠是情侣吵架,她才会对他态度这么差。 然后当她解释自己和风劭棠不是情侣时,看护还很讶异,她说:“不是情侣,那就是风先生很喜欢你。” 看护说,风劭棠每天都会来医院陪她,常常一待就是一、两个小时,而且每天都打电话来问她的情况。 有一次,他离开时把手机忘在病床旁的小几上,电话响了,看护好奇地看了下,结果看到他手机上的萤幕桌布居然是她,一张她穿着黑色礼服、坐在玫瑰花瓣上送飞吻的照片。 第十二章 他为什么要把她手机里的照片传到他自己的手机?这个习惯,他还是没变吗?他是否也还像从前一样,总会有意无意的盯着照片里的她看? “茗菲?”孟天澈发觉她在发呆,出声唤了下她。 董茗菲惊觉地回神。天!她又想起风劭棠了!“总……总经理……” “不必有压力,也不必急着回答我。我想如果你没有更好的对象,姑且把我列入男友人选之一吧。” “下班后有空吗?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餐厅。” 她尴尬的笑了笑。“我和别人有约了,在我们饭店。” “这样啊……难得放松,好好聊吧。”往前走了几步,他忽然又问:“和你有约的人是风劭棠先生吗?” 可能是方才心里一直想着这个人,忽然听到他的名字,她有些讶异。“他?总经理为什么会认为是他?” 孟天澈一笑。“看来不是。如果是他……胜算不大呢。”不看对方那些背景,单看这个人,连身为男人的他都觉得很有魅力。 而且以上一回的寿宴企划事件来说,表面上看来像是风总裁恶整茗菲,可一个堂堂集团大总裁,没道理要这样卯上一个小企划,更何况就他看来,茗菲的企划内容确实十分不俗,也不明白为什么就是不合风总裁的意? 风总裁对茗菲的恶整,似乎有很多“个人恩怨”在里头,而茗菲……由她几次说溜嘴的情绪字眼听来,他已猜到这两人在此之前一定认识,不是泛泛之交,而是有相当程度的交往。 董茗菲想了想后说:“那个人……是第一次见面,朋友介绍的。” “是吗?”孟天澈也没生气,只是淡然一笑。“看来竞争者不少,我得加油了。不过,你也得努力才行。” “我?努力什么?” “努力擦亮眼。” 她怔了怔,然后笑出来。原来孟总也是会耍冷的。“我尽量。” 诚心饭店的咖啡座一隅。 一个戴着金框眼镜、身材略胖的斯文男子看来似乎在等人,三不五时就瞄一下手腕上的表,约莫十分钟后,一名气质清新的美人匆匆忙忙在入口处张望一下,才走向男子。 “你好,请问是林先生吗?” 男子一笑。“董茗菲小姐,你比照片上更美。” 董茗菲当他是恭维,坐了下来后,她说:“不好意思,迟到了几分钟。”她事先跟维真说过了,下班时间通常会迟一些,不知道维真有没有转达。 “没关系,我也刚到。不过……你可能赶着来,头发有些凌乱,脸上还渗着几滴汗,是不是该整理一下仪容再出现?女孩子家,还是该时时刻刻干净清爽会比较好。” 董茗菲想起好友的话,这个医生果真观察入微、有洁癖。她很想优雅的微笑,可是却明显感觉自己神色僵硬。 这男人不会以为女人终其一生都要努力维持干净清爽的形象吧?一旦走入家庭,面对柴米油盐酱醋茶时,有哪个女人还能像电视上油品广告的女主人一样美丽? 这一位男士初次见面给她的感觉称不上好,她得好好考虑。 “我是很认真的想以结婚为前题和茗菲小姐交往,我想茗菲小姐也是吧?” 董茗菲有些错愕。现在她会想交往的对象,当然是以结婚为前题,可是先决条件得是她想交往啊!这位先生……她很认真的想拒绝他了。“林先生,我想……” “正因为重视,所以我想有些想法可能事先沟通会比较好。” “那个……”他以为自己现在是在看诊吗?因为他是专业医生,她就得听他的?董茗菲忍不住皱了眉。 “婚后我想要有两个孩子,最好是男孩,所以你现在的那个小孩,就让他回你前夫家会比较好。一方面是考虑到以后相处家庭和谐的问题,一方面……啊,请问你哪位?” 董茗菲本来要开口拒绝了,听对方话语突然打住又这么问,她直觉转身要看身后来了什么人,怎知她往右边回头,那人却由左边绕到她左侧的位置坐下,她一看清来人,就被他那张铁青的臭脸吓了一跳。 风劭棠? 天!他怎么会来这里?他到底站在她后头多久了?不知为何,她莫名感到心虚起来。 风劭棠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又看着林医生说:“你就是那位今年三十八岁,身家据说有三十几亿,有过一次婚姻,老婆死了、父母也挂了,阻碍全不存在了的那一位先生吗?” “这又是哪位?”林医生疑问的看向她。 三十八岁、身家三十几亿?这是谁啊?董茗菲也一头雾水。 “也就是说,除了我之外,你还同时和别的男人交往?”林医生想了下,抓到重点似的大声说。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你这棵树会被淘汰一点也不奇怪,就我了解,你的条件是不如那位身家数十亿的先生。” “没想到你是这种女人!”林医生气得脸都涨红了,起身拂袖而去。 风劭棠望向董茗菲,看好戏似的冷笑。“怎么不追上去?”他本来只想气走对方了事,可看到她沉着一张脸,就是忍不住想挑衅。 董茗菲瞪视着他,这个男人真的很可恶,可恶到她真想打他。他一再地干预她的生活,不断不断的扰乱她,这到底是为什么? 也不知打哪生出的勇气,她倏地站了起来,强扣住他的手臂。 “做什么?” “起来,你给我起来,我们到外头谈谈。”拉着他到饭店对面的公园后,她才松开手。“风劭棠,你不要太过分了!” “你才不要太过分,那种男人你都看得上?自以为是的自大男,他开口说第一句不像话的话时,你就可以走了。” “我走不走是我的事,你又是我的谁?凭什么说那些话伤人自尊?是,那个人是自以为是,可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哪里自以为是了?你要钓多金男吗?拜托,若真是这样,你好歹有选择一点,钓过我、钓过宋玉修,你的品味现在就只有这样吗?” 董茗菲气到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什么叫“钓过他”?他是鱼吗?她一点也没有兴趣当渔夫! “你不知道人的品味会变吗?以前觉得一流的,也许如今是最不入流的。” “什么?那最不入流的是指我吗?” “我没这样说,你干么自己对号入座!”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个,她本想见了面要跟他道谢,住院的事毕竟是她欠他人情,偏偏一见面,他就是有办法让她气得像只刺猬。“你凭什么打扰我、刁难我的工作,现在连我和别人约会你都有意见?你家什么时候住海边了?管那么宽!” “你别不识好歹。” “那个人不好又怎样?他约会的人是我,我自己会拒绝,会好好的跟他说,不需要你!” 风劭棠恨透了她那句“不需要你”,他借由公园昏黄的路灯看着她。“对你,我真的很失望呢,几时董茗菲也变成拜金女了?” “我哪有拜金?”这男人今天吃错什么药?一直在胡言乱语。 “没拜金,为什么你那个叫维真的朋友会在答录机留言,说有身家三十几亿、符合你多金老公条件的人选?” 她先是一怔,后来才想起好友说曾在她住院时留言的事。“你……你擅闯我家我还没跟你算帐,居然还偷听我的留言?小偷!” “谁偷听了?电话打进来,难不成我去接吗?我只是不小心按到删除键把它删了。还有,到你家替你喂猫你要找我算什么帐?那只胖猫到现在还能如此肥美,你谢我都来不及。” 董茗菲虽然生气,但确实也不能怎样。真的去告他?别闹了。只是……一个如此怕猫的男人,却愿意克服心理障碍替她去喂猫,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些年他转性了,由怕猫变爱猫?不,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事,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她拒绝再深思,怕妄念成为心魔困住她,不自量力的去追求终究不过是作茧自缚。 她的沉默令风劭棠又不高兴了,她这是心虚吗?“这段时间,你感情挺多彩多姿的嘛,有多金男等约会,身边又有一个关心你的总经理。” 董茗菲抬起头看他,见他也看着自己,仿佛在等她解释她的私生活没有不检点…… 她忽然惊觉即使他什么话也没说,她却已有太多解读,是她自己想太多、太在乎了吗?不行,要和他划清界线,这男人太危险了。 “你管太多了。” 风劭棠脸色一变。他管太多?的确。今天他至少打了几十通电话找她,越找不到就越担心,本来想说等应酬结束就要驱车到她住处看看,没想到一走到吧台就看到不远处的她和男人在约会。 她的惬意对照他的担心,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兜头被淋下一桶冰开水。 一走近他们,又听那个男人自顾说着两人的“未来”,他胸口怒火一下子窜得好高,不满她为什么不打断他的妄想?为什么不拒绝他? 结果现在,她还说他管太多?“的确,非亲非故的,我是多管闲事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交往的男人得要多金?” 他鄙夷的眼神和噙在嘴角的冷笑很伤人,她强迫自己武装坚强,“有钱有什么不好?不是有句话说‘钱不是万能,没有钱万万不能’吗?” “你想要什么?名牌包包、鞋子、手表还是衣服?真有趣,既然交往的男人一定要多金,为什么你没有考虑到我?想拜金的话,我该是首选人物才是。” 他的意思是什么?要她当他的情妇还是床伴?董茗菲内心思绪翻腾,倏地转身就走,生怕自己再多待一分钟就会忍不住伸手打他。 见她快步离去,后头的风劭棠也跟上,他人高腿长,很快就追上,拉住她的手臂将她转向自己。 但他没想到的是,在她转身的同时,也赏了他一巴掌。 “啪”地一声,风劭棠怔住,变了脸。 董茗菲目眶含着泪,凄楚的看着他。“想知道我为什么需要有钱的男人吗?因为丈夫死后,我就被宋家赶出来了,他们甚至不让我见孩子。我想要和宋家争取我的孩子,因此律师朋友建议我,如果我有个健全的家庭,那才较有利我争取孩子。 “而针对宋家可能会利用权势搞小动作,她也建议我选的对象最好也能有点社会地位……这就是我拜金的理由,我不当情妇,也不替人暖床,想要当我的金主就得娶我,而且还奉送一个五岁的小孩,这样,你还要当我的首选人物吗?” 风劭棠忽地想起宋家老管家跟他说的事,原来董茗菲想找个对象结婚不是因为寂寞,而是为了争取孩子。 他一开始想的方向就错了,可却又拉不下脸道歉。 “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可不可以请你离我远一点?”她看着他,眼泪越掉越凶。“还是你觉得之前的小小报复不够,老天既然又让我们重逢,你就要下重手逼死我?让开!我要回去了!”她用力想推开挡在前面的他,无奈他一动也不动。 “不让。” “你这个人……凭什么老是想左右别人的人生?凭什么老觉得别人才是错的一方、才是加害者?看到我这么讨厌的话就该离我远一点,反正我……也讨厌看到你!” “我什么时候说我讨厌看到你?我说了吗?你听见了吗?”看她哭,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乱成一团。 “欺负人欺负得那么过火,不是讨厌,难不成还喜欢吗?”她生气的用手再去推他。“走开!” 第十三章 不知什么原因,风劭棠想留住她,不让她推开,否则这样下去彼此间的关系只会更加恶化,更……回不去从前。 他要留住她!“你想不想见万人迷?” 听到“万人迷”,董茗菲讶异的睁大眼。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儿子叫什么?他、他知道了什么?她的心跳得好快,头皮一阵发麻。“你到底……” “小孩在我手上,想见他就得跟我走。” 车子自山下一路蜿蜒而上,越开人烟越少,由热闹的市区到了后来只闻虫鸣唧唧,久久才见到一户人家。 一路上董茗菲都不说话,怕一开口就会泄露心情,她现在整个心思都在孩子身上,虽然风劭棠已解释了万人迷为什么会在他那里,可她心里还是一片慌乱。 缘分有时真的令人无所适从,明明不该再有交集的两个人,却因一份企划书又见了面;而风劭棠和万人迷的父子缘分更玄了,竟是因一通电话就这样搭在一块。 事已至此,现下她该怎么办? 她努力的想让情绪放松,不让他感觉到她在害怕,她其实很怕他猜测起万人迷的身世,这个人心思敏锐,一勾起他的好奇心就完了。 她不能让他知道孩子是他的。 分手后的这些年,他早该有自己的家庭,也许都不知是几个孩子的爸了,六年的时间如果存心增产报国,生四、五个也不是不可能,问题是,孩子多不代表这个男人就会任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她担心他会不择手段抢孩子。 万人迷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什么都没有,就只剩这个孩子了。 再者,她亏欠玉修哥太多,这辈子怎么也还不了,他将万人迷视如己出,比真正的父亲付出得更多,在风劭棠抛弃她、她人生陷入谷底的时候,也是他对她伸出援手。 他宠爱孩子,照顾呵护,常常就见他抱着孩子在说话—— “嘿,小东西,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怎么办才好?男生女相天生桃花,以后我和你妈咪可得伤脑筋了。” “小东西,快点长大,我有一堆计划等着你呢。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钢琴?你妈咪钢琴弹得好,我也有点底子,我迫不及待想看你坐在钢琴前,晃着小胖腿叮叮咚咚弹琴的模样了……” 一想到玉修哥,董茗菲就会叹息,玉修哥总忘了孩子不是他的,依旧开开心心地活在当爸爸的喜悦中。可能正因为这样的记忆太深刻,在她心中,也早把万人迷当成是他真正的孩子了。 她答应过玉修哥,万人迷是他的儿子,永远是他宋家的子孙…… 车子里太安静,风劭棠开口了,“为什么不说话?” “偶尔这样安静,也没什么不好。” 他突然说:“宋玉修的儿子长得真漂亮。” “像他爸爸。”她直觉的接话。反正如果不是久病卧床、苍白瘦弱,玉修哥真的称得上是翩翩贵公子。 其实风劭棠不知道的是,万人迷有很多神韵都像他,而且越大越像,连一些小动作都一样,例如想事情时,他们习惯左手握拳的撑住下巴、睡觉时总是很霸王的占住床中间的位置、左手心靠近虎口处,都有颗红色的痣…… 血缘,真是令人一辈子无法抹灭的事实。 风劭棠一听,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是吗?有人还说他神韵有点像我。” 董茗菲扎实的吓了一跳,倏地回过头驳斥,“别开玩笑了!这种事怎能这样胡说八道?孩子不是你的,他不是!” 他一愣,有些讶异她激动的情绪。是因为见不到孩子让她不安吗?也对,孩子在他这个会使无聊手段恶整她的男人手中,她当然会不安,只不过…… 她这样歇斯底里,反应仍是太过了。 “孩子当然不是我的,当年你只是错把同情当爱情才和我交往,你钟情的人始终是宋玉修,自然不可能生下我的孩子。你无须激动,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有。”他的神情极尽嘲讽,完全不知这些话扭曲事实。 他在胡说什么?什么叫“她钟情的人始终是宋玉修”?她放在心里的人从来就只有他一个,不曾变过! 可恶的王八蛋、猪头、负心男,自己变心另娶,居然还敢指责她?太可恨了! 六年前和他分开,就她个人来看,不是他们不爱了,而是造化弄人。 后来为了孩子,她努力让自己过得好,不再去恨他,也一度以为真的放下了,但怎知就好像一个房间过度紊乱,她只是选择上了锁眼不见为净,却不代表那些紊乱就会平空不见。当初那些因为太爱不释手,即使不完美有残缺也不忍心丢的东西,依然搁在那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只学会用更高超的谎言欺骗自己,没法子对爱情洒脱。她依然是爱着这个男人,很爱很爱…… 这样的理解没让董茗菲好过,反而让她心情更郁闷了。 车速慢慢的缓下来,风劭棠用遥控器打开铁门,车子驶入一条略微颠簸的石子路,又开了一会才到目的地。 车子熄了火,外头一片漆黑。“下车吧。”他说。 她回神,不禁有些心跳加速。这里是哪里?这男人带她来这里干什么?“万人迷呢?”孩子又不是真被歹徒绑架了,这里黑抹抹的一片,除了草丛树影什么也没有。 “他很安全。” “他到底在哪里?”即使明白儿子是安全的,董茗菲还是坚持知道行踪。 风劭棠叹口气,“我妈把他带回别墅那边,有集英的前总裁当马骑,总裁夫人当保母,他过得比任何人都威风。” 董茗菲心里有些不安,尽管了解风劭棠应该不可能告诉他父母孩子是她的,可她还是怕。血缘是种很微妙的东西,风家二老会初次见面就那么宠溺万人迷,也好像是冥冥中有一股特殊的缘分牵引着。“你该直接跟我说实话。” “不这么玩些小手段,你会乖乖上我的车?” “不会。” “那就是了。” 这人行为真是越来越古怪,越古怪就越恐怖……“我要回去了。” “这里没有计程车、公车,当然更不可能有捷运。”他在暗示她,没他开车,她哪儿也去不了。 “你到底……” 他透过车子的挡风玻璃看着外头的满天星斗,转移话题的说:“你到现在还是喜欢画星星,还有这么多愿望要许吗?” “这里是哪里?”她不解他为什么这么问,不过这里真的好美。“光害少,天上的星星看得好清楚……”距离上次两人一起看星星,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这里是求婚的好地点。” “呃……”她霎时傻住。 他笑了。“看来是吓到你了。”慢条斯里的接续说:“以前有个傻瓜想向喜欢的女孩子求婚,女孩喜欢画星星,傻瓜就想好了地点,要在满天星斗下求婚,可惜……这个计划最后没能付诸行动。” 董茗菲皱了下眉。他是在说当年的自己吗?她忍不住吐槽,“就我所知,傻瓜原来也懂得劈腿,在有未婚妻的情况下,居然还打算做这种缺德事?”都有了未婚妻还想向她求婚?他的嗜好是“收集未婚妻”吗? 只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么说让人感觉她好像还很在乎当年的事。 她叹了口气,是在乎啊,可她又能如何? “你……一个有妻室的人了,这样的事当年没能付诸行动,现在就更不该再带我来。” 这女人对他还真不客气,竟骂他“缺德”?但意外的,他并不生气,因为她还是当年他认识的那个对他嘴上不留情的女孩。“我单身。” “你……离婚了?” “我没结过婚。” “你当年都订了婚,而且要拍婚纱了。”他贵人多忘事,她不介意提醒他。她还记得他的未婚妻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女人对这种事,记忆可是出奇得好。 “婚纱没拍成。和你见过面后,我发现自己没办法心里爱着一个女人,却要和另一个女人甜蜜拍婚纱,甚至结婚共组家庭。”那一刻他深深明白,真爱一个人不是用恨就能抹去爱她的事实,他怎会天真的认为报复董茗菲另嫁的方式,就是娶另一个女人? 不爱一个女人却娶了她,因为想报复心爱的女人而毁了自己的婚姻,这样他到底报复到谁? 后来他任性的坚持退婚,女方家也不是好惹的,气得找他算帐,他还挨了人家父兄好几拳。 明的他们是讨了公道,可也清楚事情不会就这样善了,果然在那之后半年,柳家就在公事上恶整了他一回。 风柳两家原本就有生意往来,打算结为姻亲后合作得更密切,结果婚事一破局,反而给了人机会窝里反。 集英在欧洲的通路不够完善一直是个问题,这也大大减弱了市场竞争力,柳家本在通路方面帮了大忙,之后两家翻脸,这帮忙的部分就被动手脚的成为“帮倒忙”,害得集英在欧洲的市场版图差点挂在他手上。 有段时间,他几乎每个月被董事会钉,辛苦花了两年才回稳欧洲市场,重拾董事们对他的信心。 董茗菲难掩诧异,原来风劭棠当初没娶那位未婚妻? 但这么多年了,以他的条件,即使没结婚,女友也没少过吧? 唉,有些事就别问了,即使知道自己还是爱着他,她也不打算再和他有牵扯。分手都分了这么多年,她爱恋依旧又如何?如今她有想守护的承诺,而那个承诺冲突到的就是他的权益。 以他霸道强势的作风,怎么可能让亲生儿子冠别的男人的姓?她连他这一关都过不去,更别提还有他的双亲,越是家大业大,对这种血统的事就越执着在乎。 只是考虑这些多余了吧?他不可能还眷恋着她,重逢后他虽偶尔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善行”,可也没少欺负她过。 自作多情的事只是徒增负担,庸人自扰,她要自己别想太多。 风劭棠至今仍未婚的事实,除了让董茗菲讶异外,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些开心,但想到这样一来大大提升了他可能和她抢万人迷的动机,她心情就更加复杂了。 感觉车内的气氛太沉闷,她推门步下车,方才在车内只看得到挡风玻璃前的一片星空,下了车,更能感受被整个星空包围的震撼。 难得美景当前,她深吸了口气说:“好美!像手一伸就能抓住满把星星。” “往前一点是水源地,这个季节运气好的话,还有更惊奇的。”风劭棠也下了车。 “那个……”气氛太好,她顿时感觉不太妙。他说自己未婚,又加上方才那些暗含情愫的话,令她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她正想往回走时,他的手已主动牵住她的,不容拒绝地拉着她往前走。 “风劭棠,很晚了……”手被他握在手心里,她的心口发烫。 “怕什么?有我在。” 气氛太暧昧了,她化解尴尬的说:“就是因为有你在才可怕。” 他挑眉回头看她,“我有坏人可怕吗?” “在我的世界没有坏人,除了你之外。” 他勾起嘴角,难得有好心情不和她计较。“原来我在你心中,是这么独一无二啊。” 黑暗中,除了日月星光没有其他照明,也许因为感觉和气氛都对了,两人仿佛又回到当年相恋时的互动。 第十四章 风劭棠的话让董茗菲有些不自在的想松手,可没想到他却握得更牢。 山坡地本来就不平坦,她脚下还踩着高跟鞋,虽说才五、六公分,但也危机重重。果然,下一刻她的脚就因为一处地面落差而拐了一下。“嘶!好痛……” 他立即停下脚步。“你怎么了?” “脚……好像有点扭到了。”她弯身抚了抚脚踝。“应该还好,不严重。” 他蹲下身子。“上来吧,我背你。” 她的脸红了,突然有点感谢这里乌漆抹黑。“不用了,还……还好。” “是我带你来这里的,你受了伤我也有责任。” “我很重的……” “又不是没背过你。”事实上重逢后,他注意到她整个人瘦了一圈。 犹豫了一下,董茗菲终究是趴上风劭棠的背让他背,一路上两人无语,气氛太奇怪,她只好问:“都这么晚了,到底要让我看什么?” “到了就知道。”顿了一下,他忽然提到,“在很久以前,你曾一面画着星星一面说,如果哪个男人替你摘下了天上的星星,你一定嫁他,记不记得?” 她当然记得,只是更讶异他也记得。“嗯。” “好了,请闭上眼睛。” “干么?” “闭上就是。” 这个人今天真奇怪。 她还是把眼睛闭上了,感觉他又走了一小段路,然后才说—— “好了,睁开眼睛。” 她一睁开眼,就看见黑暗中有数十个会移动的小光点,忽明忽灭。 “萤火虫?是萤火虫欸!”她开心的要他放她下来,兴奋地看着光点在黑暗中上下左右的闪烁移动。 “摊开手。”他手包覆成拳,接近她手心才松放,一抹小光点便由他手中移至她掌心。 一只萤火虫在她手心打着转,萤光闪动。 “我这样……也算是把星星交到你手上了。” “咦?”她瞥了眼手心上的光芒,而后紧盯着他,方才她漏听什么了吗? “这样,你嫁是不嫁?” 她呆住了,好一会才将他的话前后连贯,再度感谢这里的光线不佳,不至于泄露她脸上的窘态。 她清了清喉咙,顾左右而言他的说:“想不到你是这么浪漫的人。当年你如果这样求婚,我一定招架不住的点头。” “那现在呢?” 董茗菲心跳飞快,他这是在求婚吗?太荒谬了! “风劭棠……六年了,我们分开六年,一切都变了,我……”眼前状况太混乱,她根本理不出头绪。 “是啊,是变了很多,你选择别的男人结婚了,有个五岁的儿子万人迷,我们之间早回不去当年的单纯天真。可你可以将之定义为‘互惠’,说‘利用’我也不反对。”看着她,他淡淡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威胁的意味。 她怔怔地望着他,可惜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 “你当然也能拒绝我,然后继续相亲,我其实也可以视若无睹,反正你选择怎样的对象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怎么办呢?我就是管不住自己,就是硬会插手。” “恶质……”她骂着他,怪的是心里却不怎么生气。 “还有更恶质的,想知道吗?我会破坏你每一次相亲,让你嫁不成任何男人,而这样下去我们之间的关系只会益加恶化,新仇旧恨滚成一笔大烂帐。为了防止以后我的闲暇娱乐就是修剪你的桃花,你该好好考虑一下。” 风劭棠的话说得像玩笑,可他半点开玩笑的成分也没有,早在公园和董茗菲发生口角、她生气的问他——欺负人欺负得那么过火,不是讨厌,难不成还喜欢吗? 当然是喜欢。 内心直觉的回应,让他无法再欺骗自己,他终于明白和她重逢后,心头那恨极的矛盾来自何处,因为他的自尊绑架了真心,半点不肯妥协。 他知道自己从没忘掉她,也一直以为忘不了是因为恨极了,却没想到这样的恨,只是他不肯承认还爱着她的借口。 一个因为同情才和他在一起的女人,他却爱得这么深,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因为不甘心,他放了手;也因为不甘心,他闪电和另一名女子订下婚约,这些蠢事在多年前他就干过了,而今知道有机会能将这女人再度拥入怀中,他不想放弃。 由于太过震惊,董茗菲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风劭棠继续说:“我今年三十二岁了,就算再没有意愿结婚迟早还是得结。而你为了儿子的监护权,也需要找个男人来结婚,不是吗?” “你……为什么呢?”他的求婚太突然,突然到令她害怕,也难以接受。 “我很清楚自己放不下对你的恨、忘不了当年被背叛的感觉,可奇怪的是,你出了事我还是紧张又焦心,你生病时我为你做的那些事,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一向对自己的自制力很有信心,但和你重逢后,我却一直的重复做着连自己都不理解的事。” 董茗菲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分不清是兴奋还是欢喜,心中仍是茫然无措,说不出一句话来回应。 “茗菲……”他这句轻柔不带恨意的低唤,令她怔住了,她抬起头看着他。“我承认我做了一堆让你讨厌的事,也许……那不过是想试探,我是否还被你在乎。” 她瞪大眼,十分讶异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就她从前所了解的他,只要认为对方有错,他不会委屈自己先低头。 当年的误会一直没有解开不是吗?何况他还认为她是因为同情才和他在一起……她现在依旧想不透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什么同情?她怎么都听不懂? 她知道现在正是解释当年误会的好时机,可一旦解释,是不是也会让他合理的怀疑万人迷是他儿子? 这么一想,董茗菲在心中一叹,还是选择沉默。 看着萤火虫在黑暗中点亮些许微光,风劭棠低声说:“我没有讨厌你,只是不知道怎么为自己复杂的情绪找出口;我想去拥抱,却不知道拥入怀中的你会不会又藏了利刃;想松手,怀里的空虚又找不到我想要的温柔……茗菲,如果你曾对一个人又爱又恨,你会懂我。” 董茗菲快要投降了,这么一个大男人,还是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他的脆弱让人好心疼。 “这么怕受伤害的话,你不该再选择我,该去选择一个可以让你把自己放在最安全位置的情人。”再度喜欢她,可以预知将来他还是会受伤,甚至恨她…… “我也想,偏偏我没办法。对我来说,你就像超级天灾,无论我防御工事做得多么彻底、花了多少时间准备、用了多少心血去防堵,你一出现,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像是白工,全化为乌有。在你面前,我找不到能够让自己安全的位置。” 她更吃惊了,如此充满感情的话,真是由他口中说出来的吗? “如果我告诉你,我还喜欢你,会不会被讨厌?” 她脑袋乱成一团,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我不听我不想要的答案。”他警告的看着她,既然话已出口,他便不容许她拒绝。他强势地托起她低垂的脸道:“茗菲,六年前我恨死了命中注定这四个字,觉得自己像蠢蛋一样被摆了一道,可现在……我是不是能解读成你终究会是我的?” 说罢他以吻封缄,覆上她的唇,由细浅的温存之吻终至深烙入心的缠绵深吻。 她无法抗拒他,不自觉加重了拥抱的力道,她当然也仍爱着他,可这样……真的好吗? 她的心事太多、太复杂,两人相爱会有太多的问题,爱情、恩情、承诺……她该怎么取舍呢? “茗菲,我们结婚吧。” 难得的假日,风劭棠带着董茗菲和万人迷一块出游。 一整天玩下来,到家后原本精力充沛的万人迷终于像电池没电了一样,一动也不动的躺在真皮沙发上睡着了,身边还放了一堆大包小包的礼物。 这里是风劭棠的住所,原本董茗菲是想带万人迷回自己住家,可某个男人怕猫,不得已他们只得过来这里。 风劭棠抱着万人迷到房间睡下了,原本他将孩子安置在床靠左边的位置,不一会儿小家伙却自己磨磨蹭蹭的移至中间位置。 “原来这孩子也有同样的怪癖?”风劭棠笑了出来。“和我的习惯一模一样。” 董茗菲心跳漏了半拍。“出去说话吧,会吵到孩子。” 她走出房门,轻轻将门带上,随意的打量了下他的住所。 不同于一般豪宅,他家的装潢真的再简单不过,什么东西都具有实用功能,纯摆饰的东西几乎没有。 风劭棠走进厨房,不一会咖啡香四溢,等他走出来时已端了两杯咖啡,递了其中一杯给董茗菲。 “今天带走万人迷的时候,我爸和我妈还追问着万人迷什么时候会再去玩?真奇怪,平时到家里玩的亲戚小孩不少,也没见过两老这么疼孩子,万人迷果然魅力无法挡。”人都上车了,他家老妈还直嚷着要陪小家伙回家,吓了他一跳,万一让她见到董茗菲还得了。 老妈真的很鲜,居然偷偷问他孩子是不是他在外面生的?当然不是呀,天地明鉴,她儿子不是风流种好吗? 他打趣的问她怎么会这么想,老妈的回答也很绝,她说第一次看到万人迷就觉得这孩子好像谁,等回家翻出他五、六岁时的相薄,连万人迷看了都拿着小风劭棠的照片问奶奶怎么有他的照片? 而且她还说,万人迷有些小特征和他一样,左掌有红痣,连头上的发旋都往同一个方向…… 老人家煞有其事地表述她的“亲子监定法”,但他只能说如果这样就能确定父子关系成立,他应该有一堆孩子了吧? 不过这些话他可不敢跟董茗菲说,尤其是万人迷像他的事,她似乎很在意。 她很爱宋玉修吧?所以才无法忍受明明是最爱男人的孩子,却被人说长得像他。就像有人曾经说柳依依笑起来的时候和董茗菲很像,他也一样无法忍受。 在他心中,董茗菲就是独一无二的,谁也无法取代。 目前,他可以忍受在她心目中自己不如宋玉修,反正能在一起最重要,其他的他不介意慢慢来。 “万人迷很会灌迷汤。”董茗菲解释道,心里不禁暗自讶异,祖孙的天性即使彼此都不知道实情,原来还是阻挡不了。“很多老人家都吃他那一套。” “真不知道他的狗腿像到谁?听说有天他看电视看到某女星的广告,一堆大人小孩对她说‘我爱你’,他居然就如法炮制的跑去跟我老妈告白,一句‘奶奶我爱你’逗得我老妈笑得阖不拢嘴,心花怒放,下一句‘因为你比电视上的阿姨更优雅’,更乐得我妈虚荣得差点没飞上天,直夸小东西有眼光。” 董茗菲难得毫无顾忌的大笑,“哈哈,别太当真,他老妈我也常这样虚荣。” 风劭棠倾身向前,将她脸上的几根发丝掠到耳后。“风太太,注意形象。” 他们完成结婚登记了,但知道这件事的人,至今不会超过五个。 原本是可以再等一段时间才定下来,但他在她眼中看见了犹豫,因此行动刻不容缓。他不管她犹豫的理由是什么,总之当他非要一个人不可的时候,他绝对会一一解决横在前头的阻碍。 所以既然她拿不定主意,而他又是当事人之一,他当然替她决定了。 第十五章 结了婚,就算是煮熟的鸭子也插翅难飞。 先结婚再去面对两人结婚可能会有的问题,是有点本末倒置,可这样做却也不失是个好方法。 就拿他自己来说吧,当他表明要娶董茗菲时,自家父母反弹的反应之大,绝对不会低于六年前他硬要和柳依依退婚时,也许还比那时更生气,因为在他们心中,董茗菲就是欺骗儿子感情的坏女人! 于是他思前想后许久,还是决定先斩后奏。 听到“风太太”三个字,董茗菲心跳得好快,登记结婚这桩事,还是风劭棠在出差前约她出来喝咖啡,喝到一半“临时起意”的举动。 这男人有时真的很疯狂,但更疯狂的是,她居然答应了? 名义上他们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不过一点真实感也没有,毕竟两人不久前才重逢,而他一开始还忙着恶整她,怎知一眨眼就结婚了。 嫁给他一直是她遥不可及的梦,美梦成真的人,都有她这种不踏实感吗? 她吸了口气,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感觉上不久前,我还被你狂退企划到人仰马翻,如今忽然风水轮流转,成为可以恶整你的角色,我要从哪儿下手好呢?” 他大笑。“还记恨哪?” “当然。”不行,靠得他太近,她脑袋会运转不了。她起身看着落地窗外头,偷偷的深呼吸。 真是的,都已经不是那种十来岁,见到白马王子会晕头转向的年纪了,为何只要和他靠得太近,仍然会教她小鹿乱撞?“外头是阳台吗?”这种高级大楼?不可能吧。 风劭棠推开厚重的玻璃,只见外头真的有五、六坪的空地。“这也算是‘董茗菲后遗症’吧?这种大楼没有谁家会有阳台,但我还是请来设计师重新规划了。”他牵着她的手,走到尚未种有任何植物的阳台。 “都请人重新规划,连架子都搭了,怎么不种点植物?”她满意的点头,他请来的设计师一定是名师,不仅空间规划得很棒,连采光、美观、安全性全都顾及了。 “我在等一个……住家非要有阳台不可的女人。” 心情有点激动,她温柔的说:“傻瓜,不是每个女人都喜欢沾花弄草。而且这种因为‘董茗菲后遗症’而特意留下的阳台,更没哪个女人会喜欢。” “所以我等,等到会喜欢我这么做的女人出现。” 这个人……根本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可以为了喜欢的人做尽傻事的风劭棠。 他带着她走到架子前,指着将来要种的花卉。“这里放着一棵修剪过的老雀榕,这里是玫瑰,这里可以种大一点的鸡蛋花,下头阴凉种仙客来……而这里……就种一盆昙花……” 董茗菲的眼泪掉了下来,他竟然记得她念大学时那间租赁套房阳台上的植物们! 她现在的房子阳台太小,昙花被她化整为零的种在各个盆子里,而他说的,全是他们最美好时光的记忆。 “怎么样?喜欢这里吗?” 她又哭又笑。“喜欢到能以身相许了。”话一出口,她立刻羞得差点没咬掉舌头,抬起头又看到他显然因她过度豪爽“大放送”而受宠若惊的表情,她更想死。 “那个……”还来不及转移话题化解尴尬,下一刻她便被人腾空抱起,惊呼了一声。“你……” “既然你都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风劭棠抱着她,转身往屋里走,穿越客厅、书房直达最里头的主卧室。他将她放在大床上,撩拨似的轻吻着她。“我还以为今天能达到三垒成绩就算不俗了。” 董茗菲红着脸,感觉洋装上的拉链往下降,风劭棠的吻轻柔得像羽毛,却逐渐撩起她心中的欲火。 她微微喘息的说:“原来你一直在算计这个?真坏!” “这样如果叫坏,等一下怎么办?” “风……”她捧起他的脸,吻着他的眉眼。 “怎么了?” “现在的我,幸福到好害怕……” “怕的话就跟紧我。偷一句你们饭店宣传海报上的文案——跟紧风劭棠,踩着幸福走。”他加深彼此的吻,动作越来越大胆。 今夜没有月下美人为媒,不过热烈的爱情,依旧火辣辣。 诚心饭店一楼的宴会场地,一早就陆续送来各界的祝贺花篮,今天中午、晚上各有一摊大场面,中午是某一线女星和知名富商的婚礼,晚上则是王姓前政要八十大寿的寿宴。 中午连着晚场的宴席最累人,因为场地整理时间有限,而且摆饰不同、场布也不同,所以较易出错,每个环节都要注意到,细部程序更要一再确认。 晚上的寿宴企划人是董茗菲,虽然她不必像以前在公关部门时什么都得自己来,可还是得下楼大致确认一下状况,在会场待上一两个钟头,回头好有资料开下礼拜的部门检讨会议。 这会她起身要下楼,在通廊遇到也要搭电梯下去的孟总,她礼貌地欠身。 “茗菲最近好像有点不同了?”孟天澈试探地问。 距他上一次告白到现在有半个多月了,她除了公事上会和他有互动外,私下对他总是有意无意的保持距离,虽然没有直言拒绝,态度上却已很明显。 她心里有人了吗?以一个男人在意自己喜欢女人的立场,他当然希望确认;可就一个上司对下属而言,他又不希望这问题唐突了她,造成她的困扰。 “那个……”董茗菲想告诉孟总自己结婚了,却又觉得难以启齿,因为之前孟总还问过她,约会的对象是不是风劭棠?即使当时她的约会对象真的不是他,她也没说谎,但如今闪婚的对象是他,孟总一定会觉得她骗人! 正苦思如何接话时,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她直觉的往里头看,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里头有五、六个人,包含了董事长夫妇和……风劭棠?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回过神马上一欠身,和孟总一起进到电梯里,因为习惯使然,她跟在孟总后头,理所当然和他站在同一边,可这回脚才踏入电梯,下一刻,一只大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拉到另一边。 一抬眼对上他写满恶作剧的黑眸,她一张脸红得快冒烟,不必回头都可以感觉到背后十多只眼睛射过来的好奇目光,绝对足以杀死一只猫……因为连她都好想死! 风劭棠凉凉的开口,“全都站到那一边,我感到十分形单影只呢。” 诚心萧董事长幽默的说:“待客不周,真是抱歉哪。”他和自己美丽的夫人交换了眼神,隐约嗅出面前这两位暧昧的讯息。 孟天澈淡淡看着这一幕,低垂眼睫掩饰落寞,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出了电梯,董茗菲仍是红着脸,“苟且偷生”似的想跟在孟天澈后头,但才往前两步,手又被风劭棠拉住。 电梯里的原班人马一个也没散,像是等着看的就是这一幕。 “那个……”董茗菲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无法解释目前的状况。 她没话说,风劭棠可有话说了,好顺道的替她解释—— “萧老板,这位新科风太太借一下,我们夫妻俩有些话要说。”说完不待其他人反应,他就将几乎石化的女人拖着走了。 几分钟后,董茗菲的声音在某隐密的大理石柱后方响起—— “风劭棠!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们饭店没有人知道我结婚了,你当着我们家头儿的面这样说,害我很尴尬。” “谁教你和孟天澈站那么近?还同一边!” 厚!果然陷入爱情中的人,无论男女、不论年纪,都会变幼稚。 眼前这位是大集团的总裁吧?有必要这么小心眼吗?“他是我的上司,我这样站没有不妥。” 风劭棠根本不理会她的抗议,自顾自地说:“一公尺……不,三公尺,以后如果有公事必须面对他,请你保持三公尺的距离。” “三公尺?人家是得了什么法定传染病吗?就这么碍你的眼。” “男人的直觉,那人对你很有好感。而且那种斯文的男人,是你在正常情况下会看上的型。” 前面两句还真被他蒙中了,可后面……“你的意思是,我是在不正常情况下才看上你的?唔,现在想想还真有几分道理。” 他没好气的说:“像我这种顶级帅哥,正常时候的你即使哈得半死也不会出手,要不是我追你,你会看上的大概是那种型的吧。” “真敢说。那你今天怎么会在这里?”她被他的话逗笑了。 “王老大寿,我得来看看,而且因为上次企划的事,我上楼去跟你们老板致个歉。”还有一件事,则是他的密谋。“顺道看看……能不能和你见个面。” “我们每天都有通电话。” 他将她揽进怀里。“但是两天没见面了呢,我真的好想你。” 这几天宋家二老返国,前天万人迷已经被尤管家带回去,儿子一走,她便也不肯住他那里,说什么像他住的那种亿万豪宅出入不是大明星、名人就是大企业家,她住不习惯。 说的那是什么话?她不习惯他的豪宅,那他去习惯她的蜗居总可以吧?怎知她又不肯让他搬过去,找了一堆理由就是不肯住一块,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你什么时候才肯搬过来住?” 又来了。她大打太极的逗着他说:“等你接受糖糖的时候。” 此话一出,风劭棠果然一僵,脑中很有想像力的出现那只胖猫的嘴脸,身子忍不住的抖了下。 他咬牙看着她,豁出去了。“如果你是因为它而不肯搬,那好吧,我会挪出地方给它住。”他那么大个儿,难不成还怕一只猫?“怎样?没话说了吧?” 董茗菲笑叹,他还真不死心哪。“我若真搬过去,想必很快就有风声传到你爸妈耳中,这样好吗?” “我娶都娶了,他们迟早会知道。”这是事实,也是现实,他明白阻碍在前方,早有心理准备,倒是更在乎她的犹豫不决,她这种态度才让他担心。 本以为结了婚,她的心里会踏实稳当些,对她或对他自己都好,结果怎么感觉她的心思仍然让他摸不着。 他进一步的游说:“更何况,你那个朋友律师不也说我们最好出双入对,营造出家庭美满幸福的形象,这对将来打官司也有加分作用。”他定定看着她。“我们都结婚了,可却仍处于分居状态,这样不好吧?” 她深呼吸一口气,“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真不知道你的勇气打哪来。” “人只要不想失去,自然而然就会生出想紧抓住的力道。”为了爱她,他连曾有过的不愉快都可以忘了,父母的反对他当然会克服。 人生苦短,能和深爱的人一起共度才最重要。 又露出那种像小孩要不到糖吃的表情?她对他这种神情最没辙了,仿佛能驾驭得了一切的菁英风劭棠她不怕,倒是对有着无助眼神的他于心不忍。 她叹了口气,“知道了,细节我们之后再说吧。” “你要搬过来了?” “嗯。” “不许反悔。” “不会。”事情算是有个结论后,她又想起了一件事。“今天王老寿宴,只有你代表出席?伯父伯母……不会来吗?” “我说茗菲,我们都结婚了,你也该改口叫我爸妈‘爸、妈’了。他们当然会过来,我爸和王老的儿子一直是很好的朋友。”风劭棠看了下手表。“算算时间也该到了,怎么样,要和我一定去迎接他们吗?” 第十六章 知道老总裁夫妇会过来,董茗菲连忙推开他。“别闹了,你快去找他们,我也要去忙我的事了。”她当然知道嫁给他之后,不管她愿不愿意、两老接不接受,她都不可能永远不和他们见面,可她就是鸵鸟心态,能躲一时算一时。 看她慌慌张张的样子,他失笑了。“你这只小鸵鸟!万一等一下在宴会上见了面,那我要怎么介绍你?” 她咬着牙道:“别介绍了,就当没看到我,把我当陌生人、隐形人都好。”说着她用力的把他推出大理石柱后。 光是想像这种尴尬场面她心脏都一阵无力了,这人还想怎么介绍她?别闹了! 他回过头取笑她,“你这样不行啦,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头一回,他正要回到宴会场地时,却发现自家父母就站在距他不到两步远的地方。 他心尖打了个突,说曹操,曹操到! 这样的距离,很难听不到他和董茗菲的对话,他眯了下眼,果决的选择面对,抬高脸正视着父母。 风夫人脸色有点难看的问。“可以告诉我,你和董小姐方才那么一大串对话,代表什么意思吗?”方才她和丈夫一进大厅就忙着找儿子,正巧那个角度可以看到大理石柱角落的一隅,她认出那个高瘦的身形是儿子,但才走近就发现柱子后方有两人对话的声音。 她听到儿子“茗菲、茗菲”的叫,正觉得这名字像在哪听过时,听到女方的声音就立即想起来了——那个在数年前和自己有过数面之缘、儿子喜欢得不得了还曾要论及婚嫁,可终究劈腿另嫁的女孩董茗菲。 这女人不是完全走出儿子生命了吗?怎么兜了几年又回来了?回来若和儿子没沾上边,她也不想管,可听他们的谈话内容……不是没沾边,是沾个彻底了! 认知到这点,风夫人血管里的血液几乎要冻结了。 风劭棠慢条斯理的走到石柱后方,见董茗菲吓得苍白了脸。 “看你的样子,显然听到了。既然你听得到他们的话,他们也一定听得到我们说的,所以……走吧。”他牵起她的手,慢慢走出来。 风夫人嘲讽的开口,“茗菲小姐,好久不见哪。” “……是,伯父、伯母好。” 风劭棠和她十指交握的大手稍稍施了力道。“都结婚了,该改口叫爸、妈了。” 爸、妈?开什么玩笑? “结婚?”风夫人揉着犯疼的太阳穴,咬着牙地说:“你没父母吗?没长上列席的婚礼算什么婚礼?不管法律上承认与否,我都不承认!”她气得全身发抖,但在这种公众场合,为了形象和风度,她连说话的音量都得控制,就怕引人侧目。 风总裁也皱眉看着儿子,难得怒斥,“昏头了你!” 风劭棠冷静的看着父母。“我一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人生路上的选择,偶尔也有和你们意见相左的时候,但我不曾让步过,后来也都证实我的选择没有错,不是吗?如今绕了一大圈、经过一些不愉快的事后我仍选择了她,在你们眼里我可能是傻瓜,但无论花多少时间,我都会证明给你们看,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董茗菲红着眼睛看着他,这个人在以为她曾背叛过他的此时,为什么还能为她如此义无反顾?对照他的付出然后再反观自己,她真的无地自容。 她能为他做什么?她是很爱他没错,只是若他知道自己爱上的女人藏了一个大秘密,他会怎么看她?光想像她都觉得害怕。 “我告诉你,如果你真的要和这女人在一块,就别再叫我们爸妈。”风总裁铁青着脸说。 风夫人正要开口说什么时,董茗菲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犹豫了一下才接起。 “尤管家?什么事?什么?你说什么?你先别急……万人迷车祸在急诊室……”她的手机掉了,脸色惨白、站不稳脚,风劭棠急忙扶住她。 一听到“万人迷”三个字,风家二老也讶异的抬头看她,心上皆是一跳。 那个让人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可爱万人迷的妈……不会就是她吧?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万人迷在宋家不是被保护得好好的吗?”董茗菲的声音仍激动颤抖,昨天他们母子才又偷偷通了一次电话,她承诺儿子会很快的把他接到自己身边。 尤管家低声的说:“老爷和夫人回来后,不晓得怎么知道小少爷其实没有去参加活动,而是被我送去你那里,他们非常生气的把我叫去怒斥,要赶我走,还说要把小少爷送出国……小少爷又哭又闹的直说不要,还要找妈妈,夫人气极的打了他一巴掌,小少爷便倔强的说他讨厌奶奶,然后就往外冲出去……我们以为庭院园子大,他大概是躲在园子里的某处,气消了就会出来,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摸回房间带背包外出,就在别墅附近……出了事。” “情况呢?现在情况呢?” “一直在输血……” 在前往医院的车上,董茗菲仍以手机和尤管家保持联络,听到老管家欲言又止的哽咽,她的心都凉了,静静的流着泪,祈求上苍让儿子没事。 风劭棠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紧搂着她,给她心灵上的支持。 风家二老一听到万人迷出事,一时间也忘了自己正怒火中烧,忘了继续打击“仇家”,急急忙忙的坐上车要一起去探视孩子。 即使知道万人迷的妈是他们不喜欢的女人,可那个孩子……就是让人无法不喜欢哪。 看董茗菲哭到眼睛都肿了,风夫人也忍不住难过,递了条手帕给她。“别哭,那孩子一脸福气相,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没见过那么贴心又漂亮的孩子,小时候受点灾祸,长大才能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嗯。” 到了医院,一群人忙往急诊室方向走,董茗菲几乎是用跑的,风劭棠随行在她身侧,很担心她会撑不住。 远远的,她就看到宋家二老坐在手术房外的座椅,尤管家则是担心得坐立难安。 “老管家,万人迷现在……现在怎么样了?”她喘着气问,没注意到有个人从她一出现就用恨极的眼光瞪着她。 “啪!” 忽地,她颊上被人扫了一巴掌,宋夫人狰狞着脸说:“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先是克死了玉修,现在连儿子你也不放过吗?你还有脸出现在这里?如果不是为了要去找你,万人迷会逃家吗?你这扫把星,为什么出事的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 宋夫人拉扯着她,抬高手眼见又要挥下一巴掌,风劭棠这回拦截住了。 “伯母,请自重。”他抓住宋夫人的手,另一手忙把董茗菲拉到自己身后。 “我教导自己的媳妇,你管得着吗?” “要打人就认她是你媳妇,不需要时就罗织罪名把人赶出去,您老人家的标准令人不敢苟同。” “你以为你是谁啊?敢这样说我!”宋夫人仔细一看,认出他来,“呵,是你啊,我当你和这女人分了,怎么?不干不净的还藕断丝连吗?小心这女人会到处勾搭男人,很不安分的,堂堂一个集团的总裁,不会喜欢戴绿帽吧?还是……你很习惯抢别人的女人,所以无所谓?” 听了夫人这席话,尤管家想起风劭棠是谁了,也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他……就是出现在少爷日记本中的男人。 没错,就是风劭棠,当年集英集团的小开,那个让少爷痛苦的男人。 听见她的话,风劭棠则皱起眉。这位伯母打扮得一副贵妇模样,说的话却是尖酸刻薄。 宋夫人冷笑道:“可惜,就算你无所谓,这丫头还是不爱你啊!” “我爱她就够了。如果等待也是爱情的一部分,我不在乎用一辈子的时间等待她的感情,所以顺便告诉你,我们结婚了。”风劭棠坚定的说。 宋夫人不甘的看着他,她好恨,她恨这孩子的轩昂自信,恨他的卓然不群,恨他有健康的身体,这些都是他们玉修所没有的。 她更恨的是董茗菲对他的感情,这是她那可怜的孩子终其一生最大的遗憾。 “结婚?呵呵……用一辈子的时间赌一份感情?你确定?我就是讨厌像你这种狂妄的臭小子!” 宋老爷看不下去的皱眉。“夫人,你闹够了没?这么多年了,你折磨人折磨够了没?任你再恨、再痛,玉修都不会回来了。” 宋老爷的话是什么意思?风劭棠疑惑地看向他。 “只要让他们痛苦,我就能得到安慰。” “你这是……” 这时,手术室里有了动静,医护人员匆忙走出来。 “宋怀君的血型是b型,血库目前缺血,我们已请求输血支援,但外调短时间内有困难,你们有没有非直系血亲的人可以捐血?” 风劭棠直觉的开口,“我可以。” 董茗菲脸色发白,死死的看着他,试了好久,她才勉强发出一些声音,“不行……你不可以!” “茗菲,你忘了,我也是b型,我有定期捐血的习惯,血液很健康。” 她的心狂跳,连冷汗都冒出来了。“不……你不可以!” 时间紧迫救人要紧,护理人员不解地皱眉,“小姐……” “他不可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宋夫人冷笑。“风先生身强体健,为什么不可以?迟了时间就来不及了,快准备啊。”她像是等着看好戏似的笑道。 “茗菲?”风劭棠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抓痛了,可见她用多大的力气在阻止他。 见状,宋老爷叹了口气,“风总裁,你不能捐血给万人迷。” 风劭棠浓眉拢近。“为什么?” “因为……怀君是你的骨肉,你的亲生儿子。”宋老爷红着眼眶,缓缓道出。 这话像一颗威力强大的震撼弹,风夫人一听,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倒在一旁一脸震惊担忧的丈夫怀里。 宋夫人脸上挂着恨极的笑意,眼神却有些涣散茫然,尤管家则是已老泪纵横。 风劭棠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他慢慢低下头,看着哭倒在自己脚边的董茗菲。“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早说?你有太多太多的机会可却选择了沉默,甚至一再误导我认为万人迷是宋玉修的儿子……你就这么爱那个人?爱到连儿子都希望是他的吗?” 董茗菲有苦难言,无法为自己辩解,只能失声痛哭。 b型血液终究是及时调来了,内脏破裂的手术得以继续进行,医生说了手术算是成功,但伤患还是得在加护病房观察几天,尤其这两天是关键期,情况若恶化得再动一次手术,而第二次手术的风险极高,成功率约莫只有一半。 董茗菲站在加护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着身上缠满白色绷带的儿子,未干的眼泪再度爬满腮。 “宝贝……你要好起来,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爸爸。”她想起风劭棠早些时候跟她说的话,心酸又内疚。 “你知道万人迷很喜欢画星星吗?尤管家把他带到我办公室的那一回,他告诉我,你曾说画星星可以许愿,集满了一百万个星星就可以许一个愿,等他集满了一百万颗星星,他……想见到爸爸。他还说,如果有第二次一百万颗星星,他要让我许愿,我们还打了勾勾……”说着他的眼眶红了。“他的愿望是那样简单,你却宁愿让它变成遥不可及……茗菲,我真的不懂你,不懂你为何会如此残忍、自私?” 第十七章 听着他的话,她的泪没停过,如同他对她的责备及无法谅解,若万人迷有个万一,此生她也不会原谅自己。 “我不知道你究竟有多爱那个男人,可你怎么能剥夺万人迷拥抱自己亲生父亲的机会?如果……如果这辈子我再也没机会听到他唤我一声‘爹地’,我真的会恨你……” 回想他的话,今天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真的都是她的错,是她处心积虑的不让他们父子相认。 她欠玉修哥的,以及承诺玉修哥的,却只能用风劭棠的权益去交换,这全是她的错…… 这头,董茗菲在加护病房外的长廊椅上掩面痛哭,而她以为早已驱车离开的风劭棠,仍呆立在医院大厅。 一向机警的他,竟恍神得连有人站在他身后一步他都浑然未觉。 “年轻人,一直以来我对你的感觉都很复杂。” 上了年纪的嗓音威仪浑厚,话语不多,却已足以勾起人的好奇。 风劭棠回过头,看到宋老爷和尤管家,皱着眉防备地看着他们。 “看来你对我也没什么好感,我们算扯平了。”宋老爷开口邀约,“旁边有家连锁咖啡馆,一起喝杯咖啡吧。”他是避开了自己的妻子,特意来找这个男人的。 三个男人进入咖啡馆,找了位置坐下来,风劭棠啜了口黑咖啡淡淡的问:“宋先生,可以请你解释方才的话吗?”对他的感觉“复杂”?很耐人寻味的一句话。 宋老爷苦笑。“你和玉修差不多大,我看到你这年纪的年轻人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一般来说也仅止于此了,不至于有复不复杂的问题。” 风劭棠可以理解。就像自家养的宠物死了,在路上看到长相类似的宠物,也会不由自主多看一眼,但顶多也只是满怀思念的去摸一摸罢了。“所以呢?为什么复杂?” “因为茗菲。” 听到心爱女人的名字,风劭棠怔了怔。“我不明白。” “玉修……一直深爱着茗菲。” “茗菲不也深爱着他吗?”这件事实,即使风劭棠已经说服自己放下,打算从零开始经营自己和妻子的感情,但一听到有人提起妻子过往和宋玉修的那一段……说实话,他的修为差了点,仍难免不是滋味。 “真是如此,也不会有后来一连串的事了。”秘密真的放太久,久到宋老爷还以为这辈子自己都不会说出来。 “玉修从茗菲来到宋家,就一直把她当宝贝疼,他有的,茗菲一定也有一份。如果东西只有一个,那他一定让给她,因为玉修疼她,再加上我和太太其实一直没办法适应家中多了个孩子,因此那丫头成天只黏着玉修,有什么话和心事也都只跟他说,两人成天腻在一块。 “日子一天天过去,茗菲渐渐长得亭亭玉立,玉修对她的感情也由疼爱的小妹妹转变为喜欢的女人,可由于身体太差,他总觉得自己配不上美丽的茗菲,所以一直压抑着心里的感情……那个孩子一直都只为茗菲着想,只想要她过得好、过得开心。 “茗菲全然不知道玉修的感情,她大一时邂逅了你,还傻乎乎的像以往一样什么事都跟玉修说。有时和你约会,还是玉修帮她做的掩护……这些事,都是后来我们从他日记本中才知道的。 “那时我们夫妻看茗菲和玉修感情那么好,以为要撮合两个孩子应该是水到渠成,在玉修无预警的倒下、我们硬是强迫茗菲当冲喜新娘之前,是真的完全不晓得她和你交住的事。之后茗菲拒绝当冲喜新娘,但问她理由,她又说得支支吾吾,直到某次我太太偷听到她和你通电话,才知道你的存在。 “接着我太太便断了一切茗菲能和你联络的方式,软禁了她,退了她租赁的公寓,还替她办了休学。后来更花钱请徽信社调查你,了解你背景够硬,且似乎真的很喜欢茗菲,如果宋家硬是卯上你不会是对手,于是我们才商量,心想当你用尽方法也找不到她时,一定会到她的公寓守株待兔……不出我们预料,我太太果然在公寓等到你……” 听到这里,风劭棠大致懂了,他情绪有些激动,口气不佳的说:“你现在是在告诉我,当年宋夫人在公寓里对我说,茗菲只是因为同情我才和我在一起的话,是骗我的?”所以一直以来宋玉修都只是暗恋茗菲,从没有两情相悦? “是的。你虽然够爱茗菲,却因为太过年轻,自尊摆在真心前面,不懂得在爱情面前低头,这才会被挑拨成功。” “茗菲不爱宋玉修,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硬拆散一对有情人,你们会心安吗?” “为人父母,只要能让孩子开心、替他完成心愿,别说是拆散相爱的恋人,再过分的事也许都做得出来。”宋老爷经历过太多,为了儿子,他也做了不少昧着良心的事,但他从没想过要害谁,只是若想成全一方,另一方必是抱憾。 “宋玉修不是只要茗菲幸福快乐吗?你们逼她嫁给他,他难道看不出她很伤心难过?”伪君子! “我们把茗菲嫁他的时候,他病重昏迷了,什么都不知道,待他清醒,结婚已成事实。茗菲那时已怀有身孕,看茗菲伤心,玉修也曾要她去找你,把事情解释清楚,不过那时……你也和另一名女子订婚了不是吗?” 宋老爷叹息着再道:“茗菲不知道我太太找上你的事,自然不明白你对她有很深的误解,只晓得你翻脸无情。在那种情况下,你有未婚妻、她已是人妻,她要说什么?又能解释什么?” 风劭棠红了眼眶。他一直记得当年茗菲看到他搂着柳依依时的神情,是那么地绝望、无助与茫然……原来他一步错、步步错,这一错付出的竟然是分离六年的代价。 宋老爷说的没错,当年他太过年轻,把自尊看得比真心重要。 “玉修认了茗菲腹中的孩子,骗我们说是他的,我们虽怀疑,但也没说什么。后来玉修身体奇迹似的好转,甚至居然可以到公司里上个半天班,我们都很高兴,可除了工作外,他的心思就放在茗菲和孩子身上,他疼爱万人迷疼到连我和我太太都惭愧当初怎么会怀疑孩子不是他的。”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他一往生,你们就把茗菲赶出去?” “因为……恨吧。”宋老爷又叹息了。“也是因为玉修心理的转折。” “他不是很宠茗菲母子?还有什么转折?” “当一个人自觉生命有限、无法负荷另一个人的人生时,他只期望所爱的人能幸福快乐,即使那份幸福不是自己给的。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可有朝一日,当他健康情况好转到如同常人,也会想抓住自己的幸福,那种渴望,不是我们这些身体一向健康的人能够理解的。 “玉修身体有起色后,他努力对茗菲好,就是期望能抓住她的心,可惜的是,那孩子的感情像是付出后就搁在你那里一样,能回报给玉修的就只有亲情。而玉修怕把感情说出口,茗菲会排斥他、疏远他,因此只能把心意深埋,只是茗菲对你的爱越深,他就越恨你……” “这样他还能疼万人迷?”太诡异了吧? 宋老爷苦笑。“他当然疼,因为他太爱茗菲了。万人迷身上流着一半他深爱女人的血,但也流有一半他恨透男人的血,爱得深、恨也会深,玉修内心复杂纠结的程度非我们所能想像,如果不是他走了之后,我们收拾他的东西看到他藏在床下的日记本,根本就完全不知道。” 风劭棠开始有些头皮发麻了。 “玉修他疼爱孩子,将万人迷视如己出,虽没提过什么,却不断的付出好让茗菲感激他,让她产生‘宋玉修就是万人迷唯一的爸爸,这世上没人会比他更爱万人迷,只要她让孩子认祖归宗,就是对不起他’的感觉,他用恩情变相地逼着茗菲承诺万人迷是宋家的子孙。 “玉修想得远,如果哪天你再度出现,而他还是留不住董茗菲时,他也要让你们父子这辈子没机会相认。今生他所得不到的爱情,就要你拿亲情做补偿。” 风劭棠不可置信的摇头。董茗菲曾经说他“妖魔化”了,如今和宋玉修比起来,他连小妖都称不上吧? “玉修出车祸临终前,提到的还是万人迷,茗菲当时答应了他,会永远守住这个秘密。” 这就是茗菲始终不说出孩子真正身世的理由? 这个宋玉修真的很恐怖,到要死了都不忘布下棋子,为了恨他这个素未谋面的情敌,他使的手段还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看着宋老爷,完整的明白了对方为何说看到他“感觉复杂”,说真的,现在对他儿子宋玉修,他感觉也很复杂,一方面感谢他待茗菲和万人迷好,一方面却也忍不住怪他心机太深。 “既然这么恨我和茗菲,你今天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前天是玉修的忌日,我独自到山上的墓园看他,发现似乎有人早一步去看过他了。一束白色百合、一盒手工布丁,一看就知道是茗菲来过,她真的很有心……她做的布丁一直是玉修的最爱,玉修对蛋过敏,她便找了一堆资料,问过好多人才摸索出不用蛋、养生又健康的布丁做法。除了无法回应玉修的感情外,那孩子真的是把他当成最爱的家人。 “那天我坐在台阶上看着儿子的遗照,心想这是死别啊,这辈子我们再也见不到了,可万人迷和他真正的父亲呢?同样活在这世上,却不知道彼此的存在,我和玉修父子一场,好歹还有二十几年的缘分,同桌吃过饭、一起洗过澡、散过步、分享过彼此的心事、有过menstalk,但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当下我看着玉修问:‘这样好吗?如果有缘分,未来就让他们父子相认吧。’ “晚上我作了个梦,梦见我们父子俩在一片绿林中散步,玉修的模样很健康,心情似乎也很好。聊天的内容我已记不住,醒来只记得他要离开前说了句‘我放下了’……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我把这个梦当成微兆,没想到……隔一天就发生这样的事。”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 “我太太脾气执拗,一直对玉修的死无法释怀,也因此过分的把所有痛全认定是茗菲的错,关于这点,我很抱歉。听说你和茗菲结婚了,总算弥补了些我们当年造成的缺憾……”宋老爷再叹口气。“虽然有些迟了,还是说声恭喜。” “谢谢。” 宋老爷点了下头。“时候不早,我们也该走了。” 董茗菲哭得眼睛又红又肿,离开加护病房的通廊后,她选择走楼梯下楼而不是搭电梯。 才推开厚重的安全门,她就看到照明灯下方站了一个高挑的身影,她一步步走下阶梯,直到彼此距离三步远,她止住了步伐。 她看着风劭棠,他也正看着她,喟然一叹中,她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茗菲,这个地方的拥抱对我们两人都有重大的意义,上一回是六年前你给我力量,这一回,我们就互相扶持吧,反正我们命中注定了,谁也离不开谁。” “对不起……”一想到自己可能造成的遗憾,她还是控制不住地痛哭。“真的很对不起……” 终章 他拍拍她的背安抚。“万人迷不会有事的,他努力画了那么久的星星要许愿,还没验收成果呢。那个《吃六顿晚餐的猫》的故事,我也只说到贪吃的猫生病,分别被六个主人带去看了六次医生、被迫吃了六次药那段……最重要的是,我还没慎重的跟他自我介绍:嘿,小家伙,我不是棠棠叔叔,从今以后请叫我爹地。 “我要告诉他一堆拉拉杂杂的事,他老爸的嗜好、他老爸是神气厉害的大老板,他老爸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妈咪不要他,然后还要十分慎重的强调,我、不、怕、猫!” 在伤心的氛围下,董茗菲还是被逗笑了,她感动又不解地看着他。“你为什么突然……肯原谅我了?”几个小时前,他还对她很不能谅解,何以现在倒跑来安慰她了? “宋老爷把一些事都告诉我了,包含你被迫去当冲喜新娘的事,还有我们彼此的误会。” “他?”她睁大眼,表情讶异。 “想一想,宋老爷其实也不算是太坏的人。”只是太偏袒儿子了。不过打从知道万人迷是自己的儿子,有了当父亲的真实感受后,他好像稍微可以理解宋老爷的想法。 生了一个病弱的孩子,在心疼他之际,更多的是愧疚吧?于是只要能让孩子开心,真的什么事都能为孩子做。 “他说了什么?” “很多,有机会我再慢慢告诉你。”不急,反正他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他捧起她的脸道:“茗菲,如果说你有错,我显然比你错更多。我欠你的,不只一句‘对不起’。” 她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 “你隐瞒万人迷是我们儿子的事,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风劭棠清楚她善良,对于一个对她“恩同再造”的人,再不愿意、再辛苦,她也会做到自己对他的承诺,更何况她遇到的是个如此富心机的人,怎么有办法不掉入陷阱。 董茗菲向他坦白了,“玉修哥真的对我很好,对万人迷更是宠爱得不得了,让万人迷知道自己的身世,我对他会有深深的愧疚。只是……和你越是相处,我又觉得很对不起你。我太没用了,根本处理不来这样的事。” “这种事,大概没人能找到两全其美的法子。”看来她并不知道宋玉修的真面目吧?他真的很想告诉她实情,可是……算了!何必跟一个往生的人这么计较? 那个人恨的是他,倒没亏待过茗菲和万人迷,而且撇开个人恩怨不说,他还得要感谢对方。 如果茗菲怀孕的时候没有宋玉修这样罩着,即使说谎也要全力维护她,那么以宋夫人刻薄的作风,大概不是逼着她去堕胎,就是把她赶出宋家,下场会更惨。 他就保住对方在茗菲心中大好人哥哥的形象吧,反正只要闭嘴不说而已,容易办到。 “你……真的不怪我?” 傻瓜!如果不是她这么爱他,令宋玉修付出一切也得不到她的心,断然不会逼得那个男人如此痛苦。 说到底,他能怪什么?怪一份旁人无法介入、坚定不移的深情? 风劭棠慎重的看着她,“茗菲,如果这是我们再度重逢后要面对的课题,让我们一起解决。” 董茗菲感动地红了眼眶。“……好。” “请原谅我先前说的气话。”他会因为万人迷的事而恨她,这种话对她而言是多么重的打击。他忘了自己在狂怒,生气之余说的气话根本失去理智;他更忘了他在意孩子,是因为孩子的妈是她。“茗菲,我爱你。” 董茗菲泪流不止,她紧紧抱着风劭棠。“我也爱你。” 尾声 两年后—— 诚心饭店一楼宴会厅,一早就陆续送来布置会场用的红色长梗玫瑰,花店工人一桶一桶的卸货,集成一片花海的红玫瑰引起路人侧目,许多人甚至拿起相机猛拍。 红玫瑰陆续搬进大厅不久,很快的,空出来的地方又被不同花店送来的许多花篮占满。 场地持续在布置,饭店员工都各司其职地忙碌着。近十点半时,场布进入紧锣密鼓的收尾阶段,一名花店员工送来了花篮。 “请问一下,这花找谁签收?”问这个,这个忙自己的;问那个,那个说不知道,正伤脑筋之际,身后有个清脆可爱的声音响起。 “柜台有人专门签收。” 花店员工一回头,对上一张好漂亮的小脸蛋,呃……是男生吧?“小弟弟好乖,你几岁?” “七岁。”小男孩指着另一边的位置。“场布的花放这边,宾客的祝贺花篮先集中在那里。” “七岁哦,你对这里好像很熟?”不会是饭店头头的小孩吧?感觉上就是小小贵公子。 “嗯,我妈在这里工作。” “好,谢谢你哦。” 不一会,走进来一名穿着米白色套装、看起来很有气势的女人,她在门口旁站了一下,顺手拿起一个别致高雅的花篮。 “万人迷,你来啦,妈咪呢?”真是的,没事叫她当什么司仪?会紧张啊! “维真阿姨,您好。爹地和妈咪先到休息室化妆换衣服了。”小男孩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花篮。 她忍不住捏捏他苹果般的可爱脸蛋。“爷爷、奶奶来了吗?”她指的是小家伙真正的祖父母,风家两老。 至于宋家那对夫妇,后来不再提什么监护权的事了,可能是亏心事做太多,连万人迷出院了也不好意思出现,后来还是好友有时主动要尤管家来接孩子去探望宋爷爷和宋奶奶,而万人迷也由姓宋改从跟父姓。不过……今天状况好像有点进展了。 “他们会晚点到,因为弟弟妹妹还在睡觉。” 陈维真听了直想笑。好友真厉害啊,去年本来要补请宴客,没想到那时她已经怀孕近三个月,而且还是双胞胎,只好打消这念头延到今年。 而风家二老打从知道万人迷是金孙,对好友嫁儿子再也没意见,第二年她又为风家添了一对双胞胎,两老现在成天夸媳妇好——什么反对?没的事。 陈维真来到休息室前敲了门,里头有了回应。 “请进。” 董茗菲换好礼服,妆也大致完成了,只剩还没戴上头纱,她粉雕玉琢美得像个洋娃娃,不,像公主,而风劭棠正和新秘在一起帮她戴首饰。 看见好友进来,她笑着招呼道:“维真。” “你真漂亮。” “谢谢。”她看了下好友手上拿的花篮。“那是……” 陈维真把花篮拿高,放在桌上,上头的带子上写着“永浴爱河、永结同心”的祝贺词,底下署名则是——宋永达、谷慈萱贺。 “那是……是宋伯父和伯母……”花篮上还有红色的中国结,那是宋伯母最喜欢的装饰。 董茗菲的眼眶红了。她虽寄了喜帖,但以为他们不会搭理她。这么多年了,她好像是第一次获得他们善意的回应。 “喂,你是新娘子,别哭。我拿这个进来只是想让你开心,现在我看还是先拿出去好了。”陈维真连忙和万人迷带着花篮又走出去,一些闲杂人等也很有默契的一起走得一个不剩。 众人退场后,风劭棠掏出手帕,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你啊,真爱哭。” “我开心嘛。” “这场婚礼我从好久以前就在密谋,今天总算要完成了。”他和她已公证结婚的事一堆人不知道,解释起来又很麻烦,还是早点公开宴客昭告天下的好。 他帮她戴上最后一件首饰,是他老妈送的手链,一整串的碎钻看起来优雅又有个性。 “老妈问我你喜欢什么,我说星星,她就特地请朋友设计了这个,还打趣的说这样星星就在你手上了。”手链主钻是近三克拉的钻石,老妈是真的把茗菲放在心上疼了。 “妈送的礼物,我真的好喜欢。” 又要哭了!他赶快用手帕又拭了拭她的眼角。“现在……你有什么感觉?” “跟着风劭棠,踩着幸福走。” “好,只让你跟。”他笑着吻了她一记。 甜蜜幸福,一切尽在不言中……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