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牌情圣》 第一章 法国巴黎第五区 人声嘈杂的咖啡屋里有人在放肆谈天大笑,也有人半声不吭地专心读着著名的世界报,更有游客模样的日本女孩用着结结巴巴的英语怯生生地点咖啡,眼波四处流转,打量着是否有异国男士在注意她……毕竟这里是巴黎爱情之都,谁不想在春末夏初微风徐徐之际,与英俊的巴黎男士共谱一段浪漫恋曲呢? 「不是我不想,是我根本没有时间!」茱莉叶睁着一双灵动如一潭湖水的大眼,有些无奈地抱怨。中英混血的她有着令人注目的姣好外貌,遗传自中国母亲的柔黑长发和细致五官及遗传自英国父亲的西方标准身材,特别是那雪白肌肤造就她独特的迷人气息,好友丁芸总是笑她不中不西,成何体统。 「怎么会没时间谈恋爱?你的论文不是已经写得差不多了?」抽着淡烟的丁芸好奇的问。她不敢相信没有人追求在索尔邦大学念法国文学硕士班的茱莉叶。 她注意到隔壁好几桌的男士频频向她投以感兴趣的眼神。 「才怪,书多得都念不完了。」茱莉叶啜了一口牛奶咖啡,「我只跟机构请了一年假,压力自然很大,你不是不知道……」 「我懂。」丁芸把手覆在茱莉叶手上表示支持,她自己也才刚离开那个机构,自是知道个中辛酸。 「能继续当学生真好!」茱莉叶问向丁芸:「你什么时候要回剑桥念书?」她和丁芸都曾是剑桥的学生,她念文学,丁芸则选择了语言学。 「再说吧!我打算先到处走走,也许再工作存些钱,我还需要时间想想未来的事。」丁芸的口气有些不确定。「我下个月会先去台湾一趟。」 「台湾!?你要回去?」茱莉叶小心翼翼地问:「你台湾还有亲人吗?」 「没有了。」自从十岁时在大学教书的父母双双因车祸去世后,丁芸就跟着母亲的妹妹志贞阿姨也就是茱莉叶的母亲,和查尔斯叔叔到英国居住,十三年来她没有再回去过台湾那个伤心地,但她一直记得,也常想起死去的父母。台湾是她最想回去,但也最令人恐惧的家乡,但现在她想回去看看。 「爹地和妈咪知道吗?」 丁芸捻熄了烟点点头,「我也许会在台湾找个工作,暂时在那里待一阵子。 她已经大学毕业了,不能也不会再依赖查尔斯叔叔和志贞阿姨,他们一家人这些年对她的照顾已经够多了。 「你不考虑继续留在机构工作吗?」 「到时候再说吧!」丁芸在大学时代和茱莉叶一起加入所谓的「机构」英国情报局担任翻译员。正因为她擅长多国语言的专才和敏捷表现,在通过数项包括体能和智力等困难的测验和数个月的训练后,丁芸和茱莉叶一同成为情报局的正式工作人员,担任英国国内或各国来访的首长官员的贴身保镖,二年来,两人也算见识不少世面。 但或许正因为工作内容非常繁重紧凑,常令人精神紧张、喘不过气来,茱莉叶和丁芸不约而同都选择了暂时休息,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下,再决定是否要回到工作岗位。 「二位美丽的日本小姐,日安!」一位法国男士走过来向她们搭讪。 「我们不是日本人,我们是英国人。」丁芸用流利的法语回答,一旁的茱莉叶可能早就对这种搭讪客见怪不怪,什么也没说地看着丁芸应付。 「哦!二位美丽的英国小姐,今天天气跟你们一样美好,我们去散步好吗?」这名男子仍不死心,笑眯眯地邀请。 「我们是很想去,但是有点困难。」丁芸装出为难的表情,「因为我们的丈夫去帮我们买报纸,他们大概快回来了。」 「哦,我了解,原来如此,那么再见了,二位美丽的夫人。」男子不失风度地洒脱离去。 「我们的丈夫?」茱莉叶忍不住笑了出来。 丁芸不在乎地又点起烟来。 上周才从巴黎搭欧洲之星火车返回伦敦的丁芸,正在自己位于伦敦东区的寓所和来访的志贞阿姨聊天。 「要茶吗?」 「好。」志贞把杯子递给丁芸。 「起司蛋糕?」 在丁芸这间租来的三楼公寓里没有什么复杂的摆设;一台小电视机,沙发和三个满放着各种语文书和杂志的书柜及cd音响便是全部了。倒是阳台窗口上那几盆盆栽,显得绿意盎然。 「茱莉叶跟谁在一起?」志贞试探地问。 「她一个人。」丁芸对打小报告没兴趣,连忙转移话题:「这是她送你的礼物,打开看看。」 那是一条赫马仕的丝巾。志贞高兴地围在颈上,「好不好看?」 「当然好看!」丁芸又拿出另外一份礼物,「这是给查尔斯叔叔的。」她在考虑要怎么跟志贞阿姨提她要回台湾的事,她知道他们不会反对,但是她很在乎他们的感受。 「怎么啦?小芸,你是不是有话要话?」 「阿姨,我……」 「是不是在想回台湾的事。」 丁芸不说话,默默地点点头。 「你别担心,查尔斯和我都不会反对。」志贞放下茶杯,「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你有权去做你想做的事。」她知道小芸其实是在害怕触景伤情。 这些年来她和查尔斯抚养着丁芸和茱莉叶长大,丁芸从一开始排拒他人的关心到最后终于坦然接受自己的生活,迈向新的成长之路,她才比较放心。相较之下,带着情感失落心结的小芸总是最令她心疼,也最得她的喜爱。茱莉叶就不只一次地抱怨她偏心,说她不爱自己的女儿。其实她二个女孩都爱,只是小芸更需要她的关心。 丁芸回想父母刚去世时,她一个小女孩举目无亲地被警察安置在孤儿院里,她每天哭泣,想着爸爸妈妈和那个温暖的家。那时候的她不明白他们到底去哪里了?怎么不来接她?她不懂警察告诉她的「死掉了」是什么意思? 怎么会死掉了?爸爸妈妈怎么会死掉了?那时她整天哭着要找爸爸妈妈,可是慢慢地她就知道,没有人会理她。 直到有一天,查尔斯叔叔和志贞阿姨来看她,说要带她去英国,那儿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叫茱莉叶,她们可以一起玩…… 「你不要担心钱的事,有阿姨在。」 志贞阿姨的声音把丁芸的思绪拉回现实中。 「不,不可以!我已经工作了二年,自己可以负担。」她停顿了会儿,又说道:「更何况我可以在台湾找个临时工作,我可以负责自己的生活。」 「在伦敦找个工作不好吗?我是说,如果你不喜欢情报局的工作,依你的学历和才华,你可以换个更好、更轻松的工作。」 「不是这样的,阿姨,我只是想暂时离开英国,换个环境和生活方式。」她没有告诉阿姨和茱莉叶,她已经和马克分手的事。 「那你和马克怎么办?他要陪你一起去吗?」 「不,他刚好有事在忙。」丁芸不想和阿姨谈到马克。「喝茶吗?」她赶快倒茶试着转移阿姨的注意力,「再来块蛋糕吧!」 已经凌晨二点半了,丁芸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着。 她喝过热牛奶也数过笨羊了,但怎么就是睡不着?她叹了一口气起身下床。 到底是怎么了?是精神太紧张了吗?以前在情报局出勤务时偶尔也会这样,但是她现在正在放假,怎么还会有这种情形? 她走到厨房帮自己倒了杯水,转开音响。也许听听古典乐会有用吧! 丁芸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享受音乐,在静静的深夜听着曼妙的音乐……直到她想到这是马克送她的cd,她立刻关掉音乐,她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会疯掉,她不要再想到他,也不会去找他。 半年了,她早就该忘了他,对他应该没有感觉。 这半年来,她从最初的愤怒不解到慢慢接受,习惯马克不在她身边,天知道她花了多少自制力才能控制自己不去找他。她不是没有想过要再说服他,但她却骗不了自己,他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 她想起圣诞节那天和马克的谈话 「我们比较适合讨论爱情,而不是在一起恋爱。」马克认真地对她说。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来对我表白?」 「那时我被你的个性和笑容所吸引。」马克解释:「你和西方女孩很不同,你很吸引我。」 「那为什么现在又说不适合?」 「因为我遇见另一个女孩,她像太阳一样照暖了我的心,而你总是不愿让我接近你,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的话让丁芸一时无言以对。 「芸,我很抱歉事情变成这样……」 对于一个已经变心的人,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再多说一些废话只会让自己更难堪,因此丁芸仍是一语不发。 「我们还是朋友吗?」无论如何,马克还想挽留一个知己,「你是我最要好、最信任的人。」 是吗?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要自己当他知己的男人,真的是自己爱过的那一个人吗?丁芸只觉得心好痛,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宁愿跟别的女孩在一起,只想将她当成知己…… 丁芸回过神,突然想起下午志贞阿姨离开时留给她的一张名片,说那是她在台湾的老朋友,也认识自己死去的父母,阿姨要她打个电话过去,说不定他可以帮她在台湾找个临时的工作。 算好时差,一夜没睡的丁芸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打了越洋电话到台湾,那张名片上写着 衮石唱片公司董事长魏俊良 电话终于接通。 「喂!衮石,您好!」 「请问魏俊良先生在吗?」 「对不起,请问是哪位找我们董事长?」 「我是英国打来的,我叫丁芸。」 「我立刻帮你转接,请稍候。」 不一会儿,话筒里响起了一道深沉浑厚的中年男子声音 「喂!我是魏俊良。你是丁芸吗?你阿姨跟我提过你的事,我看越洋电话里不方便讲太多,你什么时候到台北?」 「十六号。」 「十六号?你把飞机班次告诉魏伯伯,到时候我会派人去机场接你。先这么说定了,到时候见!」 丁芸挂上电话,这个自称「魏伯伯」的人要她到了台湾再去找他谈。虽然有点奇怪,但一想到他是自己父母和志贞阿姨的老朋友,她自然就放心多了。 台湾台北 位于东区精华区的气派大办公室里,魏俊良对着桌上的那封信直皱眉头。 「董事长,这已是这二个月来我们收到的第五封恐吓信了。」向来干练自信的徐秘书,口气里竟有些不确定和慌乱。「要不要……考虑报警?」她非常婉转地建议。 第五封了!到底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针对他们公司旗下的歌神封季人发出这样凶恶的恐吓信?甚至要价五千万! 魏俊良迟疑了许久才开口:「徐秘书,这封信还有谁看到或知道的?」 「和之前一样,除了我和董事长外,没有别人了。」 「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可是……」 「报警等于是向那些歹徒宣告对立,而且媒体会捕风捉影地把整件事炒作成他们要的新闻,甚至是绯闻,这对封季人的歌唱事业会是个严重的打击,你想想看,他和那些影剧记者们向来就处不好,现在他出了这种事,记者会放过他吗?」魏俊良摇摇头,「他们会顺道抹黑封季人和整个公司!」 徐秘书还是觉得不妥,「我怕那些歹徒没那么好打发。」 「所以先不要报警,那些歹徒们也还没有真正开始有什么行动不是吗?说不定只是对公司或封季人不满人士的恶作剧罢了。」魏俊良似乎很满意这个想法,「说不定……过一阵子就不会有人再写这样的信来了。」他想了想,又对徐秘书说:「我们再观望一阵子看看,对了,封季人那边怎么样?」 对于这位大牌歌手他可是头痛极了,封季人不喜欢上电视宣传,对于其他歌手求之不得、争破头要抢着上的知名综艺节目,他还批评「幼稚!无聊!」并且拒上,且好几次差点与跟踪他的狗仔队发生冲突打起架来。可是因为他的歌写得好,又有才华,加上一八五的俊帅外型和不拘小节的自由作风,让歌迷爱死他了! 封季人唯一在乎的也只有了解他音乐的歌迷,所以恨死宣传的他并不排斥歌友会之类的活动,久而久之,这也变成封季人的招牌活动,每次办歌友会,总是有很多歌迷想尽办法要挤入只能容纳不到二万人的体育馆。歌迷和乐评爱他,媒体却痛恨他,而他只在乎自己的音乐,这就是封季人每次出片都能在歌坛掀起一阵久久不退话题的歌神。 「他……他近来脾气相当暴躁。」徐秘书的口气听起来像是在跟主治医师报告病人病情的护士。「他最近才又气走了一名助理,而且这已经是三个月来的第四次了。」 「你有没有告诉他请保镖的事?」不管怎么说,封季人都是公司最重要的歌手,绝对不能有所闪失。 「有,但是他拒绝了。」 这是魏俊良意料之中的答案,没关系,封季人可以拒绝,不要一个保镖保护他,可是他可不能没有一个私人助理帮他处理生活琐事和行程。他自己只顾着创作,根本应付不了其他的事。 那就让助理来保护他吧! 魏俊良的心中早有适当的人选,他吩咐秘书安排人在十六号早上到中正机场接机。 「到底要我讲多少次!」封季人不耐地怒斥:「为什么给我请保镖?不用了,谁要什么保镖!赶快给我再找个助理小妹才是真的!你看,我都不晓得明天要不要去录音室了,也没有人帮我打理家事买便当……」 徐秘书仍想要再继续说服封季人,但她又碍于董事长的命令,不能把恐吓信的事告诉封季人,只能面有难色地开口:「可是……可是你的安全比较重要,最近局势这么乱,又那么多社会案件,有个人保护你不是也顶好的吗?更何况公司不要你自己花钱,会专程帮你处理,你根本不要担心什么。你只要跟以往一样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专心创作就好了,你的生活不会被这件事影响的。」 「整天被一个男人跟进跟出的,不会影响心情才怪!我又不是那些玉女歌星,不用别人来保护。徐姐,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的个性,我一向喜欢独来独往,请助理已经是我忍耐的最大极限,你就好心帮我找个能干的助理就行了!」 上个礼拜他才又气走一位慕他封季人名号而来的美女助理,那位酷似日本人的年轻辣妹整天穿着几乎快「衣不蔽体」的细肩带小可爱和超短的短裤在他面前晃过来晃过去。什么助理?根本就是来卖肉捣蛋的,又不会煮饭,也不会控制一下自己的行为,大概是因为住在他家里兴奋过了头,半夜不睡老在他房门口走来走去,简直快把他烦死了。 他封季人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柳下惠,但他也知道分寸,知道什么样的人他可以动,什么样的人绝对不能碰,三天后他就藉口自己需要绝对的安静,而把这位一无是处的小辣妹给请走。不,该说是把她气走了,他用了对付女孩子最恶毒但也屡试不爽的一招批评女孩子的身材或长相。 这是封季人多年来的心得他有三个貌美的姊姊,以前只要看到他那三个姊姊聚在一起,叽叽咕咕神秘地讲个不停,偶尔还夹带着诡异的笑声,他大概就可以猜到八成,肯定又有哪个无辜的追求者要倒霉了,因为姊姊们又有新的把戏要秀了。 不过他也从姊姊们那里学到不少有关于女孩子难以捉摸的心理及想法,而且,在他每一次谈变爱时都能及时派上用场。 不过这一次不是恋爱状况,那名辣妹助理在替他工作前八成看太多像「独家报导」之类的八卦杂志并给洗了脑,把他封季人想成「大情圣」或「好色鬼」之流的男人,总是有意无意地穿着少少的衣服,以魅惑的眼神来勾引他,难道她以为他会忍不住就把她压倒在客厅沙发上办事吗?拜托,他是喜欢女人,可不是扮得像未成年少女的她,她不是他要的那一型。 「上次那名助理,其实是公司总经理的女儿,她是你的歌迷。本来我们是打算聘请别人的,但是总经理坚持,我们也没办法,你是知道的,他说不定是希望能把你们凑成一对。」徐秘书老实地道出事实,反正已经瞒不住了。 「那怎么不事先告诉我?」封季人有点不满。居然还安排她住进他家,原来有鬼。 「讲了你就不会答应,不是吗?」为了方便办事,徐秘书知道哪些事可以告诉旗下歌手,哪些事最好别讲出来。 那就难怪了,封季人本来还有点纳闷怎么公司会塞给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助理?经过徐秘书的解释,他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那我下一个助理是谁的女儿?企划?宣传?还是……」 「别这样。」徐秘书打断他的话,「这次我们会派一个聪明能干的助理给你,好不好?」 「可别再住在我家了。」这一点他一定得坚持。 丁芸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兀自发着愣。 「对不起,小姐,我的位置在里面。」艾提恩用英语客气地说。 正坐在靠窗的座位、百般无聊地等待飞机起飞的丁芸这才回过神来。「喔,真抱歉!」她欲起身让座,却被艾提恩阻止: 「没关系,我很乐意和你交换位子。」他微微一笑。 接下来的飞行里,他们逐渐打开话题聊了起来,原来艾提恩要到台湾做业务考察顺便度假。 「你会说中文吗?」从刚刚的谈话里,丁芸知道来自瑞士的艾提恩会说英文、法文和德文。 「这个……我大概只会基本的问候语,像是你好吗?或我是艾提恩之类的简单句子。」 他带着浓浓外国腔的走调中文让丁芸忍不住笑了起来。 「伊玛,也许你可以教教我。」他叫的是丁芸的英文名字,irma伊玛。 「中文不好学,是不是?」 艾提恩苦笑着,「对外国人来说,简直是一团神秘难解的谜!」然后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问丁芸:「你刚才说你以前在英国念书?」 见丁芸点头,艾提恩又道:「我大哥的女儿也在英国念礼仪学校,你知道的,就是那种有钱人家会把独生女送进去改造管教的地方,我侄女每次回瑞士都跟我抱怨。」 「我念的是普通女子中学,还好!」丁芸做出庆幸的表情。 「你常回台湾吗?」 「不,我的亲人都在英国。」 「那……」 「和你一样,我是来度假的。」 「一个人?」 「你看到了。」 这时空姐将餐车推近他们附近的走道,并询问二人要点哪种餐点和饮料,这才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看来是快要到台湾了。」艾提恩鼓起勇气问道:「有没有人……我是说有人会在台湾或英国等你吗?」他对丁芸极有好感。 「如果你指的是男友的话,目前没有。」丁芸不是会扭扭捏捏的女孩,「艾提恩,那你呢?」她有些开玩笑地说:「你的老婆和孩子是不是在瑞士等你呢?」 艾提恩连忙否认:「没有的事!我忙得没时间照顾女友,结果和我交往的女孩总是抱怨我不够体贴,没时间陪她们。」他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丁芸觉得自己还满欣赏这个瑞士来的银行家,在他们的谈话中,她感觉他是一个颇为风趣健谈,而且相当体贴、尊重女性的男士,令她十分乐意与他交朋友。 「伊玛,我们到了台湾之后能保持联络吗?」艾提恩不经意地问。 「如果你想的话,当然可以。」丁芸并不会把每个想和她保持联络的异性都想成对她有意思或想要追她。 「你愿意留下你的住址、电话给我吗?」艾提恩说着,从他名牌休闲上衣的口袋拿出一支钢笔和小记事本。 丁芸一边写下她在台北预订饭店的名称住址,一边说道:「我暂时会住在这家饭店。」 艾提恩则递给她一张名片,上面有他伯恩银行的通讯处,他拿起笔在名片背面写上家里的住址电话。「你若有任何财务上的问题需要投资专家的建议,可以找我!」他笑着补充道:「我暂时会住台北的希尔顿,你知道那家饭店吗?」 从丁芸左手旁的窗户望出去,台湾已在他们触目可及之处,他们要结束这趟漫长的飞行了。丁芸的心有些忐忑不安,毕竟,她已经远离幼时记忆中的家园太久太久了! 第二章 「丁小姐,请这边走!」前来接机的是一位中年男子。 丁芸好奇地在中正机场里左顾右盼,刚刚才跟艾提恩说再见的她,提着一箱行李望着中正机场的大门。一阵湿热的夏风吹来,她戴上太阳眼镜,知道她真的在台湾了,完全不同于英国的语言和天气,她才刚下飞机就感觉到了,四周有这么多人讲中文,还有接客的计程车司机……她真的在台湾了。 「我来帮你提行李好了。」那名中年男子上前要帮忙。 「不,我自己来就行了。」丁芸很客气地婉拒他的好意,她自己能力范围能够做到的事,她一向不会去麻烦别人,更何况她在情报局受训时练出极佳的体能和身手,这一箱行李根本就难不倒她。 他们走出机场大厅,来到一辆黑色的宾士车前,开车的是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 放好行李坐上车,丁芸马上就听到车内传来的音乐,那是她许久未曾听闻的国语流行歌曲,但是她完全不知道是谁在唱歌,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娃娃「就在今夜」的时代。在英国她更不可能接触到此类音乐资讯,她常听的都是一些brit-rock,英国摇滚乐团的歌。 听了一会儿,她才听出这首歌原来在述说一个男人怎么面对失去青春岁月的旁徨,挺有意思的,她忍不住开口:「请问一下,这是谁唱的歌?」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丁芸一眼,「那是封季人的『失去』,他可是目前台湾歌坛最红的歌手。」他看到丁芸疑惑的表情,狐疑地问:「怎么,没听过吗?」怎么可能会有人不知道封季人的歌?司机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这位小姐又不是外国人! 「风记人!?」丁芸不好意思问他的名字究竟该怎么写,只好听着那时而低沉、时而高亢的沙哑男声唱着歌,看着窗外的景色。 经过将近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丁芸终于来到预订下榻的饭店。在她向司机道过谢,走到柜台办理check-in手续的时候,服务生拿给她一个资料袋,说是一名魏先生要转交给她的。 丁芸进到房间内才打开那个袋子,一看是一张磁片和一封信。 丁芸: 我在那天的越洋电话里,答应要帮你在这次的台湾之行安排一份工作,当时我并没有讲得非常清楚,但现在我可以跟你确定工作性质和内容了。你的工作是当我们衮石旗下歌手封季人的私人助理,但不是一般买东西打杂的那种助理,你最主要的工作是要保护他的安全。我知道此刻你心中一定有很多疑问,不过,你先好好休息一、二天再来找我谈,薪水方面我不会亏待你的。 ps.希望你能接下这份工作,并先读过磁片里记载的资料。 魏俊良笔 助理?保镖?丁芸本来以为会是类似翻译接待方面的工作,没想到居然又是和她的老本行有关。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封季人这个名字,她已经知道他是一个相当有知名度的歌手,但为什么他需要保镖来保护他?难道是有人要对他不利?还是身为公众人物不得不有的措施?丁芸心头马上转过好几个可能的情况,她无法下准确的判断,因为她几乎对这个人和他的情况一无所知。 丁芸连忙拿出自己的ibm笔记型电脑,幸好她回国前曾经托友人帮她灌入中文系统,否则现在就读不了这张磁片了。她输入自己的密码,然后插入磁片。 电脑上开始有动静,陆续列出有关封季人的个人资料和生活照。 本公司员工机密资料,不可外泄。 艺名:封季人 本名:封季人 年龄:三十岁 身高:一八五公分 嗜好:创作音乐、唱歌、旅行、恋爱 职业:介于创作型与偶像型之间的歌手 家庭状况:父母健在,上有三姊,家境优渥,但加入歌坛之初曾遭父母切断经济来源。 加入公司前的职业:送报小弟,麦当劳打工…… 交友状况:尚称单纯,但女友不断。 中意的对象:身材瘦高,温柔美丽,喜欢崇拜他音乐创作的各类美女,而且越难追得到手的,越令他想追,尚无失败纪录。 最讨厌的事和人:媒体和记者 最讨厌上的节目:三台所有的综艺节目,只愿意上广播类型的访问节目。(最好什么节目都不上) 习惯动作:抬高下巴看人,有点骄傲。 入行时间:六年 出过专辑:孤星、荒野之狼、谁、失去 另外还有几笔有关于封季人的报导,丁芸发挥她训练过的专长,将所有的资料放进自个儿脑袋里,就连那几张封季人的照片也不例外。 照片中的封季人有着粗犷且棱角分明的轮廓,薄而抿紧的唇,浓而黑的两道浓眉,再衬上那明亮又有些疏离神色的眼睛,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难以忽略的魅力,予人深刻的印象,还有他那头几近齐肩的头发亦相当迷人。 难怪他那么自负,敢扬言没有他追不到的女人,任何「正常」的女性应该都会对他出色的外表留下深刻的印象才是。更何况他又贵为歌坛新贵才子,更是令美女们动心。光就封季人的外型,丁芸可以给他「八分」的评价,但是对于他将追逐美女当作战利品的行为,丁芸却十分看不起。 这种花花公子仗着本身外貌上的优势,见一个要一个,其实他除了自己谁也不爱,女人只是他寂寞无聊时的陪伴品,等到他找到下一个目标,他会毫不留情地挥开旧人,投入新人怀抱。 最令丁芸不解的是,怎么还会有那么多女人自信可以驯服得了这一类型的花花公子,认为自己必将是对方最后一个停泊的温柔港口,但到最后皆只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凭空让花花男人赚得艳遇,提高成就感而已。 丁芸想起她在情报局的第一个工作,那时她奉命看守英国驻义大使十八岁的小女儿。那个小女孩被义大利的花花公子所诱,不顾父母反对,坚持要离家出走与她的情人同居,可是离家不到三个月,女孩带着破碎的心回来,原因无它,她的情人爱上别的女孩,要她离开。她的父母怕她想不开自杀,便把她送回英国伦敦,再透过关系,找来丁芸保护她。 丁芸永远忘不了那女孩本该是青春洋溢的脸上却布满了忧伤绝望的神色,知道她的事时,丁芸对她的天真感到无限同情,毕竟她才十八岁而已,却被爱情伤透了心。丁芸从此非常讨厌花花公子型的男人,总是对他们不假辞色,保持距离。 然而不算是花花公子型的马克呢?他还不是因为另一个女孩抛下她而去? 这又要怎么说呢?有什么道理能解释爱情中的种种变化吗?为什么真爱总是难寻呢? 一想到马克,丁芸就觉得心烦。 她并不觉得自己还爱着马克,不过也不否认对他还是有那么一些感觉,毕竟,在他们相恋之前,他们已经是认识许久的同学和朋友。但也许就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友情成分太浓,致使他们的恋爱总是平平淡淡的;不管是去图书馆、去听音乐会、看场电影,甚至共进晚餐,都一如他们之前还是普通朋友时的情况,只不过马克开始会牵着她的手,吻吻她、抱抱她。马克不是她的第一个男朋友,但他曾让她感到非常贴心,因为他们之间有十分好的默契,所以他们能够无话不谈;他关心她,她也关心他,二人相知相惜。 但显然地,那似乎还不够,他和她之间像是缺少了什么,一种灼热逼人的火花吧!所以这段情感渐渐淡了下来,最后还是得走上分手的命运。 他们两个人就如同二列火车,当初相遇发出的爱情火花美丽而强烈,但是火花只是火花,不可能一直维持下去,其困难就如同要两列火车永远以同样的速度、同样的方向前进,世间上有这种轨道吗? 还是在火花成为灰烬、二人互相厌倦前,好聚好散吧! 但世上很少有人能在面对感情时,可以完全理智,这也是为什么看过那么多令人痛苦的失败例子,还有那么多的人不顾一切地往爱情陷阱里跳。 丁芸是聪明人,她不是不懂,只是需要一些时日才能走过来。现在的她,不想恋爱也不排拒恋爱。她只想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方向,她不要过得迷迷糊糊,她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过日子。她不想也不要再为情所困! 叫了客房服务后,丁芸疲累地打了个大呵欠。她关上电脑,打算在午餐后好好睡个觉补充睡眠,然后晚上出去逛一逛台北街头;这个她久违了的不夜城,她要重新认识一番。 丁芸打开行李箱整理了起来,她的行李相当简单,只有几件t恤、二条牛仔裤和一件苹果绿的背心裙。她没有带太多东西,因为在心情上她希望自己是以一种「休息」的心态来面对这次的旅行。大学毕业后陆续在英国情报局工作了二年,她渴望这次回到这个伤心地,能够重新找到自己的定位。 行李箱里除了几件简便衣物外,就是一本她习惯用来记载心情的笔记本,和二、三本她在英国时一直想看却没有时间看的书。她并没有在台湾久留的打算,毕竟茱莉叶和查尔斯叔叔一家人都定居在伦敦;台湾虽然是她的故乡,但这些年来,她已认定她的家在英国,她的朋友同学也都在那儿。 丁芸这才想起她在台湾除了和她通过电话的魏伯伯外,她真的没有认识的人了。毕竟离开时她才十岁,小学五年级,那些同学想必就算现在见了面也认不出来。 想着想着,她陷入一种孤独的情绪里。 封季人的胸膛贴着女人的背。 几个小时前,他在pub里一个人喝着酒,因此才碰上这个女人,穿着一身火红露背超短裙的高挑美女。当她推开pub大门走进来的那一刻,马上吸引了全pub男人流连不去的打量眼神。而她显然是常来pub的老手,一点也无视于男人窥视她美妙身躯的专注神情,十分有自信地迈开步伐,四处张望;最后她的眼神锁住封季人,五秒钟后,这位尤物选择坐在封季人身边的高脚椅上。 两个人都不说话,像在等待什么似的。 封季人知道这样单独大胆前来pub寻找乐子的女人需要的是什么,而他今晚正好缺少一个伴。 他招来酒保,替身边的美女点了一杯伏特加。 美女赞许地对他一笑,从皮包里拿出一包凉烟来。封季人熟练地拿出打火机替她点燃;美女徐徐地吸了一口烟。 他们在试探对方,看看对方的招数。 「会不会打弹子?」封季人问道。他一直都没有拿下墨镜,他不知道也不在乎眼前的美女有没有认出他是谁,只知道在这一场游戏中,他有必胜的决心。 十分钟后封季人搂着这位美女打弹子,鼻子嗅着她头发的香味;当然,也有淡淡的烟味和迪奥「毒药」香水混合着体香的奇特味道。封季人的身体紧贴着美女,想熟悉她的曲线,他突然非常想把她压在弹子台上。 弹子撞击的声响充满了缤纷的欲望,天花板的彩灯在头顶上旋转个不停,而耳边是嘈杂的音乐和美女因把球撞偏而发出的咯咯笑声。 封季人在她耳朵旁呵气,轻轻地问:「上你那儿还是我那儿?」他不认为她听清楚了,不过却很笃定她一定会明白,而且不会拒绝他。 最后他们来到在pub附近一栋公寓大厦的八楼——美女的小套房。 一刚进门,他们两个就热烈地拥吻起来,美女顺手摘下封季人的墨镜。他并没有反对,他的唇正急切地覆上她的粉颈。 床就在旁边。没有徵询美女的同意,封季人一把就拉下她的露背装,而他的双手则在她的黑色吊带袜上摸索;不一会儿,两人已经一丝不挂,双双倒向双人床上,急促地喘着气。 美女表现得相当大胆而狂野,在他激烈的动作下,她放肆地申吟着,并且全力配合他身体的律动,双腿紧紧攀着他,迎合他亢奋的冲刺,不断地甩着头,承受高chao的全面袭击;而封季人彷佛失去理智般地狂野。藉着性的满足,他暂时忘记不安的情绪,不去想太多事情,只专注于眼前与美女之间的游戏,他太清楚如何去取悦一个女人和满足自己的需求。 在一阵放浪的申吟之后,满身香汗的美女一脸欲仙欲死地紧紧拥着封季人,并温柔地吻着他光滑的胸膛,二人都还沉醉在刚才美好的激情里,然后闭上眼缓缓地沉睡。 昨夜从美女怀里悠悠转醒的封季人回到住所时,已是凌晨快五点的时候了。他和那位不知名的美女彼此都没有留下对方的姓名和电话,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是游戏的最高原则。 封季人舒服地冲个澡,洗去一夜缠绵的记号。穿着及膝的浴袍,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柳橙汁,就这么咕噜咕噜大口大口地灌着。 不知为何,他感觉到巨大的渴意。 是柳橙汁所解不了的渴,那是一种情感上的渴,也是封季人害怕的空虚生活上的渴。 虽然他总是女友不断,虽然事业有所成就,但在光鲜外表、五光十色的演艺生涯背后,他有着不为人知的寂寞。那种心灵的寂寞使他必须藉由恋爱来排除,但他自己也明白,他其实根本就对对方毫无真正的感情,只是逢场作戏,打发时间而已。所以他可以一个接着一个女友不停地换,至于是谁在他身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有人来陪伴他。 他也明白,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女人其实也不是真的爱上他,不过就是喜欢他的外表和声名罢了!每一个都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音乐,但又有谁真的了解他音乐里所要表达的东西呢?又有谁在意他的创作呢?而他能怪她们吗?除了在意她们姣好的容貌身材和跟她们上床外,他什么时候又花过时间去了解她们到底在想什么?梦想着什么?他自己不也一直都很自私的隐藏真正的自己,他根本就不曾谈过一场诚诚恳恳、认认真真的恋爱。他突然觉得有些悲哀和难受。 那个喜欢音乐和生活的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他聚精会神地思考着,想起以前那个为了搞音乐而不惜与父母抗争,离家出走窝在加油站打工的自己。如今才不过六年而已,他却感觉彷如有一世纪那么久的时间了。那时的他对生活充满理想,每天想的就是创作自己想要的音乐,不断录好demo带寄去各大唱片公司,不断被别人拒绝,却不曾想要放弃自己的梦想。 而现在的自己呢?不错,是成功了,但是也失去往昔那份无畏的冲劲,创作不再是创作,而沦为他谋生的工具,他不再那么努力写歌,甚至想要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他喃喃自问。他考虑着给自己来一次旅行,转变一下心情,也许会有用,也许不会,但他真的想离开目前所处的环境一阵子。他需要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去重新学习怎么和自己好好相处。 「我想你应该对将要共处的对象有了一些基本了解。」魏俊良拨拨自己半灰白的头发,「有没有什么问题?」 「到底是什么人要对他不利?」丁芸翻出昨天整理在饭店信纸上的笔记,「还有,这份工作的内容性质及期限……」 「别急别急,我一个个来帮你解答。」说着他从书柜上抽出一份资料递给丁芸。 「这是歹徒在过去二个月来寄到公司的几封恐吓信。」 丁芸快速地翻阅着信。 「他们要的是五千万台币不连号现金,若公司无法达成或拒绝他们的要求,他们将会对我们旗下的男歌手封季人不利。」 「报过警了吗?」光从这几封信,丁芸无法判断歹徒说法的真伪。「对了,封季人有没有跟谁结过怨?」这往往要从当事者的人际关系清查起。 魏俊良皱起眉头,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应该是没有,我们没有报警是因为无法确定歹徒是真有恶意,或只是有人故意恶作剧。更何况,这对公司和歌手的整体形象都不好,媒体更是不会放过炒作的机会。」 丁芸收起信件。 「我知道你之前在英国工作,你志贞阿姨都在电话里告诉过我了。」他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愿意接下这份工作吗?我想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 「为什么不找个男的保镖?不是更适合吗?」丁芸不解地问。 「因为……我坦白说好了,封季人不准我们找保镖保护他,而以你女性的身分比较不会被歹徒怀疑。」 「他不准?他难道不知道有人要对他不利吗?」 「这个……我们还没有告诉他,我们怕影响他创作音乐的情绪,你知道他对我们公司是非常重要的。」他解释着。「当然,你的身分也要保密。」 丁芸觉得怪怪的,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工作期限为时多久?」 「我们当然想尽快解决这件事,不过至少要等到他完成最近这张专辑、录好音之后才算告一段落。」 「那是多久?」丁芸追问,她并不打算在台湾待太久。 「二个月左右吧!」他看向她,「酬劳方面我不会亏待你,不过你得和我们公司的律师签定一份保密工作合约。别想太多,这只是确保你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而已。至于住的方面,你必须住在封季人家里,你可以有自由活动的时间,但是当封季人出现在公共场合时,你一定要跟在他身边,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明白。」 「待会儿我请徐秘书带你去找律师,如果没有别的问题的话,你明天就可以开始工作了。」解决了保镖这件事,魏俊良觉得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会再让什么助理住进我家!管她是总经理还是董事长的女儿,我都不准!我上次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封季人对于徐秘书转告他新助理要搬进他家里一事,反应非常激烈,上次那位助理留给他相当恶劣的印象,他这次不会再让步了! 「别这么激动,只是暂时的而已。」徐秘书安抚着他。 「暂时!?」 「是你自己气走了那么多个助理,这年头肯傻傻地当助理的人不多了,公司好不容易才帮你找到一个呢!」 「她可以在台北的任何地方租房子啊!」他不懂为什么要把人往他家里塞? 「房子难找啊!你要人家来工作,总不能教她天天回去住旅馆吧,更何况当你的助理总要熟悉你的起居作息吧!」 最后一项理由令封季人难以抗辩,他的确需要有人来料理他的生活起居。 「可是……」 「别可是了,反正暂时的借住一下对你又不会有什么损害。」徐秘书眼看封季人终于有些动摇,连忙加紧劝说。 「她什么时候会过来?」封季人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 「就等你点头了。」 「我知道这违反我前面说过的话,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等她找到房子,她就得马上搬走。还有,她最好工作非常认真。」封季人此话一出,算是首肯丁芸搬进他家里。 而怒气未消的他,并未留意到徐秘书偷偷窃笑的得意神情。 第三章 第二天一大早,办了退房的丁芸,一个人拎着轻便的行李从饭店门口叫了计程车,要到衮石公司去履行她的合约。 早上八点三十分,正是上班人潮移动的尖峰时段,计程车、公车、机车、私人汽车等等,大家像是事先约好似的全塞在台北的每一条马路上。 丁芸好奇地看着机车上的骑士,计程车内的冷气和窗户把丁芸和他们分开在二个不同的世界。这么热的七月天,这么糟的交通状况和恶质的空气,让她不禁想像自己如果也是那些骑士中的一员,她该怎么办?她能够平心静气地忍受日复一日在车阵中穿梭吗? 才到台湾不到一个礼拜,丁芸已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不适应,无论是空气、饮食习惯、交通、人……最重要的是环境。她不觉得自己有办法在这里长久居住,那个她记忆中的城市已经不太相同了,她觉得一切都很陌生,自己真的变成「外国人「了吗?还是只是一时不习惯而已? 昨晚打电话到伦敦跟查尔斯叔叔和志贞阿姨报告近况时,她很简单明了地告诉他们自己在台湾的工作——音乐助理。 丁芸的思绪转到了新工作上,相较于她之前在英国情报局编制下须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轮班的情况,这份「音乐助理「的工作,无论在内容、工作量和时间上都显得轻松许多,最重要的是有相当优渥的薪水——她完成这份工作的代价是五十万台币,够她念硕士班的学费了,这也是她接下工作的主因。 下了计程车,丁芸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推开大楼的玻璃大门,一个不留神便一头撞上另一个正要从反方向走出大门的人。 丁芸差一点就跌倒,幸好那男人及时抱住她。 「喂,你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还来不及从这男人怀里抽身,就听见那人用责怪的口气跟自己说话,丁芸有些气恼,她努力地想要挣脱这个男人强而有力的怀抱。 「放开我!「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奋力地站起来。 等她瞧见这个语气相当不客气的高大男子的真面目时,她吓了一跳。 是封季人! 他正用资料上提到的习惯动作——抬高他充满阳刚线条的下巴,好奇又带点不耐烦地瞪着丁芸。他今天穿着白色的紧身t恤和刷洗得灰白的牛仔裤,头发束成一束小马尾,几绺发丝不听话地披散在前额,整个人显得十分地轻松休闲,和资料上穿着皮夹克、带着耳环的他很不一样,顾盼之间流露着飒爽之色。 丁芸觉得他本人比照片上更好看、更有魅力。 封季人也打量着她。这个先是冒冒失失撞上他,此刻又一直盯着他看的女孩,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 她的美不是那种人工精心装扮的庸脂俗粉,相反地,她脂粉未施。她身着普通的黑色无肩t恤和牛仔裤,脚上穿着双泛白的米色布鞋,乌黑的柔软长发随着她不小心的移动而随意披在肩头;水灵灵的漆黑眼睛此刻正写满疑惑,粉颊泛红……封季人的目光再也无法离开她,他完全被她的清新之美给吸引了。 丁芸被封季人这么一打量,心里怦怦不停地加速跳动着。奇怪了!在答应这份工作前,她不是早就看过他的照片,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个花花公子了吗? 为什么她现在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呢?她是不是被撞昏头了? 「对不起,请让一让!「丁芸马上压抑心头如小鹿乱撞的不安,拿起行李,低下头不再看眼前站着不动的封季人,自顾自的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封季人忘了他本来是要到大楼外去透透气的,此刻他的视线却一直跟着丁芸的背影,直到她走进电梯时才收回目光。 他的心思还放在那个女孩身上。她是谁? 为什么来这里?还有……他有些不是滋味地想着,她居然无视于他的存在,就这么头也不回地离开,她竟然不知道他是谁吗? 封季人皱了皱眉,不是每个女孩子看到他,就非得尖叫要他签名不可吗?他想到每次开歌友会时那些歌迷的疯狂行为,他其实并不喜欢也不希望别人把他当成偶像看待。但也许长久以来,他已经习惯别人对他投以崇拜爱慕的眼光,有太多太多想博得他青睐的女孩,所以当他在大门口看见那位美女冷漠的反应时,着实令他有点无法接受,因为从没有人会这样对他。 与封季人约定的见面时间已经过了一小时又三分二十七秒。 丁芸好整以暇地喝着已经不再冰凉的饮料,无聊地翻阅着会客室里的报纸和杂志。这里真是豪华!她刚刚已经评量过这里的装潢设计。嫩绿色的布质沙发配上原木系列的茶桌和高背椅,与沙发花纹颜色接近的精致壁纸和采光良好的大落地窗;干净的地毯和墙上几幅现代画家的原作及各类书报杂志……这儿不像是公司的会客室,倒有点像是适合喝下午茶聊天的小咖啡厅。 那个被公司派来接待丁芸的企划执行在过去的一小时内,除了急着打电话到各部门去找封季人外,就是不停地来回踱步。看着他那么「勤奋「地走动,丁芸真替他脚底下美丽的地毯感到心疼,怕它们会因为皮毛光秃而提早退休。 「丁小姐,真是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这是这名有点神经质的企划执行在过去一小时内,每隔五分钟就对她重复说的话。 「没关系!「丁芸并不怪这名倒霉的企划执行,反倒有些同情他,毕竟他没有义务要陪着她在这里瞎等。真正该怪、该骂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 想到一个小时前和封季人的「相遇」,丁芸就觉得怪怪的,他那样盯着她看,令她很不好意思,而且在那一刹那,全身都僵硬笨拙了起来。他到底跑去哪里了? 不会已经忘了约定的时间吧!可是这位企划执行明明告诉她,封季人出去时说他二十分钟之内就会回来。 二十分钟?丁芸望了自己的手表一眼,封季人至少迟到快一个半小时了。 可是丁芸心里并不着急,反正她还满喜欢这间会客室的,而且她可以免费看一大堆杂志,又有饮料和冷气,更何况她的工作是从今天开始,封季人晚来一个小时,她相对地就多赚了一个小时,何乐而不为呢?反正封季人是在浪费他自己宝贵的时间和金钱,与她无关,她也无权过问。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打开会客室的门,走了进来。 当封季人走进会客室,看到丁芸就坐在他前方的沙发上时,心中着实有些惊讶,但他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看着她,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原来你就是我的新助理!」封季人懒懒地说道,彷佛毫不在意似的。 那位企划执行连忙帮二人作介绍:「封先生,这位就是你新来的音乐助理,丁芸小姐。」 丁芸!这是她的名字……封季人在心里头默念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被这个才第二次见面的女孩给吸引了。 「封先生,你好!」丁芸客气地和他打招呼。 从刚才封季人踏进会客室,丁芸就觉得空气好像突然变得稀薄起来,她知道他的眼光一直在她身上飘移,而那让她觉得有些不悦,他怎么可以这么放肆地盯着她看?她又不是他买的东西,她只是要帮他工作而已啊! 「我想……我们刚才已经见过面了。」封季人没想到一个多小时前在公司大门口「撞见」的那位清秀佳人,竟然就是他的新任助理。 「我是丁芸,你的新助理,今后还要请你多多指教。」好不容易客套地自我介绍完,却发现封季人还是一直盯着她看,丁芸觉得很不自在。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话才说完,封季人马上就察觉到自己的语病。啐! 他怎么会脱口说出这种类似小说对白的话!他觉得自己很愚蠢。 「这里是丁小姐的个人履历和资料。」说着,那位企划执行递给封季人一个资料夹。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那个为了封季人迟到而白白浪费二个钟头的倒霉企划执行巴不得早早离开。 「你去忙你的吧!谢谢。」 会客室里只剩下丁芸和封季人,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封季人拿着资料,坐在丁芸对面的沙发椅上,一派优闲地跷起二郎腿,看着那几张薄薄的资料。 过了几分钟之后,封季人才抬起头问:「你为什么想要做这份工作?」他有理由问她这个问题,毕竟以她「大学外文系「的学历,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其他更有发展的工作。 「因为我需要钱。」丁芸很坦白的回答,她记得在履历上她并没有提到她在英国念书的事;她并不想要引人注意,反正她只是来「打工」而已。 对于她简短的回答,封季人有些意外,多数要当助理的人都会回答:对音乐有兴趣或是我想要跟随你多学一些东西……等等之类的话,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孩这么直截了当。 「你喜欢什么样的音乐?」封季人想知道这个新助理的水平,他不要一个在音乐方面什么都不懂的人来当他的助理。 这不是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一来要投封季人所好,二来又不能太违背自己的喜好。丁芸想了一会儿,决定说几个现在很热门的外国合唱团体。「『绿洲』、『接招』和『911』。」她前几天逛了不少唱片行,资讯应该不会有误,虽然她更喜欢德国艺术歌曲。 水准平平!这是封季人对她的评语。 「国语歌曲呢?」 「不常听。」她根本连谁是谁都不知道。 封季人并不太在意她没有提到他的名字或专辑,毕竟他不想再像上次那样找来一个除了盲目崇拜他,成天只会跟着他团团转的歌迷助理,那太累了,他会受不了。 「会弹什么乐器?」 「嗯……」她迟疑了一会儿,「都不会。」 「那词曲创作呢?」 「不懂。」 「五线谱会不会看?」 「没试过。」 唉!看来是不懂音乐的音乐白痴.封季人觉得有点惋惜,那么美的女孩……可惜啊! 丁芸也在心中暗自窃笑,他想要考她,她就偏不让他有机会考,会的都推说不懂。其实她钢琴弹得还不错,一度还想念音乐学校哩! 封季人又翻翻手上那几张资料,虽然明知这位助理是用定了,但是他还是想藉面谈的机会多知道一些有关于她的事,反正一切由他作主。他想知道眼前的女孩究竟只是空具美貌,还是真的有二把刷子来当他的助理。 「资料上说你是外文系毕业的,为什么你不选择其他与外文相关的工作?」她之前回答她是为了钱,但是一个小小助理一个月也不过二、三万而已啊! 「因为我不想要做我不喜欢的工作。」丁芸不懂封季人为什么这么质问她,不过她的确也不喜欢当秘书或教英文的工作,她不喜欢被既有的规则给限制住。 封季人闻言抬高了头,打量着她。「奇怪的女孩。」他心想,她大概还小,不懂什么人情世故。资料上说她今年才二十三岁,大概是应届的「大学宝宝」吧! 「那你的外语能力如何?有没有考过托福?」 这个封季人是怎么了?怎么老问她一些琐琐碎碎的事?丁芸心里多少有点不耐烦,但她还是面带浅浅的微笑回答他:「我的外语马马虎虎,没考过托福。」才怪,她会讲英语、法语、德语等多国语言,而且都不只是「不错」,是很「流利」。 封季人突然想到一件最重要的事,他想到她要搬进他的家里,也就是说他们从今天开始,将会有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相处,那么他又何必急于在此时问她那么多问题呢?搞不好会把她吓跑了。 到目前为止,这个叫丁芸的女孩表现还算不错,言谈应对也颇为得体。 封季人原本因为有新的助理要住进家里而感到不悦,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位外表亮眼清新的助理。虽然从刚刚的谈话中,他发现她的音乐素养并不是非常好,但比起上次那位「辣妹」助理,封季人觉得丁芸简直是天使。 「我合格了吗?」看到封季人陷入沉思,丁芸忍不住发问。 封季人回过神看着她那张俏脸,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走!我带你回我家!」 丁芸随着封季人来到公司的地下停车场。 封季人的车,出乎丁芸意料之外,并不是她之前所猜测的像是拉风的红色法拉利跑车之类的车子;相反的,在她眼前的是一部黑色的bmw. 「来,我帮你放行李。」封季人打开后车箱,把丁芸的一箱行李放进去,他本来以为要住在他家的丁芸会带好几大箱行李,没想到她就只提着一箱行李而已。 接着他开了前头的车门示意她坐进去,「坐前面吧!」他的语气像是命令。 丁芸毫不犹豫地坐进封季人的车子,等到车子开离地下停车场,他随口问她要听什么音乐。 「都可以。」 封季人在音响的按键上摸索了一阵,车内便流泻出「恰克与飞鸟」的音乐。 「喜欢他们的音乐吗?」 「我……还好。」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她猜大概是日本歌。 「你会开车吗?」 「会。」为了想要让自己显得更轻松些,丁芸决定和他聊聊天。「封先生,你这部车看起来还真不错。」 「既然我们要一起工作,老是叫对方封先生、丁小姐的也不是办法,不如我就称呼你丁芸,你就叫我季人,你觉得怎么样?」他不希望她一直称呼他封先生,他也不习惯老叫她丁小姐。 「好啊!封先生。」她一时仍改不过来。 「什么?」 「我说……季人。」 封季人这才感到满意。「坐稳了!」他愉快地加速前进,往郊区开去。 不久,他们来到封季人口中所谓的「家」,一幢位于新店郊区、独门独幢的三层楼房,与其说是楼房,不如说它是一幢小型别墅。 封季人将车子稳稳地驶进自宅的车位,下车帮丁芸拿出行李。 「我自己提就可以了。」她坚持。 但封季人根本就好像没听到她说的话似的,迳自提着她的行李走过花圃,拿出钥匙开了大门。 「我先带你到你的房间去。」他昨天已经先请帮佣整理过她的房间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对她解释:「我的房间在二楼,你睡的那间客房也是,平常我都是在三楼的工作室工作。」 跟着封季人来到二楼,丁芸四处打量着。 「这间就是你的房间,你先进去看看,顺便整理一下行李,有什么问题的话就跟我讲。喔!对了,我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工作室,你可以自由使用二楼的起居室,看是要看电视还是什么的,还有,我希望你能够不要带朋友来这里,我不喜欢太吵闹。」 丁芸对他点点头表示同意,反正她也没有朋友可以带。 「那就待会见了!」他转身下楼。 「谢谢!」 一等封季人离开,丁芸马上松了一大口气,他的存在带给她相当程度的压迫感。 她今天是怎么了?先是在公司大门撞到他不说,后来又被他瞧得心儿怦怦跳个不停。 刚才在车上也是!他就坐在她身边,害她都不敢乱动,结果现在腰酸背痛,她是不是太紧张了?可是封季人只不过是长得比较好看而已啊!她赶紧稳住自己的心情,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 她的房间相当舒适,除了一张双人床,书桌、衣柜和卫浴设备也都齐全;更棒的是,只要打开窗帘,就有一大片绿野风景映入眼帘。她拉开窗帘,推开落地窗,让夏日难得的微风吹进屋子里。 太棒了,这里的环境相当不错。丁芸心想,这里完全没有台北市区的吵闹和脏乱,她觉得自己会喜欢住在这儿。 于是她忍不住轻哼着歌,心情非常愉快地打开行李箱整理了起来。 「可恶!居然对我们寄去的恐吓信视若无睹,理都不理我们。真是气死我了!」一名中年男子用略带台语口音的国语怒骂着。 「没错!是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了!」另一个看起来较年轻、胖胖的男人也大声附和,他看着他们的老大,等着他下达指令。 那位老大正不停地摸着自己光溜溜的头,一脸严肃地闭眼不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重要大事似地,一句话也不说。 其他那二名小喽啰则站在一旁,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反正这次计划若能成功,他们二个也分不到什么好处,因此他们对这件案子并不是非常热衷。 可是,他们在老大面前还是得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破口大骂对方不听话。没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老大面前,就算有再多的不满,再多的怨言,也只能唯唯诺诺地像哈巴狗一样百依百顺。 那名光头老大突然睁开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和狡诈,突如其来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且用力拍打着桌子,让那二名手下吓了一跳,不知怎么回事。 「我有办法了!」光头老大兴奋地狂笑起来。 第四章 来到封季人家里的第二天,丁芸起了个大早,准备开始她的工作。 从昨天中午她来到封季人家里,被丢在她未来二个月要住的房间门口,她就没有再见过他了。虽然她隐约听到从三楼传来的吉他声,但她却相当尊重他工作上的隐私而没有上去找他。反正他有事要找她,自己会下楼来,而且趁着他不在她身边,她可以乘机四处看看走走。 二楼总共有三个房间,丁芸的房间在楼梯转角数来第一间,而封季人的应该是最靠左边的那一间,因为她曾打开她隔壁房间的门,发现那是一间和她的房间摆设和格局都相近的空房间,那么剩下的那一间房应该就是属于封季人的了。 强抑住满腹的好奇心,丁芸并没有偷偷地打开那第三道门,虽然她很想进去看看他的房间到底是什么模样。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强迫自己走到起居室也就是小客厅。这是一个麻雀虽小,但五脏具全的「视听中心」。触目所及,除了那一套皮质沙发外,全都是音响、cd、电视、扬声器和一个悬挂在墙上,拉下来可以当成放电影时用的布幕,还有几十卷录影带跟数百张音乐cd. 丁芸随意翻看了一下那些cd,有现代爵士、摇滚乐、蓝调,当然也有国语歌曲;但奇怪的是,这几百张cd里竟然没有一张是封季人他自己的专辑。 丁芸想不出为什么会这样,歌手不都是很喜欢自己的专辑吗?怎么他家里没有摆放自己的专辑? 丁芸怀着这个疑问顺着楼梯走下一楼,她昨天进门时就注意到那架黑色平台式钢琴。她轻轻地打开琴盖,抚摸那如白玉似的琴键,可是她并不敢弹出声音来,怕惊动了在三楼的封季人。 看着这样一台华美的史坦威平台式钢琴,丁芸心底蓦然想起小时候妈妈教她弹钢琴的往事。唉,那些美好的回忆。 她到英国后,查尔斯叔叔也替她和茱莉叶安排了钢琴课,茱莉叶后来选择了小提琴而放弃钢琴,而她则在大学时代仍继续参加社团勤练不已。 她来到厨房想做中餐,打开冰箱才发现里面除了几瓶啤酒外,几乎什么都没有,而整个厨房看起来完全没有开过伙的迹象。丁芸觉得很不可思议,难道封季人从来不在家里煮饭吃吗? 当下,她决定要出去买些东西回来「库存」,顺便熟悉一下附近的环境。 第二天丁芸起了个大早,准备在厨房大展身手,弄一顿像样的早餐出来。 她没有要讨好封季人的念头,反正助理本来就是要帮一天到晚忙着做音乐的歌手打理一些食衣住行的杂事,而且她自己也刚好需要一顿营养丰盛的早餐来提振一天的精神。她向来喜爱下厨房弄弄小菜,犒赏犒赏工作辛劳的自己,现在有难得的空闲,她更不会错过机会好大展身手一番! 封季人一脸睡眠不足,手还掩着嘴巴频频打呵欠,拖着沉重的步伐从三楼的工作室走下楼来,准备去冰箱拿冰开水解解渴,再回去房间好好睡一觉。 唉!他昨天整日都在他私人的音乐工作室里「闭关」,努力为新专辑构思写歌,忙得没有空分身去探看那位新来的美丽助理,主要是怕好不容易有的灵感给跑掉了。她就这么弹弹唱唱到半夜,啤酒也喝完,泡面也吃了三碗,烟灰缸里高堆着烟屁股,他才意犹未尽的倒在工作室的沙发上辗转睡去。 咦?他是不是还没有睡醒?为什么好像闻到一股香喷喷的味道?好像……好像是牛奶和烤吐司的香味。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他的幻觉吗?封季人加紧脚步走下一楼,香郁的食物味道让他一夜未进食的肚子发出咕噜的抗议声。 然后他在厨房里看见了丁芸,他吃惊地问:「你……你怎么在这里?」他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才早上七点半而已,她竟然已经在厨房里!「你会做早餐?」 对于封季人突如其来的出现,丁芸倒是显得满镇定的,继续在不大的厨房里忙进忙出。她一边打蛋一边微笑地对惊讶的他道:「早安!你喜欢全熟还是半熟?」她正在做双蛋煎洋芋,这是她最喜欢也最拿手的一道早点。 封季人盯着她做早餐的动作发愣,一个女人早上七点半在他的厨房替他做早餐?这是从来没发生过的,现在居然就活生生在他眼前上演!他顿时睡意全消,一动也不动地愣在当场。 「我快煎好了,你别站在那儿,先去餐桌上拿牛奶喝吧!等一下还有培根。」 什么啊?她这样跟他说话,好像……好像妻子在跟丈夫叮咛似的,不不不!他在想什么?是不是真的睡昏头了,怎么往那方面想?为了掩饰自己有些不受控制的思绪,封季人赶紧坐到餐桌前,可是他的眼光还是离不开丁芸动人的背影。 餐桌上已经有烤吐司、牛奶、柳橙汁跟果酱……封季人不记得自己家里什么时候买过这些东西;他向来都不吃早餐的,至少不是这种费时费力做好的早餐。 「喜瑞尔在柜子上,你可不可以帮忙拿出来?」 喜瑞尔?那不是只有小孩子才会吃的东西?可是不知怎地,他对于丁芸的话不太敢抗命,于是他乖乖起身去取出喜瑞尔。 「好了,大功告成!」丁芸从厨房端出一大盘丰盛的双蛋煎洋芋、培根炒蛋。 「试看看你的手艺。」封季人食指大动地享受丁芸帮他做的早餐。嗯!真棒,真好吃!他突然有一种幸福的感觉,他好久好久都没吃过一顿像样的早餐了,每次都是随便买个三明治解决,要不然就干脆不吃。 丁芸自己则喝着牛奶拌喜瑞尔,一面观察着封季人脸上满足的神情,心里顿时有些小小的成就感,她喜欢他现在的样子。 封季人吃掉最后一口洋芋,「想不到你会做菜。」他满足地饮着柳橙汁,看着丁芸。 「没什么!」丁芸压抑自己声音里暗藏的喜悦,然后准备对封季人报告他今天的行程。「封先生,你今天……」 他打断她的话:「我说过了,我们不称呼对方先生、小姐的。」他坚持着。 「ok!那么……季人。」她其实有点不太习惯这样亲密的称呼,但既然他坚持如此,她也只好遵守。「今天早上十点,你和一位叫二姐的小姐有约……」 听到这里,封季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叫「二姐」的小姐?那是他二姐啦,他示意她不要被他打断,继续说下去。 「下午二点十分在公司和你的企划执行讨论新专辑的录制,就这样!」 封季人微笑地点点头,这位新来的助理相当称职,他觉得自己对她的好感指数正一路往上攀升呢! 封季人的二姐封涓涓不只外貌出众,也是早期相当知名的当红一线电视女星,演出几部脍炙人口、叫好又叫座的连续剧,在事业最高峰的时候,却为了爱情而毅然下嫁一个默默无名的穷编剧高志恩,从此宣布息影洗手做羹汤。这些年来不但育有二子一女,丈夫也从小小编剧而成为鼎鼎大名的制作人,封涓涓算是苦尽甘来,现在每天没事就是逛街,喝下午茶,一派贵妇的生活。 「二姐,怎么有空找我出来?」封季人刚刚才从新店带着丁芸,一路飙车到这家位于仁爱路的大饭店。 「太久没看到你,想你啊!」 才怪!封季人心想,八成又要他去上姐夫的节目帮忙壮声势。他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二姐,为了姐夫、为了爱情,一向嗜钱如命的她可以放弃一切,只求与姐夫在一起,还有什么她做不出来的?「不会是要找我上电视节目吧!」 这个聪明老弟,居然猜出她的来意。「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你姐夫最近在第四台的tvas开了个新型的综艺节目,想找你去捧捧场。」自家有明星不利用,太可惜了,封涓涓自是不会放过老弟。 第四台?封季人只相信「探索」频道。「二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上综艺节目。」他可不愿意去当笨蛋,每次看到三台节目里那些愚昧的访问和游戏,他就烦死了。他不懂为什么歌手上节目不能唱歌,却要被那样无聊的节目设计给耍着玩。他抵抗不了整个电视环境的风气,只能拒绝加入他们的游戏。 「我知道,可是你姐夫这个节目不一样。」说着她从香奈儿皮包里拿出一份资料,「你看,这是他们的节目流程表,没有整人游戏,也没有无聊的比赛和短剧。 他们想要做的是比较不一样的节目,藉由主持人的访问和歌手的演唱,让观众度过一个充满音乐歌声的夜晚,这就是此节目要达成的目标。「 封季人被她的话打动了,他看着那份节目流程表,的确是没有他讨厌的那些游戏、短剧;相对的,每位歌手都有近二十分钟的时间来演唱二到三首歌。他不就是想要为大众、为歌迷们、也为他自己唱歌吗?这个新的节目也许正符合他本来以为不可能实现的想法,而且就当是帮姐姐和姐夫的忙也不为过。 「我不会要你现在就答应我,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好吗?他们下次录影的时间是后天早上九点,在南港的摄影棚,你如果还是不放心品质的话,可以派助理先过去了解一下情况。」她四处打量了一下,「对了,你的助理呢?是不是又换人了?」 「她在外面停车场等我,待会儿我还要去公司办事。」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不过,或许他真的会去摄影棚看看也说不定。 「季人,不管你上不上节目,都要拨个电话给我,还有,爸妈问我,你这个礼拜天回不回去陪他们吃饭?」这是他们封家的一周大事。 「不一定。」他不喜欢常常被父母逼问结婚大事,因此能不回去尽量不回去。 封季人离开饭店的咖啡馆时,引起坐在靠门口几个女孩的注意和尖叫,在她们追上来之前,他赶快跑到附近停车场找他的车,还有他的助理丁芸。 封季人不在的半小时中,丁芸在仁爱路上逛了一会儿。她拿出烟来抽,这是她在大学时,一度因为功课压力太大而染上的习惯,只有藉着抽烟,她才比较能舒缓情绪。 当然,她不是不知道抽烟对她的身体不好,但是她想反正自己的烟瘾也不算太大,自然不认为这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也就不打算戒掉。 今天算是她正式工作的第二天,没有什么麻烦的事发生,只除了封季人看她的眼神,好像……好像有点不一样,但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她知道工作的界限分寸,也明白自己的身分,她是不会和这种超级明星有什么瓜葛,更别提情感上的牵扯了,她只能把一切归于不习惯。是的,一定是因为她和他都还不习惯对方的存在,所以才会有点怪怪的,等到过几天他们都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后就会改善的。 身为一名必须「隐形」的保镖,丁芸的观察力并没有因此而降低,她必须先掌握住封季人的行踪,继而找机会清查、过滤有可能想要伤害他的人,她不会因为自己的私人情感而影响工作,以前在英国工作时不会,现在也是。 「丁芸!」 封季人的声音把她从沉思中唤回现实世界,她一时来不及熄烟,表情有点尴尬,她不怕他知道她抽烟,但她又有些在意他对女孩子抽烟的看法。 「没想到你会抽烟。」封季人若无其事地走过来,说真的,他看到她抽烟的确有点惊讶。他自己本身也抽烟,而且也认识、见过不少女孩抽烟,但是他对丁芸的印象仍停在大学宝宝似的乖乖女孩,怎么也无法把「抽烟」一事跟丁芸联想起来。 「走吧!我们去取车,待会儿顺便去吃中饭。」封季人其实并不喜欢女孩子抽烟,他很传统地认为那是男人才可以做的事,但他又不好意思对丁芸发作。 而丁芸则一边抽着烟一边走在他身边,随着他往停车场走去。 在车上,封季人很关心地询问丁芸:「对这份工作的感想如何?」他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往大安公园的方向驶去。 「很好啊!」上车前已经把烟熄掉的丁芸很轻松地回答,是很好啊! 今天她只做了早餐,还有陪他四处乱逛,害向来工作执勤时非常认真的她有一点点「摸鱼」的愧疚感,她望向窗外。 丁芸从照后镜瞄到一辆眼熟的车子,她想起早上从新店出门时就曾注意到这台车子。并不是因为这辆车子特别或是什么名牌车,令她好奇的是她发现它一直都跟在封季人的车子后面。刚刚从新店到台北时或许真的是同路的巧合,但这一次它又出现在他们车后,难道也是巧合吗? 职业性的反应让丁芸顿时起了疑心,她看看身边的封季人,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丁芸不想回过头去观察对方车子,以免让他们起疑心,但在连续过了三个路口后,她心里越来越确定那辆跟着他们的汽车有问题,而且跟踪的技巧很差,不懂得保持适当距离,才会一下子就被她察觉。 丁芸评估对方来意不善,今天绝非跟他们正面冲突的好时机,现在首要就是摆脱他们的跟监;只是……方向盘不在她手里,她空有一身好身手却施展不出来,而偏偏她又答应魏俊良要对封季人保密,害她现在根本就无从把以前在英国专用来甩脱媒体狗仔队摄影记者跟踪拍照的方法使出来。 终于,她想到一个点子。「对不起,我口很渴,可不可以在前面便利商店停一下,我想要买饮料。」她很小心地注意着后视镜里的动静。 封季人把车停在一家7-eleven前,下车后的丁芸假装漫不经心地伸个懒腰,并藉机监视那辆跟踪他们许久的车子里的动静。她看到那台车子里有三个男人,但还来不及看清他们相貌,那部车子却突然加速离开。那部车子的反应证实了丁芸先前的猜测,她立即记下了车牌。 「都是你害我们把人跟丢了!」 「谁知道那个家伙突然把车停下来,我总不能就跟着他停下来,会被发现的。」 「那是因为你太笨了,换成我来开车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你算老几……」 另一个洪亮有威严的男声适时打断这二个人的争吵:「够了!你们两个不要再吵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被光头老大一吼,二个手下都乖乖闭上了嘴,什么也不敢多说。 「吵什么吵!反正封季人的行踪已经被我掌握,还怕他跑了吗?」 「老大,那我们什么时候下手?」较年轻的胖子有点沉不住气,他希望这件事情能速战速决,他受够躲躲藏藏的日子了。 「急什么!时机尚未成熟,谁都不许给我莽莽撞撞,要是坏了我的大事,哼!看我怎么修理你们!「光头老大阴狠地警告着二名手下。 目送封季人和他的企划宣传人员进去一个小房间开会后,丁芸马上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试着连上网络,想要看看茱莉叶是否寄了e-mail给她。 果然,她的电子信箱里有一封茱莉叶从巴黎大学发出的信。丁芸兴奋地读着茱莉叶这封用英文写成的信: 亲爱的丁芸: 你的台湾之行到目前为止还顺利吗?在工作还是仍在放假?期待你能有个愉快而美好的台湾之行。 在巴黎,所有的巴黎人都去别的地方度假了,整个巴黎满是游客,每天早上我搭地铁去学校图书馆时,身边的人说的话大多不是法语,反而是日本话、英语、义大利语等等,感觉很诡异。顺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几乎」完成了我的硕士论文,只剩下一些书目注解要花些时间弄清楚整理一番,不过算起来我应该会提早完成学业。不过我倒也不急着返回伦敦工作,也许会先下法国南部的亚维农去参加今年的戏剧节庆。 对了,你和马克现在的情况如何?好像很久都没有听你提起他了,还好吗?有不愉快的事可别藏在心里喔!我会是最专心的聆听者。 保持联络! 茱莉叶 看完了信,丁芸很快地把自己的思绪和心情敲打成英文键入,传送给远在巴黎的茱莉叶。 亲爱的茱莉叶: 能收到你的信真好! 来到台湾的第一个礼拜,很幸运的,透过你父母的热心安排,我暂时在一家唱片公司当歌手的助理,其实是保镖啦!这其中内情有些复杂,我不方便透露太多,不过等工作结束后,我会告诉你发生了哪些事,好吗? 虽然我在台湾出生长大,一直到了十岁以后才在英国居住,但是这一次回来,我发现有许多陌生的事物,而且我竟然在用一个「外国人」的眼光和身分来观察自己出生的地方。我想,我是真的有了所谓的文化冲击外表上是黄皮肤黑眼睛,脑子里装的却是西洋传统文化。我之前以为这里是我的故乡,但来了之后我却开始想念我们在伦敦家里的生活方式,我甚至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会讲中文的英国女孩罢了,我对台湾知道的那么少…… 你大概也已经猜到,我和马克已经没在一起,去年圣诞节那天我们就分手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怕我不能控制难过的情绪,也怕你会跟着我难过。 感情的事没有谁对谁错,只是我们变成平行线罢了。据说他的新女友是他研究所的学妹或是同学。你也知道大学毕业后,我的工作性质让我和仍在剑桥继续做研究的马克聚少离多,他当然应该选择能跟他朝夕相处的人,别替我担心,我已经康复了,而且仍有勇气去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我的心并没有死掉,以后会如何,谁知道呢? ps.别告诉你爸妈好吗?我不希望他们替我担心! 想你的丁芸 在另一道门后,充斥着激烈的讨论声。 封季人正和企划人员讨论着他新专辑的筹备方案和制作计划。这是封季人的第五张个人专辑,也是他首度自行担任制作人。入行六年,他从最早在大学里和同学搞西洋乐团,不懂得怎么写国语歌曲,到经过当兵时期充满迷惘的自我摸索后,他才逐渐掌握到要点,也熟悉写歌的技巧。但父母却坚决反对家里唯一的独生子走上「不三不四」的歌唱一途。 封季人叛逆地闹了家庭革命离家出走,为了证明自己所做的是正确的选择,而不是儿戏,他找了送报的工作,平日就关在月租三千元的铁皮加盖屋里练习创作,拿着吉他弹唱。 不过颇有音乐天分的他并没有被现实的生活给打倒,虽然他所寄出的作品常被退,但他很快就学会修正自己的作品,在挫败中摸索出写歌的要领。终于,机会之神眷顾了他,他寄出的demo带被「衮石唱片公司」录用,他因此踏入歌坛,而且一帆风顺地张张大卖,成为歌坛巨星。 别人都羡慕他的运气好,或把他归类于偶像天王之类的歌手,很少人知道他内心对音乐的热爱以及对创作的执着,这也是他这次坚持要当自己专辑制作人的原因,他想要知道自己当年对音乐所抱持的理想和狂热还在不在、还能不能持续下去? 「我打算把这次这张专辑叫作『旅行』。」 「为什么?」 「这一次我在写歌的过程中,体会到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去外面看看,去尝试新的事物,而只是一味地原地踏步;我想要改变这种生活,也想要离开,所以我想在专辑里探讨这种出走的心态和主题。」 「嗯,满不错的点子,那你打算怎么着手,整张专辑的风格是要像以前那种吉他轻摇滚呢?还是加进较多的抒情成分,例如写写旅行情歌之类的,你之前的作品很少有这方面的类型。」企划执行建议,「要不要试试看不同风格的词曲内容?」 这名企划执行和封季人合作很久了,他非常欣赏封季人的才华,在这个偶像当道的时候,他却能以相当生活化的摇滚风格打动无数歌迷的心;这点着实令他佩服。 「其实,我想休息一阵子,出去走走,转换生活方式。」封季人对他解释:「我自己也有我的问题,必须花点时间去想想。」 「可是公司希望我们能在十月底前把专辑的歌收好。」企划回答。 「我在意的是创作的感觉和品质。」封季人坚持他的想法。 「我很难跟魏董交代,真的不能再缓一缓?至少先把这张专辑的歌都录好了再走啊!」企划脸上出现很为难的神情。 「那这张专辑恐怕只能叫作『旅行前』了。」封季人向他保证:「放心吧!魏董那边,我会自己和他谈,你不要担心责任问题。」 接着他们又讨论了关于宣传方面的事,封季人同意拍摄音乐录影带,可是他仍然不愿意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综艺节目。 「那『时光之窗』呢?听说这个节目不错。」 时光之窗……那不是二姐夫高志恩制作的吗? 「他们的节目性质是纯访问唱歌而已,没有游戏的,你可以放心。」 二姐早上好像也是这么跟他保证的,也许可以试看看。他点头答应上这个节目。 等到封季人和工作人员终于讨论完其他事,刚踏出会议室的他却瞥见丁芸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示意其他人先离去。 封季人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手表,原来刚才他不知不觉在会议室里待了快三个小时,难怪丁芸会在外面无聊到睡着。 他心里感到一丝愧疚,人家昨天才刚来,他也没怎么招呼她,一迳忙着自己的事,把她忽略了,现在他终于忙完,有时间好好了解她。 看来,她是真的累了,瞧她睡得那么熟。封季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丁芸,从她长长的睫毛,紧闭的眼眸,娇俏的鼻子到她最迷人的微翘丰唇……她比他昨天早上第一次看到她时更令人惊艳,令他有一亲芳泽的「不良」冲动。 赶在他把「不良」的想法化为真正的行动前,他清清嗓子,伸手去摇醒丁芸。「丁芸,起床啰!」他温柔地唤着她。 「呃……对不起,我……我睡很久了吗?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丁芸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她揉揉眼睛,自己竟然在封季人面前睡着了,实在很丢脸,有违她「保镖」的职责;而更令她不好意思的是,他不晓得已经盯着她看多久了,她连忙起身,把睡意全都赶走。 封季人被她可爱的动作和模样给逗笑了,他用他迷人的眼神攫住她的注意力,然后神态自若地牵起她的手,轻轻地握着,像是在试探她。「我可以吗?」 虽然不是第一次和男孩子牵手,但丁芸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脸,她的心跳正急遽加速,但她并没有把手伸回,没有拒绝他。不过是牵手而已,并不代表什么。在英国时,她的男同学不也有时会牵着她的手一起散步什么的,她不该想太多。 但接下来的事却出乎丁芸意料之外,封季人靠过来,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留下一吻。「你脸都红了!」他不想操之过急把她给吓跑,但她自然而不做作的可爱模样深深吸引了他,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她。 而除了瞪大眼睛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封季人,丁芸不知道要怎么办,也实在无法否认自己脸红的事实。 有好长一段时间,他们就这么牵着手互相凝望,直到那名企划拿着下午的会议记录走过来时,二人才回过神来。但……那已经足够! 第五章 一转眼,丁芸跟着封季人在他家及公司间来来回回已经将近三个礼拜。她已完全摸清封季人的生活步调——晚睡晚起,整天躲在他三楼的工作室忙着写歌,除了去公司开会录音外几乎足不出户,三餐无法自理,都要她去张罗;家里的帮佣一周才来打扫一次,有时候家里乱得连她都看不下去,她也会主动清洁扫除一番;包括把封季人堆在墙角超过三天以上的换洗衣物给随手丢到洗衣机里。 对于这样平淡无奇的「保镖」任务,丁芸一点也不引以为苦,相反地,她觉得自己在学习怎么过一种「异地」的家常生活,这是平常旅游所无法触及的一面,也是她渴望尝试的。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那一天跟踪封季人车子的那三个男人,她早就把这件事告诉魏俊良了。在电话中,魏俊良却再次否定她提议要报警的事,他告诉丁芸只要看好封季人就好了,其他事情不要她操心。 他这样的消极态度令丁芸相当不满,总不能等到真的出事了,才想到警察的存在。但此刻除了那天强记下来的车牌号码,丁芸一时之间也对这件事毫无头绪,她又碍于保密原则,无法警告封季人,这多少令她有些心烦,因为她不觉得有必要瞒着他,他应该有权知道真相,毕竟恐吓信是针对他而来的。 除了要去仔细观察别墅四周是否有可疑人物出没外,丁芸多半时间就是在二楼的起居室听音乐、看看书或是上网吸收资讯,或者利用网络和几个大学同学联络。 人真是奇怪,当她身在英国时,整天忙得没时间去看看朋友、聊聊天什么的,但现在她远在台北,透过电脑,她又找回了那些大学时代和她同进同出的朋友;当然,她没有跟马克联络,因为她不想知道有关他的任何事。 而从那一天封季人温柔地在她额上留下一吻之后,丁芸原本平静的心就起了阵阵涟漪。她知道自己并没有爱上他,只是对他有相当的好感而已,而她也并没有打算要去「爱上」他,她只是让一切顺其自然,毕竟她留在这里也只是暂时的。 而且,对于他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情场老手,那一个吻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她在心里猜想,说不定那只是他在那个情境下一时兴起而有的反应。 然而,从那一次之后,丁芸还是感觉到封季人对她的好。 像前天她陪他去录节目时,他非常体贴地照顾她,不但跟从来没进过摄影棚的她解释灯光摆设的问题,还大方地把她介绍给他二姐和姐夫认识,更别提那天中午他还特地跑出去买便当,因为他说外面太热了,要她留在里面吹冷气。他所做的事让她很感动,但也让她有些担心,她害怕自己的态度会软化。 她只是来替他工作二个月而已,之后呢?还不是得各走各的路。现在这种情况并不是她预期中的发展,而且他们没有太多生活上的共同点。 像昨天晚上她帮他做了晚餐,结果他却问她为什么她煮的菜都是像电视上外国人所教的那种菜?他指的是此刻桌上的生菜沙拉、烤蕃茄、义大利面和马铃薯派跟奶油蘑菇汤。 她该怎么回答呢?因为她在英国就是吃这些东西长大的,她很少吃中国菜,不会做中国菜,那不是她的生活。她的生活里有烤鱼和洋芋薯条和各种乳酪跟沙拉;她的生活里没有盐酥鸡、珍珠奶茶、牛肉面…… 等那些他常叫她去买的东西。 就连看电视也是,那么多剧情离奇古怪的电视节目,可是她发现封季人有时候会躺在沙发上看这样的节目。她忍不住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不?我已经够累了,偶尔看一下不用大脑思考的无聊节目调剂一下心情。」封季人边讲边喝可乐,」顺便提醒自己,不要写出跟他们一样糟糕的东西。」 这也算是理由?丁芸不解,眉头皱了起来。 「喂!丁芸!你别那么严肃。」封季人察觉到她有点不开心,「你不能让自己放轻松点吗?」他跟她相处久了,多少知道她的个性。」你这样会把男人吓走的,懂不懂?」他想要逗逗她,看看她的反应。 丁芸不高兴地从沙发上起身,转头就往楼下冲。他以为他是谁!用这么沙文的口气,她才不必忍受他呢!丁芸烦闷地往一楼的钢琴椅上一坐,反正她又不是他的歌迷,她才不理他呢!什么她会把男人给吓走,真是气死她了。 「喂!你生气啦?」封季人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 丁芸偏过头去不看他,顺手打开琴盖;这是她这几个礼拜来一直想要做却碍于怕吵到他工作而不敢做的事——弹钢琴。 可是现在,像是在向他示威似地,她触摸那华美的史坦威琴键,弹起她最爱的巴哈名曲——郭德堡变奏曲,每次只要听到这恬静的曲子,她的心情都会缓和安静下来。 封季人并没有再出声,只是静静地欣赏着她的弹奏。从她双手流泻出来的每个音符既坚实又柔和,扎实地构成每个乐句,没有迟缓,含蓄又细致的诠释着曲子。 乐曲终了时,他走到她身旁低声道:「好美的音乐,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会弹琴,为什么要隐藏你的才华呢?」 「我没有。」她的口气听起来仍有些不友善。 「听着,我是来跟你说对不起的,我承认我不该那样对你说话,我们就忘记这件事和我说错的话好吗?」 「那你以后不能再开这种性别玩笑了,那很不尊重我。」丁芸深信男女平等,就算她对他略有好感,那也不代表她就必须忍受他的沙文倾向。 「好!我答应你。」他马上又说:「我们去pub喝个酒、跳跳舞如何?现在九点半,pub正热闹呢!」他不愿意让她一直停留在刚才的不愉快中,所以想带她出去走走,转移她的注意力。 没想到丁芸却一脸无精打采地拒绝他:「改天吧!我现在没有心情。」她只想回去房间休息,说罢她就往二楼走。 生平第一次,有女性拒绝了封季人的约会,他觉得有点挫败感,他知道她在生他的气,他有些落寞,但不代表他会就此放弃。 他的外号叫「美人杀手」! 他相信,他需要的是时间来「感化」丁芸这块顽石,让她臣服于他。 离封季人别墅不远的一处久无人居的空房子里,隐约传出谈话声。 「老大,我们要连那个女的也一起捉来吗?」 「我们的目标是封季人,多一个人就多一些麻烦事,而且值钱的是封季人,不是他身边那个女的!」光头老大怒斥他那二个不成材的手下。 「那什么时候动手呢?」他们已经在这里监视封季人进出很久了,知道他的外出时间、地点,也掌握了路线,很清楚除了那个女助理会陪他一起出门外,并没有保镖保护他。 要下手捉住封季人其实并不困难,麻烦的是时机,要在一个不会引人注目的地方,选一个恰当的时机动手,一次完成,绝不能失败。 那位光头老大转身问另外那二个手下:「地方跟家伙都准备全了没?」 「都检查过了!」二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光头老大也知道不能再这么等下去,现在外头通缉他的风声这么紧,他再不赶紧干一票走人,就太危险了。 撞开厚重的玻璃门,封季人拉着丁芸来到台北东区一家热门的狄斯可pub.里面到处都是人,有外国也有本地人,然而昏暗的灯光下,大家都闹烘烘地喝着酒、跳舞聊天,气氛非常热烈高昂。 在强力舞曲节奏中,只见人人各自随着自己的韵律,在不算大的狭窄空间内摆动,大胆一点的,就在舞池边扭摆青春美好的躯体。 封季人一如往常仍戴了墨镜,穿了一件皮背心、破破的低腰牛仔裤、黑皮靴,梳了个小马尾,显得非常性感,才一进pub,就引来不少女客的注意。 至于丁芸则仍是脂粉不施,t恤、牛仔裤的一派轻松装扮。她看着眼前纷乱却热闹的景象,感到一种奇异、有点魔幻般的感觉,大家都在跳舞,放纵的跳舞,像是想挣脱身体的拘束。 封季人带着丁芸穿过重重人潮,在几乎座无虚席的pub里勉强找到二个位子。 「喝什么?」封季人把menu拿给丁芸看,今天他是为了弥补前天和丁芸闹得很不愉快的事,所以才带她来这儿玩的。 「海尼根。」丁芸不到五秒钟就决定了。 封季人走到吧台去点酒,丁芸则环顾着四周,对那些经由喇叭强力放送的浩室音乐感到非常不习惯。 她发现这家pub的顾客群多半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女,他们打扮得极为新潮大胆,男的有蓄长发、戴耳环、臂上还刺青的;女的多半都把头发染了色,金色、赤红等等不一,身上大多穿着迷你裙、小可爱背心,显得野性十足,还有不少外国面孔。 不久,封季人端了二杯酒回来,他刚刚才在吧台回绝了一名女客的邀舞;今晚,他只想陪在丁芸身边。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好吵哦!」 「不过人多热闹一点比较好玩啊!如果你不喜欢这里,我们可以换别家坐坐。」 「没关系,反正也不常来,就见识一下也好。」 这时,又有一名年轻女孩往他们走来,丁芸用膝盖想也知道,一定是为了她旁边的帅哥封季人。 果然,那位年轻女孩根本看也不看丁芸一眼,只对着封季人嗲声搭讪:「我可以跟你跳舞吗?」 「我今晚已经有伴了。」封季人装出一脸酷样。 「没有关系,我可以等你有空啊!」那女孩还不死心。 「我没有空,对不起。」 女孩只好识趣地走开,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丁芸在一旁静静观察,忍不住问他干嘛拒绝人家。 「因为我今晚是跟你一起出来玩的。」 「你不用一直陪着我,你想跟谁跳舞就跟谁跳舞,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喝酒就可以了。」她看得出来封季人八成很想下去舞池大显身手一番。 「一个人?哼!你信不信我只要离开,这里至少有一半的男人想过来跟你搭讪。」 「你别逗我了!」丁芸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她不是什么天香国色,更何况她今晚穿得这么「朴实」,搞不好别人当她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阿土呢! 「你不信?」 「不信!」 「好!那我们来打赌,如果待会儿我离开后,十分钟内要是有人来跟你搭讪聊天,那就算我赢;如果没有,那就是你赢了。」她难道对自己的美一点都没有感觉吗?封季人觉得不可思议。 「赢的人有什么好处?」丁芸问他。 「这个嘛……赢的人可以亲输的人一下。」封季人当然不会放过任何可以「亲近」丁芸的机会。 那不管输赢,她都逃不过被亲或是亲他的下场!丁芸脑筋一转,忿忿抗议: 「不公平,我怎么算都吃亏!」 「你怎么不想是你赚到了呢?」封季人一脸促狭地对她说。 「不行啦,规则要改!」她才不称他的心呢! 「好吧!那如果你赢了你想怎么样?」 丁芸乌黑的眼睛发出得意的光芒,「我要……我要你帮我做三天早餐。」她附加说明:「要亲手做的哦,不能去早餐店买回来。」她知道他最贪睡了。 「那就一言为定了!」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所以她提什么条件都无所谓。 从封季人走开后,到现在为止已经过了五分钟,离他们约定的十分钟还剩五分钟而已。 丁芸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祈祷,千万不要有任何男人走过来跟她聊天才好!只要再五分钟……再五分钟她就赢了,就有三天歌神服务的早餐可以吃了…… 但是,不幸的事发生了,丁芸感觉有人拉开她身边的椅子,问也没问她就自己坐了下来。 「你不是伊玛吗?」 听到那个人居然叫她的英文名字,丁芸猛然转头一看。 是艾提恩!?她在飞机上认识的艾提恩! 「伊玛,你还记得我吗?」 「嗨,艾提恩,我当然记得你。」丁芸愉快地用英文跟他交谈。 「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艾提恩淡蓝色的眼珠里有掩不住的兴奋,「我打过电话去饭店找你,他们说你已经搬走了,那时候我才想到我忘了跟你要你在英国的电话住址,要不然我也不会一直没跟你联络。」 「我们这不就遇到对方了吗?」丁芸也很高兴能再看到艾提恩,她对他的印象很好。 「刚刚我就看到你了,不过我看见你身边有个男伴,也就不方便过来打声招呼。」艾提恩问丁芸:「他是你的男朋友?」 「不是,只是朋友而已,你一个人来?」 「和二个台湾分行的同事一起。」他很高兴知道丁芸仍是「单身」状态。 「公事忙完了吗?」她依稀记得艾提恩是来台湾出差的。 「差不多了,我后天开始放假。」 他们二个接着交换在台湾近一个月生活的感想心得,二个人都有说有笑,快乐极了。 但目睹这画面的封季人可就不快乐了,本来,远在吧台的他优闲地一边啜着酒,一边看着丁芸这边的动静,他巴不得马上有男人上前去跟丁芸搭讪,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等着跟她领取她答应要给他的「奖品」。 他是如此地自信满满,以至于当他看到有一个外国男人走到丁芸身旁坐下时,他还高兴了一会儿;但过没多久,他就觉得不对劲了,那个外国男人好像跟丁芸认识,二个人不但愉快地谈起话来,动作还颇为亲密,令封季人心中颇不是滋味。 那个外国人会是她的男朋友吗?虽然过去三个多礼拜来是没有外国男人打电话到家里来找她,但那不代表她没有男朋友啊!说不定他们是透过电子信箱留言给彼此呢!封季人想起丁芸似乎非常热衷于上网。 不过,像丁芸那样漂亮的女孩子有人追也是很正常的,他干嘛不是滋味,难道他封季人会看上一个完全都没人喜欢的女孩吗?不太可能,他对自己相当有自信。 封季人决定过去「探听」一下对方的来头,弄清楚那个外国男人和丁芸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顺道提醒她别忘了他的「奖品」。 「嗨!两位。」封季人装作一派漫不经心地大步靠近他们,但他的眼光却锐利地在丁芸和艾提恩二人的脸上打量,似乎想要寻找出什么「可疑」的关联。 「你回来了,我正好可以跟你介绍艾提恩;艾提恩,他是封季人,我的工作伙伴。」 封季人和艾提恩很快地跟彼此打声招呼,艾提恩用英文很快地跟丁芸说:「你朋友回来,也许我该走了。」 「哦,太可惜了,我们聊得正起劲呢!你真的这么快就要走了?」丁芸怕封季人回来跟她「要」刚刚打赌的那个吻,她非常希望能把艾提恩留下来当挡箭牌,躲避封季人提起那件事;她原本很肯定自己一定会赢的,谁知道世界这么小,居然就让艾提恩在这个嘈杂昏暗的pub里看到她。 艾提恩感觉到丁芸那个高大的中国朋友,似乎有点不太满意他趁他不在时抢了他的位置和她谈天,眼神还在他和她之间颇为不友善的瞄来瞄去,他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检视」的感觉,因此他跟丁芸坚持:「我想这样对我们彼此都好,现在真的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时候,也许改天我们约个地方和时间再见面会更好。」他不想替自己和丁芸惹麻烦,他很快地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名片,拿出笔给她。 丁芸一边在名片上留下封季人家里的电话,一边用法语告诉艾提恩:「我晚上都会在,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那就这样了,bye-bye!」 「bye-bye!」 目送艾提恩离去,丁芸终于要面对封季人了,她不用想也知道他要说什么。 「真是巧合,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艾提恩。」丁芸先发制人地道。 封季人抬高了眉头,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他静静地拉开艾提恩刚刚坐过的椅子,一个人灌起酒来。他有太多应对女人的经验,而经验告诉他,不要让对方掌控他的心绪起伏,也不要坦白地表现自己有多在乎对方;相反地,要藉由适时的冷淡来证明自己才是那个能自由来去、掌控游戏规则的人,他现在绝对不会主动去追问丁芸什么,他要让她明白,他不是她以为的那么在乎她的事,他会让她一步一步坠入他撒下的情网,但一切要由他来决定,而不是她。 丁芸看到封季人一语不发地喝着酒,忍不住提醒他:「别喝太多,你待会儿还要开车哩!」她有点讶异他居然什么也没提。该不会是忘了吧?忘了就最好,她只是纳闷他异常的安静。 不久,又一个打扮时髦前卫的女孩过来向封季人邀舞,出乎丁芸意料之外,封季人并没有坚持他先前的拒绝;反之,他起身搂紧女孩,旁若无人地往拥挤的舞池走去。在煽情的舞曲中,封季人与那个女孩亲密地贴近摇摆,放纵大胆的舞姿中有教人脸红的暗示和挑逗,许多人都注视着他们,拍手鼓噪着,也有人认出封季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但封季人却都视若无睹尽情地和女孩狂舞,二人引起了pub的一阵骚动,连吧台边不跳舞的客人们也站起来看,全场的气氛沸腾到了极点。 舞毕,在纷起的口哨和掌声中,封季人排开众人回到丁芸身边,那个刚才和他热舞的女孩则兴高采烈地跟他要签名和电话,封季人慵懒地在女孩递给他的记事本上写下,临走前女孩还不忘在封季人脸颊上留下热情的一吻。 好啦!他倒要看看这个顽固的丁芸会有什么反应,他想知道她会不会为了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而感到嫉妒。 「你满会跳舞的嘛!」丁芸的口气很平常,听不出一丝嫉妒味道。 「那也要有好的舞伴才带得起来。」封季人故意激她,「要跳舞吗?」他问,一边把手覆上丁芸的手轻抚,他在试探她。 「不会,我不跳舞的。」丁芸移开手,她不让自己成为他今晚的猎物。 「只是随着音乐让身体自由摇摆舞动而已,没什么难的。」他扬起嘴角帅气地一笑,一手又似不经意又像挑逗似的去碰触丁芸如瀑布一般光滑的头发。 「你别这样……」丁芸别过头,她不想成为他无聊时调情的对象,要玩这种游戏他可以去找别人,酒吧里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乐意与他共度良宵。 「怎样?」他声音低低的逼近她,他要她正视他,而不是一味躲避。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打破了封季人和丁芸之间的暧昧气氛。 「封季人先生,你好!我是娱乐周刊的记者金昭立,难得能在这儿遇到你,真是荣幸啊!」这个自称是记者的人,一派客套地掏出自己的名片来。 封季人因为他打扰了自己好不容易才营造出来的气氛,加上他从来都不喜欢什么媒体记者,因此脸色不是很好看。 「刚才看到你跳舞时我就认出是你了,也许我有点太直接,但是我还是希望你愿意接受我的专访。」金昭立道出他的来意,他可不想错过这个独家新闻,更何况刚才他早就偷偷拍下封季人和一个女人相拥热舞的照片,这次他可要赚翻了。他拿出相机,准备要替封季人和丁芸拍照。 「凭什么我要接受你的访问?」封季人非常厌恶专挖别人隐私的记者,他是不会理会的。 「这位是你的『新朋友』?」金昭立对自己的采访能力相当有信心,他故意忽略掉封季人明显的不友善,迳自提出问题,而他把问题导向丁芸,且按下快门。 封季人冷漠地拒绝他:「不干你的事,你请回吧!」他生气了。 「小姐,你们交往多久了?还是刚刚认识?你跟大明星在一起的感觉如何?」这个金昭立摆明了赖着不走,还拿出纸笔来。 丁芸不喜欢这个咄咄逼人的记者,只是一言不发;她想知道封季人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不想理你。」封季人的脾气快要爆发了。 「只是问几个问题而已,又没什么大不了的。」金昭立皮皮地回嘴。 没想到封季人反身,一把揪住他胸口的衣服,大声地对他咆哮:「我叫你走,你没听到是不是!?」音量之大,已引起旁边客人的侧目。 「我只是要问你一些问题而已,我没有……没有……」金昭立被封季人的动作给吓到了,讲起话来支支吾吾的。 「封季人,你不要这样子!」丁芸劝着他,再怎么样也没有必要动手啊!不理这记者就是了。 「还不快走!」封季人放开金昭立。看来今晚他是不该带丁芸出来的,更不该来这家酒吧。 在回程的路上,丁芸和封季人二个都沉默不语。车子奔驰在深夜的马路上。 望着窗外的暗夜和飞快倒退的路灯及招牌,丁芸的思绪有些纷乱。她不明白封季人今晚是怎么了,忽热忽冷地对待她,让她摸不着头绪和方向。她清楚自己对他颇有好感,但还没到可以谈情说爱的地步。他是她必须保护的对象,她会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亦是十分正常的事;她不断地告诉自己,等一个月后工作结束时,她对他的感觉也会随着时间和距离而慢慢消逝。她会回去伦敦,而他则继续当他的超级红星,就只是这样,不会再有别的了。 就在这个时候,封季人猛地踩下煞车,在丁芸还来不及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之前,他已经急切地攫住她的樱唇。 「你……不要这样……」丁芸发出微弱的抗议声,她本欲推开封季人,却反而离他更近,双手抵着他的胸膛,不知如何是好,他让她又惊又怕。 封季人专心品尝他渴望已久的温热芬芳,他的手指探进丁芸柔柔的发丝里,体内流窜的热情深揪着他许久不曾为谁动情的心,他深深地吻着她,她的唇、她的眼、她的颈…… 丁芸闭上双眼,无法置信地感觉他的唇如雨点般落在她身上,她是怎么了?她不是已经想清楚了吗?他和她不会发展下去的,好几次她想推开他,但他无视她的抗议,只是加深他的吻,并且热情地邀请着她加入。丁芸的呼吸急促,感觉自己的肌肤有如火烧,全身都暖暖的,胸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裂开似的。 终于,他离开了她的唇,但双眼仍灼热地盯着她,好像能看进她不为人知的灵魂深处。 丁芸别过头去,不愿被他看见她此刻脸红心跳的慌乱模样,在这狭小的车子里,她几乎可以听到他们彼此急促不安的心跳声。 「为什么不敢看我?」他开口询问。 「我……我想静一静。」她有点避重就轻地回答,其实是怕被他看到她眼底掩藏的渴慕,她不能让他发现。 「喜欢吗?」他看见她弯翘的睫毛在轻轻扇动,他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但他不愿去细细思量。「那是你欠我的奖品。」他不在意地脱口而出。 丁芸先是一愣,继而感到失望,就在刚刚,她几乎已经有些确定自己对他的感觉,而现在他却毫不在意地说那是奖品,他把她当成什么?一个赢来的胜利品?还是填补一时空虚无聊的代替品?她感到一阵屈辱,所有的甜蜜顿时化为乌有。她想哭,但不是在他面前,那只会助长他的沙文气焰,她忍耐地咬咬唇,不再说话。 「丁芸,给我一杯浓咖啡!」无视于录音室另一方一直跟他比重来手势的工作人员,封季人拿下耳机,不愿再唱。他走出录音室准备到外头休息。 「不是说要重来吗?怎么啦?」录音师的声音传来,他也发现封季人今天怪怪的,老是忘词或跟错节拍。 「累了,休息一下。」封季人也知道自己今天的工作状况很糟,他想先厘清自己的坏情绪再继续录音,不希望因此而影响到其他工作人员。 他看到丁芸手里捧着一杯咖啡,表情相当冷漠的走了进来。 「封先生,你要的咖啡。」她把咖啡放在茶几上,转身离开。从那天晚上他吻了她之后,她对他的态度就一直是冷冰冰的,把该做的工作完成后,她就离他远远的,也不跟他多说什么话。她现在就像一个真正不带感情的保镖,努力做好她该做的事,但其中却不掺杂私人的情感,他的行为伤了她的自尊,她不会再给他机会这么做。 封季人啜了一口浓浓苦苦的咖啡。他早就察觉到丁芸的转变,也猜测那也许和那一夜的热吻有关,但他并不去点破,也不多说什么。在他的想法里,丁芸正在使出「冷淡」的伎俩来试探他对她的感情,而他是不会轻易认输的;即使他很清楚自己喜欢她,他还是认为自己是那个主控全局的人。 他认为男女之间只不过是一场心理战的追逐,需要技巧和巧妙的运用时间,何况他目前并没有对手,这已给了他莫大优势,欠缺的只是谁先表态而已,他要的不只是丁芸的人,还有她的心。 他要她对他完全倾心,他对此有相当的把握,毕竟,他在感情方面总是扮演胜利者的角色。 「封先生,录音时间到了。」丁芸走了进来,她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 封季人故意看也不看她一眼,拿起半凉的咖啡大步走进录音室。 第六章 「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魏俊良把一本杂志丢在桌上,不明所以的丁芸好奇地拿起来阅读。 本周刊独家特讯: 行事向来神秘的知名歌手封季人,终于和女友公开出现于台北东区知名pub里。据记者专访得知二人刚交往不久,女方颇为害羞地不愿承认,但从二人的亲密模样看来,应该已陷入热恋中。稍早记者已向封季人所属之」衮石唱片公司」求证,证实此名屡次陪伴封季人出现于公共场合的女子,其实是他的私人助理,二人早已呈半同居状态…… 那篇报导旁边还放了三张丁芸和封季人在酒吧里坐在一起的照片,以及封季人和别的女孩亲密共舞的照片,上面还打着谁是新欢?的大标题。 「我知道在合约里,没有提到你不能跟封季人恋爱的条规……」魏俊良相当生气,「但是我确信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工作界限!」 「我并没有和他谈恋爱。」 「那最好不过!因为他和媒体的关系一向很不好,这次的不实报导也有损公司和他的形象,我会亲自跟他好好谈一谈的。」他顿了一顿,又道:「我相信你知道自己的身分责任,我不希望你和他之间有任何超过工作范围外的事情发生。」他丢给丁芸一个质疑的眼神。 「我想我听得非常清楚。」丁芸语调平板地回应。 「那就最好。对了,你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像是可疑的人或是恐吓字条?」魏俊良相当关心这件事,毕竟这才是他花钱雇丁芸的原因。 「就是不久前我跟你报告过的那一件跟踪而已,此外没有其他异常事件发生。」 「哦,那就好。」 「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吗?」 「嗯,昨天又有人打电话到公司来,说如果公司还是拒绝付五千万台币的话,他们近期内就会对封季人甚至整个公司不利。」 「你还是坚持不报警?」 「怕影响公司人心,再观察一下吧!」 「难道要等到真的出事了才去处理吗?魏先生,我真的要建议你把事情委交给警方处理,我很坦白的跟你说,这类勒索案件往往歹徒就是仗着受害人不愿声张、不敢报警,才敢这么大胆地为所欲为。」丁芸很严肃地劝说魏俊良。 「那不就等于公开承认公司被威胁勒索吗?」魏俊良极力想让公司免于名誉受损。 「总比有人真的被伤害好吧?更何况对方的底细来历我们都不晓得,这场仗还没开打我们就已经居于劣势,如果再不作准备的话,对方会以为我们真的屈服了。」丁芸仍不放弃地游说他报警。 「我会好好想想该怎么办。」沉吟了半晌,魏俊良似乎有点被她的话给打动,他得好好思索该怎么处理这件棘手的事,要怎么做才能在不伤害到公司的利益下结束整件事。 电话铃声响起,正在煮开水准备泡面打发午餐的封季人,赶紧关火跑到钢琴旁拿起茶几上的电话,他记得录音师说今天中午会打电话来跟他确定下礼拜录新歌的时间。 「喂!」 「你好,请问伊玛在家吗?」 伊玛?封季人马上想到那晚在pub时,有个高大的金发外国人跟丁芸有说有笑的,他那时好像听到他这么叫丁芸的。电话里的男人会是那个艾什么恩吗? 「丁芸,你的电话!」封季人朝二楼大喊。 自从二人陷入「冷战」以来,丁芸一直避免跟他见面、讲话,连下厨弄饭也是能免则免,不用跟他外出工作的日子,她则整天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而封季人也不敢去惊动她,他暂时不想打破僵局,就这么跟她耗着,结果他又回到以前吃泡面的日子。 「到楼下接!」他随口加上一句。他早上到现在都还没看到她,正好趁这时候看看她,顺便「偷听」一下,看那个男的要干嘛? 不一会儿,穿着绿色背心裙搭白色t恤的丁芸很快走下楼来,她客气有礼地跟封季人说声谢谢,从他手中接过电话。 「喂!我是丁芸。」 「嗨!你好,我是艾提恩。」丁芸耳边传来不标准的国语。 一听到是艾提恩,丁芸马上转口说英文,愉快地与他在电话里聊了起来。 「刚才那个人是……」 「我替他工作,类似私人秘书之类的。」 「我下礼拜就要回瑞士了,你最近有空吗?」 丁芸一边和艾提恩聊天,一边发现封季人把泡面端到离她不远的位子,然后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大方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我今天下午有空。」丁芸记得封季人今天的行程表上并没有排公事,他今天不用去公司讨论他的专辑或录音。 接着,她很快地和艾提恩约了见面时间和地点,然后互道再见。 挂上电话后,她转身对正在大口吃着泡面的封季人说:「下午我有事要外出,可以吗?」她的口吻不像在请求允许,倒像是直截了当宣告她要做的事。 「上哪儿去?」 「和一个朋友见面。」 「上次在酒吧的那个外国人?」 「嗯。」丁芸还在气头上,不想跟他多说什么。 「他是你的男朋友?」封季人有些怀疑,虽然上回在酒吧见面之后,那个外国人并没有打过电话来,但谁知道呢? 「你管太多了吧!」丁芸转身欲上楼。封季人明明就是把她当成他的「玩具」般地使唤来使唤去,现在连她的感情生活他也要过问,他根本就不喜欢她,干嘛管那么多? 她冷淡的态度激起封季人胸中浓浓的妒意,他在她即将上楼前告诉她:「你下午要跟我去录音室录音,别忘了。」 丁芸果真停下脚步,」下午?你记错了,今天下午你没有任何通告或行程。」她早上才查过行事历,不会错的。 「我刚刚才决定要去的。」他明明知道此举会引起丁芸的反感,可是他就是忍不住要讲出来气气她。事实上他是不希望她和那个外国男人出去,他忘不了她刚才讲电话时那种愉悦的模样。 「那你只好一个人去啰!」丁芸晓得他是故意的,她才不会求他让她去呢!更何况他也没有事先知会她下午要录音的事。 「你是『我的』助理,我工作时你必须在旁边陪着。」他特别加重了「我的」二个字。 「那就奇怪了,你在三楼工作室工作时,可从来都没叫我上去帮忙。」丁芸知道他视三楼的工作室为「圣地」,而她也的确从来都没上去过。 封季人一时为之语塞,他有点拉不下脸,蛮横地说:「反正你今天下午给我乖乖待在家里,不准出去!」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这样跟他顶嘴。 「你不是才说下午要去录音室?」丁芸抓到他的语病,赶紧反击。 「你……反正我决定怎么样就怎么样!」封季人的口气相当无理。 他的话惹恼了丁芸,她本来还在想,如果他真的下午要去录音室录音的话,她也只好跟艾提恩说声抱歉再另约时间。但是现在他的口气告诉她,他只不过是故意编造出种种藉口不让她跟艾提恩见面,而她素来对大男人主义者无啥好感。她冷冷地丢下一句:」我有自由想跟谁出去就跟谁出去,你管不着!」 艾提恩在电话里跟她约了在一家位于温州街的德国餐厅喝下午茶。 眼前的艾提恩正用他湛蓝的眼睛温柔地望着正在享用黑森林蛋糕的丁芸,害她忍不住问他:「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艾提恩啜了一口冰红茶。「我大概下个月六号就会回伦敦。」 「你不会继续留在台北工作?」艾提恩有些惊讶。 「应该是不会,我的工作合约只到下个月,我不打算长留台北。」她没有说出她其实想逃避台北的真正原因。 「你的老板是上次在pub遇到的那位?」 「是啊!他非常挑剔,很不好相处,你知道吗?他今天甚至想阻止我出来见你。」丁芸很诚实地告诉他。 「他也许在嫉妒我呢!」艾提恩开玩笑地说,他一点也不讶异那个男人会对丁芸有那么强的占有欲,他自己也被她散发的自然不做作气息和她优雅的美所吸引;让他忍不住想多接近她。 「不会吧!他是个有名的花花公子,我可不想被他的众多倾慕者给骂死。」 「你不喜欢他?」艾提恩很好奇,也问到了重点。 「嗯……」丁芸有些迟疑,「怎么说呢?只能说他不是我应该喜欢的人。」 艾提恩扬起眉头,似乎不明白她的话意。「我是因为工作不得不长时间和他相处,那不代表我会爱上他。」 「我的问题是,你对他到底有没有好感?」艾提恩听得出她在回避问题。 「有,但那不代表什么。」丁芸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在封季人三番二次惹怒她后,她竟然还是对他保持着相当程度的好感,至于为什么,她从来都不愿去深想。她反问艾提恩:「你难道不曾对你的工作伙伴产生好感吗?」见艾提恩点头后,她又说:「可是那不代表你爱她们,不是吗?好感并不等于爱。」 看到她急于解释的模样,艾提恩忍不住微笑,「你在害怕。」 「什么?」 「我说,你在害怕爱上你的老板,要不就是你已经爱上他,只是自己还不能面对这个事实。」 「才不是呢!」虽然被艾提恩说中了心事,但丁芸仍不肯正面承认自己的感情,她笑笑地否认,并试着改变话题:「那你呢?你会害怕爱上谁吗?」 「我不害怕爱上谁,我也不害怕自己对别人的情感。」 「你难道不会害怕自己的情感不被你所在乎的那个人珍惜?」 「但我总要试过之后才知道,如果二个人都害怕的话,这段感情根本就无从开始。」 「你是支持爱过了总比未曾开始好?」 「不,我是珍惜自己和对方的感觉,二个人要处得好并不容易,就算真的处不来,至少也试过了,并不能完全怪罪对方。」 「万一错在对方呢?如果对方爱上别人呢?」丁芸不由得想起远在半个地球外的马克。 「那就是二个人在一起的感觉变了,不适合再在一起。」 「你真的能这么理智的面对感情?」 「我承认我不是很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但再怎么难过、再怎么痛苦的感情,若真的要忘记,三、四年时间总会慢慢淡化心里的记忆,总还是要走下去的。」 丁芸很欣赏艾提恩讲的这段话,去年底她和马克分手时也曾非常难过,她曾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上谁,但现在……她知道自己已喜欢上封季人。 「我完全同意你的话,但过往的记忆多少总会干扰到人对未来的感情所抱持的信心,那就像是……你已经戴着一副有色眼镜看世界,如果你习惯了世界是灰色的,就很难再接受世界原来不是灰色的事实。」 「这就是你的问题吗?」 「是的。」这一次丁芸并不再否认,她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可以跟艾提恩聊,而他总是给她一些思考方面的启发,让她仔细地思索并修正自己原先所坚持的想法。 「你不要害怕,爱一个人并没有什么不对,相反地,你应该为你自己有能力去爱人而感到高兴才是。多少人从来不曾察觉自己有这样的能力,他们只是习惯去需要、去依赖别人,并以为这就是爱了,可是爱不是那样,爱并不会使你减少什么,你的心灵反而会因此更加富有,而绝非仅止于外表rou体上的吸引而已。」 「可是如果对方对你的爱并不像你所想的那样呢?」她想到封季人忽冷忽热的态度和他那夜的吻,不由得有些迷惑。他到底是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那种暧昧情愫,他要的是她的人吗?他又知道自己的心态吗? 「那么试着去和他沟通吧!你不去和他沟通,他永远都不会有机会知道你的想法,你也只能坐在一旁猜测他的想法,弄得自己整日心神不宁。只有沟通才能解决你的疑问。」艾提恩现在很确定丁芸已经爱上她的老板,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 「能被你爱上的女孩一定很幸福。」 「那可不一定,我上一个女友就是因为我忙得抽不出时间陪她而离开我的。」 「她太傻了。」丁芸淡淡一笑。 「伊玛,好好把握你的机会吧!不要太犹豫,犹豫不能解决你眼前的问题,你得去面对你老是不愿面对的事。」艾提恩好意提醒她。 在回封季人家的路上,坐在计程车里的丁芸一直在思考着下午艾提恩所说的话——面对自己一直所不敢面对的事情。她不敢面对什么?她记得大学时代在情报局受训时,她最害怕也最期待上射击课,她总是小心翼翼地戴上耳罩和护目镜,举枪朝远处的假人形枪靶射击;整个射击过程是那么暴烈而迅速,她一直不敢面对自己喜爱射击的事实,因为她不愿意接受自己其实也有享受」暴力」所带来刺激感的一面。 那对于封季人呢?她是不是也被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所引导,以为他真是外界传说中的花花公子。没错,是有许多女人愿意自动向他投怀送抱,但那是真正影响她对他观感的原因吗?或许他也有她所不知道的一面,只是她一直没有太多机会去探究,她总是困在自己执着的观念里,告诉自己不能去爱!她知道自己害怕再度被伤害,而在那一晚的热吻之后,封季人不但挑起她对爱情的渴望,他玩世不恭的态度也让她决定把这份对爱情的渴望深深埋藏起来。 但艾提恩提醒了她的盲点。她不去了解对方的话,又要怎么去爱和被爱?如果她总是因为害怕受伤而拒绝付出真心,那别人怎能了解她,进而去爱她呢? 回到家已经快接近傍晚六点了,很久没有下厨煮晚餐的丁芸想到封季人这几天老是以泡面度日,觉得他其实也怪可怜的。 她决定藉着这顿晚餐来改变他们之间的情势。 半个多小时之后,盛好饭菜也摆好碗筷,丁芸这才上楼去叫封季人。 「吃饭啰!」她敲敲三楼楼梯口的木门。 过了好一会儿,封季人才打开门,他很讶异会看到她,当丁芸问他吃过晚餐没有,他用力地摇摇头说家里没有泡面了,他又不想外出。丁芸听了有点过意不去,毕竟他的起居饮食也在她的工作范围内,但过去几天她的确是」故意」疏忽他了。 下楼后,望着餐桌上热腾腾的咖哩饭,早就肚子饿的封季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丁芸是怎么了?为什么对他的态度又突然转变了? 「下午的约会还好吧?」他故意用很平常的口吻问她,他还记得下午她出门前非常生气。 「嗯,很好。」丁芸替自己也帮封季人倒了杯冰开水,没办法,咖哩太辣了。 他从她的回答听不出什么来,难道她和那个外国男人有了什么进展吗?不然怎么会很好?到底怎么个好法? 「不跟我多讲一点吗?」从前几次的经验里,封季人知道丁芸很讨厌他对她用命令式的口吻说话,所以他改用较和缓的口气,而非他以往大男人的口吻。 「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朋友喝喝下午茶、聊聊天而已。」 聊天?问题是他们聊什么?整个下午,他一直闷在工作室里,一边听音乐,一边想着丁芸现在和那个外国人在干什么,想得他都快疯了!从来没有人让他这样担心过,他也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和那套」越冷漠她越爱」的理论。 「喂!你在发什么呆?快趁热吃啊!」丁芸看封季人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出声催促他。 封季人这才又动了筷子。他还是不懂丁芸为什么突然改变素来冷漠的态度,但他乐于打破之前的僵局。 用过晚餐后,封季人自动提议要帮忙丁芸收拾餐桌,并清洗碗筷,这是一个多月来的第一次!丁芸心里虽略感惊讶,但她还是很高兴这个男人终于有了第一步的改变,不再把琐事全都推往她身上。 「你待会儿要不要上去三楼工作室参观?」封季人有意要弥补他和丁芸多日来的冷战伤害,他记得她说过他都不让她进入他的工作室。 丁芸以为自己听错了,有没有搞错?他现在对她的态度怎么改变了?还邀她进去参观他的工作室。不过反正她早就想上去一探究竟,也就乐于答应他。 封季人的私人工作室格局相当大,五十余坪的空间里,有全套的鼓、电吉他、电子音乐合成键盘,还有一个私人的小录音间,那是他专门用来录制歌曲demo带和试录新歌的地方。除此之外,还有一台直立式的山叶钢琴,靠窗的桌子上则散乱着他各式各样的手稿,当然也少不了音响。 丁芸一进工作室就问封季人他的专辑放在哪儿,为什么她在二楼都找不到? 封季人随手从高高的cd架上抽出四张cd给她。 丁芸仔细的翻看歌词内页,她看见封季人以前的照片,还是一贯倨傲叛逆的调调,浓眉挑得老高,忧郁的眼神望着镜头,不知要夺走多少女歌迷的芳心哩!不过他那时候头发不像现在那么长,也没有戴耳环,看起来也比较年轻一些。 「你喜欢听哪一张专辑?」他不是问她喜不喜欢他的歌,而是问她喜欢哪一张专辑,可见他对自己的专辑相当有自信。 偏偏丁芸在英国长大,根本没听说过封季人,更别提他的歌了。说来惭愧,身为他的助理,她居然对他的音乐所知不多。没办法,谁教他把自己的cd藏在三楼,又不让她上来。 「你唱歌给我听好不好?」丁芸转移他的问题,她怕他若知道她居然不晓得他的专辑唱片,可能会大发雷霆。 封季人拿起身旁的一把吉他,一边调音,一边问她:「你想听哪一首?」 哇,这又难倒丁芸了,她只好随意说道:「都可以啊!」 他轻轻咧嘴而笑,一口白牙与他略带忧郁的神情形成强烈对比,他看了丁芸一眼,然后低头拨弄起琴弦,用他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音悠悠唱着: 闭上眼轻轻的念着她的名字,如一朵朵花落在远方, 她的声音感动了我微微开启的唇, 在远方,遥远的远方, 被遗忘的远方,我曾经独处的远方, 花一朵朵轻轻地落着,如我为她流下的泪水。 风吹送那悲伤的味道,如我为她唱过的情歌。 在远方,遥远的远方, 被遗忘的远方, 我寻找着她,而她已不在我身边。 认识封季人这一个多月来,丁芸第一次用一种几近崇拜的心情来看待他,她知道他是一个歌手,但她从来都不曾」真正」听他唱歌过,像诗一般的词句配上吉他的伴奏,感觉非常清新,非常有民谣风味。 「好听,这是哪一张专辑里收录的歌?」丁芸称赞着。 封季人略带苦笑的解释:「这是很久以前写的歌,那时候还没出唱片,后来公司希望我能以比较摇滚、叛逆的形象出现,所以就否决了这首歌。」 「好可惜,它真的很棒呢!」 「还想再听吗?」他很高兴丁芸欣赏自己的歌,那使他感到被肯定,也让他感到这些日子以来挡在他们之间的那道墙正逐渐在消失。 调了一下吉他的音,他又唱了一首自己喜欢的歌—— 坐在他人的窗下,忧愁想家, 从远方赶来的信差,终于疲倦的睡着了,像他怀里的信。 在梦中他梦见了涉河的暗夜, 他焦虑的遗失了所有的信件,他誓言保护的信件, 他在寒夜里清醒,室内的灯火照在他忧伤的脸上, 睡在他人窗下,永远想家, 他不是信差,他怀里什么也没有, 他只是一个被孤独击伤的人,一个渴望信件的人。 「这是你自己的真实心情吗?」丁芸很好奇他在自己所创作的词曲里所呈现出来的孤独形象,是不是在描写他自己。 「我写这首歌的时候才刚退伍,没有钱、没有工作,父母又反对我唱歌,我就搬出来一个人住在加盖的铁皮屋里,每天努力写歌。我送过报纸,也在麦当劳打工过,那时候生活很苦,也常被退稿,自然也会有孤独的情绪和不安的感触……」他及时收口,不知不觉中他竟自然地向丁芸透露出他从不向别人提及的过往。 他对这样的情形感到惊讶,他本来以为她不过是在外表上吸引他而已,但现在他却很清楚,她在他心中的分量不只是他所以为的那么浅薄,她不是他玩一夜情的对象,他能向她倾诉心情,而不只限于调情。 「我喜欢你写的词,颇有诗意,也贴切地表达出孤独的感受。」丁芸在成长过程中也曾感到异国文化的冲突及失去父母的打击,她当然也不会对孤独感到陌生,但她总会试着以课业和友情的力量来转移,冲淡那种感觉。 「有没有考虑在新的专辑里放几首你以前创作的歌曲呢?」以他如今走红的程度和气势,这应该不是太困难的事。 「那些只能算是对过往一些生活回忆的记录,我现在也有在创作不同类型的歌曲,我不想老是唱同一类型的歌,那太没有变化,也没有进步。」这也是这次他积极争取自己亲自当制作人的主因,他想拿掉过往公司为他设计的摇滚偶像包装,以更贴近自我真实感觉的歌曲去面对感情。 第七章 今晚的封季人让丁芸感到熟悉,彷佛他又是之前那个体贴善解人意的封季人,而不是这几天对她忽冷忽热的那个冷酷不讲理的封季人,但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呢? 自大骄傲不可一世的摇滚歌手?还是贴近他刚才所唱的歌曲里的孤独敏感心灵? 丁芸觉得愈接近他,她就愈不了解他;对她而言,他是一个还待解开的谜,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能力去当那个解谜者。她低头沉入自己内心的情绪,没有察觉到封季人的一双眼正含情地注视着她。 封季人的内心也正因为情欲交战而翻腾不已,他想跟丁芸诉说这一个月来,她所带给他的感受,但他又拉不下「情场浪子」的面子。 其实,他已经替自己创下一个记录——打从丁芸来当他的助理,他就不曾和其他女子交往,更别说是一夜情!她已经完全」垄断」他的情欲,他现在只对她有感觉,他想要真正去爱她,他要她的心和她的人都完全属于他! 她不是他可以欲擒故纵的调情对象,这反而让他产生一种挑战感,让他对丁芸更加着迷,他已经坠入情网了。 于是,他放下怀里的吉他,走向丁芸,与她并肩齐坐在沙发上。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封季人采取软性攻势,他的手轻轻握住丁芸的柔荑,见她不答话,只是有些害羞地低着头,他于是大胆地慢慢托起她的下巴,嘴唇柔柔地拂过她的红唇;见她并没有拒绝,他又搂着她美好的腰际,放肆地爱抚着她的肩背,火热地拥吻着她。 他亲密的触摸令丁芸感到颤抖,她意识到自己柔顺地沉醉在他的热吻中,感觉到二个人压抑已久的情绪正在爆发,诱惑他们、拉近他们,让他们无法回头。 他的吻正落在她敏感的颈间,她的手环上他的颈项,任由他宽厚的胸膛沉重地贴着她的双峰。她感觉他在她颈间洒下无数的吻,她已经不能思考,她迷失了。 封季人继而亲吻她柔软的耳垂,并用一种饱含情欲的危险声音粗哑地在丁芸耳边低语着:「我爱你……」他将脸埋入她的双峰间磨蹭着,他不只爱她,他也要她! 丁芸闻言,倏地张开眼睛。「你……」她半挣扎地想起身,但她和他的身躯早已紧密地贴着,她有些害怕这样的亲密。 「别动……」老天,他是不是禁欲太久了?她令他血液沸腾,他是绝对不会让她走开的。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向她默默宣告他的决心——他要她! 他眼中坚定的欲望令丁芸又紧张又害怕,她知道他要她,但那是爱吗?她不确定。她只能确定自己对他那份热烈的爱火正熊熊燃烧,她也想要他,但之后呢?上帝,救救她吧,他正用他的吻将她的意志力瓦解,他在她身上唤醒了她从来不曾感受过的欲望。 「季人……」 「不要抗拒。」他凝视着她,再次宣告他对她的爱意,「我真的爱上你了。」她早已令他神魂颠倒,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要跟一个女人做爱过。但他尊重她,他不会强迫她,他只是温柔地爱抚着她,想要说服她,他审视着她娇美可爱的脸,忍不住再度亲吻她。 「哦!」丁芸面对自己强烈的情欲和封季人的抚触,禁不住发出申吟。 「我要你!我会温柔地爱你。」封季人顺势把手伸入丁芸的裙内,摩挲着她的大腿,而且试图解开她原本就不多的裙扣,他要解除她最后的防备。 夏夜清凉的空气袭上丁芸赤裸的肌肤,封季人熟练地脱下她的背心裙,她身上只剩下一件t恤和小小薄薄的内衣裤。她双颊涨红,全身震颤。他的手已覆上她小巧的胸部,急切地搓揉着她因情欲而尖挺的粉红蓓蕾。丁芸感到片刻的惊慌,从来没有人跟她这么亲密过,他把她卷入不知名的快感漩涡,夺走她每一丝的抗拒能力,她只能任他予取予求,呼吸急促地沉溺在这种新奇的感官欢乐里。 「去我的房间吧!」封季人再也忍耐不住饥渴的欲望。 他将半裸状态的丁芸搂进自己怀里,用仅剩的自制力抱起她,快步走下二楼,走进自己的房间…… 一道晨光从窗口射进封季人的寝室,他十分不情愿地张开眼睛,然后马上意识到自己怀里多了一个温热的玉体。想到昨夜美好的缠绵,他扬起嘴角,心满意足的微笑。他和丁芸的关系在经过昨夜后,已明显的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他望着枕着自己胸膛熟睡的丁芸,心里升起满足的感觉,他记得二人结合时的美好,当然也没遗漏丁芸时而害羞、时而狂野的迷人神情,他很高兴自己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他吻着丁芸的额头,熟睡中的她看起来相当地清纯可爱,很难想像她昨夜曾经和他那么激情的做爱。他愈接近她,就愈觉得她是一个神秘复杂的综合体,他已经不可自拔地爱上她,他希望这不是他往常的一夜风流,而是希望每天早上都能这么拥着她迎接晨光。 「嗯……」丁芸被封季人不安分的抚摸给唤醒。她慵懒地扭动身体,完全不晓得此举已让原本覆盖着她的被单下滑,暴露出她美妙的娇躯。 「芸……」封季人双手熟练地抚摸着她滑嫩的肌肤,翻身亲吻她小巧浑圆的ru房。老天,他又想要她了,他用热吻唤醒丁芸。 丁芸美丽的眸子半睁,「季人,哦……」天啊!他正用舌尖在逗弄她最敏感的乳尖,申吟不由自主地从她口中逸出,她顿时觉得全身热热的。 封季人坚硬的下身抵在她的双腿之间,他止不住一阵刺激的快感,双手扶着她的臀部,结实有力地摆动冲刺,他看着丁芸难得的放浪神情,邪气地笑了起来,迷恋她带给他的快乐。 在高chao之后,丁芸喘息地搂着封季人,她不太敢看他,毕竟她仍不习惯裸身躺在他身旁,这让她觉得害羞,好像自己一夕之间变了个人似的。回想起昨晚自己大胆热情地展开身躯迎合封季人的索求,她禁不住脸红。 「小害羞精!」封季人扳过她的身子,让二人面对面,他当然不会错过她脸上的红云和不甚自然的神色。他深深拥她入怀,她终于是属于他的了! 从那一夜的激情之后,丁芸和封季人之间原本偷偷藏起的情愫好像全部曝了光。封季人整天就陪在丁芸身边,连说好要去公司开会的事也都停顿下来。他从来都不曾有过这种身心舒畅的感受,好像心里纠缠多年的结都被解开了;他不再感到无尽的寂寞和孤独,也不再暴躁易怒,丁芸让他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的问题,她让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要跟某人共度一生的念头。 如今,丁芸让他自动放弃他那些愚蠢的原则,承认自己对她日渐加深的依赖。他不能想像没有她在身边的生活,他需要她的陪伴,而且他不吝于与她分享自己的点滴心情,她既是他的情人,也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季人,你今天下午不能不去公司,这件事不能再延了。」丁芸翻开行事历,他这二天都足不出户,先前定好的工作进度全都乱了。 但是现实终归是现实,总要继续原本的生活呀!所以她提醒他下午不得拖延公事。 「知道啦!」封季人心里正盘算着晚上要带丁芸上哪儿去逛逛,也许再去酒吧喝个小酒,聊聊天也不错,他很少听丁芸讲起有关她自己的事,正好可以乘机促进二人感情也不错。 「晚上我们就在外面用餐吧,省得你又得忙碌一番。」封季人对正在开启电脑的丁芸说道。 他没有告诉她,等这张专辑的前置作业完成后,他会有一周的私人假期,他打算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到伦敦走走,当然他一定会带着她一起去度假,他暂时还不想告诉她这个计划,他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而丁芸则忙着上网查询航空公司的售票情况,二个月的合约眼看就要到期,到时候要怎么跟封季人开口解释她的身分呢?她实在不愿意瞒着他,但合约上白纸黑字注明她不得向任何人泄密,否则就算违反约定。 她已经违反了对魏俊良的承诺而和封季人相恋,不能再让感情打乱该有的理智。 她打算二个礼拜后,合约一到期,再向封季人原原本本地说出全盘经过。她想,他会体谅她不能说出事实的苦衷。而现在,她也只好暂时按捺住心中的秘密。 在前往公司的路程中,丁芸向封季人提出不要将二人恋情公开的要求。 「为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封季人有点不太高兴,他的历届女友哪一个不是恨不得召开记者会,向全世界宣告她们是他封季人的女友,没有一个是像丁芸这样反而要求保密不要声张的。当然,他知道丁芸是怕日后大家知道她是他的女友后,会对她指指点点,但他不觉得有必要将自己的感情隐藏起来,他是一个为了自己感觉而活的人,他不在乎世俗的无聊看法,他只在乎丁芸的想法。 「人家还不习惯嘛,我们在外头就先像普通朋友一样,好不好?」只要再等二个礼拜,她就能光明正大的和他在一起了。 「全听你的。」封季人不愿意和她争论,他也知道他们进展得太快速,这对丁芸来说,也许真的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他不会逼她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那等一下到公司的时候,你不可以牵我的手哦!」丁芸交代他。 封季人空出右手来握住丁芸的左手,并把她的手深深印在他唇上。「现在总可以吧!」没办法,谁教他爱她呢! 「伦敦?」魏俊良惊讶地道,这家伙居然放着专辑不做,想去伦敦? 「只有一周,而且可以顺便拍宣传照和唱片内页的照片。」封季人老早就想好理由,他非去不可。 「有计划书吗?」 封季人马上递上刚刚他和四位企划人员讨论的计划流程,还热腾腾的呢! 「这样专辑来得及赶在十月中发行吗?」 「只要前置录音作业完成,绝对没有问题,目前只剩下一首歌还没录好。」 「你一个人去?」他可不太放心让他独行。 「我会带我的助理同行。」封季人希望他不会反对,不过就算他反对,他还是要带丁芸一起去伦敦。 「丁芸?」如果有丁芸跟着,那他就放心多了,魏俊良松了口气。 「是的,她办事能力很强,英文又好。」 废话,她在英国住了十几年,英文当然好。魏俊良心里这么想,但他当然不会告诉封季人,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如果不妨碍到录音和专辑发片,我是没有意见,不过可别玩疯了。」他怕封季人给公司来个「我想去念念书」的理由,留在国外逍遥自在,忘了自己和公司还有合约在。 在他们相偕到一家店面不大,但布置优雅、菜色极佳的法式小餐馆用晚餐时,封季人迫不及待地告诉丁芸,他们可以去伦敦度一个礼拜假的好消息。 「伦敦?什么时候?」怎么办?她能假装不想去吗?假装她对伦敦一无所知?假装她的家人不在那里?她感觉糟透了,为什么他欧洲那么多地方不去,偏偏选上伦敦。 「下周一,你不觉得兴奋吗?」封季人啜了口红酒。 丁芸有点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对封季人说谎的罪恶感害得她一点食欲也没有。 他不能再多等二个礼拜吗? 「我一定得去吗?」她明知故问,只希望封季人换个时间地点,她不想要在谎言里与他共度原本应该美好的假期,「不能再晚几个星期吗?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太匆促了,会来不及的。」她随便找了个藉口。 「我会负责全部行程的,票买了,机位也划了,连旅馆都订好了,你不要操心,我们是去度假的。」他订了伦敦丽池大饭店的顶级双人房,他恨不得能马上飞往伦敦与丁芸共享二人的甜蜜世界。 看到封季人一脸陶醉在旅行梦想中的样子,丁芸实在是不忍扫他的兴。没错,伦敦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她比谁都清楚;数不清的各种博物馆、艺廊,独具特色的大小绿地公园,特拉法加广场一带的热闹狂欢;双层红色巴士,黑色豪华计程车,还有世界各国涌入的大量观光客……她太熟悉这些景象了,因为那是她的第二个家乡。 她实在很想要对封季人吐露实情,毕竟欺骗自己所爱的人,滋味真的不好受。 封季人察觉到她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侍者送上的法式美食也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她只是下意识地用刀叉拨弄着盘子里的小牛排,根本没吃几口,这让封季人有点不高兴。他花了那么多心思赶在他新专辑发片之前,百忙中抽空想带她去伦敦度度假,她不但没有他原先预期中的欣喜,反倒流露出一抹忧愁神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她还不能够信任他吗?他跟她已经那么亲密了,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他的? 封季人压抑住心中的不悦,打算再给她一次机会,他要她完全相信他,待会到pub时,他会仔细问她。 这是一家名为「渔人码头」的pub,有不错的现场秀,没有嘈杂的青少年顾客,它的客源多半属于都会中上阶层的男女,除了门口那块用霓虹管制成的鲜明招牌在夜色中闪烁外,这家pub的内部全都是暗色调的原木装潢,十数张圆桌环绕着舞台摆置,让每个客人都能尽情欣赏台上乐团和歌手的演出。 封季人选择来这家pub是有理由的,除了想听听在台湾难得一见的纯正爵士即兴音乐外,还有监于上回带丁芸去的狄斯可pub因为过于喧闹,没法子静下来真正谈谈事情。 「二杯琴汤尼。」他们挑了离舞台较远的位子坐下来,并向酒保点了酒。 大概是因为内心有对封季人说谎的强烈罪恶感在作怪,丁芸对封季人没问她就擅自帮她点了琴汤尼的举动,并没有发表她平常惯有的「高见」。 今晚乐团演奏的是缓慢的摇滚节奏,低音大提琴的忧伤张力让每个乐音散发着感动人心的温润风格,伴着晕黄灯光,教人情不自禁地陷入梦幻的流沙中。 「你还好吧?」封季人没放过丁芸那张俏脸上的闷闷不乐,他伸手轻抚她的粉颊。 「我……我……」丁芸轻轻别过头去,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心里有什么事就说出来,不要闷着,会把你自己给闷坏的。」封季人关心地说。 他对她愈好,她的愧疚感就愈深,难怪以前情报局的上司会再三叮咛新进人员不要把工作和私人感情混为一谈。以前丁芸觉得她根本就不会犯下这样的错;但人算不如天算,她竟然爱上了她在台湾任务中的男主角。 「是家里出事了吗?」封季人猜测着,丁芸从来不曾跟他提过她的家人,他甚至不知道她之前到底住在哪里,她只在履历上简单写着a大外文系毕业生,他可得把握机会问清楚。 老天,他已经对她起疑了,丁芸深吸了口气。「没有,我只是突然觉得很累,很想休息而已。」这倒是实话,她现在的确烦得不得了,只想倒头大睡一场,顺便忘掉这一切。 「一直都没听你提过你的家人。」既然已打开这个话题,封季人不打算放弃。 「嗯……没什么啦!我是独生女,家人都在南部。」没错啊!查尔斯叔叔和志贞阿姨是住在「南部」,只不过是在英国南部的伦敦市郊。她这应该不算撒谎吧? 「那你常跟他们联络啰?我看你平常都跟在我身边,怎么有时间抽空回去看看家人呢?」封季人眼睛一亮,他的兴趣来了。「不如找一天我陪你回去一趟,顺便拜访一下你的家人,你也可以和家人小小团聚一下,这个主意不错吧?」他的脸逼近丁芸,不让她逃避他的问题。 「好……好啊,随便你。」反正她跟他再过几天就要去伦敦了,倒是可以去见见查尔斯叔叔和志贞阿姨。怪了,他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对她的家人那么有兴趣?她以为他只对她一个人感兴趣。 「没骗我?」封季人锐利的眼神定定地望着丁芸。 「嗯。」对不起!丁芸在心里默默向他道歉。她一定会告诉他实话,只不过不是现在…… 「你确定他们二个还在里头?」 「老大,不会错的,我们亲眼看到那个女的陪他进去。」 「好!那等他们二个出来,四周若没人,我们就动手。」光头老大等这一刻的来临已经等很久了,而他向来不是一个太有耐性的人。 他们此刻正躲在车子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家「渔人码头」的大门,人们来来去去,门开了又关,却始终不见他们锁定的猎物出现。 「老大,待会儿动手时要连他身边那个妞也一起捉吗?」胖子注意那个和封季人同进同出的漂亮女人已经很久了,他猜她八成和那个男歌星有不寻常关系,不然怎么会一天到晚跟在他身边,还住在他家。不过,他个人对她倒是很有兴趣。 「不是说过多一个多麻烦?我们的目标是封季人,不要再节外生枝。」 「喔!」胖子有点失望,但他也不敢违命。 「老大,他们出来了!」一直在抽烟的瘦子手下突然嚷叫了起来。 「动手!」光头老大下了命令。 封季人和丁芸相偕走出渔人码头,准备取车去夜游,封季人手上还拿着大哥大在跟他的一位宣传敲定明后天上广播节目的通告,而丁芸则有点漫不经心地牵着他的手低头走着。 突然有几道黑影出现在他们面前,三个蒙面男子上前围住他们,并迅速地把丁芸拉开推倒在地,进而对封季人动手。 封季人当然不会乖乖就范,他仗着高大的身材,在三个歹徒的联合攻击之下奋力反抗,他不担心自己,只怕他们会伤害丁芸。四个人打成一团,当然,封季人少不了被拳打脚踢了几下。 「季人!」丁芸立即冲上去解围。 被丁芸拉住的一个歹徒起初根本就不在意,反身想推开她,没想到她却突然拉住他的手向上一提,一阵极端的痛楚让那个歹徒哇的一声叫痛倒下。 另一名歹徒见状,也扑上前要抓丁芸。她想都不想就送他一记右腿旋踢,正中歹徒头部,然后在他还没回过神之际又痛劈他的脖子,打得他晕头转向,站都站不住。 还在跟封季人扭打的歹徒眼看同伴都受制于那个女孩,惊讶得都忘了要打封季人,气恼的伸手拔枪。 拍的一声,丁芸狠狠撞击对方的后脑勺,捡起掉在她脚旁的手枪,抵着歹徒的头部。 另外那两名歹徒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同伴的生死,仍伸手去拔枪。丁芸迫不得已只好先下手为强,赶在他们拔出枪之前,开枪射中身形较胖的歹徒的右手。当她上前欲拿走他的枪时,另外那名歹徒似乎慌了手脚,没命地朝丁芸开了几枪…… 「小心!」封季人急呼,但丁芸的反应更快,她翻身躲过枪弹的攻击,而那名歹徒也乘机逃逸,丁芸急于查看封季人的情况,没有追上去。 「你没事吧?」丁芸拿起封季人的大哥大报警,她怕逃走的那个歹徒还有同伴。 而且,刚才的枪声也惊动了附近住户,不少人开窗探看。 封季人看着丁芸拉开那两个歹徒的面罩,手上拿着两把枪,熟练地托枪取出子弹夹,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完全不认识她。 丁芸马上就察觉到他脸色凝重也不太讲话,她以为他仍然处在惊吓之中,所以没有太在意。她现在烦恼的是,待会儿警察来了之后,封季人遇袭一事必然会传开,甚至上报,她知道魏俊良绝对不愿意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此刻也只有报警才能避免同样的事情发生。 第八章 在警察局做了冗长无趣的笔录后,丁芸和封季人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了。 一路上,封季人把车子开得飞快,好几次把正闭目养神的丁芸给惊醒。 进了家门后,封季人的行为更怪,他拉着丁芸直上他二楼的房间,在她还未回过神之际,他已低头攫住她的唇,不温柔地狠狠吻了起来,双手则忙碌地褪去阻隔在他们二人之间的衣衫。 不一会儿,两个人已经身无寸缕地跌进柔软的大床上,来势汹汹的激情像一团炙热的火球般燃烧开来。封季人的手在丁芸身上忘情地抚摸,丁芸则本能地反应着。 在经过今夜的惊险,他俩都需要藉由猛烈的激情来忘却自身的不安。 封季人将冲刺的节奏加快,目光炯炯地看着因他的冲刺而在他身下娇吟轻喘的丁芸,他捧住她的脸庞,在他们紧密结合之际,他想看清楚她。对他而言,她就像一个待解的谜。 「芸……」他沙哑地叫着她的名字,身体仍然没有离开她。「你到底是谁?」他轻轻低语着,他对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已经那么熟悉,但她的心呢? 封季人英挺的脸庞挥洒着因激情而带来的汗滴,他再度啃吮着丁芸微颤的双峰,专制地向她推进…… 第二天一早,封季人凝视着在自己臂弯里睡着的丁芸,因为被隐瞒的气愤和对她的担心,方才他用自己的吻和身体,彻底地惩罚了她,狂妄地一次又一次占有她。刚刚那个陌生的她让他害怕,怕自己会失去她!不,他不要失去她,他要她完全成为他的!她激起他对女人少有的依恋。 昨晚在扭打的混乱中,当丁芸以俐落的格斗身手打退那些蒙面歹徒时,他真的是吓了一跳。从她平常的行为举动看来,她不像是个能在短短几分钟内,一个人赤手空拳打退三个凶恶蒙面歹徒的女人。 更令他惊讶的是,丁芸似乎对使用枪非常熟悉,瞧她毫不含糊地夺枪射击与敏捷的身手,她好像对这样的火爆场面早已司空见惯,十分冷静,完全没有他原先担心的惊慌失措。是她救了他,但也让他对她的一切起了疑心,她到底是谁? 若她的一切都是谎言,他该拿她怎么办?他不能忍受这样的想法,决定要找出被隐藏的答案。他小心地在不惊动丁芸的情况下起身下床,他要去问一个人,那个把她带到他身边的人。 魏俊良一早就从徐秘书那儿得知,封季人昨夜在pub门口遇劫闹到警察局的事。果不其然,早上一大堆记者便守在公司门口要追问事件经过,偏偏几个不懂得公司规矩的职员又随便对记者发言,惹得向来形象仁厚的他忍不住对他们斥责一番,严禁再有公司人员接受记者的采访。 他现在急着要联络上丁芸,好了解真正细节和经过。他从徐秘书那里知道三名袭击的歹徒有二名受伤被捕,一名持枪逃逸;不用想也知道,那三名歹徒肯定是受制于丁芸,封季人那小子没有这等身手。 他打了几次电话都打不进去,简直令他心急如焚。他得先了解事情经过才能决定公司在不得不面对媒体时的一套说辞,他的考虑前提仍在于公司的形象和利益。他不希望媒体把整件事描述为封季人上pub与人不合结怨的丑闻,那对公司和封季人都没有好处。 「董事长,封先生想见您。」电话里突然传来徐秘书的声音。 「快让他进来!」他正好要找这小子问清楚。 他办公室的门被打开,高大挺拔的封季人一脸冷峻的走进来。 「到底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魏俊良急切地问。 可是封季人恍若未闻,那不干他的事,他现在只想弄清楚有关丁芸的事。 「她是谁?」 「谁是谁?」魏俊良一脸疑惑。 「丁芸。」封季人从上衣口袋拿出烟来。 「丁芸?」魏俊良懂了,原来他昨晚发现丁芸不是他原先以为的小助理,今天一大早就跑来质问他,这小子总算察觉了。 「你终于发现啦?」仔细想想,让他知道丁芸的来历也不是什么坏事,又不是见不得人,以前是为了行事方便,不得不瞒着他,现在事情既然隐瞒不住,直说也无妨。 于是,魏俊良便原原本本地把丁芸在父母车祸去世后被姨丈、阿姨领养,在英国受教育长大的事情简略地告诉封季人。 「她可是剑桥毕业的高材生!」末了,魏俊良仍不忘赞赏她,他对她的办事能力很满意。 「那为什么要让她来当我的助理?」这是封季人不明白的一点。 「她是英国情报局训练出来的优秀干员,相信你自己昨晚也目睹了。」魏俊良又跟他解释之前一直有歹徒寄恐吓信来扬言要伤害他的事,加上丁芸正好来台旅游,所以才会让她暂时当他的「助理」,其实她真正的工作是当他的私人贴身保镖。 原来如此,封季人回想起丁芸一口流利的外文,不同的饮食习惯和她的格斗身手……一切在瞬间彷佛都有了合理的答案。然而他对她的刻意隐瞒却无法谅解,她为什么要瞒着他?有什么是不能告诉他的?封季人心里浮起浓浓的不满,他那么关心她、爱她,但是她却欺骗了他。从头到尾,原来她和他玩的只是一场保镖和主人的游戏,而他甚至是到此刻才得知自己是这场游戏的主角,这样的事实真相让他觉得有些悲哀,但更多的感觉是生气,一种被自己所爱之人欺骗的气愤。 「你待会儿可别跟记者乱说什么!」魏俊良完全没发觉封季人的异样。 此时的封季人已听不进去魏俊良说的任何事,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听听丁芸怎么说。他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除了她的。 经过一夜的激情缠绵之后,丁芸舒舒服服地在封季人那张超柔软的大床上补充睡眠。 昨夜的纷乱后,出乎她意料之外,封季人并没有她原先以为的追问她一大堆问题,他只是用她无法抵挡的热情征服了她。 之后在疲惫的睡梦中,丁芸曾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枕边人轻声地起床离去,但她实在是太累了,累得不想张开眼,累得不想一探究竟。她只是反覆地梦见自己在一座美丽优雅的古堡里,不小心走入了花园里的迷宫,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她高声呼叫封季人来救她,他却转过身去,很冷漠地走开,完全不理会她…… 丁芸就这样从梦中惊醒过来。 十分钟后,丁芸下楼打开冰箱拿出牛奶来喝,她刚刚察看过车库,发现他的车子不在。心想也许他有事急着要出去,可是又不想吵醒她吧!接着她又发现客厅的话筒被拿起来放在一旁,是怕记者打电话来询问昨晚在pub外发生的事吗?根据她以往的工作经验,她相信唱片公司会拟出一套完美的说法来交代这件事,她比较担心的是封季人。逃掉的那名歹徒如果没有被警方抓到,势必会再对他不利,谁知道会是在什么时候,她能再度及时化解不利于他的危机吗? 而对于封季人,她该怎么向他解释呢?签约之初,她压根儿都没想到后来的事情发展会完全失控!她居然爱上他,而他是她要保护的人…… 正陷入沉思的丁芸听到大门门把被转动的声音,机警地回头探看。大门被打开,走进来的正是封季人。 但是封季人脸上并没有丁芸预期的温柔神情,反之,他线条阳刚的脸上一派冷峻,并冷漠地抬高下巴,充满着防备的审问眼神正牢牢地锁住丁芸。 「你回来啦!」丁芸感到不安,他的冷峻神情似乎在质问她。 封季人仍旧一语不发,他快步走到丁芸跟前,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与她面对面。 「怎么回事?」被封季人瞧得有点不好意思,丁芸开口问他。 「是你该告诉我怎么回事吧!女探员。」他特别加强了女探员三个字。 女探员!?丁芸心里一惊,恍若遭雷击,她放下手中的杯子。 「没有话要说吗?」见丁芸神色一变,封季人追问着。 「我……你知道了些什么?」丁芸缓缓问道,该来的总是逃不过,她只希望他们能心平气和地谈这件事。 哼!她到现在都还不肯完全对他吐实。封季人有点不屑地说:「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这样很好玩吗?英国人教你的吗?」 她默默承受他显而易见的怒气,她是错了,但她有她的苦衷。 「不要什么都不说,说话啊!」 「合约上说我不能对任何人泄密,包括你,为了工作需求及方便性,我选择不告诉你。」她以为他会谅解她的苦衷。 合约?他真厌恶那东西,好像他们之间纯粹建立在合约关系上,除此之外,什么都是假的。 「那你跟我上床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啰?」他口无遮拦地说。 「你太过分了!」丁芸气得起身要走,却冷不防地被他抓住手,动弹不得。 「我最恨别人对我说谎。」他在心里加了一句,特别是他爱的人。然后他冷冷他甩开她的手,目送她愤怒地冲上二楼。一阵苦涩的感觉在他心底扩散,他知道自己仍然非常在意她,而他痛恨这样。 在稍稍平复愤怒受辱的情绪之后,丁芸打了电话给魏俊良,简短地告诉他,她不想做下去了,请他另外找人代替。 「不行!只剩下二个礼拜而已,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困难?你说出来,我们可以讨论解决方法。现在报纸上都刊登了昨晚那件案子,我要你跟封季人赶快行李收一收,去伦敦避避风头,你就当作回家探亲好了,不要有那么大的工作压力。」他以为丁芸是因为封季人遇袭的事而有压力,才想辞掉工作。 唉,她怎么能跟他说她是因为爱上了封季人才想赶快离去。算了,反正回伦敦是迟早的事,也许她可以藉这一周的时间,好好厘清她和封季人之间的种种问题。她知道自己正在气头上,不能轻率地胡乱下判断,她需要一些时间思考。 「好啦,你就算帮魏伯伯一个忙,陪他去伦敦散散心,反正才剩二个礼拜,等你们回来,你的合约也差不多快到期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她也渴望赶快回到伦敦的家,回到志贞阿姨和查尔斯叔叔温暖的怀抱,说不定还能见到茱莉叶。在她心情如此恶劣的时候,她只想找个安全的角落躲起来。 她没有办法单独面对他残忍的话语,她觉得被伤害了,重重的伤害。 于是,她勉为其难地答应魏俊良的要求,继续履行她的合约。 经过长达十三个小时的飞行和转机,丁芸和封季人终于抵达伦敦市郊的希斯洛机场。 本来封季人决意要取消这次的伦敦之行,但是因为忍受不了整天围绕着他追问pub事件的媒体记者,好几次闹到他快出手打人了。在几经思考后,他决定按照原定时间和计划赴英,好避开那一大票紧追不舍的记者群。 这几天他极少与丁芸交谈,二个人都在躲着对方,他甚至于有点希望她能自动提出不想跟他到伦敦,但最后他们还是一起到伦敦来了,只是心情已完全不是当初计划这趟旅行时的兴奋与期待,他的心里总挥不去丁芸欺骗他的阴影。连这趟伦敦之行,据他侧面得知,她也是因为未到期的合约限制,才不得不和他一起来的。这更令他不满。她究竟在想什么?而一路十多个小时的行程,她也都没跟他讲过一句话,只是闭着眼休息,这更令他生气。 通关的时候,丁芸终于开了口:「我先在外头等你。」她拿的是英国护照,不必被盘问出入境目的,迅速得多。 等封季人也出关之后,她又冷冷地问:「你订的是哪家旅馆?饭店会派人来接机或是你得自己过去?」她并不打算和他同住一家旅馆,虽然他仍是她的「工作职责」,但已经来到伦敦,应该没有人会对他不利才是,封季人又不是麦可杰克森,这里不会有人认得他。 封季人听出丁芸话中有话,「搭计程车去就行了,你呢?你不一起去吗?」他之前「不懂事」,订了顶级双人套房。 她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到底是哪一家?」她打算先送他过去,再回自己位于伦敦东区的小公寓。 接过封季人递过来的名片,丁芸几乎要吹起口哨来。哇!位于伦敦市中心最繁荣的碧加德里圆环旁的丽池大饭店。丁芸有一次接待一位奥地利来的女外交官时曾进去过,那是她第一次踏入那家赫赫有名的饭店,辉煌的水晶吊灯下有靠背很高的红色沙发,通往大厅的是高贵的白色大理石扶梯,及非常华丽的走廊,充满了绮丽的上流社会气息。 那个时候,丁芸就曾想过,总有一天,她也要大大方方地去丽池住一住,享受一下被人招呼伺候的滋味,只是,这美好的滋味需要极其昂贵的代价,所以至今她还没有机会一圆那时的梦想。 而现在,封季人居然要住进她梦想中的大饭店,她只能羡慕地告诉他:「那是很棒的饭店。」她招来伦敦特有的黑色计程车,二人连忙放好行李,上了车。 在车上,封季人一边欣赏窗外异国的风景,一边找机会问丁芸:「你到底要住哪里?」虽然和丁芸有了磨擦,他还是想要她待在他身边,这二个月来,他已经习惯有她在身旁的生活了。 「先送你过去丽池,我再搭地铁回我家。」丁芸还是不看他,拒绝和他的眼神有交会。 「不住丽池?」她强硬的态度又燃起他对她的占有欲,这个丁芸为什么总是让他那么费心思呢?而他为什么又要去在乎她。 「不了。」她摇摇头,虽然心里想去丽池想得要命,但她有她的尊严,她才不要看他的脸色。 「那我就不勉强你了。」封季人强忍住把丁芸抓来狠狠吻个够的念头,藉着看窗外的建筑转移自己的欲望。 回到久违二个月的温暖小窝,丁芸一进门,才放好行李,情绪就来了,慢慢地流下强忍已久的眼泪。这几天封季人对她又恢复到以前的冷漠,她知道他在气她的隐瞒,但凡事总该有个限度吧!他怎能对她视而不见,难道他以为她瞒着他心里好受吗?她没有感觉吗? 她一边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进来,一边抓着面纸拭泪,她需要一个人静静思考未来,但为什么她又隐隐希望他此刻能在她身边。如果他在她身边,她会去超市买些食物回来弄出一盘盘好吃、热腾腾的饭菜,只要能看见他快乐满足的样子,她愿意为他做更多更多事,只要他能不再怨她,不再疏远她,她会用更多的爱来回报他。谁教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深深爱上他! 等到情绪稍稍平复后,丁芸才开始整理行李,顺便打电话给查尔斯叔叔和志贞阿姨,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回到伦敦。面对电话那头关切的询问,丁芸更是难过,但她却什么都不能说。 志贞阿姨告诉她,茱莉叶交出硕士论文后就又接下情报局临时指派的工作,一个人跑到法义边境的一个小国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伦敦来。最后,志贞阿姨要丁芸一安顿好后就回家,他们要好好聚一聚,聊聊各自的近况。丁芸答应了他们,并约定后天晚上见面。 第二天早上,丁芸戴着墨镜以掩饰昨晚尽情痛哭过的红肿双眼。 她来到封季人下榻的丽池大饭店,她答应他今天要陪他出去走走。 但昨晚的哭泣和时差所带来的失眠让她此刻头痛欲裂,只想躺下来休息,什么也不想做。 就在她等得有点不耐烦的时候,封季人出现了。他今天的穿着与以前大大不同,不再是叛逆形象的皮衣、紧身t恤,取而代之的是亚麻质料的宽松米色长裤和白色休闲polo衫,显得非常轻松自在;当然,也非常适合他俊挺的高大外型。 二个人有点客套地打了声招呼,封季人有点讶异丁芸今天居然会戴着墨镜,他之前没见她戴过,这让他觉得她在疏远他,不让他接近,因为他看不见她灵动的双眸。 「去附近逛逛。」他提议着。 丁芸没有多说些什么,她仍陷在自己哀愁的情绪里,她愈想就愈觉得自己和封季人不适合在一起,而她的心情也就益加低落。 她静静地随着封季人走出丽池大饭店,附近就是伦敦重要交通要道碧加德里大道和伦敦每年除夕狂乱所在地——特拉法加广场。满地鸽子的特拉法加广场是古典建筑的典范,它四周环绕着优雅的纳尔森将军纪念柱和四只铜狮;双层红色公车,黑色计程车,怒发冲冠的庞克族和世界各地涌入的观光客全都挤在这儿;附近还有以上演韦伯歌剧魅影而声名大噪的女王剧院,国家艺廊和肖像美术馆及其他林林总总的大小商店。 面对眼前的繁华景物,丁芸彷佛视若无睹。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和别的旅客一样开开心心地逛街,但她的心中却充满了失落感。她那么爱封季人,但就算此刻他就在她身边,她和他之间仍有不可见的无形距离,她碰触不着他的心,只知道自己已爱得遍体鳞伤。 封季人也无心于那些游人如织的风景名胜。他悄悄望了身边的丁芸一眼,觉得她的脸色比以往苍白许多。他也想放弃那些无谓的争吵,就这么与她相依相偎,但是她对他说谎的事却一次次浮现在他心底,提醒他不可再沉溺于这样的情感,她曾经欺骗过他,对他不忠实;她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她签下的合约。他告诉自己,他必须克制对她付出更深更多的感情,那是不对的,他不能再往深渊里跳。 到了圣马丁教堂门口,丁芸表示她很久没有进去看看了,想去看看;封季人并不反对,跟着她走进这间著名的教堂。大概因为不是星期假日,教堂里并没有太多的人或游客,少了嘈杂的人声,圣马丁教堂更显得宁静圣洁,丁芸随意挑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 「你不必跟我坐在这里,你可以到处走走参观一下。」丁芸想独自静一静。 封季人不置可否地起身走往教堂入口的服务处,跟服务人员索取了一份简介,他虽然状似认真地阅读,但眼光不曾远离丁芸。他发现她正低头祷告,脸上似乎隐隐有泪光。她哭了?不,不会的,他一定是看错了。 他悄悄走近她,「怎么啦?」 丁芸听到他的声音,连忙拿出面纸拭去眼角的泪水,但还是没有拿下墨镜,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她脆弱的一面。她强忍住泪水道:「没什么,只是很久没来圣马丁,有点情绪激动。」她很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 「我们还是去外头透透气吧!」封季人建议着。 走出圣马丁教堂,外头蓝蓝的天空堆着层层的白云,九月的阳光洒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丁芸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和周遭美丽的景物完全无法融合。走在艳阳下,一整夜没睡好的她脸色更加苍白,头也晕眩了起来,但她倔强地忽略自己的不适,直到她终于感到手脚的行动不能和意识配合,胸口窒闷地快不能呼吸—— 「对不起,我……我……有点不……不舒服……」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冷汗直冒了出来。 然后她觉得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湖光山色之中,绿绿的草地上有一座像童话世界里的宫殿,里面有珍品油画、上流沙龙,数不清的大小房间,一间间亮着灯火。在室内灯火的映照之下,雕门画窗变得玲珑剔透起来,宫殿在晚钟暮笛里透着古老的皇家气息,好像一幅华贵的老式油画。 丁芸感觉到自己经过一道很小、带着浮亮铜把手的门,进入这古色古香的宫殿,一个房间接着一个房间地打开,却怎么也见不着她心中挂念的封季人,她越找就越伤心,流下串串泪珠,但他仍旧不见踪影,让她一个人继续孤独地寻找,无尽地寻找…… 她在慌乱、惊骇中转醒,微微地睁开眼—— 「这……」眼前居然是封季人着急的面孔,这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还在作梦? 封季人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发丝和脸颊,「你没事了,别担心。」他已经在床边守候她二个多小时。 从她突然在街上昏倒,他抱着她走了一条街回到丽池,请领班代为招来饭店医生察看,结果医生说丁芸睡眠不足,可能压力太大,必须好好休息一下。而当他拿下她的墨镜,发现她红肿的双眸时,更令他觉得心疼,于是他片刻不离地守在房间,等待她转醒。 「要不要喝水?」封季人拿起杯子,刚刚医生交代要让她多喝水,她有中暑的迹象。 丁芸点点头,让封季人扶住她喂她喝水。奇怪,她怎么觉得全身上下软绵绵的,一点气力都没有,她真的病得如此厉害吗?她勉强起身后才发觉自己居然是裸着身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她紧拉起被单,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封季人马上就发觉她的窘状,他神色自若地向她解释:「因为医生说要让你换上宽松一些的衣服,我只好帮你把那件牛仔裤、t恤和内衣都脱下来,我想裸着身子你会比较舒服。」反正他对她身体的每一部分再熟悉不过了,他觉得这样做很自然,他要照顾她嘛! 「你别急着想起来,医生替你打了一针肌肉放松功能的药剂,你就好好休息吧!」他望着她的双眸,只想知道她的伤心是否是为了他?不过,他也知道个性倔强的丁芸不会告诉他的,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猜测。 他扶着她躺下来,并温柔地帮她拉好被子,他知道她还不习惯在他面前裸着身体。他轻轻抚着她的手臂,直到她又坠入梦乡,他才小心地放开她。 当丁芸再度转醒时,已经是下午了,虽然她仍感觉有点晕眩,但比起早上的虚弱无力,她已经有精神多了。她发现封季人并不在房间里,于是她自己起身穿上衣服,试着四处走动。 已经进来这个大大的房间半天了,但是一直到此刻,丁芸才有机会好好欣赏这间房间的设计。 一套二组的高大房间,在大窗帘外面有白色露台。二个相连的房间都有自己的主色调,但又彼此相衬,浅棕带银的客厅,蓝调的小房间。最令丁芸眼睛一亮的是卧房里的绮丽气息,黄色和大红图案的珍贵手织地毯,深灰色的石头壁炉,古老的木头屏风,乳白色的丝绵长沙发……丰富的色调搭配显示了一种热烈、炫目的感觉,让丁芸觉得自己彷佛置身于常出现在她梦中的某一座古堡或宫殿,这样气派的套房似乎不存在于现实生活中,只有在不切实际的梦境里才会出现。 桌上摆着几盘精致的巧克力蛋糕、饼干和小巧的三明治及一壶犹温热的茶。一早都没进食的丁芸顺手替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尝那些漂亮得让人舍不得拿来吃的美丽甜点。 封季人呢?他上哪儿去了?她心中暗忖,当他在她身边时她难过,现在他不在,她也难过,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她把自己搞成这么惨? 她不能和他好好谈一谈吗?关于他们、关于未来,难道她和他要这么混沌下去?不,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猜测对方心意的游戏,她只想肯定他对她的爱在经过那个「谎言」危机后还剩下多少? 这时,封季人轻轻转动铜制把手,开门进了房间。 「回来啦?」 「嗯。」 二人面对面,显得有些尴尬,还是封季人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芸,我们……我们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好不好?」他刚刚一个人待在饭店附近的一家小咖啡馆里,静下心思索了一些问题。他承认自己深爱着丁芸,早上的突发事件让他领悟到若他失去她,会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听到他又这么叫她的名字,丁芸只觉得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情愫在荡漾,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说话:「我……我有话要对你说。」第一步往往最难。 「我也是。」封季人接口。 「你也是?你想跟我说什么?」丁芸好奇地探问。 「我们到底适不适合在一起?」封季人终于说出心中的疑虑。他和她有太多不同的地方,无论是性格、生活方式、品味,甚至于连居住的国家都不同;他知道如果二个人在一起却互相都不能习惯对方的生活,这样的情感不会长久,只会被不断发生的种种磨擦给侵蚀,二人最终也只好走上分离或者冷漠相待以终。 他不愿意这样的事发生在他和丁芸身上! 「虽然你是因为合约才待在我身边,但我不在乎那些,我重视的是我们二个人之间的感觉,你懂吗?」 「什么感觉?」 「不一样的感觉,神奇的感觉,爱的感觉……你难道不曾有这种感觉吗?」封季人踱步到丁芸坐着的那张沙发旁。 这算是表白吗?丁芸想了想,决定坦白地回答他。「有的,我不是没有感觉的人。」那也是她现在为情所苦的原因。 「那你能告诉我你对我的感觉吗?」封季人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即使在他们亲密结合时。他现在既然敢问,也有勇气接受她可能的答案。他迫切地想知道她是否为了他哭肿眼睛,他在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分量。 在他深情的凝视下,丁芸缓缓地开口:「很痛苦,你让我非常痛苦,你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我的心,可是,你从来都不曾花时间听听我想说的话。」 「我们那晚出去吃饭时,我难道没有问你吗?是你自己为了合约而欺骗我,不是我不肯花时间听你要说些什么!」 「你就是不能原谅我是吗?我是签了合约,合约上也明白写着我不能对任何人说出我的身分和工作,你还要我怎么样?难道你要我当个背信弃义的人吗?」丁芸的声音提高了些,她有点儿想哭。 「我们不要再为这件事吵了好不好,我只是想要知道你对我是否存有一丁点的爱?」封季人轻抚她的秀发,「你是为了我而哭红眼睛的吗?」他深情地望进丁芸的眼里,他不要她再逃避他的问题。 「笨蛋!」丁芸已控制不住情绪,泪水成串流下。 封季人赶忙把她搂进怀里,能让这么一个倔强的女孩在他面前流泪,她必定是对他有了相当的感情才会如此。 「想哭就尽情哭吧!」封季人温柔地在丁芸耳际低语,他轻拍着她的背,任她埋头在自己胸膛哭泣。 「你……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好……好伤心。」丁芸哭得无法抑止,她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这么放纵自己的情绪过,但她再也无法假装自己对封季人的冷漠毫不在乎,她要她的爱有对等的回报。 封季人递给她面纸,「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对待你的;来,我帮你擦擦泪。」他一反平日的冷漠,非常有耐心地哄着丁芸。 第九章 晚上,丁芸并没有回到她位于伦敦东区的家;她陪着封季人搭上便捷的地下铁,到著名的苏活区去体验伦敦的夜生活。 前卫风格的俱乐部、夜总会、迪斯可舞厅及各式各样的酒吧;从爵士、摇滚到英国乡村音乐,丰富精采的娱乐表演往往使游客和伦敦人流连忘返。 丁芸和封季人相偕走入一家招牌上挂着福尔摩斯画像的pub.英国的pub是一种极有历史、传统的产物,从早期罗马人为朝圣者及旅人歇脚而设的麦酒店或葡萄酒店演变到今日英国特殊的文化现象。酒馆是大多数英国人饭后工作闲暇酌饮几杯啤酒、和朋友聊聊近况、享受放松滋味、感受情感交流的休闲之处。 这家福尔摩斯pub建材相当特别,选用了桃花心木和陶砖,鑴刻彩绘玻璃及装饰镜,从狭窄的店门入内之后,迎面而来的陈设更显得温馨朴实,店内其他客人对丁芸与封季人的东方面孔不免好奇地多看了几眼。」两杯啤酒!」 封季人举起啤酒杯对着灯光观察,是透明澄澈的金黄色,喝起来是微带苦味的麦酒。 丁芸告诉他,传统的英国啤酒在酒馆地窖木桶发酵,不经冷却,且未经二氧化碳的泡沫处理,只用大麦、忽布子和纯净的水酿造,所以味道和台湾啤酒或是德国啤酒不太相同。 「感觉怎么样?」丁芸问他对英国pub的印象如何。 「嗯,和台湾的pub很不一样。」封季人作出评论。在英国,来pub的不只是年轻人,他也看见不少中老年男士在饮酒嚼舌根,而且少了台湾pub吵闹的背景音乐,只有低声谈话的声音和一些在玩射飞镖、打撞球的人;台北pub常见的年轻辣妹则一个也没见到。 听到封季人的疑问,丁芸向他解释,在英国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圈子,他们是不会到像福尔摩斯这样的古老酒馆,这里不适合他们。 「那我们不就是台湾来的老古板?」他打趣道,原来英国pub还分年龄阶层。 「你是啊,我可不算。」其实丁芸比较偏好气氛温馨的古老pub,她向来不喜欢人声嘈杂的狄斯可pub. 封季人爽朗地大笑,能再度和丁芸轻松开心说笑的感觉真好,他诚心希望他们之间曾有的风风雨雨都已经过去,他要再看见她可爱的笑容为他而绽放。 「你明天有什么计划?」丁芸像是想起什么似地赶忙问他。 「没什么特别的,大概会去圣詹姆斯公园或是海德公园走走吧!」他对那些观光客赶场抢着看的杜莎夫人蜡像馆、白金汉宫阅兵或是大英博物馆等等一点兴趣也没有,他来伦敦只是想享受一下他在台湾难得拥有的自由,自由的行走,自由的生活……和丁芸的陪伴。 「明天晚上我的叔叔阿姨要请我吃饭,你想跟我一起去吗?」丁芸生怕他已经事先安排好其他节目。她想藉此让封季人多认识她在英国的家人,也增进她和他的感情。 「就算有别的事,我也会推掉陪你一起去的。」这个邀请代表着他与丁芸之间的关系又向前迈进一大步,他怎么能不去呢! 「那就说定了。」丁芸展露笑颜,饮完杯中的啤酒。 走出福尔摩斯pub,丁芸拉着封季人再度遁入错纵复杂的地铁。几分钟后,映入他们眼里的是美丽绝伦的伦敦地标——大笨钟和新哥德式建筑的国会大厦。九月的深夜,已有几分初秋的凉意,封季人和丁芸坐在泰晤士河边的行人椅上,静静地享受眼前的美景。 「会不会冷?」封季人体贴地环住丁芸。 丁芸满足地享受在封季人温暖臂弯里安歇的滋味,她多么希望这一刻能持续到永远,她会永远永远记得他对她的温柔。 封季人低下头轻轻拂过丁芸柔软的红唇,她可以感觉到他的胡渣刺着她的双颊,但她说不出话来,她只是全心全意地回应他火热的吻…… 月光在泰晤士河上泛起银白色的水波,像是在为这对异国情人作幸福的见证。 一大早,丁芸和封季人一同在床上享受丽池大饭店著名的早餐。银制托盘上满盛着水果沙拉、英国烤扁圆饼、野菇炒蛋、法式可颂卷和各式起司;当然,绝对少不了茶和咖啡。 昨夜的激情让封季人和丁芸都饿了肚子,眼前的美食正好填补他们的精神和体力。 「为什么英国人那么喜欢喝茶?」封季人一边喝着英式红茶,一边问丁芸。 「你没听说过吗?」 「什么?」 「茶清我心,除我错觉啊!」丁芸放下吃到一半的可颂卷,「当你冷的时候,茶会温暖你,当你热的时候,茶会凉透你,当你丧气时,茶会激奋你,当你……」 怕她没完没了的说下去,封季人赶紧拿丁芸还没吃完的可颂卷喂她吃,这才打住她的话。 享用完丰富的英式早餐,封季人和丁芸再一次搭乘地铁来到位在国会大厦旁的西敏寺。 丁芸向封季人介绍从十一世纪以来,这里一直是英国国王加冕、举行婚礼、葬礼的场所,也是许多英国名人和英雄的长眠之处。教堂后方的「诗人角落」更布满了拜伦、狄更斯、乔叟等文学名家的纪念墓碑。 在教堂中廊还有教堂铜器复制品,供游客亲自动手制作黄铜摩拓品,还有礼品部,来往人潮汹涌,使得西敏寺显得相当吵闹,主持的神父不时要登上作礼拜的布道台用麦克风「敬告」各国游客身处在神圣的西敏寺时,讲话音量要放低。 最令人莞尔的是,居然有几个眼尖的台湾游客认出封季人来,封季人心情正好很不错,也就大大方方跟他们签名合照,不像以往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出了西敏寺,丁芸又带着封季人沿着往白金汉宫的道路步行,来到圣詹姆斯公园。 第一次来到圣詹姆斯公园的封季人,也不禁要对伦敦高度密集的绿地比率感到倾羡不已,毕竟,他记忆中的台北市,似乎缺乏这样值得一游的大型绿色公园。 他把他的想法告诉丁芸,丁芸笑着对他说:「那你真该去苏格兰和湖区瞧瞧,那儿的湖光山色才是真的漂亮。」丁芸大学时代曾和二、三个好友去苏格兰做自行车之旅,印象非常深刻。 「好啊!我们去吧!」 「嗯?」丁芸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想去就一起去吧!」他重复一遍刚才说的话。 「别开玩笑了!」丁芸以为他在说笑。 「我是说真的。」封季人正色地道。 「只剩四天我们就要回台湾了,而且就算我们现在就在苏格兰,只玩四天也不够。」 「我们可以待久一点啊!」 「久一点?小心你老板飞来抓你回去!」她不认为魏俊良会答应他这么做。 「管他的,反正天高皇帝远,多待个一礼拜也不要紧的。」封季人久居拥挤吵闹的台湾,又饱受身为名人之苦,来到英国后,没人理他穿什么或跟谁上街,他乐在其中,根本毫不怀念远在台北的种种,哪还管他要发片的事? 「不行啦,合约上说……」 「合约上说你要保护我,所以你也得乖乖陪我继续玩。」封季人打断丁芸的话。 「可是你赶着要在下个月出专辑。」丁芸还在替他担心这个,操烦那个的。 「所以我们才要花更多时间在英国多照一些照片啊!」封季人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他已经连迟归的理由都想好了。 「难道你不想跟我一起好好到处看看走走吗?」他使出最后一招想打动丁芸。 「想啊,可是我真的不希望你延误了该做的事。」丁芸是为了他好。 「我们现在该做的事就是好好把握时间,好好利用难得的机会。」封季人仍坚持着。 终于,丁芸放弃了她的坚持,她实在无法拒绝封季人如此动人的要求。面对爱情的冲击,丁芸失去原有的理性,她现在完全只能跟着爱情的感觉走。 接下来,丁芸带封季人到著名的「摇滚乐广场」去看那些音乐史上著名的摇滚名人。摇滚乐广场采用了蜡像馆技巧和艺术,更结合了现今科技,详细介绍了五○年代至今的摇滚乐和流行乐故事,并利用视听技术来做壮观又奇妙有趣的表演,吸引了相当多的游客人潮。 结束了二个多小时的参观后,封季人和丁芸步行回丽池大饭店,优闲地享用它远近驰名的下午茶。在邻座轻声细语及现场弦乐四重奏的古典曼妙乐音下,封季人和丁芸愉快地喝起浓郁的大吉岭红茶,品尝鲑鱼三明治、蓝莓水果派和其他的美味糕点。 「季人,不能边喝茶边吹凉它啦!」丁芸小声地告诉封季人这是不雅的动作。 「茶这么烫,不吹凉怎么喝?」封季人觉得自己有理,一边又将饼干沾浸入茶中,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喂,这也不行啦!」在英国,边饮茶边吹凉它和边喝茶边将饼干浸入茶中,这在英国人眼中都是不入流的举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到底要我怎么用下午茶嘛?」才刚到英国没几天的封季人觉得自己很无辜,他又不像丁芸在英国待了十几年那么清楚英国人的文化礼仪,不能怪他啊! 「入境随俗啊,多看多学英国人怎么做就行了,我只是想提醒你注意一下基本的喝茶礼貌而已。」丁芸并非有意挑剔封季人。 「是的,英国小姐。」他调皮地对她扮了个鬼脸,「待会儿退了房间之后,要怎么去你家?」他没忘记和她阿姨的晚餐之约。 「我们先搭地铁到温布顿站下车,再打个电话给查尔斯叔叔他们,他们会开车过来接我们的。」她等不及要让他们见见封季人,而她也想念他们。 「要不要先去买个礼物?」他可不敢再小看英国人对礼仪的重视,刚刚才被丁芸刮了一顿。 「当然要,而且要买巧克力。」查尔斯叔叔和志贞阿姨都是巧克力的爱好者,「然后晚上我们再到维多利亚站搭乘开往苏格兰高地的夜车。」丁芸已经开始沉醉于美好的憧憬之中,她闭上眼尽情幻想,直到封季人的声音把她唤回现实世界。 「芸,我可没听说过喝下午茶时可以做白日梦的哦!」封季人坏坏地反将她一军,谁教她刚才要「指点」他喝茶的招数。 「我生气了!」她佯装嗔怒道,不过脸上却禁不住漾开一个迷人的笑容。 「查尔斯叔叔!」丁芸高兴地奔入一个五十多岁的外国男子怀里。 从丁芸和他的亲密度看来,封季人不用猜也知道这个人一定就是她口中的查尔斯叔叔。 「这位就是你在电话中提到的朋友?」查尔斯叔叔见到封季人,遂改口用相当标准的国语说话。 封季人第一次听到外国人讲这么标准的国语,着实吓了一跳,心里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上为什么。 在简单打过招呼后,查尔斯打开后车门,帮忙丁芸和封季人把行李放好,三个人随即上车直奔家门。 约莫二十分钟的车程后,终于,一幢幢十九世纪末维多利亚式的建筑出现。丁芸很高兴地指着其中一幢独门独院的白色房子,告诉身旁的封季人那就是她住过的家,她上大学前的岁月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下了车进入屋内,丁芸在厨房找到正忙着做菜的志贞阿姨,拉着她到前厅,介绍封季人和阿姨认识,并拿出二盒包装得极精致、让人舍不得拆开的高级手工巧克力给志贞阿姨和查尔斯叔叔,二个人收到礼物后都高兴得不得了。 丁芸到厨房去帮忙志贞阿姨做菜,封季人则由查尔斯叔叔「负责」招待,四处参观屋内的摆设,以及查尔斯叔叔的骄傲——花园。 分别了快二个月,丁芸和志贞阿姨在厨房里有说有笑地互诉别后生活。 「阿姨,茱莉叶到底有没有透露她现在人在哪里?」丁芸很好奇茱莉叶这一次突然决定接下情报局任务的原因,茱莉叶之前不是还好端端在巴黎念书吗?什么原因让她匆忙决定接下任务。 「这孩子前几个礼拜突然从巴黎回来,说是有要紧的事要再赶回法国,问她书念得如何?她只说念完该办事了。没几天,又像旋风一样走了!」志贞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大有女大不中留之慨。 「对了,那个姓封的男人怎么跟你好像很熟的样子?」她不太欣赏留着长发的男人。 「朋友啦!」丁芸回答得有些含糊。 「那就好,待会儿可别让……我是说,当朋友没关系,啊,芸,把你前面的盘子拿给我。」 怪了,丁芸总觉得阿姨今天好像欲言又止,跟平常的她不太一样,但她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帮忙盛菜上桌。倒是摆餐具时,阿姨交代她」多放一副」。她好奇了,难道还有人要来吗?她怎么没听查尔斯叔叔和志贞阿姨提起。 叮咚—— 就在封季人正跟查尔斯在客厅愉快地聊着台湾和英国文化差异的种种趣事时,门铃响了起来,查尔斯只好暂时中断他和封季人的对话,起身去开门。 「马克,你来了,快进来。」 「晚安,查尔斯。」 封季人回过头,看到一位金发蓝眼、高高瘦瘦,给人感觉相当有书卷气息的俊美男子和查尔斯走进门来,从外表看来,这个金发蓝眼的帅哥大概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不过,外国人很难说,搞不好人家三十多岁了也不一定。封季人搞不懂的是,丁芸没告诉他今晚还有这么一号人物要来;不过他仍保有良好的风度,自沙发上起身和这个叫马克的男人打招呼,介绍自己的名字。 「马克!?」从厨房走出来探看来者是谁的丁芸在看到马克时,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芸!」马克兴奋地迎向前去,在丁芸还愣在原地时,飞快地在她两边粉颊上各亲了一下,而且紧握住她的双手。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丁芸感觉自己的脸迅速发热,结结巴巴地问他。 「哦,我上个月打电话找不到你,问你叔叔,才知道你去了台湾。前天你叔叔问我要不要过来吃晚餐,我才知道你回来了。」马克很高兴地说。 一切的疑问都有了答案,原来是查尔斯叔叔和志贞阿姨偷偷安排马克来共进晚餐的。丁芸之前和马克分手后,不认为自己会再见到他,但今晚真的见了面,她又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在意,只是感觉淡淡的。 「你告诉他们我跟你已经分手了吗?」丁芸抽出自己被马克紧握的手。 「我只说我们吵了一架。」马克有点不好意思地告诉丁芸:「我们待会儿再谈这个问题,现在不太方便。」他意指还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封季人。 表面上封季人看起来像专心在看电视,但其实他更专心注意身后那二个以英文交谈的人。从那个男的见到丁芸时那种惊奇中混合着喜悦的眼神和表情,及后来他们亲密交谈的模样,他几乎可以断定那个男的八成爱着丁芸,更别提他还吻了她的脸。丁芸在搞什么鬼?竟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封季人非常不高兴,但他什么也没说,他还要再观察一下,以证明自己的推测。 「季人,这是马克,马克,他是……」 「我知道,我们刚才见过面了。」马克立刻接口。他并不知道这个台湾来的高大英俊男子和丁芸之间的关系,但能被丁芸邀请到家里和她的家人共进晚餐,想必已有相当的交情了。他自己当初也是在和她交往了好一阵子后,才受邀与她的家人聚会,所以他不免要多加猜测一番。 随后,在志贞和查尔斯的招呼下,大家进入饭厅。 封季人因为是客人,所以被安排坐在主人旁边的座位上,而丁芸则和马克则坐在他对面。席间,大家一面享受着志贞阿姨的绝佳手艺,一面询问丁芸近二个月的台湾之行感想如何。 「一言难尽,总之,那边的生活方式和英国很不一样,每个人都急急忙忙的。」丁芸回想起有好几次她被追赶公车的人潮给吓到。大家没命地要挤上车,也不管车上的人是否要下车。 「那台湾的男人呢?」马克好奇地提出这个问题。 「你应该问问从台湾来的男人,而不是问我。」敏感的丁芸早就发觉封季人怪怪的,老盯着她和马克看,却不太说话。她从没跟他提过马克的事,他说不定是误会了吧! 封季人并没有接话的意思,丁芸赶紧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餐后,马克要求丁芸和他到附近去散散步,丁芸一看才七点而已,她和封季人要搭十点二十分开往爱丁堡的夜车,应该来得及,因此她没有拒绝马克的邀请。 既然她和马克之间清清白白的毫无瓜葛,她又何必想太多呢?和朋友散个小步、聊聊天也不为过。 初秋凉凉的晚风吹过,没穿外套就出来的丁芸感觉有点冷,马克很体贴地脱下自己的毛衣。 「不用了,我没有那么冷!」 「没关系,穿上它。」 马克坚持帮丁芸套上毛衣,她也就不再坚持。 「芸,我……我想了很久,我决定再回来找你。」 「什么?」丁芸有点不懂他的意思。 「我是说,我想再跟你在一起。」马克开门见山地道。 丁芸吓了一跳,他居然跟她说他想跟她在一起,她是不是耳背听错了?他不是已经有一个被他赞为温暖「小太阳」的女朋友了吗?他在发什么神经! 「你的小太阳呢?」 「她……唉,不提也罢,真的跟她在一起以后,我才发现我跟她不适合。她又霸道又爱吃醋,只要一看到我跟别的女孩讲话,她就怀疑我对她不忠实,又哭又骂,太孩子气了。」像是想尽力唤回丁芸对他的爱,马克又抱怨:「还有,她那颗脑袋瓜完全不会思考,跟她讲什么她也不懂,成天只会打扮买衣服,我都快被她给烦死了。」 「你之前不是说她像太阳一样照暖你的心吗?」丁芸记得马克当初要分手时曾这么告诉过她。 「人的感觉会变啊!」马克替自己辩解:「没有和你分开,不知道原来你对我那么重要,只有你才最了解我在想什么,也只有你才是我真正爱的人。真的,你对我很重要。我当初错了,我不该跟你分手。你不知道我这几个月有多么痛苦,可是我不敢来找你,我怕你还是不原谅我。」马克真的渴望丁芸能重回他的怀抱,他炽热地望着她。 如果早几个月,丁芸会很高兴马克终于发现了她的好,她也许会考虑再重新回到他身边。但现在,封季人已经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了,她的情感只专注于他一个人身上。 而封季人的出现更让她体会到她以前对马克的感情比较像是友情,很少有什么激情成分。但和封季人在一起就不同了,她可以为他痴狂,他让她生平第一次了解到爱情力量的强大威力,她深深爱着的是那个此刻在不远处家里等着她、狂野又温柔的封季人。 丁芸叹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对马克说:「马克,不可能了,我不会再回到你身边。」 「芸,你是不是还在气我跟你分手?」如果她还在生气,他愿意等待。 「不要拒绝我,我会弥补我之前犯下的错误。」 见马克说得诚恳,丁芸也就告诉他实话:「不是的,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那个姓封的台湾男人?」 丁芸点点头,「没错,我爱上他了。」 马克激动地大喊:「我不相信!不可能!」才短短的二个月,从来都不愿人接近的丁芸居然会爱上那个男人?他不相信!丁芸一定是在骗他,对,她在说谎,她在考验他的决心。 「你在说谎!」 「我没必要对你说谎,我很清楚自己的感情。马克,我不可能再跟你在一起了,就像你刚刚说的,人的感情会变,我跟你都变了,我们当初在一起时的感觉已经不在,我不再是你记忆中的丁芸,你也不再是我记忆中的马克,我们不适合再在一起了。」丁芸心平气和地跟他说。 「可是……我们曾经……」他难过地说不出话来。想起和丁芸共度的日子,他突然觉得心好痛;他错了,但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还是你的朋友,我们还是能见面聊天,但是我已经对你没有爱的感觉了。」 「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调适吧!」他虽不愿如此,但仍然有风度地接受丁芸的拒绝。 回到了家门口,马克很清楚,和丁芸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又这样单独和她相处,他禁不住心中汹涌的感情,要求吻丁芸一下。 「好吧!」丁芸也知道他此时必然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口,一个吻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反正她待会儿就要走了,就让她和马克的过去结束在这个吻吧! 马克低下头来,捧住丁芸小小的脸蛋,轻轻地在她的红唇上留下最后一吻! 「咳!你们够了没?外面很冷。」突然,大门被打开了,封季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他用极为讽刺的语气说话,一双黑眸聚满阴鸷怒气,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相当不高兴。 听到封季人的声音,丁芸脑中轰然一响,本能地想推开马克,但已经来不及了。 「季人,我们……我们只是……」丁芸想要解释,却又结结巴巴地什么都说不出口。 封季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淡淡地要他们快点进门。 接下来的二个多小时,封季人都没有再对刚才那件事发表任何意见,他只是下巴抬得高高的,好整以暇地喝他的咖啡,完全不理会丁芸和马克在说些什么。 他的异常反应让丁芸相当不安。 第十章 该死的丁芸,居然和那个外国男人在门口接起吻来,也不怕他瞧见,好像完全不把他当作一回事。封季人刚刚在别人面前不好发作,现在他和丁芸单独在一间首级车厢里,他压抑已久的怒气再也无法掩藏,谁教她又有事瞒着他,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早有对他说谎的「前科」。 「丁芸。」他不叫她芸,反而叫她全名。「你过来坐这儿吧!」他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要坐在对面的丁芸过来。 丁芸才一坐下,封季人马上就凑过头,深深地、狂热地吻她。丁芸挣扎着,但封季人的吻非常霸道,由不得她微弱的抗议,似要吸尽她口中的香甜似的,他霸气又带点柔情地征服了她;就在丁芸放弃抗拒,任他的吻挑起她体内熊熊的欲火时,封季人却突然放开娇喘不已的她。 「他的吻也能带给你这样的感觉吗?」他问得相当无情。 她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你……你太过分了!」丁芸相当生气,他对她有误解的话可以当面问她,而不是这么羞辱她。 「我和马克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吗?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仍在气头上,她竟然还想替自己辩解。 封季人的态度激怒了丁芸。她不懂,他为什么总是要这么对待她,她不是他亲口说过要疼惜的人吗?她决定把事实告诉他,如果他仍不相信她,她也没有办法,毕竟她和马克之间本来就是清白的。 于是丁芸把她和马克从交往到分手的事简略地告诉了封季人。 「那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封季人从不知道跟别的男人分享一个女人会这么难以忍受,他承认他在吃醋,看到他的丁芸和别的男人接吻,他差点没发疯。 「他是来要求我回到他身边的。」 难怪他会吻她,一晚都缠着她,封季人愈想愈气,她该不会答应那个男人了吧! 看出他的怀疑,她立即摇头。 「不,我没有答应他。」 没答应?那干嘛还在门口卿卿我我的,完全不把他这个现任男友放在眼里!封季人又不满了起来,他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的醋劲有多强。 「那不过是个朋友的吻罢了!」丁芸心情相当低落,面对一个老是不相信她的爱人,让她觉得倍加疲累。 她已付出相当心力,但为什么他仍处处质疑她对他的忠诚度呢?他在她之前难道就没有过别的女友吗?她有点儿心灰意冷地走到对面的位子,拿出行李中的一件外套躺下休息,她不要再和他争辩。 而封季人则望着车窗外的夜色,迟迟无法入睡。 因着地势起伏,位在伦敦北方几百多哩的爱丁堡,就像罗马城一样,它的城市也建在七个小山丘上。街道、建筑物、广场、公园,就在起伏的山岩间渐次展开,组成变化万千的景象。 因为临时决定要来爱丁堡,丁芸和封季人只好舍弃大饭店类型的旅馆,转而在市区找了一家颇为干净舒适的小型b&b.订房间时,丁芸坚持要住单人房,封季人并没有多说些什么,二个人在伦敦浓情蜜意时决定的旅行,如今却像是个愚蠢的错误。二个人谁也不理谁,而且非常明显,连早餐都错开,二人不得不为归期机票交谈时,也是客气得近乎陌生,连眼神也很少接触。 丁芸并不想主动去化开这个僵局,封季人简直无理到了极点,他怎能黑白不分地误会她和马克。他只会把错怪到她身上,他自己也有错啊!他总是想牢牢地操控她,最好她永远乖乖地什么都不要做,只要每天等着他的「临幸」。 但她是不可能这么践踏自己的尊严,如果封季人还是改不了这种性格,她也绝对不能忍受下去;丁芸甚至想过也许和封季人分开会比较好,她过怕这种是非不分、爱恨不明的日子了。 在爱丁堡的这几天,丁芸总是一个人在爱丁堡特别的石枚窄巷中徘徊,偶尔坐在咖啡馆喝杯咖啡,想想事情;后来,她干脆拿出纸笔,为自己做计划。她不能再依靠封季人给她的爱活下去,那只会使她永远活在他对她所带来的影响中,而她不要这样依赖着一个老是不相信她的男人,纵使她爱他爱得那么深!那又怎样?他不会珍惜她的,最后她会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一份永不会有回报的爱。 丁芸已经决定在履行完合约后返回伦敦,她要离开封季人,即使她仍深爱着他。 深夜时分才带着酒意回到b&b的封季人,在上楼回到自己房间时发现隔壁丁芸住的房间似乎透出灯光。已经快三点了,她还没入睡吗?他拿出钥匙开门。 进了门,没脱衣服和鞋子,封季人倒头就往那张柔软洁白的床上顺势躺了下去。他好像又回到没认识丁芸之前的日子,只不过场景是在寒冷的爱丁堡上演。 方才在酒吧里,夹杂在一群浓浓苏格兰腔调的人群里,封季人觉得自己分外寂寞,酒也就喝得更凶了,最后是酒保打电话叫计程车送他回来的。 刻意地和丁芸保持距离,原本为的是要处罚她对他说谎,没想到才不过三天,他就已经后悔了。他不清楚丁芸现在痛不痛苦,不过他倒是被他自己的处罚给搞得痛苦难当,他觉得自己简直痛苦死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好像都已经太迟了,人家丁芸好像每天都很快乐地过日子,只有他才是可怜的输家,每天在酒吧混时间。 酒醉后那股晕眩、不舒服的感觉好像把他五脏六腑翻搅过来似的,他整晚一直灌酒,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是为了要忘掉丁芸和马克的事吗?人家不过跟前任男友亲个嘴,他这个外人管得着吗?唉!说穿了不就是嫉妒心作祟,男人特有的「她是我的」情结。头愈来愈晕了,封季人终于翻个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预计搭乘九点快车到伦敦的丁芸,在b&b客厅等到快八点半仍不见封季人的踪影,她只好去敲他房间大门,要他快一点下楼,以免赶不上九点的火车。 她敲了半天门,却完全没有任何回应,丁芸一试门把,根本没有上锁,她打开门,发现封季人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快点起来,我们快来不及了!」丁芸喊他起床,却发现他全身是酒味。 听到丁芸急促的呼唤声,封季人这才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犹自还在梦乡流连。 「别闹了,该走了!」丁芸使尽吃奶的气力拉起他,她找出他的行李箱,赶忙把封季人的东西塞进去。八点三十分了,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如果赶不上这班火车,他们就搭不了在伦敦布斯洛机场飞往台湾的班机,事关重大,丁芸不得不着急。 封季人一夜宿醉,面对早晨的阳光,他苍白的脸更加难看,头痛欲裂使他几乎张不开眼睛。 「走啦!」丁芸也不多说什么,她拉着他下床,提着他的行李,往楼下奔去。 结果封季人几乎是一路昏睡回台湾,无论在火车上还是后来的飞机上,他完全没有什么气力,只是不停地沉入梦乡;到了后来,他也不免怀疑自己是不是喝了什么可怕的昏睡药之类的东西,但他又隐约觉得自己的昏睡是为了躲避面对丁芸,他已经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了。 回到台北,生活逐渐又恢复正常,一大堆的工作,又有许多记者追着他访问,走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要签名……他又再度陷入了公众与私生活之间的两难。从伦敦回来不过三天,他却清楚感觉到那段无忧无虑、出门轻松自在的日子已经成为过去。如今他又身在繁华嘈杂的台北了,生活又跟从前一样,他觉得自己被困住了,而他厌恶这样,特别是丁芸的合约已经要到期的时候。 他们之间已不再是初到伦敦时的甜蜜幸福,相反地,取而代之的又是冷漠相对。他爱她,就是因为这样,他才那么在意她和马克之间的关系,每次只要一想到那个金发蓝眼的男人比他更早认识丁芸,甚至相恋,封季人就气得想跳脚。天知道这几天他费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克制自己和丁芸保持距离——但他仍渴望着她的唇,她的微笑和她的善解人意,毕竟她是最了解他的人。 但他就是没有拉下脸去跟她说对不起的勇气,他下意识地认为,男人是不可以先低头认错的;更何况,这全是因为丁芸的不当行为所造成的冷战。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就算他真的去认错,那也只不过是为了要留住她、唤回她的爱而已! 他绝对无法忍受她与别的男人有任何牵扯。 他不知道一旦明天丁芸的合约到期之后,她会怎么做?他猜想,也许她也正在为这件事烦恼呢!也许她也正想与他重修于好,却和他一样,苦于拉不下脸而烦恼着。他真的希望她能继续留下来,他早已习惯有她陪伴的生活—— 利用电脑,丁芸很快地和茱莉叶连上线。她一边阅读着茱莉叶的来信,一边回信问她,她可不可以去茱莉叶信里提到的那个法义边境的小国家找她。 茱莉叶在她最近的一封e-mail里提到她目前在那个欧洲的小国一边工作,一边度假。当然,基于保密原则,茱莉叶还是没有对她目前的工作着墨太多;不过,她倒是想了不少形容词来赞美那个小国家的风土民情,令身心俱疲的丁芸好生羡慕。 加上她有好多话想告诉茱莉叶,二个多月没见面,已算是这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所能容忍的最大限度了。她渴望见到茱莉叶,需要有人在她最难过时陪伴着她,除了茱莉叶,还有谁能够呢? 好几次封季人面无表情地经过她身边,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她都清清楚楚听到自己的心碎裂为无数碎片。而她已经学会不哭了,哭泣没有用,眼泪只会让她更恨自己的软弱。 她在爱丁堡时早已下了离开他的决心,那就不该再三心二意,在她和封季人都还没恨对方恨到入骨时绝然分开,那样场面才不至于太过难看。 就只剩下明天了,过了明天,她将离去,不再回首;她要她的爱情完整地结束,虽然她仍深爱着封季人,但她更相信人的感觉会变。有一天……也许幸运地,她能完全忘记这段情感! 关上电脑,丁芸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 这一天早上,封季人破例地要为他下个月才会发行的新专辑,召开一场空前但也许不是绝后的记者会。所以才一大早,记者已群拥在唱片公司特别安排的会场忙着架摄影机、灯光,和测试麦克风。 为了这场记者会,封季人特别穿上义大利名牌prada的黑色紧身上衣及剪裁合宜的同色系皮质长裤,再抹上发油,载着古奇墨镜,整个人好像从时尚杂志上走下来的模特儿,非常摩登抢眼。 丁芸则一如往常,还是t恤、牛仔裤的轻便装扮,连妆都没上。今天是她最后一天的工作日,她仍尽责地帮他默默打点好一切,然后一同驱车来到记者会现场。 到了现场,还没下车,数千名聚集在会场外的歌迷已在高喊封季人的名字,场面显得有点混乱。不得已,封季人只好把车子驶到离会场一条街远的地方,再和丁芸绕道从会场地下室停车场悄悄搭电梯上楼,那些在外头苦候他车子的歌迷绝对想不到他们的偶像早已偷偷进入了记者会现场。 在记者会现场的休息室内,许多工作人员正忙着做最后的准备,化妆师替有点不甘愿的封季人上了些粉,说是待会儿灯光一打,脸色看起来会比较有精神一些。 大家都在忙,没有人注意到一名光头男子的身影正鬼祟地推开休息室的门,朝封季人和丁芸的位置移动。 正在看报纸的丁芸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为什么那个从来没见过、也不像是工作人员的光头男子,鬼鬼祟祟地好像看到猎物似地朝她和封季人走过来,而且那个男子的手正在怀里摸索什么…… 「小心!」丁芸大叫。在她的声音响起的同时,那名光头男子掏出枪向封季人射击。 丁芸本能地推开封季人,子弹射中她,但她仍不顾一切地推倒封季人,和他一起躲过了接下来的几发子弹。现场完全失控,有人哭泣、有人尖叫。 警卫不到五分钟之内就冲了进来,那名枪弹用尽的光头男子试图爬窗逃跑,却被警卫用枪抵住头给逮着。 丁芸全身冷汗直流,不用察看,她也知道自己一定是中弹了,没想到在工作的最后一天居然会受伤。她脸色苍白,一副痛得快晕倒的痛苦模样。 「丁芸!你醒醒!」封季人急切地试图唤回丁芸逐渐失去的意识。他抱起丁芸,赶忙向外奔去。 「你要支持下去,我送你去医院!」他完全顾不得什么记者会了,此刻的他只在乎为他受伤的丁芸,她胸前早被冒出来的血给染红了,那让他心痛不已。 但丁芸什么也听不到了,她已深深坠入了黑暗深渊—— 在病房外等候手术结果的封季人既痛苦又自责,在倍受煎熬的三个小时内,他什么也不能做,记者会也取消了。他只是一直坐在手术室门口等待!他是个无神论者,但现在他愿意祈求神明,只要丁芸能平安无事,他愿意放弃一切,甚至是他最爱的音乐。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对她的爱这么深,直到刚刚面临了可能失去她的痛苦,他才深深了解她对他的重要,他无法想像没有她的生活。 终于,手术室门口的红灯熄了,医生和几名医护人员走了出来。 封季人马上站起来等待医生宣布手术结果。 「丁小姐肩部的子弹已经取出,她目前仍在昏迷中,不过已没有太大危险,她必须再住院观察个几天。」 一听到丁芸没有危险,封季人的心情马上转悲为喜,他连忙谢谢那位医生,然后跟着护士小姐推着丁芸的病床转往加护病房。 丁芸缓缓转醒,肩部传来的剧痛使她忍不住申吟,也使她忆起自己中弹的事。是麻药的缘故吗?她觉得全身无力,口渴想喝水又拿不到杯子倒水,只好按下病床旁的紧急铃召唤护士。 不一会儿,护士真的就像天使般地过来帮她倒水、换药,还很好心地跟丁芸说她的那位帅哥男友趁她还在昏睡时,回家拿她的换洗衣物。 丁芸虚弱地给她一个微笑。 「你的男朋友长得真帅,好像歌手封季人哦!你应该叫他去报名超级明星脸才对!」临走前,那名活泼的护士还不忘「交代」丁芸。 他长得像封季人?拜托!根本就是他本人嘛!但丁芸并没有说出口,她只能在心底偷笑。 她不太记得自己受伤后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封季人记者会开成了没? 一看墙上大钟上的日期,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二天。糟了!她原本已订好今天晚上飞往法国巴黎的飞机票,现在她这副样子,别说搭飞机,恐怕连下床都有问题哩! 就在丁芸试着挣扎要下床走路时,病房的门被打开了,封季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走进门来。 「不要乱动!」封季人一见她想下床,赶快阻止。 「我帮你带了一些换洗衣服,喏!这是你的电脑。」他没想到这个小妮子居然已经把所有家当都收拾好,她是准备来个不告而别吗?太过分了! 一看到电脑,丁芸就眉开眼笑,至少她不会感到无聊了,而且也正好可以看茱莉叶寄给她的电子邮件。 「喂!丁芸,你行李收得那么干净,该不会是想一走了之吧?」封季人把那些大包小包的杂物依序放进病床旁的储物柜里。 「对了,那个坏人呢?」丁芸故意转移话题,而且她也很想知道那个光头后来怎么了。 「还记得那回我们在酒吧外面遇到的三个蒙面人吗?这个光头男子就是逃掉的那一个,警方已经调查出他原来是前科累累的逃犯,为了筹出一笔钱好偷渡到国外去逍遥自在,便带了二名手下写信到公司威胁要钱;公司不理会,他们便计划绑架我……」封季人道出前因后果。 「你不要藉故转移话题,快回答我,你是不是想偷偷跑掉?」他拿了一片苹果喂丁芸吃。 这教她怎么回答嘛!她一边动口又要一边动脑筋想出个答案给他,最后,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如果封季人听得进去,那最好;如果他又发起脾气,她也只好照原定计划,等伤好后立刻赴法国找茱莉叶,此刻的她已经释然了许多。 「我的合约二天前就到期了,我当然要走。」 「你很清楚我们之间存在的不只是合约。」 「可是我受不了你的霸道和自私,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可是你又指控我说谎,你总是不相信我,总是对我若即若离。你自己想想看,你在爱丁堡时每天喝得烂醉,又不理我,我……我不能忍受这种令人捉摸不定的感情。季人,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也会难过的,你知道吗?你的冷漠有时真的会伤人……」说到后来,丁芸已经泫然欲泣。 但封季人只是在一旁沉默地望着她,久久才冒出一句:「还有吗?」 丁芸用手背拭去脸上的泪水,无辜地道:「你从来都不试着体谅我。」 她的话深深震撼了封季人,他不知道自己在丁芸心里的感觉原来这么糟,难怪她想要离开。虽然想反驳她的话,但一经深思,他又觉得丁芸所讲的不无道理,而且她说的全是事实,他无话可反驳。 「如果我告诉你,我愿意改进,愿意修正我的一些不当言行,你会愿意留下来吗?」他问得非常诚恳。 「我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你应该很清楚,我的家在英国,我的朋友、我的工作也都不在这里,我不可能留在台湾的。」她对两人的未来并不抱持乐观想法。 封季人静静地凝视着丁芸,他真的带给她那么深的伤害吗?深到她不愿意让他守在她身边疼她、呵护她,只想要远走他乡躲避他。 他不再是那个放浪洒脱的花花公子,在遇见丁芸,爱上她之后,他开始被迫去想许多他之前从来没想过的问题;如婚姻、如成家,但他没料到丁芸会主动提出要分手!一阵揪心的痛楚狠狠地袭向封季人的心。 「难道不能挽回了吗?」他仍不死心。 丁芸苍白的小脸闪过一丝绝望的神情,不行,她必须狠下心做个了断。 「很抱歉。」泪水又悄悄滑落。 面对她的绝然,封季人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他不要她又说他「沙文」。这次他会让她走,他要自己相信,如果他和丁芸之间真存有坚定的爱,那么丁芸就算在天涯海角,他们还是能彼此相爱;如果他们之间的爱不够坚定,就算他和丁芸朝夕相处也是惘然。 尾声 初夏的剑桥。康河流贯其间,河上有建筑优美的拱桥,河边有青青草地,不少莘莘学子在此划船、野餐、漫步……享受初夏的阳光。 丁芸正抱着一大堆书本,急急忙忙地往大学图书馆走去,明天下午要和指导教授面谈,她可有得准备了。 去年秋天从台湾回来之后,丁芸马上就着手申请于春季入学,重拾她的课本;课程安排得非常紧凑,每周都有交不完的报告和研讨会。丁芸正好藉此耗费心力的忙碌来治疗自己心中的伤口,她不让自己有时间去想封季人,也让自己没时间去后悔和他分手。 若不是如此,她怎么能体会重新再当个学生的乐趣? 假使当初她留在台湾,恐怕她到现今都还是闷闷不乐,每天爱得死去活来的,完全放弃自己的未来,只顾着和封季人纠缠不清。 决定重回剑桥之后,丁芸就退掉了在伦敦东区租的那间公寓,把所有家当都搬到剑桥学生宿舍里的小房间。反正她一天到晚都在图书馆啃书,回去倒头就睡,也不觉得有何不便。 有时难得有空,就和马克及他的新女友一起吃个饭、聊聊天,生活非常单纯规律。她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那时她和茱莉叶身处山中小国,一天一天地让时间淡化她失恋后的悲伤,而她也注意到茱莉叶和那个美丽小国的王子若有似无的情愫。从茱莉叶一待就是大半年看来,她的芳心应是已有归属,丁芸也为她感到欣慰。 那她自己呢?现在可以说是暂且高挂停战牌,她没有心情再谈什么恋爱,她专心致力于学业上,打算继续攻读博士学位,将来在大学教语言学。她渴望安定的生活,不想一辈子都替英国情报局卖命终老。 第二天下午,丁芸顺利完成指导教授交代的作业,随即又火速骑着脚踏车到火车站赶赴伦敦,因为昨晚查尔斯叔叔打电话来说志贞阿姨下周生日,要她回去一起庆祝。 丁芸虽然不懂为什么要提前帮阿姨庆生,但想必他们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刚好她这周要交的报告都写完了,也就答应回家帮阿姨庆生。 坐在火车上,丁芸心里不禁浮现封季人的模样,有他笑的样子,有他生气的倨傲模样,还有他冷漠的酷样…… 丁芸永远都记得那天在医院提出分手的要求时,他脸上受伤的神情。离开台湾后,她没有再回去找过他,虽然她偶尔也会想起远在台湾的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是否仍继续创作他喜爱的音乐?当初回英国时,他的cd她一片都不敢带回来,怕的就是自己会睹物思人。 到了伦敦,丁芸转搭地铁。和往常一样,查尔斯叔叔开车来接她,在回家的路上,二人有说有笑地聊起各自的生活近况。 一进门,丁芸很自然地就往厨房冲,她今天可要亲自下厨帮阿姨做道好吃的菜。 「嗨!丁芸。」 丁芸被眼前的人吓呆了,「你……你……你怎么会……」她连连后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封季人!?而且他正穿着围裙在做菜。 志贞阿姨笑笑地道:「你们年轻人去后院聊聊天,这里我来忙就行了。」她知道小俩口久别重逢,必然有许多体己话要说。 丁芸与封季人只好来到后院。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丁芸终于把这句话给完整讲出来。 封季人的头发剪短了,人也消瘦了!丁芸顿时百感交集,她没想到会在这个情况下和他再度相见。 「我到伦敦来念书。」他直截了当的解开她的疑惑。 「嗄?」又是一个大惊奇,丁芸睁大眼看着封季人。 「我上一张唱片卖得不错,老板让我放假半年,我就选择到伦敦的音乐学校进修,顺便看看你。」封季人努力克制想把丁芸拥入自己怀里的冲动,「刚好联络上查尔斯叔叔,所以……」他耸耸肩,表示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唉,又是那二位老人家设计好的。丁芸在心里想着,她早该想到的,阿姨没事干嘛提前庆生?一定有鬼嘛!不过,她还是很高兴能看到封季人。 「你呢?听说你回剑桥念书了。」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她是不是又和马克在一起了? 「嗯,春天回去的。」丁芸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分手后的这大半年,她不是没幻想过再和他见面时会是什么情况,但那些想像里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尴尬与不安。她低下头,抚玩在向晚微风中摇曳的小玛格丽特。 「丁芸,我……我想知道你的心,我是说……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该死的! 他过去一年茶饭不思,为的就是要问她愿不愿意回到他身边,现在飞过了大半个地球,在她面前他竟然退却了。 「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啊!」丁芸淡淡地回答,觉得他问得好奇怪。 「丁芸,我是指……我以后可以常常来看你,和你见面聊天吗?」他不想自己的穷追不舍又把她吓跑。 过去这一年,他努力改进自己的缺点,也学会了做菜、洗衣服等等家事,为的就是她,他要证明自己并不是她厌恶的那种沙文主义男人。 「你还爱我吗?」丁芸问得很直接,她从封季人闪烁的言词里多少察觉到一些不寻常。 「我当然爱你,不然我为什么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找你!」 封季人深情款款地告诉丁芸,她不在他身边的这些日子里,他有多用心去改变自己,他保证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脾气倨傲、目中无人的封季人了。他不敢奢求她马上就重新接纳他,但至少要给他一个机会。 面对他动人的告白,丁芸觉得很感动,她的眼眶湿湿的。 「你知道这一刻我等了多久吗?」她再也忍不住地投入他的怀抱,流下喜悦的眼泪。她好笨,傻得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以为自己可以忘了他。 封季人紧紧拥着丁芸,他会珍惜这份得之不易的爱,他会永远呵护着她! 在屋内的查尔斯和志贞在看到那二个身影互拥时,才终于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 「他将来会好好待丁芸吧?」查尔斯犀利的蓝眼透过镜片,仔细打量着封季人。 「别担心丁芸了,该担心的是你的小宝贝茱莉叶。」志贞提醒老公,家里的小女儿一出国就那么久不回家,可别被义大利还是法国的登徒子给骗了都不知道。 「茱莉叶?她别去骗人家就不错了!」查尔斯一点也不担心那古灵精怪的女儿。 只是,他们还不知道茱莉叶在法义边境的山中小国所发生的事。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