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相农家女 卷三 上》 第1章 【正文开始】 这会儿胡莺莺正给刘二成做衣裳,准备要去参加会试时穿着。 她做的很仔细,糕糕在旁边玩一只线团子,刘二成原本是在书房看书呢,又钻进卧房了。 他刚进屋还没说话便打了个喷嚏,胡莺莺立即抬头:「你可是不舒服?我给你冲一碗姜茶。」 他们屋子里备着的有红糖以及姜末,开水一冲便能喝了,刘二成喝下一碗当真觉得脑袋发懵,胡莺莺便让他躺着休息一会,她则是抱着糕糕出去瞧公婆在做什么。 如今过完年阴晴不定,下雨的时候卖饺子的生意便无法出摊,只能让一些熟客来家里取。 夏氏才送走一个顾客,雨水顺着廊檐上的瓦片往下滴,夏氏面色不好,沉着脸去了厨房。 胡莺莺看了下,知道自己就算是上前夏氏也不会告诉自己实话,便走过去让糕糕对爷爷笑一笑。 糕糕乖得很,竟然还真的笑了。 刘德忠受宠若惊,赶紧掐灭烟袋,胡莺莺低声道:「爹,娘不高兴了,咋劝啊……那个人也真是的,为啥跟娘闹别扭?」 其实胡莺莺根本性不知道夏氏为何不高兴,只是胡诌一句罢了,刘德忠原本就没那么多心眼,立即就跟着说道:「那个马大姐就是故意的,说她儿媳妇给她拿了一对金耳环,笑话你娘啥都没有,要我说,金耳环能吃吗?」 胡莺莺一怔,她知道夏氏是不在意这些的,可若是跟人对比起来输了场子,是个人心里都会不舒服。 她又对着刘德忠打听了一番马大姐是谁,第二日特地去打探了一番,马大姐长的粗糙,一头白发,两个金耳坠子确实耀眼。 胡莺莺回去想了好半天,终于想到了个法子,趁着得空,拉着夏氏笑到:「娘,我帮您染一下头发吧!」 染头发?夏氏不解:「这……头发如何染?」 她头发花白了些,倒是真的想染,可也从未听说过染头发呢! 「肯定要花很多银子吧?娘就不倒腾了,一把年纪了也骚不动了!」 胡莺莺拉着她坐下:「娘,不浪费银子,这头发一染呀人能年轻好几岁呢!」 谁不想变年轻?尤其是女人!胡莺莺赶紧准备了黑豆加了米醋来熬,熬好之后去渣取汁,均匀地涂到夏氏的头发上,约莫半个时辰洗掉,夏氏摸着自己的头发简直不可置信! 「真的都变黑了?」 胡莺莺也很满意:「娘,真的都成黑发了!」 一向老实的刘德忠都忍不住多看几眼:「的确像你年轻那会儿。」 胡莺莺给她别上过年时二成买回来的簪子,夏氏一下子年轻了五六岁。 她想到马大姐,忍不住借口出去买盐溜达到了马大姐跟前。 好几个人差点没认出来夏氏,等看出来她时都惊叫:「你这头发!怎么变黑了?」 夏氏骄傲滴扬起下巴:「我儿媳妇给我染的!」 几个老妪都十分艳羡,马大姐冷笑:「你总说你儿子是举人你儿媳妇又聪慧过人,我怎么不信白发还能变黑?我瞧瞧你这……」 她走过去一摸,夏氏的黑头发是实实在在的。 夏氏一把打开她的手:「你摸啥呢!」 其他几个老妇人都恭维起来,求着夏氏也带她们染一染头发,这其中有跟夏氏关系还不错的,夏氏便答应了回去问问莺莺。 这都是小事一桩,胡莺莺让夏氏把那剩下的黑汁拿给那些人,眼见着原本头发花白的几个妇女忽然间都满头黑发,马大姐嘴上不上心里羡慕坏了。 谁人不羡慕夏氏有个这样灵巧的儿媳妇呢? 刘家儿媳会染发的事儿一传十十传百,许多有白发的人都求上了门来。 染发方子深得许多头发花白之人的喜爱。 一头黑发当真可以让人看起来年轻好看许多,谁也不愿意顶着一头白发。 许多人慕名而来,胡莺莺查阅了书籍,悉心实验了好几次,配制出来的染发膏清香淡雅,能持续月余不褪色,且有护发功能,用了之后头发顺滑,亦不会脱发,口口相传之下想要购置染发膏的人越来越多。 胡莺莺做了许多,专门买了小直筒装起来,一盒一盒的,每次都很快卖出去了。 就是马大姐,也要舔着脸来求夏氏卖给她一盒。 一时间夏氏成了老太太中最受欢迎的人了。 得闲,胡莺莺与夏氏凑在一起数银子。 银角子,铜板,堆了小半个床,糕糕在旁边捏着个煮熟的红薯在啃,她如今扎了两颗白嘟嘟的小米牙,特别喜欢咬东西。 胡莺莺与夏氏数了半日,叹道:「卖饺子赚了约莫七八两,染发膏赚了差不多十两,加上先前攒下来的五六十两,现在咱们总共存了七十多两银子。娘,京城买个院子得多少钱?」 夏氏沉吟一番:「那不得个二三百两?还都是顶普通的院子!」 第2章 这压力还是有点大,但胡莺莺还是很自信的。 「娘!咱们一定可以存够钱买院子的!」 这也是近期最要紧的目标了。 夏氏自然也想买房子,老人家嘛,总想着有个房子才是家,租赁旁人的屋子终究不踏实,若是哪一日被人赶出去了如何是好? 但夏氏没那么乐观,房子并不是好买的,她心里琢磨着怎么这至少得再攒个几年吧! 这一日何柏谦夫妇来了,夏氏慌忙做了一桌酒菜,何柏谦原本不甚说话,喝了酒之后没忍不住肆意说了起来。 「刘兄你可知道!张海那厮竟然买了一处房子!原本我与他都约定了不发举人财,跟刘兄学习,可张海如今真的与咱们不是一路人了!」 刘二成淡淡说道:「过几日就考试了,你少喝些。」 何柏谦仍旧觉得不解气,喋喋不休地谴责了张海几句,倒是林氏忍不住开口:「其实中举之后基本上人人都发财了,说不清的乡绅老爷要给你送银子,你不要,是你的选择,张海如今巴结了徐大人,愿意过好日子那也是他的选择,咱们不必这般。」 可何柏谦心里那口气就是出不来:「张海就是背信弃义!」 他喝的有些多,最终还是刘德忠架了牛车送他两口子回去。 刘二成没在意何柏谦的话,在张海选择投奔徐大人之时他就决定视张海为普通朋友了。 他举着书,平静地看着,胡莺莺端了一盏茶放到桌上。 她秀气的脸上带了些愁绪,刘二成很快就捕捉到了。 「你怎的了?」 胡莺莺也不隐瞒:「我总觉得这世上人心太复杂,生怕哪一日有人要害你。」 曾经以为刘二成与张海也算是很好的朋友了,两人都很赤诚,可却没有想到,会到如今这样。 刘二成放下书,他很平静:「这几日我细细想了一番,其实他也没什么错,只是追求了自己想要的,这没什么。我想,张兄不是那样会害旁人。」 胡莺莺依旧是愁,她怎么就觉得京城有些可怕呢? 这会儿,张海正与徐大人说话。 徐大人笑吟吟的:「你是说那个刘成学问极好?」 「徐大人,刘兄文章的确不差,我见识了赵兄与马兄的文章之后,更加笃定刘兄也会得个好彩头。」 徐大人笑了笑:「是吗?」 他眸色不易察觉地暗了暗:「我倒是觉得你很不错,只是可惜了,本官为你打点了那么多,若是忽然出了个文章不错的刘成,只怕你到时很危险。」 张海犹豫了下:「徐大人,您……」 「只盼着这刘成能拉个肚子或者怎么样,耽误了一天考试,就决计争不过你了、哎,可惜啊!」 徐大人走后张海沉默了许久。 临考前一天,夏氏紧张得不行就特意去买了一碗馄饨「这家馄饨的汤底好喝,你俩都喜欢,二成,娘特意买了一碗。」 刘二成笑道:「我去喊莺莺。」 夏氏却道:「你吃你的吧!我给她留的在灶上热着,给她八个,给你七个。她这会子带着糕糕睡觉也没空吃这个。」 刘二成点头,取了筷子便要吃起来。 这会儿胡莺莺是在睡觉,但却忽然醒了,她想到梦里的事情,吓得赶紧鞋也不穿冲了出去。 桌旁刘二成正端了一碗馄饨,正夹了一只要往嘴里送,胡莺莺吓得扑上去就打掉了那只馄饨。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刘二成以及夏氏都有些冷怔。 「莺莺你干啥?」 胡莺莺心惊胆战,好一会才平静:「我……我梦见相公吃馄饨,拉肚子拉了好几日……」 过两日便是会试,若是拉肚子拉了好几日还了得! 夏氏面色一变:「这馄饨不能吃了!我去扔了!」 刘二成却拉住了:「娘,不能扔,这馄饨若是真有问题,也该查一下到底是什么问题。」 这怎么查呢?根本没有头绪。 最终,还是作罢了,刘二成是非常相信胡莺莺的朋友他站起来说道:「至少让老板把这馄饨吃下去。」 说去就去,夏氏拿着馄饨去了馄饨铺,只说没煮熟,要老板自己尝尝。 老板正要推脱,夏氏骂道:「亏得我们日日在你家买馄饨!今日你若是不吃我便闹大!你竟敢坑害举人老爷!」 她一番连吓带骂,那人总算是把馄饨吃下去了,但却不愿意说出来是谁要他干的。 夏氏也没空追究,拿了赔偿的钱走了。 刘二成没吃馄饨自然也没拉肚子,好好休息了两日便精神抖擞去参加考试了。 在考场门口遇到张海,刘二成只看了一眼,张海立即说道:「刘兄,预祝你前程似锦,当然……将来无论发生什么,愚兄都愿意给弄帮助。」 第3章 刘二成心中自己明白了什么,但最终也没说话、而是转身走了。 张海捏紧拳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一次就算他欠刘成的好了! 张海瞧着何柏谦与刘二成两人热络地搭话,接着并肩离开,脑中浮现曾经三人一起考试一起上京的情景,有些后悔,但如今已经做了选择,后悔也没什么用,只能握紧拳头赶紧回徐大人那里。 会试结束,刘二成闲了下来,与何柏谦也时常走动,两人时不时一起喝个小酒,林氏夜爱过来陪着糕糕玩。 她是很喜欢孩子的,可惜自己暂时还没有怀上,只能看看旁人的孩子解解馋。 见林氏眼馋,胡莺莺笑道:「等会试结果出来之后你再有孩子也不迟,如今也不必急。」 的确是这样,如今会试结果未出,的确不适合要孩子。 两人在屋子里说了会话,出去时便见夏氏说开饭了。 可刘二成与何柏谦却迟迟没有出来,胡莺莺过去喊了他俩才过来坐饭桌旁。 可吃饭时两人还是忧心忡忡,最终还是何柏谦没忍住说道:「昨儿京城死了个人。」 夏氏不觉得有啥:「死人也正常,哪里不死人呢?你两个抓紧吃饭。」 何柏谦面色凝重:「死的是个举人,听闻学问极好,多人推断他必定能中前三甲。」 夏氏惊得筷子都要掉了,胡莺莺更是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会这样?怎么死的?」 何柏谦摇头叹息:「说是喝了酒走夜里不小心坠入井中。」 刘二成始终没说话,但这样的事情还是闹的人心惶惶,夏氏赶忙说:「还好你两个不是爱出去喝酒之人,肯定不会出这种事情!这也人命了,咱们管不了!来,吃饭吃饭!」 可第二日夏氏便不这样说了,因为何柏谦急匆匆地来了,面上都是汗:「刘兄!京城又死了个举人!也是学问极好的!这两个人的死实在是蹊跷!王爷都亲自下来查这件事了!」 刘二成手中的书蓦然捏紧。 胡莺莺也忍不住呼吸紧张:「这些人就这般张狂么?京城之地也敢撒野!」 刘二成沉声道:「为了名利前途,有的人不会把人当人当人。」 夏氏吓到了:「二成你这几日千万不能出门,大侄儿你要么也搬来这里住,大家一处也安全些!」 何柏谦摇头:「伯母,我倒是不要紧,我学问一般,此番都不知道能不能考上,自然不担心这个。只是……刘兄天资卓越,我怕犹如盯着他,适才来提醒一番。」 何柏谦很快走了,夏氏忍不住骂道:「还有没有天理了!怎么学问好反倒能招来杀身之祸!那些狗东西有这功夫不如拿去读书!」 骂完,她又紧张地检查刘德忠买回来的菜以及其他生活用品,生怕别被人做了手脚。 胡莺莺也是担心得很,原本染发膏的生意做的是很好的,可如今怕惹祸上身,暂且也只能停下来了。 谁知道此事愈演愈烈,众多考生中好几位特别突出的都有了状况。 不是受伤就是被吓得一病不起,好几个人又差点送命。 唇亡齿寒,兔死狐悲,刘二成心里并不怕,但想到那么多人苦读十几年好不容易成了举人,就算会试中不了,将来也能比普通人日子要好很多,如今一死,什么都成了空。 这些人的父母妻儿该多伤心? 他思及此处,越发体贴自己的爹娘与妻子。 晚上刘二成亲自打水给夏氏以及刘德忠洗脚,老两口受宠若惊,夏氏喊道:「哪里就用得着你来打洗脚水?快回屋歇着去!」 「娘,您把我养这么大,打一盆洗脚水也是应该的。」 给夏氏以及刘德忠洗完脚,他又挨个给他俩捏肩捶背,伺候得夏氏舒服得几乎要落泪。 但很快夏氏还是催他回屋:「莫要让莺莺自个儿带糕糕,你也去瞧瞧。」 刘二成点头回屋,见糕糕已经在小床睡着了,胡莺莺正要去洗漱。 他端着洗脚水说道:「我来给你洗。」 因为这不是第一次刘二成给胡莺莺洗脚,她倒是也习惯了,刚刚抱着糕糕腰酸背痛的这会儿可以休息下了,胡莺莺扭扭脖子说道:「京城的日子可真是不容易啊。」 这是她的真心话,原先在小城里,虽也会有些勾心斗角,可也极少有这种直接把人弄死的事情,真的叫人胆寒。 刘二成细心地给她揉脚,他的手力道正好,捏的胡莺莺很舒服。 半晌,刘二成抬头说道:「哪里都有恶人,在村里时不也有赵翠儿把山洞口堵住想要山羊弄死咱们?可惜她没有得逞。我想大约人确实有命里注定一说,何须瞻前顾后?活好当下便是。」 第4章 她玉足纤巧,脚趾头圆润晶莹,还染了凤仙花汁,看着十分养眼,在手中把玩也是很有趣。 胡莺莺一想也是,但却有些不服气:「赵翠儿的事情也怪你,若非你引得她心生幻想,她怎么会觊觎你?得不到就想破坏,哼!刘二成啊刘二成,你说你学问好长的又好,处处被人盯着,我夜里怎么睡得着?」 她原本也是几句玩笑似的话,可却发现刘二成忽然站起来,直接把她摁到了床上。 「是,为夫的错,为夫这便同你致歉。」 才说完,衣衫便要被扯开,胡莺莺赶紧反抗:「我不是……」 刘二成淡笑:「你不是这个意思?」 胡莺莺点头:「就是闲聊!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刘二成却在她唇上一啄:「人各有命,活着的时候就该多行爱行之事,比如……行房。」 胡莺莺不仅反抗不得,还被他带得越发亢奋,还好糕糕在小床里睡的跟小猪似的也没有醒来。 亢奋了几乎一个多时辰,刘二成才把胡莺莺松开,她困的眼睛迷离,最后还是他给她清洗一番,掖好被子拥着她睡了。 胡莺莺睡的很沉,迷迷糊糊中看到刘二成在顾大人家的前厅里坐下来,与几个人说话,具体说什么听不清,接着她就看到一个病弱的年轻男人与刘二成说了几句话,转身时原本带笑的脸却瞬间变得扭曲起来。 第二日起来之后胡莺莺还有些心惊,刘二成已经去读书了,糕糕还在睡,她赶紧穿了衣裳去书房找他。 「这几日你可要去顾大人家?」 刘二成见她匆忙过来衣服也不整齐,给她理了下领子:「今日是要去一趟,听闻顾大人这几日摔伤了,我得去看一看。」 胡莺莺原想跟刘二成一起,可糕糕哭着缠着她,最后胡莺莺只得放弃。 她低声道:「你若是遇见一个穿草绿色衣裳的男人,一定要留意他,仔细他的一举一动,此人不简单。」 刘二成心中顿时明白,刚要走,胡莺莺那双漾着泉水的眸子又都是忧愁:「早些回来,切莫多留。」 如今外头危险,她着实担心。 刘二成点点头。 到了顾大人家果然又瞧见个病弱的年轻男人也在,这人正是前几日被命案吓病了的举人蔡兴义,他面庞惨白,与刘二成打招呼:「早听闻刘兄大名,原来与顾大人也有交情,顾大人原本也是负责查清举人一案的,可谁料到摔伤了腿,这凶手实在是丧心病狂……」 他说着又浑身发抖,四下里看,似乎真的非常害怕。 刘二成看了看他身上那草绿色的衣裳,安慰道:「现下咱们在顾府,没什么可怕的,蔡兄保重身子才好。」 蔡兴义喘了一会才说道:「让刘兄见笑了。」 两人一道去看了顾大人,顾大人伤的也不严重,并未过多透露什么,倒是蔡兴义拿出来一篇文章请教,顾大人略微点拨一番,蔡兴义又同刘二成讨论一番,刘二成这是第一次在顾大人跟前谈论学问,竟然支支吾吾,颇有些答不出的样子。 顾大人皱眉,着实有些失望,他原以为刘二成文章写得好口才应当也不错,如今看来还是有待提升。 倒是蔡兴义虽然病弱,对答之时倒是不错。 两人从顾府离开,刘二成也未发现蔡兴义有何不妥之处,只是问到蔡兴义身上那股子药味儿,微微有些恶心。 回去之后刘二成在心里反复地回想,没忍住问胡莺莺:「你可知道有什么药的味道是腥的?」 先前胡莺莺为了制香试了不少中药,她微微想了想:「最腥的大约就是人血。」 刘二成心中一沉,脑子里的思绪却渐渐浮上来。 蔡兴义身上那股子奇怪的味道,当真是像人血! 没出两日,京城又添一桩命案,死者亦是一名学问极好的举人,此事闹到了朝廷之上,皇上震怒。 「朕养你们一个个的就是吃闲饭的吗?!一桩命案迟迟查不到真相!还又添了一条人命!」 他吼完气得一手撑在龙椅一侧,一低头却无意中看到自己黄色的龙袍上似乎多了一丝什么东西。 「李李李全!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皇上倒吸一口冷气。 太监李全赶紧低着头凑上去,一句话不敢说。 皇上心里直抖,嘴上却什么都没再说,下了朝盯着那根白发看了好一会,挥手喊道:「再给朕检查一番!朕就不信真的有了白发!」 李全叫了两个宫女过来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也不敢欺君,只得如实答道:「皇上!您,您头上确实长了些白发……」 「大约多少根?全部剪掉!」 李全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硬着头皮答道:「约莫……几十根……」 第5章 皇上心口一疼,自己也就才四十出头,竟然会有白发了?! 想来也是,近来果实烦扰,朝中不宁,他的确连着好些日子睡不好了。 究竟是谁如此猖狂,敢动他的新晋举人,皇上越想越是忧心。 原本就指望今年能从新一批考生出选拔出几个得力干将,稍加培养,自己也多些力量,如今看来只怕也要被人搅浑这趟水啊! 皇上闭紧眼睛,额上冒汗,李全吓坏了:「哎哟皇上哟,您可不能不高兴,这白发如今又有什么?听闻近来民间颇为流行一种染发膏,用了之后头发黑亮,简直年轻十岁!朝中友谊好几位大人都悄悄用了的,你若是也想用,奴才着人去帮您寻来!」 皇上猛的睁开眼:「怪不得这几日我看那起子贼眉鼠眼之徒精神了许多,原来是染了黑发?李全,你速速替朕也寻些来!」 李全办事迅速,替皇上寻来染发膏之后,没多大会皇上便是一头黑发,一丝白的也瞧不见,中午高兴的还多吃了一碗饭。 见皇上高兴了,李全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打听到的事儿拿来当笑话供皇上取乐。 「奴才不敢擅自做主,因此细细打听了做这染发膏之人的背景,这一家子姓刘,原本在乡下种地,后来为了家里读书的儿子搬到了县城,接着又搬来京城,据说头脑灵活,做过麻辣烫的生意,又会制香,卖饺子,做染发膏……」 皇上爱听民间之事,下头那些平凡的人过的越好,他就越满意自己治理的天下。 「赏,重重地赏赐下去,也算是对他们做出来染发膏的鼓励。」 李全赶紧劝道:「哎哟皇上这可不能赏哟,这一家人的儿子名叫刘成,才参加了会试,若您这个时候赏赐了,实在是……」 皇上挑眉:「已经是举人了?那为何还要做些小生意赚钱?」 人人都知道做了举人不知道多少人会送礼过去,所受的礼物也足够在京城安家了。 李全答道:「皇上,这一届举人说来有趣,刘成此人不愿意收礼,来到京城之后依旧自力更生,他两位好友也是这般,只是后来其中一个还是投靠了徐大人门下,如今也发迹了。」 这话叫皇上面色一沉,李全吓得赶紧跪下,好一会才被允许起来。 举人命案一事迟迟没能被解决,这倒是算了,京城风言风语越发严重,各种说法都有。 刘二成虽然不出门但多少也听到了些。 这一日夏氏出门买菜回来眼睛红红的。 胡莺莺赶忙接过来菜心疼地问:「娘,您怎的了?」 夏氏揉揉眼睛:「没啥,就是方才在街上遇着刘一伙人,说是周文杰的爹娘与妻儿,哭的真是惨呐,他娘满头白发据说是一夜之间出现的,周文杰据说才华横溢长的也是一表人材,那凶手真是个杀千刀的!」 胡莺莺也有些唏嘘,夏氏摇摇头:「官府如今悬赏三十两银子,只可惜仍旧是毫无线索。」 夏氏唠叨一阵继而便去烧饭了,胡莺莺与刘二成说起来周文杰之事,他也是默然。 好一会,刘二成轻声说道:「莺莺。」 他只是喊了她的名字而已,胡莺莺心里已经非常清楚了,他也想插手此事。 这回的事情有多危险谁都知道,凶手在暗,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对你下手。 但胡莺莺更加知道,刘二成将来要走仕途,会遇见更多黑暗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永远局限于这个小院子里呢? 「相公,你去吧。」胡莺莺沉声道。 刘二成眉眼中都是意外,莺莺竟然知道他心中所想,这也就罢了,她竟然也没有提出任何反对的说辞。 「此事安危不定,我会尽力保全自己,若是人人都不出头,只怕那人会更丧心病狂,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也该做些有用之事。」 胡莺莺当然心疼他,但此时也是只能同意。 「旁的话我不多说,你万事当心,可有什么计划?」 刘二成低低跟她说了些自己的想法,胡莺莺心中忐忑,但还是支持的。 这一日下午刘二成就去街上了,他去了书铺子里买书,恰逢几个书生也在,刘二成情不自禁吟诗一首,惹得众人惊才绝艳。 他先前来到京城之后极少与其他人走动,如今忽然出来这般显露才华,不仅有人叹道:「虽然周文杰死了,可如今瞧着刘兄才华更在他之上,说不准也要中个前三甲!」 刘二成轻笑:「不敢不敢。」 这消息传得快,立即不少人都知道了刘二成之前虽然默默无闻,但实际上才华横溢,很可能代替周文杰成为佼佼者。 张海也遇到了刘二成一次,他面色凝重:「刘兄,你这是何苦?那人并非是你……」 第6章 刘二成抬眼看他:「张兄,事已至此,你我已然走了不同的路,但这件事我还是希望你是干净的。」 张海摇头:「徐大人可是当朝国丈,有他在,他的门生便可安枕无忧,要我说不如……」 「张兄,打住。」 张海没再坚持,只是心中颇为惋惜,这个刘成怎的就如此不开化! 为了那一点子倔强,只怕命都要没了! 刘二成故意拿自己做饵,此事顾大人也是知道的,暗中派了不少人跟着他,只可惜一点进展也没有。 那人并未朝刘二成下手。 足足十日过去了,毫无动静,皇上再次动怒,下令三日之内查出真相。 晚上刘二成躺在床上面上也是不解,按照他的推断凶手肯定会按耐不住对他动手,可怎么迟迟等不到? 胡莺莺早已睡着了,嫩白的脸上都是安详。 可是忽然她皱皱眉头,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道:「哪里一股子糊味儿?」 刘二成吸吸鼻子,揉揉她的脸颊:「我怎么没闻到?怕不是你做梦?快睡吧。」 可那糊味儿的确是非常明显,胡莺莺心中不安,掀开被单子操起一把刀就往外冲了出去。 刘二成也赶紧跟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豆子跟另外一个壮实的小伙已经押着一个人进来了,嘴里喊着:「胡姐姐!抓到了!这个人在放火烧你们家!」 屋后头的确在冒烟,惊得夏氏也起了,所幸火势不大,很快就扑灭了。 被捉住那人面上涂得都是灰,刘二成走上去一把擦掉他脸上的灰,一巴掌打了上去! 刘二成虽然素日里都很温和,可今日这事儿实在是过分,他毕竟是个男人那一巴掌也是厉害,那人疼的偏过头去。 是个面生的男人,立即就要咬舌自尽,胡莺莺眼疾手快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布:「谁让你来的?」 那人没动,胡莺莺与刘二成对视一眼,知道这人只怕不会招,而京城复杂,若是直接送官并不一定就有结果。 夏氏气的不行:「这狗东西!竟敢放火!亏的莺莺提前喊了豆子跟他表弟过来守着,否则岂不是就要烧死咱们了?」 胡莺莺笑笑:「不肯招也没啥,只要他能忍得住。」 刘二成似乎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把那人鞋袜一扯掉,就拿着树枝挠了起来,精神上可以忍耐的东西身体还真是忍不了,刘二成挠起来那个人笑的不能自己,奈何刘二成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直到那人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这才作罢。 刘二成只停了片刻,也什么都没问,又继续挠了起来,那个人终于忍不住了,一边笑一边说道:「是……是蔡兴义……」 刘二成要豆子跟他表弟轮流守了俩时辰,天才蒙蒙亮就带着这人去了顾府。 顾大人生病才好,见到刘二成带着个麻袋来还有些不解:「这是?」 刘二成赶紧解释一番,顾大人凝眉半晌才说道:「蔡兴义乃徐大人的义子,徐大人乃当朝国丈红此事我一人处置便可,你便不必再参合进来了。」 毕竟刘家是从下面来的农民,毫无根基背景可言,徐大人若是动怒只怕轻易便可以让刘家一家子丧命。 可刘二成却不退缩:「顾大人,晚生既然来了便是为着查明真相,还举人们一个公道,天理昭昭,有何可惧?」 顾大人笑道:「好一个天理昭昭有何可惧!我若是还有一口气必定会护着你!」 官府拿了人证物证,很快就上门捉拿了蔡兴义,原本蔡兴义病弱得很,被捉拿之时却奋力反抗哪里还有半分病弱的样子! 他大喊义父救我,却没什么用,最终还是被抓走了。 徐大人气急,这不等于在打他的脸么? 蔡兴义做事的确不妥,但那是他徐某的义子,顾庭起竟然如此不留情面,想到刘成那泥腿子也敢与自己对着干,徐大人更是愤怒不已。 他沉吟一番把张海叫到了跟前。 「我原本有意培养你,只是你那同乡着实有些不通情理,只怕往后会连累你,张海啊,你若是能想法子处置了他们一家,本官保证你必能留在京城,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张海心中忐忑,挣扎一番应了下来。 这不能怪他,人都是自私的,想必今日之事换成刘成也是会这样做的,张海一边想着如何把刘家赶出京城,一边安慰自己这样的事情在京城比比皆是,自己没有必要多想。 一个不小心,他竟然从台阶上踏空,直接摔了下去! 这台阶委实不低,张海摔的异常惨重,大夫来瞧过之后竟然说他右腿永远都好不了了…… 张海震惊,拖着残腿哭着哀求大夫救救自己,可大夫也非神医,的确救不了,很快便走了。 第7章 作为一个举人,腿短了,前程基本上也等于毁了。 他原本也并非才华十分卓越之人,如今境地难堪,也没有什么背景,徐大人得知张海腿短了只说了句废物便不再管。 徐府之人也知道张海指望不上了,跟着他也没有前途,便不愿意再跟着他,临走时还顺走了张海许多东西那都是徐大人赏赐给他的。 张海独自一人吃饭都是问题,这便罢了,没几日徐府来人说要把这房子收回,张海身上也没多少银子,只得变卖了两件好衣裳,瘸着腿也不知道去哪里,下不了脸面去投靠何柏谦,只能暂时住客栈里养伤,期待着会试结果出来之后自己能得个不错的名次,看到时候能不能被官府注意到。 他虽然腿瘸了,智慧还是在的。 那边徐大人原本是在设法营救自己的义子,却因为顾庭起的死板怎么都松动不了,气氛之下原本想去求皇后吹吹耳边风让皇上下令放了蔡兴义,可却忽然听闻皇后被禁足了! 「到底所为何事?」徐大人一口茶差点没噎死自己。 下人答道:「皇后娘娘……嫉妒丽妃头发柔顺黑亮,着人给她下了药,被查出来了,皇上便禁足娘娘,听说也是生了好大的气!」 徐大人心口起伏,如今皇后自身难保,还如何为他说话? 他越想越觉得这时运太差,原先仗着自己是元老重臣,加之贵为皇后亲爹徐大人非常自傲,如今却被人这般折磨掣肘,心中烦闷不已,加上年纪已大,一时遭受不住打击竟然吐了一口鲜血! 顾庭起那边很快查明真相,蔡兴义为得状元不择手段,害死了好几位举人,装作病弱蒙混在徐府,真是罪大恶极。 蔡兴义很快被砍头,顾庭起因为有功,被皇上重重嘉赏,再次提拔。 他心中却也明白自己之所以能查案如此顺利还是多久了刘二成,当即跪下诉说实情,并不敢把功劳全部领到自己身上。 这是皇上第二次听说刘二成的名字,心中又好奇也带着些喜悦,看来本次选拔也不全是大臣们的人,这刘二成瞧着就很不错。 但如今会试成绩还没出来,皇上也按耐住了。 「既然如此,你赏他些东西便是了,在朕眼里,这些依旧是你的功劳。」 顾庭起心中清楚,回去之后暗自把刘二成叫到家里拿出来一包银子给他。 「如今你们刘家还居无定所,不如安置个院子,这是我一点心意。」 刘二成赶紧拱手道:「顾大人,晚生生受不起,此次查案子,官府已然把赏银发放了,您不必再多出这些。」 他态度坚决,顾大人竟然都说不过他,最终叹气:「你竟然是比当初的我还要固执!你啊你,算了,往后你我日子还长,这条路,远着呐!」 命案结束,日子平息许多,天气渐渐暖和了,在等会试成绩出来之前,刘家倒是很和乐。 院中一株原本看着毫无生机的老桃花竟然开了点点粉嫩的花瓣,刘二成在桃树下栓了秋千,糕糕与胡莺莺坐在一起玩。 母女俩衣襟被风吹起来,漂亮的脸庞有几分相似,瞧着真是岁月静好。 刘二成拿着书坐在一旁看,夏氏刚炖了一碗鸡蛋羹端出来要喂给糕糕吃。 那黄嫩的鸡蛋羹糕糕最喜欢了,还滴了麻油,爽滑得不行,她不一会就吃完了,胡莺莺给她擦擦嘴,亲了口她肥嘟嘟的脸颊:「糕糕真棒呀!」 糕糕笑嘻嘻,扭头朝树底下看去,嗯嗯喊了两声,胡莺莺笑着,糕糕又挣扎着要过去看,胡莺莺只得抱着她往前凑。 桃树根旁边一窝黑黑的什么东西,胡莺莺吓了一跳,赶紧喊刘二成过来看,刘二成笑道:「就是蛐蛐。」 原来是蛐蛐,胡莺莺也不怕了,教着糕糕喊:「蛐蛐儿,蛐蛐儿!」 恰好刘德忠从外头回来,听到她们在说蛐蛐,便凑过来看,这一看可不了得! 「这蛐蛐……可是极品!」 刘德忠自从来了京城,闲着没事的时候会出去逛逛,瞧见过不少喜欢逗蛐蛐的人,原本他不屑一顾觉得这些人怕不都是吃饱了撑的,花大钱买蛐蛐玩?这在野地里不到处都是么? 可刘德忠越看越多,便发现蛐蛐与蛐蛐还是不同的,斗蛐蛐时能稳赢的蛐蛐太少,一般选购时要看的便是龙形,牙口,咬口。 若是碰到个老红牙,一口便能咬死对方,那简直是有钱人争着买呀! 刘德忠颤颤巍巍拿着个网子跪在地上就 捉住了那几只蛐蛐。 「这东西!能卖大钱!」素来少言寡语的刘德忠面色都涨红了。 胡莺莺与刘二成都不了解,还没说话,夏氏拎着擀面杖出来:「老头子!你说真的?」 「真的!我这就去找老郭!」 第8章 家里人半信半疑,也没人跟过去,刘德忠拿着几只蛐蛐过去,没多会竟然带了一百两银子回来! 他一辈子都没有这么辉煌过,他发现的蛐蛐,去卖的蛐蛐,一百两啊!想想村里哪个男的一辈子挣到过一百两? 刘德忠嘴巴像忽然装上了马达,颤抖着嘴描述:「我一过去,那些人便开始哄抢,没多久就出到了一百两的价格!我原本想再等等,可若是出了岔子如何是好?这一百两啊咱们拿回来凑一凑恰好可以买房了!哎哟!今儿是不是个大吉日子?二成,这是咱祖上积德了,你速速写信回去让你大哥记得给祖宗们上坟多烧些……」 夏氏听的聒噪,拿一块银子塞住了他的嘴:「瞧你那没发过财的样儿!」 刘德忠总算消停了,一家子也的确高兴得很,这下家里所有的银子加一起确实是可以置办一所宅子了。 但刘二成考试结果未出,暂时还是莫要买房子,一家子便决定还是再等等。 天气一日比一日好,顾府着人送来了些新出的糕点,胡莺莺为了礼尚往来,便与刘二成一起带着些薄礼去拜访顾家夫妇。 顾府盛情招待,用过饭之后顾夫人拉着胡莺莺说,她是很喜欢胡莺莺的,觉得我她虽然是小地方来的,但看着礼数也很周全,人又漂亮,说话温声细语,让人心生亲近。 胡莺莺见顾夫人似乎面颊上擦了厚厚的粉也掩盖不住几颗斑,便委婉地告诉了她一个美白方子,顾夫人高兴的不行。 她如今虽然也三十几岁了,但依旧是爱美的,脸上的斑苦恼了许久,正想得些祛斑的法子。 俩女人在聊些琐碎之事时,顾大人与刘二成在书房里则是棉的严肃。 「刘成,我不妨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皇后怀孕了,徐大人在皇上跟前哭诉自己膝下无子,只一个女儿做了皇后,好不容得了个义子还死的那般惨,皇上颇为动容,赐了他不少好东西以示安慰。我想,徐老狐狸只怕彻查下来不免要对你我动手了。」 刘二成立在那里波澜不惊:「多谢顾大人提点。」 原本顾大人以为刘二成听了这些多少有些慌乱,却不想他几乎没什么情绪波动。 「怎么?你不怕?」 「晚生怎会不怕,只是世上之事都难以说清,既来之则安之,怕也没用。」 简短两句话让顾大人也平静下来:「你说的是,既来之则安之,若是皇上真的放任这等小人在朝中肆虐,你我也没办法,天下之大,去处之多,人生短短几十载,也没什么。」 在顾府没待多久刘二成便待着胡莺莺回去了,面上淡定,心里头却在想事情。 他有些动摇了,自己在这虎狼之地也便罢了,父母妻儿跟着他担惊受怕实在不好。 不如……在自己尚未安定之前送他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或者自己若是能做个知县,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京城也是不错。 刘二成心里在想事情,虽然没说出来,胡莺莺也感觉到了。 他思考的时候捏她手的力气便大了许多,但却不自知。 胡莺莺静静地想,不知道顾大人与他说了什么? 「相公,你抓疼我了。」 胡莺莺娇嗔,刘二成这才发觉,赶紧松了点手,拉起来她的手指轻轻亲了一口。 「可还疼?」 胡莺莺笑眯眯的,双眸如含了春月,脸颊粉嫩像是花瓣,她真是甜蜜美好,让人舒服的不行。 「不疼了,还有些酥酥麻麻的。」 他一亲,自然酥酥麻麻。 两人正调笑已经走到了家门口,忽然来了个人喊道:「刘家可有人?!刘德忠在街上惹了事!」 刘二成与胡莺莺心里都是一紧,也没敢去告诉夏氏,加上此事夏氏正在家里带着糕糕,他俩人便往街上跑去。 那条街小玩意贼多,刘德忠正被人摁在地上,老大不小的人了,看着很是难堪。 刘二成心里一疼,冲过去喊:「爹!」 几个流氓似的人物都笑着看他们,其中一个胖头大耳的人喝道:「你是他儿子么?!这死老怪物偷了老子的钱袋子!被老子当场抓获!还弄坏了老子的玉佩!要么砍断一只手,要么赔老子五百两纹银!」 手当然不能砍,五百两自然也没有。 刘德忠一辈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声音嘶哑地解释:「我没偷!我是被陷害的!二成你快走!不要被我连累!」 如今刘家不缺银子何况刘德忠胆小哪里会去偷人家的银子? 刘二成沉声道:「既然你们认定我爹偷了银子,那便报官吧!」 那几个人笑道:「自然可以!我们人证物证俱全,报官的话这老头子必定要下大狱!」 第9章 刘德忠着实胆小,忍不住喊道:「我是冤枉的!我不要下狱!」 那胖子笑道:「既然如此,我给你们个机会,让你儿子从我胯下钻出去,我便饶了你!」 刘德忠大喊:「我儿乃是本朝举人!怎能从你胯下钻出去?二成!不要再管爹!」 刘二成坚持报官,一直没说话的胡莺莺忽然走上去给了那胖子一巴掌。 那胖子见是个女人打自己,立即就要还手,胡莺莺却不耐烦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狠狠地摔到地上,用脚踩住他的脸,问到:「你是不是想死?」 她身上那股子很大的力气平时都很少表露,偶尔都会觉得自己或许已经没有那么大得蛮力了,可是这会儿却忽然又回来了。 围观的人都震惊了,刘二成也有些不敢相信,赶紧扶起来自己的爹。 胡莺莺声音响亮:「你这狗东西!素日里便为非作歹,谁人不认识你!张二狗是吧?你找旁人的茬也就算了你找到我刘家来了,姑奶奶今日便教训你!」 她对着张二狗拳打脚踢一番,张二狗竟然毫无还手之力,旁边其他人看着她那快的几乎看不到影子的小拳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最让人生气的是,胡莺莺把张二狗打了一番,张二狗身上竟然掉落了好多钱袋子,大多是女人的荷包,围观的人一下子激动起来。 那可都是她们丢的钱袋子啊! 很快,张二狗被扭送到官府,鼻青脸肿地交代了自己偷了多少人的东西,连带着诬陷刘德忠偷盗等不法之事,很快被关起来了。 回去路上刘二成与刘德忠都有些沉默,往日里柔弱可人的胡莺莺竟然打人这般厉害吗? 刘德忠忽然有些害怕胡莺莺。 至于刘二成,他倒是想起来每回行房胡莺莺在自己身下泪眼盈盈埋冤腰酸的样子。 三人没把这事儿告诉夏氏,到了晚上胡莺莺有些讪讪的:「相公你不问问是怎么回事吗?」 怎么回事?刘二成心中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这样的疑问了,胡莺莺身上解释不清的事情海了去了。 但他不会去问,他只知道她在自己身边就好。 无论怎么样,他都爱她。 刘二成没说话,低头脱衣服,胡莺莺凑过去帮他解扣子,扣子才解开完,他就把她拉到怀里,用衣裳包住她。 「力气这么大,今晚你在上面。」 胡莺莺脸一红,搂着他腰忍不住笑。 张二狗下狱,最生气的是徐大人,他大发雷霆,指着跪了一屋子的下人骂道:「废物!蠢货!几个乡下人都搞不定!不是说张二狗是着名的恶霸吗?」 他才说完正打算喝口茶压压,忽然身子后仰直接倒了下去。 这几日京城最大的奇闻便是国丈病了,一夜之间中风了,脸都歪了,一句清楚的话都说不出来,身子也动不了。 那些与他为敌之人暗自击鼓相庆,被徐大人欺负过的人可真不少,费尽心机也没能动他分毫,如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宫中的皇后听闻此事从而太过忧心,还不到两个月的孩子竟然就小产了! 皇上很是伤心,晚上睡觉时,在被窝里偷偷地笑了好久。 徐大人自恃两朝重臣,在朝中横行已久,他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如今可真是上天开眼啊! 这些不说,会试的结果也在无形中发生了改变。 原本主考官都是与徐大人有关系之人,多少受些影响,如今徐大人不行了,这会试排名也发生了改变。 刘二成原本六十多名,被破格提拔到了第八名。 结果出来那一日艳阳高照,喜鹊一大早就在枝头叫个不停,夏氏眼皮直跳,胡莺莺也觉得心里有些不宁。 终于等到了送消息的人来了,第八名!全家都喜欢的合不拢嘴! 何柏谦很快就来了,他夫妻俩都激动坏了,何柏谦不住地重复:「刘兄你说这会不会搞错了?我竟然第二十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胡莺莺笑道:「何家大哥,这不会搞错的,你放心好了!」 刘二成拍拍他肩膀:「这是你应得的。」 何柏谦依旧不信:「可是张海学问比我好多了,他竟然都没中!还有,刘兄你只得第八实在是屈才了,只愿你殿试能一展宏图!」 刘二成笑:「张海他没中?也许是投靠了徐府之后有些分心了吧。」 提到张海,何柏谦忍不住摇头:「张兄只怕是完了,如今腿短了!没人会要他,下半辈子是没指望了!」 张海的事情刘二成并不知道,但如今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人生就是如此,各有各的选择,也各有各得归途。 会试结束没多久便是殿试,许多人会试成绩不如意靠殿试亦能翻身。 第10章 谁不想被皇上在金銮殿亲点成状元呢? 胡莺莺觉得紧张,她闲着没事跟夏氏说话,便夸赞起自家相公。 「举国上下得有多少人?不说其他的,只说参加了科举考试的,这么些年来,至少好几万人!可像相公这般优秀的着实不多,全国第八名啊!这得是长了颗多么聪明的脑袋啊?」 胡莺莺佩服刘二成,他一向读书厉害,去了哪里都这么厉害。 不愧是她爱的人! 夏氏也喜滋滋的,手里的活儿都忍不住停下了:「就是,这京城那么多达官子弟,也没见人人都能得第八?我就觉得二成是最聪明的孩子了!打小就是!」 她俩你一言我一语,刘二成在书房都听到了,忍不住哑然一笑,微微摇摇头。 殿试哪一日人人都紧张的吃不下饭。 这不只是考的好坏的原因了,殿试啊那可是要面见皇上的! 这全天下的主宰者,说不准一个不高兴便杀了你,毕竟皇家戒律森严,有时候杀人的理由就是看你不顺眼,你反抗都不行。 听闻有一回皇上就因为一个考生长相丑陋而令人拖出去打死了。 胡莺莺在心里祈求一切平安,毕竟二成也是个稳妥的人。 这会儿刘二成的确在稳妥地提笔写字,他一袭青色长袍,衣襟上绣着祥云,眉目如玉,英武不凡,通身露着大气,没有丝毫紧张之色。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看了眼下面一群为了未来拼搏的人,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怎么说呢,他这人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不说其他的,相由心生,至少得长相让人看起来舒服吧。 若是长得好看些,也更能代表本朝人的形象,毕竟偶尔一群大臣吵架时脸红脖子粗的,若是原本就丑,那可真是看不下去。 可今日着实没见着几个长得特别潇洒的,皇帝揉揉眉心、没一会盯上了那个一直未曾抬头的青衣小生,恰好,刘二成此时抬头活动了下手腕,那张俊郎的面庞惹得皇帝眼睛一亮! 没一会,皇帝悄悄去他身后,看到了卷宗上的名字,刘成? 就是那个会做染发膏的小女子的丈夫么? 这也太巧了,再瞧瞧刘成卷子上的内容,皇上越来越心动,简直想拉着他好好聊聊。 但他是皇帝,可不能这样。 不仅如此,他还要好好地考验这人一番,他可是见到过许多确有才华之人因为捧得太高反倒政绩平平。 当日殿试结束,前三甲被点出来,刘二成依旧是第八,委任六部主事。 这属于七品,虽说跟状元等人没得比,但对于刘二成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是跨越了阶级。 从此之后他便是京城的一名官员了,他会被人称为刘大人,他的爹娘是刘老爷刘老太太,而莺莺,便是刘夫人。 提到他孩子,旁人会说刘大人之女。 一路从皇宫走回家,明明挺远的路程,刘二成却觉得像是走完了自己前半生。 他摩挲了下手上的茧子,回忆起曾经的一点一滴,那些连墨汁都买不起的心酸苦楚,终于换来了如今这样一个还算不错的结果。 刘家小院子里,这会儿一切平和,夏氏抱着糕糕在哄,胡莺莺在洗衣服,刘德忠在修板凳,但各人心里都不平静。 直到门吱呀一声响了,大家伙一下子都站直了。 刘二成看看自个儿的家人,走到院子里的小桌子旁端起那早准备好的温水一干而尽。 「殿试第八,六部主事,晚一点便会有人来传旨意。」 胡莺莺尖叫一声,扑上去抱住了他:「相公!你好厉害好厉害!」 夏氏眼泪哗啦啦地掉,鼻子酸的受不了,啥话也说不出,只觉得畅快。 刘德忠仰头看看天,唇边不自觉绽放笑容。 老天爷开眼了,当真开眼了! 传旨的人确实很快便到了,刘家从小破村子里来到京城,认识的有钱人都很少,哪里接过圣旨? 但夏氏与胡莺莺还是一早就打听过该如何对待,提前包了银子泡了茶拿了瓜子,只可惜人家公公一应拒绝。 「咱家往后还要仰仗刘大人,怎能再收刘大人的好处?」 那人没多待便走了,留下的除了圣旨还有一身官袍,外加皇上赏赐给新科进士的三十两银子。 那官袍上印着鸂鶒,坠有金丝以及银线,一瞧便是贵重无比,夏氏不敢伸手去摸,咱咂舌道:「这做一件不知道多少钱?」 胡莺莺也好奇,刘二成便道:「大约三四百两。」 夏氏拍大腿:「我滴个亲娘哟!这可怎么穿?」 胡莺莺掩唇笑:「如今七品都穿这样的衣裳了,往后不知道还要穿什么样的,娘,您得习惯咯!」 第11章 夏氏自然是极其高兴的,想着赶紧去做几个菜今儿要喝几杯。 到了晚上,胡莺莺吃了饭回屋便小心翼翼地去看那官袍,天子的脚下一切都要当心,听闻损害官袍也是个罪名,万一被人揪住了可不好。 刘二成站在她旁边,只看得到她清秀的侧脸,皮肤嫩白得似乎若一碗牛乳一般,她纤细的手指在官袍上拂过,似乎喜欢的很。 刘二成心中宽慰,凑到她耳旁道:「要不要为夫穿上给你看看?」 要!这个当然要!胡莺莺雀跃地帮刘二成换上了那身官袍。 素日里他穿的都不甚正式,家里俭省,没用过特别好的衣料,衣服追求舒适,版型什么的自然顾不上。 可今日这一身官袍穿在他身上,却仿佛是量身打造,胡莺莺仿佛瞧见了他严肃地做一名朝廷命官的样子。 什么叫禁欲,什么叫行走的荷尔蒙,胡莺莺看着刘二成那张脸上薄唇英眉,眸色漆黑,再往下是弧度流畅微微带些硬朗气息的下巴,以及……他那要人命的喉结。 胡莺莺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还好还好,这是自家相公!如何花痴都是可以理解的! 「相公,你真的好好看,让我想起了那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刘二成捏住她下巴:「记性这么好的吗?我读过的句子你都记得住。」 胡莺莺眨眨眼:「我记性一向都好呀!相公,我是沾染了你的聪敏!你可是全国第八名,脑子顶呱呱!」 她今日着实高兴,就想好好地夸赞他一番,这也是胡莺莺心里头真实的想法。 幸好朝廷里都是男人,否则自家相公还不得被女同事惦记上啊? 刘二成轻笑一声:「是吗?记性这么好我得考考你了,记得上次为夫送你上极乐是几日前了吗?」 等等,怎么话题忽然成了这个? 胡莺莺也没说啥,她心里咚咚咚的,这会儿比刘二成还痒呢,谁让穿了官袍的他实在是好看的过了点? 这些日子因为刘二成要参加殿试,为了保证身体不出什么意外,两人都很克制,一点擦枪走火之事都不敢做。算起来确实吃素有段时日了。 外头春雷滚滚,大雨哗啦啦地下了半夜,胡莺莺肩头都要被啃紫了,爬刘二成怀里呜呜地哭。 「坏人!坏人!坏相公!」她气得去咬他。 刘二成搂着她,声音轻柔:「莺莺,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一定。」 那颗心忽然就柔软了下来,胡莺莺闭上眼睛,唇角愉快地翘了起来。 第二日何柏谦夫妇前来请辞,原来是何柏谦被任为上坛县的县丞,即刻就要前去赴任。 虽说与进了翰林院的人以及留在京城做了其他官职的人比起来,何柏谦并没有那么优秀,去的地方又穷苦,但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这可是许多举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俗话说得好,有人深夜赶考,有人辞官回乡。 不管如何说,何柏谦都非常感激刘二成,若非得了刘二成的帮助,他定然连举人都考不上。 两家人依依惜别,林氏还落泪了,她与胡莺莺关系好,舍不得离开对方。 还是胡莺莺安慰她一番,又送了一包干粮留着他们路上吃,嘱咐得闲时也要寄封信回来报个平安。 何家夫妇很快离开京城,快出城门之时却瞧见了个乞丐拖着条腿很是可怜。 林氏定睛一看:「这人好像是张海吧?」 何柏谦也一瞧,不仅也吃惊了:「张兄!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张海满面难堪,慌忙用衣袖遮住脸,可想起来刘二成做了六部主事,何柏谦成了县丞,一起上京的三人如今竟然就他混到了如此地步,悔恨交加。 何柏谦下车扶住他,也有些恨铁不成钢:「当初……唉!张兄,你这是何苦!」 张海涕泪横流,末了,何柏谦掏出来两百文钱递给他:「愚兄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你且保重……」 二成为官之后并不是一种结束,而是另一种全新的开始。 鸡才啼了一声,胡莺莺迷蒙地睁开眼就发现刘二成那边的被子都凉透了,他不知道又是几点起来的,这甚至比之前读书还要辛苦数倍。 没办法,他自小长在乡下,虽说诗书上强于旁人,因而得了京城的管制,但若想在京城长久顺利地混下去,还需要学习更多。 官场原本就是一种学问。 胡莺莺困得很,半睁着眼靠在枕上打哈欠,想想自从相公做官之后两人见面的机会都少,好几回他晚上回到家匆匆扒了几口饭便进了书房,深夜她睡着了他才回来。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要多久? 算了想再多也没用,胡莺莺琢磨着晚上给他之女什么夜宵。 第12章 刘二成起得早,先要去上早朝,再要回到自己办事的地方忙碌,他这个职位其实属于很底层很辛劳的位置了,这么多年来全国上下的人才都往京城挤,其实没混出头得状元都不一定给人看的上,更何况他一个六部主事。 许多人也就第一日待他还算客气,没两回便有些欺生了,一营繁琐之事尽数交给刘二成去办。 人人都知道他没背景,可以尽情踩踏,何况这样的人也不敢惹怒旁人,否则随便找个理由都能让他跌回去老家去。 负责管辖他的人是一位姓余的郎中,偶尔也会替刘二成说几句话,但大多不咸不淡,刘二成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如今年轻,接触的事情也多,精力才会越加丰富。 怕辛苦的人做不了大事。 果然,还没几日,上朝时就出了岔子,皇上责问一件不算大的事,余郎中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员外郎也是有些心虚,自然是因着他们拖懒把此事交给了刘二成。 二成不慌不忙地出来禀告了此事,另外又替自己的上级解释,说此事细微,便自己私下做了没敢打扰他们,并向皇上请罪。 皇上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来什么情况了。 他故意斥责了二成,夸赞了余郎中,惹得起他朝臣都有些侧目,尤其是前三甲,都用一种非常同情的眼神看着刘二成。 皇上向来是个是非很正之人,竟然这般厌恶这个刘主事吗? 真可怜,太可怜了! 刘二成面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皇上心里在呐喊,爱卿啊朕不能夸你啊一夸你往后你日子就不好过了!此番也算是朕给你的考研!你得扛住! 下了朝余郎中倒是不好意思了,拍拍刘二成的肩膀赞道:「你小子不错,往后有事儿本官替你扛着!」 因为二成确定在京城了,刘家便琢磨起买个院子了,刘德忠与夏氏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之后与胡莺莺绘声绘色地描述看到的几个院子。 都还不错,夏氏办事一向牢靠,胡莺莺便都要她决定。 新院子很快买好了,花了差不多三百两,离二成办公的地方近,走路一刻钟也就到了。 原本在京城没啥熟人,刘家没打算办酒,便自个儿搬过去,一家子喝了几杯。 可有细心的同僚发现刘二成晚上回家时方向变了便多嘴问了一句,二成也不隐瞒,如实提到搬家了。 几个同僚便要上门庆贺,他想了想便也把人带回家了。 夏氏慌忙让刘德忠去买菜,买完菜回来刘德忠抱糕糕玩,夏氏与莺莺婆媳俩人整了一桌子好菜出来。 因为要照顾糕糕,夏氏很少让胡莺莺做饭了,因此这顿饭胡莺莺也就是打打下手。 夏氏生怕给儿子丢脸,菜烧得香气扑鼻,色香味俱全。 尤其是那道红烧鸡肉,吃的人胃口大开,特别下酒! 胡莺莺端着饭端过去的时候就瞧见了不对,坐在最上面的男人,约莫四十左右,留着一小撮胡须,瘦得看着有些刻薄,她心里琢磨着这应该就是二成的上司余郎中,二成是与她提过的。 余郎中见胡莺莺似乎也看了自己一眼,心里痒了起来。 他打一进这院子就瞧见了刘二成的娘子,实在不能怪他好色,这小娘子生的娇美动人,穿着寻常的衣衫却遮不住那婀娜的身姿,清纯动人的脸蛋,云鬓之下巧笑嫣然,真是可人的尤物啊! 余郎中还从未见过这般极品的女子,酒一喝多更是上头。 「刘成啊这是你娘子吧?今日辛苦小娘子了,为我们做了这样多可口的饭菜,这些饭菜当真好吃,小娘子生的貌美,手艺也这般了得……嗝,这是本官的一点心意……」 说着,他醉眼迷离地从腰上解下了一块玉佩递过来。 「拿着呀!」 院中原本热闹的气氛一下子静止了。 其他人都有些可怜刘二成,这个余郎中最爱人妻,已经娶过两房妻子,都是从旁人手中抢来的。 如今刘二成的妻子这般貌美,又被余郎中看上,只怕是凶多吉少呀! 刘二成若是顺着他吧实在有损男人尊严,若是逆着他,这官也别想做了。 谁也不敢说话,原本都以为刘二成的娘子会吓得脸通红,或者干脆哭起来,却见胡莺莺掩唇一笑。 「余大人真会说笑,既然光临寒舍便是座上客岂有吃了饭还要付钱的道理呢?更何况这饭菜都是我娘做的,我这人愚笨做不出什么好吃的。前儿个去顾府,听顾大人提到余大人为人清正廉明,在京城可是人人敬重的好官,因此我娘是牟足了力气也要做顿好吃的,以此表达对余大人的爱戴之心呢。」 余郎中原本也是抱着「我看你能怎么样,难道还敢拒绝我」的心态,却被胡莺莺这样弯弯绕绕地给拒绝了。 第13章 这也罢了,她那话听着是在夸自己,可怎么那么奇怪? 余郎中半晌没缓过来,又见胡莺莺了亲自过来给他斟酒,他一杯接一杯喝的几乎昏厥过去。 其他人都暗自感叹,刘家娘子当真聪明,这事儿若是搁他们真是恐怕只能拱手让出自己娘子了! 送走这群人,夏氏忍不住咒骂:「这个比养的余郎中!竟敢起那种脏脏心思!儿子,他平日里是不是没少为难你?」 刘二成摇头,心里却沉重起来。 他自己受些苦没事,可若是有人把主意打到胡莺莺身上,他不能容忍。 「你们放心,他不敢,否则我就是拼着做不成官也要让他身败名裂。」 毕竟曾经的李家,不就是被他用计谋报复的吗? 胡莺莺扑哧笑了:「爹娘相公,你们别担心,这个余郎中自顾不暇了。」 一家人不理解什么意思,胡莺莺挑挑眉毛:「明儿个你们就知道啦。」 第二日刘二成去应卯,他去的早,好一会才见余郎中衣衫不整地急匆匆进来。 没多久,就见余郎中神情烦躁地往脖颈上抓,脸上也挠的一片片红。 有人问他怎的了,余郎中暴躁地骂起来:「不知道!自打今儿晨起浑身就痒的厉害!」 他当真痒的厉害,公务都无法完成,根本坐不住,只想上蹿下跳地抓自己。 刘二成心里大致明白了,估计是莺莺给他下了什么药。 余郎中实在难受,只好告假。 他告假之后留下的事情更多,人人避之不及,倒是刘二成桩桩件件都拾起来做。 他做事情细致稳妥,几乎从未出错,但帮着余郎中做事却与余郎中从前的形式不同。 刘二成取长补短,又加班加点,竟然只用三分之一的时间就完成了往常余郎中要做的事情。 上头的官员去同皇上汇报时忍不住说了一嘴:「今年新上的六部主事十分聪颖踏实,做事牢靠的很,且任劳任怨,无一点油滑之处。」 皇上心中大喜,但面上淡淡的:「哦,是吗?」 下面的人见皇上没多大兴趣便不打算说了,皇上却道:「倒是把他办的公文拿与朕瞧瞧,才知道你们有没有诓朕。」 皇上私下看了刘二成所处理过的事件公文,越看越觉得心里熨贴,但也没明说,而是借着另外一位大臣的嘴稍微透露了下。 恰好余郎中身上痒了至少七八日也未曾好转,侍郎便做主提拔了刘二成,要他暂代余郎中的位置。 虽然是暂代但也很可贵了,消息一出来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刘二成,这才做官多久,便已升迁了! 余郎中在家养病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吐血,可他如今实在无法出门,吐血也只能躲在家里吐。 刘家一家子都很惊喜,胡莺莺特意买了一支新的毛笔赠给二成。 「相公,恭喜你!你太厉害了!」 刘二成眼神灼灼地看着她,连日来的忙碌让他都快忘了她唇上娇柔的滋味。 而这次升迁,更是因为莺莺的聪慧才让余郎中倒了霉腾了位置。 「我该如何谢你?娘子。」刘二成一把抱起了她让她坐在书房的桌上。 胡莺莺心跳加速,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需要谢的!」 书房可不比卧房,夏氏轻易不进他们的卧房,但书房随时会来。 「怕了?怕了你就出去把,我不会为难你。」 胡莺莺赶紧从桌上下来要溜出去,刘二成却追到门边一把抓住她的小腰。 「乖,别逃,就在门边谢你。」 他抓起她的手搭在门栓上,凑到她耳旁,笑意里都是坏:「抓紧了,别松。」 胡莺莺哀叹一声,这都是什么癖好啊! 卧槽,无情! 刘二成办事牢靠,很得赏识,他原本就勤奋得很,如今虽说是暂代余郎中,可大伙儿瞧着他做事各方面都比余郎中好许多,只怕余郎中回不来了,这位置肯定就是刘二成的了。 手下虽然也有了几个人,但刘二成不骄不躁,待人温和有礼,总是让人觉得很舒服。 渐渐的,同僚之间最受欢迎的便是他了。 这也就算了,刘二成身上可真是宝藏。 他那神仙一般的娘子给他准备了许多的好东西,比如薄荷糖,花茶,水果干,红薯片,都是些解乏有趣的吃食,偶尔做事情累了吃一口真是舒坦,比那些甜腻的点心好吃多了,因此大家也都愿意往刘二成跟前凑。 说起来那薄荷糖也是神奇,含一枚在口内比喝茶提神的多,且带着甜味,吃起来很不错。。 众位臣子也都是人,每日里起那么早,谁不困?都是苦苦挣扎罢了。 第14章 皇上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因此素日里对那些无精打采的臣子也是能忍便忍。 但连着好几日瞧见大伙都精神奕奕的,也忍不住好奇:「你们……都不困了?」 「启禀皇上,臣等是从刘郎中那里讨了薄荷糖,含在口中神清气爽,不知困为何物。」 还有这种事情?皇上用鼻子哼了一声:「邪门歪道。」 等下了朝皇上一挥手:「李全啊,替朕去寻薄荷糖。」 作为皇帝他也很辛苦的!也很困的!这些狗大臣得来好的提神法子竟然不告诉他!荒谬! 含着薄荷糖,皇上一脑子乱麻总算是清楚了些,手指在桌上微微点了点:「有意思。」 刘二成仕途顺利,家里日子也舒坦。 胡莺莺带孩子,夏氏负责家务,刘德忠打下手。 糕糕越发可爱,爹娘爷爷奶奶都会喊了,扶着人海南走几步,扎着两个小啾啾,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甜得像水蜜桃。 「糕糕,奶奶的心肝,快来奶奶抱!」夏氏眼都眯成一条缝了。 刘德忠急了:「你也不能一直抱,今儿个我都没碰到过糕糕!」 夏氏一把抱住糕糕亲了两口,得意地说道:「糕糕跟奶奶更亲,你能咋的?」 胡莺莺在旁边笑,正笑着呢门被人拍响了。 外头的人问:「这是刘二成家吗?」 胡莺莺答:「正是,请问您有什么事情?」 那人一脸欣喜:「总算找着你们了!你们老家托我带的东西!」 他拿着一只大包递过来,胡莺莺赶紧道谢,给了点铜板,请人进来喝水那人说还要忙便走了。 听说是老家寄来的,夏氏与刘德忠难免都有些激动。 背井离乡的,收到老家的东西心里舒坦啊! 大包被打开,里头四份东西,张氏的,刘梅花的,刘大成的,刘小成的,上头还都贴了系了绳子,做了标记,一眼就能认出来。 刘德忠眼睛亮了起来:「你总说大成小成不孝顺,这不也惦记着咱呢吗?不然能给咱寄东西?」 夏氏没说话,麻溜滴打开大成跟小成寄来的东西,登时拉下了脸。 原本就是很小包的东西,打开一看一包是萝卜干,一包是咸菜干。 这也算了,夏氏看得见,那都是用最次最小的萝卜和菜做的,且都发霉了,必定是没舍得放盐,根本没法子再吃。 刘德忠讪讪地摸摸鼻子,夏氏一把把那萝卜干和咸菜干丢了出去。 胡莺莺又打开张氏以及刘梅花送来的包,倒是满满当当的,张氏装了一大包腌制好晒干的鸡鸭鱼,另外是给糕糕准备的一套衣裳,还有亲自刻的桃核,刘梅花带的也是好几套给糕糕的花衣裳,另外是晒的梅豆干,冬瓜干等,瞧着都是颜色鲜亮,烧出来必定会很可口的那种。 夏氏心情这才缓和。 「咱们收了他们这么多东西,定然也要回送些什么,叫他们放心,也托人告诉他们一声,二成做官了。」 夏氏便去准备了些东西,另外等二成放衙回来之后又让他写了封信寄回去,大致说了下在京城之事。 其实夏氏也担心另外俩儿子以及梅花,但想到大成跟小成托人带来的烂菜心里就不舒坦。 往来他们老家的商队仔细一打听便也找到了,夏氏塞了一只大包,给了银钱外加些吃食,千恩万谢的,那人倒是也很客气。 人家是做生意的自然不会下乡,只把东西送到了张氏那里。 张氏如今在刘二成他们原先在县城买下来的院子里住着,另外做些小生意,因着胡来不知道过日子,她干脆把儿媳妇跟孙子也接来了,只留胡老大跟胡来父子俩在家相依为命。 原本张氏不打算回去,但如今瞧着夏氏给捎来的东西只能回去一趟。 给张氏带的东西都是极好的,京城那边的一块衣料子,还有夏氏去集市上买到的海虾干等物,都是新鲜玩意,张氏也十分感激。 等她把给刘家儿女的东西送回去,刘大成赶紧去叫了刘梅花,另外请了村里一位认识字的少年来帮助读信。 一路上刘大成跑得快,便有村人问你这是去干啥? 刘大成满脸喜气答自家二弟与爹娘从京城捎信回来了,村里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赶紧叫唤着去刘家围观。 其实自打刘二成中举之后,村里人心里都有些不得劲。 你说大家都是一样的人,生在同一个村子里,咋就刘二成中了呢? 不仅是中了还去了京城,阶层立马划分开来,有人就后悔没把闺女嫁给他。 有人也在心里安慰自己,他刘二成中举又能咋样也没听说如何了,他大哥小弟不都还在老家种地? 第15章 其实,谁也不知道刘二成如今怎样了,也都想知道。 终于刘家人齐整了,念信的人清清嗓子朗读起来。 那信开头把亲戚好友都问候了一遍,接着便说道刘二成已经在京城做官了,众人一片哗然! 「做官了?京城做官?我的娘啊!」 还有人狠狠朝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我这不是做梦吧!刘德忠的二儿子在京城当官?」 纵使许多人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这信读完,大家也都羡慕的发狂。 有人有些急了:「兰娘啊咋不打开包裹?刘二成做官了,寄给你们的东西定然都是极好的!打开让咱们羡慕羡慕!」 瞧着那么多人期待的样子,兰娘嘴角微翘,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她可是京城官爷的亲嫂子,这在村里简直可以横着走! 虽然兰娘对地上两小一大的包体积不甚满意,但心想其实很多值钱的东西并不大,反倒不值钱的才会显得很大。 张氏淡淡说道:「捎信的人说了,这蓝色的大包是梅花的,绿色的是老大的,黄色的是老小的,方才信上也有提。」 梅花兴致勃勃地拿走了大包,兰娘与招娣便去打开那两个小包。 梅花的包里东西是好,一盒子点心,打开之后看得见里头是精致的驴打滚,豌豆黄,芙蓉卷,以及给梅花的孩子做的衣裳鞋子等物,看着都很精致,另外还有一盒京城那边的桂花油,这是莺莺给她准备的。 村里人一样一样看去应接不暇,想摸摸呢可惜梅花不许。 那边兰娘与招娣打开自己的包一看,瞬间愣住了,揉揉眼再一看,包里的东西还是没变! 这这这……包里竟然是几只大白馒头!京城到这一两个月,早已干硬的不能吃! 村里人也都觉得惊奇:「莫不是拿错了?」 兰娘既尴尬又生气,赶紧说道:「肯定是拿错了!」 她气的看张氏:「大婶子,莫不是你不小心动了我们的包袱?」 张氏气得脸都白了:「你这话啥意思?我是那样的人吗?二成信上也说了这俩包袱是你跟招娣的,还能有错?」 招娣也有些生气:「这跟梅花的东西差别太大了,爹娘再咋样也不会只给我们几个馒头,大婶子,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拿错了?」 张氏都不知道说啥了,胸口起伏,梅花冷笑一声:「我倒是觉得东西没拿错呢,大哥,小成,你们俩给爹娘带去的是啥东西?当初我可是托人带了好多菜干还有给侄女的衣裳。」 刘大成摸摸脑袋,声音很低:「带了些萝卜干……」 刘小成也记不清了,迟疑地说道:「招娣,你给咱爹娘带的啥?我记得是咸菜干好像?」 他俩话一摞落,周大娘笑了:「我说那阵子你俩晒什么萝卜干咸菜干,还都是挑最次的成色晒的,猪都不吃的东西捎去京城给自己爹娘吃,啧啧,要是喔,别说白馒头了,驴屎蛋子都不给你!」 兰娘招娣脸上绛红一片,梅花收起自己的东西,冷声道:「你们住着二嫂赚钱买的屋子,却这般欺负二嫂的娘家妈,若是被二嫂知道了往后你们也甭想沾什么光了!」 刘大成跟刘小成急了赶紧揪着兰娘与招娣道歉,张氏原本气的不行,见刘梅花替自己说话,便也就罢了。 这事儿村里人都跟看笑话似的,说起来兰娘与招娣,根本没人因为刘二成做官而敬重她们,反倒是替刘二成遗憾竟然有这样的家人。 兰娘憋了一肚子的气,骂骂咧咧的:「那萝卜干再不好不也是我辛苦晒的?旁人会给他们晒萝卜干吗?刘大成我看你爹娘就是不打算要你了!不如尽早谋个后路!」 刘大成心里头也是不舒服,觉得自己二弟都做官了竟然还那么计较,二成他们现在随便拔一根腿毛都比自己大腿粗,至于捎几个馒头膈应人吗? 都是一家子,何必如此呢? 日子不经过,一眨眼就深秋了,在京城也住了约莫快一年了,这里干燥得很,胡莺莺每日都要喝许多水。 她给刘二成做了些琵琶川贝雪梨膏,以及柚子蜂蜜,兑水喝清香可口,又润肺止咳。 他们在外头办公免不了与人交涉,话说得多了难免喉咙不舒服,有了这个就好多了。 同僚们争相来抢,你一勺我一勺,胡莺莺辛苦做一罐子,被刘二成拿到衙门竟然一日就喝光了! 刘二成怕她辛苦也没说,只是放衙之后难免咳嗽几声,胡莺莺便猜出来了。 「这些人也太过分了!见你好性子便都欺负你!我把方子写出来,你拿给他们,他们自己没娘子的么?」 见胡莺莺生气,刘二成搂着她笑:「他们也不是没试过,原先你给我带的那些小吃,他们回去让自己的娘子做了,味道总是不如你做的,便忍不住嘴馋同我来要。往后我也不给了,咱们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第16章 胡莺莺叹气:「算了,人家愿意与你交好也是一种福气,我多做些便是了!」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就不信那些人真的白吃白喝? 其实确实是这样,许多得了刘二成好处的人心里可都记着呢,日常遇到些事儿自然都是能帮则帮。 他人缘好,名声也奇好,处处提到他大家都是夸赞。 刘二成忙公事,胡莺莺也没闲着,如今秋日干燥,许多人头发都毛躁得很。 女人们自打生下来就不剪头发,那头发若是护理的不好真是相当苦恼。 她研究了好些日子,终于做了几样护发养发产品来。 第一个自然还是染发膏,第二个则是洗发膏,另外还有一种润发露,用完之后头发顺滑得很,一点也不干枯毛躁。 胡莺莺先是送了一点给曾经买过染发膏的人试用,没多久生意就渐渐传开了,她定价不算高,但也渐渐地赚了钱,认识了些刘二成同僚们的娘子。 做生意嘛肯定要熟悉京城行情,偶尔那些妇人们约胡莺莺出门吃茶她便也打扮一番前去。 胡莺莺生的美,就算素衣淡妆,依旧衬得旁人有些暗淡。 女人们在一起的话题自然少不了互相恭维,虽说心里可能不服气,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只是,说着说着,这群人又开始若有若无地炫富。 「我相公昨儿给了我十两银子,叫我今儿给自己挑一副首饰,我还没去呢。」 「你相公对你可真好,我家那个可没钱给我,还是我婆婆给了我一只玉镯子,据说是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价值一百多两。」 「妹妹们好有闲心,都知道在衣饰上用心哪里像我?整日里只能为了家里操劳,这几日家里又要置办一处新宅子,那花院子都要弄好大一个,我真是累的不想说话。」 胡莺莺眼皮微抬,她对这些话题向来不感兴趣。 外头哗啦啦地下雨了,几个女人又惆怅起来。 「哎呀我昨儿才换的新衣裳,都是蜀锦,可不能淋雨!」 「是呀我这鞋子也是雪缎所做,等会万万不能沾水……」 胡莺莺扑哧一笑:「还好我衣裳鞋子都不值钱,淋雨是不怕的。」 有人同情地看着她:「莺莺妹妹,有一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我很好奇你生的这般美貌,怎么会嫁给一个穷书生?」 那刘大人如今也是穷的叮当响,拿着微薄的俸禄,住着素净的小院子,胡莺莺还要想法子赚钱。 胡莺莺幽幽地看着她:「因为,我喜欢他啊。」 这……几个女人都有些哑然,嫁人不都是凭借父母的一句话吗?还可以因为自己喜欢就嫁了? 不知不觉也有些晚了,几人下了楼便瞧见外头雨还是大的很,哗啦啦地溅到地上,都有了小水沟,这若是直接走过去势必会湿了衣裳。 胡莺莺也有些发怵,她出来时没有带伞,旁人好歹带了丫鬟,外头也有马车,她什么都没有。 说来说去,还是钱好啊!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多赚钱! 「这雨太大了我一步都不敢走!」 「哎呀这可真烦人!」 耳旁是叽叽喳喳的抱怨,胡莺莺静静地忽然就看见雨幕中一个人举着伞正快步走来。 他身形高大,穿着胡莺莺熟悉的衣衫,走到跟前了才从伞下露出来那张脸,俊朗如斯,一旁的女人们都有些说不出话了。 胡莺莺心中一喜:「相公!你怎么来了?」 「放衙之后发现你不在家,便出来找找看。」 他对着那几个女人微微点头示意当作打招呼了,接着把伞塞给胡莺莺:「你拿着伞,我抱你回去。」 他把伞塞到胡莺莺手里,竟然是不由分说地把她打横抱起来,胡莺莺紧紧地抓着雨伞,接着两人就这般走进雨里。 屋檐下的人,谁也没有说话,都觉得呆住了,不可思议! 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这刘大人是个男人,还是个做官的,竟然完全不顾旁人如何看待,就这般把自己娘子给抱起来了? 那姿势瞧着也是平日里没少抱啊! 有人觉得他们不顾体统,但更多是觉得艳羡,一个男人肯为你放下身段那得是多在意你呀! 胡莺莺心里甜滋滋,一手勾住他脖颈,一手撑伞,声音软软的:「相公你真好!」 她偷偷在他脖颈上亲了一口,刘二成脚步一顿:「撩拨我?」 胡莺莺笑得幸灾乐祸:「你有本事现在把我放下来这样那样?」 刘二成轻哼一声没再说话。 当晚,胡莺莺还是没逃掉,被刘二成压着来了三次。 发泄完毕,第二日刘二成脑子清醒了不少,办了一件极好的差事,皇上没忍住大力夸赞了他一番。 第17章 下朝时刘二成便被人拦住了,是蔡尚书。 蔡尚书是比侍郎还要高一级的官职,刘二成身在侍郎之下与他接触不多,但也略有耳闻,蔡尚书有意拉拢些可造之才。 「刘大人若是有空,不妨陪本官小酌几杯。」 刘二成也没拒绝,跟着蔡尚书去了,蔡尚书自信十足,缓缓说道:「本官心直口快,就直说了,你能做到郎中的位置也是凑巧,余郎中染病只能让你填上空缺。本官看得出来你还是有几分才干的,若是你愿意,本官也可提携你几分,将来肯定是不愁的,旁人有的风光你都会有。」 刘二成澄澈的目光对着他:「蔡大人想必也有条件,不如也一道让下官知晓。」 蔡尚书微微一笑饮了一口酒:「与你的妻子和离,做我蔡家的女婿,刘成,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本官是真心看重你。」 蔡尚书一挥手,旁边走来一位女孩儿,娇羞可人,衣着明艳,走动之时环佩叮当,香气袭人。 「还不给刘大人斟酒?」 蔡明娇知道自己身为尚书之女须得听父亲的话,便点头上去,偷偷瞧一眼刘二成,心里却漏了一拍。 这男人清雅俊朗,就简单地坐在那里却可瞧见身姿如松,她真是走了大运了。 蔡明娇低头给刘二成斟酒,刘二成却忽然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汤碗,一碗浓稠的汤全部倒在了蔡明娇的衣裙上。 漂亮的衣裙上尽是污秽,蔡尚书眸色一沉:「你怎么做事的?!」 刘二成未作声,他早已猜到蔡明娇并非蔡尚书最看重的女儿,否则也不会用来走这步棋子。 「蔡大人,是下官粗手笨脚的,弄脏了蔡小姐的衣裳,回头下官让内人再送一件新的过来,内人手艺不错,想必蔡小姐也会满意。」 他言语之间便是拒绝的意思了,蔡明娇脸庞红透,赶紧退出去,蔡尚书面色冷如霜,他竟然不知道像刘二成这般毫无背景之人也敢忤逆自己的安排。 「不知好歹!」蔡尚书拂袖而去。 刘二成也没再待,走到廊下看着蔡府的院子,宽敞阔绰,琉璃瓦,白玉雕栏,廊下的灯都是雕刻着复杂美丽的图案,处处透着金钱和高贵的气息。 不时有丫鬟走来走去,足可见蔡府富贵。 想起来家里的娘和妻子凡事亲力亲为,刘二成缩在袖子里的手攥紧,像蔡尚书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官,更不配住这样好的宅子。 蔡尚书下手很快,他是刘二成的上级,几乎不需要亲自动手,只招呼一声便直接剥夺了刘二成的大部分活儿,美其名曰让他专心跟一件事。 这件事便是让整个户部都愁了好几个月的烂摊子。 兵部沈大将军支了一大笔钱,但却使了些手段,弄了个烂帐根本对不上,如今将士们衣食短缺,天气又越来越冷了,再次要支一大笔银子。 沈大将军战功赫赫,皇上都敬他几分,户部又如何敢动他? 可先前的窟窿还没填上,这又要钱,谁敢给?谁又不敢给? 蔡尚书把这事儿给了刘二成。 有同僚暗暗替他叫苦:「你可怎么办啊!这沈大将军万一一个怒火攻心一刀砍了你都有可能。」 毕竟刘二成毫无背景,沈大将军若是真的杀了他还真不会有太坏的结果。 刘二分摸摸自己的脖子,淡淡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蔡尚书偶然听到,冷笑一声,等沈大将军的刀刺进刘二成的身体里时,他便不会这样说了。 这事儿叫刘二成头疼,他是没那个资格与沈大将军叫板的,可此事若是办不好,蔡尚书完全可以治他个办事不力。 深更半夜,外头墙根下有小虫在叫,胡莺莺数完今儿卖洗发膏等赚的银子,喜滋滋低发现又存了十两。 她看看熟睡的糕糕,想到刘二成昨儿都没回来睡,直接歇在了书房就觉得心疼。 他也太忙了,越来越忙。 胡莺莺起身端了一碗雪梨银耳羹去了书房,门是虚掩的,她看得见刘二成正坐在桌旁凝视着桌面。 他眼神中是浓雾般的愁绪。 定然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吧! 想到别人都有家世背景,有人协助,刘家却一大家子等着二成来庇佑,胡莺莺就都替他觉得累。 「相公?我给你捏捏肩。」 她把雪梨羹放下,刘二成却捏住她的手哑着嗓子道:「不用,你回去睡吧,我这里忙完就歇息。」 胡莺莺直接上手给他捏了起来,一边捏一边问他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刘二成起初不说,可胡莺莺娇嗔一番他便都说了出来。 「其实也不算大事,若是我出了事蔡尚书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我再想想法子……」 第18章 胡莺莺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住,凝神想了一会,凑到他耳畔说了些话,刘二成眸子一亮。 「你不说,我都给忘了!」 他站起来,简直就是欣喜地抱住她:「莺莺,你就是我的解语花。」 她这样聪明的娘子,就是他的福星,简单几句话就解了他的忧患! 其实这事儿哪里非要刘二成亲自出面去应付沈大将军呢? 如今吃了亏的是众多将士,愤怒的是将士的家人,天下若不太平,别说沈大将军,就是皇上都坐不住了。 第二日胡莺莺便悄悄花了些银子请了些小叫花子到处传唱。 「将士无衣,沈府堆金,天下朗朗,黑若乌鸦!」 简单的几句话却传的相当得快,毕竟叫花子们也没事,一日之间就把这些话传到了不少正义凌然的言官那里。 若要刘二成一一去说服这些言官那肯定效果不会多好,可从百姓嘴里听到这些事情,言官们按捺不住就冲到了皇上那里告状。 「沈将军贪污啊!」 「沈家富贵滔天!皇上再不管,这天下的黎民百姓该如何看待您!」 「皇上,臣请彻查沈大将军!」 几位言官又哭又求,跪着不起来,皇上脑子一阵一阵地疼啊。 他何尝不知道沈大将军贪污?可是此人打仗厉害,贪也就贪了,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怎的出了这种事? 若是真能有证据也就罢了,关于沈将军贪污一事不知道多少人跟他提过,却根本拿不出来有力的证据,沈将军着人把账面上的流缺都推给了户部。 可如今怨声载道,再不处理只怕影响皇威,民心不定,君心大乱。 皇上咬牙,第二日早朝便责问户部这是怎么回事。 蔡尚书理所应当地把这件事推给了刘二成,美其名曰此人年轻有位,必定能办好此事。 皇上焉能不知刘二成已然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冷眼问道:「刘爱卿,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二成从百官中走出来,身形没有一处凌乱,蔡尚书冷笑一声,沈将军冷峻的面庞上没有一丝笑容但也丝毫没有畏惧,区区小儿,能拿他做何? 人人庆幸此事与己无关,却见刘二成缓缓说道:「回皇上,臣花了数日详查了户部的账簿,发现兵部所支取的银子确实去向不明,名义上为将士们添衣添食,实际上却不知道花在了何处。但户部的诟病并非一处,数年来,户部的账簿早已烂作一团,明面上清晰私底下却是牛头不对马尾,至于那大把的银子到底是花到了哪里,臣不清楚……」 这话让人都不可置信,这刘二成太愚蠢了吧? 水之情则无鱼,哪个部门没有烂帐? 可接下来,刘二成却跪在地上诉说全国各地的现状,仍有许许多多的人吃不起饭穿不起衣裳,国库不应如此,他一字一句简直等同砸到了皇帝的心上。 「年年说是刁民作祟,不如说是朝廷逼的他们走投无路……」 皇上面色铁青,他没有料到刘二成如此大胆。 百官震惊,心里默默想着这刘郎中今日必死无疑啊! 蔡尚书一脑门冷汗,沈将军不屑地看着刘二成,只觉得此人滑稽得很。 「皇上,臣读书十数年,终于在京城做官,光宗耀祖,但这并非臣最大的心愿,臣等的便是这一日,跪在皇上的跟前,把天下百姓的话带给您!」 荡气回肠的声音,激荡至金銮殿屋顶,传回来悠悠回声。 皇上声音极其平淡:「你不怕死?」 「臣怕,臣一家老小,但若没有天下太平,何来一家安定?臣愿身先士卒,保天下!」 皇上忽然大笑:「好!好一个身先士卒!」 他话锋一转:「既然你有这个志向,朕就给你个机会!今日户部的账簿你若是理不清楚,就休想出这个皇宫!蔡尚书,你带上户部所有人,刘成对你们有任何需要,你们都务必满足,违令者斩!」 刘二成连着三日没有回家,刘家整个慌了,托了好些人才打听到刘二成几乎是等于状告了整个户部,皇上命他彻查此事,查不清楚不能出宫。 夏氏当场腿软栽了下去。 刘德忠也吓得魂飞魄散,倒是胡莺莺还算镇定。 「相公这般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无需着急。」 刘二成不眠不休地查账,当着皇上,蔡尚书不敢隐瞒,刘二成问什么他答什么,可是人不睡觉谁他娘的撑得住? 蔡尚书没多久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脸,说的话对不上,被刘二成抓住了把柄。 皇上在旁边冷笑,蔡尚书犹豫了一番扑通一声跪下了。 「皇上啊!是老臣糊涂了!求皇上饶命啊!」 第19章 户部的烂帐,被刘二成花了半个月查清楚了。 蔡尚书下狱,朝中牵连数人,沈大将军也被皇上问罪,直接打入牢中。 原本皇上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一查,只想把自己的眼睛戳瞎! 国库空了一半!都是被这起子奸臣所害! 刘二成猛的站起来,只觉得脚步虚浮,他并未察觉自己瘦了一大圈。 皇上赐了他户部侍郎的位置,而原本的侍郎大人则是填补了蔡尚书的空缺。 另外,皇上赏了刘二成黄金百两,外加十日休假,要他好生养养身体。 刘二成回到刘家,夏氏一下子就哭了,倒是胡莺莺扶着门框冲他笑,走过来说道:「相公回来了?」 那么轻柔的声音,让刘二成终于觉得自己回到了人间。 夏氏烧了热水,刘二成痛快地洗了个澡,胡莺莺给他搓澡,摸着他清晰的骨头,眼泪终究还是砸了下来。 刘二成摸摸她的脑袋:「从今往后,只怕没有回头路了。」 他们注定会卷入斗争,权利,是多少人杀红了眼的东西啊! 胡莺莺擦擦泪:「我相信你,糕糕相信你,还有……也相信你。」 她声音很低,刘二成一笑,刚想继续洗澡,忽然就愣住了,立即转头抓住她的手问:「你方才说,谁也相信我?」 刘二成几乎是立即起身批了衣裳扶她坐下,语气里带些担忧:「你既然知道自己有孕怎么还伺候我洗澡?」 胡莺莺笑眯眯:「也不是体力活,有孕并非有病,没什么的。」 她也是这几日身上倦怠叫了大夫才知道怀了身孕。 如今刘二成升迁,莺莺有孕,一家子简直大喜。 夏氏一颗心悬着数日也终于放下来了,赶紧煮些好菜好汤给儿子儿媳补身子。 刘二成拿出来那一百两黄金,琢磨着家里可以换个宽敞些的地方住住,另外再请两个下人,娘和莺莺也轻松些。 油灯昏黄,胡莺莺靠他怀里,男人熟悉的味道让她觉得倍感安心。 「相公忘了先前举人一案了么?你如今得皇上自爱,若是贸然换了大院子中住只怕遭人妒忌,不如低调些,反正咱们这院子住的也蛮舒坦。」 刘二成点头:「都听你的。」 他瞧着她粉面如桃花一般,没忍住低头亲亲她,但因为胡莺莺有孕,却是无法再做那种事,只能忍耐下来。 那黄金都给了胡莺莺,胡莺莺算了下感叹怪不得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呀!累死她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赚一百两黄金呢!可皇上随意就给了刘二成一百两。 不过也能理解,刘二成帮皇上追回来的银钱是这的至少几百倍吧! 虽说没打算买房子,但胡莺莺还是去人牙子处买了俩丫头。 一个是云儿一个是豌豆,瞧着都很干净利落,在家能帮着做不少事。 胡莺莺怀着孕懒怠许多,夏氏操劳一辈子也该歇息,有了俩丫头家里舒坦了许多。 夏氏原本还不习惯不干活,没多久腰不疼了腿不酸了这才觉出来有钱的好处,夜里忍不住感叹没想到有一日也能熬出来。 那黄金胡莺莺也没一味地藏着掖着,夏氏与二成都不管,她便自己做主盘算起来。 如今怀孕,做生意的事情不好搞了,要顾及自己的健康,那么不如去买几间铺子,坐着收钱好了! 说干就干,她阔绰地买下来三间铺子,拿到地契的时候喜欢的亲了刘二成好几口。 刘二成见她高兴心里也快活。 这些日子往刘家送礼的也多,可惜胡莺莺与夏氏虽然穷过,但贵重的东西一应不收。 原本有人想告刘二成一妆,却抓不到把柄,便婊里婊气地在皇上跟前说了,这刘二成拿了那么一大笔金子却没想过救济自己的亲兄弟一把,如今他们在京城吃香喝辣,兄弟还在吗空乡僻壤呢,可见此人没什么人情味。 皇上皱眉,那边顾大人参道:「皇上,臣近日听到不少百姓歌颂吾皇,说是天冷了,城中设立了好几处施粥的地方,百姓们感恩戴德,都说今年的冬日再不会饿死了。」 皇上挑眉:「已经开始施粥了?」 顾大人回道:「微臣打探了一番,这粥并非是官府施粥,而是刘侍郎的娘子所为。」 刘二成眉心一跳,皇上也非常感兴趣:「你再仔细说说,怎么回事?」 顾大人继续说道:「听闻刘大人得了皇上赏赐也并未换新屋子住,一家子也还是住原先的小院子,出行依然是牛车,却做出了施粥之举,臣有愧。」 皇上赞许地看着刘二成:「爱卿,施粥是你所为?」 刘二成其实并不知晓此事,便老实答道:「回皇上,此事也许是臣的内人所为,臣不知情。」 第20章 旁人不由得撇嘴,这刘二成真是狡猾! 但皇上却是信的:「你娘子着实不错,善明大义,不若寻常女子只知吃喝享乐。」 他转转眼珠,想到胡莺莺的染发膏与薄荷糖,便想着赏些什么东西下去。 「宫中近来有不少好的衣料子,李全,你带人挑些好的赏给刘爱卿的娘子。另外再替刘家换一辆马车,如此以来施粥也更方便许多。」 李全照办,告状的人差点没气死,刘二成带着那些赏下来的衣裳料子回去,胡莺莺与夏氏都很意外。 「娘子,你私下在施粥?」 胡莺莺正琢磨那些衣裳料子做些什么好,听到这话便很自然地答道:「对呀我瞧见这才初冬路边就好多病弱妇人与孩子,无家可归看着很是可怜,便每日让豌豆和云儿抽时间煮了粥发放出去,一大锅粥也不值什么。」 刘二成摸摸她的头发:「你做的很好,皇上都亲口夸赞你善明大义。」 皇上?那个所谓的真龙天子可以随意掌握人的生杀大权得皇上吗? 胡莺莺其实有些害怕这样的人,但也很好奇。 因着胡莺莺施粥被赏,这可羡煞来一群人,不少官员的亲眷纷纷效仿,也开始出来施粥,一时间京城到处都是施粥的人,且一个比一个热情,你家白粥我家就红枣粥。 这阵子所有乞丐都吃胖了,又怎么会有饿死的人? 见有那么多人施粥,胡莺莺反倒不再做这件事了,可等到皇上知道今年冬日因为施粥而导致京城百姓对皇室风评甚好,且无一饿死之人,心中更是高兴,又抓着刘二成夸赞一番,赏了些古玩摆件。 这些古玩摆件虽然不能随意变卖,但那可是皇上赏的,搁在屋子里当真有面子! 夏氏心里扑通通的差点下跪,老天爷哟!刘家祖坟冒烟了吧?皇帝朝刘家赏了这么多东西! 天越来越冷,胡莺莺怀着孕味口越发刁钻,刘二成每日都要问一句你今日想吃啥? 好几次胡莺莺想说我想喝一点点,都硬生生咽下去了。 可是越是忍住就越是想喝啊,抓心挠肺地想! 最终她没能战胜馋虫,自己琢磨起来奶茶了。 牛乳煮开加了龙井,再放入煮烂的红豆,芋圆,喝起来倒真是像模像样。 何柏谦寄了些他如今所在之地的特产白茶,煮出来的奶茶味道实在是醇香可口,胡莺莺煮了一大锅,一家人坐一起喝的十分畅快。 糕糕只得了很少很少的一小碗,喝完舔舔嘴唇无辜地看着胡莺莺:「娘。」 胡莺莺刮刮她的小鼻子:「不可以喝了噢,你是小孩子不能喝太多茶。」 糕糕撇撇嘴,忽然奶声奶气来一句:「莺莺乖。」 啥?! 刘二成一口奶茶差点喷出来,夏氏与刘德忠就当没听见,胡莺莺轻轻咳嗽一声,揪着糕糕说道:「要午睡了,娘带你去睡觉。」 真是的!刘二成与她的私密之话竟然被糕糕给学会了! 这孩子平时也看不出来这么聪明,怎么记性这么好? 把糕糕拉到屋子里,胡莺莺板起脸严肃地说道:「不许学爹娘说话知道吗?」 糕糕有些迷茫:「相公我知道错了。」 啥?!这都是啥跟啥! 胡莺莺当即非常注重跟刘二成的一言一行,坚决不被糕糕听到不该听到的。 可如今家里屋子不大,糕糕也没有乳母,每晚都是跟着他们睡,要想避免糕糕知道什么,那就只有什么都不做。 刘二成没法子,只得顺着胡莺莺,还好近来胡莺莺怀孕,原本就什么都做不了。 冬日寂寞,刘二成去当值了,胡莺莺在家闲着没事,夏氏则是到处转悠看家里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豌豆扫院子扫累了,过来咕咚咕咚地喝水,胡莺莺笑道:「灶房里还有热奶茶,你跟云儿都喝些热奶茶吧。」 因为胡莺莺人好没有架子,豌豆与云儿也不拘束,赶紧去分了那碗奶茶,喝完还忍不住回味。 「这味道真是绝了!」 见豌豆那股子销魂的模样,胡莺莺忽然心里一动,她买下来的其中一家铺子前几日人家做生意的不愿意赁了,如今正空着,地理位置也不错,若是做成个店卖奶茶如何? 染发膏的生意虽然也能赚些钱,但胡莺莺却觉得自己胃口越来越大了,想赚更多的钱。 她风风火火,夏氏也拦不住,只得帮着她准备。 奶茶店简单,铺几张桌子几只条凳,熬一大锅奶茶,这店便算是开张了。 寒冬腊月里,热腾腾的奶茶香味扑鼻,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看一眼,再后来便干脆进来喝上一碗。 淡黄色的奶茶里加上自己喜欢的佐料,一碗下去身心愉快。 第21章 胡莺莺定做了一批竹筒杯子,挑的都是大个的竹子,一杯恰好可以喝饱,这杯子喝完之后还可以回收,想买奶茶带走喝随时可以端着走人,实在是方便。 握一杯奶茶在手里,既可以暖手,想喝的时候随时可以喝一口。 不知不觉,京城慢慢流行起来喝奶茶。 胡莺莺带着身孕,家里自然不同意她奔波太多,每日奶茶便都是限量,这更勾得大伙儿想喝。 这一日胡莺莺正在忙着点钱看账本呢,门口来了两个女子。 前面那女子着一身玉色披风,瘦弱柔美,眉间都是愁绪,简直像一把寒冬里的娇花。 她身后跟着的丫鬟笑道:「小姐,您闻到了吧?这家奶茶真的很香,好些人都喝上瘾了呢!你喝一杯兴许心情就好了。」 萧秋水抬眼看去,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子在扫到胡莺莺之时蓦然停止。 「你的店?」 胡莺莺点头,眨眨眼:「你怎么忽然大驾光临?我让人给你冲奶茶,这是菜单,你看看喜欢什么口味的,推荐你试试这个,奶茶三剑客,里面有红豆,芋圆,血糯米。」 萧秋水伸出手接过那菜单,她那手纤细柔婉,但却瘦的厉害,宛如一块干巴巴的白玉。 几个月不见,萧秋水怎么成这样了? 胡莺莺实在觉得可惜,安慰道:「就是有天大的事情,喝了奶茶也就高兴了。」 很快奶茶端上来了,萧秋水捧着抿了一口,表情微微漾了下,瞥了眼她肚子:「你又要生孩子了?」 胡莺莺点头:「对呀。」 萧秋水表情冷淡了些:「虽然你我见面不多,但看得出来你人也算是女中豪杰,不与那些俗世女子一般,可你为何……」 她欲言又止,胡莺莺觉得她非常可怜。 「我怎么了?萧姑娘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我瞧着你似乎心情不佳。」 心情不佳?萧秋水暗暗捏紧竹筒杯子,父亲明知道她不喜欢那些臭男人还偏要让她嫁人,如今日子都定了,她巴不得自己赶紧死了才好。 「我没有心情不好,只是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太过天真的好。刘成此人的确天资卓越,往后不可限量,可你也莫要以为自己嫁了个多么好的男人。天下乌鸦一般黑,你的相公在上个月也曾去过风月楼,胡姑娘,珍重吧。不要被男人诓骗了!」 萧秋水看着并不像是故意搬弄是非之人,但胡莺莺也并不相信她。 「噢。」她起身去忙了。 萧秋水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觉得又气又笑,自己掏心掏肺地对她说了那些话,她就回复一个噢。 萧秋水也懒得再辩,干脆起身走了。 其实胡莺莺知道,男人在外会遇到许多诱惑,尤其这个时代,有点权利和金钱就要纳妾。 她曾经想过能不能忍受刘二成纳妾但每次假设一下他要纳妾的场景都要气得受不了。 二成一定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的,不知道为什么胡莺莺就是有这么个自信。 可萧秋水得话就跟有魔性似的,时不时地飘到她脑袋里。 胡莺莺晚上在家时还有些魂不守舍。 刘二成眼尖瞧见了也没问什么,而是叫了豌豆过去问白日里都发生了什么。 豌豆支支吾吾提到什么风月楼,刘二成脸色就变了。 他是去过一次风月楼,但过去是陪几个大人谈事情的,刘二成认为自己做的端正,尊重旁人,也会坚持自己,因此旁人都有美女斟酒时,他是要求母的都离自己五步远的。 难道莺莺是怀疑自己做什么了吗? 他放下书就回屋了,胡莺莺正往脸上涂东西,刘二成在她背后站了一会,胡莺莺问:「你干什么?」 他吸了一口气,说道:「莺莺,你若是有什么要求,你只管说出来,我上个月陪人去了趟风月楼谈事情,但拒绝了任何女子与我靠近,我心里清楚知道自己在意的是谁,永远不会去做那些无聊之事,你若是心里头不高兴你就打我骂我都行,不要一个人生气。」 也许,还是自己不够周到,才让她怀着孕还生气,刘二成有些懊恼:「我该如何解释?莺莺,我只希望你一个,旁的任何人哪怕是天仙,对我来说也都一文不名,请你相信……」 胡莺莺扑哧一笑:「你怎么这么紧张啊?我都没说什么,我相信你不是那种花花公子。」 刘二成握住她的手:「若是哪一日我有半点对不起你,你只管要了我的命,我这个人,这条命,都是为你而存在的,没有你我只怕活不下去。」 他冲动地说完又觉得后悔,这样的话似乎不该出自一个男人的嘴。 胡莺莺想到这时代许多男人都是有妾室通房之类的,刘二成为官,想必在旁人看来也是必须得有多个女人。 第22章 这世上环肥燕瘦,对着一个人时间久了还真的有可能会腻,就像人肉吃多了还想吃几口青菜呢。 她开玩笑说道:「你话说的这么满,说不准哪一日就看上了旁人,自古以来莫说男人,便是女人成了高官帝王,也都是喜爱养面首的,你真的确定自己不会花心啊?」 刘二成眸子一紧:「你这样想?」 胡莺莺就是随口一说,此时也有些语塞:「诶……」 刘二成没再说话站起来理了下衣服:「我还要去看书,你先休息吧。」 他离开了卧房,胡莺莺也没多想,可刘二成却足足多想到了半夜。 其实有时候他也挺不理解自己的,像旁的男人巴不得多娶几个,可他从未这样想,甚至时不时产生一种怕胡莺莺不喜欢自己的感觉。 他努力对她好,努力地告诉她,他这辈子只想和她白头到老。 可胡莺莺说什么?女人也是喜欢换换口味养个面首的。 他闭了眼,又睁开,心中难言的一股子烦躁情绪。 第二日刘二成去了顾家拜见顾大人,两人喝了些酒,刘二成心中那股情绪迟迟没有消散,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 晚上刘二成归家时才进门夏氏就闻到了好大的酒味,一边心疼儿子一边责怪:「莺莺如今怀着孩子,你怎能喝这么多?」 刘二成脸色微红:「娘,儿子错了。」 因为他声音沉闷似乎情绪不高,夏氏也不忍心再责怪,胡莺莺闻声赶紧让他回屋休息。 夏氏把热水放下就走了,胡莺莺打湿毛巾打算给刘二成擦脸,却见他坐在床边凝视着自己,眼神迷蒙。 「莺莺,我哪里不好?你说出来我改。」 胡莺莺觉得奇怪:「你没有哪里不好呀!」 可刘二成却心中酸涩,搂住她的腰:「那你怎么羡慕人家养面首?胡莺莺,你真是个……花心的女人!」 胡莺莺没忍住笑,推推他脑袋:「我哪里就花心了啊?我只是说说而已!我对你……是谁都不能理解的情感,时间和空间都阻拦不住。你我都非完人,但我喜欢你,连你的缺点都喜欢,你不需要改任何地方。」 她这话真是叫刘二成心中畅快至极,今日喝下去的酒都在体内灼烧开来,他嗓子发哑:「那你说说看,我的人生缺点是什么?」 胡莺莺仔细打量他,撇撇嘴:「你生的太好看了些,总是有女人觊觎你。此外,你,你那事方面太热络,每次都弄的我……弄的我……」 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反正每次都跟要死了一样,事后又很馋那种销魂的滋味,她真是又怕又爱。 见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刘二成咬着她耳朵说道:「弄的你神魂颠倒,不能自拔。莺莺,你在勾引我你知道吗?」 这男人喝醉了之后越发缠人,虽说胡莺莺借着怀孕推脱了那事,可却逃不掉他要亲亲的要求。 香舌如蜜,甜软柔腻,胡莺莺最终软倒在他怀里。 自这一晚的剖开心扉,刘二成心中畅快了许久一想起来莺莺对他的爱意就觉得这冬日比春天还舒坦。 他替皇上办了好几件得力之事,下朝之后被皇上召去单独会见,蔡尚书如今已经出来了,仍旧居在尚书之位,但却惴惴不安。 刘二成见到他恭敬地打了招呼,蔡尚书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却被翰林院的郭大人拦住,低声道:「蔡大人,这刘侍郎原本是你门下的,怎么恩将仇报哪?」 蔡尚书咬牙切齿:「此人是条不会叫的狗,可咬人却是一等一的厉害。」 郭大人低笑两声,在他耳旁说道:「蔡大人真是气糊涂了,一条土狗罢了,难不成还需要计较?随意想个法子也打发了。我听闻这刘侍郎家里还有两个兄弟……」 他点到为止,蔡尚书却已明白再想着郭大人家中的儿子,赶紧说道:「郭大人不愧是饱读诗书,你我不妨详谈,若是真能帮我报仇,令郎之事蔡某一定鼎力相助!」 两人相携而去。 天气日渐冷了起来,胡莺莺的奶茶店客人越来越多,她数银子的时候乐不可支,夏氏也每日陪着她来奶茶店忙活,私下夸赞胡莺莺眼光真好,到哪里都能赚钱。 再想想老家另外两个儿子两个儿媳,都是脑袋简单只会心眼的货,这辈子只怕都没啥大出息了。 胡莺莺赚了银子还是想往老家寄些东西的,主要是给张氏以及刘梅花些老家没有的东西,这也是个念想,他们在老家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京城好东西是多,胡莺莺与夏氏准备了好几包,这回夏氏也懒得再跟那两家计较,虽然说那四头蠢驴不开化,可孩子是无辜的,不能叫家里的几个小孩子受委屈。 几只大包寄回去,辗转一两个月到了村里,大雪踩起来嘎吱嘎吱的,送东西的认拿了胡莺莺的银子,也不敢耽搁,赶在过年前几日到了。 第23章 因为上次的事儿,兰娘与招娣心里头都不舒服,这次读信啥的她们也不大愿意听,只知道刘二成又升官了,胡莺莺还怀了第二个孩子,明年五六月份就生了。 兰娘撇撇嘴,没说啥。 张氏与梅花都开心坏了。 「二哥说爹娘身子也都好,叫我们不必担心这也太好了!哎这个年我可以安心了!」 梅花喜气洋洋,兰娘翻了个白眼。 那四包东西分别打开,招娣却双眼放光:「这回不是馒头了!」 张氏与刘梅花的包里自不必说都是好东西,兰娘与招娣的包里却也都是好的。 一匹青色锦缎,一匹碎花锦缎,笔墨纸砚一副,京城的特色果子一盒,外加一大包上好的干果。 两房的孩子们都激动地哄抢起来,被兰娘抬手拍了回去:「不许乱动!」 来围观的村民们都羡慕坏了,兰娘与招娣终于也露出了笑脸,说爹娘总算还有点良心,知道刘大成刘小成也是他们的儿子。 吴氏这回也来了,她瞧着张氏那一大包东西,再想想胡莺莺这一走之后竟然从未给自己来过信更没有带过什么东西,心里直不舒服。 若是自己没有怀胎十月生了她,她哪里来的命享受今日的荣华富贵? 吴氏正愤愤不平,刘家门口又来了几个人,都穿着皮毛外套,瞧着便不是乡下人。 「这是刘家吧?」 刘大成挤出来:「是是,您这是?」 「我们是刘大人派来的,特地接他的两个兄弟进京享福,不知道您是?」 刘大成简直被幸福砸晕了,眼瞪老大说不出话,兰娘的笑都要咧道耳根了,冲上去说:「这是我男人!刘二成的大哥!我呢便是刘二成的大嫂!您当真是来接我们进京的?」 那人笑笑:「当然是了,刘大人如今在京城接连升迁,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富庶得很又怎么会忘记自己的亲兄弟?这不,派我们来接您了。」 兰娘与招娣,刘大成与刘小成都激动的想哭,赶紧去收拾东西,恨不得马上就走。 而吴氏脑子一热也挤过来说道:「那啥!我是刘二成的亲丈母娘!他娘子是从我肚皮里跑出来的我就问问,他们发迹了,就不记得我的生意之恩了?」 那人打量吴氏一眼,旁边有人道这确实是刘二成的娘子的亲娘,那人便笑:「既然如此便一道进京吧。」 吴氏也是乐开了花,赶紧回去拿行李。 刘梅花却跟张氏对望一眼,都十分狐疑。 这送东西的人跟接人的人怎么还是分开来的? 刘二成的信上明明说他们买了个院子但是也不大,一家子住着正好,怎么会派人来接? 张氏问道:「你是刘大人的什么人?」 那穿皮毛袄子的人干笑:「刘大人是小人的主子。」 「哦,那刘大人的娘子如今有孕几个月了?」 那人面色僵住,半晌才咳嗽一声:「这些是主子的私事,主子不说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好问。」 刘梅花也很怀疑:「既然是来接人去京城的,为何还要拖人带了那么多东西来呢?这不对呀!」 她才说完兰娘气冲冲地出来了:「刘梅花你少插手!你二哥在京城当官有钱了不是很正常?可惜你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想跟着去享福也没门!少在这里搅浑水!再如何也不会带你去!」 刘梅花气死了,骂道:「蠢得要死,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我就当不认识你们!这事儿我不管了!」 虽说刘梅花真的讨厌兰娘,可却是很担心二哥一家的,与张氏商议了一番托人写了信由张氏带到县城再往京城送。 至于大成小成两家人,早已喜气洋洋变卖家产带着家里几个孩子跟着那来历不明的几个人上京去了。 这个年,大房三房是在去京城的路上过的,风雪交加孩子们都冻得直哭,一路上兰娘与招娣还把那几个人当下人使唤,终于人家受不了了,对着他们发脾气,两家人反倒不敢吭声了。 最终兰娘与招娣在马车里搂着孩子红着眼埋冤刘二成这么有钱了竟然还让她们这般受苦。 这会儿,胡莺莺正歪在床上吃蜜橘,这是贡橘,总共还没十篮,分了皇上太后皇后等人之后便只剩了三篮,刘二成分到了十几只。 金黄色的蜜橘剥开皮就瞧得见鲜嫩的果肉,咬一口酸甜多汁,正对胡莺莺的胃口,她一口气吃了两个,这才觉得满足。 外头大雪纷飞,屋内炉火温暖,胡莺莺舒服地拥着被子坐着,刘二成今日也没看书,就在旁边剥瓜子给她吃,糕糕在夏氏那屋子里不知道玩什么笑的哈哈叫。 胡莺莺叹气:「今年一年真是发生了好多事情,买了新房子,你做官了,家里又有了三间铺子,这进项不断,日常生活总归是没问题了。」 第24章 奶茶店势头不错,胡莺莺心里很是满意的。 刘二成把剥好的瓜子递给她:「这还是你打理的好。」 「还是相公的功劳最大,若不是相公得了皇上一百两黄金咱们哪里有本钱买铺子?我琢磨着开春之后再拿银子出来去郊区看看能否买些田地,这样也可着人种些蔬菜瓜果自己吃。」 刘二成不擅长这些事情,点头道:「都听你的。」 他伸手摸摸她的肚子,已经摸得到弧度了,这一胎虽然不像怀糕糕时那般小心翼翼外加无限期待,但总归是自己的孩子,还是让人很疼爱的。 「做官不比做生意,俸禄拿着也就够维持一家吃穿,偶然得了皇上赏赐或许能发一笔财,但那都是未知数,谁也保证不了。明年孩儿就要出生了,家里的宅子有些小了,我想着自己也不能一心做官,也该考虑些谋财之路。」 听刘二成这样说,胡莺莺心里很是欢喜,她明白其实刘二成也并非是死读书之人,一家人朝着更好的方向努力,日子就舒心很多。 「相公,即使没有大房子我也很开心有你的地方就是家。」胡莺莺靠到他怀里。 刘二成垂眸看看她,唇角翘起来。 他也一样,无论清贫还是富贵,只要有她就会觉得很舒服。 年关大雪,家里包了好几种馅儿的饺子,热腾腾白嘟嘟的饺子,糕糕都可以吃五六个。 吃完饺子再喝一碗甜汤,真是舒服到了心坎里。 可这会儿有人不舒服,刘大成看着面黄肌瘦的媳妇孩子,弟弟弟媳,侄儿侄女,辛苦一阵恍惚。 他有些麻木了,这一路吃了太多苦,等到了京城真的会过上好日子吗? 那几个人说是二弟派去的下人,可对他们的态度总有些奇怪,温顺之下好像透着凶狠。 刘大成不敢往坏处想,只能暗示自己别多想。 他麻木地坐了一会,感觉尿意来了赶紧下车去找地方解手。 恰好负责带他们去上京城的其中俩人也在树林里解手,一边嘘嘘一边骂粗话。 「刘侍郎不是很聪明么?从乡下考上了京城为官,可他这俩兄弟脑子看着不灵光啊!」 「管他呢!咱们拿钱办事,主子说了把刘侍郎的家人带到京城,毁了刘侍郎的名声,主子有重赏,脑子不灵光不更好办了?」 「嘿嘿麦子哥说的对,只盼着这俩傻吊能顺利毁了刘侍郎!到时候蔡大人还不一定留他们性命呢!」 刘大成吓得鸡儿都软了,也不敢再尿了,最初哆嗦着回了马车里,脸上肌肉都在抖。 他低声说了刚刚听到的话,兰娘招娣以及刘小成脸都白了。 「不可能!咱们变卖了所有就是为了上京城享福!这几个人说盘缠不够还借走了咱们的银子,绝对不是骗人的!」 兰娘嘴唇干裂,头发散乱,瞪大眼睛在辩解。 招娣赶紧捂住她嘴巴:「大嫂!大哥肯定不会骗咱们的,咱们若是再不逃走说不准命都没了!」 刘小成也一阵心惊:「咱们……还是逃走吧!」 几个人都怕死了,当夜趁着来接他们的人睡着了,赶紧抱着孩子走了。 可如今才行了几天的路,正处于一个人生地不熟的荒野,两家人都害怕极了,徒步在雪地里逃难。 身上没有银子,也没多少干粮,还带着几个孩子,兰娘没坚持多久跪在雪地里嚎啕大哭:「刘大成都怪你那个好弟弟!还没当几日的官就这般连累了咱们!不许把有人要害他的消息递过去,就让他们死在京城好了!」 刘大成刘小成也又冷又饿,心里没有埋冤是假。 几人幸好遇到了一户农家好心人,收留了他们,才不至于饿死。 但此后怎么办也是个大问题了,走回老家也许有到达的那一日,但回去之后没有田地和屋子了,如何生存? 还好,夏氏临走之时留给他们的屋子地契没有更改名字,所以这回他们没能卖掉,夏氏刘德忠以及二成一家子的地也都还在,老大老三回去分一分也能勉强度日,当然了,再也不会像之前那般滋润了。 他们逃走之后,那几个人竟然相继暴毙在路上,蔡尚书等了许久都等不到人心中十分着急。 他已经无法容忍刘成此人了,元宵佳节皇上设宴款待大臣,竟然点名要刘成作诗一首,还夸赞了好几句,赐了一块玉。 人人都道这刘成只怕要扶摇直上,成为本朝升迁最快的年轻官员,且并非状元出身之人,当真是神奇。 这就算了,蔡家簪缨世家,皇上多少顾及面子不会如何为难蔡尚书,但按照刘成这性子若是得了势只怕眼中揉不得沙子,到时候蔡尚书的事情会被挖出来更多。 此人不能留,若是非要留着,那也必须把刘成也拉下水。蔡尚书眸底都是暗色。 第25章 京城许多暗流涌动,能不能上台面的手段都非常地多,有时候想害一个人办法多的不得了。 刘家人都耿直太正经,塞钱塞不进,那便只有走其他路了。 这一日夏氏出门买菜,拎了颗大白菜准备回去炖粉条,另外还买了热腾腾的小笼包,胡莺莺爱吃。 她走着走着就瞧见个女娃娃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大娘,我饿。」 夏氏心里一软,正要把自己手里的东西给她点吃,就想起来莺莺昨日说的话。 如今世道艰险,出门做事一定要小心,她想了想便没给女娃东西吃。 「你爹娘呢?」 女娃可怜兮兮,旁边走过来个老妪,哀求道:「求你行行好,给我这孙女一个包子吃吧!」 夏氏到底没给,只是抠出来一枚铜板递给女娃,那老妪神色之间有些失望。 这事儿夏氏也没在意,可紧接着没两日又发生另外一事。 胡莺莺的奶茶店死人了,说是一个人喝了她家的奶茶当晚就死了,死者家人聚集在奶茶店门口闹事,说要讨个说法。 夏氏慌了,胡莺莺眼一沉,她知道肯定会有人找茬,但一找就找这么大一茬的还真没有想到。 「若是真认为是喝了我的奶茶死的,为何不能报官?」 死者亲人哭着喊道:「谁人不知你是刘侍郎的娘子,刘侍郎风头正盛,敢于弹劾百官,你自然敢草菅人命!胡莺莺!你拿命来!」 那个老太太在店门口哭喊半天。 「我可怜的儿媳妇啊!家里穷,好不容易给你买了一杯奶茶喝下去,你怎的就死了!」 胡莺莺前几日在其实就梦见了今日这一幕,因此便提前找到了这老太太,着人跟踪了她好几日。 这会儿立即让人去喊些证人,没多久便来了几个人。 先是药店得老板指着老太太说道:「你这老太太,前几日不是去了我家买了些砒霜,说是药老鼠用的?」 接着又来个人恍然大悟说道:「该不会是她自己药死了她这儿媳妇吧?她在家整日打骂儿媳,嫌弃儿媳生不出孙子,怎么会大发善心给儿媳买奶茶?」 甚至老太太的弟媳妇都来了:「大嫂!前些日子我就听你咒骂侄儿媳妇!说她不如死了换一笔钱!原来就是这么换的啊?」 一群人说的那老太太面目狰狞:「你们瞎说什么!我儿媳妇就是被这奶茶害死的!胡莺莺你拿命来!」 那边夏氏瞧见这恶妇如此陷害自己的心肝,上去叉着腰跳着骂了起来:「你这够x的老娘们!这么多人证你还敢诬陷我儿媳妇!别欺负我乡下来的没见识!日你娘的去官府验尸!看是不是砒霜毒死的!你这死老太婆,连自己儿媳妇都害你就不怕死了下地狱!我呸!烂x的东西!」 夏氏说话实在难听,唾沫星子喷了那老太太一脸,竟然吓的老太太愣神了。 胡莺莺在心里忍不住笑,赶紧让人报官强行把老太太送到官府。 因为胡莺莺人缘好,打点的银钱足够,要作证的人呼啦啦来了一堆,都是证实这老太太如何买砒霜如何虐待儿媳妇又如何反常地给儿媳妇买奶茶喝的。 负责审案的大人直接下令开打,那老太太没挨得住几下便招了,说自己鬼迷心窍兴许是弄错了才让儿媳妇吃了带砒霜的奶茶。 老太太被抓起来,此事也算了了,夏氏感叹好在平日为人不错这才有那么多人作证,胡莺莺笑笑没说话。 这可不是因为人缘好,若非几日前自己做了那样的梦提前安排了事情,今日只怕很难解决。 奇怪的是近日胡莺莺连着做了好几次噩梦,不是梦到刘二成路上滑倒摔断了腿就是梦见他在朝堂与人争执得罪皇上,甚至梦到了刘大成刘小成被人往京城带半路上逃跑。 这些梦让胡莺莺很累,但她又很庆幸梦到了这些东西可以提前预防。 刘二成绕道而走,避免了摔跤的风险,那日上朝牢记胡莺莺的话不多说一个字,果然当天皇上心情不好,揪着个人就骂,发落了好几个臣子。 日子很快到了二月底,刘梅花的信也到了,刘二成见到信上说有人冒充自己的下人去接家里兄弟来京城,便知道事情不好,定然是有人要害自己。 胡莺莺也是无奈:「咱们才寄了东西过去,就是稍微动点脑子也知道不会这个时候派人去接,他们怎么就不知道细想呢。」 刘二成摇摇头:「算了,他们都老大不小了,自己的选择都要付出代价。近来发生这么多怪事,想必是有人故意为难。如今除了蔡尚书也没旁人了。」 他眉头皱着,心里早已在想法子对付蔡尚书。 但这人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蔡尚书在京城的关系网庞大,背后是一群有背景的人不是轻易得罪的起之人。 第26章 但如今蔡尚书把矛头指向刘二成,再不反击只怕就没有活路了。 刘二成想的是调查一番蔡尚书的底细,再写一封密信呈给皇上。 但皇上其实是知道许多事情的底细的,之所以没有怎么样,也是碍于蔡尚书身后的背景。 胡莺莺却觉得不一定要主动告诉皇上。 她在刘二成耳旁说了些话,刘二成有些吃惊,但很快还是镇定下来。 「你说的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如今蔡尚书视刘二成为眼中钉肉中刺,其实根本不必再留余地。 这一日下朝刘二成故意追上了蔡尚书:「蔡大人安好。」 蔡尚书打量了他一番:「呵呵。」 他着人用了那么多法子这刘成竟然毫发无损也是令人恶心。 「蔡大人是不是很失望,下官毫发无损?」 蔡尚书表情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二成脸上很恭敬,但说出来的话却让蔡大人十分不安。 「我的意思是蔡大人恨不得下官赶紧死,费了那么多功夫,可下官依旧好端端的,蔡大人是不是很失望?」 蔡尚书瞬间怒了:「刘成!你在满嘴里胡说什么?」 其他官员都远远看过来,刘二成依旧谦卑恭敬:「蔡大人莫要生气,下官命大,一次两次死不了蔡大人可以多来几次,说不准就死了,若是下官不死,或许蔡大人就会有麻烦了呢。」 蔡尚书大怒:「混账!你竟敢……」 但这还未出宫,他自然不敢发作,阴沉着脸四处看了下,甩开袖子走了。 其他人自然都看见了,刘成谦卑,蔡尚书愤怒,李全私下赶紧去告诉了皇上蔡尚书与刘侍郎似乎下朝之后不和。 皇上冷笑一声:「蔡尚书还没有学乖吗?」 他没动这个人也是看在蔡家的功劳上,并非是真的不知道这个人的所作所为。 李全没说话,皇上陷入沉思。 当晚,夜黑风高,刘家一家子吹了灯都入睡了。 睡到半夜浓烟四起,豌豆与云儿吓得赶紧起来喊人,胡莺莺与刘二成也赶紧地抱着孩子往外跑,等刘二成出来时夏氏与刘德忠还没出来,他又赶紧冲进去救他们。 胡莺莺原本就怀着孕,吓坏了,哭的止不住,夏氏与刘德忠被救出来之后也是惊恐不已,刘二成被烧断的木头砸中了胳膊,一家子都陷入慌乱。 还好顾大人得知消息赶紧派人来接,胡莺莺受惊过度一直说肚子疼,半夜请大夫去看,说是胎像不稳,着实吓到了。 这便罢了,夏氏与刘德忠一个呕吐不止一个晕了好半天才醒,刘二成一个人简直分身乏术。 顾大人身为惋惜,而刘家宅子整个都陷入火海,竟然被烧的成了灰烬。 即便如此第二日刘二成带着伤了的胳膊上朝请罪,说家中火宅严重,不少公文都丢了,但他会尽力弥补。 皇上眼神颇有含义,问候了他家人,刘二成如实说了家里的情况,皇上又问为何起火? 刘二成沉默一番答兴许是意外。 皇上猛的把茶碗砸了出去:「那若是这意外再大一点,是不是要把这皇宫也给烧了!」 皇上越想越气,最终找了个由头对蔡尚书进行罚俸半年处置,且剥夺了他手中许多权利。 另外,因为刘家被烧损失惨重,皇上心有不忍,赐给刘二成一座很大的宅院,乃是他曾经还是皇子之时曾经居住过的,这简直是无上的荣耀了。 那宅院中原本就有许多好物,简直可以随时搬进去就住了,刘家一大家子住进去都还显得空荡荡的。 搬了新家日子更是舒坦,胡莺莺与刘二成的卧室大得很,里头的床榻当物件也都非常昂贵,住着舒服得不行,胡莺莺不进感叹有钱真好呀! 晚上刘二成抱着她,两人低声说话。 「我原先一直以为只要靠着坦诚和正直就能让黑暗里的污泥不敢现身,可如今才知道事态复杂,皇上也有皇上的苦衷,咱们若是没有自己放火一把烧了宅子,皇上必然还下不了狠心责罚蔡尚书。」 蔡尚书虽然仍旧保住了官职,但在皇上那里名誉扫地,不少朋党都开始疏远蔡家,蔡家的权势当真一落千丈。 据闻蔡尚书不堪重负惴惴不安,正要告假养病呢。 胡莺莺笑道:「相公你正直大义,不像我们女人有些小心思,但小心思偶尔用一用也没什么。」 夫妻之间本就是携手共进,有问题一起面对。 刘二成握住她手:「你比我聪明多了。」 他发现胡莺莺有时候甚至比一本书还有用。 此番之后蔡家再不敢动,刘二成顺风顺水,替皇上办了一堆好差事,时不时就往家里领些赏赐。 第27章 胡莺莺闲暇时往自己开的奶茶店去,但也不是总去,她把方子配好,雇的有人看着,自己不去生意也是极好的。 四月间刘梅花又来了一封信,这回夏氏看了气的不行。 「老大老三竟然把地和房子都卖了!幸好咱们的地契房契没有更名,否则岂不是尽数赔空?!他们两个难道是不长脑子的吗?!」 夏氏气的一顿饭没吃,还是胡莺莺劝了好久。 除了刘大成刘小成,梅花还提到了吴氏,说是失去了消息,胡莺莺心里打鼓,她知道吴氏这人没底线其实很怕吴氏来找麻烦。 好在生活琐事太忙她几乎也想不起来了。 奶茶店太忙,眼红的人多,竞争也越发地大,胡莺莺越开越多,最后到六月份时开了六家店,一个月至少都能赚两三百两银子。 从前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赚这么多,如今每每算账都觉得高兴的很。 因为临近产期,胡莺莺也不敢太过忙碌,便尽力抽出时间来在家等待生孩子。 现下手里有钱,夏氏也大方,特意出去打听了谁家用过的稳婆好,预备花大钱请一个,另外大夫也要备着。 其实胡莺莺根本不怕,因为她上一次生孩子实在是一种奇闻,竟然压根没有寻常人生娃那样疼甚至觉得我可以忍受。 但夏氏说每一胎都不一样,所以还是得仔细着点。 原先家里没下人时一切都挺好的,如今有了豌豆和云儿倒是显得家里更忙,人更不够用。 夏氏与刘二成一商议,单独照顾胡莺莺就得有俩人,另外孩子出生后就不能再让胡莺莺喂母乳了,毕竟夜里一趟趟哄孩子太累了,现在有条件就得让胡莺莺享受,专门请个乳娘来家里。 家里新做的小衣服鞋子,尿布襁褓堆了大半个床,糕糕每日里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摸她娘的肚子喊:「弟弟。」 胡莺莺逗她:「你咋就知道是弟弟呢?」 糕糕现在会说些短句子,她揉揉眼,笑的像个小月亮:「梦见弟弟,叫豆豆。」 豆豆?弟弟的小名还真就这样定下来了。 刘二成这阵子也不敢在外多留,一忙完就立即回家,可这一日却被皇上喊去赏画。 皇上新得了几幅画,叫了几个人一同欣赏点评,他斜眼瞧这刘成今日十分心不在焉,略微有些不满,素日里就数刘成听他说话时最认真,今日怎的了? 「刘爱卿,朕的话你没听见吗?!」 刘二成瞬间回神赶紧跪下请罪,还是顾大人为他解释:「皇上您勿要责怪刘大人,他娘子正赶上这几日便要生了,心里头记挂着呢。」 皇上有些意外:「哦?」 他想了想挥手道:「那你们便都退下吧,朕今日也乏了。」 得了允准刘二成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回家去了。 胡莺莺原本是躺在床上看账本,忽然觉得有些想上厕所,便喊到:「云儿云儿!」 云儿赶紧进来扶起来她,胡莺莺才下床就觉得肚子一阵下坠,就好像什么东西要掉下来了! 她有些心慌:「不行,我要坐着,你去喊娘,喊稳婆!」 稳婆这几日就在刘府住着倒是也很方便。 云儿赶紧走了,豌豆则在旁边候着一边大声喊人打热水来。 胡莺莺只觉得腰间一酸,眉头一皱,两腿间一滑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还好她是斜坐在床上,稳婆小跑着进来也是吓了一跳! 「夫人生了!」 孩子的哭声嘹亮不已,胡莺莺惊惧未定大口喘气,旁边豌豆瞪大眼睛:「夫人您,您不疼吗!」 她第一次见人生孩子不吭不叫的! 胡莺莺确实不怎么疼,就觉得有些酸胀,稳婆赶紧帮着处理了,孩子递到胡莺莺手里,是个男孩儿,瞧着还是个双眼皮。 夏氏在旁边不住地说:「莺莺你可有哪里不舒服大夫在外头候着呢!」 胡莺莺身上没啥不舒服的地方,没多大会稳婆便出去了,只留了乳母以及丫鬟照顾胡莺莺。 家里实在是忙,夏氏脚不沾地的,也没注意刘二成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赶回卧房果然发现胡莺莺已经生了。 「相公?咱们的儿子出生了。」 刘二成眼神有些复杂几步走过去抓住她的手:「你身子如何?豆.豆.网。」 说来奇怪,胡莺莺发现自己这生孩子也确实太轻松了!简直就是轻松得有些可怕呀! 她摇摇头,把襁褓扒开些:「就是还没取名字,糕糕说要叫弟弟豆豆,大名就得你来取了。」 刘二成伸手摸摸她的脸颊,十分疼惜:「那小名便叫豆豆好了。至于大名,便叫敏学吧。」 第28章 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他爹对他的期望。 胡莺莺生孩子原本只是刘家的喜事儿,可皇上却又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什么千年的人参,上好的燕窝等等,夏氏赶紧地挑了些炖给胡莺莺吃了。 这一胎因为家里丫鬟多,又有乳母照顾,胡莺莺就轻松了许多、一点也不觉得累,没几日肚子便完全消下去了,每日里吃着夏氏炖的汤汤水水,简直就是容光焕发。 胡莺莺在夏氏的强烈要求下,月子坐了一百天才算完,百天之前不能洗澡,只能用艾草水擦拭,整得胡莺莺憋闷极了,奈何夏氏执拗,她也不忍伤了夏氏的心。 出月子这天胡莺莺泡澡泡了一个时辰,身上几乎都要脱皮了才罢休。 豆豆满月宴也是拖到了百日才办,刘二成如今来往的人许多,因此办的也极其热闹,夏氏穿着一身新做的衣裳,腕上戴着金镯子,头发染的黑黢黢,戴了新打的首饰,胡莺莺又给她妆扮一番,如今几乎瞧不出一点儿乡下老太太的模样。 有人原本想要取笑刘家老太太跟刘家夫人乡下来的到底穷酸,可如今到了刘家一看,夏氏稳重大方,胡莺莺娇美精致,是少有的几好看,哪里有穷酸样子? 再看看这皇上赐下来的宅子处处典雅高贵,真是羡煞旁人! 夏氏乐呵呵地招待客人,胡莺莺也忙作一团。 刘二成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必须担起劲酒的重担,一天下来也醉醺醺的了,他不喜欢旁的女人近身,只得胡莺莺亲自照顾他。 夏氏也累的够呛,扶着腰指挥:「云儿!大门关好!家里地扫一扫,收拾不完的名儿再收拾吧!」 云儿笑道:「老夫人,我们好几个下人如何还会扫不完?您放心好了,今儿做不完我们就不睡觉!您今日累了,奴婢先给您打水洗漱,再给您好好捏肩。」 家里如今确实好几个下人,许多活儿都不用亲自做了,还有人伺候自己洗漱,给自己捏肩,夏氏想想是怪舒服的。 她才坐下来就感叹:「哎哟我真是老了想当初在我们老家一整天都在干活也没见累这么狠。」 云儿正想说话,外头下人来说:「老夫人,门口来了个姑娘说叫夏春,跟您是亲戚。」 夏氏今日吃了酒,有些晕乎乎的,随口道:「夏春?谁啊?」 下人道:「小的就觉得这人不像您的亲戚,不如赶出去好了。」 夏氏猛的反应过来:「夏春儿?!快带她进来!」 很快,夏春儿被带进来了,风尘仆仆,穿着件灰色粗布褂子,袖口都破了,一见到夏氏就抱着她的腿哭:「姑姑!」 夏氏酒也醒了大半:「夏春儿!你这是怎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春儿哭的几乎抽过去:「奶奶去世了!我爹娘要把我卖给人家做小的,我不愿意就逃了出来,可也无处能去,飘着飘着就来了京城,原本也只是试探一番,看能不能找到姑姑。」 夏氏如遭雷击:「你奶奶去世了?!」 夏春儿含泪点头,夏氏瞬间哭了起来。 虽说当初从家里来时就知道夏家老太太身子不好了随时要走,可如今真的知道了她走了,夏氏还是忍不住大哭。 丫鬟见夏氏与夏春儿抱头痛哭,也有些慌了,赶紧去告诉胡莺莺,恰好胡莺莺安顿好了刘二成,赶紧地过去了。 等她到了,夏氏稍微冷静下来了,但见了胡莺莺眼圈又一红:「莺莺,这是你表妹夏春儿,她方才说你姥姥走了……我以后没娘了啊!」 眼见夏氏又要哭起来,胡莺莺赶紧过去握住她手:「娘,姥姥年纪大了,勉强留在世上受尽苦楚,咱们还没来京城之时姥姥就各种病痛,如今去了便是享福了,病痛再也无法折磨她老人家了。」 这样一想确实也对,活着的时候受尽折磨,死了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旁边夏春儿瞧着胡莺莺三言两语开解了夏氏,忍不住有些愧疚,她又见胡莺莺穿着一身海棠红绣百合的裙子,眉目精致,身姿秀丽,完全是那种富贵人家的娇养太太,再看看自己,忍不住有些自卑。 怪道都说表哥一家来京城享福了,如今看来真是如此。 胡莺莺是见过夏春儿两次的,但接触不多,因此记忆也不深刻,但既然是夏氏的侄女二成的表妹,她也得好好招待,当晚就派了豌豆过去伺候,拿了几件新衣裳给夏春儿换上,另外还赠送夏春儿些漂亮首饰,吩咐厨房里备了吃食送到客房。 夏春儿受宠若惊,一晚上犹如身在梦中,高兴的哭了几场。 第二日用早饭时见到穿戴一身官袍威风俊朗的刘二成时,夏春儿更是红了脸庞,低低喊一句「表哥」。 刘二成微微点头:「来了就当自家,莫要客气,有什么需要的就找你嫂子。」 第29章 胡莺莺知道夏春儿爹娘其实很是重男轻女,待夏春儿有些刻薄,而夏春儿与才去了的夏老太太长相有些相似,夏氏想必十分在意夏春儿,便琢磨着不如给她想个法子留在京城。 女人的前程在这个时代基本都是由嫁人决定的,胡莺莺便想着给夏春儿好好倒饬一番回头凭着刘二成的身份,夏春儿再怎么也能找个侍卫之类的嫁了。 夏春儿弟子不差,打扮一新便显得还有几分姿色,胡莺莺待她好,夏春儿又时常偎在夏氏跟前,亲昵得不行,府里上下便都称呼她为表小姐。 如此过了些时日,夏春儿便也混熟悉了,知道了这漂亮的大宅子是皇上赏赐的,她表哥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表哥家在外头开了好几家奶茶店,每月都是大把地进银子的。 胡莺莺私下跟夏氏提了一嘴:「春儿年纪确实到了,女孩子耽搁不得,不如就早些给她寻个好人家。」 她也有她的打算,一个表小姐不能整日放在自己家,毕竟夏春儿是什么人她心里并不清楚。 夏氏点头:「你说的很对,就是可惜了咱们的梅花倒是没有春儿这个好命。」 胡莺莺忙安慰她:「娘,等咱们再攒些钱就让梅花带着孩子一起来京城,总会有这一日的!」 夏氏也笑:「但愿吧我日日看着春儿在咱家吃吃喝喝的,就想着别人家的闺女是疼着了,自家的闺女还没疼着,心里头就是不舒服。」 她俩正说话,外头夏春儿停住了脚步,原本脸上的笑也有些消失了。 来了京城之后日子太快活,她都快忘记了,是啊,自己可不是姑姑的亲女儿,刘家就是再富庶,总归与自己无关。 想到万一哪日再回到老家,剥掉身上这华丽的衣裳,夏春儿就害怕。 她过够了以前的苦日子。 夏春儿没再进去,第二日夏氏就委婉道:「你既不愿意再回老家,姑姑做主给你找个人家如何?」 夏春儿低着头慢慢地问:「姑姑……您说的是?」 夏氏拍拍她的手:「姑姑与你都姓夏自然不会害你,你嫂子帮你打听了,顾大人家有个侄儿比你大一岁,如今在翰林院做侍卫,人物品行都不错,虽说家里不是多么阔绰,但也比咱们老家那些人强了太多,你心里觉得如何?」 若是跟乡里人比起来,嫁个侍卫之类的简直就是好上了天。 可夏春儿如今不这样想了,她知道自己如今住的地方多么华贵,知道自己身上的料子价值几何,知道这京城阶级分层严重,若是一个女人嫁了家世不好的人,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胡莺莺如今身边好几个丫鬟伺候,生了孩子交给乳母,每月大把银子进账,一顿饭荤素搭配好几个精致小菜,衣橱里漂亮裙子数不清。 夏春儿咬咬唇眼睛湿了。 「姑姑,春儿若是能嫁给侍卫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可春儿实在思念奶奶,奶奶才走春儿怎能嫁人?等过个三年,再请姑姑给春儿安排。」 这话让夏氏哑口无言,他们乡下女孩儿无需守孝,但搁到京城女孩子也要守孝的,说到底是夏春儿孝顺。 夏春儿跪下磕了个头:「姑姑疼春儿,春儿都知道,因此也想在姑姑跟前尽孝。」 夏氏叹气:「好孩子!姑姑都懂得!」 嫁人一事便不提了,胡莺莺知道夏春儿是要守孝便也没再说啥,毕竟夏春儿与夏老太太当初是很亲近。 府中现在养个人也没什么,反倒省的夏氏寂寞。 胡莺莺这般想,豌豆与云儿却不这样想。 「奴婢觉得表小姐不想嫁人肯定是有旁的想法,夫人您……」 胡莺莺赶紧打断她:「莫要嚼舌根,若是被春儿听去了白白地生出事端,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你们大人是什么人,你们不都清楚?」 刘二成在家素来不碰任何丫鬟,衣角都不许旁的女人碰一下,又怎么会做那种事呢? 胡莺莺是觉得刘二成不会,若是刘二成有那种想法,京城那么多女人,个个漂亮似天仙,他早该把持不住了。 夏春儿勤快,眼见要入冬,给刘家上下每个人都做了鞋垫,刘德忠夏氏,胡莺莺刘二成,甚至家里的乳母丫鬟尽数都有。 大家都道这表小姐真是温柔可亲。 刘二成把鞋垫扔到一旁:「你看着处置了也莫要让她瞧着寒了心,我只喜欢你做的鞋垫。」 胡莺莺佯装生气:「刘二成你是不是做官了之后越发矫情了?只喜欢我做的鞋垫,我就天生该给你做鞋垫的吗?」 刘二成转身过来,她气呼呼的脸蛋明媚粉嫩,瞧着还跟十七八岁似的,完全看不出来生过孩子。 「小坏蛋。」他拧一把她的脸蛋。 明明早就做了数十双鞋垫在柜子里给他备着,如今偏生说这样的话。 第30章 胡莺莺哼一声:「刘大人好生无赖!霸道又无情!」 刘二成眼角染上笑意,把外衣一脱坐到床边,一把拉得她坐在了他的大腿上:「是吗?无赖,霸道,又无情?」 胡莺莺还没说话,他已经狂风暴雨一般席卷了她的唇。 他手上力道宛如游龙,捏着她肌肤的每一处,摧毁了她所有的意志。 生孩子积累下来的欲望一旦喷薄而出,真是令人闻风丧胆。 第二日胡莺莺没起床吃早饭,夏春儿还好奇:「嫂子怎么了?可是身子骨不舒服?」 刘二成淡定点头:「她腰疼。」 夏氏忍不住白了自己儿子一眼。 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儿子啥都好就是爱在那种事情上欺负莺莺,这也就才生了孩子四个多月,莺莺又下不了床了! 可刘二成如今也是个风风光光的官老爷了,她当娘的肯定不能去跟他说那种事,便只能去找胡莺莺。 「哎!你也拦着他些!一味纵容吃苦的是你!」 胡莺莺知道夏氏脾气,但还是有些脸红:「娘……莺莺知道了。」 但其实胡莺莺并非是被刘二成折腾的太痛苦了,而是那种舒服的程度太过于极致导致的疲惫,这种事也不好解释,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有高潮。 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有一次呢。 夏氏知道他俩感情好,情到浓处忍不住,但还是多劝了几句,胡莺莺则是一直乖乖点头。 她躺了小半日,终究还是起来了,因为家中有客,是户部侍郎的夫人崔氏。 崔氏带着个妾室媚娘一道前来,为的是感谢刘二成前不久对自家相公的帮助。 那媚娘是户部侍郎周大人的心尖宠,穿戴姿态都不在崔氏之下,甚至好几次擅自打断崔氏的话。 崔氏就默默喝茶,看得出来很是苦楚。 看到这种情形胡莺莺心里就冷笑。 有的男人倒是厉害,宠妾灭妻,把正房踩的几乎要没有地位,有本事怎么不敢和离再娶呢? 那媚娘再次插嘴说道:「刘夫人,您这府上院子不愧是皇上赏赐,真是气派豪华……」 崔氏面色淡淡的,看得出来在极力容忍。 胡莺莺抬眼看去,笑:「是啊这院子的确不错,所以平日里也要仔细打理,就像认得名声一样,若是坏了就很难修好,京城就这么大,若是一件事弄的乱七八糟,尊卑无序,什么人都来这院子撒野,皇上知道了定然要动怒,您说是不是?」 媚娘一愣,脸色通红,胡莺莺又夸道:「周夫人身上这大红色的裙子真是漂亮。」 崔氏穿的是浅绿色,而媚娘却穿了一件大红色,这是极大的我不敬了。 媚娘吞吞吐吐:「刘夫人误会了,妾身不是周大人的夫人,只是个妾室……」 胡莺莺讶然:「原来是这样?那红色是妾室穿的衣服?哎哟您瞧我乡下来的不知道这些规矩,崔姐姐,你们自小长在京城,周家又是礼仪典范之家,想必对这些很是精通,不如教教我吧!」 媚娘何尝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再不敢说什么,崔氏捏紧帕子:「你且出去,我与刘夫人有话要说。」 媚娘不甘不愿地出去了,崔氏眼圈都红了,胡莺莺赶紧上去握住她手:「崔姐姐,你何需被她如此践踏?崔家也是有背景的,她一个妾室也敢踩你头上!」 崔氏是胡莺莺奶茶店常客,两人也算是认识。 她眼泪滚滚落下:「我家大人偏就喜欢她,我能如何?」 胡莺莺真是恨铁不成钢拉着崔氏好一番鼓励,崔氏才犹豫地说着会试一下。 外头媚娘等得焦急,她虽然是妾室,可却是周大人的心尖宠,除了没有拿到正房的名头,哪一点不如那个崔氏? 今日竟然被那个乡下来的刘夫人下了脸面,媚娘想想就窝火。 她没注意不远处夏春儿在静静地看着她。 媚娘穿着大红色衣裙,妆扮浓艳,一看便是养尊处优。 夏春儿在心里暗暗纳罕,原来给人做小妾也可以这般风光,她倒是第一次知道。 有丫鬟在低声说话。 「周府的媚娘得宠好几年了,正房娘子斗不过她,周府基本等于是媚娘管家呢。」 「当真如此?这么说来咱们夫人真是好命!嫁了个不愿意纳妾的男人!」 「嘘,这话别说太早,当初周大人才娶了崔氏时也是不愿意纳妾,好的蜜里调油,后来还不是带了媚娘进门?男人啊,花心就是天性!」 几何丫鬟嘴碎的很,夏春儿低着头没说话。 那边崔氏没有在刘家用饭便走了,媚娘一肚子气,她在周家便时常呛声崔氏,只是在外头会给崔氏几分面子。 第31章 可是这会儿媚娘也不想忍耐了,坐到马车里就开始冷嘲热讽:「你敢在外头毁坏老爷的名声,就不怕老爷拿你问罪吗?崔氏,你这样的女人真该被休了!」 崔氏忽然扭头给了她一巴掌:「那你倒是去叫老爷休了我!」 媚娘没想到崔氏会打自己,向来跋扈惯了,一下子就想打回去,崔氏却立即冲下车喊道:「救命啊!救命!媚娘要杀人了!」 媚娘完全不知道崔氏要干什么,却见崔氏吓得浑身发抖当着路上的行人在冲她哀求:「我不敢招惹你了!我这周家的夫人让给你当!求求你放了我吧!求求你不要杀我呀!」 不少人都盯着他们看,有人说道:「啧啧,想周大人那么好一个人,竟然糊涂至此,纵容小妾欺负正室。」 这事儿传得极快,等周大人到家知道后简直气疯了,媚娘刚要解释就被堵住了嘴。 「你看你做的好事!」 她是太过嚣张了,竟然穿着大红色衣裳在街上打崔氏。 崔氏这么一闹崔家直接来人了,说要把崔氏带走,周大人也慌了,他这宠妾灭妻的名声要是做实了只怕对仕途也有妨碍,只得求着崔家饶恕,答应把媚娘驱逐出去,这个家以后还是崔氏来管。 原本周大人以为崔氏向来胆小肯定就此作罢,可没想到崔氏提出和离。 周大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劝阻下来。 崔氏心中虽然还有疙瘩,但家里终究安宁了许多。 她想想便对胡莺莺十分感激。 胡莺莺的话很对,生活都到了最低谷了再不拼搏一把还等什么呢? 崔氏掌家之后也不闲着,她听了胡莺莺的,把住财政大权开始为自己打算。 无论啥时候自己有钱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日刘二成在书房看书,听到门吱呀一声,嘴角微微一扬。 不敲门就进来的一般都是胡莺莺。 他故意没抬头,却没等到那股子意料之中的香味,没忍住抬头看去,就发现进来的是夏春儿。 「何事?」刘二成淡淡的。 夏春儿有些拘谨,发髻上带了一朵粉色的绒绢花,声音细细的。 「表哥,我想跟你学习写字,这样我学会了之后便可以替奶奶抄些佛经烧过去了。」 刘二成清淡的目光看着夏春儿,夏春儿有些无措。 其实刘二成对家里的亲戚都不熟悉,他自小就开始读书,辛苦得很,对女孩子的印象就是自己的妹妹梅花,勤劳朴素。 后来他娶了胡莺莺,便对女孩子有了新的认知。 那是一种能令他心潮起伏,忍不住一颗心都吊起来搓烂了的滋味,爱得深刻热烈又温柔,当然也是因为胡莺莺可爱又漂亮,随时随地都能让他眼含微笑。 至于夏春儿之类的人在他看来与自己的大哥大嫂等人没太大区别。 就是个人而已,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可现在刘二成不这样认为了。 「我平日里很忙,但是你要想学也不难,我给你请个先生来家里。如何?」 夏春儿起初有些失望,听到后面心里一喜:「表哥你真好!」 刘二成没搭理她,低头翻了下书,抬头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道:「出去吧。」 夏春儿双颊泛红,绞着手帕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没两日刘二成当真给夏春儿请了个先生,夏春儿也喜滋滋地去跟着认字了,胡莺莺还没说啥呢,豌豆又急了。 「表小姐实在是……」 胡莺莺倒是不觉得有啥:「还不允许人家好学吗?」 她还见过那个先生,是个落地举人,在京城游荡,长的不错,性子激进,偶然与刘二成认识,如今教夏春儿认识字倒是绰绰有余。 夏氏原以为夏春儿孝心难得,定然学习起来进步飞快,都半个月过去了,夏春儿却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更别提抄佛经了。 夏氏感叹:「若是论认字,还是莺莺聪明,二成都没教几日,莺莺就学会了许多,如今看账本都没问题。」 胡莺莺心虚,她那是自带的本事! 天越来越冷,夏春儿的字依旧毫无进展,每日里除了去学习认字便是去跟夏氏说话。 夏氏坐在火盆旁边给糕糕和豆豆做袄子,胡莺莺在看账本,糕糕举着个拨浪鼓玩的开心,奶娘则是抱着豆豆咿咿呀呀地逗他玩。 夏春儿心不在焉,胡莺莺递给她一只橘子:「昨儿让人去街上买的,你吃吃看酸不酸。今年宫里没赏下来橘子,去年那贡桔的味道我还记得,入口即化,甜得厉害。」 金黄色的橘子被火一烤也不算凉,夏春儿剥开吃了一口,没多大会一只橘子吃光了。 第32章 胡莺莺也拨开吃了一瓣,立即吐了出来:「春儿,你不觉得酸吗?」 夏春儿有些茫然:「啊?」 夏氏也尝了一口,当真是酸,便笑道:「我记得春儿小时候不能吃酸,如今这么爱吃酸?」 这么一想,夏春儿心里古怪起来,接着嘴里一酸一扭头呕了起来。 都是女人,生养过的更是心里一惊。 夏氏赶紧让人去请大夫,夏春儿心里却越来越凉,她想拒绝大夫,却找不到合适的话。 这般一耽误大夫便来了,只是那么一会,大夫便迟疑道:「这位……是有喜了。」 夏氏差点栽倒:「你!你胡说啥?!」 大夫肯定地说:「并未胡说,的确是有喜了。」 屋子里丫鬟奶娘都有鞋震惊,还以为这孩子是刘二成的。 可夏氏知道绝对不可能! 「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夏氏气得要死! 夏春儿眼泪掉下来,咬着唇不说话。 胡莺莺仔细一想,夏春儿这阵子也不怎么接触男人,最大的可能性便是那个先生了。 春儿实在是……哎!不自爱的女生最容易被辜负! 夏氏越想越气,也顾不得其他的了,对着夏春儿的胳膊拧了一把:「你说话呀!」 夏春儿扑通一声跪下,眼泪汪汪哭道:「是先生的,他说会娶我的,一定会娶的!」 那先生是举人,自打来刘家开始教夏春儿认字,便温言细语关怀备至,勾得夏春儿很快沦陷。 先生说他只是怀才不遇,若是能得了机会定然比刘二成混的还要好。 他夸赞夏春儿秀色可餐,乖巧可人,搂她在怀里的时候还说她是他最心爱的姑娘…… 夏春儿痛苦地闭上眼:「他一定会娶我的……」 这种事,真的是丑事,若是传出去真是影响刘家声誉。 夏氏气的不行,让人去把那先生叫来,人家却颇有些不在意。 「在下并非强迫表小姐,是表小姐主动投怀送抱,若是娶了也行,在下家中早有发妻,表小姐只能为妾室。」 夏春儿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发妻?妾室?你还是个人吗?」 夏氏想到就后悔,心痛,再想想当初夏春儿守孝的鬼话直觉的后怕! 这死丫头说不准还打了什么主意,自己竟然糊涂了! 她越想越不敢留夏春儿在刘家。 「你自己做的好事!自己说如今怎么办吧!我只是你的姑姑而已,也教不了你了!」 怎么办?孩子都有了还能怎么办?只能嫁了! 夏春儿心如死灰,那举人家里一贫如洗,比先前顾大人的侄儿还要可怜,好歹人家家里没有发妻! 肚子里的孩子不能当它不存在,夏春儿没有想到自己兜兜转转还是要做妾。 她哭了好几天,眼睛都肿了,胡莺莺还去安慰她。 「你出门时我会给你一笔银子,回头你自己做个什么生意之类的总归也能养活自己与孩子。」 这算是她能做的最好的事情了。 说起来夏春儿到了如今地步也是自己的选择,怪不了旁人。 夏春儿哭的更惨:「嫂子,我这辈子都完了!」 胡莺莺也没再劝,毕竟当初夏春儿可是自愿跟人家发生那种事情的。 她走了之后夏春儿独自在屋子里回想起来,却越来越觉得后怕。 按理说她作为一个年轻姑娘,又是朝廷命官的表妹,那举人如何敢勾搭欺负自己的? 除非是他不怕表哥! 可是见那举人在面对表哥时的模样也不像是不怕,夏春儿就更怀疑了。 她最终冲动地去了刘二成的书房。 书房里只有刘二成一个人,桌上放着一盏百合雪梨羹,是胡莺莺刚送来的,冒着袅袅的热气,甜香一片。 夏春儿红着眼:「表哥,你是故意的吧?」 刘二成抬眼望去,平静地说:「你在说什么?」 夏春儿眼泪掉下来:「你讨厌我接近你,所以故意安排那样一个人接近我,害得我现在进退两难!我这辈子都毁了!全部毁了!表哥你好狠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刘二成揉揉眉心:「有人强迫你吗?」 夏春儿无话可说,是,没有人强迫她,一切都是因为她利欲熏心,原本的原本她可以过得很好的。 是她不知足,所以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表哥,你最好一辈子这样!否则哪一日表嫂也落入我这个境地,我一定会狠狠地笑话她!」 夏春儿恼羞成怒,刘二成轻轻一笑。 第33章 「她没那么蠢。」 何况,他永远不会对她有二心,这一点不会改变。 夏春儿很快就嫁出去了,去给人家做小妾,服低做小受尽苛责,时常幻想若是当初嫁给顾大人的侄子会如何如何。 偶尔也在想,自己现如今好歹是在京城,刘梅花身为刘二成的亲妹妹,也只能一辈子留在乡下呢。 此时刘梅花确实在乡下,但是却赚了个盆钵满归。 当初他们接手了胡莺莺的卤肉方子,又加以改良,连着在镇上开了两家铺子,日子红红火火,决定到京城探亲。 刘大成刘小成听说了之后也很想一起前去。 刘梅花冷笑:「你们有盘缠吗?从我这借走的银子啥时候还呢?」 两兄弟哑口无言,上回被人骗的窟窿还没填完呢! 刘梅花带着男人和孩子,几乎装了满满一车的东西。 李大林不是很支持:「梅花,其实你带的这些东西京城也有,且路上要一两个月,到了之后还不一定好吃了。」 刘梅花白他一眼:「京城的能是这个味儿吗?就说这土鸡蛋,咱这是正宗穷乡僻壤土鸡蛋!京城的不知道是啥鸡蛋呢!还有这笋,是大山里头的,京城有山么?!」 娘子这般说了,李大林没再反驳,其实他想说人家京城啥都好,不会有比乡下差劲的! 一家子装了满满一车东西,张氏托他们又给糕糕和豆豆带了衣裳,刘大成刘小成依旧装死。 七月里,京城热气腾腾,胡莺莺的奶茶店却凉快的很。 她着人做了风轮,又从西郊冰窟里买了不少的冰块,奶茶里加了碎冰块,吸一口凉丝丝甜滋滋,真是个舒坦啊! 崔氏带着丫鬟去自己的粮铺回来路过,看见胡莺莺便进来了。 「你这里可真舒服!」崔氏热的面上发红,瞧着店里来来往往的人,不由得羡慕起来,她的粮店人不多。 胡莺莺笑着打招呼赶紧让人给崔氏上一杯冰镇酸梅饮,崔氏也不客气,端过来就喝,她与胡莺莺关系越来越好,两人十分亲近。 因为店里人多,胡莺莺忙了一会才过来同她说话。 「我瞧着你神色很好,近来还算舒心吧?」 崔氏闲闲一笑,神色中还是有些失落:「反正我与他本身就是为着两家互相利用而成亲,能有几分真情?日子便这样过吧。」 要和离是难上加难,崔氏传统也并未想过真的和离,如今掌家之权握在手里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她说完又看向胡莺莺头上的玉簪说道:「昨儿我就听方夫人说了,你家刘大人为了这块玉放着方大人拦下了极其难办的一件事。方夫人说,还没听说过这样的好男人,当真是稀奇!莺莺,还别说这块玉带着浅绿色,雕刻成玉兰戴你头上当真好看!」 胡莺莺摸摸簪子一笑心里却明白了。 怪不得刘二成前阵子那么忙,好几次她都睡熟了他才回房,原来是为了这么个簪子? 这簪子确实漂亮,这块玉很是稀奇,据闻是从西域带来的,冬日之时触手生温,颜色又极其高贵,胡莺莺戴着这簪子不知道被多少人羡慕。 崔氏连着夸了好一会,不过她也早就看淡了,别说周大人待她不好了,就是旁人家,哪有男人对女人那么好的? 刘大人就是个例外。 胡莺莺与崔氏说了话便乘了轿子回去了,如今家里境况好,出行要么马车要么轿子,倒是舒服得很。 人坐在轿子上就容易犯困,胡莺莺下来时哈欠连天,刘二成恰巧今日得了空闲提前回来了,上来就捉住她手:「又去店里了?」 「嗯,就是去看看,你饿不饿?我让厨房端些吃的。」 刘二成倒是真的有些饿,毕竟忙活那么久,胡莺莺让人端了一碟子四喜饺子,一碟子猪耳朵,一碗玉米羹,吃着很香,她也没忍住用了些。 吃了饭胡莺莺便给刘二成更衣,他在家时就喜欢穿些舒服的衣裳。 可刘二成摁着她让她坐下来:「你够忙够累的了,这点子小事我自己来。」 胡莺莺想起来那簪子,哼了一声。 刘二成挑眉:「你哼什么?」 胡莺莺有些气愤:「你不忙不累吗?为了这么个劳什子!熬夜那么久!我若是知道你不是正经做事,是为了个簪子在熬夜,我定然不许!」 她越想越气:「你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知道心疼吗?嗯?」 刘二成明白了,估计是胡莺莺从哪里听到了些传言,便在她额头亲了下。 「我知道错了。」 他这一句话倒是搞得胡莺莺不知道再说什么,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半晌她也叹气:「我其实也是希望你能陪陪我,你整日里忙,我也忙,两个人能在一起的时间都少了。」 第34章 确实是这样,刘二成也有些愧疚。 曾经他发誓要给她好的生活,如今也算是做到了,大宅院,有人伺候她,精致昂贵的首饰衣裳她也都有了,可是两人却忙的许久都没有安安静静地相处过了。 刘二成难得没有再沉浸在书房里,吃了晚饭也没去忙,而是随着胡莺莺回了卧房。 两人就靠在床上说些京城的趣事,刘二成眼神渐渐浓厚,因为离得近,嘴唇一碰就到,胡莺莺也有些害羞了。 情到浓处是忍不住的,何况这会儿也晚上了。 刘二成的手指拂过她细白的脖颈,胡莺莺一阵一阵轻颤。 床畔燃着的松香丝丝缕缕让人沉醉,胡莺莺闭上眼正打算任由刘二成宰割,门被敲响了。 「娘,呜呜,娘!」 是糕糕,胡莺莺与刘二成都是瞬间清醒了,奶娘隔着门喊道:「大人,夫人,小姐非要过来找夫人,我实在是拦不住……」 糕糕很委屈,瘪着小嘴喊:「娘,您不要糕糕!」 她近来说话方面越来越棒,大致意思都能表达出来了。 胡莺莺无奈,刘二成也只得吸一口气赶紧把衣裳整理好,一边忍不住低声说道:「奶娘是干什么的?」 胡莺莺已经打开了门,奶娘一脸歉意,不住地解释:「小姐平日里也不是这般的,今日不知道怎么……」 糕糕欢喜地扑到胡莺莺怀里,往她脸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声音很嗲:「糕糕要跟娘睡。」 胡莺莺知道刘二成今晚上肯定不希望孩子在这耽误事儿,便低声说:「糕糕跟奶娘睡好不好?」 糕糕摇头,胡莺莺就把她抱到刘二成跟前示意刘二成来哄。 刘二成是很在意孩子的,但因为太忙相处的不多,导致糕糕跟胡莺莺更亲近。 他很费劲地才想到怎么根糕糕说话。 「糕糕今日听话,爹明天给你买好吃的。」 糕糕哼了一声,架势跟她娘生气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她脑袋上小辫子一抖一抖理直气壮地说:「你跟你娘睡,我跟我娘睡!」 胡莺莺没忍住扑哧笑出来,刘二成哑口无言。 没办法,最后只好让糕糕睡在了两人中间。 刘二成也只能放弃挣扎,倒是给糕糕说起了孔融让梨的故事,糕糕听的开心,爬起来在床上蹦来蹦去。 小孩子体力惊人,夫妻俩把糕糕哄睡之后也是累的不行,哪里还有精神状态去想其他的?也都赶紧倒头就睡。 胡莺莺梦到了很奇怪的事情,梦中一个陌生的人穿着侍卫的衣裳,不时低头看看自己的袖子。 他袖子里侧藏了一把软刀,胡莺莺下意识觉得这个人是要刺杀谁,可是到底是谁,她有些糊涂。 每回做到这种梦胡莺莺都睡不好,心里打鼓一般,今日更是如此。 也是因为梦里糊糊涂涂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就更难受。 胡莺莺四更就起来,她睡不着,便去了厨房。 夏夜的清晨凉飕飕,徐婶子是刘家请来负责烧饭的,这会儿也起来了,在揉面做包子。 徐婶子做的灌汤包刘家人都爱吃,她便也喜欢做,每次都做一大锅。 「夫人怎的起这么早?」徐婶子笑道,她知道自家夫人脾气软和没有架子,也敢这样亲近地说话。 胡莺莺洗洗手:「睡不着就来看看我帮你吧。」 两人一顿忙活,小米粥,肉包子,外加几道小菜,算是简单却不失美味的早餐。 刘二成起来时不见胡莺莺,脸也没洗便出来了,见她在忙活摆饭就安心了,赶紧回去换衣服洗漱。 他刚把中衣服穿上,就见一双纤白小手搭上他的腰,替他理好衣襟与纽扣。 心里立时软了起来,胡莺莺身上的清香包裹着他,刘二成顺手揉揉她脸颊:「起那么早忙活早饭,如今又来伺候我穿衣,莺莺,你别苦着自己了,我娶你是希望你可以轻松自在,舒舒服服。」 胡莺莺给他穿上外衣,嫣然一笑:「我这样就很轻松很舒服,为自己爱着的人做事是一种享受。」 她的话很有道理,刘二成没忍住捧住她脸亲了一口她软嫩的唇。 「我也爱你,很爱很爱,生生世世那种。」 这种话说多了两人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反倒就很自然,胡莺莺安心地靠在他胸口,慢慢地说了自己的那个梦。 「总觉得好像很危险,你今日一定要当心啊。」 刘二成点头:「今日朝中应当没有大事,但我也会万分小心,晚上等我回来,到时候……」 他低低说几个字,胡莺莺立即给他一拳:「坏人!」 吃了早饭离开,刘二成心满意足,盘算着今日应当不忙,回来之后还是要陪莺莺多说说话,人生短短几十载也不能只顾着旁人的事情。 第35章 今日上朝的确不忙,刘二成小心应对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侍卫,倒是下朝之后李全来喊他,说是皇上找他。 皇上在御花园的一处亭子里在喝茶,见刘二成来了便招手:「来与朕下棋。」 名曰下棋其实也是在说些朝中之事。 「前儿司马讯又来同朕讨银子,说起来南方水患,似乎急缺银子,你如何看?」 刘二成手中棋子缓缓落下:「皇上英明,南方水患的确紧急,但历年来……」 他忽然不说话了,余光瞥向了皇上身后那名侍卫,那侍卫虽然低着头,可似乎时不时地在看自己的袖口。 想起来胡莺莺的话,刘二成心头一跳,皇上有些不满:「怎的不说了?」 侍卫出手极快,袖中软刀猛的抽出来,白光一闪就往前刺去。 皇上瞬间大惊,刘二成已经猛的拦了过去:「皇上小心!」 顿时大乱,那侍卫见刘二成挡在前年,皇上毫发无伤,趁人不备直接自尽,当场倒地而亡。 皇上大怒:「来人!你们都是死人吗!」 李全吓得瑟瑟发抖,刘二成勉强站在那里袖子上有血一滴滴往下掉,很快弄脏了地面。 皇上余惊未定:「快传太医!」 那侍卫的刀没碰着皇上但却刺到了刘二成,等太医赶到的时候刘二成已经唇色发白了。 皇上喉咙发干,不住地说:「刘爱卿,只要你坚持住,朕即刻升你官职!蔡尚书因病退位,尚书非你莫属!还有,朕会赏你刘家,重重地赏赐!你娘和你妻子,都会有诰命……你可得给朕坚持住!」 刘二成很累,他躺在榻上,那张俊朗的面庞毫无生机,觉得浑身仿佛都没了力气。 二十多年寒窗苦读,一路纷纷扰扰,无数次令人想放弃的艰难困苦,都成了云烟。 人生在遇到莺莺之后总算多了许多温情与希望。 她一颦一笑都成了他坚定走下去的动力,原本这一生肯定是幸福安康,可此时此刻他却快要死了。 皇上的声音很焦急,刘二成艰难地用最后一丝力气说道:「皇上……臣的妻子很好……」 他没有再说下去,皇上握紧拳头:「朕知道,朕不会叫你失去她,也不会叫她失去你。」 说完他面色严厉地命令太医:「若是救不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太医忙碌半天最终也只能胆战心惊地表示刘二成中毒了,那刀伤是带毒的,所以人才这么快虚弱成这个样子。 虽然皇上很难受,但却没有办法,依照规矩现下是要把刘二成送回去的。 皇上心痛至极,派了太医以及李全的徒弟亲自把刘二成送回去,嘱咐好生安慰刘家的人,若是刘二成真的去了,及时禀告。 刘二成被送回刘家之时,胡莺莺正在院子里陪糕糕玩绢花,前头小厮跑的太快差点摔跤了,面色大惊:「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胡莺莺抬头笑道:「什么事情站稳了再说。」 小厮还没说话,身后李全的徒弟小福子就来了:「刘夫人!刘大人中毒受伤了!您快看看带个路让刘大人在哪儿歇息?」 胡莺莺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去找刘二成,却找不到,再往后看,就看见几个人抬着一顶软轿进来了,小福子亲自从轿子里把软绵绵的刘二成给背出来了。 这哪里是早起时那个温柔鲜活的二成? 这是一个完全没有了知觉的人! 胡莺莺眼泪瞬间就要下来,但却死死地掐住自己赶紧地跟过去,带人往卧房去。 夏氏与刘德中得知消息都震惊不已,等看到了奄奄一息嘴唇发白身上带血的儿子,只感觉天都塌了! 小福子瞧这一家人得反应也是于心不忍:「皇上说了,刘大人护驾有功,甭管能不能醒来,都少不了刘家的赏赐。」 夏氏一口气涌上来:「我们家不需要赏赐!我要我儿子的命!什么赏赐抵得上他的命?!早上还好好的……」 所幸刘德忠拦住了夏氏,虽说他们的确很伤心,可护驾有功并非是个免死金牌。 胡莺莺握着刘二成冰凉的手,声音发硬:「这位公公请先去喝杯茶,我家里人想好好看看我家相公。」 小福子也知道自己在这待着不合适便干脆出去了。夏氏呜呜呜地哭起来了,刘德忠也忍不住掉泪了,胡莺莺看着床上的刘二成,心里痛得简直无法呼吸。 太医都救不了了,说明刘二成的情况很严重。 可是,她不能失去他啊! 原本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是那么地无助,若非是因为他,自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胡莺莺就那么看着他,心里一直在想,我不能哭我不能哭我要想办法。 第36章 旁边夏氏凄惨地说道:「莺莺你若是想哭便哭出来!不要憋着!」 胡莺莺面上全是眼泪却没有一丝声音,着实吓人。 而刘二成这时候沉沉地睡着,他觉得很奇怪,看到了一个跟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那个人在另外一个世界,很优秀,别许多女孩子喜欢,但他似乎只喜欢一个人,刘二成仔细看了看,就发现那个人喜欢的女孩子竟然跟胡莺莺长得一模一样。 他看着他好几次打算去告诉那女孩自己的心意却都因为机缘巧合被打断了,甚至最后一次再打算去表白心意的时候竟然发现那女孩出了车祸。 他疯了一样地调转车头想用自己的车去拦住那辆大货车,却最终失败,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男孩死的惨烈,后悔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勇敢一点,女孩死之前也在想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去告白。 刘二成迷茫地看着这一切,他想到自己,他若是死了也是非常非常遗憾的,遗憾自己没有跟莺莺白头到老。 所以,他不能死的,可是,怎么回去呢? 刘二成昏迷了七日,虽然没有彻底咽气,可旁人都在猜测他是彻底熬不过去了。 皇上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刘二成挨不过去,将来会让刘二成的儿子三岁进宫作伴读,以后刘家也会被处处照拂,总之好处少不了。 听闻刘二成出了这种事,蔡尚书也没有病了,高兴地从床上爬起来鼓掌。 前任的余郎中也冷笑一声:「他刘成不是好命么?怎么如今也不成了!」 甚至夏春儿也冷吸一口气,幸好自己当初没有做表哥的小妾,否则如今岂不是更惨么! 刘家大乱,夏氏与刘德忠一般年纪,也算经历风雨的人,可他们竟然拿胡莺莺毫无办法。 事发七日,胡莺莺滴米未进,就守着刘二成,日日都在喊:「二成你今日醒吗?」 那声音平淡温柔,带着些沙哑,让人听来心碎。 夏氏就差跪地求她了,这二成眼看着要不行了,莺莺要是也不行了,让一双儿女咋办呢? 刘家岌岌可危,夏氏眼都要哭瞎了。 有那与刘二成结过梁子的人故意前来打探消息,说什么若是人去了一定要说一声,到时候丧事会帮着办,刺激的夏氏差点晕厥。 就连皇上都不抱希望了,在宫中连连哀叹。 留在刘家的太医也免不了觉得无奈,这人肯定救不活了,自己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啊! 想想这刘大人命短还连累自己,真是忍不住埋冤。 但再看看这刘夫人,倒是真的与刘大人鹣鲽情深,数日不吃不喝,那身子虚弱的看着也是快倒了。 胡莺莺的确快撑不住了,她伏在二成的床畔之前有些绝望。 「二成你今日还不醒吗?你若是不醒又是去了哪里?会不会冷会不会痛。二成,糕糕和豆豆有爹娘照顾,你有谁呢?你若是还不醒来,我就陪你去了。」 她苍白的面上一丝疲惫的浅笑,终于支撑不住软绵绵地顺着床滑落在地。 夏氏惨叫一声:「莺莺!啊!莺莺啊你不能也倒下呀!这是要了娘的命呀!太医太医!你们救救她呀!」 屋子里乱作一团!太医冲过来,等把胡莺莺扶起来到床上,这才发现她十根手指不知道为何都是针眼,斑驳一片,还有凝固的血迹。 太医匆忙让人灌参汤,夏氏绝望地大哭,糕糕也不顾奶娘的阻拦冲进来哭喊爹娘。 一屋子惨绝人寰的哭声,刘二成终于有了知觉。 他头很痛,醒来之后看了一圈没找到胡莺莺,艰难地扶着床坐起来才发现莺莺不知道怎么躺在另外一张床上,大家都围着她忙活。 刘二成心急如焚,踉跄地走过去扒开众人:「莺莺!」 这可吓坏了其他人,刘二成忽然苏醒,太医简直都是惊喜,赶紧要他休息。 可刘二成哪里顾得了,守在胡莺莺身边不动。 夏氏急得团团转,太医给胡莺莺灌了参汤,又检查了刘二成的身子,竟然发现刘二成如今已无大碍,刘二成便愈发顾不得了,守着胡莺莺不肯去休息。 还好,他也吃了药,最后被夏氏劝说一番与莺莺一道躺下休息了。 太医反复说胡莺莺只是太久没有进食才晕厥,如今灌了参汤休息下便好了,而刘二成脉象不错,像是没有大碍的样子,此时也需要休息,夏氏与刘德中这才放心留他们两个在屋子里休息。 胡莺莺一觉憨沉醒来的时候瞧见屋内烛光温柔,刘二成正在身边轻轻抬着她的手指在看。 胡莺莺十根手指都千疮百孔,刘二成看的心痛不已。 他梦中察觉有人往自己嘴里喂东西,当时觉得怪异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总算明白了。 第37章 是莺莺在喂自己她的指尖血。 胡莺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二成我是做梦吗?」 他握紧了她的手,带她到怀里,紧紧搂住:「你不是做梦,我醒了,没有事了。」 胡莺莺再也没有忍住,崩溃地哭了,眼泪鼻涕哗啦啦地掉,哭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哭的越是凶,刘二成就越是心痛。 最终他也忍不住眼睛湿润了。 胡莺莺哭的嗓子都哑了:「你以后……不许有事!」 刘二成心疼地给她擦泪:「你不许再犯傻,就算我有事,你也要珍惜自己的命……」 胡莺莺红着眼又哭了:「你若是有事,我也不活不下去,所以你不能有事,知道吗?刘二成,你,你永远都不许有事!」 刘二成嗓子发硬,最终点头答应她:「我会长命百岁的,跟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刘二成活过来这件事几乎震惊了所有人,皇上大喜,赐了十几盒子滋补的名贵药材,还特意指派了一名御厨去刘家给刘二成做饭调理身子。 刘二成在家休息了十日,总算稍微养回来些肉,重整旗鼓回了朝廷。 他一走到金銮殿,其他人的目光就忍不住投向他。 谁人不知道这次的事情,宫中混进了外邦奸细,是刘二成拼死护住了皇上,此番必定会直上云霄了。 皇上果然对刘二成大加赞赏,溢美之词说了一通,当着满朝文武,要将刘二成提拔为尚书。 想刘二成做官也就才两年多,原本升为侍郎就已经是普通人难以追得上的速度了,如今若是做了尚书也实在是太夸张了。 但他结结实实地救了皇上,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只能在心里酸溜溜地感叹自己没这个命。 皇上原本以为刘二成会跪下谢恩,却发现刘二成跪下之后说道:「臣感念皇上怜惜,只是臣资历尚浅,若是这般成了尚书不符合礼制,臣愿意继续为皇上效忠,若是哪日配得上尚书一职,再请皇上重用微臣。」 其他大臣各有各的想法,有的认为刘二成傻,有的认为他欲擒故纵,皇上皱皱眉头:「你当真不愿意?」 刘二成低头趴在地上:「臣一介忠心哪怕为皇上送了命也是心甘情愿,并非是为了升迁,臣若是想往上爬,自然要有往上爬的力气,请皇上给微臣机会。」 皇上赞许地点头,指着他大笑:「你还是第一个拒绝了朕的人!」 最终皇上没有赐刘二成更高的官职,也没有因为此事给刘家两个女人赐什么诰命,但却让人把刘家的事情打探了个一清二楚,知道这刘二成的娘子也是个女中豪杰,与旁人都不一样。 被刘二成救了一命,皇上不赏赐他心里着实不舒服,想来想去,还是李全提醒了。 「皇上,这刘大人深爱他的娘子,若是您给刘夫人赏些什么,刘夫人高兴了,刘大人想必更高兴。」 皇上皱眉,寻常的金银珠宝不算什么,若是赏赐就该想个独特的。 刘家人毫无背景,在京中存活实属不易,皇上没多久就想到了个点子。 近来胡莺莺嫌少再出门,几家铺子的事情都有人打理,只是每日里来送账簿给她看罢了。 她经过此番猛然发觉,钱是赚不完的,最重要的是人。 于是胡莺莺的时间几乎全部花在了刘二成身上。 恰好,刘二成几乎与她是一般的思想。 原先他鞠躬尽瘁忙公事,如今却是天大的事也拦不住刘二成回家陪娘子。 每次刘二成一放衙到家,便是与胡莺莺一起说话,两人如胶似漆,比新婚时还甜。 胡莺莺很担心:「京中太过复杂,许多事情都防备不了,你少不了要抛头露面,定然也得罪了不少人,咱们还是得想法子多结交些人。」 刘二成当然更明白,他叹气:「这些事情交给我来做,你无需操心了。」 刘二成在朝中游走,胡莺莺则是私下结交了不少妇人。 人生在世牵扯颇多,即使自己想佛系一番,可孩子终究要有未来,胡莺莺不得不打点起来。 等过个十来年,糕糕与豆哥儿都要说亲了若没有几个可靠的朋友,哪里有那么容易说到什么好人家呢? 她做生意的人,也愿意出去多结识人。 因为刘二成得皇上赏识,胡莺莺在外寻常妇人也都愿意给她几分薄面,何况胡莺莺生的漂亮,为人大方柔和,让人是很舒服的。 这一日胡莺莺去沈府,沈家在京城素有名望,沈乾坤是与刘二成同届的考生,只不过人家是状元,刘二成功名处不及沈乾坤。 但胡莺莺也知道,沈乾坤如今也没什么出色之处,政绩还不如刘二成。 她今日来是为着沈老太太的寿诞,崔氏也陪着来了。 第38章 崔氏低声道:「听闻沈乾坤娶了萧秋水,也不知道二人如何。」 这两人一个当朝状元,一个是本朝第一才女,光看表面其实是很般配的。 胡莺莺笑:「应该还不错吧!」 崔氏摇摇头:「听闻沈乾坤成亲才月余就抬了姨娘呢。」 这些臭男人,胡莺莺也没再说什么,这个社会环境,垃圾男人真的很多了。 两人找位置坐下来,只见沈府觥筹交错很是热闹,沈老太太挥手:「承蒙各位不弃,肯驾临寒舍,自不必客气。」 胡莺莺看了一圈没瞧见萧秋水,想到上回萧秋水警告自己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还觉得心里怪怪的。 萧秋水迟迟没有出现,倒是胡莺莺瞧见了个穿着雪白纱衣的女子,容貌不及萧秋水,但神色之间楚楚可怜,瞧着很是柔顺。 旁边便有人轻声议论,这女子怕就是沈乾坤刚抬的姨娘了。 「怎么不如萧秋水漂亮?沈大人怎想的?放着萧秋水不要,喜欢这样的?」 「哎呀,男人嘛,没吃过的屎都是香的!」 旁边有人低声在笑,胡莺莺静静看过去。 那白衣姨娘似乎正准备萧秋水等会要吃的东西。 「夫人爱吃这个,放这里吧。」 那样子瞧着对萧秋水很是恭敬,胡莺莺看着那桌上几道菜,心里一跳,但很快低下头没说什么。 萧秋水姗姗来迟,自然被沈老夫人一番挖苦,当着那么多来客,萧秋水一言不发,身影看着又瘦弱了几分。 崔氏忍不住可怜:「好好地女孩儿,竟作践成了这样。」 胡莺莺忍不住看过去,桌上那几道菜萧秋水似乎确实很喜欢吃。 宴会结束,胡莺莺出门与崔氏走了一会便分开了,想了想还是折返,打算去看看萧秋水。 可惜,萧秋水的丫鬟说自家夫人身子不适不宜见客,胡莺莺心中不安坚持要见,萧秋水只得让她进去。 干净明亮的卧房内没有什么女孩儿爱的花花草草倒是堆满了书。 萧秋水坐在桌旁,声音清冷:「你非要见我做什么?」 胡莺莺察觉气氛不对,但还是走过去,自顾自坐了下来。 萧秋水有些怪异地缩了下手,胡莺莺叹气:「你也太不知道爱惜自己了,你这样好的一个姑娘,平素饮食一定要注意。我瞧着你比先前更瘦了,你知道吗?你爱吃的那几个食物是相克的,若是放到一处吃下去时间久了体内大寒,很可能生不了孩子。」 食物相克?萧秋水觉得好笑。 「那是我相公的姨娘给我准备的食物,相克?那又如何?便是下了毒,我不过是一死了之罢了。」 她漂亮的眸子里是一种空洞:「生孩子?那更是我不会做的事情,男人都是无情之人,我却迫不得已还要嫁人。」 胡莺莺正想说话,忽然就闻到一股子腥味儿,往地上一看立即大惊失色! 萧秋水的手腕处正往下滴血! 她吓得一把抓住萧秋水的手腕,发现萧秋水不知道什么时间用刀子在手腕上割开了一道口子,正汩汩冒血! 「来……」胡莺莺张口就要叫人。 萧秋水静静地看着她,胡莺莺瞬间咽下去了没说出的话,只紧张地说:「我帮你包扎。」 她找了些白色的布帮萧秋水伤口包扎起来,萧秋水也不说话,只任由她摆弄。 胡莺莺心里很是复杂,她觉得萧秋水的情绪和心理都出问题了,虽然说两人交集不多,但真的不忍心放任不管。 但这种人你救了一次,她还会想不开,胡莺莺犯难了。 半晌,她想到了个法子,对萧秋水说道:「其实我仰慕你很久了,女子满腹诗书当真不易,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同你学习认字?」 萧秋水浅淡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别的情绪,良久,她答应了:「嗯,我教你识字。」 胡莺莺晚上就把这事儿同刘二成说了。 「我觉得自己是多管闲事,可是……我做不到不管。」 刘二成正在洗脸,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心软,瞧不得有人受伤。」 他想起来什么,又说道:「萧秋水的确是一介奇才,还曾进宫帮助修缮古书,她是本朝唯一一位写有诗集的女子。」 胡莺莺静静地听着,忽然酸酸的:「是吗?那么厉害啊?」 刘二成把毛巾搭好,钻进被窝靠她颈上嗅了嗅她身上的香味:「是挺厉害的。」 胡莺莺更不爽了:「那么厉害你怎么不娶?娶我这么个不厉害的!」 女人家的醋意真是莫名其妙说来就来,胡莺莺也控制不住自己,刘二成倒是笑了,摁着她亲:「我就喜欢不厉害的,写诗厉害有什么用?我喜欢唱曲儿厉害的。」 第39章 胡莺莺掐他一把:「喜欢唱曲儿的?!」 她又不会唱曲儿! 可没等胡莺莺发难呢刘二成便堵住了她的唇,没多大会,她就忍不住唇边溢出难耐的轻吟。 刘二成唇擦过她的耳垂:「最喜欢听你这般唱曲儿。」 这坏男人,简直坏透了! 胡莺莺每隔三五日与萧秋水见上一次,学习识字。 其实她本就会识字,只是对繁体字一知半解的,学起来就很快。 萧秋水很意外胡莺莺这般聪颖,便也很用心来教。 两人相处起来倒是很愉快,胡莺莺每回都给萧秋水带些吃的,叮嘱她保重身子。 其实沈府什么都有,可不知道为何萧秋水觉得胡莺莺带来的吃食格外可口。 这一日胡莺莺只和萧秋水学习了小半个时辰便回去了,说是接到了小姑子的消息,这两日忍就到了,要回去准备着接待。 萧秋水有些失落但还是答应了。 当晚刘梅花竟然真的就到了。 她抱着孩子,风尘仆仆,李大林也瘦了一圈,夏氏心疼的只掉泪。 刘梅花喜气洋洋,抬头看着自家爹娘哥嫂住的院子一个劲夸赞。 「这怎么跟画上似的?嫂子,你们也太厉害了!」 胡莺莺让家里丫鬟接过刘梅花的孩子,说道:「快别瞅了!往后这里便是你家,还能没时间看么?快去洗个澡舒服舒服,我让厨房准备饭菜了!」 从老家到京城一路有多辛苦胡莺莺是知道的,刘梅花与李大林俱是一脸菜色。 他们二人洗了澡换上胡莺莺给准备的新衣裳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实在是这衣裳这院子,这身边伺候的丫鬟都让人觉得如在梦中。 还好,胡莺莺可丝毫没有架子对刘梅花一如既往拉着她亲昵地说话。 刘梅花便也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老家的事情叽叽咕咕说了个遍儿。 说到刘大成刘小成一家,夏氏也气的不行。 「咱老刘家名声算是被他两个毁了!」 刘梅花有些愧疚自己没劝住大哥小弟,还是胡莺莺安慰她这事与他们无关。 京城日子与老家简直云泥之别,李大林私下感叹真想一辈子住这里不走了,毕竟吃饭有厨房,一顿摆上来数十个菜,家里琐碎事情有丫鬟,水果都是洗好切好的,吃穿用度皆是上等,这日子简直与神仙差不多! 刘梅花却不这样想:「这是我哥嫂辛苦挣来的,咱们二人没有什么本事留下了只能给他们添麻烦,既然来见到了,过几日还是回去吧!」 李大林也不是喜欢占便宜的人,想了想也是回去比较好。 可胡莺莺却拦住了他们。 「回去干啥?京城不好么?梅花,嫂子教你做生意!你不许回去!」 刘梅花有些局促:「可我,啥也不会呀。」 胡莺莺拉着她手:「不会我可以教你呀!这路途遥远你回去路上我们也不放心,不如留下,往后也能照拂一二。」 刘梅花一番动摇,便还是留下了,她留下之后便开始与胡莺莺一道学习如何做生意,勤奋踏实,倒是上手很快。 刘梅花虽然不如胡莺莺聪明,但当真愿意付出,短短两个月,学习了认识数字,简单的账目都可以看得懂了。 她琢磨了一番,决议不再掺和到胡莺莺的奶茶生意里了,毕竟她嫁了李大林,就不再是娘家人了,这两个月原本就要指望娘家照顾,若是再一味靠着哥嫂,刘梅花心中也不安。 「娘,我琢磨着想跟你女婿弄个早餐店卖包子稀饭,这样与嫂子也不用参合到一起了,您觉得如何?」 夏氏其实也这样想的,她不怕莺莺亏待梅花,倒是怕莺莺总是心善让梅花占太多好处,这样将来也说不清楚,毕竟梅花拖家带口的并不是一个人。 「成,你跟你嫂子商量一番,娘这里也有些体己银子你拿着去用。」 梅花下定决心自己开个店,胡莺莺也是大力支持的,很快帮着她物色了店面。 因为家里有下人照看孩子,刘梅花与李大林倒是放的开手去干,开张不过十数天,生意口口相传竟好的不得了。 包子店其实简单,就是各色包子外加热腾腾香甜的一碗粥,早上吃一点整个人都舒坦了。 刘梅花高兴,可有人不高兴了,那就是同一条街上的另外两家包子店。 生意都被夺走了,这两家店眼看着要倒闭了。 说来也巧,着其中一家便是李少言的亲娘杨夫人名下的铺子。 杨夫人认了李少言当干儿子,正欲在京中给他打点一番弄个一官半职。 而李少言的娘子苗氏则是替自己的婆婆杨夫人打理这些铺子。 第40章 苗氏自入了京城,便一心在此扎根,因此对婆婆的这间店也格外上心,费了好大功夫才让生意稳定下来,却不想几日之间竟然内容抢了客源。 苗氏焉能不气,尤其是听下人说那开店的忍不过是两个乡下来的人,便愈发急躁。 她想了想带人直接杀去了刘梅花的店。 梅花正忙碌,便见一位打扮考究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自顾自坐下朝她招招手。 刘梅花犹豫了下走过去:「您要啥味儿的包子?」 苗氏淡淡瞥她一眼:「我很忙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相公的干爹乃是正六品光禄寺少卿,我们家的包子店开了也有十数年了,不只是为了生意,也算是为了个念想,如今生意被抢,若是干爹不高兴了,对你对我都不好。这里呢是一点银子,你拿了之后便把店关了吧。」 刘梅花僵立在原地,她怕影响自己亲哥哥的仕途,鲜少说起自己哥哥便是皇上很是看中的刘侍郎。 但刘梅花也有些不确定,侍郎与这个什么光禄寺少卿哪个官职更大啊? 苗氏见刘梅花不说话,面色便冷了下来:「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完,她的人便一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李大林耿直,立即跳起来说道:「管你是什么官职!休要来我店里胡闹!」 苗氏的人要的便是这包子店的人起来反抗,立即便把李大林给抓起来要带走。 「你这是藐视我们杨大人!带去杨大人跟前处置!」 苗氏原意是把李大林带走吓唬他们一番,可刘梅花当真是被吓住了立即哭着回去找胡莺莺。 那边杨夫人见苗氏带回去一个人,问清楚了原委也不甚在意。 「竟有人明目张胆抢咱们的生意,真是胆大包天,打一顿叫他们自己关门便是。」 这种事对他们来说简直轻而易举,苗氏立即应下,正要带人去去打李大林,便见杨夫人的丫鬟急急忙忙来禀报了。 「夫人!夫人!刘侍郎家的娘子来拜访您!」 「刘侍郎的娘子?可是为了皇上挡了刀子的刘侍郎?他娘子与咱们素来没有走动,来这里做什么?快快,带人迎接!」 苗氏见是比杨大人官职更高的大人的娘子前来拜访,也有心露脸,赶紧跟了我上去。 满府上下都战战兢兢,十分好奇那个传说中为了皇上挡刀子差点死去却又拒绝了黄色赏赐的刘大人之妻是个如何模样。 大门口先是走进来两个丫鬟,接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走了进来,她换一身秋香色罗裙,外头罩了一层白色纱衣,瞧着朦胧一片,衬得她宛如仙女一般,偏生姿色脱俗,每走一步都让人移不开眼。 杨夫人心中感叹京中竟有如此美人,赶紧上前迎接,苗氏已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 此人竟然是胡莺莺! 她知道刘二成是中了进士的,但料想刘家没有背景想必无法留京,顶多是下放到其他州府罢了,可刘二成竟然混得这般好?! 杨夫人自知杨大人官职低于刘侍郎,向胡莺莺行礼时姿态便十分谦卑。 苗氏非常不甘愿,被干婆婆狠狠剜了一眼,她无法只得也朝胡莺莺行礼。 杨夫人恭敬地请胡莺莺进去用茶,胡莺莺淡淡说道:「杨夫人,用茶便不必了,听说我家妹夫被令府的人抓了来,我来是想问问发生了何事?」 杨夫人脑子一凉,苗氏不是说那家包子店没有什么背景嘛? 她赶紧说都是误会,让人放了李大林,又赔礼道歉,说什么并非故意,还请刘夫人谅解。 在此期间苗氏一直暗暗地看着胡莺莺,瞧着胡莺莺从头发丝到脚底板哪一处都是精贵的不行的,哪里还像是从前在小县城的模样? 真是同人不同命!刘二成竟然能混到如今的地步,而李少言却还在哭求旁人帮着打点。 再想想自己连续掉了几个孩子,苗氏简直心灰意冷,真想问问老天为何如此安排? 胡莺莺见杨夫人圆滑,轻笑道:「此事若是一句抓错了,你我倒是不必计较,只是皇上若是知道了杨大人的家眷凭借他的官威竟然可以随意抓人,只怕对杨大人影响不好呢。」 杨夫人自然明白什么意思,杨大人跟刘侍郎比起来那真是在皇上跟前差远了,她转过身对着苗氏一巴掌就抽过去了! 啪! 「看你做的好事!你原就不是我们杨家人,我可怜你才让你打理店铺,你倒好!做出这种蠢事!」 苗氏一声不吭,刘梅花看的痛快极了,胡莺莺淡淡地看着苗氏,真没想到还有狭路相逢的一日,这也罢了,相逢之时还如此尴尬。 胡莺莺没再多留,带着梅花夫妇离开了杨府,杨夫人把苗氏好一番训斥,苗氏不敢驳斥,只得含泪忍下委屈。 第41章 这事儿刘二成知道之后也皱眉:「李少言又来京城了?」 胡莺莺点头:「他们原本就心术不正,此番又与咱们有了龃龉,只怕又要动歪心思了,你可当心点。」 刘二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唇形红润优美,看得胡莺莺心里痒痒,简直想要亲上去。 他一把把她搂起来坐在自己腿上:「这倒是不必,如今你相公不再是从前的书生了,这等小事我不必亲自动手。」 他只消稍微吩咐几句,自然有人对付李少言,如今的李少言对他而言就像一枚树叶子,根本不用费力气。 胡莺莺一想也是如此,现在刘二成日常被皇上召见,与他斗争的都是些心思多的像芝麻的大臣,李少言官都做不了,肯定排不上号。 这样一想,自家相公也是顶厉害的! 胡莺莺仰着下巴看他,左看右看,仔仔细细地看,他的胡茬冒出来短短的,下巴弧度好看的很,鼻子还是那般高挺,眼睛深邃,但不再是从前温润清雅的书生,分明多了一缕岁月的填注。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他们成亲那么久了,孩子都两个了,胡莺莺靠他胸口:「相公你真好看。」 刘二成唇角翘起,惬意地拥着她:「怎么忽然夸起我了?」 胡莺莺心里甜滋滋的:「这不是夸,是陈述事实,我想跟下辈子也在一起,好吗?」 刘二成忽然想起来自己昏迷时看到的那些场景,陌生的地方,另一种模样的胡莺莺,他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但不假思索地就点头了:「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胡莺莺很满意,但下一刻,刘二成就把她打横抱起来了:「这一刻,我是你男人。」 这一晚刘二成真是卖力地解释了什么叫「男人」,精力无限,肆意冲撞。 夜里太不知收敛,第二日两人竟都睡到了日上三竿。 还好丫鬟早已学乖了,就说昨儿晚上夫人绣花太晚,大人则是看公文太晚,因此才多睡了会。 家里人当然不在意,夏氏更是从未像旁人家那样非要胡莺莺晨昏定省,反倒是让厨房留着菜和粥在蒸笼里,好让他们起来就能吃。 刘二成慢悠悠的,指着自己胸口的一块红痕:「你何时也有了这个癖好?」 胡莺莺羞得不肯说话,她动情时自己也克制不住。 外头有人来传:「大人,家里来了位客人,自称李少言,说与您是旧相识特来拜访了」 胡莺莺诧异:「他这般坐不住?」 其实李少言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刘二成如今什么地位,昨儿那事情实在是苗氏犯蠢,他只企图刘二成能大度饶了他们这一回,可惜,刘二成没打算饶过去。 「你们只说我不在家便是。」 下人去回了说刘二成不在家,李少言自然不信一个人坐在刘家的花亭里足足等了一上午。 刘二成最终只得穿了衣裳去瞧瞧,李少言满面惊喜,上来就热络地说道:「刘兄!真是好久不见!愚兄竟然不知你在京城已然身为侍郎!真是好有作为!想到昔日同窗之情,今日特来拜访。」 刘二成面色未变,淡淡说道:「昔日李兄三番五次加害于我之情,难为李兄还记得了。」 李少言面不改色。 他当然知道刘二成自己印象不好,两人关系与普通同窗比起来都要差,但是李少言知道京城人人都以权利为重,如果有人知道他与刘二成是同窗,两人走动几次,此后行事都会方便许多。 李少言说尽好话,刘二成瞧着他,无声地笑了。 「你心中所想我都清楚,朝堂之上比你阴险百倍之人都有,李少言,本官没有空闲与你在此闲扯,你且走吧。」 刘二成做官几年自有他的气度,李少言原本还想再说几句,可分明感受到了一股肃杀之气,也不敢再留,转身便走了。 他刚到门口便让等着自己的小厮去散布消息。 「只说我与刘大人数年同窗,手足情深,时时上门走动……」 「走动你的头!」身后杨夫人下了马车就直接朝李少言头上扇去! 她气急败坏:「我为你辛苦布局,你却如此不成气候!那刘大人岂是你招惹的了十分?他都不需要动手,只怕你就要遭殃!」 李少言并不信,他自认为跟刘二成也认识那么多年了,刘二成还能真的这般厉害? 杨夫人也不废话,指着他骂起来:「你就是个孽种!当年就不该让你出生!你被那贱人养了十几年,还真的成了废物!罢了我也不愿再为你浪费心血,你且速速带着你娘子离开京城,从此莫要再来找我!」 李少言也不敢忤逆,心中却是恼怒的很。 他来京城之中什么都还没有捞到,这便就要走了? 第42章 苗氏也是万分地不甘心,不愿意离开京城,可如今还有什么法子? 两人在屋子里难受了半日,心中愤恨,由不得又起了歪点子。 岁月不饶人,胡莺莺早起对着镜子叹气,纵使自己注重保养,可总觉得皮肤不如从前那般细滑。 刘二成原本等着去看书,这会儿倒是停下来安慰她:「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好看。」 胡莺莺顿了下:「当真?」 「自然是真。」 女人皱眉:「那你是因为我好看才娶了我?」 女人呀,就是这么无理取闹,刘二成哑然失笑:「是不是你心里不清楚?」 胡莺莺回头一想记起来自己最开始可是个女胖子,不由得也笑了。 但偶尔她还是有些不舒服,这京城层出不穷的青嫩小姑娘,若是自己老了,刘二成当真能不喜欢那些年轻姑娘吗? 要知道多少姑娘巴不得往这些大人身上扑,尤其是刘二成这样正值风华绝代之时。 胡莺莺原以为会有人直接往刘二成身边送女人,却没有想到,有人没有那般做,倒是打起了她的主意。 那一日是去御史冯大人府上做客,冯夫人喝了两杯酒,便有些糊涂了。 她笑吟吟看着胡莺莺:「听闻刘夫人不喜夫君纳妾,刘大人身侧竟连一个女人也没有,这样着实有些过了,旁的大人若是知道了岂不是要笑话刘大人是个妻管严么?我看刘夫人娇柔可人,必定不是那善妒之人,我有个妹妹,那可是我亲妹妹,一向敬重刘大人,刘夫人若是不嫌弃便领回去伺候刘大人如何?」 胡莺莺没说话,崔氏在旁心里打鼓,其他人也都跟看笑话似的。 谁人不知道那刘大人疼爱妻子啊? 但身为一个男人,尤其是刘侍郎这般年轻有为之人,后院实在不该只有一个正妻。 男人多辛苦,在朝堂斡旋,回家之后正妻少不得打点家中事物,若没个红颜知己伺候,当真是可怜。 何况像胡莺莺这样身娇体弱之人,目前也就生了两个孩子,还只有一个儿子,她若真是个合格的妻子,也该主动为自己相公纳妾了。 再说了,冯府在京城也是举足轻重的存在,若是胡莺莺肯接纳冯夫人的妹妹,那便就是为自家夫君的仕途添砖加瓦。 胡莺莺不用想也知道旁人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不外乎说她善妒,专横,狭隘。 这个时代,不纳妾反倒是可以被人嘲笑的了。 胡莺莺微微思索,便笑道:「冯夫人真是客气,听闻冯大人养的那扬州姑娘姿色颇佳,伺候人分外有本事,冯夫人若是真有心,不如帮着打听一番冯大人还有没有认识的扬州姑娘,给我家相公也介绍一个。」 冯富人酒醒了一半,这才知道自己男人在歪头养了女人,而她竟不知道! 一桌妇人也是都有些惊讶,冯夫人颜面尽失,也没心思招待了,没一会就称头痛退席,实际上则是让人去调查冯大人的外室去了。 胡莺莺与崔氏一道离开冯府,崔氏不由得羡慕:「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真好,也不用看旁人脸色,我在妻妾方面真是吃尽了亏。」 崔氏如今虽然保住了正妻的位置,名下也有不少钱财,但与周大人关系一般,只是搭伙过日子罢了,因此很是羡慕。 胡莺莺摁了摁太阳穴,只觉得脑子疼。 「我真是想不通了,我相公不纳妾,与他们何干?」 崔氏忙安慰她一番,两人又路过茶楼进去喝了一碗茶。 吃了茶,她俩又结伴去买胭脂,崔氏拿起来一盒做工精致的胭脂递给她:「你瞧,这是新出的,贵的厉害,但是真好看呀!」 胡莺莺顺手接过来笑道:「你还没钱买胭脂?若是真没,窝买来送你。」 话音才落,忽然一伙人冲了进来,到处去找什么,那些人凶神恶煞,胡莺莺与崔氏都吓了一跳,赶紧出了胭脂水粉的铺子,分别上了自家的马车。 京城虽说是皇权重地,但意欲图谋不轨之人也是众多,偶尔遇见,最好的便是赶紧地逃了。 胡莺莺才上了马车,便低头吩咐:「豌豆,速速回府,外头太乱了不能久留,豌豆还没来得及上车,忽然就被一股子力气拽了出去,接着一个人跳上车夫的位置,一甩鞭子,马儿嘶吼一声沿着大街就往前冲去。 而胡莺莺随着马车往前奔去的力量,被晃得在马车里都坐不稳,她心惊极了,冲着车外大喊:「是谁!」 没人回答,只有马的嘶吼,马车疯狂前进以及周边路过行人的喊声。 那车飞得太快,胡莺莺不住地摔跤,脑袋都撞得要晕了。 她心中百转千回,努力克制住自己,冲着外头大喊:「到底是谁!我乃朝廷命管刘侍郎之妻,你且放我下来我不与你计较!若是你需要帮助,我也会尽力而为!」 第43章 没有人回答她,心里的恐慌越来越深刻,到最后竟然都成了在想自己的后事。 马车早已冲破城门到了城外,她听着声音这人似乎还砍死了城门口的守卫。 太可怕了,胡莺莺想到自己也许下一秒就要死了,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不能死的,相公需要她,糕糕和豆哥儿也需要她。 尤其是糕糕,这几日开始认字了,老是闹脾气,每晚都要做娘的抱在怀里哄哄才行的! 若是他们没了娘,该多伤心啊! 胡莺莺眼睛里都是泪,奋力地往前爬去,却被那人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摁回了车厢里。 她摔了一跤,疼的几乎动不了。 但胡莺莺没有放弃,她一次次往前爬,甚至猛的抓住那人的胳膊咬了一口。 「放我出去!」 她几乎拼命拼红了眼,终于在一处荒郊野岭,那人停了马车。 胡莺莺听着外头没了动静,忐忑地往马车外爬去,则才看见那人忽然倒在了地上,胡子拉碴看不清楚整张脸的长相,但身上到处都是血迹,右手上是被她咬伤的痕迹。 他看上去很惨,胡莺莺想趁着他这般虚弱的时候逃走,却被他忽然用锁链锁住了脚。 草地上,男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笑了一下。 「救我。」 那锁链胡莺莺自然打不开,跟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锁在一起,她走动都艰难,如今之计只有先把他救活。 胡莺莺蹲下来看了看他的伤,拿出来帕子,克制住害怕的情绪,给他用他腰侧上水壶里的水清洗了下,又给他包扎好伤口。 忽然,她瞧见脚边恰好有清热解毒得药草,赶紧薅了捻碎给他敷上。 这男人满身粉霜,看着像是受了很多苦,胡莺莺也不怕了,她下意识觉得这人应当也不是坏人。 胡莺莺见他嘴皮干裂,又用他的水壶给他喂了些水,便只能坐在旁边等他苏醒了。 还好,小半个时辰过去,男人伤口的血止住了,也清醒了过来。 入眼是一张娇美的面庞,瞧着很是熟悉,郎元迟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胡莺莺问:「你醒了?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抓到这里了?」 郎元迟喉咙动了下,说道:「我只是随手抓了个人抢了辆车,要你来照顾我,没曾想,抓的是你……」 想来她那个软包相公的确是有几分出息的,竟然带她来了京城。 郎元迟见她根本认不出来自己,想到几年前她跟自己说过的话,不觉有些好笑。 曾经就是她,笑话他只是仰仗家里权势,可如今的郎元迟却也被逼无奈上了战场。 这边罢了,郎家被人陷害,满门英烈成了满门反贼,他悄悄入京是为了向皇上禀明真相,却还是被人追杀,差一点就送命。 「我不是坏人,我有我的苦衷,强行留你照顾我,是我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将来我能有回身之地,必定对你重谢。」 胡莺莺虽然很不想待在这破地方,但郎元迟却在苦苦哀求。 「你若是不信我大可向你道明真相。」 他把西南之战尽数道出,其实胡莺莺也从刘二成嘴里听说了这事,刘二成是不信郎大将军反叛的,但此事被人密谋的十分周详,竟无一丝破绽。 胡莺莺思考一番答道:「我会尽力帮你,但我能做的不多。」 她能做的不外乎把身上的银子都给了郎元迟,再替他找了一户几句话养伤,而她独自架了马车回城。 这对郎元迟来说已经非常好了,胡莺莺临行之际,他只差跪地磕头。 胡莺莺是下午被人从城里掳走的,一直到第二天都没有消息。 这事儿当时在街上谁人不知? 「刘夫人貌美如花,这般被掳去也是凶多吉少,就算侥幸捡了条命回来也该自尽保全颜面。」 「是呀,否则刘大人怎么丢得起这人呢?」 刘二成并不知道外界如何在说,他一夜没睡,自打知道胡莺莺没了踪影,便吩咐下人照顾好家,他带人沿着那条街去搜,一个人也不放过,一点一点地问。 可追踪到城外,却断了痕迹,茫茫大地去哪里找呢? 一模一样的野草地,一模一样的天空,他的莺莺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 刘二成坐在马上,面色没有什么变化,旁边的人一度认为他们大人好像也不是很在意夫人。 可只有他知道,他后悔了。 他后悔没有抓住那个机会坐上尚书之位,否则今日定然可以动用兵力来找莺莺。 刘二成深吸一口气:「查马车的车褶!一点一点地查!」 这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一行人查了一夜,又到第二日上午,夏氏等人在家里也快要急死了。 第44章 刘二成在城外等到了胡莺莺,她独自驾着马车回来了。 他的女人风尘仆仆,衣衫凌乱头发散着驾着马车回来了。 刘二成的心突突地跳,他知道男人的劣根性,知道这世上的险恶,知道胡莺莺能够回来已经是万幸可他还是忍不住地发抖。 还好,在胡莺莺赶到她面前之前,他平静下来了。 胡莺莺眼含热泪,刘二成把她从马车上抱下来:「没事了,回家了。」 刘二成抱着她坐在马车里,用干净的毛巾给她擦脸,看着她面颊以及手背上的伤痕,闻着她身上那种陌生的气息,他知道,她肯定是跟人接触过。 她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刘二成的心都在滴血。 胡莺莺知道,自己被一个男人掳走,定然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了,她赶紧看着刘二成解释:「我这次……」 可谁知道刘二成低头用唇堵住了她的嘴。 浅浅得一下吻,继而是无比温柔的安抚。 「我都明白你不必说出来,莺莺,忘了那些让你害怕的事。」 胡莺莺见他如此,也更安心了,靠在刘二成怀里闭上眼开始休息。 刘二成低头忽然就瞥见了她腰上一枚玉佩,那是一枚无比陌生的玉佩,他几乎热血冲上脑袋,未及细想摘下那玉佩便扔出了马车之外。 马车颠簸,胡莺莺也未曾察觉出什么。 到家之后其他人自然欢欣鼓舞,糕糕哭着抱住她娘就是不愿松手,还是刘梅花来劝:「糕姐儿乖,你娘还要去洗漱一番,你先松手。」 胡莺莺原以为夏氏以及刘梅花都会问问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可却见他们都不曾提,想着也许是刘二成嘱咐过,便也干脆不提了。 她觉得自己所救那人身上的事情实在是有些不方便说,但在刘二成那里却并不想隐瞒。 可胡莺莺觉得真是奇怪,她好几次想跟刘二成说起来那件事,都被他巧妙地避开了。 这也就算了,回来之后刘二成似乎有些魔怔了一番,抓着她非常大力地行房,那架势简直是要把自己送到她身体里再也不要分开。 胡莺莺只以为是这次事件惊吓到了刘二成,也没多想。 可夏氏这几日却偷偷哭了好几场。 刘梅花无法,只得私下劝解:「娘,外人如今都在议论我嫂子被贼人掳去侵犯了,合该自尽保全颜面,可唯有咱们知道,她对于咱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只要能活着,其他的也不算什么了!娘您就别难受了!」 夏氏还是忍不住落泪:「是,当初就是想着,你嫂子能活着,娘愿意出家还愿去!可现在外头的流言实在是太过伤人,娘一出门便见人指指点点,将来糕姐儿豆哥儿势必也要被人笑话,你哥在朝堂之上更不知道被人追杀说成什么样子了。我可怜你哥嫂,恨那个土匪怎么便生就欺负了你嫂子!」 夏氏越想越难受,哭的止不住。 刘梅花也不会劝人,只能跟着落泪。 忽然,门被人打开了,刘二成站在门口,声音寂然。 「莺莺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娘何必自取烦恼?」 夏氏一愣,硬是忍住眼泪点头:「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刘二成没再说话,转身走了没几步就又听到了有俩下人在说话。 「夫人回来时衣衫不整,定然是被人欺负了,大人是喜欢夫人,可如今夫人不洁了,大人肯定心有芥蒂。」 「哎,夫人要是真的爱惜大人,真不该回来……都过夜了,满京城谁人不在笑话……」 俩人正大抒己见,刘二成声音响了起来:「夫人怎么了?」 这声音虽然平淡,但却叫二人浑身发麻,赶紧跪下求饶。 「管家,发卖出去。」刘二成面无表情地吩咐了下午。 自此,府里再也没人提胡莺莺被掳走一事。 可刘二成堵不住外头的嘴,尤其是朝堂之上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有人拦住他阴阳怪气赞他气量大,刘二成则带着寡淡的笑意平静地看着对方。 「徐大人错了,下官气量并非宽广,比如徐大人上个月从苏州带回来的三千两银子,下官就全部告诉了皇上。」 徐大人脸色一变,那三千两银子是他去苏州搜刮的好处,怎么就被刘二成知道了? 其他人见徐大人笑话刘二成得了这么个下场,也不敢再说什么。 只是,总有胆子大的人,比如夏春儿。 她借着去看望夏氏的由头,见着了胡莺莺。 「嫂子近日不出门,可曾听说过外头的传言?」 胡莺莺不喜欢这个夏春儿,便态度冷冷的:「不曾。」 她确实有阴影,回来之后好一阵子没有出门过了。 第45章 夏春儿捂嘴吃吃一笑:「嫂子,那我告诉你,他们都说你……」 她还没说完呢,刘梅花走过来直接甩了她一个巴掌。 「春儿,真是不好意思,你脸上一只苍蝇,我帮你打掉了哦。」 夏春儿气急败坏:「你!刘梅花你敢打我!」 刘梅花转转手腕:「我打苍蝇呀,苍蝇不该打吗?」 夏春儿自知占不到长风,也没心情奚落胡莺莺了,气冲冲地走了。 便生她走后,刘二成也知道了此事,他如今最恨的便是有人欺负胡莺莺。 没几日,夏春儿的相公便以她生的是个女孩儿为由撵走了她。 夏春儿原本就是做妾的,现在被撵走了也没法子,去刘府哭了半天,夏氏只松口让她去乡下帮助看一看刘家买的田,夏春儿无法,只得去了。 原以为到了乡下自己作为刘二成的表妹,也可以吃香喝辣吆五喝六,却不知道刘家早已安排好了管事的人,她去了也是打杂,只是能吃好饭罢了! 夏春儿后悔莫及,想到刘二成那般护妻,自己这回是又撞枪口上了! 因为刘二成护妻护得厉害,京中倒是真的没人再提那件事了,胡莺莺消除了阴影之后也愿意出去走动了,顶多有人敢私下地议论,但谁也不敢迎面去提半个字。 原本日子可以平静下来了,胡莺莺却听到了个消息。 郎家一案平反,皇上着人调查此事,得知郎家是被人构陷,实则是朝廷的功臣。 郎家战功赫赫,满门英烈,如今只剩了郎元迟母子。 皇上赐了郎元迟「明光将军」,郎家旧坻依旧给他,另外赏赐数不清的珠宝美女,为郎元迟开设盛大的庆功宴,百官同贺。 那日刘二成也去了,远远地看着那位神气活现的大将军,身材高大,充满力量,铠甲英气逼人,威风凛凛,夺人心魄。 旁人都在艳羡郎元迟如今地位,可刘二成却一眼瞧见了他腰上的玉佩。 他心里一惊,面上项目也没表现出来。 那玉佩与胡莺莺腰上曾经出现的那一枚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就这般巧合吗? 刘二成喝醉了,他鲜少会醉,这一晚却醉的一塌糊涂,被送回刘府,胡莺莺心疼的厉害。 几个人一道把刘二成弄到床上,胡莺莺让下人出去,自己独自给刘二成擦擦身子。 他忽然睁开眼,疲惫地看着她。 「莺莺。」 「嗯?」胡莺莺打湿毛巾,给他擦擦脸,擦擦手。 刘二成抱住她不许她动。 「我好爱你,你知道吗?」 胡莺莺见他醉得不成样子,却说这样的话忍不住笑:「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刘二成心中苦涩至极:「旁人再如何笑我,也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只要你活着就好,哪怕哪一日……」 他声音太低,胡莺莺都没听清楚,而刘二成已经睡着了。 第二日他起来之后似乎完全忘记了昨日的事情,胡莺莺便也没有再提。 一大早糕糕吃着早饭又慢腾腾的,她不爱读书,每日早上都是这个样子。 胡莺莺觉得奇怪:「你爹读书那么刻苦,怎么你就没学到一点啊?」 糕糕看她:「许是糕糕更像娘亲。」 胡莺莺有些尴尬,糕糕不爱读书的劲儿似乎是更像自己,那边刘二成咳嗽一声:「糕糕,你娘亲聪慧过人,过目不忘,你若真像她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糕糕羞愧地低头,匆匆吃了饭赶紧走了。 胡莺莺摇头:「糕糕不爱读书,这一点倒真是像我,若是豆豆也像我可怎么是好?」 她还希望孩子们跟二成一样好学呢。 还是夏氏笑道:「我与你爹也都不爱学习,不也生了个二成?这有的事情也是强求不来的,顺其自然吧!」 这样一说确实是这样,夏氏与刘德忠可都不识字! 而且一样的爹妈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不一样的,比如刘大成刘小成跟刘二成比起来就完全不同。 吃了饭,刘二成便让胡莺莺打扮一番,今日要去贝亲王府参加喜宴,贝亲王的儿子大婚,排面很足,胡莺莺也得去。 胡莺莺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戴一支翡翠兰花簪子,衣衫选的也是柔柔的浅粉色,远远看着若一团清浅彩霞,甜蜜温柔,透着股子水蜜桃的滋味。 贝亲王府热闹非凡,刘二成带着胡莺莺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实在是他二人生的姿容超群,站在一起更是养眼。 当然,也不乏一些无聊之人在心里暗暗地说些无聊之话,比如说胡莺莺曾经被掳之事。 第46章 今日来宾颇多,刘二成得去与男人们一处喝酒,胡莺莺便同崔氏一起去新房看新人。 新房内热闹得很,挤得水泄不通,这日子喜庆,人听到里头欢腾的声音也忍不住跟着笑。 崔氏叹:「这婚事当真是隆重,当初我成亲也算是大排面了,也比不上这些呢。莺莺,你成亲之时是怎样的啊?」 胡莺莺在乡下成亲,那时候她胖得要命,刘二成又是个傻子,其实他们的婚事在旁人看起来只怕都是个笑话。 崔氏说完就后悔了,自己是京城土生土长的大家闺秀,胡莺莺自小长在乡下定然没有多大排面,是她鲁莽了。 她刚想转移话题,胡莺莺却笑了。 「我与我家相公成亲之时简陋得很,那时候家穷,没法子大办,但我很开心。」 她真的很开心,可以嫁给一直喜欢的人。 崔氏见她眉眼之中的喜悦是真,更羡慕起来。 「走,咱们进去讨喜糖吃!沾沾喜气!」崔氏积极的很,胡莺莺倒是不爱往前挤,就站一旁笑盈盈地看。 她才看了一会,就见一个眼生的丫鬟来喊自己。 「夫人,您请那边过去一趟,大人找您呢。」 吵吵嚷嚷的,胡莺莺没听清,以为刘二成找自己,便赶紧去了,沿着回廊走了几圈却看见前面的亭子里站了个人,那人一身月白色长袍,潇洒自如,转过脸时可以看得清他长相十分脱俗,眉目俊朗至极,简直可以称为角色。 胡莺莺睁大眼,她记得这个人,曾经在老家的县城赏菊大会见过。 「我来给你谢礼了。」郎元迟眸中是浓厚笑意,他走到她面前。 胡莺莺再听到这声音才反应过来,自己那日所救之人竟然是郎元迟! 「你……」胡莺莺越发觉得我不妥,她快速丢下一句话就想走。 「你不要再与我见面,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她走的飞快,郎元迟的笑不见了。 而远处的桥上,刘二成与几个年轻男人站在一起,大家都有些沉默。 有人咳嗽一声:「咱们原是出来醒酒的,无意间看到这些,其实也不是什么,寻常两人说话罢了……」 可那是避开了其他所有人,到一处小亭子里私会,这难道不是红杏出墙吗? 刘二成声音淡然:「我娘子如何,我比谁都更清楚,各位若是得闲,不若多为皇上分忧,至于刘某的家事,便不劳烦各位操心了。」 有人慨叹这刘二成简直就是傻子,也有人心疼他摊上了这样一位水性杨花的女子,偏生爱得那么深刻,怎么都不忍心放弃。 刘二成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事儿,他原想就这样烂在肚子里吧,却没料到郎元迟来找他了。 来到了他办公之处,自顾自坐在了椅子上。 自小生在富贵窝,成人之后又随父征战过沙场,这样的人天生就比旁人高贵。 郎元迟懒散地坐在那里:「刘大人这般聪明的一个人,想必也知道我是谁了。这么说吧,郎某在三年前菊花大会上便对她一见倾心,此番偶遇更是情根深种。我们灵肉合一,若能得刘大人成全,也必定是一双佳偶,不知道刘大人……」 他一字一句宛如刀子,刘二成满脑子只有他说的四个字「灵肉合一」。 刘二成缓缓地走过去,郎元迟并不把他放在眼里,那样子像是来讨要一方还不错的砚台。 「刘大人若是愿意,我保刘大人三年尚书,你知道的,我郎家根基深厚……」 郎元迟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向自己胸口,明晃晃的一把刀扎在那里,不是致命的地方,但也非常危险。 他完全没有料到刘二成会给他这一刀。 因为这一刀伤的不仅仅是他,更是刘二成的仕途。 郎元迟重伤,皇上大怒,得知竟是刘二成所为,火速着人把刘二成带到了跟前。 「竟是为了个女人!朕的两个臣子,为了个女子互相残杀!」 皇上愤怒不已,刘二成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良久,皇上问:「你想怎样?啊?刘爱卿!你辛苦读书二十多载,一时冲动葬送一切,当真值得?」 刘二成抬起头:「皇上,您若是也曾爱一个人,也会如此。」 皇上没说话,半晌还是无法平静,挥手说道:「朕可以饶恕你!但此事必须解决!男人哪里有只娶一个女人的?朕给你找两个绝顶美女,好好治治你这专情的毛病!省的你往后再为情所困!」 原本刘二成以为皇上只是气话,却不想皇上真的命人把他关了起来,派了两个姿色绝佳的女子陪他喝酒逗乐,这屋子里一本书也没有,只有酒菜。 那两个女子极尽娇媚之色,穿着暴露,雪白胸脯,纤长玉腿,若是换了旁人早已忍不住上手。 第47章 可刘二成目光空洞,仿佛什么也瞧不见。 皇上关了他一天一夜,却愣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最终只得把他放了。 「你是要把朕气死!这次也就罢了,若还有下次便拿你自己的命来抵!」 刘二成叩头谢恩,回去之后只说是宫中有事耽搁,夏氏便放心了。 可回到卧房,胡莺莺说也一把抓住了他。 「你……为什么要对郎元迟动刀子?」 刘二成身子一僵,好艰难地才控制住自己:「没什么,就是想动刀子便动了,你不喜欢我这样做?」 胡莺莺有些着急:「你怎么可以动刀子?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万一下次连累了你自己……」 刘二成深邃的目光投向他:「为什么不能动刀子?你很了解他吗?」 胡莺莺心疼又担心:「他是郎将军之后,现在又被封为明光将军,你怎么能跟他说起冲突?万一……」 刘二成的声音非常地冰冷:「你不用再说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你。另外,你也不用让我知道,你有多了解这个姓郎的,你是我刘某的妻子,是我孩子的娘,知道吗?」 胡莺莺很不理解刘二成突如其来的怒气,追着他说道:「我怎么可以不说?你是文人,动用武力哪里比得过他?若是受伤怎么办?更何况郎家家大业大,还有免死金牌,我们何必去以卵击石呢?」 刘二成自嘲地笑了,他从未这般生气,一把捏住胡莺莺的下巴。 「所以呢?乖乖把你送出去吗?他郎元迟家大业大,你愿意去吗?胡莺莺,你是我的人啊……你还记得吗?你是我的!」 他对着胡莺莺疯狂地吻了起来,宛如暴风雨一般! 刘二成十分粗暴,他很少这样,胡莺莺也有些心慌。 男人动起武力来,不是寻常女人能抵抗得住的。 还好,他很快还是克制住了,抬起头眸中是说不清的情绪。 「我去书房。」 他起身收拾了衣服,很快就走了。 胡莺莺呆坐在原地,面颊上忽然就流下泪来。 她觉得好委屈,可到底是哪里不对? 想了半日,胡莺莺冷静下来喊了豌豆进来。 「你可知道近日外头有没有什么异样?」 豌豆摇头,胡莺莺冷声道:「你若是不说实话往后也不必留在家里了。」 豌豆赶紧跪下,紧张地说:「夫人,虽然那时候你被……但大人说了,就当作没发生过!只是,只是那郎将军实在可恶,欺辱了您,还要拿来刺激大人……」 胡莺莺眸子一紧:「欺辱了我?」 电光火石之间她终于明白了。 是大家都认为郎元迟欺负了她? 自打她被掳了一夜再回里,似乎就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刘二成保护的好,她竟然没有察觉到旁人任何的取笑与猜测。 所以,刘二成是在认为郎元迟与自己有了不堪的关系之后,在忍辱负重? 她真是觉得好气又好笑! 怪道她数次想说起郎元迟的事情,他都不肯听,原来是误会了! 封建主义害死人,女子被掳一夜,按照他们的想法就是合该自尽。 若非夏氏真心疼爱自己,刘二成也是真的在意自己,不知道多少口水要喷过来了。 胡莺莺越想越气,起身打算去跟刘二成说个明白,却发现他回来了。 豌豆识趣地退出去了,刘二成走到她跟前,眼中都是后悔。 「刚才我可是弄疼你了?莺莺,是我心急了,你若是生气便打我几下。」 胡莺莺眼眶子一热:「那你生气的时候呢?你都不知道说的吗?你问都不问我!」 刘二成抬眼看她有些迷惑,胡莺莺真是太生气了。 「我跟那个郎元迟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他那日是掳走了我,也不过是因为当时他被人追杀身负重伤,想要有人帮着疗伤。我把银子尽数给了他,便好端端地回来了!」 刘二成心中狂跳,他握住她手:「你说的,都是真的?」 胡莺莺干脆举手:「我若是有一句虚言,便叫我……」 他赶紧捂住她嘴:「别说了我相信你。」 她只要说,他便信。 胡莺莺越想越不舒服:「你是不是还见到了郎元迟?他如何同你说的?」 刘二成垂眸:「那日在贝亲王府,你与他私下见面,后来他告诉我,他与你……灵肉合一,要我成全你们。」 胡莺莺脸都气红了:「他跟他老子娘才灵肉合一!这个人渣!」 刘二成摸摸她的脸:「所以你能理解我为何要给他一刀吗?」 第48章 当时那种愤恨的情绪根本得不到控制。 胡莺莺现在只恨这个郎元迟是个孬种,自己救了他,他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要是有机会,她一定好好教训他! 郎元迟挨了那一刀,皇上派了太医给他治伤,昏昏沉沉就想起来许多从前的事情。 他自小就知道郎家是全天下少有的家世显赫,因此形容潇洒,想做什么就没人拦得住过。 人人都知道他有钱,谁敢轻易忤逆? 也就那一年赏菊大会他被一个小娘子三言两语自如一顿,郎元迟原本想教训她一顿,可家里他娘的一封急信把他召回。 郎夫人信紫薇之术,研究了几十年,遍寻天下能人异士,数日之前占出郎家有难。 郎大将军将战死沙场,而郎家其他人也会跟着覆灭,只剩了郎元迟一人,也会命不久矣。 郎夫人悲痛至极,花了好些功夫才看到一丝希望。 若是郎元迟能去沙场历练三年,三年之后会遇生死劫,但那时若有一位女子相救,他此后便会有了转机。 郎夫人临终前前叮嘱:「若是你真的遇到了那女子,就是捆也要捆到咱们郎家来,郎家兴衰全在你手上,儿啊!你要争气!」 郎元迟睁开眼睛,脑子里忽然清明了起来。 三年前胡莺莺笑话她只是个不学无术仗着自己爹爹功绩而享乐无穷的大少爷,可现在呢? 他也是将军了,他比她那个相公更胜一筹。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郎元迟又闭上了眼。 这一刀的事儿郎元迟没有计较,皇上倒是很高兴。 郎家对朝廷贡献颇多,如今只剩郎元迟一人,且郎元迟的确有几分他父亲的本事,皇上自然要在意的。 说实话,若是拿郎元迟与刘二成比起来,非要舍弃一个的话,皇上估计要舍弃刘二成。 也是因为这些,胡莺莺暂时也想不到如何洗脱自己被欺负了的「罪名」。 但这对女人来说实在太严重了,她不得不重视。 至于刘二成,他则是认为只有他的位置高于郎元迟,才能更好地牵制他,因此做事更加兢兢业业,只求政绩卓越,早日成为更厉害的人。 这一日,胡莺莺又做梦了,梦见刘二成与郎元迟在朝堂上争论起来,原因是湖州那边有一起叛乱规模不小,郎元迟认为该用武力镇压,刘二成却认为该先调查好事情真相,二人争论不休,皇上面色都不好看了。 梦中画面一转,接着是湖州那边的景象,原来是天灾人祸聚集到了一起,湖州知府贪赃枉法,赈灾银两被吞大半,才导致灾民反叛。 郎元迟带兵前去,明知道湖州知府贪赃却并不查办,乃是因为那是他父亲的旧友,甚至两人勾结把赈灾不济推到了刘二成的头上,惹得皇上大怒,刘二成在殿外跪了好几个时辰。 胡莺莺醒来时赶紧把梦告诉了刘二成,刘二成早已有所怀疑,如今更是知道了该如何去办,他搂着胡莺莺,在她额上亲了一口。 这日早朝,郎元迟果然提及湖州叛乱一事,自请前去镇压,刘二成出来反驳两人少不了对峙起来。 只是刘二成并未多说就打住了话题,皇上便依了郎元迟,决定派兵镇压。 下了朝刘二成便回去了,连着几日着手调查湖州知府一事。 这一查又要牵连数人,这些埋藏到地底下的事儿,拉出来之时均是肮脏不堪,刘二成这才发觉许多平日里在京城道貌岸然之人实际上都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毕竟荣华富贵,金银珠宝,是那么吸引人。 他查的动作很是隐秘但还是惊动了些人,刘二成也不敢太过大动作,便写信拜托了离湖州不远的何柏谦做这事儿。 他则是按兵不动先等待事情继续发展。 这阵子刘大成刘小成两兄弟俩忽然寄了一封信来,信上起初问好,关心刘梅花在京城如何,接着哭诉自己在乡下日系艰难,孩子们又喜爱读书,日日在问怎么才能像糕糕一样在竟成过好日子? 夏氏听完信都觉得好笑:「说来说去不就是想来京城享福么?可惜一个个的惫懒样子,来了是什么!」 她是很不愿意让两个儿子来京城的,其实刘二成给自己两个兄弟的东西真的蛮多了,若是他们好好地过,在乡下日子真的比大部分人都要舒坦的。 刘德忠倒是有些不忍心:「咱们在京城日子是好,要是实在不行,把他们接来也可以,毕竟咖喱养着一群下人步入养自己的后代了。」 夏氏赶紧说道:「养了下人,下人是要伺候你的!要他们来了他们会伺候你吗?就你那两个儿子的德行,不知道要给惹出来什么祸事!」 刘德忠没吭声,其实心里也是有点舍不得另外两个儿子。 第49章 见爹娘俩人要吵起来,刘梅花赶紧说:「光看他们的信不能全信,还要坎坷这封,我嫂子的娘托人带来的。」 那是张氏得信,信上先是把袭击请客说了下,再是关心胡莺莺一家子,还提醒胡莺莺多注意公婆的身体。 张氏如今在县城做小生意颇为不错,一家子都搬了过去,儿子也慢慢勤劳起来。 信的末尾出,张氏提了两件事。 一则是刘小成竟然染上了赌瘾,变卖一切进出赌坊,日子一塌糊涂。 而刘大成仗着自己二弟是京城得官老爷,打破过好几个人的脑袋,在村里横行霸道,兰娘也是想占谁便宜就占谁便宜,那些人也都不敢说话。 二则是吴氏消失了好几个月,张氏很担心她别找胡莺莺的麻烦。 这几件事都让人头大,刘德忠也不敢再提让儿子过来的事情了,默默来了一句:「俩狗东西!没良心!」 夏氏有些慌乱:「二成,他俩如此,定然会影响你的声誉,这可如何是好?天高皇帝远的咱们也摸不到他们。」 亲兄弟毕竟是亲兄弟,想彻底斩断关系那是不可能的,等哪一日出事了人家还是要把你们牵连在一起。 刘二成想了想说道:「实在不行便寄些银子拜托堂叔多照看着大哥和小弟吧。」 也只能这样了,夏氏与胡莺莺准备了许多吃的用的外加银子让人带回去,只是那银子是给刘家堂叔的,因为堂叔为人还不错,可以管教一下刘大成和刘小成。 其实如今刘二成为官,真没几个人敢管他的兄弟,可刘二成的信寄回去了,还赠送了堂叔一笔银子,堂叔立即带人去赌坊里把刘小成绑回来了,另外又压着刘大成叫他给被他欺负过的人道歉。 这俩人自然不愿意,还各种嚷嚷。 「我二弟是堂堂朝廷命官,你敢这样待我?」 堂叔立即一巴掌打上去:「这巴掌就是替朝廷命官教训你们的!」 堂叔脾气火爆,得来夏氏与刘二成的拜托,把刘大成刘小成教训的服服帖帖,兰娘也被吓到了,啥霸道事儿也不敢做了,倒是都安静下来了。 可吴氏的事儿悬在胡莺莺心里,她知道吴氏这个人贪得无厌,性子也不好,若是真的来了京城只怕要起祸事。 但如今人海茫茫,她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吴氏。 这一日恰逢周大人的母亲过生,崔氏与胡莺莺要好,自然也请了她。 周老太太为人还算不错,拉着胡莺莺说了好一会话,那边就见冯夫人来了。 冯夫人是周老太太的表侄女,一来还没跟周老太太说话,就先热络地拉着胡莺莺的手问好。 其实上回的事情真不太愉快,冯夫人故意给胡莺莺介绍自己的庶妹,被胡莺莺揭露她相公养外室,也算是丢了好大的人,生了很大的气。 她这人心眼很小,把这事儿归结为胡莺莺看她不顺眼。 我好心给你相公介绍个妾室,你让我当众下不来台?我肯定得报复回去! 冯夫人抱着这个想法着人去调查刘二成,却发现这个刘大人当真是痴情的很,竟然真的对旁的女人看都不看一眼。 再对比下自己相公,冯夫人心里当真是难受。 可没等她再做什么,就有人亲自送了个人过来。 这人自称是胡莺莺生母,其实五官生的不错,就是总是有一股子尖酸刻薄之味儿,冯氏想了想,把这人留下来了。 「胡妹妹今日又比先前美了几分,真是叫姐姐好生羡慕!怪道刘大人眼中容不下其他女人!」冯夫人大力夸赞。 胡莺莺缓缓抽出自己的手,笑道:「冯夫人谬赞了。」 冯夫人笑笑,冲身后招手:」吴妈妈,把我给表姑姑带的贺礼送上来。」 很快,走上来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下人,但她走路姿势很是僵硬,与其他夫人身边的得力妈妈们都不同,畏畏缩缩的,没一点大气样子。 周老太太纳闷:「你惯常用的徐妈妈怎么不在了?」 冯夫人掩唇一笑:「表姑姑,您不知道,这位吴妈妈做事更细心,长相也更合我意,您瞧,她眉眼之间是不是跟胡妹妹也有些像?」 胡莺莺此时穿一身百褶如意月裙,坐在席上神色淡然,头上戴着精致昂贵的珠花以及碧玉簪子,她与其他夫人们比起来丝毫不差,反倒因为容貌的原因显得十分高贵。 吴氏不敢正眼去看,她忽然觉得,胡莺莺虽然是自己生的,但她早就没有办法控制胡莺莺了。 周老太太听到这话也赶紧去看,被这么一提醒还真是觉得胡莺莺与这个吴妈妈有几分相似,但哪里有说一个夫人与下人长得像的? 周老太太佯装怒意:「你惯会玩笑,哪里像了?我瞧着一点都不像!」 第50章 吴氏战战兢兢,其实她说不出胡莺莺哪里不好顶多也就讨伐胡莺莺不孝顺,这个冯夫人也对她没有多大要求,只是要她跟在自己身后。 胡莺莺全程表情没什么变化,席间与人吃酒说话,谈到开心处微微一笑。 吴氏难免时不时看胡莺莺一眼。 她真是后悔呀,当初若是自己没有抛弃胡莺莺,如今自己肯定可以名正言顺地跟着她吃香喝辣,可现在胡莺莺对她爱答不理的,吴氏实在是不甘心。 她因为三心二意,一个不小心就弄湿了一位太太的衣裳。 那人是平亲王的义妹,原本就与冯夫人不和,此时勃然大怒:「你这奴才!怎么办事的!」 她挥手给了吴氏一巴掌,吴氏都被打愣住了,她在乡下是性子很强的人,不肯吃亏,哪里有过这样被人打? 吴氏握紧拳头,差点打回去了,平亲王义妹尤不解气,瞪着她骂道:「毛手毛脚的,话都不会说一句!这种狗奴才真该拖出去打死!」 她一脚踢过去,崔氏都看不过眼了:「妹妹怎的如此生气,此外,冯夫人,你家的下人怎么你都不管管?」 冯夫人悠闲地喝着茶,看着胡莺莺,静静地笑道:「这又不是我娘,我如何要管?」 平亲王义妹见无人来管,打骂更加肆意,吴氏受不了了,干脆朝着胡莺莺求救:「莺莺!你救救娘啊!」 一屋子人都静来下来,崔氏吓坏了:「你这奴才怎么乱喊人!」 也有人议论,胡莺莺原本就是跟着刘大人从小地方来的,也许这人真是她亲娘? 吴氏走过去拉住她衣服:「好闺女,娘跑了那么远的路特意来找你,你不能看着娘被人打啊!你救救娘!」 冯夫人笑吟吟端起茶杯,她倒是想看看胡莺莺会如何处理? 「你是谁娘?」胡莺莺平静地问。 吴氏赶紧说道:「我是你娘呀!」 「本朝律例,生而不养故意加害者坐牢十年,得父母生养之恩却不回报者同样坐牢十年。你说你是我娘,可知道我身上有什么胎记?」 吴氏哪里知道胡莺莺身上有什么胎记?当初生过之后直接久抱出去扔了,除了验了下男女其他地方根本没瞧见。 「娘生了好几个孩子,真不记得了,但你就是我闺女!」吴氏肯定地说道。 她就不信当着这么多人,胡莺莺敢不承认自己是她亲娘,敢不养着自己,否则刘二成承受得起不孝的名声吗? 胡莺莺是没法子不承认吴氏是自己的亲娘的,但她其实也压根不想认吴氏。 「我娘姓张,前儿才给我来了信,她日子好得很,哪里会给人家做下人?您怕是认错了。」 胡莺莺想到吴氏做的肮脏事儿,也不想去与她多费口舌。 可吴氏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想拉住胡莺莺不松:「莺莺,虽然你不认我,可当初我……」 一屋子人都在等吴氏说下去,外头却忽然来了个人,正是萧秋水带着丫鬟以及一名年轻的女子进来了。 她一进来便同周老夫人行礼:「晚辈方才在外头瞧见个女子,哭的很是可怜,一时不忍心便带了进来,不知道冯夫人可认识?」 那女子瞧着也就十六七岁,穿一身粉色轻纱,双目饱含泪水,对着冯夫人下跪磕头:「夫人,妾已经怀了冯大人的孩子,求您饶了妾,这孩子毕竟无辜,也是冯大人的骨血呀!」 冯夫人一愣,整个人都呆住了:「你……你!」 粉衣女子哭的更惨:「求夫人成全!饶了我与我腹中的孩儿!」 冯夫人站起来,踉踉跄跄的气的直发抖。 周老夫人愠怒:「你是怎么回事,故意今日来扫我的兴?」 冯夫人根本不知道这么冒出来这么个东西,所有人都在看她,她忍耐不住,冲出去对着粉衣女子踢了两脚:「狐狸精!你竟有脸跟到这里来!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现场一时大乱,谁还记得吴氏?萧秋水趁机便把吴氏带走了。 等胡莺莺追出去,萧秋水已经派人把吴氏带走了。 「此事我来解决,你无需操心。」 其实胡莺莺觉得这件事与萧秋水无关,她完全不用管的,可萧秋水性子固执,早已把吴氏弄走了。 胡莺莺叹气,她知道萧秋水这人其实很聪明,果然自打那之后吴氏当真没有出现。 其实萧秋水对待吴氏根本没有花多大的功夫,她只是带吴氏去菜市口走了一圈。 圆滚滚的人头从刀下滚落,吴氏吓得面色惨白。 「京城就是如此,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估摸着脑袋都要掉了。你瞧着也不是不聪明的样子,应当也知道,那个冯夫人是要做什么。若是你惜命,我便给你个机会,你若是不惜命,从我这出去之后说不准哪一日便死了!」 第51章 吴氏咽了下唾沫,着实是吓到了。 「我,我怕死……」 萧秋水把吴氏留在了身边,就当个负责洒扫的下人,原本吴氏以为她要把自己怎样,却发现萧秋水没有什么伤害她的意图,反倒是偶尔把她叫到跟前询问胡莺莺从前的事情。 胡莺莺小时候吴氏没怎么关注,但因为住得近,一些大事还是知道的。 「她那时候胖的厉害,没人敢娶,刘二成伤了脑子,两人便成亲了……」 桩桩件件,都离奇得很,萧秋水听完便写在了本子上。 胡莺莺不放心,倒是问了萧秋水好几次吴氏在哪里,萧秋水再三保证吴氏绝对不会再出来影响她,但就是不说吴氏去了哪里。 她拿出来一只小盒子:「前儿进宫陪皇上下棋,得了这一对珠子,我不怎么喜欢,你拿去做耳坠子好了。」 胡莺莺皮肤白嫩,用这个做耳坠子是很好的。 但这东西贵重,胡莺莺自然不要,萧秋水却硬是塞给了她:「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呢?」 她两个如今因为萧秋水教胡莺莺看书写字,倒是真的很亲近。 萧秋水时常往刘家跑,就连刘梅花都与她十分熟悉了,刘梅花也很好学,也要跟着学习读书写字,萧秋水倒是也肯教她,只是几次下来,刘梅花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跟胡莺莺说话向来都是敞开心扉的,因此私下里也说:「嫂子我咋觉得萧姑娘不喜欢我?」 胡莺莺诧异:「梅花你怎的这样认为?她性子或许是有些冷,但待你也算是亲近了。」 刘梅花说不出来,她就是觉得萧秋水待自己像是不大喜欢。 说完萧秋水,刘梅花又提到了冯夫人。 「连着两回被下了脸子,冯夫人记恨上你了,嫂子你可要注意,她说不准下回还找你麻烦。」 胡莺莺自然知道冯夫人多么小气,加上冯夫人与宫里的容妃是闺中密友,若是真的生了嫌隙也是不好。 原本胡莺莺打算找个时机与冯夫人把事情说开的,这阵子事情好忙,竟然也没顾上。 先是家里新开了几间铺子,虽然都有挑拣好的掌柜在管,可账簿总是要看的,一本本看下来要浪费不少时间。 另外夏氏这几日不知道怎么竟然病倒了,咳嗽起热好几日不见好转,胡莺莺担心得很,亲自在旁照顾好几日。 夏氏才好转了些,家里又收到了殿阁大学士孙大人家的帖子,邀请胡莺莺带着糕糕去吃茶。 孙大人乃朝廷一品大员,孙家门第也很是显赫,其实是有意邀请各家走动,算是从小就开始物色彼此的孩子。 胡莺莺如今也愿意像他们那样子出去多见见人,难免的,她当娘的以后也希望儿子闺女的亲事上顺遂些。 糕糕如今快要四岁,读书方面已经启蒙,虽然不是很爱下苦功,但倒是也算聪明,认得不少字,也能背上些诗词出来。 孙夫人一见到糕糕就喜欢的不行,赞她小小年纪就看得出来姿色上佳,长大必然不俗。 糕糕仰着脑袋笑眯眯:「多谢伯母,伯母秀外慧中,恰如空谷幽兰。」 她才四岁,小小的人儿竟然这般会说,孙夫人更是喜欢极了,抱着糕糕,简直想定个娃娃亲,其他人瞧了,多少心里不舒服。 有人觉得这孙夫人仗着家世门第不把其他人放眼里,也有人看上了糕糕,还想从中拦一脚。 其实胡莺莺压根没想过过早定下来什么,亲事之类的事情还是要等到糕糕长大之后有了自己的喜好再说。 但今日不知怎的好几位夫人似乎都很喜欢糕糕,你抱一会我抱一会,竟然真的有脸皮厚的直接提出来了:「刘夫人,我瞧上了你家的闺女宜安,若是你不嫌弃我儿子笨拙,我们结个娃娃亲如何?」 说话的人是太子太傅家的夫人,她家家风纯正,是有名的书香世家。 胡莺莺还未说话,孙夫人开口了:「怎么,你跑到我家里抢人吗?就是定娃娃亲,也是跟我儿子定,哪里就是你先了呢?」 见两人就是这般争抢起来,其他几个夫人干脆也纷纷开口加入战斗。 敢开口的人家世都不一般,甚至可以说随便哪一家都是糕糕高攀了。 胡莺莺实在头疼,偏偏大家矛头对向她:「刘夫人你来选择,你看看我们哪一家你最满意?」 胡莺莺自然没法子拒绝,更没法子选择,怎么做都是得罪人,谁让这一堆夫人的相公都是朝中大员? 她低眉,正想该如何说,糕糕温顺地说道:「糕糕谁也不嫁,只喜欢陪着爹娘。」 她娇俏可爱,说出的话也让人十分怜爱,没法子拒绝。 这话很好地化解了尴尬,孙夫人等人也自觉方才争执有些不妥,打哈哈过去了。 第52章 小孩子们也没耐心与大人们一起好好地坐着,胡莺莺便同意了糕糕去其他夫人们的孩子一起去孙府的花园子里玩。 糕糕身边跟着她的乳母,且孙夫人大事上是个妥当人物,府里丫鬟小厮一堆,胡莺莺自然也无需担心什么。 都是高门大户的孩子,凑到一处玩倒是开心,只是各家教养不同,有的孩子小小年纪便会欺压旁人,什么攀比身世之类的话很轻松都说得出口。 刘家没有这种事,糕糕也不感兴趣,她见孙府花园子漂亮,便带着乳母各处去观花。 没走多久,便瞧见了一幕,是个八九岁的男孩,正在捡散落一地的书。 糕糕没多想,走过去低头帮他捡书。 男孩儿抬头看她,再看看远处的一群夫人与孩子,心里便明白了这是孙府的客人。 「多谢小姐援手,我自己来吧。」男孩儿轻声道。 糕糕没说话,把一本本书捡起来递给他,皱眉:「好可惜呀,好漂亮的字。」 那书上的字确实漂亮,掉在地上沾了不少灰尘。 男孩一怔,有些不好意思:「你觉得这字漂亮?」 糕糕笑笑,露出好看的小米牙:「至少比我的字好看。」 她初学读书,写字上不算多好,被她爹说过好几次,心里便记住了。 想到爹爹的教训,糕糕有些怅惘:「若是我也能写出这样好看的字,我爹也不会训斥我了。」 所谓训斥,其实也不过是要她再多努力罢了。 对面男孩下意识问:「令尊是?」 「我爹是刘侍郎,就是……」糕糕其实也摸不清自己爹爹是干啥的,只知道旁人称呼他是刘侍郎。 「你爹……可是救了皇上得那位刘大人?你们从前不在京城,几年前才搬来的?」 糕糕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你怎么知道呀?」 男孩子面上在克制,在隐忍,但眸中喜色已经晕染开来。 「我……我是孙公子的伴读,刘小姐,在下肖正言。」 他轻轻拉过来她的手,旁边乳母立即阻止,糕糕赶紧说:「没事的他不是坏人。」 肖正言心里一热,在她手心里写上自己名字。 「你记住我的名字,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曾经她父母的搭救之恩,让他苟活了下来,在京城的日子也不好过,小小年纪能入孙府成为伴读也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曾经一度也觉得日子没有盼头,可如今却忽然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至少,他要报答恩人一家。 糕糕笑的甜蜜蜜的,旁边忽然一个六七岁的女孩走过来打断她:「刘宜安,方才那么多夫人太太喜欢你,你假装不知事,如今跟一个下人在此拉拉扯扯,不觉得丢脸么?」 说话的是冯夫人的女儿冯清然,她虽然年纪小,却早知道自己母亲讨厌刘侍郎一家,如今逮着机会就想让这位刘小姐尴尬。 糕糕几乎未曾与人吵过嘴,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说,倒是旁边肖正言脸色冷淡下来:「这位是哪家的小姐?出言污蔑旁人,倒是显得你家教不过如此,丢人现眼。」 冯清然愣了,恼怒地喊道:「你这个下人!百无一用!竟敢如此对我说话,你就不怕……」 肖正言冷笑:「不怕什么?你父亲难不成还敢到孙大人面前放肆?你这般行径,反倒会替你冯府惹祸。」 冯清然也不傻,细想利弊,也不敢再说了。 男女有别,糕糕终究不敢再与肖正言说什么,然而冯清然抓住了机会,让人去取了一杯滚烫的热水,趁着糕糕不注意就要往她身上泼去。 她泼的地方正是糕糕的脖颈,若是一杯开水真的浇上去,只怕糕糕那一块的肌肤定然再也好不了了。 只可惜,肖正言虽然没再与糕糕说话,但一直远远地看着,见冯清然举止古怪,便往这里走了过来,关键时刻一把拉起来糕糕,那一杯滚烫的热水便全都浇到了冯清然自己的手上。 冯清然痛的尖叫一声,那边原本在说闲话的夫人太太们也都赶紧奔了过来,冯清然凄厉的呼声让冯夫人脸上的肉都在疯狂地跳动。 胡莺莺也吓坏了,等瞧见糕糕安然无恙这才放心。 可冯清然却痛得指着糕糕大叫:「娘!是刘宜安碰翻了开水才烫到了女儿!」 冯夫人原本就对胡莺莺颇多意见,此时立即就要讨个说法。 「刘府当真好家教,小地方来的就是不一样,教出来如此恶毒之人!」 胡莺莺冷淡坻看着她,也不愿意再留面子了。 「冯夫人何以肯定是我家女儿碰翻了杯子?孙府上下有序,规则森严,还是先问问为何会出现一杯如此滚烫的水吧!」 第53章 冯清然脸的一变,那边孙夫人赶紧质问下人,下人也不敢隐瞒战战兢兢说道:「是冯小姐要求的开水,说她就喜欢喝开水……」 这很明显了是冯清然故意的,但冯夫人如何会承认,赶紧说道:「清然喜欢滚烫的水,不代表就要被开水烫到!刘夫人!比如好好问问你家女孩儿为何要如此狠心用开水泼我家清然?简直其心可诛!」 糕糕还年幼,不懂辩解但也不会受委屈:「娘,糕糕没想泼她,糕糕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胡莺莺把她抱到怀里,冯夫人咄咄逼人,肖正言却再也忍耐不住了,转身说道:「我都瞧见了!是这位冯小姐故意用开水想烫伤刘小姐,是我不忍心拉开了刘小姐,所以冯小姐才烫伤了自己!」 众人哗然,冯清然咬死了不承认:「这就是个下人!故意污蔑我!我岂会做那等龌蹉之事?倒是刘宜安瞧我不顺眼,故意设局陷害我!」 她哭着喊着,孙夫人厌恶至极,但也没法子真的如何,毕竟后宅之事与男人们的脸面也息息相关。 可没想到孙府的公子出来了,正是肖正言要陪读的孙茂,他也才八九岁,但生的面如冠玉,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小脸上倒是很有清贵之气。 「下人的话不可信,那我的呢?我也瞧见了,是这位姓冯的故意要害刘小姐。」 孙茂一句话,孙夫人心里立即就相信了。 冯夫人正要反驳,孙茂闲淡地说道:「我爹素来喜欢品德端正之人,那些心术不正之人,往后娘还是莫要再请到家里来否则爹爹会生气的。」 孙夫人笑了:「我儿说的对,今日原本大家在一处是要高高兴兴的,竟然有人弄了这么一出,冯夫人,若是你当真觉得此事有疑,不如咱们告诉冯大人,刘大人,以及我家孙大人,要他们评评理,如何?」 这么点子事,若是再牵扯到男人们,只怕更没有理,冯夫人忍气吞声,带着自己闺女匆匆告辞。 她们走了之后,孙夫人对胡莺莺母女赔礼道歉,又赠了糕糕一枚质地上好的羊脂玉佩,孙茂瞧着糕糕的眼神里都是笑意,一嘴一个宜安妹妹。 倒是糕糕似乎对他并没有太大心思,反倒看了几眼他旁边的肖正言。 肖正言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从孙家离去,胡莺莺想到那个姓冯的,还是觉得心里头不痛快。 大家都是朝廷命官的家眷,这个冯夫人何至于一直与自己作对? 这样下去她只得也想法子对付冯家人了。 胡莺莺有意向刘二成打听了一番冯大人,才知道原来冯大人与刘二成也是有龃龉的。 「冯大人上奏夸赞三皇子天资卓越,暗示皇上早立太子,期间拉拢过我,希望我也与他一同劝告皇上,我拒绝了,他便心中不快,言语上刺了我几回。」 刘二成提起来倒是不觉得此事如何,这个冯大人才能是有,但某些地方有些睚眦必报。 胡莺莺想到冯清然烫伤了手,回去之后那家人不知道会如何去想,便嘱咐刘二成要更加小心一些。 然而这一晚她就梦到了很离奇的事情。 梦中有一女子深夜吊死在了街头,留下血书一封,外加一枚玉佩,血书上说她为刘郎付出所有,却落得个呗抛弃的下场,不如一死了之,只是可惜了自己腹中的孩儿。 胡莺莺凑近了一看,那玉佩怎么就跟刘二成素日里佩戴的那枚一模一样呢? 围观的认很多,都在谴责。 「这刘大人原来是人面兽心哪!这姑娘太惨了!」 「就是,在外头玩了女人,两口子逼死人家姑娘,何况这肚子里还有一个!」 「禽兽不如!我等不如陈情求朝廷罢免这种畜生!不配为官的人渣!」 那么多责骂声,让胡莺莺脑子发疼,艰难地醒过来,发觉喉咙干得厉害,心脏发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赶紧下床去摸刘二成换下来的衣裳这才发现他素日里戴的玉佩果然不翼而飞! 「二成,二成你醒醒!你的玉佩呢?豆.豆.网。」 刘二成白日里辛劳,此时正困,但胡莺莺推他他倒是也醒了。 「怎么了?」 他打来个呵欠看过去,解释道:「大约是今日在官衙做事失手打翻了茶水弄脏了衣服我换衣服时忘记戴上了,定然还在远处,我明日去瞧瞧。」 胡莺莺心里一跳一跳,她知道那玉佩肯定找不到了。 胡莺莺心里担心,但知道此事蹊跷得很。 她与刘二成一商议,刘二成自然是不认识什么女的,更不可能让人家怀了孩子的。 刘二成想到有人这样陷害自己,心中愤懑起身就要去着人稽查此人。 「此事还是先莫要有动静,咱不知道那人到底是哪天会动手,不如先看看,若是抓到了先咬定她偷了你的玉佩。」 刘二成在大事上聪慧,但这种被人暗算的事情却远不及胡莺莺细心。 第54章 最终胡莺莺与夏氏也商量了一番,决定由夏氏跟刘梅花出面,若是抓到那人,就让刘梅花咬定是她偷玉佩。 刘家派了人在那街头守着,第二日晚上便守到了那女人、没等她动手,盯梢的人便直接抓着她带回去了。 倒是没往刘家带,而是逮到了一处小巷子里,帮着她手脚,第二日才让刘梅花过去了。 「你偷了我哥哥的玉佩!大半夜的事要干什呢?」 那女子被绑了半夜心惊胆战,原计划也没成功,这会儿早吓到了。 她出来时便被叮嘱不能与任何人说话,一死了之,她家父母兄弟都会得一大笔银子,可如今人没死成被捉到这里来,倒是不如一死了之。 刘梅花怕她咬舌自尽,嘴里给她塞了块布,对着那女人就骂了起来。 什么下贱什么畜生,之类的话,她骂得很是熟练,倒是把那女人气了个半死。 「你以为我没查到你是哪家的闺女?你爹是西大街上卖白菜的,你若是不老实招了,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你!让你一家子都活不下去!」 刘梅花毕竟是乡下来的,猛的一骂人倒是一点不生疏。 那女人被她骂得晕头转向,到后来竟然还真的招了。 她说了什么冯大人冯夫人,刘梅花赶紧记下来了,一律告诉了胡莺莺。 这事儿私自处理也不合适了,胡莺莺直接报官,那女子早已崩溃,一应都招了出来。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冯大人的,冯夫人是借着这个孩子对付刘二成一家,所谓一石二鸟,败坏了刘二成的名声,也离间了夫妻感情。 哪知道半夜去街头也能被发现呢? 这事儿闹的冯大人大怒,毕竟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冯夫人被他好一通训斥,因为此事关系颇多,冯夫人被叫去见官问话。 碍于脸面,冯大人只得前去找刘二成道歉,企图私了。 可还没等他去找刘二成呢,宫里就出事了。 冯大人力挺的三皇子因为虐待丫鬟被皇上发现了,那丫鬟据说是冯大人特意敬献给三皇子的,由着他虐待,皇上大怒,直接把三皇子给关了起来,见都没见冯大人便要摘了冯大人的官帽。 要知道皇上最忌讳旁人带歪了皇子,此时正是气头上,谁劝了也没用。 冯家艰难地打点了一番,好歹让冯夫人出来了,可冯大人却一蹶不振,后半生只怕在没有机会了。 刘二成并未落井下石,但皇上烦闷时却爱找他说话,疏解了心中的不快,倒是赏了刘二成不少番邦进攻的吃食。 「后宫都很喜欢这些葡萄,还有这些大枣,吃起来也是极好的,也让你的家人尝尝。」 刘二成谢恩,带着葡萄与大枣回了家,糕糕跟豆哥儿果然都很喜欢,这些是御赐的,吃起来也是非常珍贵。 这两日刘府来了客人,先是何柏谦带着林氏来了。 胡莺莺事先不知,刘二成只告诉她会有老朋友来,她完全没想到就是何柏谦与林氏。 相比起刘二成与胡莺莺,何家夫妇当真憔悴了不少,他们这几年在偏远的县城,日子简陋许多,尤其林氏生了孩子之后也舍不得请几个人照顾,一眼望去老了许多。 胡莺莺一怔,林氏眼睛已经酸了:「莺莺……」 她们两人当着孩子们也顾不得什么体统了,忍不住快步走过去抱在了一起。 「当初一别我真以为此生都再难见你,老何朔定然后会有期我还不信……莺莺,这就是豆哥儿吧?同你长的真像!」 林氏絮絮叨叨,胡莺莺也是高兴的很:「你瞧你,哭啥?此番进京是调任还是如何?我就知道你家何大人不是池中之物,总要再回来京城的!你瞧,你家闺女倒是很像你!」 对于他两口子的到来,夏氏也是非常开心,嘱咐下人赶紧备饭。 胡莺莺与林氏说不完的体己话,两人说太多嘴巴就干得厉害,不知不觉茶水都喝了许多。 这一回何柏谦的确是升官了,往后就在京城住下,不出意外应当不会再离开。 想到以后京城终于多了个知心人,胡莺莺心里也很是舒坦。 实在是平日里勾心斗角见多了,她就很怀念与林氏在一起的日子。 在京城她也有朋友,但崔氏与她喜好不尽相同,一忙起来见面时间也少,至于萧秋水性子古怪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说。 胡莺莺高兴,林氏也高兴,那边刘二成与何柏谦也是在一处说了很久的话。 因为何家现在也是一大家子,暂时也没有很好的住处,胡莺莺便极力留他们住下,林氏也便没有推拒。 林氏提到了刘二成他们原先的老师:「徐老师此番生病实在是让人忧心,我们打听了许久,才知道京城的莫神医兴许有法子给医治,徐秀娟陪着徐老师来京城,想着这几日也该到了。」 第55章 胡莺莺与刘二成都很意外,他们也会偶尔去信给徐老师,并未听徐老师提及有生病。 刘二成沉吟一番:「不知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徐老师失望了?我常在京城,实则更方便帮徐老师请大夫。」 何柏谦摇头:「哪里会是你错?你不记得徐秀娟对你做过的事情吗?老师是觉得丢脸,加之张海一事也被老师知道了,便觉得自己给你造成了许多麻烦,你是咱们老师的脸面,他总觉得对不住你。」 刘二成皱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是说老师对不住我那当真是不如杀了我。想来还是我做得不好,才让老师这般。」 当初孤身一人求学,徐老师待刘二成其实真的很好了,无论生活还是学业都非常看重他。 刘二成决议等徐老师来了就接到自家修养,另外再帮着请大夫,若是实在严重,刘二成甚至打算请求皇上允许给派一名太医来治。 胡莺莺是没有意见的,她知道徐老师对于刘二成来说有多重要。 至于那个徐秀娟,从前就已经狠狠给了她一记教训,但凡是个人也该记住了。 没几日,徐老师一家当真来了。 徐老师是家中支柱,他一生病,一个家也就垮了,因此一家子都陪着来了京城。 其实除了徐老师,其他人都是很想请刘二成帮忙的。 「爹,刘成如今是朝廷命官,住着皇上赏赐的大宅子,家业丰厚,哪里会缺这一点钱?可咱们就不一样了,咱们从小地方来,银子花得快,人生地不熟的……」徐老师的儿子有些不满。 徐秀娟也在旁边低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孝敬您也是应该的,爹爹,若非咱们走投无路也不会想着投靠他刘家,实在是如今情况艰难,何柏谦虽说要帮爹爹请大夫可他终究家底薄弱……」 徐老师一张脸憋的几乎青紫,原本就瘦了许多的脸颊此时都是怒意! 「闭嘴!」 他真是恨自己整日里忙于学馆而疏忽了自己儿女的教育,导致他们竟然齐齐都成了这个样子。 马车到了城门口,忽然就被人拦下来了。 「请问下车上坐的是谁?可是徐老师一家?」 徐老师睁开眼睛:「你是?」 「在下是刘成大人派来接应的,徐老师,请跟我走!」 虽然说徐老师不想麻烦刘二成,可此番来到京城确实很不容易,加上那人的确热情的很,他便也默认了。 徐家其他人都亢奋起来。 胡莺莺早已让人备好了徐家人来要住的地方,一听到下人说徐家人到了赶紧到大门口去迎接。 马车停了,先下来一个逮着头巾的农妇样子的人,胡莺莺正在想着是谁,只见她抬头看过来,原来是徐秀娟! 徐秀娟夜惊住了,站在门口的胡莺莺身姿轻盈,面容靓丽,宛如仙子一般美貌,与从前对比不仅没有老去分毫,反倒显得更胜几分。 再看看刘府的门匾,高大威武,她心中惊涛骇浪一般,不敢相信。 徐秀娟的弟弟催促:「姐你怎么不动?扶一下爹爹!」 胡莺莺已经让下人帮助了,自己也亲自上去:「老师一路辛苦了。」 徐老师看看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哭。 二成的娘子宛如人间富贵花,可以看得出来二成过的不差。 胡莺莺领着一群人进门歇息,丫鬟端上来上好的龙井,茶香扑鼻,室内一桌一椅都那般精美,下人有秩序地来往,伺候主人周到体贴。 最让人难受的是,那些丫鬟穿的都好生漂亮,徐秀娟简直想钻到地缝里去。 胡莺莺声音柔婉:「老师,我相公与何大人今日都要上朝,没能亲自来迎接老师,还请老师原谅。」 徐老师连连摆手:「我已经很打扰了!是该让你们原谅才是!」 他肯定很好奇刘二成来京城之后的遭遇,先前只是看书信定然也有不详尽之处,胡莺莺知道老人的拘束,主动说起刘二成在京城的遭遇,夏氏也在旁边与徐老师一番絮叨,让徐老师逐渐放松下来。 其实胡莺莺瞧着徐老师也是有些心痛,徐老师当真病了许久,整个人瘦了好多好多,想到他曾经对学生付出那么多,真是令人唏嘘! 晚间,刘二成与何柏谦终于回来了,两人见到徐老师便跪在了他跟前。 徐老师老泪众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摇摇晃晃,简直要站不稳了。 刘二成赶紧上去扶住:「老师!学生一定竭尽所能帮您医好!」 何柏谦也坚定地说:「请老师相信我与刘兄!」 「好,好,我徐某一生能有你们两个学生,哪怕入土也闭眼了!」 胡莺莺周到又细致,给徐家一家子都安顿的极好,衣食住行都非常周到,也从未拿有色眼镜去看徐秀娟,因为对她来说早就是陈年旧事。 第56章 徐秀娟此番来此,也是带了相公来的,想必不会如何。 半夜,徐秀娟摸着身上盖的丝绸被子,久久不能入睡。 身下是红木雕花的床,泛着淡淡香味儿,整个屋子不知道要用多少银子才堆得出来。 她想到最开始认识胡莺莺的时候,胡莺莺还是个初入县城的农妇,穿着打着补丁的黑色衣衫,晚上没地方住,还是自己可怜胡莺莺,才让她晚上有了落脚之地。 一转眼几年过去,差别待遇就这般大了。 她真想问问老天,怎么待人就这般不公平呢? 刘二成与何柏谦一道很快找了莫神医前来,徐老师的病根也有一两年了,加上在路上颠簸受苦,这两日越发严重了,夜里咳嗽的都睡不着。 莫神医给把脉过后,也未给出十分肯定的答案。 「只能说先吃药看看,老先生的身子想必也是受了不少折腾,就是正常人都要些时日修养,我先给开几副药吃吃看。」 他说完又抬头:「最好配上几株人参,这样更好。」 徐秀娟大吃一惊:「人参?那得多贵!」 莫神医皱眉,胡莺莺赶紧说道:「莫神医,多谢您了,回头我一定照办。」 等神医一走,徐老师挥手:「哪里需要什么人参?我这身子什么样我自己知道!」 胡莺莺笑吟吟:「老师,家里正好有皇上赏赐的人参,好几株呢,若是不用回头发霉了岂不是更可惜?」 徐老师没啥可说,徐秀娟私下问丫鬟:「这人参得多少钱一株?」 「至少得几十两银子,皇上赏赐的就更贵啦!」 几十两?徐秀娟吓了一跳,想到胡莺莺竟然这么大方也不可思议。 她在刘家待了几日,没一顿吃饭都有新的惊喜,实在是伙食花样太多,味道也都非常好,这在从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徐秀娟数了数,胡莺莺连着四五日,每日都换好几身衣裳,竟然一件重复的都没有! 她实在是惊疑,这刘家到底富裕到了什么程度呢? 刘府派去伺候徐秀娟的丫鬟闲着没事也爱与她说话。 「我们大人得皇上赏识,时不时地就有好东西下来,前不久皇上赏了番邦进贡得葡萄和大枣,就只有我们大人有呢。」 徐秀娟越想越觉得羡慕,甚至有些着迷了。 她也好想过这样的日子! 徐老师之所以对刘二成有些疏远便是觉得对不住刘二成,因此这回特意盯着徐秀娟,见她眼神不对便又说了几句。 「你不许再生事,从前那回已经让我老脸没处放了!若非你娘求我,我是不会认你的!我警告你,再有一次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打死你!」 徐秀娟吓了一跳,赶紧解释:「爹爹我是带了相公来的,又岂会做那种事?您怎么能这般看待女儿?」 徐老师的病没有好转,莫神医叹叹气:「老朽知道几位也是从外地特意赶来的,可就算是神医在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啊!」 他意思很明显,就是说救不了了。 徐家人都很悲痛,徐老师却还算淡定,提出来早日回家,他想死后落叶归根的。 刘二成想了想,劝了下来。 「老师,这世上最好的大夫全在宫里,老师给学生个机会,学生去宫里请太医!」 徐老师自然不肯,太医那都是为皇上看病的,哪里能请得动? 徐家人也都觉得刘二成太过自信,他虽然混的不错,但也只是侍郎,哪里就能请得动太医呢? 徐秀娟心里砰砰的跳,她发觉刘二成真是远比自己想的还要厉害许多。 原本就连何柏谦都觉得刘二成实在是冒险,可大家都没有想到,刘二成真的请来了宫里的太医。 他如实向皇上禀明了情况,皇上大赞刘二成有情有义,直接就指派了太医院最厉害的太医院前去给徐老师看病。 打宫里来的太医当真不通,医术精湛,只消把脉一看便把徐老师这几十年来身体上的毛病尽数给说了出来。 徐老师饶是经历了大半辈子,也是惊讶万分,在内心感叹自己真是井底之蛙。 「老先生的病不算是什么太过严重之事,我给老先生开了药,吃上十来日,调养上两个月也就好了。」 太医开了药便要走,刘二成赶紧拿出来一只锦囊,里头装的自然是银子,可谁知道太医推阻:「皇上说了,徐老先生教出来刘大人这样的好官,乃是百姓之福,皇上要我代替他向您致谢。」 徐老师哪里敢当,当即就下跪谢恩。 太医走后,刘家丫鬟早已忙不迭地抓药煎药,外加珍贵的人参汤送到徐老师跟前。 徐家姐弟都赞叹刘二成如今这般有本事,就连皇上都那么看重他。 第57章 私下里,徐秀娟弟弟打趣:「姐,若你当时嫁了刘大人,咱们如今哪里只有这些好处?这大宅子咱们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哪像现在这般拘束!」 徐秀娟没说话,心里却渐渐地沉了下来。 他们在京城待了数日,天气倒是也不错,刘二成惯常很忙,家里便是胡莺莺在照料。 何柏谦夫妇找了新屋子搬出去了,林氏忙着照顾孩子暂时也过不来,胡莺莺于徐老师的事情上也算是尽心了。 一开始她没觉得徐秀娟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但随着他们在家里待的时间越来越久,胡莺莺就发现了,这徐秀娟似乎又有些不对劲。 豌豆来把徐秀娟的行径全部说了一遍:「这位徐姑娘时常去大人的书房外头远远地看着,今儿一早还去了外头药房抓药呢。」 徐老师的药都是刘二成托人从宫里太医院抓的,根本无需去外头的药方抓药,胡莺莺沉吟一番。 「可有打听过她抓的什么药呢?」 豌豆把一张单子拿了出来:「她抓的药恨奇怪,分别是三种药。」 胡莺莺看了看,她得了那本医书之后也研读过部分,略懂药材,此时一看便明白了。 「这三副药里的这三种药材混合到一起便是毒药,轻则喉咙腐烂,重则丧失性命。」 豌豆吓一跳:「夫人,徐姑娘应当不会……」 胡莺莺垂眸,看了看自己染了凤仙花汁液得指甲,轻笑:「那便随她吧。」 这一日徐老师精神更好了,胡莺莺正来探望他,两人笑着说起豆哥儿,徐老师待刘二成宛如自己的孩子,对豆哥儿也很喜欢。 说着,徐秀娟与丫鬟一起端来两杯茶。 「爹爹,刘夫人,说了半日的话也会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徐秀娟用的茶叶也都是胡莺莺着人安排下来的,是顶好的碧螺春。 青色得茶梗被滚水冲得浮浮沉沉,茶汤颜色十分漂亮。 胡莺莺没喝,给豌豆使了个颜色,豌豆立即说道:「徐姑娘,我家大人今日说有事要嘱咐徐姑娘,我给忘记了。走,咱们一边说。」 豌豆把徐秀娟拉走,胡莺莺则是赶紧让人换了那杯茶。 等徐秀娟再回来,茶水已经换了,她有些紧张地看着胡莺莺。 直到胡莺莺与徐老师说完话,也没吃什么异样,徐老师去休息了,徐秀娟时不时看一眼胡莺莺,胡莺莺俨然一笑:「你总是瞧我做甚呢?」 徐秀娟赶紧掩饰:「没没什么。」 她其实心跳如鼓,恰好胡莺莺让人上了一碟子炸糕饼,豆沙馅的炸糕饼香酥可口,徐秀娟没忍住也用了两块,但吃完就觉得有些油腻,赶紧喝了一口水。 屋子里很静,胡莺莺吃了糕饼,擦擦手,端正地坐着看徐秀娟。 很快,徐秀娟脸色古怪地抬起头,猛的掐住自己喉咙,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她啊啊啊地想发声,但喉咙的灼烧感太重,声音段时间内竟然就嘶哑起来。 胡莺莺看着她的惨状,淡淡地问:「你怎么了?」 徐秀娟在地上颤抖,面上分明是绝望,崩溃,以及后悔。 她知道自己被暗算了,可恨以为一切做的天衣无缝,以为胡莺莺死了之后自己便有机会了,可没想到,服下毒药的是自己! 徐秀娟挣扎着去够胡莺莺的衣摆,嘴形显示出她在说话。 「你好狠毒……」 下人一直在旁边一动不动,胡莺莺挥手:「来人,请大夫。」 大夫来了之后徐秀娟已经昏死过去,虽说性命救回来了,但那嗓子完全坏了,这辈子都说不出话了。 看她那样子,胡莺莺觉得也是挺可怜的,但是想想若是自己成了那样该怎么办? 论恶毒,论狠心,是徐秀娟在先。 徐秀娟醒来之后也什么都不能说,便只能无声地痛哭,她相公吓坏了,不住地问刘家怎么会有人对徐秀娟下手?他要一个说法! 等晚上刘二成回来之后胡莺莺便把事情说了,她说的也很简单。 「徐秀娟想下药害我,我设计让她自己吃了那药,如今性命无忧,但也被毒哑了!二成你只管告诉徐老师,这一切都是我所为。」 刘二成原本正低头看她耳垂上戴着的那枚珍珠耳坠子,听到这话立即变了脸色。 「她又作妖?现在何处?」 胡莺莺想起来也是觉得生气:「我让人看着她在客房呢。」 刘二成起身:「我去瞧瞧。」 他到的时候徐秀娟还在哭,她相公守在一边很是烦躁:「遮盖刘大人必须要负责,至少给咱们一笔银子!」 刘二成一脚踢开了门,徐秀娟的相公见他来了,赶紧跟个哈巴狗似的上来了:「刘大人今日我娘子……」 第58章 徐秀娟躺在床上泪眼汪汪地看着刘二成,她真是渴望刘二成能救自己,因此伸着手朝向刘二成,看着好可怜。 而刘二成一步步走过去,他俯身下去,一把就卡住了徐秀娟得脖子,力道很大,徐秀娟几乎立即不能呼吸了。 「呃……呃……」她在苟延残喘。 徐秀娟的相公吓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扑通一下跪下了。 刘二成声音冷的宛如浸透了寒霜。 「谁给你的勇气一次次欺负到她的头上?」 徐秀娟这一刻真是后悔,她要是知道刘二成是如此绝情的魔鬼,她不会碰胡莺莺一个手指头! 刘二成手指的力气极大,徐秀娟一度以为自己肯定会死了,她相公在旁边竟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所幸,刘二成最终松了手。 徐秀娟残存半条命,朦胧中看见刘二成负手阴冷地瞧着她:「你是徐老师的女儿,我不会亲手杀了你,此后你好自为之。」 第二日徐秀娟的相公就请辞回去,带着徐秀娟直接上了马车走人,徐老师见女婿这般也没多问,他对徐秀娟早已失望至极。 徐秀娟原本就因为误食了那药,喉咙不能说话,身子虚弱之极,她相公越想越觉得此人就是累赘,再思及自己在老家也有个相好,干脆就把徐秀娟丢弃在了半路。 他扔的还是荒郊野外,徐秀娟几乎没有气息了。 而徐老师在京城修养了一两个月,吃的是上好的药材,日常饮食也非常精致,都是滋补养身子的,身子骨一日日好起来,竟然也与常人无异了,脸色红润瞧着再活十年也没问题。 徐老师感激得很,病好了便要带着自己的儿子回乡。 「十多年前我也曾想过来京城参加会试,只可惜数年都未曾考中,最终心也死了,选择了在老家教书,刘成啊!此生我能有你与柏谦两个得意门生,已经心满意足,刘家的救命之恩,为师铭记一辈子,只是今生难以再报,下辈子必定……」 刘二成赶紧打断他:「老师说这话岂不是要折煞学生?若没有老师的恩德,学生哪里能有如今?前儿个皇上问起来老师您,学生便详述了一遍,皇上赞您风骨,还说希望天下能有更多的人得您指点才好。」 自己竟然得了皇上的夸赞?徐老师激动得很,眼睛都亮了:「当真?!」 「学生怎敢诓您?老师,我与柏谦兄商议了一番,想在京城开设一家学馆,由您来教学,您若是没意见,不如留在京城。」 徐老师心中一动,留在京城是他此生都不敢想的事情呀! 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说不想在更好的地方呢? 刘二成与何柏谦劝了一会,徐老师心潮澎湃,应了下来。 开设学馆需要花上一笔不小的银子,胡莺莺名下的几间铺子都还是比较赚钱的,但还是忍痛卖了一间,得的银子便尽数用于学馆开设。 刘二成认识不少文人雅士,有一部分本身才华横溢但因性格原因不适合做官,便邀来做老师也十分合适。 徐老师得了机会便尽情挥洒才情,没多久好名声便传出去了,刘二成更是让豆哥儿直接也去了学馆。 胡莺莺其实有些心疼:「他才不到三岁,每日里便要随着乳母坐马车去学馆,也实在……太辛苦了些。」 在胡莺莺看来三岁的小孩子还在玩呢,她给豆哥儿准备了好些卡通画册,好玩的玩具,花园子里还搭建了秋千,堆了沙坑,就是希望豆哥儿与糕糕有个幸福快乐的幼年。 可这一点上他们夫妻的认知显然不同。 刘二成沉思一番:「若是你心疼,每日便只让他学两个时辰便可,其他时间就随他做什么便是了。」 其实跟刘二成比起来豆哥儿现如今的生活简直就是天堂,完全是享福,哪里有受苦可言? 何况旁人家的孩子,莫说寻常官家之后,就是皇子,那都是两三岁便开始读书的,越是尊贵之家越注重读书。 刘二成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落后,但也看不得胡莺莺心疼孩子的样子,只得折衷一下。 胡莺莺是真不希望豆哥儿这般辛苦,第二日她特意去找了豆哥儿。 才天亮没多久,豆哥儿正坐在床沿处由乳母换衣裳,胡莺莺走过去,乳母赶紧起来走开。 胡莺莺把他搂到怀里:「豆哥儿,是不是还很困?我同你爹爹说了,你每日里无需早起,读上两个时辰便可以了,你睡吧,娘陪你。」 豆哥儿一怔,继而眉头锁住,小小得脸上都是郑重:「娘,不可。徐老先生说了,我爹爹小时候连吃的都没有,更加没有笔和纸,但仍旧坚持读书,才有了如今的成就,豆哥儿也要成为爹爹那样的人。」 胡莺莺心里一暖,摸摸他的小脑袋:「可是我们豆哥儿还很小呀,那样会很辛苦的。」 第59章 豆哥儿仰脸一笑:「娘,不会辛苦的。」 豆哥儿去读书,倒是惹得糕糕也急了,她原本在家里是有专门的师傅的,可那师傅肯定只是教认识字,不教科举,糕糕便也想出门去学馆。 学馆里都是男子,自然不方便,但糕糕特别想去,缠了胡莺莺许久。 胡莺莺真是没想到糕糕缠人起来简直让人招架不住。 「娘,我的好娘,亲娘,全京城最美的我娘,您让我去嘛!」 胡莺莺无奈:「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去呢?」 糕糕低声说道:「我穿了小子得衣裳不就可以去了吗?」 胡莺莺被她缠小半个时辰,最后没法子便打发她去找她爹。 可谁知刘二成更是招架不住,一口答应了。 糕糕喜气洋洋穿了小子得衣裳去了学馆,遇到了孙茂与肖正言。 旁人认不出糕糕,可孙茂与肖正言却一眼认出来了,孙茂憋住了笑,肖正言一脸严肃跟没认出来一样。 糕糕随同去上了几次课,甚至比男孩们还要聪明,每回背诗都是第一个背出来的。 她聪慧但不骄矜,那股子好学耐苦的劲儿倒是盖过了其他学子。 胡莺莺也觉得奇怪,原先在家里糕糕并未时分好学,怎的到了学馆就如此上心? 糕糕没说话,微微一笑,扭头看外头的一株桃花。 她才六岁,但面容姣好,仙姿雪色,见之忘俗。 糕糕谁也没告诉,但自己心里门儿清,她随意糊弄了她娘,转身带着丫鬟杏儿回屋。 杏儿轻声说道:「小姐,肖正言今日给您带的桃花酥奴婢已经拿回去了,等下就能吃了。」 糕糕赶紧警惕地说道:「快别说了,可不能被旁人知道我是贪一口吃的才下劲儿读书啊!」 肖正言不知道都是去哪里弄来的稀奇古怪的好吃的,他私下偷偷允诺了,糕糕表现好一次,他就赠她一次好吃的。 糕糕很喜欢,可杏儿小声说:「小姐,其实咱家也有桃花酥,比这个还好呢……」 糕糕一怔,没说话,她其实也糊涂了,是真的桃花酥好呢,还是因为肖正言好呢? 糕糕去读书一个月,孙茂回到家唠叨了一个月。 「刘宜安今日又背会了一首诗,是李白的长相思,她当真是聪明!我见过那么多姑娘,哪一个也比不过她!」孙茂一边说话,一边喝了口茶水。 孙夫人看着他,叹叹气:「你呀!平时也不见喜欢与娘说话,这一个月因为刘宜安,你日日回来都要说,我想,你是看中了她吧!」 孙茂窘了:「娘,儿子还小!学业为主!」 孙夫人连忙说:「好好好,那娘就不操心了,刘家这姑娘也抢手的很,咱们轻易抢不到,娘也不想费这个功夫。」 孙茂瞬间沉默了,好一会憋出来一句话:「娘,您若是想抢,儿子也没有意见,只要抢的到,儿子将来也会对人好。」 孙夫人噗嗤一笑:「你呀!娘会给你打算的!」 遮盖刘宜安,虽说年纪还小,但孙夫人见了几次着实记在了心上。 刘大人从那么穷苦的地方考到京城,刘夫人靠着自己做生意赚了许多的钱,这两口子长得也都是一顶一的漂亮,除了没有根基深厚的家世之外,真是毫无缺憾。 可孙夫人向来不迷信家世,冯家还不是说到就倒? 她也知道,胡莺莺暂且没有给闺女定下来的心思,可孙夫人等不及了。 等孙大人一到家,孙夫人便提及此事,孙大人没多久便应了下来。 第二日他遇到了刘二成,亲自提到了此事。 若是论两家门第,绝对是孙家压迫性地凌驾于刘家,换了旁人不知道得多高兴,可刘二成只笑道:「承蒙孙大人看重小女,只是我还要与我夫人再商议。」 孙大人点头,他既然来了这个口,基本就是能定下来了,否则刘二成这人也太不识好歹了。 刘二成回到家与胡莺莺一说,胡莺莺无奈:「糕糕才六岁,孙家就如此迫不及待,好几次玩笑话听听也就罢了,怎的还当真了?」 孩子还没长大,谁也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子。 刘二成其实能理解:「若是论京城习俗,一般好些的亲事都是两下里青梅竹马,小时候便定了的。这也不稀奇,孙茂想必也是个不错的孩子。」 他当然也只是说说,最主要还是看胡莺莺得意思。 胡莺莺思虑再三,决定要探探糕糕的口风,若是糕糕与孙茂处得好,那俩孩子私下里定一定也好,平日里多走动一番,与二成仕途也是大有裨益。 她找了一日随口问了一句:「糕糕,你每回去孙家都玩的开心吗?」 第60章 糕糕正喝粥,下意识想到孙家的肖正言,抿唇一笑:「孙府的人都很热情,糕糕很开心的。」 她的正言哥哥次次都给她准备的有好东西,正言哥哥待她的那种好,是与其他人都不同的。 胡莺莺见糕糕面上甜蜜的笑意,心中慢慢打转。 女大不由娘,有时候她也是真的不敢随意揣测糕糕的心思。 胡莺莺把这事儿同夏氏一说,夏氏大力支持。 「你年轻,不知道好些人家都是打小儿就盯上了那些高门大户家的公子哥儿,这所幸是孙家看上咱的,若是错过了,不知道哪家的姑娘都要硬往上凑了。」 这么一说胡莺莺也记起来了,崔氏同她说过,不少夫人喜欢带着女孩儿去孙府做客呢! 胡莺莺是觉得糕糕蛮喜欢孙府,孙府又这般主动,便意思不声张,只是两家多走动一番。 孙夫人已经非常高兴了,她是真喜欢糕糕,私下里便让孙茂也多去刘府。 孙茂便偶尔要带着肖正言一起去孙府,糕糕每次也都高兴得很。 家里几个孩子一起玩,胡莺莺瞧着也是非常和谐。 刘梅花如今也是一儿一女,老大梦姐儿与糕糕差不多年纪,老小顺溜也差不多两岁。 因为来了京城之后一直都是受爹娘哥嫂照顾,刘梅花与李大林心里都不安,他们两个都是想留在京城的,但是靠自己的话真不容易。 这两口子便十分下劲儿,每日里早出晚归地趣看包子店,家里孩子竟然也顾不上了。 还好刘家下人足够,加上夏氏照看,也没什么大碍。 可夏氏逐渐瞧得出来这梦姐儿似乎对糕糕有些意见。 比方说糕糕穿着小子得衣裳去读书,梦姐儿就到自己姥姥跟前说道:「表姐当真胆大,若是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说舅妈没管教好?」 原本夏氏觉得这孩子还小,说那些大道理她也听不懂,可自打孙茂往刘府走动,梦姐儿就更让她头疼。 丫鬟看见了好几回,梦姐儿抓着孙茂说话,人家孙公子碍于脸面不能不搭理她,但这样下去,肯定是不好的。 夏氏再如何疼外孙女,心里多少更偏向糕糕。 她把梦姐儿叫到跟前:「你舅舅与你舅妈待你如何?」 梦姐儿沉默一瞬,舅舅很好,也很忙,平素不大管家里的事情,舅妈……也很温柔,但对她肯定不如对糕糕。 她不说话,夏氏急了:「你想什么呢?」 梦姐儿微微摇头:「姥姥,梦姐儿什么都不敢想,舅舅与舅妈待我都好。」 夏氏这才松口气,苦口婆心地劝告:「你知道就好,你随着你爹娘进京,如今过得好日子可都是你舅妈给你的。尼另外两个舅舅想破了头也没能来,你长大后记得孝敬你舅妈。」 梦姐儿心中泛酸,低头看自己脚上的鞋子。 其实胡莺莺给她做的有新鞋子,绸缎布料的,但远远没有糕糕的漂亮。 糕糕的鞋子刻着金丝,瞧着便是矜贵无比,她脚上这双,是糕糕穿过了的刻了金丝的鞋子,见她多看了几眼便赠了她。 梦姐儿是喜欢这鞋子,但也知道这是旧鞋子。 若她也有糕糕这样的好身世,也就不用穿旧鞋子了,梦姐儿只恨自己的爹娘都没有出息。 她正兀自出神,夏氏喊了:「梦姐儿,你怎的了?不说话?」 「姥姥,梦姐儿记住了。」 「成,若是记住了,往后便那孙茂远一些,省的人家说闲话,他与你表姐将来……罢了,你也不懂的。」 梦姐儿出了夏氏的屋子便冷笑,口口声声说舅妈待她多好,可怎么没有想着给她择一个好亲事?反倒这么早替自己的亲闺女打算上了! 迎面刘梅花走来了,看着她便问:「小小年纪怎么愁眉不展?」 「娘,您怎的回来了?生意如何?」 刘梅花有些疲惫:「你娘我都要累死了!回来拿些面粉,你在家乖乖的,不要惹事,也要看着你弟弟。」 「娘,我……」 梦姐儿还没说完,刘梅花已经匆匆走了,她抿抿唇什么也没说。 夏氏那边仔细思量一番找了胡莺莺。 「如今家里事情渐多,梅花一家子四口一直住着也不是事儿,要么就让他们搬出去,找个小院子住着,也省的参合在一起。」 胡莺莺很诧异:「娘,梅花如今忙生意,没法子照料孩子,让他们搬出去岂不是为难了他们?咱们家里地方宽敞,人手也足矣,一起住着更热闹。」 她想着与梅花感情很好,便很舍不得。 何况梦姐儿似乎那孩子也乖得很,每次舅妈舅妈叫的很亲,一道吃饭总是主动给长辈夹菜盛汤,胡莺莺是打心眼里喜欢。 第61章 夏氏哑口无言,她总不能说觉得梦姐儿心思不纯,只能闭嘴不提罢了。 私下里夏氏还是找梦姐儿说道了几次,不外乎作为女孩儿该懂些的道理。 梦姐儿一开始安安分分地听着,几次之后便含泪问道:「姥姥可是厌烦了我?我知道我不如表姐得姥姥欢心,但也不至于这般敲打我,真是不如杀了我!」 夏氏一瞪眼:「你……」 她与人吵架大剌剌说出来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此时面对晚辈总不能大吵大闹,最后只得作罢。 夏氏又去找刘梅花暗示她多管教女儿,刘梅花嘴上应着,实际上根本无暇顾及。 她又总觉得自己哥嫂爹娘都是很好的人,肯定可以顺带把自己的孩子都给教好。 梦姐儿长得虽然不算惊艳,但略微打扮一下也是很清秀的,她与糕糕玩的好,加之府上又只有这两个女孩,胡莺莺若是出门,偶尔便把她俩都带着。 可是这一日却是出尽了丑。 胡莺莺带着梦姐儿与糕糕去了孙府,孙夫人热情招待,其他夫人还不知道孙家与刘家私下走动了,也都带着自家姑娘出来了。 一群小姑娘在一起习字作画,有人艳羡地看着糕糕:「刘宜安的字真是好看,是刘大人所授么?」 糕糕轻轻一笑,远远地看一眼肖正言,想到他为了督促自己练字做的诸多努力,心里甜甜的。 「不是我爹,是另一个人。」 有人好奇地问:「谁啊?」 「我一个朋友,好了,你们也写给我看看。」糕糕把话题扯开。 旁边人促狭地推一把梦姐儿:「这位是刘府的表小姐吧?可曾学习写字?」 梦姐儿一怔,脸都红了:「我……」 她倒是有机会学习,但却从未行动过,今日竟然就尴尬了。 糕糕赶紧说道:「我表妹善女红,只怕在座没有人比得过她呢!」 梦姐儿在刺绣方面确实不错,但刚刚被问及会不会写字一事还是让她面上灼热。 梦姐儿想了想,故意把自己的一块玉佩给扯掉了。 其他家的姑娘瞧见了都没反应过来,只以为那是梦姐儿的玉佩,只孙府的姑娘孙依春脸色一变:「你这玉佩……怎么跟我哥哥得一模一样?」 孙姑娘捡起来看了看上头的穗子,眼中都是疑问:「这是我亲手编制的穗子,这玉佩就是我哥哥的!怎在你那里?」 孙茂可是许多姑娘梦寐以求的未来夫君,他的过我在梦姐儿手里,这可谓是犯了大忌! 眼看着那么多人,糕糕也迷糊了,赶紧说道:「梦姐儿,许是孙家公子不慎丢了你捡到的吧?」 梦姐儿却视死如归一般地说道:「不,这……是孙公子赠予我的。」 他们这个年纪,虽说还小,但家里多少也教了些事情,私下赠予嘴贴身的玉佩,在旁人看来意味就很深刻了。 其他家的姑娘一时都有些酸溜溜的,糕糕有些意外,此事也很快就传到了那些夫人们的耳朵里。 胡莺莺一惊,孙夫人早已气坏了,一方面气孙茂不够庄重,一方面气梦姐儿没有体统。 她找了胡莺莺致歉:「茂儿必定也是无意,赠玉佩我也只当是看着宜安的面子,刘夫人你可千万不能多想……」 两家里其实根本没定下来,一开始也只是嘴上说说,胡莺莺当然也不会说什么。 回去之后她还是根夏氏以及刘梅花睡了此事。 「也怪我,没有教好孩子们,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孙夫人这般说,已经给足了面子,其他人如何看也没办法改变,再等几年大家都淡忘了应当也不会有什么。」 夏氏看着梦姐儿,脸色铁青,刘梅花也是面庞发热,她真是后悔自己没有教好女儿! 刘梅花把梦姐儿叫到屋子里,狠狠训处了。 「我们来了京城也有几年了,你怎的如此没有教养?就是跟在你表姐身后学也学到了!可你看你做了什么事情!原本你舅舅靠着关系还能给你说一个好人家如今人人知道你小小年纪就勾引孙家公子……你要不要脸?」 梦姐儿倔强地跪着:「娘不为我打算,我便自己为自己打算,大家都是人,为何好东西一早便都是刘宜安的?」 刘梅花简直就是气疯了,大骂了梦姐儿一个时辰,罚她一天不许吃饭。 此事确实成了笑柄,人人都道,刘家为了拉拢孙家,用了两个女孩勾引孙茂,更好笑的是,孙茂看上的是从乡下来的表小姐! 胡莺莺知道这些流言蜚语管不住的也懒得去理会,孙夫人自知男孩儿受的影响不大,也不怎么去管,何况她早就察觉胡莺莺并没有狠热络于这门亲事也就有些退缩了。 两家人私定的事儿也无人再提,糕糕被人发现了去学馆,也不能再穿小子衣裳,一晃两三个月过去,糕糕盼得眼都直了,可再也没见过肖正言。 第62章 她惆怅的厉害,可毫无办法。 刘梅花犹犹豫豫的,终于提出来了要搬出去住。 「嫂子,实在是我教女无方,连累了哥哥与你。我如今在外头竟然也能听到那种人如何编排的。你很好,糕糕也是温顺知礼的,都怪梦姐儿这小畜生!」 胡莺莺叹气:「咱们是一家子,孩子有错教训一顿也就是了,你何必搬出去?搬出去又住哪里?」 李大林也说话了:「梅花终究是嫁出去的姑娘,我们承蒙哥嫂照顾到如今已经很不好意思,是该自立门户了还请嫂子相信,我一定能照顾好妻儿。」 其实说的也是,刘梅花可以当此地是自家,李大林肯定一直都觉得是在做客,再说了,一个人确实要自强自立才能过得更好。 刘梅花带着儿女搬出去,梦姐儿呆了。 他们出去只能住小院子,肯定请不起丫鬟小厮,说不准爹娘忙起来她就要充当弟弟的丫鬟呢,更莫要谈精美的衣裳和吃食。 梦姐儿狠狠哭了一场,终究还是走了。 胡莺莺起先很不适应,觉得家里一下子冷清起来,好想请梅花一家子回来,可惜梅花根本不愿意。 梦姐儿不知不觉脱去了大小姐的衣裙,换上了方便干活的衣衫,回想起舅舅家的日子简直就是梦。 这一日崔氏与林氏都来了,胡莺莺留他们吃饭,崔氏心直口快:「莺莺,你可知道外头如何说你的?说你们从乡下来的,胃口大,小家子气,上赶着高攀孙府,这些话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我听了都要气死!你可要当心些,找个机会辩驳一番,否则这流言越传越厉害,哪一日大家伙就以为是真的了呢!」 胡莺莺一愣,这才发现事情似乎严重了些。 林氏要温柔很多,也点头:「我也有耳闻,更可笑得是孙夫人似乎近来有看上了国公府的小姐,上赶着来往呢!」 最近因为豆哥儿病了两回,胡莺莺只顾着照看他都未曾来得及了解外头的事情,惊人不知道这些。 她面色一沉:「我原以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随着时间终会消散,如今看来竟然是我大意了。」 崔氏叹气:「若是再不管管,只怕将来影响你孩子的姻缘,你是知道的,京城趋炎附势之人实在太多,孙家权势所在,谁人不高看一分?」 隔一日胡莺莺当真是被孙夫人的「权势」商议压了一头。 是她陪着刘二成去国公府参加国公爷的生辰,恰好遇着了一群面熟得人,里头正好就有孙夫人。 几个人都围着孙夫人说笑个不停,却没有一个人搭理胡莺莺,甚至从前一见到胡莺莺便要挽手亲昵的孙夫人如今见了胡莺莺看都不看一眼。 着变化太大了,不过胡莺莺也未放到心上,这种虚无缥缈的关系不值得为之担忧。 大约因为对比太过鲜明,刘二成倒是注意到了,他旁边的黄公子也注意到了。 「你娘子果然与众不同,与那些叽叽喳喳的妇人们都不一样,瞧着娴雅安静,怪道你如此喜欢回家。」 刘二成低头一笑:「黄公子所言极是我娘子的确与旁人不同。」 黄公子用折扇敲敲自己脑袋:「走吧,下去看看热闹。」 他近来看孙大人不顺眼,不妨拿他的后院解解气好了。 黄公子走到一楼,抬头看看廊外的天空:「天光甚好啊,只是怎的如此这般吵闹?难不成是有鸟儿在乱叫嚒?」 几个妇人立即脸涨通红,孙夫人咳嗽两声:「这位公子,可是含沙射影?我们在此说话,怎的就是如鸟儿一般乱叫了?」 她挺直腰杆,想到自家相公的官帽子,说话都更有力气了。 黄公子轻笑一声:「女子温柔娴雅才是最佳,你们几人叽叽喳喳,远远地就能听到在说什么哪个公子生的如何,哪位大人面庞黢黑,都不害臊的?」 黄公子历来爱镇定地听旁人说小话,耳力极好,因此把那几位妇人的话隐约听到了些。 孙夫人等人都是一惊,他们说话声音虽然不低,但方才那黄公子离得那般远,也能听到? 「你这人……怎生如此无理!放肆!」孙夫人怒斥。 作为孙大人的妻子,孙夫人出门在外不知道被多少人尊敬,此时被一个毫无背景的年轻人这样当众不留情面的批判,孙夫人自然容忍不了。这是在国公府,否则她当时就要着人责罚他,让他知道尊卑有别,不可造次! 尤其这年轻人眼中桀骜不驯得东西让她非常难受,因此暗暗给了自己丫鬟一个眼神。 说完她转身朝里走,其它夫人也跟上去,胡莺莺看看刘二成,再看看他旁边的黄公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男客与女眷要一同进去吃饭,刘二成低声道:「莺莺,进去吧,国公府的厨子手艺极好。」 第63章 丝竹管弦之声萦绕耳旁,胡莺莺点头才想进去,就见原本立于孙夫人旁边的贴身丫鬟此时正端了一碗茶从黄公子旁边走过。 那丫鬟看着眼神不对,胡莺莺下意思走过去喊道:「当心!」 黄公子正低头于身旁人说话,就见那丫鬟脚下一滑,一碗茶要尽数泼到黄公子身上。 孙夫人远远地侧头一看,唇角微微一勾。 这年轻男人她从未见过,想必不是什么大人物,竟敢当众让她下不来台,她相公可是孙大人,岂能咽了这口气? 一碗茶足以让这年轻男人丢脸了。 可谁知道,胡莺莺横插一脚,那碗茶水连带着茶叶都泼到了胡莺莺的鞋面上。 这也罢了,孙夫人正懊恼,四面八方忽然一群侍卫跳出来,拔出腰中的佩刀,喊着:「护驾!护驾!」 孙夫人的贴身丫鬟春雨也被立即绑了起来,一时间廊下大乱,国公爷都出来了,连带着孙大人等人,见到那黄公子都是脸色巨变。 「皇上!您,您怎的来了?」一群人齐齐跪下,国公爷赶紧问道。 孙夫人差点没站稳,瞪了眼看着这一切,还是旁边其它人硬扯了一把她衣裳才拉得她下跪了。 皇上见身份暴露也不再掩盖,一脸威严肃杀,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孙大人:「国公爷生辰,朕也来喝一杯酒。」 他话锋一转:「只是没想到,朝廷命官的家眷,会如此睚眦必报,指使自己的丫鬟对朕下手。」 孙夫人听到这话,浑身一软,面色如纸,再也支撑不住,啊的一声就摔倒了。 孙大人也看清楚了皇上是在说谁,后背一凉,暗暗叫苦。 孙夫人被人勉强扶起来,皇上内心冷笑,转而看向刘二成与胡莺莺:「刘爱卿在朝堂之为朕解忧,如今你夫人也是这般忠心护主,朕想了想,便赐其三品诰命夫人吧!另外也会有其他赏赐送到你府上。」 胡莺莺原本有些懊恼,自己脚上穿的可是新鞋子,但忽然听到皇上竟然提到自己了,也是一怔。 她尚未反应过来,刘二成已经拉上她谢恩了。 万万没想到今儿出来赴个宴竟然得了个诰命夫人的称号。 胡莺莺没多大感觉,只是回去的马车上同刘二成低声说道:「皇上长得蛮好看!」 刘二成看她一眼,提醒:「莫要议论天子长相。」 胡莺莺赶紧闭嘴,想到如今社会风气,也有点害怕:「隔墙有耳,我明白!」 刘二成轻笑一声,搂着她,因为是在马车里也不怕人瞧见,便亲了她一口。 「你当真觉得好看?」 胡莺莺无意的一句话倒是叫刘二成想了许多,她姿色胜人,若是去参加选秀,必然也能成为宠妃,还好,是他先遇上胡莺莺的。 胡莺莺认真想了想:「单论样貌的确是好看,只是,跟你比差远了,我呀,只喜欢你这样的!」 这话叫刘二成十分受用,虽然也知道她大约也是为了让他高兴才说这话,但仍旧很舒服。 宫里很快有人出了送了皇上的赏赐,林林总总都是些稀罕贵重的东西,简直亮瞎人的很眼。 刘府喜庆得很,夏氏嘴巴都合不上了,一直在双手合十感激上天待自家这般好。 可胡莺莺知道,她能得这等赏赐那是因为刘二成在皇上跟前十分尽心,这不过是皇上看重刘二成的锦上添花。 她不能骄纵,更得做好表率。 反观孙府那边,孙大人训斥了自己夫人一通,不外乎怪她盛气凌人,小气自私如今惹了皇上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孙夫人也后怕,还好孙大人细想一番,自家根基尚算稳固,皇上应当也寻不到什么错处,便也不再忧心。 孙夫人稍稍安心,但一想到自己拼了这么多年也未曾得个诰命如今胡莺莺却轻而易举地得了,甚至可以说是自己的拙计促她得了这个诰命,心里头便不舒服。 她细想了一番,决意还是要与刘府多走动。 第二日孙夫人便到了礼到了刘府,胡莺莺得知她来也不诧异,便收拾一番出来见客。 孙夫人便如从前那般握住她手,热络地说道:「妹妹……」 胡莺莺抽回手:「孙夫人有事便说吧。」 孙夫人心里一凉,但想到胡莺莺不过是得了个诰命罢了,孙府依旧远在刘府之上,便笑道:「妹妹怎的见外了?」 胡莺莺轻笑:「孙夫人也算饱读诗书,出自名门,难道不知道上下尊卑有别?」 她如今是三品诰命夫人,孙夫人并无此头衔,见了是要下跪行礼的。 原本孙夫人是想热络一番,却被胡莺莺这般直言羞辱,脸色涨得通红,辩道:「宜安与茂儿……」 第64章 当初也算是定下来那件事了,孙夫人是觉得既然大家都定了,那就不必客气,若是胡莺莺反悔那就是胡莺莺不识抬举。何况原本就是胡莺莺在高攀她呢。 胡莺莺觉得头疼,轻咳一声:「听闻孙公子与国公府的小姐都要定下来了,孙夫人,你这般行事实在有碍观瞻,虽说我如今是三品诰命,但也没有勉强你同我行礼的道理,你请回吧。」 孙夫人咬牙,她真是自讨没趣! 但思及名声,还是给胡莺莺匆匆行了个礼赶紧走了。 孙夫人原本对胡莺莺有诸多不满,想着等哪一日必定捞回来,不久却又传出来个消息。 刘二成由原本的三品六部侍郎升任为二品的中书侍郎,手中所握实权又多了许多,皇上待他更是十分信任。 与此同时发生的便是孙大人与江南盐商勾结一事被查出来,皇上震怒,降了他的官职,罚了足足一年的俸禄。 皇上原本就对孙大人有意见了,之所以迟迟没有对他如何那是因为没有拿到证据,一旦有了证据便立即动手了。孙大人一直以为皇上器重自己,未料想变化这般快。 孙府上下瞬间蔫了,再也不敢到处耀武扬威,至于孙茂的亲事,自然也没那么多人上赶着了。 一晃第二年春了,刘府种了许多杨柳,柳枝依依,嫩绿色看到人心情极好。 胡莺莺着人给糕糕裁了新衣,一边感叹她长得是真快。 糕糕换上新衣转了一圈,笑道:「娘给我选的布料当真好看。」 她心里念着肖正言,初春元宵灯会与肖正言见了一面,两人都是心生欢喜,约好了几日后赏樱时再见。 豆哥儿也爱去玩,到了那一日,胡莺莺便带了豆哥儿与糕糕一道去赏樱,西郊河堤上遍布了樱花,花瓣被风一吹飘得纷纷扬扬,如梦如幻。 糕糕远远看着人来人往说道:「娘,我与赵家小姐约了一起赏樱,可以过去吗?」 胡莺莺是不大约束糕糕得,只要能够保证安全,她愿意做什么也不打紧,总之,糕糕是个懂事的孩子。 糕糕提了一只食盒带了丫鬟往西南走去,没一会便遇到了肖正言,两人都是微微一笑。 贴身丫鬟与糕糕相处这几年也都宛如姐妹一般,赶紧在一旁放哨,糕糕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正言哥哥,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点心,你带回去尝尝。」 肖正言看着糕糕身上的新衣裳,笑道:「你又做了新裙子?这一身好看。」 糕糕羞涩一笑,别过脑袋看向其他地方:「你惯会笑话我。」 「我没笑你,说的是实话。」他伸手碰了下脑袋。 糕糕立即抬头看他:「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看你头发乱了。」 糕糕低低一笑,肖正言看着她温软的笑意,简直比枝上的樱花更显的动人,他握拳挡住唇咳了下说道:「孙家如今情势不好,但我与孙茂公子也相伴好几年了,今年会一起参加童试,糕糕,你觉得我考得上吗?」 听到肖正言这样问,糕糕赶紧说道:「正言哥哥,你一定可以!」 肖正言笑:「那你觉得孙公子呢?」 糕糕很自然地说道:「旁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肯定考得上。」 他俩也不敢说太久的话,匆匆分开,糕糕的贴身丫鬟忽然问:「小姐您头上怎么多了根簪子?」 糕糕摸下来一看,不仅欣喜起来,这一定是肖正言给她的。 赏樱回去,丫鬟肯定来报,说是萧秋水在家里等候多时了。 胡莺莺与萧秋水也很久未见了,但却听了不少有关萧秋水的事情。 比如她相公又得两房美妾,比如她相公先前的妾室生了个儿子很是受宠,旁人都在替萧秋水感慨,胡莺莺听了也的确觉得有些替她不值得。 萧秋水这半年来去了江南,游历一番,又写了不少的诗,此番回京,得了皇上不少赞美,令人将萧秋水的新诗印成书,这是莫大的荣耀了。 按理说萧秋水这样的女子,搁谁那都会无比珍惜,只可叹她夫君偏生不喜欢她这一类型。 萧秋水坐在厅中,穿着一身浅青色得罗裙,美貌依旧,只是看上去又轻减许多。 她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冲胡莺莺轻笑:「你回来了?听你家的下人说你去赏樱。」 胡莺莺点头,也坐下来:「你也真是厉害,独个儿去一趟江南,辛苦吗?回来之后适应吗?」 她其实很担心萧秋水回到家被人苛待,可萧秋水却只是轻轻一笑。 「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萧秋水两手一拍,她的人从外头进来,抬了几只大盒子。 「这里头是苏州的锦缎,杭州的藕粉,酱鸭,以及龙井,还有些其他琐碎的东西,你一大家子过活兴许用得到。」 第65章 这都是江南一带的特产,胡莺莺看花了眼:「你真是浪费!把江南都搬我家来了!这得花多少银子啊?搬运起来又麻烦。」 但那些东西当真是好的,就说那布料子,竟然不比宫里赏下来的差,甚至更胜一筹。 见胡莺莺喜欢,萧秋水便道:「没什么,都是小事。」 恰好豆哥儿进来了,见到了萧秋水就很高兴,因为萧秋水会给他糖吃,而他娘胡莺莺是限制他吃糖的。 「秋水姨妈,可有糖吃?豆哥儿要吃糖!」 豆哥儿抱着萧秋水不松,萧秋水伸手去摸他,胡莺莺便眼尖地瞧见她白嫩的胳膊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这是怎么了?」胡莺莺赶紧就问。 萧秋水面色瞬间低落很多:「没怎么,就是意外。」 「意外?那为何没有处理?你不怕留疤吗?」 胡莺莺真是痛恨萧秋水这态度,明明长得美艳不可方物却偏偏根本不知道珍惜! 她叫了乳母把豆哥儿带走,令丫鬟拿了纱布和药膏过来,仔细地给萧秋水上药。 刘二成原本今日回来的早,听闻胡莺莺在待客,便来看了一眼,瞧见胡莺莺正给萧秋水上药。 他没走进去想着给他们留个空间,却下意识再看过去一眼,就发现萧秋水看胡莺莺的眼神让她有些不舒服。 但刘二成没多想,还是先去书房了。 萧秋水自打回了京城便时常与胡莺莺走动,两人关系日渐亲密,林氏与崔氏倒是都有些艳羡。 林氏有孩子,又要操持一个家庭,时间不多,崔氏要做生意,日常忙碌的厉害,也只是偶尔与胡莺莺碰头了才会说说话。 萧秋水喜欢与胡莺莺来往,喜欢糕糕与豆哥儿!却极少提及刘二成。 偶尔糕糕提到「我爹如何如何」,萧秋水还会转移话题,胡莺莺倒是也没在意,她知道萧秋水原本就不是很喜欢男人。 四月下旬,萧秋水进宫帮助皇上整理书籍,便好一阵子没去刘府。 恰好宫里的德妃近来头发掉得又很是厉害,便派人传了消息要胡莺莺进宫。 胡莺莺的染发膏一直都在卖,但数量也有限,且这种东西本身用的多了效果便不会特别好了。 她如今是三品诰命夫人,进宫也属正常,但这是胡莺莺第一次进宫,刘二成有些担心,告诉她自己那日会跟皇上谈事,就在勤政殿,若是出了事情便让豌豆机灵一点去勤政殿通报。 胡莺莺穿戴齐整,跟着宫人行了许久才到德妃所居住的宫殿。 虽然只是个妃子的住所,但已经极尽奢华,胡莺莺没敢抬头看,但已经非常震惊。 怪道人人都想进宫,宫里的生活当真是如同天堂一般。 胡莺莺知道封建社会权力至上,一不小心就会送命,便十分谨慎。 还好德妃为人也算和善,言语声柔和,虽说年纪也不小了,但五官仍旧看得出十分美貌。 胡莺莺细心教授了她一些养发护发的法子,德妃听着名人记下来,一边留胡莺莺吃饭。 说实话胡莺莺是不想在宫里用饭的,可惜德妃十分热情,竟然都推拒不了。 德妃愿意小酌两杯,胡莺莺坚持不能喝,可吃了点饭菜,却觉得脑袋发晕。 她料想宫中德妃只怕不敢如何大胆,心里也有些忐忑,便不再进食。 可那头晕的滋味越来越重,胡莺莺自觉不对,赶紧起身告辞。 德妃的脸摇摇晃晃,她那美艳的笑容让胡莺莺很恍惚。 「来人送刘夫人出去。」 豌豆小心地扶着胡莺莺,察觉出不对时就发现他们被引入了一处便殿,这里并非是大门口。 「夫人,不好了……」豌豆才说了这两句话就被人拉开了。 「姑娘,我们主子找你们夫人有事,你先等会。」 豌豆大惊失色,完全没想到在宫中还有这样大胆的事情。 胡莺莺晕乎乎地被推入一间屋子里,闻到一阵松木的香味,她已经彻底清楚是有人要害自己。 不行,她必须及时逃出去。 可这是德妃的宫殿,自己根本不熟悉,逃出去谈何容易! 胡莺莺正胡思乱想,就见到一个男人走到了自己跟前。 「许久不见,你都成了旁人的诰命夫人了。」 那声音很熟悉,胡莺莺用尽力气咬牙切齿地问:「你是郎元迟?」 她视线模糊,但凭声音认出来了。 郎元迟轻笑一声:「如此说来你倒是对我很上心啊,否则何以被下了药就认出了我?」 胡莺莺狠狠掐自己一把,声音发颤:「你想干什么?」 「我想……想让你成为我的人。哈哈,这几个月,我忙得很没时间找你,你过得倒也不错,只是,我觉得你可以过得更好。」 第66章 胡莺莺掐自己掐得手指都发麻了,可是那药力让她根本无法如何清醒。 郎元迟抬起她的下巴,上下打量:「啧啧,你越是不肯接受我,我越是觉得你好,你瞧你都两个孩子的娘了,竟还如此美貌,若你肯与他和离,我会放过他,也放过你的孩子。」 他停顿了一下:「若是你不肯,我如今的势力足以让他一介文官家破人亡,你说说看,哪个更合适?」 胡莺莺想起来自己发上的簪子,她今日出门心里也做过打算,突发异想地假设遇险了该怎么办。 「你既然这样说,我还能如何?郎元迟我今日从了你,只希望你能放过我相公与孩子……」 郎元迟倒是有些意外,胡莺莺流泪喊道:「你能抱抱我吗?我好难受。」 郎元迟自然应允,赶紧去抱胡莺莺,嘴里说道:「我知道你难受,我有解药,你喝一点……」 他把药拿出来,胡莺莺却拔下那枚锋利的簪子狠狠地刺中了郎元迟,接着往自己胳膊上狠狠地也扎了一下。 郎元迟被扎了一下,踉跄着后退又要扑上来,嘴里喊道:「你这毒妇!我这是喜欢你!」 胡莺莺因为胳膊上的伤,疼的清醒了许多,赶紧挥着簪子喝道:「再过来我杀了你!」 此时前头的宫殿内,德妃卧在美人塌上,贴身侍女轻声说道:「娘娘,那刘夫人生的果然美貌,不怪被郎大人看中。」 德妃瞧着自己的指甲,唇畔是淡淡的笑意:「这等姿色的女子,不能久留,即使是已经嫁做人妇,男人们也都会忍不住下手,郎大人答应了助我为后,我也答应了保他得到这个女人,双赢。」 侍女赶紧夸赞:「娘娘思虑周全,郎大人与刘夫人乃是两情相悦情不自禁,一切与娘娘无关。」 她两人正说着,外头有人忽然赶紧来报:「皇上来了!不好了娘娘!皇上来了!」 皇上带着刘二成一起来了德妃的宫殿,德妃原本还想推脱,皇上却直接下令让人去搜。 德妃脸色一变:「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臣妾吗?臣妾冤枉啊!」 「你是不是冤枉,搜了就知道了。」 豌豆是没能逃脱,一直被人看着,但却用足了力气尖叫了一声,刘二成事先在德妃宫里收买了太监,那小太监立即就去禀报了。 皇上一听怕刘二成办事不方便也立即赶来了。 等搜到胡莺莺被困的屋子,郎元迟已经抓住了胡莺莺,正在奋力去解她的扣子。 两人身上都是血,看着很是吓人。 刘二成几乎没有思考,直接上去一脚踹开了郎元迟,紧紧把胡莺莺抱了起来。 胡莺莺一看是他,再也没忍住崩溃地哭了起来。 她靠在他怀里,所有的委屈一瞬间迸发出来,德妃跟在后面瞧见这一幕也怕的不行。 而皇上转头,眼神凌厉地看着她,一巴掌打了上去! 「贱妇!」 德妃被打翻在地,她一向尊贵,在皇上那里也得了许多体面,何时被这样辱骂过?当即就落泪了。 郎元迟被抓起来,也恐慌起来,今日原本是有万全之策的,他只消得了胡莺莺的身子,不愁她不屈服。 胡莺莺的丫鬟要被扣下来了,皇上怎么会来? 这是宫中发生的大事了,皇上对刘二成很是愧疚,痛斥了后宫一顿,派了太医去看胡莺莺。 胡莺莺被下了药,身体上没有多大伤害,就是胳膊被自己刺了一刀,刘二成看着那刀伤,脑子里血都往上涌。 他不是没有堤防郎元迟,只是这人狡猾得厉害,证据难凑,若是一次不扳倒,只会让事情更麻烦,可是这一回,他后悔了。 胡莺莺眼睛哭得红肿,夏氏都心疼坏了,抹着眼泪求刘二成一定要报仇。 刘二成沉声道:「娘您放心我一定会让那畜生付出代价。」 这事儿对胡莺莺是有名誉伤害的,皇上便压住了没让传出去,那么刘二成若是弹劾郎元迟便困难许多。 可第二日,刘二成辞官了,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朗声控诉了郎元迟的数桩罪名。 郎元迟在接替父任之后的确做事隐秘了许多,但在他从前年轻放浪之时出过许多荒唐事,如今被刘二成一件件抖落出来。 他没有提及郎元迟欺负胡莺莺之事,但谈吐之间便是在说有郎元迟便没有他。 其实作为皇上来说,确实没有打算彻底解决郎元迟,郎元迟此事荒唐,但他还是有点用的,皇上原本打算严重惩罚一番,后续继续重用郎元迟。 可如今刘二成这般他为难了。 刘二成虽然是个文官,乍一看似乎也不是不可替代,但细想这几年他的功绩若是换了另外一个人,是肯定做不到的。 第67章 何况朝中像刘二成这般的臣子,没有第二个。 皇上犹豫了一番,刘二成坚定地请辞,最终皇上屈服了。 郎元迟被打入天牢,刘二成去看了一次,郎元迟看见他是有些怕的,但还是笑道:「你放心,皇上不肯杀我的。」 刘二成眼神轻蔑地看着他:「当然不会杀了你,你这种人,是该体会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没多留,很快就走了,刘二成才走,郎元迟就发觉自己浑身发痒,可惜没人搭理他,他痒的在地上打滚,难受的尖叫痛苦,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胡莺莺连着半个月没睡好觉,林氏与崔氏只知道她是得了病来瞧了几次,只有萧秋水知道了。 因为德妃被禁足,等于在自己宫里过上了冷宫的生活,萧秋水进宫几次大致知道了具体情况,她心里一颤,这才知道郎元迟欺负的人是胡莺莺。 待萧秋水见到胡莺莺,就见到她形容憔悴,躺在床上神色怏怏。 胡莺莺这人爱笑爱说,随时都是温柔可亲的样子,几时有过这样落魄的样子? 萧秋水坐在床边,眼泪竟然就掉了。 「你……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胡莺莺勉强一笑:「我没事,你莫要伤心什么……」 萧秋水苦笑:「我都知道了,你何苦瞒着我?德妃那贱货竟然也打你的主意!」 她头一次当着胡莺莺这般恶毒滴骂人,骂完又问:「你可有想过逃离京城?你要知道未来几十年,还不知道会发生多少肮脏事儿,男人都是臭烂恶心的东西!我自小看着我那个爹做尽了丑事,长大了还要任由他摆布嫁给不喜之人……」 她摇摇头:「这样的生活太累了,糕糕那么可爱漂亮,难不成将来也要同你一般提心吊胆吗?」 胡莺莺没说话,萧秋水继续说道:「若是你肯,就隐居到江南,那边水乡美极了,你又会做生意,虽说不会大富大贵,但定然过得也不会差,你若是愿意,我也去……我帮你赚钱,帮你养孩子,你喜欢的事情都可以做。」 这些事情胡莺莺不是没想过,可是现实并非如此。 这世上哪里没有恶人呢?人心最为险恶,若是这次不是刘二成得皇上器重,她早已折损在郎元迟手里了,且郎元迟也会毫发无伤。 再说,刘二成读书十几载,到了如今的位置是很不容易的,他有他的理想抱负,她不会轻易毁了这些。 「你说的都很好,只是,人生在哪里都不容易的,我知道你得意思,不可行的。」 萧秋水眼中的光渐渐消散,没再提及此事。 胡莺莺歇息了一个月,日子还是照常,可是认识她的人却都吃了一惊。 原本那个美貌无比的刘夫人,似乎,好像,不怎么好看了? 首先,是那皮肤,不再光滑,反倒是有些蜡黄,其次,她脸上还长了星星点点的斑,精神一下子差了许多。 这样的胡莺莺泯然于大众,并没有什么姿色可言了。 崔氏与林氏都是十分可惜。 「我原以为你会一直美貌的,莺莺,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胡莺莺摸摸自己的脸,她笑笑:「大约是上了年纪吧。」 就连刘梅花都吃惊了,虽说她见识过胡莺莺很胖的时候,但也没见过她这么不好了时候呀! 胖呼呼的胡莺莺至少皮肤白嫩,五官都很甜美,但现在的胡莺莺看着精神低落,斑点衬得她一点也不好看。 「嫂子,你要不要找些秘方祛斑点?」 胡莺莺笑笑:「算啦,没什么的。」 面对外头的众说纷纭,刘二成也觉得很是烦躁。 他的美貌夫人如今变为黄脸婆的传闻被许多人津津乐道,甚至有人可怜他。 说他娶了个相貌平平的女子也没有纳妾,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甚至有人拉着刘二成,告诉他飘香苑又来了几位绝色。 刘二成只觉得好笑,他夫人长得如何只有他知道。 每晚胡莺莺洗去脸上的妆容,一转脸过来,刘二成就心动一次。 她哪里是成了个黄脸婆?分明是用妆容盖住了美色,为的也是安全一些。 虽说是为了安全才这样,但刘二成其实更高兴。 他太不希望旁的男人觊觎自己妻子的面容了,这样下来,旁人都以为胡莺莺不好看,便只有他好好地欣赏胡莺莺。 胡莺莺是发现了,近来刘二成对她愈发宠爱,简直到了病态的地步,每晚都要尽情地亲近,白天在家恨不得时刻粘着她。 糕糕与豆哥儿有时候想与自家娘说几句话,都会被刘二成不留情地赶走。 「糕糕,你刺绣学习的如何了?女儿家这也是基本功了。」 第68章 糕糕还没说话,刘二成又问豆哥儿:「近来练武的师傅说你不专心,你再不回去好好练习,你娘更不高兴。」 姐弟俩哑口无言,只得回去加紧练习。 才出了门,豆哥儿就不解地问:「爹为啥那么喜欢娘啊?我也是爹的家人,是咱家唯一的小男孩,爹怎么不喜欢我?」 糕糕哼哼:「我还是家里唯一的千金么!爹还不是不看重我,我看啊,爹就是个宠妻大狂魔!」 俩人都气哼哼地,想着法子与刘二成争宠。 这天刘二成才从书房看完书回来,就听到卧房里一阵嘻闹之声,正是他的妻儿三个。 糕糕与豆哥儿一人霸占胡莺莺的一边,搂着她的胳膊,就是不肯下床。 「爹!今日我要同娘睡!」 刘二成板着脸:「那爹睡哪里?」 糕糕指着旁边的塌:「爹爹勉为其难睡塌上吧。」 「胡闹!」刘二成佯装生气。 糕糕与豆哥儿却就是不肯下床,非要跟胡莺莺一起睡,爷三个简直要吵起来。 刘二成在孩子们跟前虽然也是个话不多的人,但因为胡莺莺不严苛,家里风气一直比较和谐,两个小孩不怕她们的爹。 胡莺莺笑着看他们争来争去,也没说什么,刘二成只得在旁边拿着书凑到灯下看。 两个娃熬到了二更,总算是靠着胡莺莺的两边睡着了。 刘二成摇摇头,轻声让豌豆喊乳母来把他俩都给抱去了自己的屋子。 等床上空下来刘二成没忍住大手环住胡莺莺的细腰:「你真是也越发喜欢纵容他们,今日叫我等得这般辛苦,该罚。」 胡莺莺如今听到「该罚」二字就莫名发颤,赶紧推开他手,刘二成却声音低沉:「亲我,亲到相公原谅你。」 想到自己等会要说的事情,胡莺莺忍住笑意亲了他一下,刘二成觉得不够,胡莺莺便再亲一下。 这样反复亲了十来下,刘二成再忍不住,气息都变了。 胡莺莺赶紧拦住他:「老三来了。」 「嗯?」男人有些迷乱,初时没听清楚,缓了一会就有些愣。 「真的?」 胡莺莺摸摸肚子:「昨儿喊了大夫,确定了。」 刘二成一时也说不上是什么感情,他有些懊恼:「分明咱们是尽量避免了,怎么还会来?」 他其实很心疼胡莺莺身体,并不希望她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何况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胡莺莺知道,刘二成素来有些吃醋他花在孩子身上太多时间精力,便哄道:「老大老二性子都不够沉着,与你都不是很像,我倒是希望老三跟你一样的性子。」 她这样说,刘二成心里好受许多。 因为是怀第三个了,人人自然不会像第一个那么大惊小怪,但如今条件好了,自然也不会亏待。 夏氏是希望门厅旺盛的,每日里都要亲自去厨房看着厨子们做饭,胡莺莺的衣衫,她都要监视着下人们洗,生怕胡莺莺有哪一点不舒服。 怀糕糕与豆哥儿时,胡莺莺是会呕吐,食欲不振的,但是这一胎却出奇地顺利,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也没有。 知道娘的肚子里怀了老三,糕糕与豆哥儿也不敢造次,在家小心翼翼,丝毫不敢做让胡莺莺不高兴的事儿。 刘二成很忙,但却挪了大部分的事儿回家来做,按照他如今的位置这样也不是不行,但若是呗旁人知道必然也不太好。 毕竟如今交通并不方便,派人传话来回也要一个时辰了。 胡莺莺怕他惹到非议,便劝他还是去官衙办公,刘二成不为所动。 「我在家,你但凡有何事心里也稳妥些,莫要担心了。」 他如此坚持,胡莺莺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仅如此,胡莺莺这阵子源源不断地收到些京城很难见到的吃食。 比如这才初秋,立即就有人送来了几条肥美得鲈鱼,据说是从南方水系地区单门运来的,吃起来鲜美可口,配上一碗莼菜汤,胡莺莺爱吃的很。 另外,香脆多汁的陕西苹果,金黄的安徽酥梨,各色美味的果子,胡莺莺很好奇,问刘二成是从哪里弄的。 他见她问,便透露了一点。 说是找人打听了一番,知道哪里有这些好吃的,便让人去取。 其实并非如此,刘二成花了重金派了一位很爱吃美食的人到处去寻找好吃的送到京城来给他怀孕的妻子。 比如那苹果,是试吃了二十多种对比出来的最好吃的品种,那酥梨,是打听到了一座山上有一棵野生得梨树,便去摘了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 刘二成没想让胡莺莺知道这些,只要胡莺莺吃的开心他就觉得值得。 第69章 人生苦短,吃吃喝喝,开开心心就好。 胡莺莺肚子慢慢大起来,身子就有些笨重,刘二成给何柏谦以及周大人帮了不少忙,这俩男人几乎立即会意,赶紧让自家娘子多去陪孕中的胡莺莺多说说话。 胡莺莺有些贪睡,夏氏不许她早起请安,更不会斥责她懒惰什么的,胡莺莺便睡的很是酣畅。 但这一日夏氏不知道怎么了,开了屋子门非要她起来。 「家里来客人了,你可不能再睡了。」 胡莺莺懵懵的,昨儿开了个有趣的话本,熬得很晚,这会儿也不想起来。 「娘,我好困,你去招待吧。」 谁知道夏氏根本不许:「不成!你起来!」 胡莺莺困的有些委屈了:「娘……」 夏氏干脆发脾气了:「你都当娘的了还这般懒惰!刘家家风都要被你败坏了!你起来!」 胡莺莺还从未与夏氏吵嘴过,无可奈何地起床了,豌豆服侍她穿戴洗漱好,胡莺莺还闷闷的。 「夫人,您别不高兴,老夫人是为了您好。」 胡莺莺垂眸:「我就纳闷了,平日里也从未喊我起床,怎么今日就非要我起来呢?到底来了什么客人啊?我昨儿睡那么晚,今日简直就困死了!」 她桃腮杏眼,深情微微迷离,今日未曾上妆丑化自己,看一眼都叫人心生怜爱。 豌豆赶紧劝道:「夫人出去走走便不难受了,今儿天好。」 外头确实万里无云,一片晴空,胡莺莺踏出房门,就觉得初秋清新的气息扑入口鼻,内心瞬间舒适了。 豌豆扶着她往前走,约莫穿过两道回廊,便到了刘府的花园。 花园里栽了桂花树,正是开花时节,香喷喷的。 豌豆指着前面,说道:「夫人您看,那是什么呀?」 胡莺莺懒懒地抬眼一看,一下子呆住了。 花园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三棵荔枝树,且都是硕果累累,她瞬间口水流下来了,不敢置信地问:「这,这是这么回事?」 豌豆见她这幅神情,便知道这东西夫人一定是极其喜爱了。 「这是大人派人去最南方最南方的地方弄来的,夫人,您不去看看吗?」 胡莺莺当然要看,她赶紧走过去,摘掉一只励志,一剥开便瞧见了奶白色的果肉,汁水四溢。 她不记得多久没吃过励志了,塞进嘴里,那种清甜的果肉味道立即征服了她。 豌豆艳羡地看着她:「夫人,好吃吗?」 「这么多荔枝,你自己尝!」胡莺莺吃上瘾了,赶紧摘第二个。 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也能得到这种待遇,原来那些书上写的爱情故事,也都是真的。 荔枝味道鲜甜,可刘二成回来之后便不许她吃了。 「我问了大夫,这东西吃多了上火,你如今怀着孩子更要小心。」 胡莺莺有些委屈:「可是荔枝多难得啊,好不容易才吃一次,我忍不住就想多吃几颗。」 她靠在他肩窝处,有些可惜。 刘二成摸摸她的发,看着床头那盏灯,笑:「咱们在京城说起来是全天下最富庶的地方了,可是想想,京城也不是什么都有,荔枝倒不是难事儿,你想吃我便年年让人去福建那边运了过来。」 胡莺莺没忍住坐起来了:「那得多少银子?整棵树运来费时费力,难免也引起非议,还当你刘大人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刘二成捏了下她大腿:「如今咱们还会缺钱吗?上个月何兄替我去了一趟河西,这一趟赚了不少银子。」 其实胡莺莺知道,刘二成如今为官,但私下也是有些其他生意的,只是与她得不同,她便也没问,反正家里也不缺钱。 他眸子里是有些摸不清的神色:「我把银票都放你的匣子里了,你得空清点一番,家里的事情还是要靠你。」 胡莺莺的匣子放在哪里,锁匙在何处他也都知道,因此才能悄悄地把银票放进去。 第二日胡莺莺用了早饭后无事可做,便打开来一瞧,简直吓了一跳! 那银票多了厚厚一摞,比她这几年来辛苦经营的都要多好多! 果然,书中自有黄金屋,胡莺莺咂舌,赶紧合上匣子。 刘二成把钱拿回来,自然也不管她如何去用,胡莺莺瞧见这么多钱瞬间就放松下来。 其实一直以来说什么人要励志,要努力,要不停地奋斗,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没钱? 要是有大把的银子花,谁不想当个咸鱼? 胡莺莺连着数日再没从前那般忙碌,每日里想看账册便看,不想看便不看。 她在家吃茶,看戏,可戏曲实在冗长,胡莺莺听的昏昏欲睡,刘二成便寻了有趣的说书人来,倒是有意思的很。 第70章 这一日她正听人说书,一边吃着核桃,牛乳茶,外头豌豆来低声说道:「表小姐来了,老太太不想见,让轰出去。」 夏氏是不喜欢那夏春儿了,夏春儿嫁了人之后日子不好过,来哭求了几次都没人理会。 「那便轰出去吧。」 豌豆迟疑了下:「可她在大门口哭了好半日,来来往往的人瞧见了实在是影响咱们刘府的声誉,夫人,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胡莺莺如今也算见识了不少厚颜无耻之人,淡然一笑。 「把她喊进来。」 夏春儿一进来就跪下哭道:「表嫂,咱们都是一家子,何必弄成这般?您知不知道,多少人想给银子让我暗害表哥,可我都没同意!」 胡莺莺用纱巾慢慢地擦干净细白手指上的糕点碎屑,轻声说道:「你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表哥为人清正,不是你想害就害得了的,你今日来,不过是为了银钱。我便告诉你,刘家是我当家,你就算来再多次,也拿不到一文钱。」 夏春儿一愣,也懒得假装哭泣了,咬唇说道:「咱们是一家子,你这般待我,于表哥名誉又有何益处!我算是明白为何就连表哥的亲兄弟都没能来京城,原是你这妒妇从中作梗!还有梅花,她一家子在此住的好好的,哪里轮到你一个外姓人说赶走她们便赶走她们?你这个……」 豌豆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夫人如今正是有孕,可不能生气! 她上去一巴掌朝夏春儿脸上扇去。 「表姑娘说话当心,我们夫人乃皇上亲封的三品诰命夫人,你见了面不知道行礼,还如此出言辱骂,知道什么后果吗!」 夏春儿自然知道胡莺莺如今是诰命夫人,但心里是极其看不上胡莺莺的,正要继续辱骂,胡莺莺张嘴令道:「打,打到她知道错了为止。」 豌豆即刻叫了两个粗使的丫鬟压着夏春儿,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夏春儿两颊红肿起来,终于求饶。 胡莺莺微微一笑,站起来走到她跟前。 「从前对你这种人我不屑于用什么手段可如今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知道,你想要我的命,可我也想让你明白,我的命不是那么好得的,我不会杀你,但若是你再撞到我的枪口上,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夏春儿从刘家逃出去,她如今早已被休,也没地方去,红肿着脸咬牙恨道:「我一日不死,必报今日之仇!」 她才走几步,便见一个大约也就八九岁的小姑娘走了出来:「表姨。」 夏春儿不认识她,有些戒备:「你是谁?」 梦姐儿笑道:「我娘名叫刘梅花,方才我去舅舅家,无意中撞见了舅妈……竟然那般待您,实在是让人心痛!」 夏春儿屈辱的眼泪掉下来:「你们不是搬出去了么?怎么还会来这里?」 梦姐儿面色微微一沉,想到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今日原是糕糕着人喊她来刘家吃东西,顺便拿出来一盒子玉钗。 「这是我爹买给我的,我自己也戴不完,故而想分给你一支,梦姐儿,你们在外头可好?你若是得空不如抽空回来小住几日,家里只有我跟豆哥儿两个孩子,也没有其他姐妹,我还怪想你的。」 糕糕心思单纯,觉得自己只有这么一个表姐妹,还是很希望能常常走动的。 梦姐儿心中冷笑一声,你若是真当我是好姐妹不如邀请我回来长住,小住几日又有什么意思呢? 但她面上不显示,笑道:「这玉钗都挺好看,可我更喜欢你头上的簪子,你能送我戴戴吗?」 梦姐儿看了好几次,糕糕很喜欢那簪子,想必是很贵的。 可谁知道糕糕有些慌乱:「这……你还是从这些玉钗里挑一些吧。」 最终梦姐儿只挑了一支玉钗,心中却反复都是酸味。 做舅舅的女儿可真好! 她想到这些,对着夏春儿笑道:「在舅妈眼里我不过是个外人,所谓的走动在旁人看来都是打秋风呢,舅妈哪里有姨妈亲?表姨,咱们边走边说。」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夏春儿倒是很喜欢这个梦姐儿,竟然说了一路的话。 打发了夏春儿,胡莺莺也没心思看说书的了,干脆去找夏氏说话。 「娘,今儿窝着人打了夏春儿,她三番五次来咱家,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想到夏春儿曾经差一点就要了胡莺莺的命夏氏也是咬牙切齿:「无需理会她!今儿也是看门的忍不仔细,等会我就吩咐下去,今日看门的人都不许吃饭!看谁往后还敢放这种人进来?」 她说完又细声安慰胡莺莺莫要动气,不能伤着身子。 「娘给你量量你今日肚子又大了没?若是衣裳不舒适就再赶制几件新的。」 第71章 夏氏穿着件宝蓝色绣荷叶的裙衫,发上戴着宝石首饰,俨然就是官老爷的娘了,哪里还有从前穷酸的样子? 胡莺莺想起来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感叹:「从前在老家时娘也喜欢给我做新衣服,家里人都是旧衣裳,唯独给我做好看的新裙子……」 提到这些她眼圈子竟然都红了,这些年真的不容易。 夏氏一笑:」我是你娘,那些年还不都是应该的吗!」 说完她想起来一件事,赶紧拿出来一张清单:「这是管家给我的,我也不识字,你瞧瞧,说是给准备的寄回老家的东西。二成意思是给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兄弟也带些东西,虽说他们万般不好,可他们的孩子也都要过活。另外我给你娘也准备了些礼,你看看如何?」 胡莺莺打开一看,好长的单子! 她笑了:「娘啊!这么长这么多,人家如何带的完?我娘他们在县城日子也算富足了,咱们意思意思便可。」 夏氏自然也依着她,娘儿俩在屋子里商议最终送些什么回去。 这几日刘大成跟刘小成也在闹别扭呢! 两兄弟原本在村里也就跟彼此亲近了,可迟迟等不来老二的接济了。 他们两个养家糊口不容易,心里忍不住埋冤起来想写一封长信过去要点钱。 可兰娘意思刘小成前些日子卖了些玉米应该口袋里有银钱,意思让刘小成出这寄信的钱。 招娣哪里愿意?这寄信过去说不准就得个空,毕竟老二一家如今对他们都属不冷不热的态度。 万一花钱寄信过去啥都要不到,岂不是亏了? 两家人明嘲暗讽好几天,谁也不肯掏出来这寄信的钱。 可不寄信,更没法子要到钱啊! 刘大成跟刘小成坐一出商量了半天,不知道怎么的,兰娘跟招娣吵了起来。 都说彼此当初分家占了便宜,如今该出者寄信的钱,可谁也不愿意出。 俩婆娘把对老二家的仇恨都发到了彼此身上,揪着头发就打了起来。 这一架打的天昏地暗,兰娘看着泼辣,却干不过招娣,被打倒在地吃了一嘴泥巴,村里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 原本只是一场打架也没啥,可兰娘心里憋着气,回去就病了。 她病了小半个月,心里悔恨交加,思及这些年种种,只恨当初根刘二成分家了。 若是不分家,现在还至于连寄一封信的钱都出不起吗? 她越是这样,病情就越是严重,刘大成本身就是就不是个细心的人,活活耗得兰娘要不行了。 招娣吓坏了,毕竟是妯娌,跑去拉着她的手哭着说:「大嫂我不该跟你打架!」 兰娘气若游丝,推开她的手,心里想起来另一个弟媳妇胡莺莺。 她真是瞎了眼了,怎么就没在以前那个时候多跟胡莺莺走动呢? 兰娘没挨多久也便去世了,她撒手而去,留下一个养女一个亲子,刘大成这人没成算,自然无法照顾俩孩子,先是喝的酩酊大醉,又过几日干脆没了踪影。 初时招娣还感念妯娌之情,毕竟兔死狐悲,唇亡齿寒,收养了侄女侄儿。 可没几日她就发现了,这俩孩子也太能吃了! 一顿饭至少得多做四个窝头,两大碗粥,这长年累月地吃下了,还得了? 招娣不愿意管了,刘小成起初不忍心,被招娣骂了几句也不敢说了,毕竟这年头不好谋生,多俩人吃饭可不是小事儿! 兰娘的俩孩子实在没法子,把家里所剩的最后一点子东西给变卖了,打算上京找爷爷奶奶与二叔二婶去。 他俩刚走,胡莺莺从京城寄回家的东西就到了,招娣看着一大堆东西,想到老大一家现在分不到了,心里难免有些窃喜,独个儿好好地享受了一番。 这些破事儿,远在京城的胡莺莺等人自然不晓得,胡莺莺月份越来越大,整日里不愿意动弹,人也懒了许多。 因为伙食好,她又胖了许多,脸上手上都是肉乎乎的。 府里上下都在议论,夫人这般不顾及自己体态,难道不怕大人变心? 要知道京城美貌纤瘦的女人太多了,多少容貌上等家世又上等的女人等着刘大人丧妻抑或和离? 甚至还有那不要脸面的,宁愿得了机会当小妾呢! 其实胡莺莺不是不苦恼啊,她也不喜欢胖呼呼的自己,可刘二成今日寻个这种好吃的,明日寻个那种美味,不只是她,全家除了刘二成操心劳累胖不起来,其他人都逐渐圆润了。 这厮还不觉得有什么,晚上摸着胡莺莺软乎乎的手,鼻尖抵着她的鼻尖,轻声道:「你什么样子都是好看的。」 手感好,观感也好,淡妆浓抹总相宜。 第72章 胡莺莺哼了一声:「多少男人都是说不在意胖瘦,可等瞧见了瘦瘦的女人,变脸可快了!刘二成你只怕是想娶新的了,故意把我喂胖!」 「我没有,不信你试试。」 他这人是真坏,说让她试试就让她试试,硬是让她亲眼瞧着他积攒了多少情意,才肯罢休。 胡莺莺累的手都酸了,肚子也饿了,大半夜又让人去煮了一碗猪肉芹菜饺子。 好容易吃完了饺子,刘二成又让人上了一碗冰糖雪梨,让她喝了润润喉。 结果胡莺莺没忍住吃多了,肚子不舒服睡不着,刘二成便抱着她给她揉肚子,顺便说起来自己近日看到的一些趣味小事。 他怀里真舒服,男人宽大的手掌在她胃的位置轻轻地揉,他声音温厚,胡莺莺很快睡着了等她再醒来,自己还是在他怀里,而他的姿势却很难受,胳膊不知道撑了多久了。 「相公,你这样胳膊不难受吗?明儿你还上朝。」 胡莺莺赶紧把他喊醒,让他把胳膊放好。 刘二成那胳膊的确酸麻一片,还好休息到天亮又没事了。 他起来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生怕吵醒胡莺莺。 她还在睡,白嫩的脸颊压着一缕黑色的头发,黑白分明,瞧着生动可爱。 若是可以,刘二成真愿意一直在家里陪着她。 可他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家里的顶梁柱,是必须要出门的。 外头天才鱼肚白,刘二成简单洗漱了下,换了官袍,丫鬟给上了几道清粥小菜,特意说明那粥是夫人昨儿晚上亲自挑拣的豆子。 果然,刘二成今日用了两碗粥,丫鬟都无奈地笑了。 刘二成出门时,府里依旧还静悄悄的,胡莺莺打了个呵欠醒来,有些呆呆的,她扶着床沿爬起来,摸摸刘二成那边的被子,还残留余温。 方才梦里的情景过电一样,她忽然有些害怕。 梦中,皇上生了大气,让人把刘二成拖出去打了三十大板。 就算是个武人,三十大板也丢了半条命,刘二成是个读书人,若是挨了三十大板只怕命都不保胡莺莺嗓音发颤:「豌豆!云儿!大人呢?」 云儿匆匆进来:「大人才出门,夫人您这是?」 胡莺莺起身,顾不得解释,赶紧从抽屉里拿出来一盒前些日子才研制出来的薄荷精油,另外胡乱穿上衣裳,脸都顾不得洗了,就往外冲。 「备车,去追大人!」 刘二成坐在马车里,低头看着手上的卷宗,他很惜时,不肯放过一分一秒,如今在朝中稳步上升,也都是他用汗水换来的。 香囊中是莺莺给他陪的草药,闻着有安神的作用,刘二成看着卷宗,闻到那清淡的药草味,想到昨儿晚上她在自己怀里睡着时候得娇憨模样,嘴角一翘。 他早就听人说过自己有这么个毛病,经常自顾自笑起来。 有人问刘大人你笑什么?可是想到了什么好事? 刘二成不语,他自己知道,笑是因为想到了胡莺莺,忍不住就心里很甜。 马蹄哒哒,忽然身后有急剧的喊声:「大人!大人!」 刘二成赶紧让人停车,掀开帘子往后一看就看见了自家另外一辆马车过来了。 他有些诧异,走过去一掀开帘子就看到了胡莺莺。 她衣裳不算整齐,头发胡乱地挽着,看得出来根本没有梳洗打扮。 「怎的了?」 胡莺莺一把把他拉进车里,小鹿一样的眸子里都是慌乱。 「我梦见皇上被新进宫不久的欣嫔下了迷情散,神智迷乱,大发脾气,你恰好撞到了枪口上,被皇上狠心责罚。相公,你带上这个薄荷精油,若是靠近皇上,就悄悄地打开盖子,能让皇上清醒几分。」 她自打上次被郎元迟伙同德妃下了药之后便研制了这药膏,关键时刻真的能唤醒人的神智。 刘二成静静地看着她,这一路以来许许多多危险的时刻都是莺莺在帮助自己。 也只有她了,能救他。 刘二成胸中有千言万语,最终什么也没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莺莺,等我回来。」 那个吻带着温热,胡莺莺满心欢喜,在他下巴上又亲了一口:「好。」 刘二成拿了薄荷精油离去,胡莺莺这才放心,才回到家里就见着了萧秋水。 「你先等一会,我去梳洗一番!」 萧秋水很诧异,怎么胡莺莺早上起来都不曾梳洗就出门了? 她问了问丫鬟才知道胡莺莺是去给刘二成送东西去了。 等胡莺莺梳洗好过来,萧秋水眼神带着考究:「你如今这般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了吗?」 胡莺莺提起裙子坐下来:「我怀着孕,还要如何注意容貌?都是女子,你也太苛刻!」 第73章 她们如今关系不错,说话也是很随意了。 萧秋水摇头:「你若是真想与他过一辈子,就不该如此任意而为,否则……」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胡莺莺,再看看这一桌子的早饭,心里微微叹气。 关于胡莺莺与刘成大人的感情,她不理解也不相信。 刘二成今日果然遇着了麻烦,上朝之时皇上看起来与往日大不相同,草草了事,刘二成与几个同僚便一道去了勤政殿,把要紧的事情又启奏一遍。 皇上神色淡漠,太监上去禀报:「皇上,欣嫔在殿外等候。」 想到欣嫔,皇上眉心舒展了一下,正要挥手让刘二成等人退下,忽然闻到一阵清凉刺鼻的味道,那味道若有若无,一下子出现一下子消失,简直让人觉得是幻觉。 但他脑子里却瞬间清醒了许多。 「方才你们说的是何事?」 刘二成赶紧上去把要启奏之事又说了一遍,皇上颔首,细细商议一番,期间让另外几位大臣退下,眯起眼睛看向刘二成。 「爱卿,你可觉得朕今日有何不妥之处?」 刘二成想了想,如实答道:「皇上今日大约身体不适,故而在国事上就不如从前那般辛劳,但您是一国之君,龙体要紧。」 皇上点头,回想这几日,忽然就有种上当了的感觉。 刘二成离他很近,那种清冽的薄荷味道就更明显了。 他忍不住好奇:「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味道这般清冽。」 「皇上,臣身上带的乃是臣的爱妻给臣备的薄荷精油,有提神醒脑之用,可避免臣偶尔会脑子糊涂了做了错事。」 皇上起身,意味难寻地看了看他:「脑子糊涂了做了错事?是啊,朕也觉得脑子糊涂的时候会做错事,可人好好的脑子怎么会糊涂呢?」 刘二成没在殿内多留,那瓶薄荷精油被皇上要了去,当晚就搜查了欣嫔的宫殿,果然搜出了一瓶迷情散! 皇上大怒,心惊自己竟然被人暗算,还好有刘二成的那瓶薄荷精油,及时让他清醒了。 欣嫔的来历很快被查出来了,原来竟然是江南制造总局的女儿,被调包到了京城闹钟吕大人的女儿,进宫做了妃子,意图便是迷惑皇上,阻止皇上调查江南织造一案。 这般可见此案水有多深,皇上想了许久,决定派刘二成前去调查此事。 这是人人都想要的好事,可对于胡莺莺与刘二成来说,并非是好事。 胡莺莺如今怀着孩子,做什么都不方便,刘二成若是不在家,心里还真不放心。 刘二成如何想出远门,他这几年因为在京城稳定下来了,胡莺莺日日相伴,虽然日常非常忙碌,公事上劳心劳力,偶尔都有些疲倦的感觉自己老了很多,可大体上都还是幸福的。 忽然间要离开家一阵子,他非常舍不得。 但刘二成又焉能不知,官场变幻莫测,只是外派一次其实已经算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了,何况这次的机会不知道多少人盯着。 他要是不去,不仅得罪皇上,还会被许多人乘机踩一脚。 刘二成去是肯定要去的,但去之前还是各种打点了一番。 人在官场就算再八面玲珑难免得罪不少人,他这一走,说不准看他不顺眼的人乘机对他家人下手。 刘二成又花银子买了一批家丁,还选了几个带功夫的人看着家,另外排查一番家里的下人,确保都是老实本分的。 见他这般上心,胡莺莺也不愿意让他太过担心。 「你在外已经不容易了,何必再这般操心家里?你且放心好了,有我在,这个家就不会有事。」胡莺莺给他理顺衣领,虽然这样说,语气也还是难分难舍的。 刘二成握住她手:「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只是你如今身子不便,我哪里能做到不担心?我会尽快办好皇上交代的差事,能回来就赶紧回来。」 胡莺莺低垂着眉眼,略有些委屈,捶他一下:「江南美女那么多,你若是敢带一个回来我就,我就要你的命!」 刘二成一笑把她带到自己怀里:「我的命早就是你的了,你想要随时拿走。」 这话让胡莺莺心理甜滋滋的。 两人再难舍对方,终究还是得分开,刘二成没带丫鬟,只带了一个小厮,很快就朝南方去了。 胡莺莺怕他一路上吃的不好,特意给准备了许多轻便耐饥的食物,可后来一想还是银子管用,特地塞了几张银票。 刘二成一走,家里仿佛失去了主心骨,每日晚上再没有人回来了,一家子都有些无聊。 尤其是胡莺莺,头两个晚上想他想得都睡不着,第三日还是看了许多账本才累的睡着了。 豆哥儿与糕糕平素爱与爹爹争抢娘亲,可如今爹爹一走,两人依偎着娘反倒绝对的并没有多么开心。 第74章 「娘,爹要何时才能回来?」糕糕看着爹素日惯常坐得软榻,心里难受。 胡莺莺摸摸她脑袋:「你爹很快就回来了。」 豆哥儿也是时不时问问他爹啥时候回来,夏氏笑道,刘二成若是知道两个孩子这般想他,心里头定然舒服得很。 刘二成走了约莫十来日,这一日外头下人忽然来报:「老太太!夫人!那个来了来了……」 胡莺莺与夏氏都是惊喜,以为刘二成回来了,却见下人领着俩孩子进来了。 这俩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女孩比糕糕大些,男孩则是比豆哥儿大些,都是打扮的跟个叫花子似的,脚上的鞋露着大洞,嘴唇皲裂露着红色的肉,看着真可怜呀! 俩孩子见着夏氏便跪下了:「奶奶!」 夏氏一愣,那女孩儿便哭道:「奶奶我是娇娇呀!这是我弟弟大宝,我娘去世了!爹跑了!小婶婶收益养不起俺们,叫俺们来找爷奶还有二叔二婶……」 原来是兰娘的孩子!胡莺莺也非常意外。 夏氏有些不信:「你娘死了?」 兰娘怎么会死了? 娇娇摸一把眼泪:「娘得了病,没几日就走了,我跟弟弟无家可归,奶奶!」 那男孩子虽然看着粗糙,但仔细一看与刘大成以及兰娘确实很像,而娇娇虽然不是兰娘亲生的,但的确跟小时候是有些像的。 想到大儿媳妇兰娘死了,大儿子不知所踪,夏氏心里也难受,搂着俩孩子落泪了。 人死不能复生,虽说夏氏不喜欢兰娘,但那好歹是自家人,何况如今大成不知所踪,夏氏实在担忧。 胡莺莺赶紧让人给娇娇和大宝准备衣裳和食物,两个孩子一路上受尽苦楚,也不知道是咋来得,浑身上下都是糟心,头上长满了虱子。 云儿以及豌豆亲自去给他们洗漱,期间忍不住呕吐了一回。 娇娇的指甲缝都是黑的,皮肤上长了一层硬硬的黑色的灰,看着非常不舒服。 所幸,家里丫鬟们一通倒腾,娇娇跟大宝也干净了许多,俩人穿戴齐整,浑身香喷喷得,坐在桌旁狼吞虎咽,左手一只鸡腿右手一块排骨。 糕糕与豆哥儿从未见过有人吃相这般粗鲁,面面相觑,有些诧异。 胡莺莺也觉得好可怜,好好的孩子竟然成了这般! 兰娘去世那是无可奈何,刘大成怎么也忍心抛下孩子? 至于招娣,也是个狠心的,俩孩子能多吃多少饭呢?他们寄回去的东西都够招娣招待多少个孩子了! 如今这孩子就跟孤儿似的,她自然得收留了。 夏氏一直默默流泪,她先前气愤刘大成刘小成无能懦弱不肯吃苦,故而一直狠心不让二成太过接济他们,可如今一想,若是自己没有那么狠心或许兰娘不会死?大成不会失踪?这俩孩子也就不至于这般可怜了! 她越想越后悔,更可怜大宝从此之后就跟无父无母似的,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没等夏氏说,胡莺莺就让人给娇娇与大宝准备了房间以及日常用品,告诉丫鬟以后把这俩孩子跟糕糕与豆哥儿一样对待。 府中人也都顺从,把娇娇与大宝伺候的不过就一日时间变忘记了丧母之苦,在刘家玩的异常开心。 大宝贪吃,遇到了那么多好吃的,拼命往嘴里塞,夏氏一拦他就哭,最后竟然撑得都吐了,吐完又哇哇大哭,他小脸根刘大成长得像,夏氏也不忍心责怪,搂在怀里安慰。 娇娇大些,且从前在养母那里也是受过不少委屈的,如今来到这富贵之地一跃成为主子小姐,吃好的穿好的,一时间不能适应,晚上趁睡觉时悄悄地往衣裳里塞了不少屋子里的好东西。 比如梳妆台匣子里的珠花,案上的黄铜蜡烛台,衣服上漂亮的纽扣,看着就很值钱的玉碗等等。 她想着万一哪一日再走了,带上这些东西必然可以卖不少钱。 可谁知道娇娇一出门,抬起袖子身上的东西哗啦啦地就掉了一地。 丫鬟瞧着都是忍不住暗暗发笑。 「果然是小地方的人,竟然如此可笑,偷了房中的摆设,我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人!」 「夫人待她好,让咱们像伺候小姐一般伺候她,可她配吗?不过是个乞丐小偷!」 娇娇脸的发白,但不敢说什么,回屋子里哭了好一会。 她也不小了,难道是不要脸面的吗? 娇娇如此这般丢了几回脸,也不太敢出门了,躲在屋子里哭了好几回。 她虽然不大出门,可胡莺莺待她也是不错的,家中事物繁琐,因为胡莺莺看重娇娇,下人们也不敢如何,一应的衣裳吃食都是极好的。 大宝心里头也知道,如今爹不见踪影,娘死了,只剩个姐姐,虽然不是亲姐姐,但好歹也是他自个儿的姐姐,不像糕糕,那是豆哥儿的亲姐姐。 第75章 晚上,大宝去了娇娇的屋子。 「姐姐,豆哥儿有笔墨纸砚,我也想有。」 娇娇眼神黯淡:「咱们是客居在二叔家,豆哥儿是少爷,你是什呢?」 大宝理直气壮:「下人们不也喊我少爷么?怎的我就不能有?怪道在家时娘就说他们不是好东西!」 娇娇吓一跳,赶紧劝他莫要如此大声。 可大宝还是小孩子,心里忍不住气,便去问夏氏要,夏氏觉得奇怪:「我听说你在家时你娘花了不少钱请人教你读书写字,怎的你如今还认不了几个字啊?豆哥儿自小读书认真,你二叔便给他置办乐一套上等的笔墨纸砚,若是你读书也好,也会给你买好的。大宝啊,听奶奶说,你先跟着豆哥儿好好读书,家里的笔墨纸砚也很多,哪一个不能用啊?」 大宝就想要豆哥儿得那一套,看着就漂亮,要不到心里就难受。 当日,大宝就跟豆哥儿打起来了,两人年纪相差无几,大宝挑衅,豆哥儿原本还让着他,可大宝说话真是难听。 「我娘说了,二叔一家都是没良心烂了肺的!如今一瞧还真是!你们一家子狗东西!」 他说话粗鲁,豆哥儿当即不让:「你我都是男子汉,何必逞口舌之能,我们打一架!」 大宝自以为在村里打架无人能及,却没料到豆哥儿看着文弱白净,却是被武艺师傅教导过的,只需要几招,便直接把大宝打趴在地! 大宝哭声震天,夏氏也有些心疼,娇娇哭诉自己姐弟俩没有亲娘了,若是奶奶再不怜惜,只怕就死路一条了,夏氏终究有些心疼刘大成,便叫来豆哥儿,要豆哥儿让着大宝。 这些事儿豆哥儿肯定不会说与他娘听,毕竟他娘身怀六甲身子不便,胡莺莺便也就不知道。 随着刘二成离家的日子越来越多,胡莺莺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多事之秋。 先是家里铺子里出了人命,夏氏与刘德忠也处理不好这事儿,她只能挺着肚子去看看。 一般人都容易迷信,再出些稀奇古怪之事,那铺子就没人敢去了,非常影响生意。 胡莺莺带人赶过去,就瞧见死者的家人哭天喊地,她真是头疼,又不敢动气,生怕对孩子不好,勉强说道:「此事蹊跷,还是交给官府来处理比较好。」 可那家人哭着闹着要她立即给个说法,胡莺莺哪里有方法?正急着呢,就见何柏谦亲自带人来了。 「嫂子,我来晚了!」何柏谦很愧疚。 他如今也是朝廷命官,带人前来很快震慑住了那些闹市之人。 胡莺莺很感激:「你怎么有空前来?」 何柏谦是很忙的,但刘二成临走之前嘱咐过若是刘家出事希望他能照拂一二,因此下人通个口风之后他立即就来了。 有何柏谦在,事情很快处理了。 可刘家并未安宁,刘梅花原先忙于家里的生意,她跟李大林开一间小店,虽然不能说多么富足,可也不愁吃穿,加上胡莺莺时不时赠她许多东西,日子倒也不错。 只是近来刘梅花听说了不少的风言风语。 先是遇到个丫鬟来送了几回旧衣裳:「我们夫人也是怕您多想,没敢直接跟你说,您日常开个饭食铺子,好是好,总归与刘家门第相差太大了些,眼见着小姐与少爷年纪渐长,说亲一事上,人家总会打听下咱们家是做什么,您说说……唉,我们夫人是个最好的,不会与您说这些,这也是奴婢自个儿做主与您说说心里话,您要是生气,只管打骂,抑或告诉夫人去。」 刘梅花又气又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说到底自己已经嫁出去了,嫁的李大林在他们老家乡下算不错的,可到了京城只能说是寒酸! 也是,哥嫂帮她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能祈求更多? 刘梅花没在朝刘家去,原本三五日就要去一次的,忽然不去了,胡莺莺也觉得自己奇怪,着人去问,刘梅花只说实在太忙了。 这一日她忙完回来,就见梦姐儿在哭。 「梦姐儿你哭什么?」 刘梅花累的满头大汗,随手把带回来的剩包子放在桌上,不耐烦地问。 梦姐儿擦泪,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舅妈实在太轻贱咱们!若是不想送东西给咱们,不送便是,何苦送这样的东西恶心人?」 她手里是一件裙子,裙子上粘了一团剩饭,那剩饭在雪缎上瞧着真是碍眼。 这立即让刘梅花想起了那日那个丫鬟的话,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你若是不喜欢,不要便是,我回头会与你舅妈说说。」 梦姐儿偎到她怀里:「娘,女儿一直觉得舅妈这人着实虚伪了些,瞧着心善,实际上心眼比谁都多,哪里像您一般淳厚?这些年姥姥便疼她,倒是显得您不像姥姥不疼亲生的了!」 第76章 这话戳进了刘梅花心窝子里,夏氏待胡莺莺确实比待她要更好,一直以来都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刘梅花自己也下意识待胡莺莺好,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有些委屈。 件件桩桩,刘梅花心里越来越难受。 这些事儿!胡莺莺没注意过。 她与刘梅花姑嫂二人关系一直都好,没想过会生嫌隙,也一直吩咐靠得住的下人往李家送东西,只是近来她身子不便,许多事情都懒怠多了。 胡莺莺除了孕期常有的那些不适之外,也并没有其他什么特别难受的,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断断续续在吃保胎药。 她觉得自己胃口越来越大,总是想吃东西,因为家里刘二成特意给她请的厨子手艺好,胡莺莺也没如何克制,夏氏心疼她,自然是她想吃什么便由着她吃。 萧秋水几日不见胡莺莺,便觉得她更胖了些,捏捏她的手,笑了笑。 林氏与崔氏都是吃惊。 胡莺莺这样子,真像是一日胖一斤呀! 林氏私下对胡莺莺说道:「虽说你自己不介意,可也不能一味纵容这体格再发展下去,你家刘大人去了江南,见惯了美人儿,回来瞧见你这么胖如何是好啊?太胖了,回头生了孩子也难以瘦下来。且生孩子时极易发生事故,杜大人第一任夫人不就是生孩子吃太胖了去世的吗?」 她是真心为胡莺莺好,胡莺莺也知道,便刻意缩减了饮食,可她觉得自己当真饿得厉害,便叫了大夫来看。 那大夫想了想,只说这也是孕期正常反应,没有什么太好的法子。 胡莺莺饿,那饥饿的滋味实在是太令人难受。 何苦女人很怕伤着了肚子里的孩子,饿的时候怎么能做到不吃? 不知不觉,她又放开了吃。 只是没吃两天就发生了一件大事,太后竟然薨逝了! 这是当朝大事,胡莺莺作为大臣之妇,且又是诰命夫人,是必须进宫吊唁的。 她虽然很不想去,但碍于礼法就还是进宫了。 宫中乌泱泱的人,哭声一阵一阵,宫外来的人都跪成一片,胡莺莺大着肚子自然不能跪太久,她忍不住在心里叫苦连天。 可能怎么办呢?皇上悲恸万分如何管的了一个臣子的夫人如何了? 胡莺莺琢磨着要么等会装晕,那总不能还让自己跪着吧?她身子实在不好,跪个一会就受不了了。 可未等胡莺莺计划好装晕,就见前头乱糟糟的,很快就得知了,原来是几位皇子争着在皇上跟前露脸,气得皇上竟然当场晕厥过去。 太医们急匆匆鱼贯而入,一个个都是面色如铁。 皇上若是救不回来,不知道得死多少人!朝廷也要发生动荡! 满宫里人心惶惶,四处都是白色织花,显得更是凄凉。 因为主子出事儿了,便有些乱糟糟的,皇上的贴身太监李全急的宛如热锅上的蚂蚁,眼见着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忽然就想起了一个人。 那人便是刘大人的夫人,他记得此人曾经把奄奄一息的刘大人给救活了,若是能把这人叫进宫该多好啊! 李全一个激灵想起来了,刘夫人身为诰命夫人,今日就该在宫内呀! 他赶紧地着人去喊胡莺莺。 胡莺莺跪得两眼昏花,被人一把拉起来:「刘夫人,请随我来!」 李全知道她怀着身子,特意带了轿子,胡莺莺很快上了轿子,身子才舒服了些。 等她到了皇上的寝殿,瞧见那么多人,心里才有些怕。 李全扑通跪在胡莺莺跟前:「刘夫人,求您救救皇上呀!」 胡莺莺看向奄奄一息的皇上,心里头一跳,下意识开口:「这不是有太医们吗?」 一众太医束手无策,胡莺莺也顾不得了,上午一瞧皇上,探探鼻息,立即对着他胸口开始摁压。 这一下子吓到了李全:「刘夫人!不可如此对待御体啊!」 「若还想让皇上活过来,就莫要拦着我!」 胡莺莺不顾一切地按压皇上的胸口,总算是让皇上苏醒过来,而她心慌意乱气喘吁吁,跪坐在地上,头发散乱不成样子。 糟糕的是,肚子也疼了起来,皱眉扶着腰,越来越难受。 一群人只顾着看皇上,还好有位苏太医及时病名情况,皇上当然立即命令太医给胡莺莺查验一番。 可胡莺莺肚子疼的着实厉害,太医一瞧心里就慌了。 「刘夫人只怕是要生产了!皇上,眼下需得赶紧把刘夫人送出宫!」 女子之血,被视为不干净的东西,何况是民间女子。 皇上皱眉,李全赶紧上前:「皇上,方才是刘夫人舍命救了您,这一屋子太医可都没有法子。」 第77章 太医们立即缄默不语,皇上挥手:「把她挪到偏殿,务必得母子平安!」 胡莺莺前面两胎生产之时都没有受到太多苦楚,可却不知道这一回怎的这般难受。 她努力去忍,却还是脸色发白,汗不停地滑落,眼泪横流。 那一刻她真觉得自己要死了! 还好,皇宫内上等药材很多,胡莺莺虽说是早产,但也算是顺利。 她产下一名男婴,这在整个天下实属罕见,皇室之外的女子竟然在皇宫内生了孩子! 最奇怪的是,勤政殿外飞来几只喜鹊,听着喜鹊的鸣叫声,皇心甚悦。 「赐刘爱卿之子名为景瑜。」 景,乃是皇子们的辈分,如今赐给刘二成的孩子来用,简直就是莫大得荣耀! 胡莺莺抱着景瑜被人好生送回刘府,夏氏差点没吓昏过去。 还好一切平安,夏氏念叨着得空定要去寺庙多烧几柱高香。 因为家里事先许多事情都安排好了,胡莺莺坐月子坐得也安心。 因为她救驾有功,皇上赏赐里不少好东西,大多是滋补身体的。 孩子出生了,家里陆陆续续也有关系好的人没等满月酒就来了。 林氏,崔氏,以及萧秋水都来了好几次,接着刘梅花也来了。 她因为先前的事情心里也存着疙瘩,但两家的关系如此,嫂子生孩子,她岂能不管?因此还是带了礼前来。 可等刘梅花见着胡莺莺不仅吃了一惊。 胡莺莺着实胖了不少! 但她也并未说什么,只寻常问候了几句,最终还是走了。 可胡莺莺也察觉的出来,刘梅花神色不对。 她刚想说些什么,就觉得肚子里一阵空,忍不住问:「云儿,我怎么就又饿了?」 云儿笑到:「夫人刚生产完,体力消耗过大,俄也是正常的。」 不,这不正常,如今景瑜是有乳母得,胡莺莺不需要喂奶,怎么会饿这么快呢? 她心里起疑问,却没有声张,只是悄悄地让人去查。 可府上各处都看管得很是严谨,这么一查根本什么都查不出来。 心里一旦起了这么个念头,胡莺莺就更觉得奇怪,她摸摸自己的胳膊和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连着两日胡莺莺都只吃云儿拿来的白米饭,其他东西一概不沾,反倒觉得没有那么饿了。 第三日,胡莺莺瞧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试着喝了点鸡汤,短短一个时辰之后,果然就饿了起来! 「云儿,悄悄地去把炖鸡汤的锅子拿来,就说放在这屋子里我喝起来方便。」 云儿赶紧去拿了那锅到胡莺莺卧房里,胡莺莺记得自己从前看小说里,人家会在锅盖上动手脚,她仔细检查了那锅盖,却也并未发现哪里不对。 真是奇怪,这鸡汤都是夏氏盯着煮得,难不成还有什么自己没猜到的地方? 云儿也觉得难以理解:「夫人,兴许就是您刚生完所以才饿,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胡莺莺拿着勺子,慢慢地搅着锅里的汤,神色凝固。 忽然,她停住手里的动作,看了看那勺子。 这柄勺子是紫砂的,瞧着精致的很,勺子把手还镶了玉,微微闪着光,瞧着漂亮极了。 胡莺莺盯着那块玉,拿起来往旁边砸了一下,立即就碎了。 云儿吓了一跳,低头一看,那玉竟然是空心的! 玉碎了,里头的东西掉出来,竟然是些许药粉。 胡莺莺嗓子发干:「找大夫来。」 她如今月子里,叫大夫也正常,很快丫鬟把大夫请来了。 那大夫略微看了看那些粉末,笑道:「这东西不是什么稀罕物,名为开胃散,但价格也是非常贵的,富贵人家吃不下饭便会用些开胃散,夫人可是胃口不佳?但也要注意用量,此物效果极好。」 胡莺莺笑道:「多谢大夫。」 送走大夫,胡莺莺盯着那粉末看了许久。 这东西害不了性命,却可以让她胖上许多,生产的时候很危险。 这人用心太细致了! 这勺子说起来还是皇上赏赐的,如今能出问题,胡莺莺一时间想不出会是谁动手的。 她仔细看了那玉,断定大约是被人动过手脚。 皇上赐下来的那一批东西,玉色光泽是不一样的,乍一看没有区别,摸上去就会感觉非常不同。 胡莺莺虽然是在坐月子,但还是操心上了,要云儿去打听谁去过厨房。 家里人员虽然多,但是各处来来往往的人也都有定数,更何况是这专门熬制鸡汤的锅子呢? 第78章 小丫头想来想去,只记起来姑太太家的梦姐儿来过,似乎还揭开盖子闻了闻那鸡汤的味道。 梦姐儿? 胡莺莺知道梦姐儿心思活络,不似她母亲那般纯善,但还是觉得梦姐儿没那么大的脑子做那种事儿。 想来想去,她叫来了给刘梅花送东西的书香。 书香一进门就跪在地上:「夫人恕罪!前阵子奴婢去姑太太家送东西,那是夫人特意吩咐下来要送去的吃食与衣裳,可没想到姑太太与表小姐都不屑一顾,讥讽那是夫人不要了的!奴婢不敢惹夫人生气,便没敢告诉夫人……」 胡莺莺静静地看着她:「那可真是有劳你了。」 书香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夫人,姑太太一家着实得了咱们不少好处,他们这般行径,奴婢都替您不值得,您不知道姑太太当时都说了些什么难听话……」 胡莺莺觉得头疼,轻笑一声:「你是我花了银子买进来的,若是你不说实话,知道什么后果吗?」 书香有些慌乱,连忙磕头:「奴婢虽说皆是大实话,夫人不信可以去查证!」 反正刘梅花如今与胡莺莺已经离心了,刘梅花笨拙,定然没那个头脑说什么,书香自以为绝对不会露馅。 但她没有想到,胡莺莺是相信刘梅花的。 「书香,你觉得你和我妹妹之间,我会选择哪个?」 书香一愣,胡莺莺已经喊人了:「给我用刑!」 她早已着人调查过,这个书香并不是很老实的人,擅自替主子做主,若是没有歹心,根本就说不通。 书香起先坚持是为了主子好,被各种刑具折磨一番终于招了。 「夫人,奴婢,奴婢是,是拿了旁人的银子,说只管坏了您与姑太太的关系就好……」 书香说了实话,但只根据她的描述一时也猜不出来是谁。 胡莺莺想了一圈,便问她对方穿什么颜色衣裳,书香回想半日,只答了是浅粉色。 想到浅粉色胡莺莺便想到夏春儿。 夏春儿非常喜欢浅粉色。 这事儿若是再等下去,不知道夏春儿还要搞什么,胡莺莺便决定干脆在月子里把这事儿都给处理了。 她着人以夏氏的名义邀请了夏春儿与刘梅花,还有梦姐儿一道来了刘家。 夏春儿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到了刘家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见着胡莺莺盛装出来了。 「表嫂可真是任性,尚在月子中便如此……」夏春儿掩唇一笑。 胡莺莺施施然坐下:「跪下。」 其他人均是一怔,刘梅花垂下眼睫毛没有说话,倒是梦姐儿劝解:「舅妈,表姑姑都是自家人,您为何要她跪下?你现在还在坐月子,可不能生气啊!」 糕糕也在,见梦姐儿这样,难得出言反驳:「梦姐儿,我娘向来公正,做事自有道理。」 夏春儿如何会跪?她脑袋一别,嘴巴一撇:「表嫂戾气未免也太大了,这才生产完的人,如此火爆只怕影响身子呢。」 胡莺莺眼神清清冷冷的:「来人,让她跪下。」 话音刚落,已经出来几个丫鬟直接扣住夏春儿,硬生生摁着她跪下。 夏春儿赶紧挣扎,却被人硬生生地打了一巴掌。 这下子刘梅花也有点不忍心了:「嫂子,她好歹也算是咱们的表妹,这般……」 梦姐儿在旁边冷冷地看着胡莺莺,一言不发。 胡莺莺站起来,她今日穿的是一件珊瑚色长裙,打扮得不算隆重,但也精致得体,发上只有一支玉簪,但其贵重至极,足以透露出主母的威仪。 「往常我不与你计较,你三番五次寻隙找事,我也都念在亲戚的情分上饶过你了,如今你胆敢害到我的头上,还敢说自己愿望么?」 她说完,丫鬟出来把那柄已经碎了的勺子扔到夏春儿跟前,书香也出来,一下就认出来夏春儿了。 「夫人!就是她!就是她!她指使我把勺子给换了!指使我去离间您与姑太太!」 夏春儿见书香这么利落地供出来自己,恨恨地看着书香:「你爹娘的性命你不要了?!」 书香想到自己爹娘如今是在胡莺莺手上,更不敢如何,赶紧把具体事件一字不落地告诉胡莺莺。 夏春儿浑身发冷,胡莺莺原想打她一巴掌,但思及自己身子还没恢复好,便不能动气。 而夏春儿终于忍耐不住了,攀咬起来:「梦姐儿!你不是告诉我此事一定能成?你说是你不想与你舅妈家再有牵扯,才要与我一起做这些事情!怎的如今全成了我一人所为?!」 梦姐儿见她这般,立即说道:「表姑姑,我今儿还是第一次见您,您怎的这样说?」 她说着躲到了刘梅花身后,夏春儿意外极了。 第79章 胡莺莺懒懒地挥手:「我也累了,先把这人关起来。」 她说完扶着丫鬟的手回房休息去了,刘梅花心中愧疚,赶紧跟着过去。 胡莺莺身子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好,回到房中也觉得有些体力不支,刘梅花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嫂子……」 「梅花,你不用多说,我都明白。」胡莺莺闭上眼。 刘梅花却忍不住扑倒胡莺莺身上哭起来:「嫂子,是我愚钝了!」 被人三言两语挑拨,还真的以为与胡莺莺有了距离其实细细一想,胡莺莺如今是诰命夫人,若是真想与她离得远些,有万种方法,岂会单用那些小伎俩? 刘梅花哭完,也觉得自己脑子太笨了:「此事与梦姐儿只怕也有关系,我定会好好教导她。」 这下胡莺莺才睁眼:「我若是说实话,只怕也让你难过。你两口子性子纯善,梦姐儿实属心眼多了些,若是不加以管教,以后都是问题。梅花,你不能不上心。」 刘梅花点头:「嫂子,我都听你的!」 姑嫂俩这回解开了心结,刘梅花回去便狠狠教训了梦姐儿一次,任由她万般辩解,刘梅花都不肯听。 梦姐儿被禁足,平素出不得门,心里恨极了。 至于夏春儿那边,夏氏很快知道了这事儿,气的要死,让人把夏春儿捆到跟前来,拿鸡毛掸子狠狠打了一通。 「自打你来京城我可从未亏待你!你竟然如此忤逆!夏春儿,你真是丢尽了我的脸!」 夏春儿见自己亲姑姑都不帮自己了,也有些害怕,赶紧想说出真相,可谁知道夏氏是真的发狠了,让人塞住她的嘴巴,要送官去。 还是糕糕在旁劝了:「奶奶,您送她见官,没得影响了咱家声誉,要不就送到偏远的庄子上去吧。」 这倒也是个好主意,夏氏也不再犹豫,直接让人捆住她送去了庄子里,着人好生看管。 这事儿解决了胡莺莺也算是心里清净了,饮食上小心许多,不过数十日就清瘦了许多。 刘二成远在江南,也早已得了消息说胡莺莺产下一子,还是皇上赐名,他心里担忧,恨不得立即回到京城。 皇上给他指派的事儿原本也只是去查一查当地的盐商一事,刘二成却在细查之下揭开了另一桩贪污案件,搜集了不少证据,这就要启程回京。 他一边写了信寄回去,一边即刻启程,想着能早日回去,胡莺莺也会更高兴。 这近两个月来在江南也发生了不少事情,刘二成越发想念胡莺莺。 为了不滋生变化,刘二成到了京城便先进宫,把手头的证据尽数交给皇上,皇上先是为那些事情大发雷霆,接着便赞赏刘二成办事得力。 「爱卿可能还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夫人还救了朕一命,如斤恰好趁着你在,说说想要什么赏赐?朕都给你!」 刘二成满面都是期盼:「臣只想尽快见到臣的爱妻。」 皇上见他这样,有些感叹,从古至今多少文人咏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可又能有几个人可以做到? 他自己作为一国之君,要为了皇嗣考虑,也要为了前朝后宫之间的权衡考虑,更是做不到独宠哪个人。 「既然如此,朕就许给你。」 今儿是胡莺莺出月子的第一天,她昨儿才得了信知道刘二成要回来了,心情好了许多,赶紧让人把家里都收拾一番,多备些刘二成喜欢的菜肴。 刘二成一去两个月,胡莺莺看着卧房里他得衣裳等物,又吩咐丫鬟全部拿去洗洗晒晒。 这张床已经很久没有刘二成得痕迹了,还好,隐约还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胡莺莺问自己想他吗?肯定是很想的。 多想立即靠在他怀里。 她正忙碌着,外头忽然有人急匆匆地进来了:「夫人,宫里来人了!说是召您进宫!」 宫里?不知道这个时候会是什么事情? 既然是宫里传召,胡莺莺也不敢耽搁,赶紧地去了。 她穿着诰命夫人的衣裳,一路进宫,却被安排到了芳华殿。 庆妃姗姗来迟,略言笑几句,便道:「着你来宫中也是为了告诉你,皇上可怜你辛苦,给刘大人赐了个美人,往后也有人同你分担了。」 胡莺莺哑然,皇上给刘二成赐了美人?这算是嘉赏吗? 她低垂着眉眼,什么都没说,庆妃笑眯眯的:「等会你可先见见你那位妹妹,毕竟就要是一家子了,也不好太生疏。」 胡莺莺心中难受至极,可皇上赐下来的美人,还能怎么办? 她强忍着心中不快同庆妃道谢,庆妃很快说自己宫中还有是要先走,独留胡莺莺一人在芳华殿坐着。 殿外落英缤纷,胡莺莺心中凄凉、想到字迹还没见到刘二成呢,就要先见到别的女人了,忍不住的眼泪就要掉了。 第80章 刘二成远远看着,心里疼极了,皇上忍不住哈哈一笑:「快去吧,瞧把你心疼的。」 刘二成领了命便不再等,赶紧地下了阁楼往胡莺莺坐的亭子走去。 而皇上则是赶紧招手喊人:「画匠呢?快来,把这幅场景给画下来!」 五六个全国最厉害的画匠立即都出来了,准备好笔墨纸砚便开始画了起来。 胡莺莺坐在石凳上,眼睛水蒙蒙的,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心里也有气。 想必这就是皇上要赏赐给刘二成得美人吧? 不知道人家有妻子吗?还巴巴地凑上来! 胡莺莺心想你就等着吧,我偏不回头! 可没想到,这「美人」自己上前一下子抱住了她。 胡莺莺吓得立即站起来,却被人抱得更紧了,男人宽厚的怀抱里是熟悉的味道。 「怎的哭了?」他声音就在头顶。 胡莺莺一下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又惊又喜,又恼又怨,抡起小粉拳就往他胸口砸上去:「你讨厌你讨厌你讨厌!」 她眼圈红的厉害,很快就哭了。 刘二成抱着她,伸手揩去她面上的泪,柔声安慰:「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胡莺莺扑在他胸口,哭了一会,又笑了:「你终于回来了!」 刘二成还是克制的,他瞧着怀里人都要哭花了的脸真想好好地亲一口,但这是皇宫,他不能放肆。 「我们回家说。」 刘二成摸摸胡莺莺的脸,牵着她的手去见皇上。 皇上远远地唏嘘,他总算明白刘二成为何那般恋家了,有个这样的知心人,相信彼此心里只有自己,谁不想要回家呢? 准了这两人回家,皇上还把画师画的画赏给了他们。 都是国宝级画师,技术一流,画的生动有趣又不乏唯美,胡莺莺看着画上自己拿拳头砸刘二成,忍不住也笑了。 刘二成这么一回来,全家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尤其是糕糕与豆哥儿,好久未见过爹爹了,也是想的慌。 原本胡莺莺想着自己坐月子期间也没怎么管教俩孩子的学习,等刘二成回来就可以好好管教一番了,可谁知道糕糕与豆哥儿累的吭哧啃吃的把自己在爹爹不在之时写的文章和字全部翻出来了,堆满了一桌子! 「爹爹不在,娘又要生三弟,坐月子,我与二弟便自行练习写文章,练字,有的请先生看过,有的则是留着爹爹点评。」 爹爹不在,他们两个怕让娘操心,反倒更努力了些。 刘二成翻了翻那些字,不由得赞许:「糕糕,豆哥儿,你们两个都是乖孩子,爹给你们也带了许多礼物,你们可去看看喜不喜欢。」 可谁知道,糕糕与豆哥儿根本不要。 「我就想跟爹还有娘在一起!爹,晚上咱们四人一起睡吧?三弟还小,让他与乳母睡!」豆哥儿还小,单纯地说出这番话。 胡莺莺忍着笑,刘二成肯定不愿意。 好说歹说商议了半天,糕糕跟豆哥儿这才恋恋不舍地去看自己的礼物。 刘二成把门一关,顺势搂住了胡莺莺。 「瘦了。」她身上的肉少了许多。 胡莺莺也不想把先前那些龃龉告诉他,只说是孩子都生了瘦了也正常,何况瘦了不是更好吗? 刘二成捏着她下巴:「我尝尝瘦了的莺莺是何滋味。」 唇舌辗转,两人难分难舍,只是终究得顾及胡莺莺才出了月子不久,需要克制一番。 胡莺莺如何不知道男人在那方面不好忍? 两人又分离这么久,刘二成肯定忍得很是辛苦了。 她心里爱他,疼惜他,忍不住生出一个想法,刘二成却不愿意。 他舍不得,两人纠缠半天,最终他屈服了。 这一日吃晚饭,是一大家子一起吃,夏氏觉得奇怪:「莺莺你脸颊怎的红了一片?」 胡莺莺还不知道该说啥,刘二成应声了:「喝水烫的。」 好吧!胡莺莺赶紧装傻,什么也不说了! 刘家人口单薄,刘二成没有妾室,除了自己的三个孩子,就是另外养了娇娇和大宝,日子倒是也顺心。 因着娇娇何大宝是刘大成的孩子,胡莺莺也不便插手管教,便把一应日常用度给安排好了,其他的交给夏氏管教。 夏氏年纪上来了,多少也有些挂念另外两个儿子,便对娇娇和大宝也比较上心。 如今是在京城,娇娇住了几个月便觉得这世界太大了! 她求了二叔给自己改名,就跟着糕糕的大名刘宜安,她叫刘宜娇,大宝的名字则是跟着豆哥儿的名字喊。 在刘府待久了,娇娇也明白了一件事,这儿遍地是金,但若想弄到自己口袋里,那是不容易的。 第81章 她现在所求也不多,只希望能在合适的年纪借着二叔的身份地位嫁个还不错的人家,那样也对得起自己大老远从乡下跑到京城的辛苦。 另外,娇娇当然也希望大宝能出息了,毕竟大宝算是自己正儿八经的娘家弟兄,若是大宝出息了,自己才能有靠头。 娇娇的这些心思,胡莺莺没仔细考量,她也是有打算的,如今自己生了三个孩子也不想再生了,娇娇与大宝养在自家,再如何也要比亲戚强吧? 娇娇的亲事上她也是要上心的,这样将来娇娇与糕糕姐妹之间也能互相帮衬。 京城这种地方,一个人单打独斗,还真的很危险。 刘二成从江南回来之后皇上给了他十日休整,连着十日刘家闭门谢客。 刘二成也实在是累,不想去与旁人在来往,反正有要事的时候再联络就是了。 至于胡莺莺,她忙着看管小儿子,又要陪刘二成,自然也没有时间见客。 林氏与崔氏来了一次笑她忙的陀螺似的,也就暂且不来了。 萧秋水倒是被惹怒了,直言她多大的人了还儿女情长。 胡莺莺自觉与萧秋水关系也不错,干脆就承认了。 「我没多大出息,就是喜欢儿女情长这也没办法呀!」 萧秋水负气走了,一连俩月没再来。 转眼到了胡莺莺的生辰了,不知不觉,竟然就三十岁了,刘二成打算给她大办一场,胡莺莺觉得我没那必要。 但她身为诰命夫人,人情来往方面确实也需要办一下子,便吩咐了人去准备。 三十岁是个重要的年纪。 胡莺莺坐在镜子跟前,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一盒子一盒子俱是昂贵的首饰,熠熠生辉,漂亮的让人爱不释手。 曾经在乡下时,刘二成说将来要给她买一屋子的首饰,如今真的买来了。 她的库房里堆得满满当当的,偶尔想起了一次进去找东西,自己都吓到了。 她如今可真有钱,相公也依然爱她如旧,儿女双全,也都可爱乖巧,若说人到三十有什么遗憾,那便是遗憾岁月的匆匆吧。 虽说人还是漂亮的,但已然没有那种青嫩之感了,她坐在这个位置上,也该有端庄肃穆之气。 胡莺莺伸手挑选了一支簪子,云儿仔细地给她戴上,她又想起了张氏。 一恍好些年没见了,这山高水远的,不知道张氏如何了? 先前寄去的几封信,这俩月也没收到回应,胡莺莺有些焦灼,心里头想着还是得催人去打听打听。 张氏疼她爱她,她不能不担忧。 寿宴办的很是热闹,宴请的人也不多,都是素来胡莺莺交好之人,家里请了戏班子,丝竹管弦声声入耳,刘家的厨子手艺也极好,一整日都是欢声笑语,倒是快活得很。 糕糕亲自做了一双鞋子给她娘,豆哥儿则是画了不少功夫作了一首诗工整地写下来送给娘亲。 娇娇与大宝也乖顺地送了礼物给自己的二婶,甚至刘梅花也带了梦姐儿前来道贺。 胡莺莺破例喝了不少酒,掌灯之后再支撑不住,被刘二成抱着回了房。 丫鬟服侍她熟悉一番,屋子里便只剩了他们两个。 胡莺莺酒醉之后更是宛如小孩子一般,她也忘了自己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攀着刘二成得脖颈:「你可都还未送我礼物呢!」 刘二成抱着她,亲了又亲,胡莺莺一巴掌推开他,故意撒娇:「礼物呢?」 「礼物尚未做好,你得再等两日。」 胡莺莺哼了两声,但又笑了:「你还能送我什么?新打的首饰?江南的丝绸?皇上的嘉赏?这些啊,我都有了。」 她跟他在一起之后寻常人想有的,她都有了,还真想不到能送什么。 末了,胡莺莺抱着他闭着眼,迷迷糊糊:「我什么都有了,就这样就很好了,二成,我好喜欢你呀!」 刘二成轻轻一笑,他捏捏她的小鼻子,等到那礼物做好了,她肯定还是很喜欢的! 刘二成是从前与胡莺莺闲聊的时候听她提起来一种车,自己骑在上面用脚蹬着就可以往前跑,比马车轻便了许多。 他找了好几个工匠,大致说了下胡莺莺描述的东西,那些工匠反复地试验,做废了好几十辆车,终于差不多要成功了。 这车子是木头做的,车链子倒是铁的,两只轮子,人骑在上面就可以跑,但这车子也不好控制,寻常人骑上是会倒的。 胡莺莺生辰过了两日之后,刘二成喊她起来在花园子里散散步。 「我让人移栽了些花,你去瞧瞧。」 胡莺莺喜欢花,听到这话心里高兴得很,立即就随着刘二成一道去花园子里。 第82章 刘家花园子大,种了各种树木,刘二成也喜欢这样让胡莺莺高兴,反正这是自己得家,胡莺莺怎么高兴怎么来。 花园子里新栽了一大丛冬青,但这个品种的冬青与其他品种的又不一样,叶子形状好看的很,个儿长得也高,胡莺莺走过去好奇地摸了摸:「这是从哪里移栽来的呀?」 刘二成笑:「你扒开来看。」 胡莺莺扒开一瞧,就见那叶子底下竟然藏着东西! 她拉出来一看,竟然是一辆自行车模样的东西! 只是与她曾经见过的自行车不一样,这车子是全木头做的,只有车链子处才是铁制的,她张张嘴,心里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 半晌,她才语无伦次地抱住刘二成:「相公!你真好!」 见她这么高兴,刘二成也满足了,胡莺莺是会骑自行车的,只是如今穿的裙子到脚踝处,根本不好骑,但胡莺莺实在是激动,撩起裙子就骑上去,她骑着自行车在花园子里一圈又一圈,许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本朝人讲究女子典雅,一举一动都要温柔,可刘二成对胡莺莺完全没这样的要求,胡莺莺原本就觉得没啥特别好玩的消遣,这下子有了自行车,每天都要骑一会儿。 府上没人管她,她玩的可是尽兴。 只是这自行车还是不够顺滑轻便,胡莺莺又叫来木匠,一起研究了一番,改进了不少地方。 这样,家里连着多出来好几辆自行车,胡莺莺便让下人们也开始学习自行车。 如今的交通方式实在有限,有钱人坐轿子,马车,骑马,没钱的人呢基本都是靠走,府里下人们去哪里自然也都是靠走,有急事的时间那就是靠快走,或者跑步。 这下有了自行车,出行真是方便。 原本有胆小怕事的不敢学,但见了学会的人去哪里都这么方便,也都跃跃欲试,没多久刘家的下人除了脑子特别笨得基本都学会了。 就连刘德忠年纪这么大,都也学会了骑自行车,倒是夏氏腰疼,不敢轻易尝试。 这段时间,街上的人时不时能看到些奇怪的事情,一个人骑在一个木头做的东西上,脚一蹬,跑的很快,人跑起来都追不上。 略一打听,便知道这是刘家的下人们,这东西呢是叫做自行车,说是刘家夫人发明的。 一时间,好多人眼馋起来,大家走路也实在是走得够了! 胡莺莺的自行车流行起来,有的女子认为骑自行车有碍观瞻,坚持步行,可瞧见人家骑自行车的冲她一笑,跑的飞快,忍不住又嫉妒。 自行车的事儿很快被皇上也知道了,他看着一个侍卫骑着自行车跑的飞快,忍不住鼓掌:「哈哈哈哈,妙!实在是妙!」 这东西值得全国推广,简直是造福全民! 皇上特意着人大力推广自行车,简直等于鼓励人骑自行车。 胡莺莺见皇上也鼓励,干脆自己出资举办自行车大赛,不少人都踊跃参加,甚至有其他地方的人也慕名而来。 萧秋水原本打了主意不再与胡莺莺接触,可见她弄了个什么自行车,搞得如火如荼,没忍住又来找她。 「这车子当真好玩?」萧秋水依旧存疑。 胡莺莺点头:「当然好玩,不信你骑上去试试。」 「我不敢。」 「我来帮你,你别怕!」 胡莺莺扶着萧秋水,教她骑自行车,她身上淡淡得甜香味传来,萧秋水没忍住浅浅一笑。 她发现胡莺莺这个人简直就是有魔力,明明发誓不再与她接近了,可如今却又忍不住。 忙碌了一上午,萧秋水竟然真的学会了骑自行车,但也累得不轻,胡莺莺让下人端了茶水过来,两人坐着吃茶。 萧秋水看着她轻松自如的样子,沉默了一会说道:「你生辰我还未送你礼物。」 想起了自己生辰日胡莺莺是送了她一套书的,萧秋水一直记得。 胡莺莺倒是不介意:「都过去了,我不是那种计较的人。」 「那若是你家刘大人忘记送你礼物了,你也会不计较么?」 胡莺莺吃了一口绿豆糕,笑:「那自然不行,他不一样。」 萧秋水低着头没说话,好一会才道:「我要送你的礼物,大约等会就到了。」 她这一说,胡莺莺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 果然,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外头就来人了,丫鬟说是来了一群人。 胡莺莺赶紧站起来,才走到门口就瞧见一群人站在那里,为首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穿着寻常的黑色棉布衫子,正在四下里看。 她身后跟着的几人,胡莺莺也十分熟悉。 张氏抬头到处看,终于看到了自己的闺女,她瞬间犹如被定住了一样。 第83章 胡莺莺快步上去:「娘!」 张氏喜欢的握住她手:「莺莺!娘想死你了!」 胡莺莺眼泪忍不住掉下来,要去抱张氏,可谁知道张氏不肯抱她。 「你身上这衣裳瞧着就漂亮的很,我还几日没洗澡了,不能抱……」 胡莺莺哪里顾得了这些,还是一把抱住她,哭了好一会。 「娘,我想您!真的想您!一连数月没有信,我派了好些人去打听,只差自己回去了!」 胡莺莺埋藏在心里的伤心和难过一股脑地发泄出来,张氏摸摸她脑袋:「我们早就打算来京城看望你们,只是中间回老家住了两个月,你的信约莫是送到了县城,故而没能收到。莺莺莫要哭了,娘这不是来了吗?」 是的,一家子团聚了,也没什么可哭了。 胡莺莺擦了眼泪,赶紧招待大伙儿进屋子。 胡来跟在后头四下看了一圈,触及萧秋水的目光时似乎有些害怕,赶紧转头了。 萧秋水也没多留,毕竟胡莺莺一家子团聚,她在这里做不了什么。 张氏一来,夏氏也很高兴,俩人是亲家,原本关系就好,如今凑到一起更是说不完的话。 刘家地方大,胡莺莺立即让人给安排了娘家人住的地方,胡来跟自己媳妇带着孩子处处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如今这般发达了。 胡来主动对胡莺莺保证:「妹子,从前是哥哥不好,但哥哥早就改了的,如今也踏实能干,不信你问你嫂嫂。」 旁边胡来的媳妇也点头,但又纠正自己男人:「喊啥妹子?这也是你能喊得?咱们妹子是诰命夫人,你得喊刘夫人!」 胡莺莺噗嗤笑了:「一家子哪里来那么多讲究?这些年来我在京城离得远,只能靠你们照顾咱娘,多有辛苦。」 胡来夫妇俩连连摇头:「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应该的!」 张氏对胡莺莺如今的生活也十分满意,瞧着糕糕与豆哥儿以及小小的景瑜,心里头爱的不行。 糕糕乖巧,也追着张氏不住地喊姥姥,家里添了不少欢声笑语。 张氏是很疼胡莺莺的孩子的,她才来没几日,就亲手给糕糕以及豆哥儿做袜子鞋子,其实家里的衣裳等物都有专门的绣娘在做,手艺也极好,可张氏说了:「姥姥做的东西跟其他人做的可不一样,那是辟邪的!」 胡来如今也的确是改邪归正了,做啥事都很靠谱,也喜欢小孩子,糕糕与豆哥儿便舅舅长舅舅短地跟着他。 因为自小在京城长大,糕糕跟豆哥儿玩的东西跟乡下都不太一样,胡来给他们弄了许多新奇玩意儿。 娇娇和大宝在旁边看着也眼馋,他们也想玩。 可胡来就不愿意了,他是非常讨厌刘大成两口子的,更不喜欢他们的孩子。 原先在老家时,胡来种的菜就被大宝拔掉过,这会儿他能不发脾气已经算好的了,哪里会带着娇娇和大宝玩? 「糕糕,豆哥儿,舅舅是你们两个的舅舅,旁人我可管不着!」 胡莺莺忙刘二成也忙,哪里注意得到胡来这般也就刘德忠瞧见了,可胡来是客人,且胡来说的也没错,他还能咋办? 大宝跑到自己爷爷跟前哭诉胡来舅舅不带他玩,刘德忠只能说:「那谁让你自己家的舅舅死光了呢?」 再者,当初兰娘她哥也不是啥好东西,提起来刘德忠也有些生气呢。 大宝自觉受了委屈,又去找自己姐姐,娇娇隐忍地劝他,如今是寄人篱下,这点子委屈还是得咽下去的。 可是等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咽不下去。 娇娇托人给三婶招娣寄信,告诉她二婶的娘家人都来京城了,吃香喝辣好不自在,她想了招娣那性子看了这信定然要来京城的。 不止如此,娇娇也不愿意再坐以待毙了,她没爹没娘,若是自己不想法子,以后要受的委屈更多。 其实刘二成意思是让丈母娘一家子在京城留下,家里也养得起。 这样胡莺莺也免受思念之苦。 但最终张氏还是拒绝了。 她是觉得在京城挺好的,但哪有丈母娘在女婿家长住的道理啊? 胡家人一商议,决定可以留在京城,但还是自己寻个买卖做做,单独立哥门户。 这样也是皆大欢喜。 胡家人很快就搬出去了,胡莺莺想了想也没强行留他们,反正张氏能留在京城,她照顾起来也方便,时不时让丫鬟送个东西过去都不是难事儿。 但是近来,胡莺莺觉得很奇怪。 她这人一向爱睡懒觉,家里没有请安的习惯,她不用给夏氏请安,糕糕跟豆哥儿也不用给她请安,但娇娇却日日带着大宝等在她房门口。 第84章 胡莺莺没觉得好,倒是觉得很困扰,吩咐下去让人告诉娇娇不用来请安,可娇娇依旧日日等到门外。 刘二成每晚都忙到深夜才睡觉,胡莺莺又想陪他说话,睡觉是不可能早睡的,就想第二日起来晚一点,这下有人等在外面,根本睡不踏实。 若这孩子是糕糕,她还能直说几句,可这是大嫂留下的孩子,她多说几句说不准孩子就有心理阴影了。 胡莺莺忍着困意起来,梳洗打扮,娇娇与大宝进来给她请安。 「二婶早安,这是侄女起早给二婶煮的银耳羹。」娇娇恭顺地走过来。 胡莺莺困的想吐,但面对小孩子,她只能笑笑。 「娇娇有心了,我尝尝。」 她只想睡觉,哪里想吃银耳羹?随手从梳妆台上拿了一把玉梳子递给娇娇:「你一个女孩儿家,拿回去留着梳头。」 娇娇内心狂喜,她知道,二婶桌上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如此反复,娇娇竟然治好了胡莺莺睡懒觉的毛病。 胡莺莺渐渐也觉得娇娇其实有跟糕糕不同的地方,糕糕日常就是看书,学习女红等事儿,娇娇却把精力大多放在了学习厨艺以及规矩这方面。 因为胡莺莺在行走坐卧方面并没有太过在意,教给糕糕的也不多,更没有如何强制糕糕做个淑女,也一向不在意这些,糕糕便有些放飞,跟那些礼仪至上的家庭出来的小姐们还是不一样的。 但娇娇却不同,咖喱有教习得师傅,她学的刻苦,一举一动越来越刻板,差点把胡莺莺眼珠子都要吓掉了。 不仅如此,娇娇开始劝糕糕。 「你我都是刘家女,出门在外关乎的是刘家的声誉,切不可莽撞,否则二叔二婶辛苦打下的江山岂不是白费了?」 糕糕从小就自由自在,哪里被人这样说教过? 她虽然大部分时间很和气,被人这样反复说了几次,心中也有气。 「娇娇,你我各有千秋,有各自的活法,没必要干涉对方。」 娇娇依旧苦口相劝:「你我岂能只顾着自己?二叔二婶辛苦至今,我们要为刘家挣脸面。」 糕糕懒得理她,喊了丫鬟便要出门。 她出门也随意的很,有时候自己穿着男孩儿得衣裳骑着自行车就出去了,若是穿着女孩儿衣裳才会坐马车。 糕糕今日穿了一身桃红色的裙子,上面绣着合欢花,瞧着甜美的很。 她神色不是很快,丫鬟轻声劝导:「小姐您何必与她置气?再如何说您才是老爷夫人正经的女儿,是咱们刘家正经的小姐,她就是礼数再如何了周全,也不过是徒劳。」 糕糕根本没听进去,她是觉得娇娇有些烦人,但也没到那种让她忧心的地步。 她这是为了肖正言。 前些日子肖正言说是替人办事,到如今都还没消息,糕糕心里闹的慌。 自打孙府出事,肖正言处境更为艰难,离开了孙府的庇佑,在京城也如浮萍,糕糕私房钱不少,偷偷塞了些给他,他却说什么都不要,前些日子不知道怎的搭上了庄王府,要替庄王之子办一件事。 肖正言如今住在城东的一处巷子里头,地处偏僻,人烟稀少。 糕糕让丫鬟去敲门,半日没有人开门,她不相信,又自己去敲门,依旧是没有人开门。 估摸着人还是没回来,糕糕心里失落,只得返程。 她回去之后倒是没注意有人盯上了她。 娇娇的丫鬟溜回去就说了起来:「奴婢打听了,大小姐时常出门去找一个男的,那男的姓肖,住在一个相当偏僻的地方。」 娇娇蹭的站起来:「不会是跟人家不清不楚吧?」 糕糕这个年纪,若是有两情相悦之人也正常,但若是私底下跟一个江湖上的小厮乱来,想必二婶二叔再开明也是非常不能接受的。 这段时间糕糕时不时就去找肖正言,次次都落空,却被娇娇全部都盯着了。 她在心里暗暗高兴,糕糕若是真做出来那等伤风败俗之事,对她的处境帮助就太多了。 这一日难得刘二成没有晚归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 糕糕神不在焉,丫鬟耳语了几句,她脸上现出惊喜,匆匆吃了几口赶紧回房打扮一番。 等一切弄好,糕糕匆匆往家里后门跑去。 夜色渐浓,只有后门处一盏灯在发着微弱的光芒,那灯下面站着个清瘦少年,肩膀上背着个包袱,孤孤单单一个人,看着让人好不心酸! 糕糕眼睛一热,撒手朝他跑去:「正言哥哥!」 肖正言原本满腹心事,在看清楚是她时也立即笑了出来,清俊少年,并未因衣衫破旧而敛了锋芒。 他没忍住胸腔里的暖意,握住糕糕的手:「小糕糕,你还好吗?」 第85章 糕糕脸蛋儿依旧白嫩漂亮,通身穿着又是一件他没见过的裙子,她爹娘一向爱她,她自然没有受苦。 而肖正言,风餐露宿,面颊上不知道什么原因还留下一道浅浅得痕迹。 糕糕忍不住哭,反握住他的手:「正言哥哥,我去求我爹,他一向惜才,人有热心肠,一定愿意帮你的。」 那样他也就不用这样拿命去搏前程了。 肖正言轻轻一笑:「不行的,我会靠自己来拼一个未来的。」 那样的他,才能足以与糕糕匹配。 天彻底黑下来,四周都很静谧,小虫子的声音细细的,糕糕大胆地抬头:「正言哥哥,你抱抱我。」 肖正言心里一震,他如何不想抱?可他如今握住她的手已经是逾越了,更何谈抱她? 「糕糕,你等我……」他艰难地开口。 糕糕倔强:「我不等!我就要现在!」 肖正言没说话,胳膊僵硬的一点也不敢动。 这会儿娇娇正安排丫鬟再做事情,没一会便有人气喘吁吁来喊:「大人!夫人!不好了!花园子里失火了!就在后门那里!」 走水了是很危险的事情,一大家子立即朝后门赶去,可大家没瞧见什么走水的情景,却发现了糕糕! 夏氏一愣,急了:「糕糕你在做什么!」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跟男的在自家后门站那么近,还握着彼此的手,这不就是偷情吗! 夏氏还是很传统的人,自然不接受,张口就喊了出来。 娇娇也上去:「糕糕,快回来!」 糕糕也惊住了,肖正言赶紧放开她,继而跪在了刘二成与胡莺莺跟前。 「晚生见过刘大人,刘夫人。」 要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胡莺莺与刘二成都没说话,自家女儿才十多岁,就被这臭小子拐走了,若是换了脾气不好的旁人,只怕就要上手打了。 肖正言语气恳切:「刘大人,刘夫人,晚生……原是孙茂公子的伴读,于一次聚会上结识了刘小姐,晚生自知身份低微,但……情不知所起,但一往而深。晚生自知罪该万死,但糕糕无罪,还望刘大人刘夫人莫要责怪糕糕,一切的罪责都是晚生的。」 他抬起头来,一张年轻的脸庞上也并没有多少惧意:「晚生自打与糕糕结识,便想过今日,哪怕大人要了晚生的命,晚生也心甘情愿!若是大人肯留晚生一条命,晚生自有一天会拿功名与家业,跪在糕糕跟前求亲!」 糕糕眼泪哗啦啦地掉,她也跪下:「爹,娘,是糕糕缠着他,是糕糕喜欢他,此事与他无关!」 刘二成心中之气渐渐消散,把肖正言叫到了自己书房。 而糕糕很是恐慌,她其实都明白,她爹哪里就是那种温润如玉的人?那样的人能走到现在吗? 朝廷大臣,哪一个不是杀人不见血的? 最可怕的是,她都不知道她爹会如何责罚肖正言。 糕糕被胡莺莺带到了自己房中,担心的一直哭一直哭。 胡莺莺叹气,给她擦擦眼泪:「你知道自己几岁吗?」 糕糕抽抽嗒嗒:「十三岁。」 「那你做的对吗?」 糕糕实诚地说:「不对,娘,可是糕糕没忍住,糕糕是真的喜欢他……」 她越哭越伤心,胡莺莺原本还想管教她一番,可是忽然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曾经她暗恋刘二成的事情。 那时候的自己,也曾这样无望地哭泣过吧? 以为两个人很遥远,以为自己肯定没机会了,以为那些隐藏的感情终究没有地方可以放置…… 酸涩无助的爱,看起来那么可怜。 糕糕还在掉眼泪:「娘,您不会理解的,爹爹喜欢您,把您捧在手心里,事事以您为先,可是糕糕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却没办法与他在一起……谁让我爹是朝中大臣?谁让我娘是诰命夫人?你们肯定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胡莺莺把她搂到怀里:「糕糕,娘都懂得,其实娘跟你爹也不是一开始就在一起的呀,那时候娘也很小,娘喜欢你爹,你爹却不知道娘是谁,那时候娘也是跟你一样常常伤心……」 她母女俩说了好一会的话,这会儿刘二成正在书房里跟肖正言说话。 肖正言瘦弱的腰板儿挺得很直。 刘二成反倒笑了:「说说看,你是如何打算的?」 年轻人说些空话的也太多了,太多年轻男子给女孩儿许下诺言,一晃就也消失了。 比如孙茂不就是一个吗? 肖正言明白刘二成的看法,他不卑不亢地说道:「晚辈结交了庄王府之子,此次是前去西北搜集杨副将军犯罪的证据,若是事成,晚辈便有了机会与庄公子一起读书,晚辈不才,但考取功名也是有希望的。」 第86章 他句句真诚,没有丝毫隐瞒。 刘二成眸子一紧:「忽然如此,你该知道,杨副将军是极其残忍之人,你入西北简直等于狼入虎口,还想拿到证据?」 肖正言坦荡地看着他:「刘大人,晚辈的确拿到了证据,若是大人需要,晚辈自可拿出来。」 刘二成此时怎么还能不知道肖正言的确并非虎狼之辈。 他有勇有谋,只是出身不好罢了。 「起来,写下你的名字。」 肖正言听了这话,站起来走过去,刘二成的书案上是堆积如山的公文,他丝毫不惧,铺开一张纸,拿起笔龙凤舞地写下来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还稍显稚嫩,但绝对飘逸,再练几年便是一副好字。 瞧见这字,刘二成觉得眼熟,肖正言解释自己便是许多年前他们夫妇救下来的那个小孩。 原来如此,刘二成此时也倒是觉得世上的缘分不可说。 他答应了肖正言给他机会,也尊重他的选择。 「庄王是个不错的人,但往后该如何选择,还是要靠你自己。」 肖正言很意外,糕糕的父母竟然这般放过了自己。 他心中感动至深,发誓要好好奋斗。 这事儿没给糕糕带来什么影响,反倒让她与肖正言见面更方便了。 如今肖正言虽然不方便出入刘家太多次,但偶尔带着东西来拜访刘二成便也能顺便见着糕糕,两人都很珍惜这样的时光。 这跟娇娇的计划不一样,她没想到二叔二婶这般宠爱糕糕,就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容忍。 看来亲生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女子在这世上实在是不容易,娇娇便没再指望胡莺莺如何,她想着法子跟着胡莺莺出门去见客,处处作出一副大方得体的样子,倒是也结识了不少高门大户的小姐们。 因为刘二成在朝中正红,那些人待娇娇倒是也客气。 京城贵公子哥儿遍地都是,娇娇很快便认识了个马公子,此人门第与刘家比不算优异,但其父也是正经科举为官的,且这马公子又是正经嫡出之子,很会说话,娇娇一片芳心暗许,只巴不得也像糕糕一般早早地得了长辈同意。 娇娇与马公子略微说几次话,小儿女之间爱美渐生,终于马公子趁着无人之处拉了一把娇娇。 「刘小姐当心脚下。」 娇娇脸上飞了一片红云,抿嘴一笑:「多谢马公子。」 他俩一来一往,这么地见了几次,马公子便隐约表明了心迹。 「我早已慕名,刘家小姐貌美如花,心中总想着若是往后有幸……」 娇娇娇羞到了极点,马公子递给她一枚玉佩:「刘妹妹,这是马某自小戴在身上的,若是你不嫌弃……」 两人忸怩着,娇娇收下了玉佩。 自此开始,两人你来我往,不是玉佩香囊就是袜子汗巾,你送我我送你,娇娇心里高兴极了。 她将来嫁给马公子这样的人,一辈子也可以了。 想想糕糕的那个肖正言,穷小子一个,娇娇觉得自己眼光好多了。 平日在府上,娇娇也会无意中提到这些。 「咱们刘家,岂能与那些平民之家相比?」 糕糕听见了便会皱眉:「爹与娘也是从小地方来的,如何了到了咱们这里便要瞧不起小地方的人了呢?」 娇娇笑着挽住她胳膊:「今时不同往日,糕糕,咱们这种身份得姑娘,嫁人还是要看清楚家世的。」 糕糕拿开她胳膊,两人相处的时间越久,糕糕就越发感受到了娇娇与自己不同的地方,她看不上这些东西。 「我去见爹爹了。」糕糕要走。 她这些日子躲在家里不出门,便是在苦练绣技,为的也是将来给自己做嫁妆时憋什么都不会。 正言哥哥为自己努力,她也要有所准备。 贴身丫鬟提醒道:「小姐,堂小姐近来好似与马家公子走的极近,想必她说的高门大户,指的便是这马公子了……」 糕糕根本不在意:「就是再好的男子又如何?我正言哥哥才是最好的!」 她主仆两个一边说话一边经过一处亭子,亭子里站着个年轻男子,瞧见糕糕时眼睛瞪得好大。 「这位是?」 身边的小厮说道:「公子,这应当是刘家的小姐。」 马公子一愣:「你胡说!刘家的小姐我又不是没见过,她送了我那么多香囊和汗巾……」 忽然,他反应过来了。 怪道人人都说刘家大小姐生的沉鱼落雁,而他一直都很怀疑那些人的眼光。 在他看来,刘家小姐生的顶多算清秀,从来也没觉得是惊人之姿。 第87章 方才那位才是真的沉鱼落雁! 马公子内心一阵焦灼,身后娇娇带人来了,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娇羞地看着马公子:「不知今日马公子怎的到刘家了?」 她四下看了一圈,心想平时约着见面都在外头,这回马公子也太不谨慎了! 可谁知道马公子寒着脸:「方才我瞧见一位生的万分惊艳的女子,也有人喊她刘小姐,据说刘大人可只有一位女儿,所以,还得你解释一番,这是怎么回事?」 娇娇怔住了:「 这个……有关系吗?」 马公子心里大致也明白了,一股气涌上来:「当然重要!非常重要!所以,你是刘大人的亲女儿吗?」 娇娇不敢相信,看着他:「你在生什么气?马公子,你说你看中的是我的人,说我性格好,生的漂亮,你……」 马公子闭了闭眼:「你疯了吗!你敢骗我!你不是刘家的女儿?那你是谁?为何以刘小姐自居?」 他辛辛苦苦是想与刘大人的亲女儿结亲,只要成为刘大人的女婿,前途不可限量! 可眼前的是个什么东西? 娇娇心里都空了:「我也姓刘,我是刘大人的侄女,我是刘小姐。但这些重要吗?你喜欢的是我这个人!」 她没忍住抓马公子的衣袖,想到两人抱也抱了亲夜亲了,难道马公子还想耍赖? 马公子却猛地甩开她:「你算是哪门子的刘小姐!」 他拂袖而去,娇娇觉得心都要碎了,追上去抓住他袖子:「不,你说过……」 马公子非常不耐烦:「我说过什么了!我那是骗你的!我告诉你吧,我喜欢的是真正得刘小姐,刘大人亲生的闺女!懂了吗?」 娇娇被他这么一弄,直接摔倒在地,眼泪瞬间掉了。 这么久以来,付出的一切都是假的? 原来家世才是最重要的? 她不敢相信事实,跑去夏氏那里嚎啕大哭。 「奶奶!孙女与马公子原本是两情相悦,可不知道为何糕糕要来插一脚,她勾走了马公子,孙女的脸还往哪里放!孙女不如一死了之!」 夏氏气的手都抖了。 其实一开始她是不支持糕糕与肖正言一事的,奈何儿子媳妇支持,她也无话可说。 按照夏氏的想法,自家好不容易混出来了,哪里还有下嫁一说? 糕糕自打出生就该是享福的,将来也不能吃苦,嫁给肖正言这样的人,只怕少不了苦吃! 这样就算了,如今娇娇竟然也与人私定了终身,还闹出来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娇娇哭了半天,夏氏头皮发麻,干脆让人喊了胡莺莺与糕糕。 糕糕只觉得奇怪:「我都不知道你说的马公子是谁,如何勾搭?」 娇娇眼睛红肿:「可他的确因为见了你之后才要抛弃我!在见你之前,他对我很好,这肯定是你从中做了手脚!」 这话着实让胡莺莺头疼。 「娇娇,其他的不说,你可知道马家是什么人家?」 娇娇摇头。 胡莺莺叹息:「马大人做官十几年,从未有过升迁,他宠妾灭妻人人皆知,四处巴结逢迎,这样的人家,嫁过去会有好日子吗?我明白你无父无母,想为自己挣一个前程,但那也要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娇娇不敢相信:「二婶,马公子说了,他家家风淳正,定然不是这样的人!」 娇娇这事儿,很明显是那马公子为了攀附刘家故意接近他,却搞错了对象,以为她就是刘大人的亲生女儿。 夏氏见娇娇咬死了是糕糕夺走了马公子,嫌弃地吐了一口唾沫:「你难道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就你那张脸,姓马的一见糕糕就要对你这样,你还觉得他是什么好人?」 娇娇脸色发白,她确实比如糕糕漂亮,但平时大家都是安慰她鼓励她,谁这样说过? 胡莺莺叹口气:「你既然在我这里长大我也没想过亏待你,糕糕是我亲女儿,但我也会为你打算的,我刘家如今虽说不是那顶级的富贵,但也不差,你的婚姻大事,我还能不为你考虑吗?」 娇娇咬唇:「二婶当真这样想?」 胡莺莺摇摇头:「你竟然如此不信我?我若是想苛待你,有一百种法子把你赶出去,可我赶你出去了吗?你好好地在家里待着,吃喝用度,没有人为难你,但我也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再攀扯糕糕我也是不会再容忍你。」 这让娇娇害怕了,赶紧说道:「二婶,我都听您的!」 夏氏皱眉,她现在真是后悔收养这个丫头。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与那个马公子到底有过什么?」 娇娇一阵慌乱,赶紧说道:「我们……什么都没有。」 第88章 胡莺莺也没有再追问,这些事情终究是女孩儿自己的造化,她说的再多也是没用的。 但马家一事她还是上心了。 娇娇无论如何是刘家的人,马家的儿子敢对刘家下手,胆儿未眠也太肥了些。 马夫人作为礼部六品官的夫人,难得能见到胡莺莺,这一日两人恰好在昌和公主的家宴上碰着了。 其实马夫人早就知道自己儿子勾搭刘小姐结构搞错了对象一事,但她也知道胡莺莺虽然地位高但性子好,甚少对人发脾气,因此以为这事儿就这般就过去了。 可谁知道马夫人对胡莺莺行礼,胡莺莺却只偏头与旁边的崔氏说话。 她新涂的指甲鲜艳漂亮,崔氏不住声地夸赞:「你惯常在这方面厉害,这颜色我喜欢,回头再去你那里顺一些。」 胡莺莺弯唇一笑:「这个简单,回头我把方子写了给你。」 崔氏低声道:「你那里方子可真多,近来宫里有娘娘问你要方子么?听闻皇上得了几个美人儿,各宫娘娘又着急起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都忘了还弯着身子的马夫人。 马夫人额上汗涔涔,身子僵硬,几乎摔倒。 更好笑的事,旁边那么多人,大家都当看不见,官场,后花园,哪里不是这样? 马夫人咬牙:「刘夫人……」 胡莺莺这才抬抬眼皮:「马夫人客气了,请做吧。」 马夫人心中恐慌,整个宴席上都没吃好,回到家便说了此事。 她儿子马涛怒起来:「肯定是刘宜娇那个贱蹄子在外说了什么!看我不找机会教训她!」 马夫人赶紧拦住他:「祖宗,你且给我消停些吧!你若是再乱来,你爹爹的职位都不保了!」 马涛不怕,他觉得自家爹爹得乌纱帽是正经考来的,那个刘大人就这么能耐? 就算是不能去教训刘宜娇,他也有的是法子。 因为马涛经常到处玩乐,偶尔喝多了酒,胡话便多了起来。 「就那个刘家的……刘小姐!我小嘴都亲过!又算什么啊?老子都看不上!」 这话传得多了,什么版本都有,还有人说是刘二成与胡莺莺的亲生闺女刘宜安跟马涛有过什么,这些肮脏的话传到胡莺莺耳朵里时都已经很晚了。 京城不少贵公子哥儿都知道了,不少人当成笑话。 胡莺莺简直气坏了!那个马夫人就这般不懂得收敛? 她把这事儿与刘二成一说,刘二成倒是觉得都是小事。 「我会处置的。」 原本胡莺莺还想着找个机会再警告马夫人一番的,岂料还没两日,马大人被贬了。 十多年未曾升迁之人,多少存在浑水摸鱼的心态,加之宠妾灭妻,随意找个借口都能打发了。 马大忍被贬之时还很懵逼,得知是刘大人授意,一时不忿去找刘二成。 他看着那个年轻却颇有城府的男人高高在上低瞥了自己两眼。 「马大人官场装糊涂可以,家里可不能糊涂了。」 马大人噎住了,他原本还想来声讨两句,但瞧见刘二成一个眼神,就有些瑟缩了。 等回到家,马大人终于知道了是这么回事,简直气不打一出来,狠狠训斥了马夫人一通,又用鞭子抽了马涛一顿,接着把马涛捆起来,一起去刘家谢罪。 可惜,刘家不给开门,马涛只得在大门口一遍遍道歉。 这事儿闹得挺大,算是挽回了刘家的名声,都道是马涛自作孽,刘家姑娘清清白白,岂会与他乱搞? 刘二成原本对娇娇与大宝是丝毫不管得,他跟他大哥之间都不见得关系多好,所以心里头觉得没让俩孩子流离失所已经很好了。 可是这回的事情,刘二成管了。 他把娇娇与大宝叫道一起,严肃说了一通,娇娇难堪的很,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京城人心险恶,是比老家复杂更多。 如此以来,流言蜚语终究是消散了,但知道内情的人还是有的。 特别是想跟刘家结亲的人,拼了命也要打听出内情。 有的人原本是想着攀不上刘宜安,娶了刘宜娇也不错,可是一打听到刘宜娇跟那个马涛嘴都亲了,那还娶个毛? 谁敢娶一个不干净的姑娘啊? 胡莺莺头疼至极,简直不想管娇娇的事情了。 更让人头疼的事情也出现了,招娣一家子轰轰烈烈地来了。 关键是他们还没有提前说一声,到了京城四处打听。 结果人家一听他们说是刘大人的亲戚,就各种好生招待。 客栈老板不收房费,好酒好菜供着,商店老板免费送衣裳鞋子首饰,招娣还没走到刘府呢,浑身焕然一新,简直像个有钱得太太! 第89章 这两口子精神得不行,一路被恭维得都要晕过去了,直到他们见到了刘二成。 刘二成平时这么淡定的一个人,差点被气吐血,只得着人一家一家地去送钱,总不能白拿旁人的东西是不是? 夏氏原本好久没见小儿子了,知道儿孙都来了,高高兴兴出来见面,却瞧见他们借着刘二成名义占了这么多便宜,心口疼得差点当场倒地! 刘德忠不太在意这些细节的也觉得丢人了。 「你们咋想起了来京城?家里待着不好么?」 刘小成不知道咋吃胖了,大腹便便的很是油腻。 「爹娘,二哥二嫂,我们那是因为想你们了呀!」 「说人话。」 刘小成咳嗽一声:「那是因为……娇娇写信,说京城好得很,劝我们也来。」 胡莺莺深深看一眼娇娇,其实娇娇也后悔呀! 她原笨也只是想让三婶一家过来帮自己壮壮威风,现在看来完全是添乱的! 偏生这两口子脸皮也够厚,意思就是既然来了,从此之后就不走了。 「二哥,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哥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大嫂走了,只剩咱两兄弟难道还要分开吗?」 刘小成说的有理有据。 胡莺莺没说话,她早已对这两口子无话可说。 这俩人带着孩子大吃大喝,不过半日,夏氏已经忍耐不住大骂起来:「你们两个这么多年了竟然还丝毫没有长进!除了吃就是吃!成何体统!」 刘小成两口子做足了准备来的,笑眯眯的:「二哥如今这般厉害,吃一点又咋了?娘恁这样传出去人家会说咱们家兄弟不合,对二哥仕途也有影响!」 又来了……夏氏为了保命选择回房,眼不见心不烦! 有着一家子活宝在,简直人人心梗,晚上刘二成躺在枕上,许久没有过这种失眠的情况了。 「我会想法子让他们回去的,他们在这里,咱们总会鸡犬不宁。」 刘二成叹口气,他是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摊上这样的弟兄! 胡莺莺抱住他:「我明白你的心烦,这事儿咱们一起想办法。」 他俩说了半夜的话,胡莺莺困的眼皮都抬不起来了,最终睡了过去。 这一觉到是也很沉,只是后半夜她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一开始很吓人,里面是有人向皇上告密,说是刘二成家里搜出来大量与外邦联络的书信,告他通敌卖国。 胡莺莺吓出一身冷汗,四更就醒了,赶紧推醒刘二成:「相公你醒醒!」 刘二成以为她就是做噩梦了,一把搂住她,顺势亲了一口:「莫要怕,再睡一会。」 「别睡了!起来去你书房!」 刘二成这才清醒了:「怎的了?」 她一边穿上衣服一边告诉他梦里的场景:「你定然是被人陷害了,你书房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就在柜子顶上!」 他俩赶紧起身去书房,一番翻找,果然在柜子顶上翻到了一包书信,包裹得极好,里头却都是些番邦的文字,虽然不认识,但跟梦里好像! 这太恐怖了,刘二成也头皮发麻,赶紧找来火盆扔进去,一会儿功夫燃成了灰烬。 处理完之后两人也没敢有什么动作,回去之后依旧假装继续睡觉,直到早上才醒。 今儿早饭因为多了刘小成一家子,准备的更多了些。 酱鸭,三色水饺,糖醋萝卜,鸡蛋糕,燕窝粥,还有好几样小菜,看着满满当当的一桌子,招娣简直口水都要淌下来了。 她一边吃一边感叹:「爹,娘,二哥二嫂,你们的日子也太好了!光是早饭都吃这么多样!」 夏氏摇头:「吃饭的时候就崩说话了!」 她心想,二成下苦功读书的时候,起那么早睡那么晚处理朝政的时候,招娣可没看见,才会觉得这些东西那么好,得来的那么轻易! 招娣吃得开心,刘小成吃的更开心。 因为先前兰娘去世,胡莺莺寄回去的东西几乎都归了招娣一个人,因此两口子存了不少钱,在吃的方面便放开了,刘小成胃口大开,特别能吃。 刘家早餐样式多,但份量都不多,基本都是很精致的。 刘小成敞开了肚皮,竟然把桌子扫光了。 大宝有些委屈:「二叔,二婶,我还没吃饱。」 旁边丫鬟赶紧说道:「奴婢再去厨房拿!」 结果,厨房里的东西还没拿来,家里就乱糟糟得,门口冲进来一大群凶神恶煞的官差,很快就把刘家一大家子围住了! 带头的人厉声说道:「刘大人,今日多有得罪!皇上得到密报,说要从刘大人这里搜些东西出来!」 第90章 这跟梦里一模一样,还好提前销毁了那些东西,因此胡莺莺与刘二成并不慌乱,任由那种人去搜。 结果,二十多个人搜了半天,也没搜出来什么东西,很是失望。 不过,他们依然要把刘二成带走。 夏氏吓得浑身哆嗦:「不许你们带走我儿子!」 胡莺莺拦住她,低声劝了几句,又跟刘二成对了哥眼神,两人都明白彼此什么意思。 刘二成被带走,刘家也被重兵把守。 刘小成跟招娣简直目瞪口呆。 他们才来第一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夏氏瘫软再榻上,无助地哭:「莺莺,二成不会有事吧?」 门口看管得一个官差冷笑:「你们刘大人近日只怕回不来了!另外,若是他出了事情,你们一个个的都要砍头,谁也跑不了!」 砍头!刘小成差点被吓尿! 自己好不容易才吃出来个这么肥的头,如何你能砍? 招娣吓疯了:「二嫂,你去跟那些人说说,就说咱们不是一家人,我们之前都在乡下,对你们的事情素来不知道呀!这些都跟我们无关呀!」 刘小成也点头:「对对,我们但凡知道二哥赚的是黑心钱,要被杀头的,我们就是穷死饿死也不来的!」 看着这俩人,胡莺莺苍凉地笑了:「拿着我们的银子时怎么不说这话?吃着我们的东西时怎么不说这话?靠着我们的名声从京城城门口一路吃到府上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话?!」 招娣心一横:「那都是以前了!你也太小气!现在是你们要死了!为什么非要拉着我们一起死?」 夏氏气的在榻上哼哼,一句话说不出来,二刘德忠彻底看不下去了,拿着鸡毛掸子对着俩混蛋打了起来! 「我打死你们两个没良心的!」 刘小成与招娣依旧在求胡莺莺说说好话,不能让他们也死在这里。 最终,胡莺莺冷着脸说道:「家里有地道,但是只能过去四个人,若是你们一家四口走了,往后爹娘,我与你们的二哥,都不会再认你们。刘小成看了门外官差手里的明晃晃的大刀,恐惧涌上心头,赶紧点头:「行!我们这一走就与你们断绝关系!」 胡莺莺冷笑,带他们去内室开了一条地道,四个人很快沿着地道逃了出去。 夏氏哭着摇头:「我只当没生过他们!」 此时,刘二成正跪在皇上跟前:「微臣知道的只有这些!」 皇上点头:「爱卿,朕是信你的,只是法布尔非要去你家搜查一番,弄了个人证说你通敌卖国,朕没办法,只能着人去搜查一番。」 刘二成面色凝重:「皇上,臣斗胆谏言皇上也要搜查一番法布尔的府邸,臣,能搜出来东西!」 皇上对法布尔这个外邦降服之人早生意见,只是此人权利很大,打仗也有奇术,才一再容忍,如今听到这话,倒是生出来希望。 法布尔冷笑:「刘大人好大的口气,你若是搜不出东西呢?」 皇上赶紧说道:「你搜他的府邸什么都没搜出来,他搜你一回,也是应当的。这样才能扯平嘛。」 法布尔脸的发黑,但皇上开口了,他也只能忍着,但心里也很奇怪,刘二成家里的书信是他派人放好的,怎么会搜不出来呢? 刘二成带着人去了法布尔的府邸,他家院子是按照番邦习俗建造,构造与中原非常不同,弯弯绕绕看着很奇怪。 法布尔设置了很多机关,他想,这个世上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能在这座院子里找到些什么。 可是他错了刘二成很轻易地破解了他的机关,找到了他的宝藏。 因为皇上也一同来了,在看到那扇机关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成堆的兵器与黄金时,皇上大手一挥:「拿下法布尔!」 这一回简直惊天动地!法布尔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败在一个小小言官手里。 刘家人等到了掌灯时分,外头还没有动静。 刘小成一家子逃跑了,崔氏与林氏知道了这事儿,赶紧地想办法去营救刘家人。 萧秋水原本都打算睡了,又紧急拿了皇上曾经赐给她的令牌进宫。 她嫌弃马车太慢干脆骑马进宫。 关乎本朝皇帝的性子,萧秋水是知道的,帝王无情,莫说是臣子,就是结发夫妻,皇后,该杀的时候依旧会杀。 若是皇上真的动了杀刘二成的念头,那么刘家那么一大家子豪无根基背景之人绝对是要被株连的。 她越想心里越焦灼,远远地却看见了刘二成被一个太监领着往回走。 萧秋水立即停下来,纵身跳下来:「刘大人出宫了?」 刘二成看着穿一身黑色披风的萧秋水,瞬间就明白了。 第91章 旁边太监笑道:「萧姑娘可是为救刘大人而来?皇上可没有对刘大人如何,反倒嘉赏了刘大人呢。」 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太监干笑一声:「那刘大人,奴才就送您到这里了。」 刘二成拱手:「有劳公公。」 这儿已经出了正经皇宫,这一条小道往前走便是大门。 萧秋水原想骑马回头,刘二成却开口了:「我替她谢谢你。」 这话让萧秋水猛地拉紧了缰绳:「不必。」 「我是她夫君,你与她交好,照顾她,爱护她,我必须得谢谢你。」 萧秋水眼中湿润:「你是在炫耀什么?」 刘二成轻笑:「刘某并非喜爱炫耀之人,世间缘分难说,莺莺聪明,但性子却又单纯,她也是希望你能幸福的。」 萧秋水活生生吞下眼泪,上马疾驰而去。 这一回,刘二成不仅没有被责罚,反倒因为扳倒法布尔有功,又得了升迁。 连着几日上门道贺之人非常地多,刘小成与招娣后悔莫及,原本还怀疑这是不是刘二成夫妇两人的计谋,但是却发现他们在关键时刻抛弃父母兄弟逃走的事情已经成了京城的笑话。 这俩人走在街上,一不小心被人认出来就会得两个臭鸡蛋! 他们一家子最终在京城呆不下去了,只能灰溜溜地回老家去了。 如此刘家倒是安静了不少,自打这次的事情,娇娇也老实了许多,她算是彻底明白了,像三叔三婶那样,到最后捞不到什么好处,还不如安分点呢! 娇娇虽然姿色不怎么样,从前又与马涛出过那样的事情,可随着刘二成在朝中日益重要的地位,还是有人想与娇娇结亲。 毕竟跟糕糕结亲是一件很难得事情,但是娶刘宜娇就很简单了。 眼见着娇娇与糕糕一转眼十五岁了,胡莺莺心里琢磨着也要给他们定下来亲事了。 糕糕跟肖正言如今还是两情相悦,肖正言如今十七岁,去年刚中了举人,年少有为,还被皇上特地夸赞过,京城许多人都道他极有希望进前三甲。 肖正言坦言是想等又了家业再娶糕糕,也算是给她一个安身之处,如金糕糕年纪也还小,此事便先定了下来。 至于娇娇的亲事,定的是崔氏娘家的侄子。 崔氏娘家门第不低,颇有财力,其实在胡莺莺看来那是娇娇高攀了,但对方因为看重是崔氏做媒,说的又是胡莺莺养大的孩子,便同意了。 这亲事娇娇还是很满意的,瞬间对胡莺莺热络起来。 她如今都是叫「婶娘」,但是想着胡莺莺只有一个女儿,若是自己改口喊娘,也显得更亲热,便试探性地喊了,胡莺莺没多大反应,娇娇干脆直呼她「娘」。 这些事情胡莺莺不是很在意,她是知道小孩子的那些心思的,但将来的日子能不能过得好,还是要看娇娇自己如何过。 否则就是皇帝的闺女,也不见得日子就幸福了呀! 俩女孩儿的亲事基本敲定,大宝与豆哥儿还要再等几年,景瑜更是还小,区区三岁。 更何况,景瑜是皇帝给起的名字,后又招进宫见过几次,喜欢的很,明年就得进宫给十一皇子当伴读了。 胡莺莺有些担心景瑜的安危,但想想人生哪里就是十足安全的了? 也许这就是景瑜的命吧! 她发觉自己一眨眼也在京城待了许多年了,有时候也想出去散散心,顶多也就是去京城乡郊处自己家包下来的农田那边住几日。 这个时代的交通实在不方便,否则可以去好多地方游玩。 胡莺莺心里痒痒,越是想出去玩就越觉得家里闷得慌。 这一日刘二成从宫里回来,告诉她一个消息。 「皇上要去杭州,指派了我跟着。」 胡莺莺瞬间就不高兴了:「你又要出远门?杭州那么远,你这一去至少两三个月回不来,唉。我好惨。」 刘二成捏捏她脸蛋:「皇上说了,要带着你一起。」 胡莺莺惊喜得简直要跳起来:「当真呢?!皇上怎么会要带着我一起?」 这事儿说起来还是胡莺莺挑起来的。 她前几日一直在念叨那句「休说鲈鱼堪脍」,刘二成在与皇上聊起来杭州年景时就说到自家娘子近来也在念叨杭州呢。 这下子就勾到了皇上南下杭州的心。 并且,皇上还决定让刘二成带着胡莺莺。 这可是大喜事! 胡莺莺立即就答应了,她像旅游啊,真的太想旅游了! 出发的日子定在半个月之后,胡莺莺便打算收拾些衣服干粮之类的。 可谁知道刘二成提醒她:「只用带些衣裳就可以了,吃食什么的不用管,皇上随身带着的有御厨,饿不着咱们。」 第92章 胡莺莺想想也是,皇上,那是被几十上百个人一起伺候的,能缺啥?啥都不缺! 但胡莺莺也还是具有风险意识的,她略微有点带了些面粉,制作了些牛肉酱啥的,塞到了包袱里。 因为是作为皇上的随从,他们便不能再带下人,出发那日只带了两只包袱。 糕糕与豆哥儿艳羡极了,也想出门玩耍,可惜爹娘不到他们! 胡莺莺这回真的涨了见识,她一下马车就见到了皇上的仪杖,浩浩荡荡,无边无际。 他莫名其妙有些害怕,但好在刘二成陪在身边。 还别说,皇家的配置一应都是好的。 就光是胡莺莺与刘二成坐的那马车里,酒配置齐全。 座位不知道是铺了什么棉垫子,柔软的很,坐着让人都想睡着,各色糕点小吃,茶水,牛乳,水果都放在小抽屉里,打开就能看到。 马车帘子拉开,就能看到外头的景色。 最舒服的是,他们的马车离皇上得不远,,隐约还能听到皇上那辆马车里传出来女人唱歌得声音。 刘二成低声告诉胡莺莺:「这是皇上新得的舒美人,有一把好嗓子。」 这嗓子真的不错,听的人骨头都要软了! 胡莺莺脑袋一转:「我要是皇上,我也喜欢美人儿!这歌儿唱的真动听,我算是明白你们男人为何喜欢美人儿了!」 刘二成哼了一声:「你也可以喜欢美人儿也没人拦着你。」 古往今来,什么奇特的事情没发生过?女人喜欢女人,也不算什么太奇怪的事情! 胡莺莺笑了:「可是我喜欢男人呀,我还只喜欢你!」 这话刘二成特别喜欢听,拿起来一块糕点喂给她吃。 皇上的身子得尤其注意,马车也就行了半日,便就地休息。 刘二成被叫去问话,没一会也就回来了。 胡莺莺很好奇皇上问的话。 「他说啥了?若是政事你就不用告诉我,若是好玩的也告诉我听听!刘二成无奈地摇头:「皇上说,刘爱卿你素来疼爱妻子,若是你夫人有什么要的,只管告诉宫女,一应都满足。」 胡莺莺抿嘴一笑原来刘二成害怕媳妇,连皇上都知道了! 刘二成倒不觉得好笑,他觉得很正常! 这马车停下来,接下来便是要做吃的了。 御厨纷纷下车,摆开做饭的阵势。 因为就地休息,胡莺莺便下车与刘二成到处走走散散心。 看着御厨们做饭熟练的样子,胡莺莺很惊叹那花样实在时太多了! 可一回头就发现刘二成似乎脸色不对。 「相公你怎么了?」 刘二成摸摸自己腹部:「上回去江南不小心受了寒气,自打那次回来,多行一点路,肠胃就不舒服。」 这一点胡莺莺从未听刘二成说起来过,不由得着急起来:「你怎的从来没跟我说过?」 刘二成摸摸她脑袋:「在家时没发作过,何况也不算大事,可以忍受的。」 胡莺莺心疼得很:「你肠胃不舒服,那铁定是不能吃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了。」 御厨们烧饭真的花样太多,就是白灼一个青菜,还要以鸡汤打底呢! 她知道刘二成是喜欢吃清淡口味得东西,便动了心思,先让刘二成回马车休息。 胡莺莺跑去借了一口锅,生火烧水,而后自己拿出来带来的面粉,做了一锅鸡蛋青菜面疙瘩。 这是一道非常清淡的饭,再配上她自己带的香菇酱,吃起来真是太舒服了! 胡莺莺做了一小锅,两人躲马车里吃,正吃着呢,前头传来乱糟糟的,他们的马车也响起来。 李全着急地问刘二成:「刘大人,皇上这胃口全无,什么都不肯吃这可怎么办啊!」 刘二成吃了面疙瘩,舒服多了,赶紧下了马车:「公公别急我去瞧瞧。」 等刘二成到了皇上所乘得马车门口一看,就见皇上的马车里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可他皱着眉头连连摆手。 「朕,一个都不想吃!」 刘二成耐着性子劝:「皇上,龙体要紧,您想想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微臣帮您想办法。」 皇上凝眉头:「朕年轻时上战场,肠胃受损,这多年来一坐马车就难受,就想起了那些苦日子!这些精致的饭菜更是难以下咽!可是那些御厨竟然说不会做乡野小吃!朕的天下,不知道多少认还只能吃乡野小吃!」 其实刘二成觉得这皇帝纯属没事找事。 他正好好地在吃自己媳妇做的饭,还要来哄他,真没意思! 但谁让人家是皇帝? 刘二成正准备抓紧哄完接着回去吃面疙瘩,皇上的狗鼻子又十分灵敏:「你吃了什么?朕闻到了。」 第93章 「微臣吃的是爱妻所做的面疙瘩。」 刘二成如实回答。 皇帝眯起眼睛:「拿来。」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皇帝啊? 刘二成只得把胡莺莺做的面疙瘩给端了过来,御厨们都大惊失色。 「皇上!如此粗糙的食物断断不能入口啊!」 「皇上!此饭绝对有损龙体!」 在一群御厨苦口婆心的劝告下,皇上把面疙瘩吃光了。 「舒服,朕这一路的饭食都让刘大人的妻子来负责吧。」 天降一口锅,万万没想到,但胡莺莺还是只能照做。 还好,御厨们带的食材非常地多。 胡莺莺对皇上自然没有那么用心,可也不敢太过不用心,今儿一道面疙瘩,明儿一道苞米渣子粥,可皇上偏偏吃的高兴极了。 这也不算啥,一路上吃了六七天,太医来把脉,说皇上身体平稳许多。 皇上自己也说道,这几天吃饭吃的很舒服,浑身通泰。 他特意看了一眼胡莺莺,再次说道:「刘爱卿,你这夫人的确厉害。」 胡莺莺发现,自己其实很懒的,她并不想给皇上做饭,她想伺候的人只有刘二成。 还好御厨们终于痛定思痛,学会了她那些粗糙的饭菜,不用胡莺莺下手了。 但偏生,皇上的狗鼻子很灵敏。 大半夜的,胡莺莺自己偷偷泡一个自己带来的简易泡面,原本想跟刘二成分享,被皇上闻到了,立即叫人端走了。 胡莺莺:…… 在陆地上走了约莫半个月,终于换了个交通方式,一行人上船了。 这船非常地大,所以舒适感比马车好多了。 船上的房间基本跟陆地上的正常屋子差不多了,住着也方便许多。 因为住的地方宽敞了,皇上也开始频频喊刘二成过去商谈国事,胡莺莺自己就有些无聊了。 她瞧见负责伺候自己跟刘二成得丫鬟琉璃很是聪明,便开始于她说话。 琉璃长得清秀,一笑起来梨涡乍现,胡莺莺觉得我很是眼熟。 她手巧的很,会做的东西很多,对胡莺莺也非常恭顺。 「刘夫人名扬四海,我们做女人的哪个不羡慕刘夫人?只是并非所有人都有刘夫人的命好。」琉璃感叹。 胡莺莺笑道:「你也不算差了,能陪着皇上南下江南,也是宫中资历高的人啦,等过两年年纪一到,说不准皇上就给你赐婚。抑或你自己有本事,也能一飞冲天。」 琉璃往门口看了看,笑道:「上一个一飞冲天的宫女已经被舒美人代替了,若说一飞冲天,刘夫人更有这样的资本,可也不是每个人都想一飞冲天的。」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生?」胡莺莺好奇。 她看着琉璃的身段,面孔,一举一动,都是娴雅大方的,若非琉璃做的是下人得事情,她都要怀疑琉璃是个出自名门得大小姐了。 「琉璃……想要同刘夫人一般的人生,只是不太可能了。余生只希望能有个良人相伴,哪怕我不是他最爱的也行。」 这要求太低了,胡莺莺鼓励她:「你不要看低自己,我倒是觉得你很好的。」 琉璃收拾好桌子,又过来给胡莺莺捏肩,一边在房间里点燃了一枝香。 「夫人坐船也很累了,我帮夫人捏肩。」 胡莺莺当真觉得琉璃手法很好,人也特别好,琉璃捏了没几下,胡莺莺就舒服得困了。 「我实在撑不住,若是大人回来,你告诉他我先睡了。」 琉璃轻笑,给胡莺莺盖好被子拉好帐子,轻轻退出来。 她站在船栏杆旁边,看着浩浩的江水,吹着冷风,站了很久。 这世上的女人她谁都不羡慕,就只羡慕胡莺莺。 这几日贴身伺候胡莺莺,她瞧见了胡莺莺身上的每一处细节。 那手上的皮肤,脸上的纹路,全部都看得见,这是个非常非常幸福的女人。 之所以这般幸福,大约就是归功于刘二成的专宠。 记得他们才入京时,琉璃还小,没听说过多少他们的事情,后来听说的多了,印象就深刻了。 一开始大家当玩笑,说那个刘二成只娶一个妻子,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这世上新婚之时扬言只爱一人的男人太多了,有哪个坚持到了最后啊? 可是渐渐的,大家发现刘二成真的只娶一人。 有人说,兴许他就是做做样子,说不准养了外室,抑或出入青楼。 可事实是,刘二成没有。 他真的是在一心一意地爱着胡莺莺,用尽所有力气去宠爱她。 第94章 那一年刘二成奉命去江南,被人刺杀了,这事儿刘二成瞒得紧,旁人都不知道,可琉璃听说了。 父亲说:「那刘二成伤得严重之时身上的衣裳都是血,男人不懂伺候,一女的想帮他脱衣服他都不肯,咬着牙自己换的。这世道还有这样的男人,也真是奇特!」 琉璃站在船边,想着父亲的话,也笑,确实,好奇特! 刘二成从黄上的屋子里回来,急匆匆的,他怕胡莺莺一个人无聊,便想早些回来陪她,大老远就瞧见那熟悉的身影靠在船边。 「莺莺,外头风大,进屋去。」 琉璃回头,就瞧见一只僵住了的手,她施了礼:「刘大人,夫人已经睡下了。」 刘二成觉得自己大约是糊涂了,他竟然认错了身影! 「嗯。」他转身要走,琉璃赶紧跟上去。 「大人可是要写字?夫人嘱咐过,大人胳膊不宜长时间累着,尤其不能研墨,奴婢伺候大人研墨。」 刘二成刚想开口,琉璃冲他一笑:「奴婢知道,大人待夫人情深意重,不爱与其他女子共处一室,奴婢给您研好墨,就自行离开,只是大人记得怜惜自个儿的胳膊,若是不舒服了,奴婢也是要生气的,大人这是牵连奴婢了。」 这话没毛病,刘二成只得说道:「行,我知道了。」 琉璃站在那里,刘二成忍不住去看。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感,觉得琉璃跟胡莺莺很像,尤其是很像年轻时候的胡莺莺。 明明这两人长得不像,也许是那双眼,那种说话的语气,有那么一点点地相似吧! 连着几日,都是如此,琉璃给胡莺莺捏肩,总能让她很舒服地睡着了刘二成从皇上那里回来之后,便只能见着琉璃。 一开始琉璃是磨墨,然后走人,到后来还会松些点心之类的过来。 尤其是那盏冰糖雪梨。 「大人务必要喝,夫人担心您的身子,白日里念叨了好些次,大人若是不喝,便伤了夫人的心,奴婢得看着您喝。」 琉璃这般,刘二成也不太喜欢多说话,便一口气干了。 那仰头之间的气势太过潇洒流畅,琉璃垂下眸子,接过来碗。 刘二成捏过的碗部边缘还带着余温,她用指腹摩擦一下,微微笑了。 这几日刘二成愈发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已经很努力去分辨了,却发现越来越经常把琉璃根胡莺莺弄混淆。 这两人声音竟然也越来越像了。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船上待久了,脑子晕了吧! 船上的日子的确枯燥得很,胡莺莺无聊,刘二成不看公文的时候也是非常无聊。 倒是皇上那里夜夜笙歌,并没有什么无聊的地方。 胡莺莺便有些异想天开了。 「相公我也给你跳舞好不好?」 刘二成倒是没见她跳过舞:「你会跳舞?」 她其实很小的时候也学过,学的是芭蕾舞,这么多年也差不多忘光了。 「我试试嘛,只跳给你看,跳的不好你也不许笑我!」 「我何时笑过你?就是跳得不好,你也是我最心爱的人。」 胡莺莺换了一身白衣,恰好今儿月光好得很,便就在北边的船板上开始翩翩起舞。 芭蕾舞的动作不算复杂,她一圈一圈地转,白色衣裙随着她飘洒,月光下有种清冷的极致美感。 刘二成目不转睛,看得着迷。 他原先是不爱看什么歌舞的,总觉得是女人取悦男人的东西,说难听了是献媚讨好。 可等到胡莺莺在自己跟前跳舞,他又觉得这就是艺术,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胡莺莺一旦跳起来也觉得非常快乐,一圈一圈,跳得停不下来。 今儿恰好皇上有舒美人陪着,多喝了几杯酒。 美人再好,歌声再动听,这都听了一路了多少有些腻了。 恰好一个宫女吓得喊着说北边船板上有鬼,皇上便带人过来抓鬼了。 可是,哪里有鬼啊?那分明是个大美人! 皇上眼睛一眨不眨,舒美人后悔的很,拉着皇上就要走。 「皇上咱们回去吧,这里风大。」 皇上甩开她胳膊:「等等,朕好像看见了个美人?」 舒美人暗暗咬牙。 半晌,胡莺莺终于停了,扑到了刘二成的怀里:「相公,你喜欢吗?」 刘二成当然喜欢,一把抱起了她回去了。 皇上站原地没说话,好一会才挥袖子:「走吧。」 可是人一旦看见过了某些东西,就会觉得念念不忘。 胡莺莺是臣子的妻子,可这天下都是皇上的。 第95章 在皇上连着赏了几次点心之后,胡莺莺慌了。 「皇上不会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琉璃劝:「夫人多虑了,您是刘夫人,皇上就算再贪恋美色也不至于如此。」 胡莺莺咂舌:「但愿是吧!」 琉璃又问:「那若是皇上真的瞧上了夫人,夫人打算怎么办呢?」 胡莺莺托着下巴,没说话。 皇上这个人,真的不算是什么绝对的君子。 若非胡莺莺是刘二成的妻子,他早就下手了。 可胡莺莺偏生是刘二成的妻子,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日胡莺莺又睡了,琉璃给刘二成磨墨,提到了这事儿:「皇上很赏识夫人。」 刘二成手中的笔一顿:「你倒是了解皇上。」 琉璃闭嘴没说话,她看看刘二成,发现他似乎什么表情都没有。 船很快靠到了江宁一带,皇上派了刘二成下去一趟递交些东西,因为胡莺莺身子不太好,便留在船上休息。 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晕船的缘故,胡莺莺很困,每晚吃了晚饭由琉璃捏捏背很快就睡着了。 刘二成下船这一日,她更是吃了中午饭就没忍住睡着了。 胡莺莺最近睡觉还睡得很死,一觉睡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晚上刘二成回来之后她才醒,忍不住碾他身上:「你出去半日我竟然毫无感觉。」 这一趟出来马上一个月了还没到杭州,路上风景也多,的确很美,可是舟车劳顿,实在是太辛苦了! 她都有些后悔出门了,但更心疼刘二成从前独自一个人去江南办事。 刘二成抱着她,从怀里拿出来两只香葱烧饼:「还是热的,吃吧。」 她喜欢这种小吃他都是知道的。 胡莺莺果然很高兴,赶紧吃起来。 可是,刘二成在她身上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在皇上身边那么多年,他也与皇上离得近过,明白那种独一无二的味道是什么。 那是龙涎香! 「你见过皇上了?」刘二成心在颤抖,但声音依旧平稳。 胡莺莺觉得奇怪:「没有呀,我一直都在睡觉。」 刘二成嗯了一声,但是一低头就瞧见她领子里有一根白发。 胡莺莺的头发很好,黑黢黢的,一丝白的都没有。 这这整个船上,有白发的人就只有几个。 其中,有白发,又有龙涎香的人,便只有一个。 刘二成什么也没说,就那么看着胡莺莺吃光了烧饼。 他心中乱的一塌糊涂,心里想着一万种可能。 忽然,外头甲板上一阵惊呼。 「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啊呀!可是咱们都是北地之人,没有人会水!」 「刘大人想必是会的!刘大人刘大人!」 刘二成与胡莺莺一道出去,就瞧见大家都在喊,说着好像是琉璃落水了。 胡莺莺也急,这些日子来琉璃照顾自己照顾的很妥当,可正当她要催促刘二成去救琉璃的时候,刘二成开口了:「我不会水。」 既然他开口说不会了,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倒是胡莺莺有些惊讶。 很快,船上会水的侍卫来了跳下去把琉璃救了上来。 琉璃浑身湿透,被救上来奄奄一息,看着刘二成与胡莺莺的眼神非常冰冷。 这事儿还惊动了皇上,皇上皱眉:「怎么搞的?还有人落水?」 没等其他人说话,刘二成出来跪下了。 「皇上,臣有事启奏!皇上看他一眼:「说。」 「臣今日上岸办事,回来之后发现有人蓄意诬陷圣上,臣不得不彻查此事。」 「哦?!诬陷朕?如何诬陷的啊?」 「臣在臣爱妻得房中闻到了龙涎香另外看到了白发,有人蓄意离间臣与皇上,想设局让臣认为皇上看上了微臣爱妻。」 皇上没说话? 他是看上了,但他可没动手,因为目前的刘二成对他来说很有用。 这种事被说出来简直就是触了皇上的逆鳞,他猛地一拍桌子:「查!给朕彻查!是谁!」 外头琉璃已经醒来,浑身发冷。 刘二成喊人把她带进来,声音冷淡:「琉璃,你是要自己招供,还是等我一一查出来?」 琉璃抬头,那双蓄意学了胡莺莺得眸子里都是楚楚可怜:「我不懂大人的意思。」 「你很会磨墨,手法娴熟,字写的也不错,很显然,不是随便哪个宫女都能做到的。你也很会按摩捏肩,只要你给我夫人捏肩她很快就会睡着。可是,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厉害的本事吗?」 第96章 琉璃眼睛微微发红,皇上很不解,胡莺莺瞬间后怕起来:「琉璃!是那个香!你每次都会点香!你在故意让我睡着!」 刘二成冷淡地看着琉璃:「你模仿我夫人的姿态,声音语气,意图蛊惑我。你故意喊叫惹得皇上出来赏月,你故意落水想让我救你。」 琉璃紧张的呼吸都加快了:「刘大人未免太自信!我这般做有什么意义?」 「有什么意义,便要你自己招供了,你若是不招供,只会下场更惨。诬陷圣上觊觎臣子的女人,你知道是什么罪过吗?」 琉璃没说话,皇上更是沉默了。 皇上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痛斥这些人对自己的污蔑,但他心中也非常不痛快,总觉得是被算计了。 琉璃不敢开口,但是心中也非常不服气,她已经非常非常小心了。 「刘大人还有什么证据吗?不妨全部都说出来。」 刘二成继续说:「你提醒我胳膊受伤一事,可我夫人并不知道我去江南被刺杀的事情,所以,你必定认识一些知道我这件事的人。我想来想去,总算想起了你跟谁长得像,江南提督顾大人,是你父亲吧?」 琉璃眸中光色尽散,刘二成继续说道:「当年,是我亲手处死了他。」 刘二成去江南办织造局一案时,虽说去的时候阵仗极其微弱,但手段狠戾,表面没起风浪,人人都以为赫赫有名的江南提督是误食了毒药而死,事实上是刘二成活生生逼得他畏罪自杀。 琉璃想起来自己父亲绝望地吞下掺了毒药的粥之后嘴角带血得样子,心里就痛得要死。 她娘说过,当今圣上蛇蝎心肠,不顾臣子有过多少功勋,一旦有错便赶尽杀绝。 身为父亲的女儿,她必须要报仇,她得杀了皇上,得杀了这位城府极深的刘大人。 琉璃想过,她能成功的几率并不高,何况父亲重视姨娘所出的女儿,并不如何疼爱她,她不得不为自己考虑。 原本她是想报仇的,可惜,在宫中见了几次那位刘大人之后,在听说了种种朝廷风云之后,她才知道自己的爹害死了多少人。 她爹是个坏人,是刽子手,而刘大人,才是不可多得为民请命的好官。 刘大人,刘大人,琉璃日思夜想,她想,你刘大人夺走了我父亲,夺走了我家的荣华富贵,那么就把你赔给我吧? 琉璃低垂着眸子,一言不发。 皇上眯起眼睛,露出危险的气息:「所以,你这个宫女是前任江南提督的女儿?你想害朕?」 琉璃摇头:「琉璃没这样想。」 皇上猛地砸了一下面前的桌子,碗碟杯盏尽数掉到地上碎成了片。 胡莺莺始终一言不发,皇上看了她一眼,烦躁地挥手:「把这个宫女拉出去办了!」 琉璃浑身一颤,漂亮的眸子里汪了水,看向胡莺莺,而胡莺莺则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霎那,琉璃忽然明白了:「刘夫人!刘夫人!好!好一个刘夫人!谁知道你聪慧过人!原来,我竟然是被你利用了!」 她很快被拉走了,眼睛血红,皇上烦恼地挥手:「都退下吧!朕要歇息了!」 胡莺莺因着闻了琉璃所制作的香,还有些昏昏欲睡,刘二成搂着她往外走,经过船板上被风一吹清醒了许多。 两人回到自己房间里,外头隐约传来琉璃的惨叫声。 刘二成冲了一碗藕粉:「这儿的藕粉是前几日有渔船经过,李公公着人买的,清甜细腻,你一定爱吃。」 他其实在家时不太做这些事情的,偶然一做便有些生硬,冲了半日竟然都没有成型。 胡莺莺起身走过去,接过来瓷勺子:「我来吧。」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愧疚的。 琉璃都明白的事情,刘二成能不明白吗? 她可是研究过制香的,不出两日就察觉出异样,闻得出来琉璃所点香的怪异之处。 之所以纵容琉璃这样做,也确实是为了借着琉璃断了那狗皇帝的歪心思。 如今人人都知道有人想诬陷皇上看上了臣子的妻子,皇上更是不敢对胡莺莺有什么想法了。 可是,在刘二成看来,便是胡莺莺隐瞒了许多事情。 最严重的就是她任由琉璃勾引刘二成。 胡莺莺有些心虚,白嫩的手指捏着勺子把儿,搅了半日,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 刘二成站她身后,忽然淡淡笑了:「你在做什么?」 「啊?」胡莺莺回头,心里一惊。 真的是心里有鬼。 她丢下勺子,慌乱地要出去:「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糕点……」 手被人握住,男人倾身过来,离她非常近:「这屋子里马蹄糕,绿豆饼,豌豆黄,都是你爱吃的,还想要什么?」 第97章 胡莺莺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也……没什么,就是去看看。」 「哦,你心虚啊?」 胡莺莺蓦地睁大眼睛,连忙摇头:「没有啊,我能心虚什么?」 她刚说完,就被人掐住纤腰一把推倒在墙上,男人的另一只手垫在她后脑勺:「现在说,我还可以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胡莺莺下意识地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刘二成眼中的光浅淡了许多,最终,他松开了她:「好,那我先去帮皇上办事,你留在这里吃糕点,慢慢吃,多吃点。」 这一晚胡莺莺没有点香,也睡得很晚,刘二成回来的更晚。 御前给指派了新的丫鬟,名叫玉蝶,倒真是个自小进宫服侍的姑娘,懂得礼数,伺候的也很好,不该说的话绝对不会说。 可胡莺莺心烦意乱,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就脑子抽了,想着就让琉璃去伺候伺候刘二成,看他是不是真的那般坚定。 其实,主要也是她自己心里头害怕吧? 在看到琉璃的眼睛,一颦一笑之时,她想到一个问题。 假如刘二成喜欢的是自己的样貌,等自己老了,出现一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美女时,他会怎么办? 比如,这个乖巧懂事,又跟自己韵味相似的琉璃。 胡莺莺呆呆地看着床上坠着的荷包,越想越烦躁。 她早知道就不做这些蠢事了!刘二成读了那么多年书,难道还没有她聪明吗? 可若是让胡莺莺承认,是我让人勾引你,她又说不出口。 一连三日,刘二成似乎都很忙,跟着皇上看些账册公文,议事到深夜,据说是京城寄了快信过来,确实是有要事需要处理。 刘二成每晚回来之后洗漱一番也就睡了,可胡莺莺知道,他还在生气。 第四日,船终于靠岸了,大伙儿到了杭州,人人都兴奋极了,毕竟船上的日子不好过的。 胡莺莺也摩拳擦掌,想着下船大吃一顿。 虽然皇上此次前来是隐瞒了身份的,但是杭州巡抚还是提前知道了,设了宴席欢迎。 胡莺莺作为命妇,是不参加他们男人的宴席的,何况他们或许说到国事,她在也不合适。 想着人家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胡莺莺便想出门逛逛,带了玉蝶一起上街了。 杭州当真是人间天堂,小桥流水,柳树如茵,建筑风格秀丽,美女如云,处处都透着股子风情。 胡莺莺看着街上的美食都忍不住流口水,杭州当地不少小吃都是外地没有的。 片儿川,葱包烩,酱鸭,桂花糖藕,胡莺莺大吃一通,所有的坏情绪都没有了。 她心里琢磨着,不知道杭州巡抚给皇上他们准备的什么好吃的既然是顶级的美食,应当比这些还好吃吧? 不过,很快胡莺莺也就找到了更好玩的。 杭州城中才子众多,不少人都喜欢附庸风雅,胡莺莺没走几步就瞧见一位潇洒俊逸的男子正举着折扇说话呢。 「鄙人不才,这对子谁能对上来,便是我梁玉才甘拜下风之时。」 胡莺莺抬头看着那纸上的字。 「水车车水水随车,车停水止。」 不少人指指点点,却都无一人对得上来。 胡莺莺心情欢快,张口即来:「风扇扇风风出扇,扇动风生。」 这对子就是个千古绝对,古人流传下来的,她还是知道的。 梁玉才一阵愕然,但见一位玲珑女子站在人群中间,她生的貌美精致,却看不出年纪。 若说她那张脸的味道,像是十八九都可以,但穿着打扮缺不像是稚嫩的姑娘了。 但能对得上他这对子的人,又如此美貌,梁玉才心中涟漪四起。 「姑娘,你可知道,我这对子是为了做什么的?」 胡莺莺不解:「不就是为了对对子?」 梁玉才笑吟吟地走上来,用折扇敲了一下她脑袋。 「梁某是为了寻找心上人。」 他这一敲,恰好被刘二成瞧见了。 原本刘二成席上喝了些酒,略微有些醉意,杭州巡抚又安排了不少美人儿,他原本想吓吓胡莺莺,可使着人一打听才知道胡莺莺竟然上街玩儿去了。 这女人当真心大。 刘二成想到这几日两人有些冷淡的关系,心中更气,趁着旁人都与那些美人儿欢好去了,他便坐轿子出来了。 可没曾想,就瞧见了这一幕。 胡莺莺会退一步:「休得无礼!」 梁玉才见她生气的样子只觉得更可爱,正想再说几句话,可谁料旁边一软轿上下来一男人,长身玉立,姿若松柏,他面色清寒,似带嘲讽。 第98章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你若是对的上我的对子,再来这街头卖弄吧!」 梁玉才哑然,面色涨红:「你是谁?!与你何干!」 刘二成一把捉住胡莺莺的手腕,声音嘶哑,带着醉酒后的迷离:「我是谁,告诉他。」 胡莺莺原本心想,糟糕了,相公只怕要更生气了! 这下见刘二成问,便立即道:「这是我相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表人材胸怀大任满腹经纶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我相公!我最爱的相公!」 她这般直白,旁人都哄堂大笑,梁玉才也跟见鬼了似的看着她。 胡莺莺无辜低看着刘二成:「相公,我说的对吗?」 刘二成心中早已软了,见她这样,忍着笑没说话。 胡莺莺又冲梁玉才哼了一声:「无知小儿,敢对我出言不逊,行为不轨,告诉你吧!这个世上的男人,就属我相公最好,其他人在我看来,连给我相公提鞋都不配!」 梁玉才恼羞成怒:「行了!长成这样,脑子却不怎的好,你相公你相公!你相公天下第一行了吧?!」 他收摊走人,胡莺莺凑到刘二成跟前:「相公,咱门回去吧?」 刘二成微微眯着眼,伸手捏了她两下鼻子:「你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吗?」 胡莺莺委屈巴巴:「可是你再不原谅我,我就哭了!」 见她这样,刘二成又无奈地笑:「你几岁了?怎的比糕糕还喜欢撒娇?」 胡莺莺如实回答:「我三十了,但是,你不喜欢啊?」 男人终于没忍住笑出来:「非常受用。」 【卷三上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福相农家女》卷一 作者:浅亦 02、《福相农家女》卷二 作者:浅亦 03、《福相农家女》卷三 上 作者:浅亦 04、《福相农家女》卷三 下 作者:浅亦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