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好霸气 上》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文开始】 北疆白玉关。 城墙上伫立着一道坚毅挺拔的身影,幽深的星目凝望着一望无际的丘陵,薄唇紧抿,剑眉皱起,白玉关位于焱国与北疆的交界处,地势占据优势,易守难攻,不知为何北疆人最近总是来白玉关附近骚扰,东一榔头西一榔头,打完就跑,令人不得不怀疑北疆在搞什么阴谋。 「阿爹,回去吃饭了。」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传进坚毅挺拔身影的耳中,年近中年仍旧冷峻的脸上扬起一抹柔和的笑意,「知道了,阿绰。」 话音落下,一道修长的身影,英姿飒爽的走了过来,来人一袭银色软甲合贴的衬托着她高挑的身形,一双星目与坚毅挺拔的身影如出一辙,细长的眉柔和了她眉宇间的那抹锋锐之气,显得整个人多了几分女子的柔色,但更多的是男儿的爽朗大气。 此女乃是镇北侯云天的嫡长女云袅,小名阿绰,年十七,在她幼时便跟随父亲练功习武,强身健体,后来有幸结实了一位江湖游医,跟着学了点皮毛,继而帮助军营里的军医排忧解难,如今她已经能和父亲云天打上五十多个回合,都不会落下风。 「阿爹,是在为北疆最近的行事而苦恼吗?」云袅走到云天的身旁,低声问着,星眸看向一望无际的丘陵,丘陵那边就是北疆的领地,最近他们的行事作风很是诡异,让人摸不透他们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 「是啊!」云天幽幽的叹了口气,旋即敛去,冷峻的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目光柔和的看向身旁的女儿,柔声道,「我们小阿绰也长大了,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你已经十七了,寻常女儿家这个年纪都已经做母亲了,都是父亲耽搁了你的婚事。」星眸里划过一丝愧意。 长女云袅自生下来就很懂事,长大后也帮着他解决了不少的事情,如今随着她年纪渐渐大了,也该到了嫁人的时候了,他一直有暗中为女儿物色人选,可北疆这地方历来都是吃土和沙子的地方,哪里有样貌清隽的小子给阿绰当夫君呢,且云袅武功高强,整个白玉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悍女之名名扬白玉,令某些人望而却步。 远在上京的母亲每年都有捎来书信,说是让阿绰回京选夫婿,可北疆战事吃紧,阿绰也跟着忙的团团转,压根没有时间返回上京,现在阿绰已经十七了,年纪已经算大了,再拖下去可真要拖成老姑娘了,到时候嫁不出去,往后到了地底下,他怎么和她阿娘交代,云天念及此处,心中下定了决心。 「阿绰,你明日就回上京去吧!」云天望着长女俊俏的容貌,沉声说着,长女一双寒星目,和他有几分相似,若不是细眉柔和了她的五官,别人压根瞧不出来她是个女儿家,换上男装就是个恣意潇洒的翩翩少年郎。 「为何?」云袅偏过头,星眸不解的看向父亲,「北疆的局势还没有彻底安定下来,我怎么能这个时候……」 话未说完,就被云天给沉声打断了,「好了阿绰,北疆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你该回上京去,让你祖母给你寻一门好的亲事,风风光光的出嫁才是正经事。」 云袅翕动着唇瓣,欲要说些什么,被云天给堵了回去,「你弟弟已经十五了,这么些年在你我的身边也学到了不少,想来没了你在这里,他也能独当一面,你这个姐姐都如此有魄力,他身为男儿应当坚强起来才行,雏鹰总要历练一番,才会渐渐成长起来的。」 「好,我听阿爹的。」云袅沉默良久,才缓声道。 云天见闺女答应回上京,星眸含笑,「明日要不要阿爹派遣人马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带上当归和黄芪她们俩就可以了。」云袅挑着眉道。 「也好,不过你可以兵分两路,你带着一人偷偷潜回上京,另一人则假扮成你由阿爹手下的护卫护送,一路风平浪静倒是无事,若是遇上袭击,只怕朝中的天要开始变了。」云天星眸深邃的望着自家一脸不解的闺女,摇了摇头,长女于打仗上有天赋,可关于朝政上完全不通,这样也好,太过通透也不是什么好事。 「一切听阿爹安排。」云袅点了点头,「还是赶紧回去吃饭吧!」 「嗯。」云天低声应了,父女二人一起下了城墙,往关中的候府而去。 翌日,按之前商量好的,由黄芪假扮云袅坐马车,再由云天安排的护卫护送回上京,而云袅本人则和当归先他们出发一个时辰,当归和黄芪都是孤儿,自小便被云天寻来训练,到时候了便派到云袅身边服侍她,自然本身的武功也是不弱的。 云袅的行囊非常的简单,这么些年一直在北疆,穿的都是软甲和男装,故而包袱里也只有几件男装路上换洗而已,她骑的乃是好马,日行千里压根不是问题,且在北疆这么多年,身体素质好的,不是上京那些娇养着的女儿家可比的,和侍女当归马不停蹄的往上京赶去。 第2章 日夜兼程差不多七八天后,离上京还有些距离,云袅的行进速度便慢了下来,骑着马慢悠悠的走着,对此当归疑惑不已,「小姐,咱们不是快到了吗?为什么却慢下来了?」 云袅一袭玄色劲装,头发高高梳起,在脑后绑了一个高马尾,剑眉星目的,妥妥的就是一个翩翩少年郎,她撇了撇嘴道,「快到上京前,在让本姑娘肆意一会儿,不行啊!」 「哦。」当归点了点头,清秀的小脸上露出了然之色,她们家小姐在北疆一直都是无拘无束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即便是侯爷都阻拦不住,而如今要回到上京了,处处得小心着,免得惹到什么权贵,给侯府带来什么麻烦之事,不过如今侯爷得到重用,想来小姐回到上京,应该会受到不少人的拉拢,再者小姐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只怕盯着这桩婚事的人不在少数啊! 云袅骑着马,俊俏的小脸上满是愁色,「唉,要不是阿爹硬要我回上京,我可是打算一直在北疆,压根没打算回上京。」 当归听言,翻了个白眼,「小姐,你真是太天真了,上京侯府里的老夫人就不可能让这事发生,你虽然是侯爷强硬命令回上京的,可是这其中也有老夫人每月一封书信,不停的催促侯爷才有的结果。」 「当归,你家小姐我真的不想回上京啊!」云袅幽怨的瞥了一眼神色淡定的当归,语气幽幽。 「小姐,快到上京了,父命不可违,你后悔也晚了,奴婢会护送小姐安全抵京的。」当归严肃着小脸,一本正经的道。 云袅气鼓鼓的瞪了一眼当归,暗自生着闷气,这也太不开窍了,也不知道哄哄我也好啊! 就在两人骑着马一路闲聊之际,离此地的百米之外,却隐约传来了刀戟相击的声音,引得云袅俏脸上满是肃然,她抬眸望去,只见百米之外,有一群黑衣人手持兵器,围攻着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周围还有仆从在抵抗着,不过看情势,也支撑不了多久。 云袅眼神一厉,纤手掏出放在马鞍上的一根银色长棍,驱使着胯下马儿就朝着那边奔了过去,当归见状也骑着马跟了上去。 低调奢华的马车内,一名贵妇人拧眉着打量着马车外的情形,端庄的脸上一派镇定自若,一丝慌张也无,倒是她身旁的嬷嬷担忧不已,苍老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颤声劝说着,「王妃娘娘,看这情势,护卫们坚持不了多久,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急什么,再看看。」端庄的贵妇人乃是当今焱亲王王妃,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为着给她体弱多病的儿子到京郊外的珈蓝寺祈福,她跟随焱亲王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如今只是遇到刺客行刺而已,以前又不是没有遇到过。 马车外的护卫们也是浴血奋战,迎敌那些来者不善的黑衣刺客,其中一个侍卫统领的人退步到马车边,沉声说着,「还请王妃娘娘移驾,属下等誓死保护娘娘到安全的地方。」边说边挥舞着长刀抵抗着黑衣刺客刺过来的长剑。 马车里的焱王妃沉吟了一会儿,终于点头同意撤离这里,正欲起身离开之际,却听见外面传来惊呼声,她掀开车帘子,朝外望去。 只见不远处骑马过来了一个面容俊俏的少年,手里拿着一把雨伞一样的东西,那雨伞里飞射出无数只利箭,朝着那些黑衣人就射了过去,那些黑衣人毫无防备的就纷纷中招倒下了,焱王妃抬手制止了嬷嬷的动作,心中安定了不少,静静观望着外面逆转的形势。 云袅骑着马,按了一下银色铁棍上的按钮,它就缓缓的撑开变成了一把伞,伞里装有特别的利箭,微微挥舞着就会飞射出去,靠近一些利箭就会被吸回伞里,云袅平时是不用它变成暗器雨伞的,一般都是变成长枪,一杆一个扫灭敌人,不知多爽,如今是懒得和黑衣人过招,还是暗器好使。 这把特制的银色铁棍,还是云袅那个游医师父,在她十六岁及笄时,送给她的及笄礼物,她用着趁手,就一直到今天。 三十多道黑衣人,原本和那些护卫厮杀占上风,谁知云袅的到来,形势瞬间逆转,那些黑衣人在她的暗器下,纷纷倒地,掀起大片的灰尘,护卫统领见云袅雨伞暗器惊人的杀伤力,朗声道,「这位公子,留下几个活口。」 云袅闻言,纤手顿了顿,将那些插在黑衣人身上的利箭给吸回进雨伞里,见还剩下几个黑衣人,便不动手了,后面跟上来的当归,从马背上飞了出去,直接上去就是几个擒拿,将那些黑衣人纷纷打倒在地,护卫统领见状派手底下的人,将那几个黑衣人给制住了。 护卫统领上前,朝着马背上的云袅抱拳行礼,「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不知阁下是哪家公子?」说着,瞥了一眼身后的马车。 第3章 云袅俏脸上泛着浅浅的笑意,朗声笑着,「阁下严重了,在下只是路过,顺手而为,不足挂齿。」说着,抬眼看了一眼低调的马车,车帘子掀起了一角,只隐约瞧见一抹大红色的布料,想来里面的人非富即贵。 护卫统领见云袅不愿意自报家门,便转身走向了马车,当归在解决那些黑衣人,便窜回了马背上,低声关切的问着,「小姐,你没事吧!」 「你觉得你家小姐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云袅面无表情的睨了她一眼。 「嗯,想想也是,以小姐的武力,自是无人能伤其左右,是我杞人忧天了。」当归肃了肃脸色,知道自家小姐不高兴别人怀疑她的武力值了,不着痕迹的拍着马屁。 护卫统领边走边将两人的话语尽收耳中,听见方才大杀四方的少年竟然是个女儿家时,眸中划过一抹惊色,旋即敛了心神,恭敬的走到马车边低声道,「启禀王妃,那少年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不愿意透露姓名,想来是为了姑娘家的名声。」 马车里的焱王妃闻言,眸中划过一抹讶色,「你是说那少年是个女儿家?」 「是的,王妃。」护卫统领低声应着。 焱王妃沉吟了一番才道,「你问一下那姑……少年,她是不是也要去上京,若是去的话,可否劳烦她一起随行,就说我们会付报酬,看她怎么说?」 「属下领命。」护卫统领应和着,便转身朝着云袅的方向而来,他抬眸看向马背上的翩翩少年……姑娘,低声问着,「敢问这位公子是不是也要去上京?我家夫人说若是公子同路的话,可否一起随行,抵京后,自然有重酬奉上。」 云袅眼眸微动,笑意不减的道,「可以啊!反正也是同路,重酬就不必了。」她扫了一眼那些负伤的护卫们,想来也是为了安全着想,若是再遇上刺杀的,只怕这一行人就危险了,如今有个武功高强之人一起随行,至少安全有了保障不是,云袅看破不说破,只是淡淡的笑着。 低调奢华的马车缓缓的行驶着,护卫统领带着护卫们骑着马在前方开路,而云袅和当归两人则落在了马车后面。 护卫统领也有他自己的思量,那两个都是姑娘家,和他们这些五大三粗的武人混在一起,往后被人知道了,恐怕会坏了名声,故而她俩被安排在马车的后面。 当归骑着马与云袅齐头并进,她悄咪咪的打量着那低调的马车一眼,低声问着,「小姐,你说那马车里坐着什么人?一直都没露过面。」 「我怎么没发现你怎么那么八卦。」云袅牵引着缰绳,瞥了一眼一脸贼兮兮的当归。 当归撇了撇嘴,「小姐,你在北疆整日里跟着侯爷团团转,哪里有空关心我这个婢女。」语气里不自觉带着些许幽怨之色。 云袅听言翻了个白眼给她,「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估计又是被黄芪那丫头给带偏了吧!打探消息她是最灵通的。」当归性子沉稳,做事可靠,而黄芪性子活泼,像个万事通,白玉关里的事情,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远在离上京几十里外的马车里,穿着一身昂贵行头衣料,满头珠翠,面容娇俏的黄芪忍不住仰头打了几个喷嚏,晃的她头顶上的珠钗叮当脆响,压得她的脖子都快直不起来了,果然还是跟着小姐比较舒坦,坐这马车太折磨人了。 有云袅和当归两人的加入,一路上算是风平浪静的进了上京大门,抵京后,云袅就提出了告辞,招呼着当归,两人就骑着马离开了。 护卫统领偷偷派遣了一名善于隐藏自己的护卫偷偷跟了上去,其他人则护卫着马车一路抵达焱亲王府门口,当焱王妃从马车里缓缓下来时,那出去的护卫便回来了,偷偷在护卫统领耳畔耳语了几句,便回归队伍。 护卫统领上前低声道,「启禀王妃,属下派去的人,已经查到了那名姑娘出自何家了。」 「哦?」焱王妃搭着嬷嬷的手下车后,闻言挑着眉道。 「镇北侯府。」护卫统领低声说完,便自觉的退开了。 「镇北侯府?」焱王妃疑惑的目光看向护卫统领。 护卫统领面上带着些许犹豫之色,顿了顿,沉声回道,「派去的人回来说,那两位姑娘是翻墙进去的镇北侯府,他还特地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动静,想来那姑娘应当是镇北侯府里的人。」 嬷嬷扶着焱王妃的手,往王府里走去,她瞧了瞧王妃的脸色,缓声道,「奴婢听说,镇北侯府的老夫人一直在催促着远在北疆的镇北侯放他的女儿回上京解决终身大事,王妃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今天遇上的就是那位最近上京里传言满天飞舞的云大小姐呢?」 第4章 「哦?传言,什么传言?」焱王妃听她这么说,饶有兴致的问着。 「传言说云大小姐是个彪悍的丑无颜,言行举止粗鲁堪比男儿,今日所见,果然传言不可信。」嬷嬷心中对今日救他们危难之间的那位姑娘颇有好感,因此也不吝啬帮她在王妃面前刷了一把好感。 「是与不是,过几天不是要举行赏花宴嘛,给镇北侯府去一张帖子。」焱王妃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淡声吩咐着。 镇北侯府的老夫人在云天强硬命令云袅回京之时,便收到了不孝子的传信,信上说云袅几日之后便会回京,让老夫人准备一下,迎接她几年没见过的嫡亲孙女。 收到信的老夫人则是兴高采烈的进了宫,向当今的太后娘娘求了一道懿旨,派遣个教养嬷嬷到侯府,教导那个几年没有归家的孙女,孙女一直陪着儿子驻守北疆,想必父女俩都是一个性子。 可女儿家终归是要嫁人的,可不能如此行事,故而有此请求,太后听闻,非常爽快的下了懿旨,于是等老夫人离开皇宫时,后面就跟了个教养嬷嬷,于是全上京的人知道镇北侯府的大小姐要回来了,之后关于云大小姐各种各样的传言就满天飞舞,老夫人压根来不及压下去。 等云袅进了上京之后,一些隐隐约约的议论声就传到了她的耳中,不过她也没有在意,只是派遣当归暗中去查查,在她没回京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她自己则回到侯府去见催促着她回京的祖母。 老夫人居住在镇北侯府东北方向的遐龄居里,等云袅一路畅行无阻的进来,老夫人抬眼看到她的瞬间,眸中的泪水就止不住的簌簌滑落,这个孙女和儿子真的太像了。 「不孝孙女云袅叩拜祖母。」云袅朝气蓬勃的进了遐龄居,一甩衣摆就朝着上首的老夫人跪了下来,老老实实的就磕了三个响头,旋即朗声道,「不孝孙女替父亲向祖母请罪,这么多年没有侍奉在侧,是父亲的不是。」于是又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光洁的额头上都有些淤青,用了不小的力道啊! 老夫人被云袅这一连窜的动作搞的有点懵,眼角的泪水干干的挂在脸上,她搀扶着婢女的手,走到云袅的跟前,将她给扶了起来,颤巍巍的道,「乖孙女,仔细给祖母看看,让祖母好好看看你。」苍老的眸子止不住的打量着身形修长挺拔的云袅,越看越像许久不见的儿子,想着眼角的泪水又溢了出来。 「你父亲如今在北疆如何了?」老夫人知道儿子镇守北疆都是为了焱国,声音哽咽的问着。 「我离开时,父亲自是好的,只不过一直在思念记挂着祖母,若不是北疆一直不稳定,父亲他早就亲自回京来见祖母了。」云袅纤手拂去老夫人眼角的泪花,细眉微微蹙起。 「我自是知道他是个好的,我知道的。」老夫人掏出手帕抹着眼泪,颤声说着。 「祖母,父亲常说,我和他极为相像,您如今见到我,就当做见到了父亲,父亲如今很好,您不用担心。」云袅不知如何劝慰祖母,只得一板一眼的说着。 老夫人擦眼泪的动作顿了顿,她没想到孙女还当真和儿子一模一样,都是如此的诚实,说话堵心,让她悲伤的情绪一下子就没了。 「袅袅啊!祖母听你父亲说,你的小名唤作阿绰?」老夫人吸了吸鼻子,缓声问着。 「是的,祖母。」云袅点了点头。 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你父亲也不真是五大三粗,知道为女儿家取个细腻的小名,若是真的是那些如同男儿家的名字,老身就要杀也要杀到北疆去和他理论个清楚了。」 「父亲一直对女儿很好。」云袅听言,只得如是说着。 老夫人伸手握住了她带着薄茧的纤手,眸中划过心疼之色,「我的小阿绰啊!原本就该娇养着长大,结果被你那杀千刀的父亲带到北疆吃土喝灰这么多年,等他回来看我不好好说说他。」 「北疆很好的。」云袅的手被老夫人握着,一动也不敢动,她怕自己用劲儿伤到祖母。 「北疆那儿都是风沙和尘土,哪里好了?」老夫人拉着云袅落座,吩咐婢女们上茶。 云袅抿了抿唇,不再说话,她知道祖母一直对父亲带她去北疆颇有微词,但是北疆真的很好,至少她是宁愿待在北疆,也不愿意回上京来成什么亲。 「对了,阿绰啊!」老夫人似乎想起什么,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嗯?」云袅闻声望去,不解的问着。 「你的三弟云毓这会儿应当要下学了,你们姐弟俩这么多年没见,也该多多培养培养感情了。」老夫人一脸祥和的说着。 第5章 云天膝下有三个孩子,嫡长女云袅自小跟随他在北疆,嫡次子云珏也被他带在身边,只有嫡幼子云毓是老夫人教养着长大的,当初云天想把三个孩子都带去北疆的,但是想着他们都离开了,老夫人一个人在偌大的侯府,未免太过孤独,故而将幼子留下陪伴,以慰老夫人思儿之苦。 云天的三个孩子都是嫡出,嫡妻在诞下嫡幼子没多久后就去世了,这么多年一直在忙北疆的事情,故而也没有续娶,老夫人和老侯爷当年也是一对伉俪,那么多年只得了云天一个独子,她自是知晓儿子的想法,因此也从未逼着他续娶,反正云家的香火已经有了,不急于一时。 赶了好几天的路,云袅倒是不觉得累,但是到家后,一种疲累感迎面而来,她把这归咎于恋家的缘故,向老夫人问了自己的房间所在后,便在婢女的带领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当归也在这时打听完上京里的各路消息回来了。 云袅晚饭都没用,就沐浴了,完了后靠着床柜直打哈欠,下一刻就要与周公约会,细微的开门声,令她瞌上的眸子动了动,但却没有睁开,当归一潜回房间,就瞧见自家小姐昏昏欲睡,麻溜的将自己探听到的消息,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等当归说完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她顿了顿伸手倒了杯茶来喝,却发现自家小姐已经熟睡了过去,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走过去为她盖好被子,便走到偏室睡了下来。 次日,当刺目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射进屋内时,躺在床上的云袅也缓缓的睁开了眸子,她利落的下床,拿着旁边屏风上的劲装就穿了起来,看来家真的令人放松戒备啊!她竟然现在才起床,真是太颓废了。 云袅在北疆一直保持着早起锻炼的习惯,如今回到侯府自然也不例外,虽然她起晚了,也打消不了她手痒的念头,梳洗一番,向下人问了一下演武场的地方后,她便循着地方去了。 演武场虽说空了好几年,但里面一直都有下人在打扫,很是干净,云袅到达地方后,便抽出了随身的铁棍,微微按动上面的凸起,铁棍嗖的一下就变成了一把红缨长枪,她执起长枪刷了一个枪花,在宽敞的演武场上练起了枪法。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长枪被云袅使的虎虎生风,威风凛凛,锐气毕露,寒光四射,她在北疆待了许久年,跟随云天经历过不少的战役,见惯了兵戈之下,有多么的残酷,身上带着将士的杀伐之气,平时她尽量收敛,练武之时才放出些许。 等云袅一套枪法使下来,她擦了擦额间的汗水,耳畔却传来啪啪清脆的掌声,她循声望去,星眸里划过一抹讶色,不远处的廊檐霞站着一个面容稚嫩,看来只有十一二岁,身着灰色学生袍的少年,少年满眼兴奋的望着云袅,眸底熠熠生辉。 少年拍完掌,吧嗒吧嗒小跑步,跑到了云袅的跟前,圆溜溜的眼眸里带着好奇之色的打量着她,「你就是我阿姐?」 「你……是阿毓。」云袅星眸看着还不到她肩膀的稚嫩少年,语气顿了一下,却满是肯定。 「嗯。」少年正是云天的嫡幼子云毓,他面色微红的点了点头,有些害羞,毕竟第一次见很久没见过的阿姐,心里的激动与兴奋,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云袅嘴唇翕动了几下,却被侍女的声音给打断了,「大小姐,老夫人让婢子前来唤你和三少爷去前厅用午膳。」 「知道了。」云袅淡声应着,仰头看了一下刺目的阳光,看来她真的是颓废了,刚起来练了一会儿武就到中午了,她眨了眨眼,看向跟前的幼弟,缓声道,「走吧!」说完,便率先走到了前面,云毓见状,眸光骤亮,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侯府的布局倒很是别致,压根不像武人的住所,想来老夫人花费了不少心思布置府里,穿过两个抄手回廊,再经过一道拱门,就到了侯府的前厅。 路上,云毓一直在偷偷瞧着身旁高出他许多的阿姐,他自有记忆以来就一直与祖母一起生活,后来才知晓阿爹阿姐和阿兄全部在北疆镇守,保卫着焱国边疆,谨防蛮族来犯,他一直引以为傲,心中充满了敬仰崇拜之情,期待着有一天能够与他们见面,可这天到来,他却有些不敢上前搭话了。 「阿姐阿爹和阿兄在北疆还好吗?」云毓稚嫩的小脸犹豫了一会儿,眸底划过一抹坚定之色,鼓足勇气开口道。 云袅自然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星眸底划过一抹笑意,她缓声说着,「阿爹和你阿兄都好,我也很好,阿毓你在侯府好吗?」 「我也很好,我有听祖母的话,没有调皮捣蛋,在书院里认真听夫子讲课,课业也回回拿的是甲等。」云毓闻言,小脸上扬起一抹骄傲,一副我很听话,我很乖巧,快夸夸我的小表情。 第6章 「我们阿毓真厉害。」云袅含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云毓听言,稚嫩的小脸害羞的通红,「也还好啦,当不得阿姐的夸赞。阿姐才是真的厉害。」抬头,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云袅,眸里满是孺慕与崇拜。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前厅,厅内的圆桌上已经上了不少的菜肴,老夫人早已落座主位,她瞧着进来的云袅,眉头微皱,孙女果然在北疆待习惯了,如今回到府里还是一袭劲装,孙女莫不是忘了自己是个姑娘家,看来她先前未雨绸缪,去宫里求太后赐下教养嬷嬷果然没错。 「阿绰,阿毓赶紧过来。」老夫人慈祥的面容扬起一抹浅笑,招呼着他们姐弟俩过来圆桌旁落座。 「祖母。」云袅微微颔首,便走到桌旁坐下,云毓瞅了瞅主位上的祖母,又瞅了瞅旁边的阿姐,他眼珠微转,就坐在了云袅的旁边。 「阿毓你以往可是挨着祖母坐的,如今阿毓只喜欢你阿姐,不喜欢祖母了。」老夫人故作哀怨的瞅着云毓,语气里颇为幽怨。 「没有,阿毓喜欢祖母的。」云毓听老夫人这么说,赶紧出声解释着,旋即又看了身旁的云袅一眼,低声说着,「阿毓也喜欢阿姐。」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老夫人见状,轻笑一声,旋即问着身后侯着的侍女,低声道,「菜可都上齐了?」 「回老夫人,厨房里还一道汤。」侍女低眉顺眼的回答着。 「你去催一下吧!」老夫人神色淡淡的吩咐着,那侍女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阿绰阿毓,吃饭吧!」老夫人转头看向孙女孙子,含笑说着。 「是,祖母。」云袅和云毓齐声应着,正当云袅准备执起筷子时,一道匆忙的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进来,云袅眉眼微蹙,执筷子的手也顿在了原地。 老夫人正兴致勃勃的夹着菜到云袅的小碟里,见她并没有开吃,疑惑的问着,「阿绰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云袅摇了摇头,下一刻便从大门外走进来一道熟悉的身影,赫然是当归,她步履匆匆的走到云袅的身旁,低声在她耳畔说着,「小姐,黄芪传回消息,她一路上遇到了三波刺杀,不日即将抵达上京。」 「那黄芪没事吧!」云袅听言,眉头蹙起,语气担忧的问着。 「亏的侯爷有先见之名,护卫都是好手,黄芪只是受了一点小伤,并无大碍。」当归低声回答着。 「那就好。」云袅沉思了一会儿,接着道,「想来黄芪离上京也不远了,你去接应一下。」 「是,小姐。」当归闻言,眼睛一亮,当即应下,转身便出了前厅。 「阿绰,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老夫人瞧了一眼当归离去的身影,低声问着云袅。 云袅抿了抿唇,想了想还是将她离开北疆时,父亲兵分两路的计划告诉了祖母,待她一番话说完,老夫人顿时沉了脸色,枯瘦的手放下了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桌子被震的摇晃,连碗碟都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简直欺人太甚。」老夫人睿智的眼眸里满是怒色,她在上京里这么多年,怎会不知如今朝廷里的局势,如今她不过是让孙女回京选婿,就招了背后那些人的眼,如此迫不及待的就想要派人刺杀她孙女,侯府沉寂了这么多年,还真当她是软柿子好欺负是吧! 云袅见自己祖母气得胸口起伏不定,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她赶紧伸手轻轻拍着自家祖母的后背,试图让她的怒火平息下来,语气担忧的说着,「祖母别生气了,为这点小事气出病来,不值得,再说我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在这儿嘛,您别再生气了。」 「阿绰,这怎么能是小事呢?」老夫人听云袅这么说,连忙反驳着,她枯瘦的手拉着自家孙女纤细略微粗糙的手,满眼心疼,「若不是你父亲早有计划,这会儿指不定受伤的就是你了,我的小阿绰啊!」 老夫人心里满是怜惜,一把将还在状况之外的云袅揽入怀中,低声呜咽着,心里怨怪着远在北疆的儿子,若不是他将孙女带去十几年吃了这么多的苦,她的手怎会如此粗糙堪比男儿,放眼望去,京中的其他闺阁千金那个不是肤如凝脂的纤纤玉手,就偏偏她的孙女在北疆吃土喝灰那么多年,如今回京也不安生,成了别人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云袅被自己祖母搂在怀中,闻着从祖母身上泛着的淡淡的檀香味,心里顿时有一种宁静的感觉,她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轻轻安抚着搂着她呜咽的祖母。 「祖母,您别哭了。阿姐好好的在这儿呢。」云毓听了一阵儿,也走到老夫人的身旁,伸出手轻轻拍打着安抚自家祖母。 第7章 老夫人呜咽了一阵儿,才抬起头来,睿智的眼眸红了一圈,她瞧了瞧含笑望着自己的孙女,又看了一眼眸底毫不掩饰担忧的孙子,终于破涕为笑,掏出绢帕擦了擦眼角,含笑说着,「祖母没有哭,只是眼睛被风迷了。」 「是,祖母只是被风迷了眼睛,还是赶紧吃饭吧!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云袅低声应和着,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云毓,「阿毓回去坐着,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云毓看了自家阿姐一眼,又看了看已经平复心绪的祖母,方才乖乖的坐回原位,执起筷子,接着吃饭。 前厅内,祖孙三人其乐融融的用着午膳,不多时侍女进来禀告着,「老夫人,大门前的小厮前来,有事禀报。」 「让他进来吧!」老夫人闻言,面露讶色,随之开口应允。 「是。」侍女听言转身出去了。 没多久一位低眉顺眼的小厮走了进来,沉声开口道,「回禀老夫人,方才门外来了一个自称是焱王府的嬷嬷递了一张请帖,便离去了。」说着,便双手呈上一张红色的请帖。 候在老夫人身后的侍女上前将请帖接过,恭敬递给了老夫人,她垂眸看了一眼请帖,扬声道,「你们先下去吧!」话落,前厅内其他的侍女识时务的退了出去。 见闲杂人等离开了前厅,老夫人方才打开了请帖,一目十行的看完,疑惑的目光落在了身旁安静进食的孙女身上,云袅察觉到身旁探究的目光,不禁疑惑抬眸,「祖母,请帖上写了什么?您为何如此看着孙女?」 老夫人沉吟了一会儿才道,「焱王妃下的帖子,邀请你这个月十五去赏花。」 「焱王妃?」云袅喃喃自语,「我不认识她啊!为什么她会给我下帖子?况且我回京的消息应当没这么快传到外面去啊!」 老夫人对此也是疑惑不已,以往这些帖子是不会下给侯府的,因为侯府里没有适龄的姑娘家,下了也没有用,如今焱王妃下帖子到了侯府,想来应当是知晓孙女回了上京,可孙女是秘密回京的,别人应当不知晓才对啊! 「阿绰,你回京路上可有遇到什么人或者事之类的?」老夫人眯了眯眼睛,偏头看向云袅,低声问着。 云袅听言,仰起头努力回想着从北疆到上京的这七八天内发生的事情,半晌之后,她摇了摇头,「没有啊!一切都跟平常一样啊!」她完全把昨天护送某个马车进京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在她的印象里只不过是件小事而已,压根没有朝着那方面想。 「今日已经是初十了,离帖子上的日子还有五天。」老夫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看向云袅俊俏的面容有些发愁,看来得让嬷嬷教教孙女一些礼仪了,若是去了焱王妃的赏花宴,不知礼数可怎么是好。 于是接下来五天内,云袅完全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当她祖母带着一个教养嬷嬷说是要教她礼仪之时,她的内心是拒绝的,但经不住祖母的一番说辞,只得败下阵来,老老实实的跟着教养嬷嬷的学习礼仪。 在此之前,老夫人却是派了一个擅长摆弄绫罗衣裙、胭脂水粉的侍女到云袅的身旁侍候她,目的就是为了将孙女的装扮给掰一下,要让她知道,这里是上京,不是北疆,不需要她每天装扮的跟男儿似得在外面行走,说到底她应当是姑娘家的装扮,再加上嬷嬷教的礼仪,一切都在老夫人美好的幻想中进行了。 没几天黄芪在护卫和当归的陪同下,浩浩荡荡的进了上京,进入城门那一刻,上京里所有的人都知晓了镇北侯府的那位大小姐是真的回来了,看来先前市井上的流言也并非是假的,眼见为实嘛! 云袅原以为黄芪和当归回来了,自己能够从嬷嬷的手底下解脱,谁知她俩压根没有陪她同甘共苦的意思,反倒是站在旁边幸灾乐祸,笑的抽筋,跟发了羊癫疯似得。 她一直都是男儿装扮,一袭劲装就了事,如今身上穿的是褙子和裙子,她浑身上下都不对劲了,而且裙摆那么长,不利于她行走,也不利于她应对突发状况,还不如劲装来的利落。 云袅的面容偏俊俏,男装就是个翩翩少年郎,穿上女装后,在侍女的巧手下,她的面容变得冷艳起来,还偏偏心气不顺的面瘫着一张脸,做出与她极为不符的事情,硬生生的显露出一股诡异的可爱,旁边的黄芪和当归瞧见这一幕哈哈大笑,纷纷直不起腰来。 在教养嬷嬷严厉的督促和教导之下,云袅的礼仪也学的有模有样,老夫人来验收五天内快速的成效时,内心是崩溃的,在她看来只是勉强能看而已,不过比之刚回来时的洒脱不羁,现在明显好多了。 翌日上午,老夫人就打理好了自己,准备着和孙女一起去焱王府,可左等右等之下,云袅的身影迟迟未现身,她便准备派贴身的侍女去瞧瞧,谁知没多久,贴身侍候云袅的当归便过来了。 第8章 当归告诉老夫人,她和黄芪在装扮着云袅,耗费的时间有些长,让老夫人不用再等她,她会去焱王府的赏花宴的,让老夫人先行一步。 老夫人听言,转念想了想也是,孙女本来就不耐烦女装,让她换比登天还难,耗费些时间也是能够理解的,她若是先去焱王府,倒是能先去打听一下情况,好让孙女好生应对,不出差错,但愿不是她所担忧的那件事情。 当归站在侯府门前,眼瞧着老夫人的马车缓缓的驶离,方才转身进了侯府禀告她家小姐。 正在闺房里急的团团转的云袅知晓自家祖母已经离开,她当即把身上换好的衣裙给撕了下来,看得旁边侍候的黄芪满脸的可惜之色,这般上好的绸缎就这么毁了,小姐当真是暴殄天物。 云袅偷偷从床榻里翻出了一件玄色劲装,立即穿在身上,她活动了好几下,没有妨碍到动作,方才裂开嘴笑了,自从她穿女装后,从北疆带回来的劲装,全部被祖母给搜出去烧了,身上这件还是从黄芪那里抢过来的,反正她们的身量都差不多,将就着穿也是可以的。 「小姐,你确定你要穿这一身去焱王府参加赏花宴?」黄芪看着云袅一身利落的劲装,活脱脱一个翩翩少年郎,迟疑的问着。 「有何不可?」云袅理了理身上的衣衫,俊俏的脸上满是理所当然。 没有什么不可,若是老夫人瞧见肯定会被你气死的,黄芪默默的和当归交流了一个眼神,两人的想法如出一辙,她们也不敢说些什么,只得低眉不语。 「黄芪你飞鸽传书给阿爹,将抵京过程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云袅双手背立身后,缓声吩咐着,「当归,你去把上京里所有的关系网查清楚,理一份清晰的图给我。」 「是,小姐。」黄芪和当归齐声应着,云袅点了点头,旋即便抬脚离开了屋子,出了侯府。 请帖在老夫人的身上,一张请帖只能进去一个人,等老夫人拿着请帖进入焱王府后,却突然想起来,孙女身上没有请帖,该如何进来呢,她站在原地拧眉沉思,却被一位老姐妹给拉了进去,结果就把孙女如何进来之事给忘在了脑后。 等老夫人和老姐妹落座在焱王府的花园里闲聊时,她却不着痕迹的发现,今日来的都是一些权贵官宦人家,毫无例外都是带着及笄的小姑娘,嫡出庶出的都有,一群莺莺燕燕聚集在花园里,形成了一道亮丽别致的景色,老夫人皱着眉沉思着,看来事情果然如她所料,赏花宴只怕是个幌子,焱王妃的目的只怕是为她那病弱儿子选世子妃。 焱王府世子凤瑄,字九鹤,幼时便身体羸弱,病怏怏的,后来为了救当今陛下,不良于行,一直坐着轮椅,乃是焱亲王与王妃的独子,平时都是如眼珠子般疼宠着,宫里的那位些许是因为愧疚还是什么,也对他甚为宠爱,今年二十有二,早已到了议亲的年纪,焱王妃去寺庙替儿子祈福时,求高僧为他卜了一卦。 高僧告诉焱王妃,世子活不过二十五岁,若是在二十五岁之前遇到命中贵人,便可化去劫数,此后一生顺遂,若是遇不上,就请焱王妃早日做好准备。 这副卦象,上京里所有人都知晓,如今焱王妃亲自举办赏花宴,明眼人都知晓她的目的,虽说世子身体羸弱,活不过二十五,但仍有不少被权势迷眼的人,带着嫡女上门参加宴会,更遑论那些庶出的姑娘家,为此更是趋之若鹜。 云袅问过府里的下人,得知焱王府的方位,便循着找了过去,请帖她给了祖母,自己当然不能走正门,于是她光明正大的直接翻墙进了焱王府。 焱王府守卫森严,也亏的云袅有武功傍身,悄无声息的就潜了进去,若是换做其他寻常姑娘家翻王府的墙,肯定立即会被巡逻的护卫发现的。 离焱王府花园不远处的羊肠小道上,一辆木制轮椅在青衣小厮的推动下,缓慢的行进着。 轮椅上坐着一个身着白色绣青竹暗纹衣袍,五官清俊,脸色惨白,眉眼虚弱,头戴玉冠的男子,现下是四月时节,他的膝上却盖着厚厚的褥子,也不嫌热。 推着轮椅的青衣小厮低声说着,「世子,王妃命奴婢推您去花园,眼下快到了,您看……」 「去什么花园,推我去湖边晒晒太阳。」轮椅上坐着的男子便是焱王府世子凤瑄,他语气颇为不耐的说着。 青衣小厮低声应了,推着木质轮椅调转了方向,朝着与花园相反的方向而去,轱辘轱辘的声音在青石板上响起,凤瑄眉头微皱,他自是知晓母妃让他去花园做什么,无非就是替自己相看世子妃,以如今他这个鬼样子,垂眸看了一眼膝上的褥子,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青筋直跳,不过是为了王府的滔天权势与富贵,不看也罢,他宁愿孤身到二十五岁。 第9章 彼时,偷偷翻进王府里的云袅则隐匿在高大茂密的树木之上,她瞧着周围没人,才嗖的窜到另一棵树枝上,起起落落之下,迎面送来的微风里有清粼粼的味道,她眼眸微亮,是湖水。 贯通焱王府有一条从外河引进来的湖,湖水碧绿,阳光照射下波光粼粼,湖边栽着挺拔的杨柳,微风徐来,吹得杨柳枝条在风中摇曳生姿,煞是好看。 青衣小厮推着轮椅到了湖边一课粗壮的柳树下停驻,便退下了,若凤瑄要回去,只要扬声呼喊便是。 凤瑄懒洋洋的靠着倚靠,和煦的阳光温暖着他寒凉的身子,令他舒服的瞌上眸子,感受着微风中送来清凉湖水的味道,阴郁已久的心情也得到些许的舒缓。 湖对面的一棵茂密的柳树枝上,云袅毫无千金小姐的形象可言靠着粗壮的树干,嘴里还叼着一节翠绿的青芽,眼眸不停转动着,打量着这湖边的周围,心里止不住的腹诽,这王府里怎么到处都是茂密的树木啊!这不是给那些刺客提供藏身的地方吗? 心里正如此想着,云袅的余光却瞥见湖对面一棵粗壮的柳树下突兀的出现了一个黑影,将那坐在轮椅上瞌上眸子的男子给一把推到了湖里,她顿时呸了一声,将嘴里的青芽吐掉,身形微动,修长的身形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目的地直指湖对面。 陌生的气息出现在身后的那一刻,凤瑄就有所警觉,他刷的睁开眸子,下一刻整个人就被推进了湖里。 四月时节的湖水还有些冰凉,可对于凤瑄来说无异于掉进了冰窟窿里,他生来便身体羸弱,后来更是被小人下了寒毒,每日倍受折磨,亏的他的父王寻来了神医,为他将体内的寒毒逼到了双腿之上,后来他便与轮椅相伴,但寒毒还是会发作,故而他的体温总是异常的冰凉,尤其忌讳被丢入冷水里,这无异于是在找死。 清凉清凉的湖水淹没了凤瑄的头顶,无孔不入的窜入他的鼻子和耳朵里,身体顿时如同坠入了冰窖,湖底下的他眉头紧蹙,清俊的面容上满是痛苦之色,体内的寒毒又发作了,这次来势汹汹,一发不可收拾,他的双腿早就没了知觉,更加没可能游上岸边。 凤瑄心里突然生出这样也好的念头,放弃了挣扎出湖面,自从那件事过后,父王和母妃一直为他的身子担忧不已,四处寻找良方,试图祛除折磨他许久的寒毒,可它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无论何种办法都没有用,还不如就这样沉寂湖底,也总好过苟延残喘三年,反正他三年后还是会死的,早死晚死都是要死,又有什么区别。 突兀出现的黑影见自己的目的达成,黑巾下的脸露出得意之色,任务已经完成,便想速速离开,谁知不知从那里疾驰而来的劲风点了他的穴道,令他丝毫动弹不得,黑影目露吃惊之色,他方才来时,并没有察觉到其他的气息,这个高手是从那里冒出来的,坏他好事。 云袅足尖在湖面上轻点几下,她瞧见那黑影要逃,修长的手微扬,一道凌厉的劲风便窜了出去,直射那黑影,她则垂眸看向方才那人落水的地方,却发现湖面已经平息了下来,细眉微蹙,是放弃了吗? 一只看起来纤细却强有力的胳膊,直接伸到湖水里,将放弃挣扎的凤瑄一把给提出了水面,云袅垂眸看向她拎着的男子,面色惨白,唇瓣发紫,修长的身子无意识的痉挛着,另一只手将他打横抱抱起,身形微动,便落在了湖岸边的柳树下。 恰巧这时,先前推凤瑄来湖边晒太阳的青衣小厮过来了,准备问一下自家世子要不要回去休息,结果就瞧见了云袅抱着浑身湿漉漉面色惨白的凤瑄,他失声尖叫起来,「救命啊!来人啊!……」 云袅听着这刺耳的叫唤声,一个凌厉的眼神过去,青衣小厮瞬间收声,她蹙着眉将怀中面色惨白的凤瑄放下,让他靠着柳树树干,修长的手撩起他湿哒哒的衣袖,两根手指按在他的腕上,沉下心来把着脉。 青衣小厮的尖叫声惊动到王府里其他的下人,他们循声找来,瞧见柳树下面容惨白的凤瑄,转身朝着花园狂奔而去,给在设宴的焱王妃报信去了,若是世子当真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离的近的下人,只怕都讨不了好,现在只能心中暗自祈祷他们家病弱的世子能够撑过这一次吧! 下人慌张来禀报时,焱王妃正含笑招待着今日前来花宴的各府闺阁千金以及夫人,听了下人的话后,焱王妃的笑意瞬间敛去,温婉的脸上满是怒色,呵斥着,「让你们好好照看世子,你们就是这么照看的吗?」当下也顾不得还有别的人,命令小厮前面带路,她则健步如飞的跟了上去。 花园里的其他千金小姐和夫人听言,便知晓想来是世子出了什么事情,王妃才会如此着急抛下她们这些娇客,其他女眷纷纷对视几眼,不约而同的起身,慢悠悠的循着焱王妃离开的方向而去。 第10章 湖边其实和花园隔了没多久,故而焱王妃在小厮的带路下,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湖边,映入她眼帘的便是靠着树干,面色惨白昏迷不醒的凤瑄,她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眸中泪水涟涟,沿着眼角缓缓滑落,哀声道,「鹤儿,鹤儿……」 还没到跟前,就被人抬手给拦住了,焱王妃细眉一竖就要怒斥出声,眼眸微转就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眸中划过一抹讶色,低呼出声,「是你!」 云袅面色凝重的把着脉,耳畔却传来哀戚的呼唤声,她抬手制止,只专心把脉,压根没有入耳焱王妃说了什么,良久之后,星眸落在凤瑄惨白的面容上,才缓声道,「这位……公子幼时身体羸弱,后来又中了寒毒……」 星眸低垂,目光落在了凤瑄的双腿之上,修长的手指摸索了一下他的双腿,云袅接着道,「想来这寒毒被逼到了双腿之上,所以这位公子才常年与轮椅为伴,身子的体温也比寻常人低上好几度,更加碰不得冷水,一旦触碰,寒毒便会发作,如同身处冰窖,令人寒冷刺骨,痛不欲生。」 焱王妃听言,眼睛顿时就亮了,她也顾不得自身的形象,蹲下身子,凑到云袅的身旁,语气焦急的问着,「姑娘把脉如此清楚,可否有办法医治小儿的寒毒?若是医治好了,本妃必有重谢。」 「这寒毒如同跗骨之蛆,若是要彻底根除,我还要需要想些法子。」云袅摇了摇头,自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了一个布包,徐徐展开来,里面是一根根长短不一的银针,纤手微扬十几根银针便四散开来,扎进了凤瑄袒露的胸膛。 焱王妃瞧着云袅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眼眸亮的惊人,「按姑娘所说,我儿的寒毒是有法子医治了?」 「是的,不过过程会比较麻烦,且还需要一些珍贵的药材。」云袅点了点头,纤手覆在那十几根银针之上,内劲沿着银针缓缓的输送到凤瑄的体内,将发作的寒毒给再次压制了回去,他的脸色也不再那么惨白了,鸦羽般的睫毛微颤,想来意识已经恢复了。 焱王妃双手紧紧的拽住云袅的胳膊,兴奋到颤抖的说着,「姑娘,不论何种珍贵的药材,王府必倾尽全力找到,还望姑娘能够全力医治好我儿的寒毒。」说到这儿,她眼眶里的泪水再次沿着眼角滑落,滴落在衣裙之上,晕湿了大片。 云袅抽出了插在凤瑄胸膛上的银针,放回了布包里,塞回了自己的荷包里,胳膊上传来的颤抖,令她微微偏头,含笑说着,「还请王妃放心,我会尽力的。」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令焱王妃欲说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她知晓想必是花园里的女眷尾随着她过来了,当即吩咐着候在一旁的小厮,「赶紧将世子送回去,让他卧床休息。」说着,拉着云袅退开些许。 青衣小厮闻言,立即推来了轮椅,和其他几个小厮合力将凤瑄抬到轮椅上,推着他离开了。 轮椅上的凤瑄这时已经清醒过来了,他在小厮推着轮椅拐弯的时候,趁机回眸瞥了一眼和自己母妃站在一起救了自己一命的俊俏姑娘,幽深的眸子里满是探究之色。 那些跟过来准备看热闹的女眷们,其中也包括老夫人,她倒不是来看什么热闹,只是担忧事情的源头是……自己的孙女,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之时,她眼尖的就瞧见了柳树下,和焱王妃站在一起的那道修长高挑的身影,可不就是她孙女吗?且还是一身劲装打扮,老夫人无力的扶额,她真想当场去世,眼前这一幕太糟心了,以后可怎么好给孙女找夫婿啊,唉…… 老夫人当即扒开人群走了出去,挡在云袅的跟前,朝着焱王妃微微颔首道,「王妃,我这孙女初初回京,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王妃能够多多包涵,不要与她计较。」 「云老夫人说笑了。」焱王妃早已收拾了情绪,笑吟吟的拉着老夫人的手,「往后还要多多麻烦了。」 老夫人听得一脸懵,站在她身后的云袅知道,焱王妃的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 围观过来的其他女眷知晓那个高挑身影一身男儿劲装打扮的俊俏少年郎,竟然就是上京中传的沸沸扬扬的镇北侯府云大小姐,纷纷露出吃惊之色,看来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啊!居然在焱王妃的花宴上穿的跟男儿一般,压根没有一点闺阁千金的骄矜之气,简直丢尽姑娘家的颜面。 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的响起,老夫人顿时感觉老脸无光,她面色尴尬的朝着焱王妃笑了笑,「老身先带着无状的孙女告辞了。」说完,微微颔首,便拽着云袅的胳膊扒开那些围观的女眷离开了。 儿子落水,寒毒复发,虽说云袅出手暂时将寒毒压制下去了,但焱王妃心里还是担忧无比,故而此次花宴无疾而终,吩咐王府官家将到来的女眷送走后,焱王妃揉了揉眉心,旋即抬脚去了凤瑄居住的翠竹院。 第11章 翠竹院因着周围种满了竹子因此得名,也因为住在这里的主人喜欢竹子,才种满了院子周围。 此时,翠竹院主院房间的雕花床上,凤瑄面无表情的靠着床柱,撩起了衣袖,露出一截白皙瘦弱的手腕,一只枯瘦布满皱褶的手按在他的腕上,正在细细的给他把着脉。 床榻边赫然坐着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头,老头不是别人,乃是太医院的院首陈太医,他另一只手抚着胡须,拧眉沉思着。 焱王妃在婢女的搀扶下,进了主院的的屋子,氤氲的水眸里满是担忧,她慢慢靠近轻声问着陈太医,「陈太医,我儿的身体如何了?」纤细的手不停的绞着丝帕,透露出她内心的不安。 陈太医松开了手,将凤瑄的衣袖拉下,缓缓起身,抬眸看向担忧不已的焱王妃,沉吟片刻道,「世子体内的寒毒已经压下,王妃大可放心,只不过这次世子落水,寒毒来势汹汹,需要安心静养,切忌忧思过重,老朽开一道方子,好好调理一下世子的身子。」说着,便走到桌旁,提笔行如流水写了一纸药方,交给了贴身服侍凤瑄的小厮,低声叮嘱他需要注意的事项。 床榻上的凤瑄听言,仍旧是面无表情,他缓缓的瞌上眸子,遮去眸底的失望之色,每次都是如此,他已经对治好体内的寒毒不报任何期待了,连太医院院首都没有办法,更遑论其他人。 焱王妃将凤瑄眸底一闪而过的失望尽收眼底,她将陈太医拉到旁边,不死心的问着,「陈太医,当真没有法子能够根除我儿体内的寒毒了吗?」 陈太医的身子顿了顿,摇了摇头,「老朽早就同王妃说过,世子体内的寒毒如同跗骨之蛆,不论何种办法,都是没有办法根除的,老朽现下开的方子只能压制,不能根除,还请王妃见谅。」说着,朝着焱王妃微微欠身,苍老的眉宇间满是愧色。 听陈太医这么说,焱王妃对云袅能治好凤瑄的话,却有些怀疑了,她摇了摇头,将心中纷乱的思绪压下,温婉的面上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陈太医,我送你。」 「不敢劳烦王妃,老朽告辞。」陈太医拱手欠身,抬脚就离开了屋子。 焱王妃吩咐着随侍的婢女,「你们去送一下陈太医。」婢女低声应了,便也出去了。 待屋子里的闲杂人等离开了,焱王妃缓步走至床榻边落座,纤细的手握住了凤瑄修长的手,低声道,「鹤儿放心,母妃一定会找到办法医治好你的寒毒的,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会放过,若不是当年那件事,我儿如今应当是一个翩翩少年郎,而不是饱受寒毒的折磨,终日与轮椅为伴。」说着,焱王妃眸中溢满了泪水,缓缓的滑落,沾湿了衣襟。 如今想起当年发生的那件事,焱王妃仍旧是意难平,心中恨的咬牙切齿,若不是……若不是……她早就与某人撕破脸皮了,哪里还去与害了她儿子的人虚与委蛇,那副得意洋洋嘴脸令人作呕。 「母妃……」凤瑄睁开眼眸,映入眸中的便是自家母妃关切的眼神,他清俊的脸上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母妃不必忧心,这么多年我还不是撑过来了,也不在于这一时半会儿的。」 「若不是你父王……」焱王妃温婉的眉宇间划过一抹怨色,凤瑄出声将她未说出口的话语给打断了,「母妃……」 焱王妃瞧了瞧自家儿子严肃的面容,她敛去怨色,忙道,「好了,好了,母妃不说了,你好好卧床静养,我会去和你父王说,这段时日不要派任务给你,让你好好休息,等身子养好了再说。」说着,伸手拉过锦被给他盖上。 「还有啊,母妃今日又遇见那个姑娘了,就是上次在郊外护送母妃抵京的女扮男装的姑娘,你今日落水寒毒复发,就是那个姑娘帮你压制下去的,母妃问了一下,她说有办法治好你的寒毒,只不过过程比较麻烦。」 「母妃已经拜托过她,让她一定要尽全力治好你,她也答应了,不论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母妃亦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到时候我儿的腿治好了能走了,我看上京里那些闺阁千金还会不会避焱王府如蛇蝎,到时候她们再想与焱王府结亲,哼,那有那么容易。」 焱王妃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阵,也不管凤瑄要说些什么,便起身离开了翠竹院。 凤瑄欲阻止的话语,就咽回了肚子里,他抿了抿薄唇,眉头微皱,母妃在他不能行走,身中寒毒后,就一直致力于找寻各种方法,试图治好他,但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什么起色,他也试图劝说母妃放弃,可一瞧见母妃眸底的希望,就不忍心劝了,就一直折腾了这么些年。 他靠着床柱,皱眉沉吟,母妃先前去珈蓝寺祈福,回程途中遇到匪徒,这事母妃同他说过,最后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护送母妃一路回到上京的,他当时派人暗中查探了一番,发现只是普通的劫匪,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想来,那姑娘,应当就是他今日回眸瞥了一眼的那道修长高挑的身影了。 第12章 「木松。」凤瑄沉声唤道,一道黑影舒尔出现在屋子里,全身包裹在黑衣下,单膝跪地,静候吩咐。 「你去查一下,今日救我上来的那位女扮男装姑娘的信息,还有将翠竹院的钉子给我拔了。」凤瑄慵懒的吩咐着,最后一句话带着无形的杀意。 「是。」黑影沉声应着,就消失在了屋子里。 凤瑄抬手揉了揉额间,缓缓的瞌上了眼眸,闭目养神,脑海里思绪翻飞,当年那件事虽说明面上是冲着陛下去的,可实际上是冲着他去的。 当年他已经有七岁,却颇得皇伯父的喜爱,而中宫无嫡子,父王又是皇伯父的同胞亲弟弟,自己与皇伯父也有几分相似,中宫那位便急了,出了一道昏招,仗着身怀嫡子,有恃无恐。 最后与皇伯父离了心,这么些年来,皇伯父独宠宸贵妃,视中宫如无物,连中宫所出嫡九皇子也受到了冷落,可凤瑄知晓,皇伯父极重嫡庶之分,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离开焱王府时,老夫人的脸上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直到两人都上了马车,云袅偷偷瞥了一眼自家祖母面沉如水的脸色,她心里顿时有些忐忑起来,前所未有的感觉充斥着她的神经。 老夫人凌厉的目光落在了云袅的身上,沉声道,「阿绰,你今天打扮成这个样子,京里有头有脸的官家夫人都知晓了,这以后还怎么在京里给你找夫婿?阿绰你告诉祖母该怎么办?」 云袅抬眸看了一眼老夫人,缓声说着,「不怎么办,反正我也不想嫁人,要不是父亲非得让我回来,我就打算镇守北疆一辈子的。」 老夫人将她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脑袋突突的疼,她不由得揉了揉额头,看来孙女真的是在北疆待久了,就算有教养嬷嬷掰扯,这想法也掰不回来了,念及此处,心里又怨怪上了在北疆镇守的儿子。 「对了,方才你怎会和焱王妃一起?」老夫人心里想着如何有法子将孙女的思想给纠正,舒尔想起先前见到的那一幕,接着问着。 「哦,是这样的……」云袅言简意赅的将凤瑄落水的过程告知了老夫人,才道,「世子体内的寒毒若是要除去,过程非常的麻烦,也会异常的长久。」 听她说完,老夫人则是满脸的崩溃,「你把世子寒毒能解的事情也说出去了。」语气里虽带着疑惑却满是肯定。 「是啊!」云袅点了点头,俊俏的脸上浮现不解之色,她不明白,为什么祖母会是这副表情? 「完了,完了,完了。」老夫人顿时感觉天都快塌下来了,她枯瘦的手抓住孙女的胳膊,睿智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云袅,「阿绰,你是不是不知道为什么焱王妃会下帖子到侯府啊?」 不待云袅说话,老夫人自顾自的说着,「焱王妃名义上是邀请京里的千金去赏花,实际上是为了给她的儿子挑选世子妃,你也看到了,方才在王府里有那么多的千金小姐,她们都是打着世子妃的主意去的。」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有祖母你的表情怎么那么的悲壮呢?」云袅不解的反问着。 老夫人见孙女还没有想到重点,于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和她绕弯子了,「按你方才所说,你救了落水的世子,又有办法除去他身上的寒毒,焱王妃自是会考虑,若你为世子妃的话,她的儿子会得到更加精心的照料,身体也能快速的好起来,但也许是祖母杞人忧天了,但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焱王妃去请个圣旨什么的,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再者世子曾经被高僧预言活不过二十五岁,今天去赴宴的,不是看重王府的权势就是滔天的富贵,那些人啊,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若你真的被选为世子妃,三年后岂不是要守寡,祖母是不会让你跳进这个火坑的,看来得飞鸽传书和你父亲商量一下了。」 自焱王妃举办的那次花宴上,上京中不少的女眷都知晓镇北侯府的大小姐果然如传言中一般,言行举止堪比男儿,一点没有身为闺阁千金的自觉,也难怪自小便跟随镇北侯镇守北疆,北疆那个地方不是沙土就是灰尘穷山恶水的,那里能比得上上京这般繁华之地娇养出来的名门闺秀呢。 故此,先前关于镇北侯府大小姐的传言直接石锤,断无辩白的可能,因而老夫人想在上京里替云袅寻一门好亲事的想法,随着传言被证实,更加没有可能,老夫人没有办法,只得飞鸽传书给远在北疆镇守的儿子,让他也帮忙想想办法。 而云袅自那天回到侯府后,便被老夫人严令禁足,在家继续跟着教养嬷嬷学习礼仪,力挽狂澜,试图想将她根深蒂固镇守北疆的思想给消灭掉,结果还是徒劳无果,老夫人对此感到非常的心累,看来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了,得多找几个人来劝劝孙女,人多力量大嘛! 第13章 然而没等老夫人思量该找谁劝说,一道帖子便送上门来,下帖子的乃是云袅的外祖母,帖子上说,多年未见外孙女,想要见见云袅,让她小住几日,老夫人眼珠微转,她连忙写了一封书信偷偷交给了黄芪,让她交给程府的老夫人,也就是云袅的外祖母,黄芪自然知晓老夫人在担忧什么,她也很忧心云袅的终身大事,故而为老夫人传了这次书信。 云袅的母亲程裳是程老夫人的嫡幼女,她上头还有两个嫡亲的哥哥,如今程家程老夫人早已将一家之主交给了大儿子程烨,程家本是商贾出身,后来因帮助当今陛下解决了不少的问题,故而被封为皇商,如今程老夫人健在,故而并没有分家,一家人住在上京的梨花胡同里。 梨花胡同离侯府并不是特别远,坐马车过去的话,差不多一刻钟就到了,等云袅穿着一身繁琐复杂的衣裙从马车上下来时,迎接她的是程府上下,为首的是一个年逾花甲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其实云袅在知道要去外祖母家小住时,就准备穿着劲装去的,愣是被老夫人严令黄芪和当归给她换了一身复杂的衣裙,这样看着才像个姑娘家,而不是个翩翩少年郎,她若当真男儿装扮,只怕程老夫人受到的刺激可能比她还要大。 程老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满怀期待的望着从马车下款款下来的明艳少女,沧桑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怀念之色,这模样跟裳儿年轻的时候真像啊! 云袅不上胭脂水粉时,面容格外俊俏,和云天有七成相似,尤其是那双凌厉的星眸,而胭脂水粉则弱化了她眉眼的锐利之色,将她柔和的一面凸显出来,轮廓面容和程裳倒是有几分相似,故此程老夫人在瞧见云袅时,就像瞧见了故去多年的女儿。 程老夫人在也压制不住,眼眶里蓄着的泪水就滑落到了脸颊上,示意侍女扶着她下台阶,迫不及待的来到云袅的跟前,一把将她搂入了怀中,呜咽的哭泣声听的云袅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拍了拍程老夫人的背脊,语气还很生疏,「外……外祖母……」 站在程老夫人身侧面容秀美的妇人见状,低声劝说着,「娘,现在还在外头,叙旧的话,进门再说,免得让别人看了笑话。」 程老夫人听言,松开了搂着云袅的胳膊,胡乱擦了一下脸颊上的泪痕,眸光柔和的望着面容柔美的外孙女,「说的也是。」便拉着她的手,在一干人等的簇拥下,进了程府的大门。 云袅跟着自家外祖母的步伐进了程府,一双星眸打量着四周,程府虽说是商贾之家,但府里的布局却丝毫不见商人的铜臭之气,颇为的雅致大气,别具一格。 进了程府的花厅,程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拉着云袅,目光就止不住的上下打量着,这些年来,外孙女一直在北疆,也没有机会时常见到,她一直觉得愧对离世多年的闺女,没有照顾到她留下来的几个儿女,如今外孙女回来了,可不得好好瞧瞧,有没有在北疆磕到什么地方。 程府的其他女眷也纷纷落座在老夫人的下首,她们都知晓程老夫人的心病,如今拉着像去世小姑子的外甥女仔细打量,忽略她们的存在,也是情理之中。 程老夫人打量了一番,发觉外孙女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方才发觉花厅里已经坐了不少的人,她慈祥的面容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指着左首的一位秀美妇人,就介绍着,「这是你大舅母。」 说着,位于左首的秀美妇人听言,朝着她微微点头,云袅朝着秀美妇人微微欠身,低声道,「大舅母好。」 秀美妇人娘家姓甄,乃是普通人家的独女,如今掌着程府的官家权,育有一子一女,长子程远之,今年二十有一,在翰林院任七品编修,早已娶妻,乃是江南首富嫡女楼氏,如今身怀七个月身孕,身子繁重,不便见客。 长女程颐,二八年华,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相看人家的年纪,云袅看向坐在甄氏旁边的一位面容俏丽的妙龄少女,想来就是颐表妹了。 程颐缓缓起身,俏丽的小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意,微微欠身,「见过袅袅表姐。」 云袅也欠身还礼,「颐表妹客气了。」 程老夫人见表姐妹俩相处融洽,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接着指着右首的清丽妇人,介绍着,「这是你二舅母。」 「二舅母好。」云袅欠身道好,清丽妇人也朝着她微微颔首。 清丽妇人娘家姓杨,也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膝下育有二女一子,长女程芮,年方十五,亦到了相看夫家的年纪,面容清秀,次女程歆,年方十四,样貌娇俏,一年后及笄,也要相看夫家,幼子程佑之,十岁稚龄,如今在书院进学。 程芮和程歆姐妹俩齐齐起身,朝着云袅微微欠身,「袅袅表姐好。」 第14章 「芮表妹,歆表妹。」云袅同样欠身还礼。 程老夫人笑意不减的招呼着三个孙女到跟前,缓声道,「袅袅刚来府里,你们姐妹几个,带着她四处转转,熟悉熟悉。」 「是,祖母。」三女清脆的声音齐声应着,云袅看了一眼自家外祖母,程老夫人安抚的拍了拍了她的手,示意她不用害怕,和表妹们多交流交流,增进一下感情。 待云袅姐妹四人出了花厅后,并未跟上去的黄芪,自衣袖中摸出了一纸书信递给了程老夫人,低眉顺目的道,「程老夫人,请。」 程老夫人苍老的眸中满是疑惑,还是伸手接过了书信,缓缓的打开来看。 身为程家姑娘里面的长姐,程颐自然是走在前方领路,随后的便是云袅表姐妹三人,云袅身量高挑,比程芮和程歆高出了半个头,放在姑娘堆里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程颐领着姐妹几人到了程府后花园的凉亭,自有婢女送上瓜果点心,放到石桌上,供她们闲聊之时消遣着吃。 待四人落座,程颐看了看两位堂妹,见她们都是一副不敢开口的样子,俏丽的脸上浮现一抹浅笑,目光柔和的看向对面的云袅,温声道,「袅袅表姐这么些年在北疆,想必也不容易吧!」 云袅背脊挺直,一双寒星目打量着周围,闻言摇了摇头,「不会。」言罢,目光低垂,落在了跟前的果盘上,瓜果的清香窜入她的鼻间,令她吸了吸秀气的翘鼻,她忍不住拿起一个苹果,咔擦咔擦的就吃了起来,丝毫没有闺秀般小口小口的秀气。 对面的程颐见状,倒吸一口凉气,惊讶的张大了小嘴,细微的抽气声,也吸引了程芮和程歆的注意力,姐妹俩齐刷刷的抬头,映入眸底的就是云袅豪放的吃相,直接吓得目瞪口呆,愣在了原地。 侍立在云袅不远处的当归自然也瞧见了自家小姐的吃相,抬眸瞅了瞅其他三位姑娘的吃惊的表情,她忍不住悄悄朝前挪移了几步,衣裙下的腿忍不住捅了捅云袅的后腰,低声道,「小姐,注意文雅。」 云袅后腰被捅,条件反射的就嚷了一句,「当归,你捅我干嘛?」耳朵里却传来当归细微的声音,她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手里被啃了一半的苹果,又抬眼看了看其他三女的神情,面上划过一抹尴尬,明艳的脸上浮现讪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呵呵,在军中习惯了,一时之间就忘了。」说完,她欲盖弥彰的将剩下的半个苹果放回了果盘,啃了一半的和完整的格格不入,于是她扒动了几下,还有果肉的一面朝着众人。 程颐三女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先前她们也听说过上京里不少关于这位云袅表姐的传言,大都是不可信的,如今看来传言所言非虚啊!这位从北疆回来的表姐,果然行事作风堪比男儿,爽朗大气,不过也不是坏事。 「没事,没事。」程颐迅速从惊讶中回神,俏脸上再度扬起浅笑,笑着打圆场,接着道,「袅袅表姐,不如你和我们说说北疆的战事吧!我们生活在这上京里,犹如井底之蛙,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表姐在北疆待了那么多年,想必见识比我等要多的多。」 云袅听言,蹙起了细眉,她在努力想着,该向养在深闺里的表妹们,说些什么好,不能太过血腥,免得吓到这些娇养的姑娘家,但是除了战场上的事情,好像没有什么别的说的,嗯……,她胳膊撑在石桌上,拧着眉思量着。 花厅里,却说程老夫人看了黄芪呈上的书信后,白眼一翻,差点就厥了过去,吓得甄氏和杨氏纷纷上前,查看程老夫人的情况,纤手止不住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见婆母如此激动,妯娌两个瞥了几眼程老夫人手里信纸上的内容,顿时了然。 妯娌两个对视一眼,纷纷心中有数,难怪婆母如此激动,信上大意便是:云袅一直想着回到北疆镇守,压根没有嫁人的想法,若此次回京找不到夫婿,只怕她会回到北疆和她爹一起继续镇守,到那时,再撵她回京嫁人,只怕遥遥无期,望亲家能够想办法多多掰正一下她的想法。 后面的话虽然是云老夫人的危言耸听,但不排除云袅有这个想法,如此之写是为了让程老夫人和她能够联手,一起劝说云袅,将她那没边际的想法给掰扯过来而已。 等程老夫人缓过劲儿来,心中涌现对小女儿无尽的愧色,苍老的眸中满是懊悔之色,「要是当初裳儿怀着身孕没有随军去北疆多好,那时我也能让袅袅留在上京,不用去北疆磋磨这么多年,还有那样危险的想法,若是袅袅当真找不到夫家,往后我这老婆子下了底,还有什么脸面去见那早逝的女儿,造孽啊!」说着说着,程老夫人老泪纵横,过往的事在她脑海里一一浮现,如今说后悔也晚了。 第15章 「娘,总能想到办法,您不要这么悲观。」杨氏低声劝慰着。 「是啊!娘,袅袅这模样丝毫不比上京里的闺秀差,何愁找不到合意的夫婿呢,只是在礼仪方面需要多加学习,再者就是掰一掰她的想法,也就没什么问题了。」甄氏接着道。 听两个儿媳这么说,程老夫人也来了精神,抬手抹掉了眼泪,眸中满是斗志昂扬,「说的也是,我的袅袅长的如此美丽动人,何愁找不到夫家,至于礼仪,这段时间袅袅在程府小住,就有劳你们两个舅母多多教导她了。」说着,苍老的眼眸看向两个儿媳,眸中满是欣慰。 「娘放心。」甄氏和杨氏对视一眼,纷纷应下。 而在程府后花园凉亭里的云袅正在给三个表妹说着她在战场上遇到的各种事情,压根不知道今后在程府的一段时间里,对于她来说,是多么的水深火热,简直比她上战场还要折磨人。 「……当时,说时迟那时快,我手持长枪就冲了上去,一枪就把敌首给挑下了马,把他的头给……」云袅在凉亭里边讲边比划着,说的神采飞扬,星眸熠熠生辉,正准备说把敌首的头给割下来了,结果又被当归给捅了一拐子。 云袅回头怒瞪当归,那意思—你又捅我干嘛? 当归朝着她努了努嘴,示意她看看其他三位姑娘的表情,云袅抬眼望去,只见程芮和程歆姐妹俩,分别紧紧的拽住了程颐的手,小脸吓得苍白,娇躯时不时的颤抖一下,而程颐面色虽然看起来平静无波,可眸底的惧色暴露了她的内心,她也是怕的。 瞅着三女不好的面色,云袅翕动了一下嘴唇,她默默的落座,捻起石桌上的一块桂花糕吃了起来,边吃边懊恼,先前还想着尽量不要讲的那么血腥,表妹们会承受不住,结果说到兴起就渐渐的给忘了,真是太失策了。 等程颐回过神来时,耳畔絮叨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她抬眼望去,只见对面的云袅单手扶额,挡住了脸,拿着一块桂花糕啃的没滋没味的,她纤手摇晃了一下,紧握着她手的两个堂妹,程芮和程歆也渐渐回神,脸上的惧色还未散去。 程颐朝着她俩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俩看看对面,姐妹俩抬眼望去,就瞧见周身弥漫着懊恼气息的云袅,程颐心中也暗自懊恼,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是她先聊起想要听表姐讲战场上的事情,结果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程芮眼珠转了转,寻思着转移话题,倏尔娇声脆语的说着,「表姐这次从北疆回来,有什么打算?譬如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打算?夫君?」云袅闻言,抬头看向三女,疑惑问着。 「是啊!」程芮点了点头,「难道表姐回来这么久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吗?」话音一落,就被程颐扯了扯衣袖,她不解的看向堂姐,清秀的脸上满是不解。 程颐欲和程芮说点什么,就听见了云袅毫不在意的说着,「没什么打算,反正这上京里关于我的传言漫天飞舞,想来也不会有人会相中我,到时候我就回北疆,继续和我阿爹镇守,直到将蛮子打回老巢,再也不敢侵犯我焱国边疆地带。」言罢,明艳的脸上满是雄心壮志。 这番豪言壮语一出,三女齐齐愣住了,她们对视一眼,都看出各自眸底的不可思议与震惊,表姐的想法当真是……与众不同啊! 「表姐,珏表哥在北疆还好吗?」程歆绞着手里的丝帕,别扭的问着,眼睛一直躲闪着,不敢直视对面的云袅。 程颐和程芮听言,纷纷投去戏谑的眼神,她俩可是非常清楚,程歆自小就倾慕有过几面之缘的云珏,可他也和云袅一样,一直在北疆镇守,程歆也找不到机会和他相处,如今云袅回来了,可不得借机问问他的情况。 「他很好啊!」云袅脱口而出,转念一想,「不过现在估计不怎么好。」 「是出了什么事吗?还是受伤了?」程歆心里一慌,刷的起身,目光灼灼的盯着云袅。 云袅一脸惊讶的瞧着程歆,对于她这么大的反应,心中充满了疑惑,嘴上道,「也不是,这不是我回京了嘛!没回来前,北疆大部分事务都是我帮着阿爹打理的,现在我回来了,阿珏就要顶替我的位置了,我想着阿爹应该早就打着锻炼阿珏的主意,才急着赶我回京的,嗯……没错就是这样。」她纤手抚着下颌,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三女听言,纷纷汗颜,姑父赶你回京,分明就是催促表姐你赶紧嫁人好吧!而不是打着主意锻炼云珏,不过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那天凉亭里的一番叙话,令程府的三位小姐对这个多年见不上几面表姐有了全新的认知,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心眼多的姑娘,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拐弯抹角。 第16章 原本在这位表姐来之前,她们就知晓祖母偏疼那位逝世多年的姑母,想着这位表姐少时没了娘亲,想必性子会怯懦、敏感,谁知姑父却把表姐教的极好,性子直爽,比那些心思弯弯绕绕的姑娘要好上太多。 云袅自那次凉亭与三位表妹聊了一下天后,之后便再也没有时间了,念及此处,她便一脸的生无可恋的瘫在椅子上,时刻怀疑自己决定来外祖家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因为,自那以后,云袅的两位舅母加上几位礼仪教养极好的嬷嬷,成天见的围着她打转,一举一动都在她们的调教下,变得无比的规范,令人看了就忍不住的夸赞,这肯定是位教养极好的千金。 可谁知云袅心中泪流满面,她简直毫无反抗之力,每次只要露出一丝丝不耐、或者是惫懒,外祖母就一副泪水涟涟、一副无颜下地见她娘亲的模样,让她甚是无可奈何啊! 云袅无奈,只得跟着舅母以及嬷嬷规规矩矩的学习各种礼仪,并且天天着红裳,涂脂抹粉,压根没时间穿那劳什子劲装,她就只能一天天数着过,期盼着谁能助她脱离这苦海,这些时日太痛苦了。 这天,云袅依旧着红裳,跟着嬷嬷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重复做,直至做到标准,嬷嬷满意了为止,谁知黄芪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朗声道,「小姐,宫里的嬷嬷来了,请你去前厅一叙。」 「宫里的嬷嬷?」云袅面露疑惑的瞅着黄芪,「你知道是哪个宫里派来的人吗?」边说边朝外走去。 黄芪自觉跟了上去,低声说着,「那位嬷嬷自称是栖霞宫里的人。」 云袅蹙了蹙眉,「这栖霞宫里住的是哪位娘娘?」 「淑妃。」黄芪吐出两个字,接着道,「小姐,我看这位嬷嬷来者不善啊!」 「此话何解?」云袅挑了挑眉。 黄芪拧眉沉思了一会儿道,「这位淑妃娘娘母家乃是闻名遐迩的大儒世家舒氏,不少寒门子弟都是舒氏教导出来的门生,故而三皇子凤琅有了争夺太子之位的资格,而淑妃一直挑三拣四,迟迟没有为三皇子选妃,而小姐你身为镇北侯府的嫡女,谁能娶到你,必会得到侯爷的支持,这个机会她又岂会放过。」 「先去瞧瞧再说。」云袅听她这么说,心里有了底,带着黄芪直奔前厅而去。 前厅里,主位上坐着程老夫人,她笑眯眯的望着左首一位衣着华丽,脸上满是骄矜之色的嬷嬷。 待云袅莲步轻移的来到前厅,那位嬷嬷立即起身,神色淡淡的瞅着她,「云姑娘,淑妃娘娘邀你三日后前往城外的落凰山参加马球比赛。」 「多谢淑妃娘娘邀请,云袅当日必会到场。」云袅含笑说着。 「话已带到,奴婢先行告退。」这位嬷嬷微微欠身,便抬腿朝外走去。 望着嬷嬷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云袅微微眯起了眸子,马球比赛想必到时候在场的应当会有许多名门闺秀,指不定那位三皇子就躲在暗处偷偷打量呢,真是头疼。 程老夫人沧桑的眸子充满了睿智,她望着面容明艳的外孙女,柔声道,「袅袅对此事有何看法?」 云袅信步来到程老夫人的身旁坐下,一脸不在意的道,「淑妃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三皇子能够娶我为妃而已,所以才会上门邀请。」 程老夫人点了点头,「还有呢?」 「只要我一天是镇北侯的嫡长女,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停歇,那些人看中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的身份,因为我阿爹是镇北侯,在北疆拥有二十万的兵力,这就是他们觊觎的东西。」云袅侃侃而谈,她并非是云天嘴中所说,什么都不懂,她只是不想说而已,却心知肚明。 「袅袅啊,你懂就好,这样外祖母也就放心许多。」程老夫人拉着云袅的手,欣慰的说着。 三日的时间,转瞬即逝,云袅身着一袭青色的骑装,这身利落的打扮,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眉目间英气尽显,看着英姿飒爽。 落凰山离上京约莫有十里地,位于上京的西南方,这山之所以名为落凰,是因为有传说说这山上很久以前掉落过一只凤凰,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山,故此得名落凰,后来这山的半山腰就空出了很大的一片空地,多年来寸草不生,估计是凤凰的火焰烧的太狠,所以这么些年都没有缓过劲儿来。 再接着落凰山之名传进了京里,半山腰的空地就被陛下下令圈了起来,当做猎场,这山里的动物还是不少的,故此每年都会举办那么几场围猎,而现在则被淑妃用来当成了马球比赛的场地。 云袅去落凰山赴约,带上了当归和黄芪,路上也有人解闷,车轱辘行走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晃得颇为厉害,车厢里的三人也有些受不了,都恨不得出去骑马上山,也比坐马车强。 第17章 一路晃悠着到了落凰山的半山腰,不远处停靠了不少低调奢华的马车,看得人眼睛都有些眼花缭乱了,云袅身姿轻快的跃下了马车,愉快的伸展了下身子,这里的空气真好,清新怡人。 「小姐。」当归见自家小姐有恢复本性的趋势,忍不住出声提醒着,她知晓自家小姐的礼仪已经学的很好了,但是一旦没人看着,本性就会暴露。 「知道了,知道了。」云袅皱了皱鼻子,撇了撇嘴。 等云袅带着当归和黄芪进了猎场后,四处张望了一下,却发现淑妃并没有到,她移开探究的目光,视线忍不住落在那些面容姣好,言笑晏晏的姑娘身上,挑了挑眉。 黄芪悄咪咪的靠近自家小姐,低声给她介绍着,「小姐,那位穿浅黄色骑装的姑娘,名叫岑柔,年十六,乃是宸贵妃娘家的侄女;穿淡粉色骑装的姑娘,名叫秦织,年十五,乃是兵部尚书府嫡女……」 她每说一个少女的身份,云袅就循着视线望过去,上下打量一番,又接着看下一个姑娘,若不是个姑娘家,估计会被人认为是登徒子。 这次受邀来的基本上都是身家背景很好的姑娘,淑妃这是广撒渔网啊!能网着几个是几个,最后再慢慢挑选,三皇子凤琅今年二十有二,年纪和焱王世子差不多大,他是因着身体的原因一直没有娶妃,但三皇子却是因着淑妃挑剔的原因,拖了这么些年。 云袅懒得再去探寻那些姑娘是哪家的,直接去了猎场的马厩,准备挑选一匹好马,好在待会儿的马球比赛中赢得第一。 当归和黄芪跟在云袅在北疆待了许多年,对马儿了解的也挺多,于是两双眼睛在马厩里的马上扫来扫去,帮着自家小姐挑选。 正当三人挑马挑的聚精会神之时,不远处却倏尔响起了马儿的嘶鸣声,惊得三人忍不住循着声音望去,却瞧见一匹马儿高高的扬起蹄子,张嘴嘶吼着,马身子不停的颠来颠去,想要将背上身着火红色骑装的姑娘给甩下马。 那姑娘小脸被吓得惨白,双手紧紧的拽住缰绳,整个身子都伏在马上,期待着狂躁的马儿能够消停下来,结果那马儿扬起蹄子就飞奔了出去,快的来不及令人反应,周围的姑娘纷纷捂住发出惊呼的小嘴,眸中满是惊惧之色,亦无一人敢上前去制止那发癫的马儿。 那群姑娘中一名身着大红色骑装,样貌清丽的姑娘朝着不远处呆滞的马倌怒斥道,「还不赶紧令这疯马消停下来,若是珞公主出了什么事,小心你项上人头不保。」 这番怒斥惊醒了呆滞的马倌,一个个纷纷狂奔朝着癫狂的马儿而去。 云袅眼眸微微眯了一下,旋即翻身上了一匹毛色雪白的马儿,扬起马鞭,抽在马屁股上,马儿犹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去追赶那匹还未停歇下来癫狂奔跑的马儿。 「小姐。」当归和黄芪齐声唤道,脸上带着焦急之色,然而云袅骑着马的身影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癫狂马儿上伏着的火红色身影乃是中宫所出的十公主凤珞,年十四,因着殷皇后之故,并不得建翎帝的宠爱,索性她还有个权势不低的外祖殷国公府,自小便很爱齐射之术,一身骑术也是姑娘们中的佼佼者,听闻淑妃举办马球比赛,她只是来凑个热闹,谁知道今日选的马竟然这么癫狂,说不定还有着别的原因。 毛色雪白的马是一匹良驹,没多久就追赶上了那匹癫狂的马儿,云袅拉着马缰,驱使着马儿离近些,便趁着空隙,体内的内劲云起,修长的身影便轻飘飘的落在了火红色身影背后。 云袅一把搂住凤珞的腰,确保她的安全,另一只手则夺去她手中的缰绳,拧着眉驾驭着胯下的马儿,谁知这马儿如同吃了什么药似得,一直兴奋不已,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大有跑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她快速的自腰间摸出了一根细长的针扎在了马儿的穴道里,癫狂的马有一瞬间的僵直,倏尔停下,云袅揽着凤珞的腰直接飞离了马儿,落在了不远的地方,在她离开的瞬间,那马儿直接倒在原地,抽搐不已,口吐白沫,不一会儿就没了气息,一动也不动。 云袅细眉微蹙,盯着马儿口吐白沫的尸体看了许久,看来这马是有人做了手脚,才会如此癫狂,念及此处,垂眸看了一眼齐她肩高的少女,低声问着,「公主,你没事吧!」 凤珞双眼怔愣的望着马儿的尸体,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耳旁传来低语,才令她反应过来,忙道,「我没事。」下一秒,右手上传来阵阵痛意,她忍不住皱眉,轻嘶了一声,白嫩的手掌张开,映入眼帘的便是被缰绳勒出的血痕,周围泛着青紫,看着有些吓人。 第1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云袅拧着眉心,自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了一个瓷瓶,并一卷绷带,因着学到的那点医术,在北疆就一直跟着军医医治士兵,故而随身会准备金疮药和绷带,以备不时之需,现今到了上京,这个习惯也没有改变,如今可不派上了用场。 「请公主把手伸展开,臣女好为你上药。」云袅看了一眼凤珞,沉声说着。 凤珞乖乖的摊开了白嫩的掌心,对云袅随身携带药和绷带感到好奇,忍不住出声问着,「你怎么会随身携带这些东西啊?」在她的印象里,这些东西只有行医的大夫才随身携带的。 「臣女在北疆经常和军医一起医治士兵,携带这些东西成为了习惯。」云袅将瓷瓶塞子打开,倾倒在凤珞触目惊心的血痕之上,旋即撕开绷带一圈一圈的将她的手给包扎了起来。 云袅边缠绕绷带,边叮嘱着,「公主,回去后不要碰水,这药每天换一次,估摸着换个几天血痕就会结痂,青紫也会淡去,等痂掉落,殿下的手就可以恢复如初了。」说完,便将手里的瓷瓶塞进了凤珞另一只完好的手里。 刚叮嘱完,身后就传来马儿奔腾的声音,一道大红色的身影倏尔来到凤珞的跟前,焦急的问着,「表妹,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什么地方?」 「表姐,我没什么大碍,只是方才伏在马背上,被缰绳勒出了血痕,不过这位姑娘已经为我上过药了,你别担心。」凤珞晃了晃自己包扎过的右手,偏头看向了身旁的身形高挑的云袅,示意是她救了自己。 身着大红色骑装的姑娘出自殷国公府,乃是殷皇后娘家的侄女,名殷音,年十五,因着凤珞一出生就不受宠的缘故,故而从小是和这位表姐一起长大的,情分自是不同。 殷音一把抓住了凤珞的右手,仔细瞧了瞧,发现包扎的还挺好,方才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吓死我了,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情,我回去祖母肯定会罚我的。」 旋即她又看向站在凤珞身旁的云袅,脸上扬起了一抹浅笑,「多谢这位姑娘出手相救,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额……」云袅明艳的脸上划过一抹迟疑,她怕自己道出来处,这两人会被吓到,毕竟她的名声全上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殷音,这人你都不认识,你可真是孤陋寡闻啊!」不待云袅出声回答,一道嘲讽至极的声音就插了进来,语气里满是傲然。 「我跟你说话了吗?你插什么嘴?」殷音听见熟悉的声音,极其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怼回去。 「你……」出声的是一个身着浅黄色骑装的姑娘,略微清秀的面容却微微有些扭曲起来,她是宸贵妃娘家的侄女,名岑柔,年十六,宸贵妃独宠后宫,身为岑家人自是骄傲无比,而她虽是庶出,但颇受宠爱,自然养成了任性的性子。 「你什么你,不过是个庶出,你以为你来了这里,淑妃娘娘就会瞧上你,让你做她的儿媳?简直是不自量力。」殷音语气不善,面露不悦的瞪着岑柔,又没跟她说话,在这儿插什么嘴。 「我……」岑柔被殷音气的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指着她的纤手微微颤抖着,旋即转身掩泪上马狂奔离去。 有几位追随岑柔的姑娘对视了一眼,还是纷纷上马跟了过去,毕竟这位身份不一般,若是出了什么事,只怕不好跟宫里的贵妃娘娘交待。 不多时又有马儿奔腾的声音传来,殷音拧眉望去,只见骑马而来的两人直接从马背上飞起,瞬间飘落在眼前,两人满脸紧张兮兮的拉着云袅,上下打量着。 「我没事,你们别担心。」云袅明艳的脸上浮现讪笑,她知晓自己方才的举动令她们担心了,心底难免有些心虚。 「我们接着说,方才说到哪里了?」殷音见讨人厌的走了,来的是云袅的人,清丽的脸上再度浮现淡淡的笑意,笑吟吟的问着。 云袅明艳的脸上泛着无奈,「我叫云袅,乃是镇北侯府嫡长女,不久前刚回京。」 「云姑娘,你好,我叫殷音,出自殷国公府。」殷音无比顺口的道,随之似是想起来什么,眸中露出点点讶色,她望着一脸无奈的云袅,心中暗道:传言果然不能尽信。 云袅拱手抱拳行礼,「殷姑娘,久仰大名。」今天这身骑装,穿起来很是利落,不适合行女子礼仪。 「你就是云袅呀!」凤珞听言,抬眸看向她,颇有些不可置信,她没有想到,传言中的那个云袅会是眼前的这个姑娘,果然传言不可信,眼见为实才是真。 瞧着凤珞惊疑的眼神,云袅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是啊!如假包换。」 「我们先回去吧!看时辰淑妃娘娘也该来了,马球比赛也快要开始了,有什么事可以边走边聊。」殷音仰头看了看天色,提议着。 第19章 云袅赞同的点了点头,「也好。」旋即上了那匹在原地打转毛色雪白的马儿,殷音则邀请凤珞和她共乘一骑,上马后,她垂眸看了一眼,不远处马儿的尸体,眸中划过一抹厉色,旋即消失不见,勒着缰绳驱动马儿往回跑去。 一行几人回到原来的地方,将将下马,便听见了太监尖细的声音,「淑妃娘娘到。」 话音落下,空地上的姑娘们听言纷纷屈身行礼,娇声脆语的齐声道,「臣女给淑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辆淡粉色薄纱的鸾驾,在禁军士兵的护卫下,缓缓的驶进了猎场里,透过薄纱,可以隐约瞧见,里头坐着一个身着华服,纤细的身影。 鸾驾到了地方,便有一位嬷嬷上前掀开了薄纱,紧接着一个身着湖蓝色宫装,模样温婉,头戴珠钗的妇人,扶着嬷嬷的手,莲步轻移的走了出来,旋即在高台上落了座,方才让在场行礼的千金们起身。 「今日邀请诸位千金前来猎场,想必大家也知晓。」高台上坐着的淑妃瞅着底下的千金们,温婉的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也不绕弯子,直奔主题。 先前在殷音那儿受了一肚子气的岑柔转了转眼珠,出声询问着,「娘娘,若是藤球比赛得了第一,有什么奖赏吗?」 淑妃听言,眸光淡淡的望着她,缓声道,「本宫今日出宫前,特意去陛下那儿讨了几样物件。」说着,朝旁边侍立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那嬷嬷会意的点头,旋即朝着身后抱着盒子的宫女示意,几个宫女缓步走至高台边缘,朝着底下的千金们缓缓的掀起了盒盖。 被打开的盒子有三个,第一个盒子里躺着一根雪白色的鞭子,乃是用百年白蛇的蛇皮制成,轻软结实,适合会武的姑娘家,第二个盒子里躺着一支做工精细的蓝玉兰花簪,很是受深闺里的姑娘们喜爱,第三个盒子里则用碎冰冰住了一株火红色呈莲花状的植物,这个就没有多少人认识了,除了云袅。 这用碎冰冰住的火红色植物,乃是比较罕见的一株火莲,火气很是旺盛,处理得当的话,用于涂抹肌肤,有美颜的效果,若是不用冰冰住,恐怕会消散掉它原本的药性。 云袅眼眸微转,视线落在了高台上模样温婉的淑妃身上,这个女人看来很是受陛下喜爱啊!连火莲这般珍贵的药材都被拿出来当奖赏了,不过也确实,这火莲若是处理的得当,倒是有美颜肌肤的效果,想来在场的闺阁千金对此都会势在必得。 「不用本宫细说,想必各位也知晓这盒子里的三件东西有多么的珍贵,那么比赛就开始吧!」淑妃言笑晏晏的说着,视线逡巡了一圈,心里已经在衡量谁能成为她儿子的助力,就有资格成为她的儿媳。 话音一落,最先按捺不住的岑柔挑衅的目光看向了殷音,「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我为什么要和你赌?」殷音双手抱于胸前,面无表情的说着。 岑柔勾了勾嘴角,「莫非你怕了?」 「你以为我会中你这么低级的激将法?真是笑话。」殷音冷笑道。 「哼!不敢就直说,我不会取笑你的,哈哈。」岑柔嘴上这么说,嘲笑声却传出去老远。 「你想要赌什么?」云袅听着岑柔放肆的大笑声,忍不住蹙了蹙眉,沉声道。 「你能做主?」岑柔目露狐疑的瞥了她一眼,随之目光落在了殷音的身上,语气嘲讽,「怎么堂堂殷国公府的小姐什么时候只会躲在别人的身后了?」 殷音白了她一眼,「你哪来那么多的废话,要赌就赌,不赌拉倒,没闲工夫在这儿跟你浪费时间。」 「你……」岑柔被噎的吐不出完整的话语,她哪能料到,没能嘲讽到殷音,结果被反讽了一顿。 岑柔杏眸里划过一抹狰狞,转瞬即逝,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殷音,沉声道,「就赌谁能在马球比赛中夺得第一,如何?」 「赌注呢?」云袅微微挑起了嘴角,朗声问着。 「如果本小姐赢了,殷音你要答应本小姐一件事情,至于具体什么事,等比赛结束后再说。」岑柔自信满满的说着,眸中满是傲然。 「那如果是我们赢了呢?」云袅语调悠悠的说着,成功的瞧见她这话一出,岑柔的面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殷音一脸盛气凌人的望着岑柔,「除了淑妃娘娘的三件奖赏,我还要你收藏的一支血玉石榴簪。」 「殷音,你别太过分。」岑柔沉声道,面色不善的盯着殷音,那血玉石榴簪乃是她颇为喜欢的一支簪子,是她姑姑宸贵妃赏的,一直珍惜万分,甚少拿出来佩戴。 第20章 殷音冷笑两声,「你向我提条件就不过分,怎么,舍不得?那这个赌就作废吧!云姑娘,我们去挑选马匹吧!为比赛做准备。」说完,也不管岑柔的面色是多么的难看,拉着云袅和凤珞转身便要离开。 三人将将走出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岑柔咬牙切齿的声音,「我赌。」此刻那双杏眸里满是滔天的恨意,殷音你给我等着,等我赢了比赛,就让你再也没有脸面在上京混下去,还有那个叫云袅的,收拾完殷音再去收拾你。 「为了防止你耍赖,那支血玉石榴簪必须要出现在这里,否则这个赌同样作废。」殷音和岑柔敌对了这么久,自然了解她的性子。 高台上的淑妃自然将两人间的针锋相对瞧在眼里,瞥了一眼与殷音并肩一起的云袅,微微蹙起了细眉,她怎么和那丫头站在一起?不过淑妃并不打算劝解,反而乐见其成,听见两人之间的赌约,她温婉的脸上挂着浅笑,「你们之间的赌约不如由本宫来做个见证如何?」 「有娘娘作见证,想来必会万无一失。」殷音朝着淑妃微微行礼笑道,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面沉如水的岑柔。 淑妃满意的笑了,「至于那支血玉石榴簪,本宫待会儿会派人去岑府取来,那么你们先去挑选马匹吧!待会儿比赛就要开始了。」 话音一落,岑柔阴沉的目光便和殷音对视,氛围顿时变得冷凝起来,不多时两人纷纷冷哼一声,各自撇开了视线,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殷音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她倏尔想起表妹的手先前受了伤,满脸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随之看向身旁的凤珞,低声道,「表妹待会儿的比赛,要不你还是不参加了吧!」 「表姐,我没有那么娇弱,比赛的话我应付的来,再说你上哪儿再去找人,比赛需要五个人的。」凤珞满脸无奈的说着,她虽身为公主,但并不受宠,自小在外祖家跟着外祖父学的骑马和些许的武艺,今天的比赛她还是能够应对的,虽然她的手受伤了。 「云姐姐,我们组成一队,如何?」凤珞偏头看向云袅,温声说着。 云袅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 跟在她身后的当归和黄芪对视一眼,眸中满是无奈之色,她们家小姐啊!念及此处,纷纷摇了摇头。 于是,一行五人便朝着马厩而去,云袅依旧选择先前骑的那匹毛色雪白的马儿,至于殷音和凤珞的马则是当归和黄芪帮着挑选的。 淑妃的邀请自是来了许多姑娘,有的姑娘纯粹是过来看热闹,而有的则是别有目的,别有目的且会骑马打马球的姑娘,和岑柔关系好的,便组成了一队,至于其他的姑娘自成一队。 最后满打满算的也只凑出来四支队伍,四支队伍间,要先进行比赛,淘汰一队,剩下的三队进行角逐,看哪一队能最后夺冠。 正当场地上的藤球比赛热烈的开始后,整个猎场里热闹不已,来凑热闹的千金们围在场地周围,不停的呐喊助威,声音响彻整个猎场,氛围一下子就热起来了,看的人是热情澎湃,恨不得融入到里面,和她们打成一片。 然高台上高坐着的淑妃则授意自己的贴身嬷嬷带着岑柔的贴身婢女回到城内,前往岑府。 不多时,便有一位身着青色绣水云暗纹衣袍,面容俊逸,芝兰玉树的男子出现在淑妃的身旁,她头也不偏的浅笑道,「琅儿来了。」 「给母妃请安。」俊逸男子正是三皇子凤琅,他朝着淑妃行礼道。 「跟母妃客气什么,来坐下。」淑妃满眼温柔的拉着凤琅坐在了身旁,低声道,「琅儿,你瞧瞧下面场地上的姑娘们,看看哪家姑娘合你心意?母妃替你去求你父皇,让他下旨赐婚。」 些许是受大儒外祖父的影响,凤琅周身弥漫着温润如玉的气质,让人见了就心生欢喜,忍不住叹道,好一个翩翩公子。 「母妃,不用了。」凤琅含笑摇了摇头,他知晓下面都是一些有身家背景的千金,母妃让他挑选无非就是看重她们身后家族的势力,可他志不在此,只渴望出去游历大好河山。 淑妃温婉的面容微微一变,「莫非你还想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个祸水,祸害了她的儿子,如今只寄情于山水,一点雄心壮志都没有了。 「母妃,你想到哪里去了?」凤琅的面色微不可见的变了变,广袖里的手紧握成拳,旋即起身离开了。 淑妃望着儿子远去的身影,微微眯起了眼睛,看来今日过后得去陛下那里走一趟了。 高台上淑妃和凤琅说话间的空当,底下的比赛却是进行的热火朝天,已经过去好几轮比赛了,四支队伍,淘汰掉一支,剩下的三支队伍包括岑柔和殷音各自率领的队伍,至于另外一支压根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之内,而那支队伍也挺有自知之明,知晓不是她们的对手,于是直接退场,让她们两支队伍争夺第一。 第21章 「现在好了,碍事的人主动退场,接下来就是你我之间队伍的角逐了。」岑柔右手扛着马球杆,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弧度。 殷音不甘示弱,提起马球杆直指对面的岑柔,「有本事就放马过来,本小姐可不是被吓大的。」 场地上,两队人马之间顿时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就会群拥而上,直接打起来。 话落没多久,负责当裁判的太监尖细的嗓音响彻整个猎场,「比赛开始!」 殷音顿时驱动马儿上前,扬起手里的马球杆,便将那马球给打飞了,传给了凤珞,岑柔第一时间没抢到球,面色极为的难看,朝着身旁的姑娘使了几个眼色,那姑娘点了点头,和另外一个姑娘骑马朝着凤珞而去,两人的马球杆交叉在一起,便想拦住凤珞的马儿。 凤珞跟随外祖父学的都是些花架子,用来强身健体还行,至于其他的就不顶用了,且她的右手受了伤,只能右手捏缰绳,左手拿马球杆,姿势颇为的别扭,眼瞧着两人的夹击在前,她却避无可避。 谁知下一刻,一道清脆的撞击声,窜入她的耳中,意料之中摔下马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这令凤珞下意识的睁开了眸子,一眼便瞧见了身旁一身青色骑装,面色冷凝的云袅,她提着马球杆目光冷冷的望着面露惊讶之色围攻凤珞的两位姑娘。 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云袅如是想着,先前她就分析过,凤珞的手受了伤,那个叫岑柔的肯定会派人首先对付她,等她受伤下场,那么我们这边就只剩下四个人,人数上弱了一分,这比赛还怎么打下去。 不远处的岑柔见合击计划被打乱,恶狠狠地瞪了云袅好几眼,随之示意那两位姑娘回去。 「公主,你没事吧!」云袅见两人驱马离开,方才看向细眉微蹙的凤珞,低声问着。 殷音这时也骑马飞奔过来,清丽的小脸上满是着急,「表妹你有没有受伤?」先前她见到那一幕,吓得嗓子眼都快惊出来了。 「表姐,我无碍,是云姐姐救了我。」凤珞心有余悸的说着,目露感激的望向云袅。 殷音拱手抱拳道,「多谢云姑娘,今天是你第二次搭救我表妹了,我认你这个姐妹了。」说着,还大气的拍了拍云袅的肩膀,以示交好之意。 云袅有些哭笑不得,旋即沉声道,「公主你跟着殷音,那些人交给我来对付。」说着,就驱使着白马到前锋的位置,和岑柔遥遥相对,原本的前锋是殷音。 对面的岑柔见状,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自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别怪本姑娘心狠手辣了。 许是换了位置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岑柔队的人没有再针对凤珞,反而纷纷对着云袅发难,尤其是其中一位姑娘不知怎的,竟然有弓箭,根根箭矢朝着她就射了过去,被云袅灵活的躲过,射在了地面上。 那姑娘见状,不再是一箭一箭的射,而是两箭或者三箭一起射,让马上的云袅无处可躲,殷音有心去救,可被岑柔给拦住了,压根过不去,且她还要保护凤珞,分身乏术。 当归和黄芪见状,提着马球杆就要上前去营救,结果被岑柔队的两位姑娘给缠住了,虽然她们会武艺,但是此时又不能违规飞过去,不过那个射箭的姑娘也是违规操作,看来岑柔是想置她们家小姐于死地,她们虽然着急,但并没有过于担心,毕竟云袅也不是纸糊的。 云袅在北疆这么多年,经常与马儿打交道,于是在马背上表演了一番花式御马术,一点压力都没有,那些箭矢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最后她驱使着马儿,提着马球杆趁着那姑娘不注意,将她放在马背上的弓箭一球杆给挑飞了,落在了场地外面。 岑柔远远的吹了一声口哨,方才对付云袅的射箭姑娘和另外一位姑娘骑马朝着她奔了过去,继续阻拦殷音和凤珞,而岑柔自己则骑马过来提着球杆与云袅对视了一阵。 话也不多说,直接提着球杆就朝着她攻了过来,云袅立即扬起球杆反抗,两人当即打了起来,搞得一场马球比赛,直接变成了打架比赛。 高台上的淑妃将一切尽收眼底,她兴致盎然的瞅着云袅和岑柔打架,压根没有出声阻止的意思,这个未来儿媳,武功不错的样子,甚是合她心意。 当归以一己之力抵挡那两位姑娘,黄芪趁机将掉落在地上的马球,一球杆打进了对面的球框里,比赛进行到这里,已是接近尾声,岑柔觉着要输球,所以最后才出阴招算计殷音,结果被云袅给插了一手,一切如意算盘都落空了。 云袅提着马球杆将岑柔的球杆打断了,冷声道,「你输了。」马球杆本就是木质的,她稍稍用上些许力气,就能折断它。 第22章 这话一出,岑柔赶紧回眸望去,只见一只马球安静的躺在球框内,她目眦欲裂,「云袅你耍诈,你从来没说过你会武功,这场比赛不作数。」 「你这是想耍赖。」云袅沉声说着,球杆直接就搁在了岑柔的脖颈边,若是她用点力……语调里满是威胁的意味。 「别冲动,别冲动。」殷音瞧见云袅的动作,满脸都写着卧槽,连忙火急火燎的驱马过来了,拉住了她的胳膊,示意她放下球杆,不要随意出手。 殷音抬眸怒瞪岑柔,「怎么,输了想反悔不成?只允许你率先违规,就不允许别人会武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岑柔你以为你是谁呀?」 两人之间火花四溅,云袅面沉如水,眼瞧着这下一刻又要打起来的样子,高台上的淑妃使了一个眼色,那当裁判的太监立即尖声道,「比赛结束,获胜者为殷音队。」 场地上的几人闻言,神色各不相同,云袅当即扔下了球杆,驱马朝场地外而去,当归和黄芪立即跟上,至于殷音则拉着凤珞也跟着走了。 余下岑柔阴沉的目光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越发的神色晦暗,跟她一队的姑娘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压根不敢开口说话。 少顷,云袅一行三人来到高台下,而岑柔却独自一人站在另外一边,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台上的淑妃温婉的脸上笑意不减的缓声道,「既然马球比赛已经角逐出了第一,那么奖赏也归殷音队获得,来人将奖赏给她们。」 侍立在侧的嬷嬷听言,朝着拿盒子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们纷纷上前将盒子递给了三女,云袅要的自然是装有火莲的盒子,殷音则是那根白蛇蛇皮鞭子,凤珞挑了那根蓝玉兰花簪子。 嬷嬷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锦盒,淑妃笑眯眯的道,「这盒子里放的便是嬷嬷和岑府婢女回府拿到的血玉石榴簪,你们三人商量一下,这支石榴簪归谁?」说话间,那嬷嬷便将锦盒递给了殷音。 「好了,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比赛已然结束,那么大家就都回去吧!」淑妃缓缓的起身,缓声说着,在嬷嬷的搀扶下就进了鸾驾,车轱辘转动起来,鸾驾缓缓远去。 在场的姑娘们纷纷低垂着头,朝着远去的鸾驾欠身行礼,「臣女等恭送淑妃娘娘。」 等鸾驾消失在众女的视线里,才缓缓起身,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倏尔响起,目光时不时的落在岑柔身上,犹如芒刺在背,令她浑身不自在,她只得召回贴身婢女,朝着岑家马车而去,不多时马车就快速的离开了此地。 场地上的姑娘们,见出糗的主角离开了,她们在议论下去也没啥意思,于是便纷纷结伴而行,离开了。 至于云袅她得到想要的火莲,便带着当归和黄芪就打算离开的,结果临走前被殷音给唤住了,她满脸疑惑的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殷音。 殷音腰间别着那根蛇皮鞭子,手里拿着那只装有石榴簪子的锦盒,她将锦盒递给了云袅,沉声说着,「云姐姐,这支石榴簪子,我原本是想赢得比赛后,给表妹的,但是姐姐你今日救了表妹两次,这支簪子就算是答谢的谢礼了,你可一定要收下,不可以推却。」 「可是,搭救公主在我看来只是顺手而为,并不需要什么谢礼。」云袅拧着眉心沉声说着,对于她来说,这件事情只是小事一桩,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对你来说是小事一桩,对我来说可就不同了。」殷音一把拉住云袅的手,将锦盒塞进了她的手里,「表妹虽身为公主,却并不受宠爱,祖父和祖母很是疼爱她,若她有个什么事,我恐怕难辞其咎,还请姐姐不要再推却了。」说着,拉着凤珞就朝着国公府的马车而去。 凤珞被拽着走,边走边回头,小脸上泛着浅笑,「云姐姐,有空来国公府找我玩啊!」说着,还挥了挥手。 云袅拿着锦盒,望着国公府的马车远去,明艳的小脸哭笑不得,她并不是一个多么贪心的人,得到这支火莲,她就心满意足了,谁知这支簪子也落到了她的手上,这令她很是无奈。 回京的路上,马车内,云袅打开了锦盒,一支如鲜血般鲜艳夺目的石榴簪,倒映在她的眸中,黄芪忍不住惊叹,「小姐,这血玉石榴簪可真好看,价值不菲啊!若放到市面上去卖,起码得值这个数。」说着,竖起了五根纤长的手指。 「这么值钱的吗?」云袅惊讶道,难怪先前殷音提出要这根簪子做赌注时,岑柔的脸色会那么难看,好像抢了别人的心头宝呢,她如是想着。 云袅盖上了锦盒,将其放到一旁,拿起了装有火莲的盒子,她缓缓打开,一股冷意就冒了出来,碎冰下,一支火莲静静的躺着,还时不时的闪烁着火红的光芒,令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第23章 「当归,之前我传书给师父,这些日子有消息了吗?」云袅合上盒盖,避免火莲的药性退散,缓声问着。 当归蹙眉沉思了一会儿才道,「离上次传书过去半个月了,想来最近应当会有消息传来。」 「那就好。」云袅抱着盒子点了点头,眼眸微转,既然火莲到手,那么解决焱王世子身上的寒毒得提上日程了,不能太过张扬,须得找人一起才行。 不说云袅这次回府是如何的满载而归,却说岑柔坐在回岑府的马车上,越想心里越委屈,到家后,便到自家祖母那里哭诉起来,老太太当即怒不可遏,为了安抚孙女,便言明日便进宫找贵妃娘娘给她主持公道,岑柔听言清秀的小脸上才浮现笑意,眸底的阴毒之色一闪而过。 次日,用过早膳,岑老太太便带着孙女,拿着牌子进宫找贵妃娘娘主持公道去了。 彼时,淑妃提着给建翎帝做的甜汤,踏入了御书房,御案后的建翎帝正垂眸批阅着大臣们呈上来的奏折,见来人是淑妃,抬眸看了她一眼,复又继续批阅,「你来了啊!」 淑妃轻移莲步来到御案旁,将食盒搁置在案上,纤手缓缓打开盒盖,氤氲的水眸看向建翎帝,娇声道,「陛下,天气近来越发炎热,喝点甜汤润润喉咙吧!」 建翎帝听言,放下批阅的朱笔,淑妃端起甜汤递给了他,他伸手接过,执起汤匙舀了一勺,喝了一口,打趣道,「爱妃今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说吧什么事?」 淑妃不高兴的嘟起了嘴,不乐意道,「陛下说这话,臣妾可不依,难道非要有什么事才能来见陛下吗?」 「好好好,是朕口误,爱妃什么时候来都行。」建翎帝见淑妃不高兴了,放下汤碗,拉着淑妃的纤手,柔声说着。 淑妃顿了顿,方才继续道,「不过今日臣妾来寻陛下,确实有事相求。」 「说吧!」建翎帝脸上的笑意不减,温声问着。 「陛下知道,琅儿的婚事一直是臣妾的心头大事,如今他已二十有二,寻常男儿早已成亲,膝下都有子了,琅儿还是孤身一人,臣妾想向陛下请旨,下旨赐婚。」 建翎帝听淑妃这么说,便来了兴致,他知晓淑妃一直在挑三拣四,想为凤琅寻一位良配,继而就拖了这么些年,他很想知晓到底是哪家千金入了淑妃的眼,于是便道,「那不知爱妃替琅儿相中的是哪家的姑娘?」 「镇北侯府嫡女—云袅。」淑妃见陛下也挑起了兴致,便说出了自己中意的儿媳。 「镇北侯啊!」建翎帝闻言,倒是没有露出任何讶色,这事显然在他的意料之中,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着御案,发出低沉的响声,御书房里顿时安静一片。 细碎的脚步声,打破了御书房的安静,太监总管余公公低眉顺目的走了进来,低声道,「启禀陛下,贵妃娘娘求见。」 建翎帝顿时来了精神,淡声道,「让她进来。」话音一落,余公公便小跑步的出去传话了。 淑妃心中纳闷不已,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脑子里电光石火的闪过什么,微微抿起了唇。 不多时,一位模样清雅,身着月白色绣雪梅宫装,头戴五尾凤簪的丽人款款的走了进来,朝着御案后的建翎帝行礼,「臣妾拜见陛下。」 建翎帝连忙起身,走下台阶,亲自将来人给扶了起来,语气温柔,「贵妃不必如此多礼,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丽人不是别人,正是独宠后宫的宸贵妃,自皇后失宠后,后宫便是她一家独大,就连淑妃也要避其锋芒,韬光养晦。 「臣妾来看看陛下,不行吗?」宸贵妃清雅的面容上泛着浅笑说着。 「行行行,当然行。」建翎帝忙不迭的点头。 淑妃瞧着建翎帝和宸贵妃相处的样子,心里不禁堵的厉害,虽说不愿意给她行礼请安,但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至少不能让陛下看出什么,于是温婉的脸上也挂着浅笑,朝着宸贵妃微微屈身行礼,「妹妹给姐姐请安。」 「起来吧!」宸贵妃语气淡淡,随之含笑看向建翎帝缓声道,「陛下,今日臣妾前来是想陛下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是爱妃你受委屈了吗?」建翎帝一把揽过宸贵妃的肩膀,焦急的问着。 宸贵妃故作伤心的道,「不是臣妾受了委屈,是臣妾的侄女受了委屈。」旋即便娓娓道来。 「昨日,柔儿受淑妃邀请去了落凰山……然后与那镇北侯府的云袅发生了冲突……最后还赔了一支血玉石榴簪子,那簪子是臣妾赏她的,她一直舍不得佩戴,结果就被抢走了。」 第24章 「镇北侯府的云袅?」建翎帝抓住了宸贵妃话里的重点,深邃的眼眸不禁微微眯起,淑妃方才想请旨将她赐婚琅儿,而今贵妃又说她欺负岑柔,怎么两件事里都有她? 「陛下你可一定要为柔儿做主啊!」宸贵妃说着,眼泪就滑落下来,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心软倾向她。 「嗤嗤。」淑妃见宸贵妃如此卖惨,忍不住笑出了声。 宸贵妃清雅的脸上满是不悦,「你笑什么?」 「我笑你一个贵妃,被人牵着鼻子走都不知道。」淑妃冷冷的嘲讽,「豆*豆*网。昨日发生的事情,我全部都知晓,明明就是岑柔最先挑事,结果你这个当姑母的第二天就来为她讨公道,这是什么道理?」 建翎帝并不了解事情的真相,淑妃想要那云袅做她的儿媳,而贵妃则说她欺负娘家侄女,他无奈之下只得先打发走淑妃和贵妃,待他派去的人查清楚事实的真相,再下结论。 谁曾想淑妃和贵妃前脚刚走,后脚余公公便进来禀报,说是老殷国公求见,建翎帝忍不住心中纳闷,这个时候他进宫来做什么,如是想着,旋即让余公公唤人进来。 不多时,一道精神矍铄的身影走进了御书房,老爷子瞧来也到了花甲之年,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 老殷国公微微佝偻着身子,朝着御案后的建翎帝就跪了下来,垂首磕头,「老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请起。」建翎帝赶紧起身下了台阶,将老殷国公给扶了起来,虽然他不待见皇后,但老殷国公乃是三朝元老,如今早已卸下重担,赋闲在家,若是没有要事,是不会进宫来的。 老殷国公在陛下的搀扶下缓缓的站起了身,陛下这才问道,「爱卿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进宫所为何事啊?」说着,便转身回到御案后,继续批阅奏折。 不曾想这话一问出口,老殷国公便老泪纵横起来,边哭边抹眼泪,陛下被他这一举动搞得有点懵,连忙说着,「莫非爱卿在宫外受了什么委屈,需要朕为你做主?」 「启禀陛下,老臣愧对陛下啊!」老殷国公擦了擦眼泪,哽咽的说着。 「此话何解?」建翎帝面露讶色,压根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十公主长于老臣膝下,老臣自是疼爱万分,丝毫不敢怠慢,谁知昨日公主去落凰山差点丢了性命啊!」老殷国公边说边懊悔,不待陛下反应过来,接着道,「若不是那镇北侯府的云袅姑娘出手相救,公主恐怕凶多吉少,且还相救了两次,老臣辜负了陛下的圣恩,还请陛下降罪。」 老爷子麻溜告完罪,砰的一下又跪下了,磕头请罪,周身被悔意和歉疚包围着,御案后的建翎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出声,「爱卿请起,这件事朕知道了。」 「多谢陛下,老臣告退。」老爷子慢悠悠的起身,行了一礼,便转身利落的离开了御书房,罪告完了,他留在这儿也没啥用,还是早点出宫见外孙女吧! 等老爷子晃出了书房,建翎帝坐在御案后沉思了一会儿,视线无意识的落在了桌案上,奏折上熟悉的名字窜入他的眼中,他顿了顿,方才拿起奏折瞧了起来。 少顷,等建翎帝瞧完奏折,出去查探的暗卫也回来了,他低声禀报着昨日在猎场里发生的一切,建翎帝听完后,直接挥手赶人,看着手里的折子,剑眉微微皱起,继而舒展开来,低语道,「云爱卿的闺女,可真有意思。」 老殷国公步履蹒跚的出了皇宫,宫门口有着两道纤细的身影等待着,赫然便是殷音和凤珞。 凤珞瞧见自家外祖父出来了,疾步上前就挽住了老爷子的胳膊,笑嘻嘻的说着,「外祖父和陛下说了吗?是云姐姐救的我。」 「说了说了,珞珞要求的事,外祖父能不办到嘛!」老爷子见着外孙女灿烂的笑容,满是威严的脸上也溢出了点点笑意。 马球赛结束那天,云袅并没有回程府,而是回到了侯府,她临走之前,就和外祖母告别过,礼仪规矩什么的,跟嬷嬷们学的差不多了,且已叨扰半个多月,再待下去她也很是不好意思,于是便直接回到了侯府。 云袅待在侯府里,整日里也是无事可做,比在北疆还要无聊,至少在北疆她可以循着由头,出去晃上一晃,放放风,阿爹也不会约束她,而今在上京的侯府,却不能随意出去游玩,府里只有她和祖母两个人,阿毓却是不时回府居住,她无聊到整个人都要废了。 这天云袅跟往常一样,无聊的待坐在自家后花园的凉亭里,星眸幽幽的瞥过花园里一草一木,唉声叹气,今天又是没事可做的一天。 第25章 正当她出神的望着花园中的某处,头顶上却传来了几声鹰啼,云袅嗖的一下站起身,从凉亭里出来,仰头望着天空,只见天上有一只海东青不停的在后花园上空盘旋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云袅明艳的小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随之纤指放在唇边,吹了三声口哨,哨声一落,天上盘旋的海东青便俯冲下来,她并没有躲避,那海东青直接乖巧的落在了她的胳膊上,不时轻啄一下身上的羽毛。 海东青的爪子下挂着一个檀木盒子,云袅伸手将盒子取下,从随身的腰包里摸出了一株药材递到了海东青的嘴边,它毫不客气的叼起药材,嚼巴嚼巴几下,就把药材给吃没了,它亲昵的蹭了蹭云袅,旋即扇动翅膀飞走了。 这只海东青是她当年和师父一起在北疆救治的,后来就一直跟在师父身边,若是有什么要事的话,师父一般派它传信,时间久了,云袅也就知晓这鹰的习惯,那药材对它的身体有好处,算是报酬,若是不给,这鹰还会生气,下次就闹脾气不送了。 云袅望着越飞越远变成黑点的鹰,方才收回视线,落在怀中的盒子上面,她微微眯起了眼睛,药材算是齐了,医治可以开始了。 倏尔,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云袅知晓是有人来了,她抬眼望去,见是当归,挑着眉问着,「什么事?」 「小姐,焱王妃到府里来了,说是有要事找你。」当归沉静的说着。 云袅听言,明艳的脸上露出点点笑意,「哟巧了,药材刚到,人就来了,当归你去把那株火莲拿来给我。」吩咐完,便抱着盒子抬脚往前厅而去。 「是,小姐。」当归低声应了,便转身去她闺房里拿火莲。 侯府前厅,云老夫人坐至上首,一脸沉静的望着身旁一身华服的焱王妃,不由得低声问着,「不知王妃找我那孙女有何要事?」 焱王妃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老夫人,本妃这次前来贵府,是为了请云姑娘帮忙的,我也是没有办法。」 听她这么一说,云老夫人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看来上次的担忧并不是瞎操心,猜测中了五六分,她瞌上了眸子,幽幽的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躲不过啊! 等云袅抱着盒子来到前厅,一眼就瞧见厅里的氛围有着低迷,她的目光落在自家祖母身上,又瞧了瞧旁边的焱王妃,眸中划过一抹疑惑,随之脸上带笑的走了进去。 「王妃娘娘,祖母。」云袅缓步走到她们跟前,低声说着。 云老夫人和焱王妃听言,纷纷抬起头,老夫人一言难尽的瞅着面上带笑的孙女,无奈叹气,焱王妃则是满脸喜色的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着急的问着,「云姑娘,不知你上次在我府里说有办法治好我儿的寒毒,是否是真的?」 「这是自然,只是耗费的时间挺长的,我怕王妃娘娘和王爷等不及。」云袅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盒子,一脸肃然的说着。 「那就好,那就好。」焱王妃激动的晃着她的胳膊,「不管多久我和王爷都等的起,只要云姑娘治好我儿的寒毒,你就是王府的恩人,本妃和王爷欠你一个人情,只要在王爷和本妃的能力之内,你提的任何要求,我们都答应。」 「王妃娘娘你严重了,治病救人本来就是医者应尽的职责,再者世子体内的寒毒比较的少有,我师父对它也挺感兴趣的,所以才会提供治疗的药材。」云袅边说边拍了拍抱着的盒子。 「好好好。」焱王妃兴奋的不能自己,眼眶里溢满了泪水,仿佛下一刻就会滑落,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抑制,「云姑娘,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王府吧!鹤儿的寒毒今日又复发了,太医院的人都束手无策,我没有办法,只得来求助云姑娘,若是去晚了,恐怕……恐怕……」 说到这儿,焱王妃再也忍不住抽泣起来,想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眉眼虚弱的儿子即将……即将……她就承受不了,王爷和她这么些年,只有这一个独子,若不是当年发生的下毒事件,鹤儿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念及此处,焱王妃心中涌起滔天的恨意,她恨不得立马跑到宫中,跟那位同归于尽。 云袅察觉到焱王妃情绪异常激动,她抬起纤手在她后背拍到安抚着,「王妃,我方才吩咐侍女去拿另外给世子治病需要的药材,等她把东西拿来了,我们即刻出发去王府。」 「嗯。」焱王妃低声应了,语调里是浓浓的鼻音,她拿着帕子不停的擦拭着滑落的泪水,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反正已经等来了云姑娘,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话落没多久,当归便捧着一只盒子进了前厅,云袅见状,缓声道,「王妃,咱们出发吧!」 第26章 焱王妃闻言,拉着云袅的胳膊就朝外走去,当归见状赶紧也跟了上去。 侯府外,停靠着焱王府的马车,云袅和焱王妃上了马车,当归将盒子交给自家小姐,便坐在了车架子上,和车夫一起赶马,车轱辘转动起来,朝着焱王府而去。 因着时间紧迫,故而车夫赶车很快,路上很是颠簸了一阵,方才抵达了王府。 马车稳稳的停在焱王府门前,车内的焱王妃迫不及待的掀开了车帘子,踩着下人搬来的凳子就下车了,压根顾不上还在车上的云袅,她提起裙摆火急火燎的就往翠竹院而去。 后她一步下车的云袅抱着盒子抬眼看了看头顶上焱王府三个大字,对着当归说着,「走吧!」说完,便抬脚迈入了王府的大门,当归立即跟了上去。 上次来焱王府参加花宴,云袅将王府的格局记了个七七八八,没有王府下人领路,她带着当归一路摸索着找到了翠竹院。 此时翠竹院主卧内,床上躺着眉眼虚弱,气息奄奄,清俊的脸惨白如纸的凤瑄,床榻边的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大夫正在给他把脉,不时的捻着花白的胡须,沉思着。 少时,一脸面无表情的木柏端着一碗汤药进来了,他是凤瑄的贴身侍卫,和木松一明一暗保护他,疾步来到了床榻边低声问着,「张太医,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药材熬成了一碗,现在是不是该给世子服下?」 老大夫也就是张太医,他抬眸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汤碗,点了点头,「赶紧给世子喂下,老夫开的药也不知能不能压制寒毒,如今只能先试一试了。」话音一落,便让开来,好让木柏将汤药喂给凤瑄。 正当木柏给凤瑄喂药,焱王妃提着裙摆就跑进来了,眸中满是着急与担忧,她一眼就瞧见床上即便喂了药也毫无起色的儿子,心里霎时咯噔了一下,连忙看向张太医,眼眶瞬间就红了,「张太医,鹤儿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王妃请恕老夫无能,如今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按照先前的方子熬制汤药,喂下去试试,看能不能起到作用。」张太医老脸上满是愧色,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是他在负责治疗世子,可世子中的是极为难缠的寒毒,解药更是无从配制。 当年也是出此下策的将世子体内的寒毒逼到了双腿上,不然七岁那年他便会夭折,如今多活了十五年却过得非常痛苦,承受着寒毒复发的煎熬,每次都是他来帮忙压制。 也不知为何,可能那寒毒对他的方子有了抵抗还是怎么样,近来寒毒频频发作,他之前开的方子都不管用了。也不知上回世子落水到底是谁将寒毒压制下去了,难道是他的同僚?张太医摇了摇头,他身为太医院的院首,院里可没人的医术比他高超,念及此处,他忍不住眯起了苍老的眸子。 焱王妃听言,眸中蓄满的泪水刷的顺着眼角滑落在脸颊上,呜咽的声音忍不住的传出,她闷声哭了一会儿,好似想起来什么,满是泪痕的脸上划过懊恼之色,她把云姑娘扔在府外了,自己一个人先进来了,那云姑娘找不到地方怎么办?心中如是想着,便想转身出去接人,结果转眼就瞧见云袅和当归不急不缓的走进了翠竹院。 她顿时眼睛亮的吓人,嗖的从主卧里跑了出去,小跑步的来到云袅的跟前,拉着她的胳膊疾步走进了主卧,「云姑娘,你赶紧来瞧瞧,我儿还有救吗?」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很明显方才哭过。 云袅将怀中的盒子放在了圆桌上,旋即缓步来到床榻边落座,她抬眸看了一眼面色惨白如纸,昏迷中仍然皱着剑眉的凤瑄,想起了上回将他从水中捞起的情形,想来这人心中对驱除寒毒已经没什么期待了吧!不然也不会放弃求救了。 张太医瞧着焱王妃眼巴巴的祈求一位看来二八年华的姑娘,心中不禁升腾起怒气,他从医这么些年,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低声问着,「王妃,这位姑娘是?」 「哦,她就是上次压制鹤儿体内寒毒复发的姑娘。」焱王妃的眸子眨也不眨的望着床榻边的云袅,眸中满是希冀。 张太医苍老的眸子闪了闪,他倒是要看看这位姑娘到底有何办法压制连他这个太医院院首都束手无策的寒毒。 云袅自是没有注意到张太医的眼神,就算看见了她也不会放在心上,此时的她从腰包里摸出了一卷银针摊开,纤手掀开了锦被,露出了凤瑄瘦削的身体,她一把拉开了他的衣襟,露出大半个胸膛,手指捻起一根银针就扎在了雪白的胸膛之上,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嗖嗖嗖,银针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没一会儿凤瑄雪白的胸膛上,就扎满了银针,针尖还微微颤抖着,云袅略带薄茧的手掌覆在银针上,内力循着银针输送到他的体内,将四处乱窜的寒毒给压制了回去。 第27章 不远处的张太医瞧见云袅为凤瑄针灸,目瞪口呆,他以前听说过针灸可以治病,可具体如何操作,他从未见过,如今一个看来二八年华的小姑娘竟然会这个,看来他真的是老了。 一刻钟后,云袅停止了输送内力,她抬起衣袖擦了擦额上的虚汗,旋即就瞧见床榻上的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与她对视了个正着,她顿了顿,利落的起身离开了床榻。 下一刻,焱王妃就扑到了床边,抓住凤瑄修长的手,原本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的滑落,哽咽道,「鹤儿,你终于醒了,吓死母妃了,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母妃和你父王怎么办?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呜呜呜……」呜咽的哭声止不住的传来。 将将转醒的凤瑄听言,惨白的脸上努力浮现一抹淡笑,沙哑着道,「此次是鹤儿让母妃和父王担心了,是鹤儿的不是,母妃别再哭了,我这不是醒过来了吗?你应该高兴才是。」说完,极为激烈的喘了几口粗气。 「鹤儿,别激动别激动,要平稳心绪。」焱王妃见儿子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顿时又慌了,赶紧为他平复翻涌的气血,结果触碰到一手的银针,她嗖的收回了手,一脸为难的望着云袅,「云姑娘,既然鹤儿苏醒了,这银针可否拔了?」 「可以。」云袅见凤瑄因激动的心绪,惨白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她微微一笑,随之走上前去,伸手将扎在他胸膛上的银针一根根的拔了下来,收入了腰包里。 焱王妃这才为儿子穿好衣物,安抚着他的情绪,免得寒毒再度发作。 云袅见状,缓步走到了张太医的跟前,眼眸含笑道,「不知这位大夫如何称呼?」 「老夫姓张,乃是太医院的院首。」张太医见云袅用针灸之法就救醒了世子,他知晓这姑娘是个有能力的,便没有给人甩脸色。 「张太医好。」云袅笑眯眯的道,「晚辈近几日得了几株药材,想与张太医探讨一二。」说着,便示意张太医跟她出去。 两人来到了翠竹院的院子里,因着凤瑄不喜人多的缘故,故而整个翠竹院里几乎没有人。 云袅邀请张太医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落座,旋即便扬声唤着,「当归,将盒子拿过来。」 先前,云袅为凤瑄医治时,盒子便都给了当归,她并没有进主卧,闻言便缓步来到院子里,将两只盒子放在了石桌上,便退至云袅的身后。 云袅将两只盒子推到了张太医的跟前,后者苍老的眸子里满是疑惑,她微微点头,示意他打开盒子。 张太医带着狐疑,伸手打开了两只盒子,盒子里的东西瞬间映入他的眼帘,令他瞳孔微微缩了缩,眼眸瞪的比铜铃还大,嗖的抬眸看向对面笑吟吟的云袅,「云姑娘,这两株可否就是……」话未说完,但云袅都懂。 她点了点头,缓声道,「不知有了这两株药材,张太医可否有把握?」 张太医抚着胡须,压制内心的兴奋,抚着胡须沉吟了一会儿道,「若是有此良药相助,老夫有六成的把握。」 「若是我相助张太医呢?」云袅挑着眉道。 「有姑娘相助,当如有神助。」张太医眼睛一亮,高兴的胡须都快翘起来,「有七到八成的把握可以治好,只是过程却很是耗时。」 云袅不疾不徐的道,「我先前便将此事与王妃说过,她说她等得起,只要世子体内的寒毒能够彻底清除。」 「这是自然。」张太医面露沉思之色,随之道,「驱除寒毒需要一些药材,老夫这就拟个单子,让人去药铺买来,至于这两株药材就拜托云姑娘先处理了。」 「张太医请。」云袅微微颔首,示意张太医先行一步,他也不跟云袅客气,起身便进了主卧,拿起纸笔笔走龙蛇的写了一堆药材,随之将单子准备递给木柏,让他去跑腿。 张太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由自己亲自去,以免买来的药材出错,若驱毒过程中因此出了什么问题,他恐怕担待不起,于是便带着木柏并王府的几个家丁,浩浩荡荡的朝着城内的药铺而去。 云袅见张太医兴致勃勃的出府了,随之抱起石桌上的两只盒子,缓步走进了主卧。 翠竹院主卧内,焱王妃依然坐在床边,和靠在床柱上的凤瑄说着什么,云袅进来,也没有多大的注意,只是凤瑄分心瞥了一眼进来的她,继而接着听焱王妃唠叨。 云袅来到了圆桌旁,将怀中的盒子放下,解下一直携带在身上的腰包,将里面的东西全部都倒了出来,几个瓷瓶,一卷绷带,一卷银针,再并几株药材,她挑了挑眉,纤手拿过桌上摆着的捣药罐,掀开了盖子。 第28章 她将两只盒子都打开来,一只盒子里自是不用说,躺着一支用碎冰封住的火莲,是几天以前,她在落凰山的马球比赛中赢来的,另一只盒子里,躺着一支白里泛红的花,名曰活骨。 火莲虽细细处理,有着美颜肌肤的效果,但它的效用若发挥到极致,则会变成火毒,寒毒以冰寒着称,中毒者每每发作,犹如掉进冰窖,冻得牙齿直打颤,那么为了融化它的冰寒,只得以火相攻,以毒攻毒。 活骨花,顾名思义,是一种活死人肉白骨的花,这花生长在死人堆里,经过天长日久的汲取尸体中的养分,从而开出了绚丽的花朵,白色象征着皑皑白骨,红色象征着鲜血淋漓,只有苗疆的地域才能孕育出这种地狱花。 云袅现在要做的就是将火莲处理到极致,令其变成火毒,然后分成七小部分,活骨花则需要捣成粉末,继而均匀分配,火毒与寒毒交锋,活骨趁机修复被它们破坏的内里,如此治疗七次,凤瑄体内的寒毒方可全部驱除。 她聚精会神的处理着两株珍贵的药材,连焱王妃什么时候出去都不知晓,主卧内一时安静的有些吓人,只有凤瑄时不时的咳嗽声倏尔响起。 屋里寂静良久,背靠软枕的凤瑄偏头看向圆桌旁专心致志的云袅,眼眸闪了闪,缓声道,「多谢云姑娘两次出手相救。」 云袅手上的动作也不停,语气淡淡,「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凤瑄暗自平息着心绪,嘴角缓缓的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云姑娘可知,自从我身中寒毒后,母妃一直在到处寻找名医为我治病,但无一例外都说没有办法,但她一直没有放弃,我不想让母妃失望,也因此折腾了这么些年直到如今,而今我已经对体内寒毒的驱除不报任何期望了。」 「所以……上次你被人推入湖中才没有挣扎。」云袅捣药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背靠软枕的凤瑄,语气肯定。 「是的。」凤瑄瞌上了眸子,接着道,「当时我想着不如就那样也好,反正寒毒驱除无望,高僧又预言我活不过二十五岁,只剩下三年而已,早死晚死都是要死,免得再让父王和母妃费神费力。」 「所以……世子话里话外想表达什么意思呢?」云袅星眸微动,面露沉思。 凤瑄睁开眸子,看向一脸沉静的云袅,「如果你是为了让我母妃开心,才说能驱除我体内的寒毒,那你大可不必如此,现在就可以趁机离开,此事我会和母妃说的。」 云袅听言,微微眯起了眸子,听他的意思,好似是不相信她的医术,更加不相信她能治好他,「世子,你觉得我会无聊到为了哄王妃开心,就说我能医治好你?本姑娘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她面色一沉,抱着捣药罐捣的震天响,竟然敢不相信她的医术,当真是气死她了。 耳旁传来的声响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凤瑄皱了皱眉,他知晓自己的话语惹云袅不高兴了,可他说的并不无道理,以往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若不是他懂得几分药理,看出那人不靠谱,恐怕母妃就会上当受骗。 接下来,主卧里只有捣药罐捣药的声响,两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云袅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将两株药材处理好,她透过窗户,瞧了瞧天色,发现张太医现在还没有回来,想着要不要让王妃派人出去找他,没多久屋外就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她闻声出去看了看,为首的正是张太医,身后跟着的王府家丁一个个手里都拿满了药包。 张太医兴高采烈的看向云袅,「云姑娘,老夫此次出去,一次性将所有需要的药材都买齐了,也都配置好了,接下来就是治疗了。」 「张太医,那两株药材我也处理好,治疗就此开始吧!」云袅沉声说着,与张太医对视一眼,二人纷纷点了点头。 张太医告诉木柏,驱除寒毒需要的一些器具,木柏领命去准备了,他则吩咐家丁们将药包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亏得还有石凳可以放,不然只有放地上了。 云袅则唤来了当归,俯身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当归点了点头,便离开了翠竹院。 木柏办事效率极高,不一会儿便有小厮抬着张太医所需要的器具来到了翠竹院里,将一口巨大无比的铁锅架好,锅里上满水,水要煮沸,在此之前先将竹席架在大锅上,然后将世子放到竹席上。 等张太医说完,木柏和小厮们目瞪口呆,他磕磕巴巴的道,「把把把……世子,放到锅上去……蒸?」 「嗯。」张太医点了点头,见他们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呵斥道,「还不赶紧将你家世子抬出来,若是耽搁了治疗,你担待的起吗?」 木柏面无表情的瞅着张太医,我怀疑你打着为世子解毒的名号,想谋害他,但是我没有证据,继而他疾步走进了主卧,试图与世子讲清楚解毒过程,结果他一进门就瞧见,原本好好靠着软枕的世子,被一针给扎晕了,拿针的刚好就是那位先前救过世子的云姑娘。 第29章 云袅一回头就瞧见木柏正面无表情的瞅着她,好似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她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把你家世子抬出去吧!若是清醒情况下,他肯定不会配合,所以只好来点激烈的手段,你不介意吧!」说着,还朝着他晃了晃手里银光闪闪的银针,无声的威胁着。 木柏:…… 他还能说什么,只能默不作声的上前,招呼后脚进来的小厮,合力将昏迷的凤瑄给抬了出去。 趁着这空挡,院子里的大锅已经开始升腾起热气了,张太医则拿过先前买回来的几个药包打开来,将里面处理好的药材纷纷扔进了大锅里,不一会儿一股苦涩的味道从锅里飘了出来,熏的添柴火的小厮个个都捂住口鼻,一言难尽的模样。 木柏联合几个小厮小心翼翼的将凤瑄搁置在了竹席上,竹席经过一段时间的热气蒸烤,已经开始发热了,陷入昏迷的凤瑄刚刚躺上去,身子被烫的痉挛了几下。 哦,他身上的衣物被扒光了,原本木柏不想动手来着,结果被张太医先前那句话一堵,只得乖乖照做,他只希望世子醒过来之后,不要生气才好。 翠竹院内烟雾缭绕,王府里的下人都知晓白烟是从那里传来的,但没有一个人前去探个究竟,因为还没靠近就被冷着脸的王府护卫给拦住了去路,让他们原路返回,不得靠近翠竹院,违令者杀无赦! 至于护卫那自然是焱王妃派来的,甚至暗处还有宫里的焱王派来的暗卫和死士,王妃收到云袅和张太医联手驱毒的消息时,她的内心是无比激动的,然而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当归便来到了她的身边,在她耳畔低语了一阵,大意就是:驱毒期间为了避免意外发生,希望能将翠竹院保护起来。 听当归这么说,焱王妃心中便有了数,立马将王府的护卫抽调一半去翠竹院,将其围成铜墙铁壁,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旋即便派人到宫里告诉焱王,让他赶紧回府,而宫里焱王抽不开身,只得派遣隐藏在暗处的暗卫前往。 大锅里升腾起的烟雾一部分碰到竹席,被抵挡回去了,如此循环反复,令竹席蒸烤的更为滚烫,另一部分顺着大锅和竹席间的空隙,逸散了出去,弥漫着在整个大锅的上空,亦掩盖了竹席上凤瑄的身影。 竹席越来越烫,凤瑄惨白的面色也因太热,变得红彤彤的,亦激发了先前压制下去的寒毒,在他的体内肆无忌惮的乱窜着,清俊的面容渐渐的变得扭曲起来,眉宇间满是痛苦之色。 云袅和张太医纷纷站在大锅旁,密切关注着凤瑄的变化,两人对视一眼,均心领神会,云袅拿出先前配制好的火毒以及活骨花捣碎的活骨粉末,捏开他的嘴,一股脑儿的给喂了下去,旋即她拿出了银针,针针落在他的身上,帮助入口的药能快速的在体内被吸收。 药入口即化,火毒沿着凤瑄的喉咙,直达五脏六腑,与四窜的寒毒碰了个正着,一个性烈,一个性寒,撞在一起火花四溅,谁也不肯相让,将他的体内当成了战场,而活骨药粉则伺机而动,趁机修复被毁坏的内腑。 凤瑄此时却是痛苦无比,一半身子置身冰窖,另一半置身火海,冰火两重天,搅的他是有口难言,却愣是没有痛的大吼大叫,只是时不时的发出闷哼声。 看得围观的木柏等人,那叫一个心惊肉跳,若不是知晓是为他家世子解毒,恐怕早就喊人进来,说他俩草菅人命了。 驱除寒毒的过程,尤其考验人的意志力与耐力,忍得住难言痛苦的同时,还要保持意志的清醒,这第一次就如此的艰苦难熬,后面还要进行六次的拔毒治疗,如若没有那个坚持的毅力,那么一切即将前功尽弃,所幸凤瑄坚持下来了。 过去了将近一个多时辰,竹席上因体内冰火两重天的极度冲击,疼的面容扭曲的凤瑄,眉宇逐渐伸展开来,体内冰与火的交战终于分出了胜负。 云袅见状,纤手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利落的在他的双腿上划开了两道口子,漆黑带着腥臭的血液从伤口处,缓缓的滑落出来,流淌在竹席上,滴落在下面沸腾的大锅中。 等凤瑄双腿上的血液变成鲜红时,云袅才再度上前,掏出金疮药,撒在他的伤口处,伤口瞬间凝血,她抬眸看向木柏,「赶紧把人抬进去,再蒸下去真的要熟了。」 木柏仿佛如梦初醒一般,赶紧招呼小厮,将他家浑身冒着热气快要被蒸熟的世子给麻溜的抬到了主卧内,云袅缓步跟了进去,为他包扎腿上的伤口,张太医也跟着进了主卧。 待云袅为凤瑄包好伤口后,为他把了一下脉,见张太医也进来了,便让开位置,「张太医,你也来瞧瞧。」 第30章 张太医撩开衣袍坐下,伸手开始把脉,面露沉吟之色,过了一会儿才松开手,目光看向云袅,「云姑娘你把的如何?」 「世子体内的寒毒去了大半,还有一些余毒仍然在体内存留。」云袅斟酌了一下,说出了自己把出的情况。 张太医点点头,「跟老夫把的差不多,若要彻底驱毒,后面六次的拔毒势在必行,关键就要看世子能否坚持下去了。」话落,视线再次落在了失去意识的凤瑄身上。 就在两人沉默之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循着声音望去,便瞧见焱王妃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她来到床边,握住凤瑄略带滚烫的手,眼含期待的看向云袅和张太医,希冀的问着,「云姑娘,张太医,鹤儿体内的寒毒……」 张太医看了云袅一眼,后者朝他微微颔首,他这才道,「启禀王妃,世子体内的寒毒驱除大半,若要彻底清除,此后需要进行六次的拔毒,方能驱除余毒,每隔七天驱除一次。」 「那就好,那就好。」焱王妃听言,热泪盈眶的道,泪水止不住的沿着眼角滑落,滴落在衣襟上,晕湿了大片。 焱王妃拿出帕子擦拭眼泪,随之接着问着,「那我儿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 「嗯,按如今的情况看来,差不多今晚就能醒转了。」张太医摸着胡须道。 「多谢张太医和云姑娘合力医治我儿,为了表示感谢,王府都欠你们一份人情,只要在本妃和王爷的能力之内,任何事情都能应承。」焱王妃一脸沉静的道。 张太医连忙摆手,布满皱褶的脸上满是羞愧之色,「不不不,王妃言重了,医治世子寒毒的良药,乃是云姑娘带来的,老夫充其量只是个打杂的而已,当不得王妃的谢意。」 「王妃医治病人本就是大夫的分内之事,您大可不必如此。」云袅含笑说着。 焱王妃面露激动之色,一把就抓住了她的双手,热切的道,「这年头像云姑娘这样施恩不图回报的人,当真是少之又少啊!遇见你乃是鹤儿的一大幸事啊!」 「王妃言重了。」云袅缓声道,「如今世子需要静养,这些日子可以适当的熬一些滋补的汤药,给他补补身体,七天之后,我会和张太医再次为世子拔毒,若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离开了。」说完,瞥了一眼旁边的张太医,意思不言而喻。 张太医也赶紧告辞道,「是啊!王妃太医院还有要事,老夫就先行告退了。」说完,拿着药箱便和云袅结伴离开了王府。 焱王妃望着一老一少离开的身影,心中满是期待与希望,眼眸微转,看向面色稍显红润的凤瑄,眼眶里的泪水止不住的再度滑落,太好了,她的鹤儿有救了,不必在三年后英年早逝了。 待出了王府后,云袅幽深的目光看向张太医,温声道,「希望张太医不要说出今日之事,往后若是别人问起,张太医尽管说,世子就是您治好的,不必提我的名字。」 张太医听她这么说,面露疑惑之色,心中很是不解,「云姑娘这是为何?」 云袅低垂着眼眸,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本不是张扬的性子,若张太医逢人就说治疗世子有我出了半数之力,想来那些人也是不会相信的,何必惹来更来的纷扰和流言呢,安安分分的不好吗?」 张太医闻言,眼眸微转,旋即点了点头道,「云姑娘这个要求,老夫应下了。」说完,提着药箱便上了软轿,一行人抬着轿子远去了。 「小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当归问出了同张太医一样的疑惑,她相信自家小姐的说辞,但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云袅这次就简单利落多了,吐出了三个字,「怕麻烦。」 当归瞬间汗颜,她就知晓自家小姐的性子,第一就是怕麻烦若是此事传了出去,惹得旁人怀疑不说,也有可能让小姐之前的名声再度在上京疯传一次,那小姐嫁出去的日子当真是遥遥无期啊! 云袅上了焱王府准备送她回府的马车,马车不像来时那般,赶的颠簸,一路平稳的抵达了镇北侯府的大门口,她扶着当归的手下了马车,目送着标有焱王府徽记的马车离开了,方才抬脚进了府。 等她进入前厅,却发觉云老夫人坐在主位上,似乎是在等她回来,也确实老夫人察觉到动静,倏尔睁开眸子,目光看向云袅,淡声道,「回来了。」 「嗯,回来了。」云袅低声应了,随之走到老夫人的身旁落座,她知晓祖母等了这么久,肯定是有事情同她说。 「世子的毒解得如何?」老夫人苍老的声音在厅内响起,目光悠远的望着门外。 云袅端起桌上冷掉的茶水抿了一口,才道,「过程还算顺利,只是还有些余毒,之后需要六次拔毒,才能彻底清除。」 第31章 「可以想象,若世子的余毒全消,恐怕会引得全上京的姑娘青睐。」老夫人眯了眯眼睛,沉声道。 「嗯。」云袅低声应了,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引得老夫人偏头看向她,面露不解。 「你就没有什么看法吗?」 「我能有什么看法?」云袅不答反问,明艳的小脸上平静无波,似乎对世子引起上京姑娘们的注意,完全不在意。 云老夫人默了默,并不打算说破,她上次和孙女说过其中的利害关系,恐怕孙女早就忘个一干二净,如今这么明显的试探也没听出来,还是算了吧! 「咳咳。」老夫人轻咳了几声,连忙转移话题,「阿绰,今日你阿爹传消息回来了,你的婚事他请求陛下为你做主,问你在上京待了也有些时日了,有没有瞧上哪家的公子?若是有大可进宫求陛下赐婚,量他们也不敢抗旨。」语气里带着几分霸道之色。 云袅闻言,惊讶的瞪大了眸子,「这不是强迫吗?」 「什么强迫?我孙女长得如花似玉难道配不上俊俏的公子?」老夫人听她这么说,心里不乐意了,故作恶狠狠的道。 云老夫人想起之前京中关于孙女的流言就生气,「也不知道是谁,当初那么嘴欠,四处乱传谣言,害的阿绰你如今在京中都找不到中意的儿郎,若非如此,你阿爹也不会出此下策,让陛下给你做主了。」 「是隔房的堂妹。」云袅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当初黄芪查到传谣言的背后之人。 「阿绰你说的是娉婷?」老夫人满眼的不可置信,在她的印象里,云娉婷一直是个可爱乖巧的侄孙女,怎么会是传她亲孙女谣言的背后之人呢? 云袅知晓自家祖母不信,可事实就是如此,「祖母不用我说,您也知道,我未回京前,这侯府里压根没有大小姐,而云娉婷身为隔房的孙女,却打着侯府的名义,参加各种世家聚会,以侯府小姐的身份与那些身份不低的千金们相交,倒是让她得了不少的人脉和好处。」 「而今我回京了,她的身份面临着拆穿的危险,于是秉着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她在我未回京前,就四处散播关于我的谣言,等我回京后,再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继而上京里所有的闺阁千金都知晓了我的大名,名声一落千丈。」 老夫人听得眉心拢起,孙女这么说来,也是这个意思,以往她只是觉着无所谓,如今亲孙女回来了,可不能助长她们的气焰,得遏制才行。 凤瑄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他一会儿置身冰窖,一会儿置身火海,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久到他已经麻痹了,最后停歇下来的时候,已经彻底陷入了沉睡。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刹那间从身上传来极度酸软的感觉,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鸦羽的睫毛轻颤了几下,睁开了那双深邃的眸子,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帐顶,凤瑄想要撑起身子做起来,结果动都动不了,整个人瘫软的如同面条一般,清俊的面容渐渐变得阴沉起来。 原本只是双腿不能动,如今却是全身都动弹不得,换了谁都不会觉得眼前的状况是好事吧! 木柏端着一碗汤药来到了主卧,刚放下托盘,抬眼就瞧见榻上的凤瑄睁开了眸子,他目露喜色,疾步上前,扶着凤瑄挣扎的身子,缓缓坐起,靠着软枕。 凤瑄阴沉沉的目光看向木柏,「告诉我,在我昏迷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全身现在软绵绵的?动都动不了。」 「额……」木柏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也许是驱毒过后的后遗症。」 凤瑄一个凌厉的眼神望过去,木柏立马如同倒豆子一般,将今天百日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了他。 等木柏说完,主卧里弥漫着低压的气息,好似随时都会爆发一般,他悄咪咪的退后几步,「世子你已经醒了,属下这就去禀告王爷和王妃。」说完,一溜烟就离开了主卧,生怕自己被波及。 靠着软枕的凤瑄听了木柏的一番话语,深邃的眸子里升腾起熊熊怒火,那个女人竟敢用针把他给扎晕了,还……还……想到后面的话语,他实在是说不出来,青丝掩盖的耳朵尖却悄悄浮现了一抹红晕。 凤瑄转念一想,体内的寒毒彻底清除后,再也不会被寒毒时不时的发作所困扰,每每疼的都不能自己,才能好好的去做那些该做的事情,放在锦被上修长的手指,虚虚握成拳,深邃的眸子变得幽深起来。 没多久,焱王和王妃便来到了翠竹院主卧,一进门就瞧见了精神不错的凤瑄,她面露喜色,笑眯眯的来到榻边坐下,握住了他握成拳的手,关切的问着,「鹤儿现在感觉怎么样?」 第32章 「还不错。」凤瑄含笑说着。 「那就好,那就好。」焱王妃喜极而泣,「云姑娘当真是个有本事的,她离开前说你身上的余毒,再经过六次治疗,就能全部驱除了,到时候我儿便是一个翩翩佳公子了,肯定会迷倒京中不少的闺秀,儿媳妇还不是手到擒来。」想想以后不止会有儿媳妇,还会有大孙子,她就笑的合不拢嘴。 「母妃,你高兴就好。」凤瑄清俊的脸上笑意不减,应和说着。 「对了。」王妃似是想起来什么,「鹤儿寒毒驱除后,双腿也应该能够行走,待下次云姑娘来给你诊治,我再问问。」 「劳母妃忧心了。」凤瑄缓声道。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王妃嗔怪的道,「我先去厨房看看今天有什么好的菜色,庆祝一下鹤儿的身体往好的方向发展。」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将剩余空间留给了父子二人。 父子俩对视良久,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焱王缓缓坐在榻边,抬眸看向精神头极好的儿子,忍不住老泪纵横起来,他只得这么一个独子,王府将来必会由鹤儿继承,谁知十五年前的那场变故,差点失去唯一的儿子,如今有了恢复的希望,就算是再久也值得等待。 「父王。」凤瑄见焱王落泪,神情微怔了一下,当年他身中寒毒也没瞧见父王落泪,如今他的身体向好的趋势发展,父王却落泪了,这是喜极而泣吗? 「好好修养,等你好了,该是你的谁都拿不走。」焱王沙哑的说着,强健有力的大手拍了拍凤瑄光洁的手,温热的触感从手背上传来,令他微微勾起了唇角,幸好父王和母妃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没有放弃过他。 凤瑄此时脑子里转的飞快,他抬眸看向焱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父王,我身上的寒毒能全部驱除的消息,能不能瞒下来?」 「你的意思是……」焱王目露疑惑的望着满脸沉静的儿子。 「我怕那幕后之人还会在我的身上做文章。」凤瑄沉声说着。 焱王听言,神情微怔,「中宫那位已经被幽禁了十多年,她的党羽早已被清除,何谈……」话未说完,就被凤瑄出声打断了。 「父王,当年之事,幕后之人不是中宫。」凤瑄清俊的脸面无表情的吐出这么一句。 「怎么可能?」焱王满眼的不可置信,「我当年可是细细的查过了……」 「您不觉得当年的一切太过顺利了吗?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中宫,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凤瑄拧着眉道。 焱王沉思的点了点头,儿子说的话好像不无道理,当时却是太顺了,可他被鹤儿中毒的消息冲昏了头脑,一时也没有细究,于是那幕后之人,至今还躲在暗处,想伺机而动? 「鹤儿的意思是,当年的幕后之人另有其人,所以我这些年来是怨恨错了人?」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令焱王和凤瑄神色一惊,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不知何时焱王妃站在了门口,脸色沉凝,也不知她听去了多少。 凤瑄抚了抚额,他想先跟父王偷偷商量的,结果还是被母妃给听到了,只得启唇道,「是的,母妃。」 「你且细细说来,缘何不是她?」焱王妃莲步轻移,搬了一张凳子坐在焱王身旁,目光灼灼的盯着榻上的儿子,希望他能给出一个令她满意的答案。 凤瑄想换个舒服的姿势,结果全身还是酸软无力,他面色黑了黑,轻咳了几声道,「其实在我行十八岁冠礼的那年,我就派人偷偷的查过当年的事情,且时间过去太久,事情又发生在宫里,一些线索和证据早就没有了,后来秘密查探的人,找到了一个重要证人。」 「那人乃是当年中宫身边的贴身婢女,当年发生那件事,她也有份掺一脚,最后险些被灭口,她急中生智的假死才逃过一劫,跑到宫外辗转多个地方,才在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安顿下来,这些年她一直过得兢兢战战,生怕那幕后之人再派人去杀她灭口,我的人找到她时,她就知晓这一天早晚要来,于是便如实道来。」 「当年中宫压根不知道她自己身怀有孕,掌管中宫贴身事务的就是那个婢女,她被人收买,误导中宫天葵未来是因着她身体不调的缘故,最后查出来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中宫,说她身怀嫡子,有恃无恐的下毒害我,此事就此定论,没有辩白的可能,于是中宫就被幽禁了十多年。」 「那个收买婢女的人是谁?那个人肯定就是幕后黑手。」焱王妃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人生吞活剥了,都不解恨。 凤瑄顿了顿,才道,「那个收买婢女的人是—宸贵妃。」说完,主卧里顿时就寂静了下来。 第3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焱王和焱王妃夫妻俩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中看出疑惑和不解,他们想不通宸贵妃竟然会有那个能力把当时所有的事情做的天衣无缝,没有丝毫的漏洞,这绝对不可能。 「父王和母妃是不是也不相信宸贵妃就是那幕后之人?」凤瑄沉静的望着自家父王和母妃接着道,「我也不相信,当年那件事上处理之人方式极为老道,宸贵妃压根没有那么深的心机,除非是有人在背后帮助她扫清了所有的尾巴。」 「这些年我一直都在追查宸贵妃背后之人,但一直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如今我的寒毒不出两个月便可全部清除,到时我好了的消息传出去,怕那幕后之人又会有动作,我们防不胜防,所以我想先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连皇伯父都不能告诉。」凤瑄说出了心中所想,视线落在了焱王和王妃身上,等待着夫妻俩的回答。 「可以。」焱王理解的点点头,他能明白儿子在担忧什么,所以他赞同。 焱王妃沉吟了一会儿,目光幽幽的看向榻上,面色红润,模样清俊的自家儿子,轻叹了一口气,「看来母妃得多等些时日,才能向别人炫耀我儿子已经好了的消息,不过也不要紧,只要能抓到那背后之人,母妃会一如既往,不会让我儿暴露的。」说完,还朝着凤瑄俏皮的眨了眨眼。 凤瑄瞧着自家母妃少见的俏皮模样,清俊的脸上浮现一抹无奈的笑意,「多谢母妃体谅。」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焱王妃嗔怪道,「好了,我方才去厨房看了看,发觉今日有不少的好菜,咱们一家三口今日可要好好的聚一聚,不能对外说,自家人还是可以稍微庆祝一下的。」 「哈哈。」焱王听言大笑了两声,「那就依爱妃所说。」 云袅回到侯府后,抽了天时间带着当归和黄芪到街上的药铺里走一趟,她现在在研制一种止血灵药,能让伤口迅速凝固止血,手里头缺失了几味药材,便想到外面的药铺去瞧瞧,看能不能买到。 一行三人来到了大街上,云袅带着惟帽,遮挡住了自己的面容,黄芪在前面带路,这京里的地形,她早就记了个一清二楚。 黄芪带着云袅来到了一家名叫回春堂的药铺,「小姐,这家就是京里最大的药铺。」 云袅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便抬脚走了进去,来到了柜台边,里头正有一个伙计正在抓药,伙计头也不抬的道,「客官是来看病还是抓药,抓药请出示大夫开的药方,看病请到旁边问询。」 「你们这回春堂卖药材吗?」云袅隔着惟帽,淡声说着。 伙计听言,抬眸看了她一眼,顿了顿才道,「这事得问我们掌柜的,我先去通传,请姑娘稍等。」说完,转身就进了内堂。 云袅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不多时便有一个中年男人从内堂走了出来,他看了看带着惟帽的云袅,缓声道,「是这位姑娘要买药材吗?不知姑娘需要哪些药材?」 「我需要五支二十年以上的灵芝,五支五十年以上的止血草,价钱不是问题。」云袅缓声说着,她虽在北疆配了不少的止血药粉,但是回京后用的差不多了,也该多配一点了,有备无患。 中年男人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本店能够拿出这些药材,都是处理好的,所以价钱方面就贵了一点,共计一百两银子。」 「黄芪。」云袅淡声道,黄芪从荷包里摸出银子放在柜台上,中年男子笑眯眯的收了银子,才吩咐伙计道,「给这位姑娘拿药,包好点。」 「得嘞。」伙计应了,便麻溜的拿出油纸包裹处理好的药材。 伙计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包裹好了,将捆绑好的药包递给了云袅,「姑娘您拿好,慢走啊!」 正当云袅接过药包,准备离开时,就瞧见一伙人蜂拥而至,闯进了回春堂。 「哎哎哎,你们是哪个府上的人?要看病得排队。」伙计见状,大声呵斥着。 闯进来的领头那人满头大汗,他嚷嚷道,「你们回春堂的周大夫在不在?」 「周大夫?」伙计拧起了眉,「周大夫出诊去了,今日不坐堂。」 「那张大夫呢?」听伙计说周大夫不在,那人更加着急了,只好换了个人问。 伙计不耐的看着他们,「张大夫今日坐堂,要看病先排队。」 「哎呀,来不及等了,咱们家少夫人还等着救命呢,哪有时间去等。」那人大手一挥,跟着人便一起涌向了看诊的地方。 不一会儿,一群人就架着一个年轻的大夫出来了,那年轻人还挣扎着,嚷嚷着让他们把他的药箱带上,架着年轻人又蜂拥而出走远了。 第34章 事情发生在瞬息万变,等那群人走远了,云袅才缓缓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准备带着当归二人回府。 「小姐,奴婢记得方才来的那人好像是程府里的人。」黄芪蹙着眉,努力回忆着。 「程府?」云袅身形顿在原地,抬眸看向黄芪,「你确定没记错?」 「是的,他是程府里的人。」黄芪狠狠的点了点头。 云袅敛眸沉思,那人嘴中说的少夫人,想来应当就是……表哥程远之的妻子楼氏,上次去外祖家就听说表嫂身怀有孕,七个多月了,如今算来也该临盆了,那些人那么火急火燎,应当是表嫂生产出了什么问题,才来找大夫。 想通原委,云袅沉声道,「去程府。」说完,拎着药包就奔了出去,当归和黄芪立即跟了上去。 程府倚兰院主卧里,传出的痛呼声越来越微弱,花厅里程老夫人以及两个儿媳甄氏和杨氏都在此等待着,尤其甄氏着急的厉害,不停的走来走去,可不担心吗?里头难产的可是她的儿媳,还有那未出世的孙子。 「大嫂,你别在走来走去了,晃的我眼睛都要晕了。」杨氏落座一旁,望着走来走去的甄氏,眼睛直冒金星,她无力的揉了揉太阳穴。 「我这不是担心吗?」甄氏拧着眉道,「远哥儿不久前去了任上,我可是答应过他,会照顾好他媳妇和肚子里的孩子,若有什么事,等他回来我怎么和他交待?」 「咱们女人生孩子都是鬼门关走一趟,且娘已经派人去回春堂请周大夫前来,你就多点耐心再等等吧!」杨氏劝说着。 就在甄氏提心吊胆之际,去回春堂请大夫的人回来了,拎回来个……年轻人,甄氏满脸狐疑的望着办事的人,「你确定他的医术过关了?这么年轻?」 「大夫人,回春堂那周大夫出诊了不在,没办法只好找他,他的医术也还不错。」领头人挠了挠后脑勺,一脸为难的说着。 「好吧好吧!」甄氏摆了摆手,「有大夫总比没有要好,赶紧进去看看吧!」 那被提溜来的张大夫听言,只是撇了撇嘴,就因为他长得年轻就可以怀疑他的医术吗?哼,待会儿肯定让你们大开眼界。 倚兰院主卧房门被打开了,张大夫镇定的走了进去,不到一刻钟就从屋里出来了,年轻的小脸上满是遗憾之色,「你们找我来晚了,里头的人已经脱力了,没有了意识,若再拖下去大人和孩子都会死,做个决定吧!」 「不行不行,大夫你再看看,兰青和孩子还是有救的,大夫你再进去看看,再看看。」甄氏一把上前拽住了张大夫的胳膊,止不住的祈求着,兰青是楼氏的闺名。 「好吧!」张大夫年轻的脸上满是不忍,于是再度进屋,仔细瞧看孕妇的情况。 没过一会儿,张大夫又出来了,满脸为难,「真的快不行了,再耽搁时间,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早做决定兴许还能救下来一个。」 「娘。」甄氏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开始求助婆母,程老夫人此时面沉如水,厅里顿时安静无比,透着一股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宁静。 就在厅内的情况无比沉凝之时,一个婢女进来禀告道,「启禀老夫人,表小姐来了。」 程老夫人闻言,布满皱褶的脸上满是疑惑,心中纳闷不已,这个时候袅袅怎么过来了?不待她细想,一道高挑戴着惟帽的身影出现在了花厅门口,惟帽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张熟悉明艳的脸庞,赫然便是云袅。 「袅袅,你怎么这时来了?」甄氏瞧见云袅,满脸惊讶的问着,眉宇间的愁色还未散去。 听甄氏这么说,程老夫人有些不乐意了,她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来到云袅的跟前,苍老的眸子柔和的望着她,温声问着,「袅袅来外祖母这里,是有什么要事吗?」 「外祖母。」云袅朝着程老夫人微微颔首,旋即看向甄氏和杨氏,「大舅母,二舅母。」 她打完招呼,才缓声说明来意,「今日我在回春堂买药材,瞧见一群人火急火燎的进来,架着大夫就离开了,我的侍女认出是程府的人,所以我才跟过来看看。」 「袅袅啊!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你表嫂还在屋里呢,此时脱力昏迷,恐怕大人和孩子都有危险,方才那位大夫说让我们选择,或许还能救下一命。」程老夫人枯瘦的手紧紧的握住了云袅的手,满脸的担忧与痛色。 「外祖母若是相信袅袅的话,可以让我试一试。」云袅握住老夫人枯瘦的手,低声说着。 不远处的张大夫耳朵还挺尖,闻言就炸了,怒瞪云袅,「让你试一试,先不论你是否会医术,况且里面产妇的情况你知道多么危险吗?还……」试什么试,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变成了哑巴,嘴唇翕动无数次,就是发不出声音。 第35章 云袅目光冷淡的瞥了他一眼,「聒噪。」旋即推开主卧的房门,走了进去。 程老夫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唉。」佝偻着身子被侍女搀扶着回去坐下,静默不语,甄氏原本是不同意云袅进去的,可是婆母都同意了,她还能怎么办?只得坐在杨氏旁边,耐下性子等下去。 主卧里,云袅进来后,一眼就瞧见榻上的女人此时满头大汗,面色泛白,紧闭眸子,再耽搁下去,真的要出人命了,她蹙了蹙眉,疾步来到榻边,一把将哭泣不止的婢女给拉开,直接掏出银针扎在了女人的头顶上,又从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给她服下,没过一会儿,昏迷过去的女人便幽幽转醒。 云袅握住女人的手低声道,「表嫂,孩子还在你的肚子里,你要使劲把他生下来,若不然你和孩子都会死,你忍心他还没来到世上就随你去了吗?」 榻上的女人也就是楼兰青,她偏头看向云袅,也不管她到底是什么人,心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相公也期待这个孩子出世呢,她不能让相公失望。 「好……我……会努力……求你帮帮我……帮帮我……孩子。」楼兰青气喘吁吁的说着,她先前已经耗费了许多的气力,现在说话自然断断续续。 「好,只要你坚持住,我保证你的孩子平安诞下,你一定要坚持住。」云袅边说边又给楼兰青喂了一粒药丸,随之怒瞪旁边的产婆,「还不赶紧接生,干看着干什么?」 「哦哦哦,是是是。」产婆恍然回过神,连声应着。 云袅握着楼兰青的手,温和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她的体内,她感觉到从手上传来的温热,浑身好似充满了劲儿,于是主卧里再度响起了痛呼声,外边花厅等候的甄氏面色一喜,不由自主的趴在门边偷听里边的动静。 「啊……」 「啊……啊……」 「哇哇……哇哇……」 主卧里传出婴儿哇哇大哭的声音,甄氏喜不自胜,「生了生了,娘你听见了吗?兰青她生下来了,您有重孙子了。」 程老夫人也喜极而泣,「是啊!是啊!」止不住的拿着帕子拭眼泪。 被点了穴道的张大夫听到耳旁传来一声接一声婴儿的哭泣声,满脸的不可思议,那姑娘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吱呀一声,主卧房门被打开了,一个产婆抱着一个青色襁褓满脸喜色的走了出来,「恭喜,是位小少爷。」 甄氏喜不自胜的凑到产婆身前,小心翼翼的抱着她的孙子,缓步来到老夫人的跟前,缓声道,「娘,您看看,这孩子长得多好看啊!跟远哥儿小时候一模一样。」 程老夫人伸出枯瘦的手,不敢轻易触碰新生儿白嫩的脸蛋,笑眯眯的道,「阖府上下都赏一个月的月钱,产婆每人赏五十两银子。」这话一出,后脚出房门的产婆们个个乐的合不拢嘴,吉利话都不带重样的。 主卧里,纷乱冗杂的杂务,产婆们出去前都收拾好了,楼兰青在生完孩子后就晕了过去,急的先前哭泣不止的婢女再度焦急起来,云袅细细的给她把了脉才道,「你家少夫人此次伤了元气,恐怕以后再难有孕,我先开一副方子给你家少夫人先吃着,好好调理一下,不然会落下病根。」 言罢,云袅便来到圆桌旁,提起纸笔写了起来,完后将纸交给了那婢女,掏出先前倒出药丸的瓷瓶递给了婢女,叮嘱道,「这个也给你,以备不时之需。」 「谢谢表小姐。」那婢女满眼感激的道,她是楼府的家生子,随着她家小姐陪嫁过来的,自是希望她家小姐好的。 云袅嘱咐好一切,便转身离开了主卧,来到花厅外,众人都围在程老夫人的周围,看新鲜出炉的新生儿,她见状,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外祖母,表嫂产后好好修养,不日即可痊愈,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先离开了。」 「袅袅……」程老夫人从得重孙子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抬眼就瞧见外孙女要告辞离开,便朝儿媳甄氏使了个眼色,甄氏会意,连忙上前拉住云袅的手,亲热道,「袅袅啊,来大舅母送你出门。」 「袅袅,今日真是要谢谢你啊!」甄氏和云袅边走边说着,「若不是你,恐怕我那儿媳和孙子都会……呸呸,不谈扫兴的事儿。」 「大舅母不用如此客气,救表嫂是应该的。」云袅含笑说着,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后面一脸郁闷不已的张大夫。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程府的大门口,甄氏满脸喜色的道,「袅袅啊!大舅母就送你到这儿了,要记得来喝满月酒啊!」 「大舅母留步,满月酒那天我会到的。」云袅微微颔首,戴好惟帽,转身而去,身后跟着当归和黄芪以及仍然不能说话的张大夫。 第36章 云袅秉着好人做到底,将张大夫送回了回春堂,才解开他身上的穴道,他原本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把人救醒的,又害怕再度被点穴,不能说话,只能眼睁睁的望着一行三人离开。 自从买到药材后,云袅便专注于配制止血散,忙的浑然忘我,不知今夕是何夕,直到云老夫人气势汹汹的踹开了她的房门,将她从房内给拎出来透透气。 被拎出来的云袅一脸蒙圈,她不明白自己配药配的好好的,怎么还被祖母给拎出来了呢? 「你知道再过几天是什么日子吗?」云老夫人看着满脸还在状况之外的孙女,语重心长的说着。 云袅非常实诚的摇了摇头,她光顾忙着配药了,哪里知道过几天是什么日子? 云老夫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唉,过几天就是陛下的寿辰了,今年宫里打算大办,五品以上的官员均可带家眷进宫赴宴,像这样的宫宴,你阿爹不在京里,一直都是祖母替他去的,今年你回来了,你就替你阿爹去吧!祖母如今年纪大了,不宜太过奔波。」 「成吧!祖母到了那天你再来找我吧!」云袅拧着眉沉思了一会儿才道,继而转身就离开了,余下老夫人望着她消失的背影,暗道:希望阿绰的婚事能顺利啊!唉!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临到进宫赴宴的那天,云袅原本想思虑着如何进一步改进止血散的药效,结果就被当归和黄芪从房间里挖了出来,为她梳洗,梳妆打扮,等一切都打理妥当了,便坐上了前往宫里的马车,直到坐上车上她才反应过来,映入眼帘的便是当归那张沉静的脸。 「这是去哪儿?要去做什么?」云袅端坐着,一脸疑惑的问着当归。 当归听言,沉静的脸上满是无语之色,幸好老夫人临走前,将所有事情都说给了她听,指望沉迷配药不可自拔的小姐记得这些,那不不如相信铁树会开花。 「小姐,老夫人前几天不是同你说过,咱们今日会进宫,是去赴陛下的寿宴。」当归尽责的为自家小姐解惑。 经当归这么一说,云袅的脑子里突然划过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明艳的小脸上满是恍然大悟之色,「哦,原来就是今天啊!时间过得也太快了吧!」她还没想好怎么进一步改良呢? 当归翻了个白眼,小姐你整日待在房间里不出来,沉迷配药无法自拔,时间当然过的快了。 「对了小姐,老夫人还让我提醒你,今日寿宴上,陛下可能会为你指一门婚事,让小姐你要有个准备。」当归如是说着。 「婚事?」云袅满脸疑惑,沉淀在脑海里某个记忆倏尔被扒拉出来,那天她从焱王府回来后,祖母好像和她说过这个事情,阿爹已经上奏请陛下为她做主婚事,星眸眨了眨,她似是明白进宫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标有侯府徽记的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下,当归最先掀开车帘子下了马车,转身伸手将云袅从马车上扶了下来,彼时宫门外停了各式各样的马车,想来早已进宫的大臣家眷们不少啊! 等宫门口的护卫查过身份后,才放行让云袅和当归进去,进去后不久,便有一个身着太监服的公公低眉顺眼的来到云袅的跟前,尖声道,「这位可是镇北侯府的云袅姑娘?」 「我就是,不知公公有何事?」云袅含笑道,当归则目露警惕的盯着面前的公公,她的性子沉稳,做事谨慎,考虑事情周全,所以云袅进宫才带上她。 「宸贵妃命奴才等在这里,就是为了候到云姑娘,还请姑娘随奴才到梧桐宫走一遭吧!」那公公虽低垂着头,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既然贵妃娘娘召见,我便随你走一趟。」云袅听闻是宸贵妃要召见她,就知晓是先前在落凰山和岑柔结了梁子,这贵妃乃是她的姑母,如今可不就为她侄女来找自己麻烦来了吗? 当归原也想跟上去,结果被那公公伸手阻拦住,「娘娘只召见云姑娘一人,你一个婢女就不用去了。」 「小姐。」当归面露不悦,旋即看向自家小姐,云袅朝她摇了摇头,「你先去御花园等我吧!」说着,便跟着那个公公离开了。 当归站在原地,目送着自家小姐渐行渐远的身影,她咬了咬嘴唇,旋即在另一个公公的带领下,只得跟上往御花园而去。 云袅自回京后,还是第一次进宫,少不得要四处瞅瞅,看看皇宫到底是什么样的,故而也就没有注意到那领路的公公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待她回过神来,就发觉只剩自己一人,周围连个宫女和太监都没有,这不由得令她心生警惕之色。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缓步前行,继而来到了一座名唤明月宫的宫殿门口,她正准备转身离开,结果殿内突然蹿出七八道黑影,将她团团包围住,手里的利刃泛着锋锐的冷光。 第37章 云袅见自己被包围,却是不慌不忙,瞥了黑影们几眼沉声道,「如今可是在皇宫之内,岂由你们放肆,若是被抓到会被当成刺客,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如果你们现在离去,我就当没看见,还为时未晚。」 「别跟她废话,雇主说了,完成任务才能领银子,上。」其中一个黑影人恶狠狠地说着,生怕其他的兄弟们被劝退了,提着利刃朝着中间的云袅就冲了上去。 云袅星眸直视着冲过来黑影的利刃,冷声道,「既然你们不领情,那就别怪本姑娘不客气了。」话落,纤手便从身上摸出了一根铁棍,轻轻一晃,那铁棍便变成了一柄锋锐之气尽显的长枪,提着枪就和黑影对打起来,其余黑影见状,纷纷加入战局。 一时之间,高挑的身影手握长枪与黑影们缠斗的那叫一个眼花缭乱、淋漓尽致,虽有七八个人围攻云袅一个人,可她依旧毫不畏惧,应付起来,那叫一个绰绰有余,抬起一脚将最后一个黑影踹倒在地,独她一人持枪站立,环顾了一圈,「还打吗?」 先前出声的黑影趴在地上,嘴角还止不住的汩汩淌着血,他阴毒的瞪着云袅,咬了咬牙,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打开,朝着她就扔了过去,纸包里的迷药洋洋洒洒的飘落在空气里。 云袅刚想掩住口鼻,已然来不及,她眼前止不住的犯晕,长枪无人支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高挑的身子也软绵绵的摔倒在地,视线里最后瞧见的便是缓缓逼近的黑影,旋即便失去了意识。 黑影直接来了道阴招,见打不过,便用迷药把云袅给药倒了,见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黑影刚想上去踢她几脚,泄泄愤,结果被拦住了,「赶紧办正事要紧,若耽搁了事情,咱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那黑影只得作罢,毫不怜惜的将昏迷过去的云袅拎起来,抗在肩上,在其他黑影的护送下,起起落落的来到了一处离明月宫不远的殿宇—琅玕阁,此乃三皇子凤琅的住处。 先前在明月宫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却没有人来打搅,若不是有人故意将人都支走,打死云袅都不相信,偌大的一个皇宫,怎么就独独明月宫没有人? 黑影们扛着人悄无声息的进了琅玕阁,直接将昏迷过去的云袅扔到了床榻上,随之纷纷离开,消失的无影无踪,不多时便有人打开房门走了进来,好像点燃了什么东西,一股甜腻的香味在屋里逸散开来,方才缓步来到床边,来人瞧着昏迷的云袅,眸中满是得意之色,不管你武功如何之高,还不是落到了我的手里,任由我鱼肉。 就在来人脑子里幻想着云袅清白被毁的下场之时,榻上的人倏尔睁开眸子,纤手一把扼住了来人的脖颈,「你……你不是中了迷药吗?怎么还会醒过来?」岑柔满脸惊慌失措的望着眼前的云袅。 「我就知道是你。」云袅扼住她脖颈的力道微微加重,星眸危险的眯起,她方才只是假装中药昏迷,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要对付她,回京后,她甚少与人结怨,除了上次与岑柔结下了梁子,这次的事,她想不到还有别人会这么做。 岑柔被扼的脖颈生疼,她忍不住扒拉着云袅的手,嘶哑着声音道,「你知道……我是谁吗?贵妃……娘娘可是我姑母,你还……不赶紧放了我,若我出了什么事……姑母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云袅冷冷一笑,「既然岑姑娘这么爱成全人,那我便成人之美如何?」言罢,在岑柔惊恐的目光中,扯下了她防止甜腻香味入鼻,系上的沾水帕子,随之云袅一个利落的手刀将她打晕,岑柔瞬间失去了意识,软倒在床榻上。 她瞥了一眼桌上香炉里升腾起的袅袅烟雾,还有弥漫着整个房间的甜腻香味,赶紧将沾水手帕系上,方才已经吸入了一点,现在必须离开这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云袅念及此处,抬脚离开了此地,贴心的把门给带上了。 等云袅前脚离开没一会儿,后脚便有两个身着太监服的公公搀扶着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人影过来了,俩公公也是明白人,对视一眼,将房门打开一半,把人塞进去,再关上门,便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离开琅玕阁后,云袅便将那帕子随手给扔了,迎面而来的凉风吹佛在她的脸上,令她混沌的头脑微微清醒了几分,先前吸入体内的香味此刻已在发作,浑身软的不像话,明艳的小脸红彤彤的,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水,再走下去,会遇到巡逻的禁军,云袅无奈之下,只有不走寻常路,运起内劲在宫墙上起起落落。 然而飞了没多久,内力便有些支撑不住了,云袅站在宫檐上,瞌上眸子仔细感受着凉风中吹来的信息,她翘挺的鼻子吸了吸,一股清新中带着湖水的味道窜入鼻间,下一刻她嗖的睁开眼眸,循着湖水的味道而去。 第38章 濯尘殿后花园凉亭内,有两人正在下棋,棋盘上的黑子和白子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最后还是白子棋差一招,输给了黑子,棋盘犹如战场,走错一步,便是满盘皆输。 执白子的是一个看来十五六岁,模样俊秀,稍显稚嫩的少年,少年见自己又输了一局,撇了撇嘴,「哥,你也不知道让让我,每次都是你赢,一点意思都没有,你好歹让我几个子儿也行啊!」 「谁让你棋艺不精。」坐在少年对面的人,模样清俊,看来二十来岁,苍白的脸色此时微微泛着红润,看着比起以往气色好上太多,他闻言声线淡淡的说着。 「书院里都是一群书呆子,压根没人会陪我下棋,时间久了,自然也就生疏了。」少年辩驳着,根本不承认是他疏于懒惰,棋艺才没有进步的缘故。 模样清俊的青年赫然便是凤瑄,他抬眼看向少年,沉声道,「书院是学子学习的地方,可由不得你任意胡来。」 「我知道了,哥,你就知道教训我。」少年耷拉着脑袋受训,嘴里不情愿的小声嘟囔着。 少年乃是中宫所出的九皇子凤玧,年十五,与十公主乃是同胞兄妹,他自出生起,便被建翎帝抱给焱王夫妻俩抚养长大,小时候便爱粘着凤瑄,哥哥长哥哥短的跟在他的身后,像个小跟屁虫。 一直到十岁那年,考虑到凤玧到了知世的年纪,焱王夫妻俩便把他为何会在王府的缘由告诉了他,后来他回到宫里没多久,便出宫在外面的书院上学,直到现在,凤玧也改不了对凤瑄的称呼。 凤瑄无奈的摇了摇头,「再来一局,我让你五子,如何?」 「说好了,可不许反悔。」凤玧听言,稚嫩的小脸上溢出灿烂的笑容,生怕凤瑄反悔,赶紧将棋盘上棋子捡干净,准备进行下一局。 就在凉亭中的两人准备聚精会神的下棋之时,「咚」的一声落水声,吸引了两人的视线,因着凉亭建在湖边,故而两人循着声音望去时,只瞧见湖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凤瑄皱起剑眉看着湖面溅起的涟漪,「木松,是何人闯入了这里?」 一道黑影嗖的出现在凤瑄的身后,拱手低声道,「启禀世子,是……是云姑娘落到水里了。」语气可疑的停顿了一下。 不待凤瑄再度追问,湖面上便出现了云袅红彤彤的脸颊,她冒出了头,复又潜了下去,凤瑄见状,面色极为难看,只是一瞬,他便想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随之看向凤玧,「让堂妹拿几件合适的衣裙过来,速度要快。」 「推我过去。」凤瑄沉声吩咐着侍立着的木柏,轮椅缓缓的向前驶去,余下凤玧满脸蒙圈的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 「木松,那个云姑娘跟哥是有什么关系吗?知道是她落水,哥怎么看起来那么紧张?」凤玧单手抚着下颌,眸中兴味满满。 他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木松的回答,抬眼望去,原本在凉亭里的木松不知何时早已没了踪影,凤玧撇了撇嘴,旋即扬声唤着候在不远处的贴身太监。 云袅循着清新湖水的味道,终于找到了碧波荡漾的湖,她来不及思考周围有没有人,便一头栽进了水里,七月的湖水冰凉冰凉的,驱散了她浑身的热意,碧绿的湖水包裹着她,令她有些透不过气来,只得不时的浮出水面,呼吸新鲜空气,进行换气,就这样循环往复,过了将近一个多时辰,体内的燥热才渐渐的散去。 随着体内的热意散去,云袅便慢悠悠的朝着岸边游去,等她浑身湿漉漉的上了岸,一抬眼就瞧见了岸边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凤瑄,他面无表情的瞧着衣衫湿透的云袅,玲珑曲线尽显,当即修长的手一扬,一件青色的披风便迎面落在了云袅的头顶上,将她盖了个严严实实。 云袅的身形顿了顿,旋即扯过披风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她抬起星眸看向凤瑄,缓声道,「多谢。」 「你怎会落得如此境地?」凤瑄望着云袅披头散发的模样,沉声说着。 云袅缓缓的勾了勾唇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说完,便拢着披风准备离去。 「云姑娘。」凤瑄见她要走,便出声道,「如今在宫里,不比在外面方便,我方才已经命人去拿女子的衣裙过来,你可以先换上。」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世子的好意了。」云袅翩然转身,俊俏的脸上泛着浅浅的笑意,她先前进宫上的妆容,早已在湖水里给洗没了。 细碎的脚步声从远处的石子路上传来,云袅循声望去,却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眸中划过讶色,继而划过了然,这里是皇宫,她自然会出现,况且今日是陛下的寿宴,她身为公主是必须要到场的。 第39章 从石子路上过来的有两人,其中一人便是在凉亭与凤瑄对弈的九皇子凤玧,与他并肩而行的是一位妙龄少女,模样俏丽,赫然便是先前云袅在落凰山上搭救两次的十公主凤珞。 凤珞原本低声在和哥哥说些什么,一抬眸就瞧见了岸边站着一道熟悉的高挑身影,她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起来,当即小碎步跑到了云袅的跟前,兴奋道,「云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哥哥让她拿女子的衣裙过来,说是堂哥要的,她心中纳闷不已,堂哥身子不好,甚少认识女子,故而对那位令堂哥都为之折腰的姑娘感到好奇,谁知道竟然是救过她的云姐姐,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来蹭吃的。」云袅含笑打趣说着。 「宫里别的不多,吃的肯定管够的。」凤珞拍了拍小胸脯,自信满满的说着,目光微转,便瞧见云袅的头发湿漉漉的,身上的披风好像是堂哥的,她立即反应过来,堂哥让她拿衣裙就是给云姐姐换啊!她一百个乐意,哈哈。 云袅从披风里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鼻子,缓声道,「逗你玩呢。」 「云姐姐,你身上都湿漉漉的,先随我去换件衣裳吧!再这样下去,很容易感染风寒的。」凤珞皱了皱鼻子,小脸上满是担忧的说着。 「好。」云袅低声应了,便任由凤珞拉着她的胳膊走远了。 轮椅上的凤瑄望着云袅远去的身影,深邃的眸中划过一抹厉色,旁边的凤玧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眸中划过一抹玩味之色,他兴致勃勃的问着,「哥,你好像对那个云姑娘挺特别的,莫非你们俩之间……」说着,朝他挤了挤眼睛,话未说完,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熟料凤瑄压根没心情理会他,面沉如水的道,「木松去查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世子」低沉的应和声响起,下一刻暗处便少了一道人影。 凤瑄示意木柏推动轮椅跟上去,余下目露八卦之色的凤玧,面色讪讪,当即也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 濯尘殿偏殿内,云袅褪下湿漉漉的碧绿色的襦裙,换上了一袭火红色的襦裙,这件襦裙是凤珞表姐的,她的身量娇小,比云袅还矮了半个头,殷音倒是和云袅差不多高,穿着大小正合适。 凤珞虽是在外祖家长大,但也会时不时的进宫看看她的母后,继而每次都会拉上表姐殷音和她作伴,自然替换的衣物都是放在一起的,因此哥哥让她拿女子衣裙过来时,她就顺手拿了一件表姐的,刚好派上了用场。 云袅换上干净的襦裙后,便用内力烘干了头发,她瞅着铜镜里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有些一言难尽,她在北疆一直都是绑个高高的马尾就了事,回到京里也是当归和黄芪帮她打理,如今参加寿宴,自然不能敷衍了事,现在只能自食其力。 她肃着一张俊俏的小脸,双手抬起摆弄着脑后的青丝,却怎么也不能如愿将它盘成一个漂亮的发髻,胳膊肘变得酸软也没能成功,云袅泄气般的垂下了手,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算了还是绑个马尾吧! 正当云袅薅起头发,准备绑马尾时,铜镜里倏尔出现了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按住了她薅头发的手,当修长的手与纤长的手触摸上,她嗖的一下迅速挪开了自己的手,刚刚拢在一起的头发,再度披散开来,铺满了她的后背。 凤瑄一路来到濯尘殿偏殿,一抬眼就瞥见坐在铜镜前,与满头青丝做斗争的云袅,他摆了摆手,木柏识趣的退下,自己则缓缓的滑动着轮椅来到了云袅的身后,见她毫不怜惜的薅自己的头发,清俊的脸上划过一抹无奈之色,继而伸出了那双骨节分明的双手。 「你能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凤瑄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把木梳,为她梳着头发,边分心缓声问着,他虽然派木松去调查,但还是希望云袅能亲口告诉他。 云袅身形微顿,随之娓娓道来,那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估计现在宫里有不少人已经知道了,没必要藏着掖着,她迅速的将今日进宫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透过铜镜观察着凤瑄的神情。 凤瑄面色冷凝的吐出四个字,「咎由自取。」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他的头发一直都是木柏梳的,自己耳濡目染也会一点,所以给云袅梳了男子的发髻,总好过她绑个不合时宜的马尾,宽大的衣袖微微抖动着,一支紫檀木雕刻青竹样式的簪子落到了他的手里,这原本是想送给皇伯父额外的寿礼,如今只能先给她用上了,念及此处便将簪子插在了云袅的发髻上。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事情此时想必早已被发现,那个岑姑娘若是向贵妃告状,想来你早已想好了对策。」凤瑄照着铜镜捋了捋她的长发,语气悠悠的说着。 第40章 云袅摸了摸刚梳好的发髻,答非所问道,「多谢。」现在的发髻比她的马尾要好看多了,说完便悠然起身,理了理裙摆。 凤瑄将木梳放在梳妆台上,清俊的脸上含着浅笑,「举手之劳而已,想来你应该会去御花园,不如我们一起?」 云袅垂眸,视线落在凤瑄含笑的脸上,迟疑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有个随行的也好,到时候可以给她作证。 「哥,你们要去御花园,怎么能把我们兄妹俩给忘了呢?」正当两人准备结伴而行之时,突然响起的戏谑声音,令两人齐齐抬眸望去,便瞧见门口站着笑的贼兮兮的凤玧,以及身侧笑眯眯的凤珞。 云袅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凤瑄则面无表情的瞥了凤玧一眼,旋即看向云袅,低声道,「云姑娘请。」 她闻言抬脚便朝殿外走去,凤瑄滑动着轮椅跟在云袅的身后,直接径直过去了,压根懒得搭理这个破坏氛围的人。 凤玧见两人都过去了,一点也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心中越发憋闷委屈,凤珞挽着他的胳膊,含笑道,「哥,你打搅到堂哥和云姐姐相处了,堂哥能给你好脸色就怪了,咱们还是赶快跟上去吧!不然一会儿就没影儿了。」说着,拉着他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云袅一行人往御花园而去,恰巧就碰上了奉命来寻她的太监总管余公公,他低眉顺眼的给凤瑄等人行礼,随之便看向云袅,低声道,「这位可是云姑娘,陛下有请。」 「劳烦公公前面带路。」云袅心道来了,面上却是笑意不减的说着。 余公公也不多话,自觉在前面引路,走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来到了御书房外。 云袅一踏入御书房,便瞧见殿内有不少的人,她快速的扫视了一圈,缓步来到殿中央,朝着御案后的陛下行礼,「臣女云袅恭请陛下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便缓缓的跪下磕头。 「起吧!」御案后的建翎帝瞥了磕头的云袅一眼,有气无力的道。 云袅将将站起身,旁边就窜过来一个人影,双手拽住了她的衣襟,使劲摇晃着,声音响彻整个御书房,眉目间满是狰狞之色,「云袅,都是你,都是你干的,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对不对?」眼前咆哮之人,赫然便是岑柔。 她明明有机会放过自己的,为什么不放过她?她是喜欢表哥没错,可压根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这让她以后如何在人前抬起头做人,她想要风光嫁给表哥为正妃,而不是以这种失去清白的方式,都是云袅,都是云袅毁掉了她的打算,毁了她成为正妃的机会,岑柔如是想着,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被岑柔如此质问,云袅俊俏的脸上丝毫没有怯色,她面露疑惑的盯着近在咫尺的岑柔,淡声道,「岑姑娘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话也没听懂,什么都是我做的?我做什么了?」 「明明就是你,就是你做的,你把我丢在琅玕阁,被表哥夺去了清白,你敢说不是你做的?」岑柔见云袅死不承认,当即就气的整个人都要炸了,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这话一出,御书房里顿时安静可闻,龙椅上的建翎帝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而左首的贵妃则是满眼怨毒的盯着一脸淡定的云袅,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右首的淑妃则是愤懑不甘的瞪着贵妃,凭什么要他的儿子背锅,明明就是那岑柔陷害别人不成,反倒害了自己,当真陛下是傻子吗?什么都不知道吗?简直笑话。 云袅俊俏的脸上浮现一抹无奈之色,纤手使劲把她拎着衣襟的手给扯下,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缓声道,「岑姑娘,你这话可就奇怪了,我进宫后没多久便被一群黑衣人围攻,竟然没有一个禁军察觉到动静,最后我被迷晕了,醒来就在湖里了,估计是有人想让我溺死,结果我醒来后自己游到了岸边,至于你说你失去清白之事是我做的,请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那你呢,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陷害的我?」岑柔杏眸里恶意满满,语气恶毒,当时那里的人都被她调走了,看谁给她作证。 云袅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我有人证,就在殿外候着。」 「让他们进来。」建翎帝发话着,先前贵妃和淑妃吵的不可开交,此时他头痛不已,岑柔是贵妃娘家的侄女,如今在宫里吃了亏,总是要补偿一些的,但是这云袅乃是云天的闺女,若她出了什么事,以云天那么轴的性子肯定会为他闺女主持公道,到时候当真是乱上加乱啊!想想就头疼。 不多时,木柏推着凤瑄缓缓的进了殿,身后还跟着凤玧凤珞兄妹俩。 御书房内的人瞧见进来的是凤瑄时,神色各异,视线落在兄妹俩身上时,建翎帝眸底快速的划过一抹什么,让人看不清楚,贵妃眸中则划过一抹幽暗之色。 第41章 「九鹤拜见皇伯父,祝皇伯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凤瑄坐在轮椅上,拱手行礼道。 建翎帝见进来的是凤瑄,瞧着他略微泛着红润的脸,面色也好上了不少,低声道,「鹤儿不用多礼。」至于兄妹俩,明晃晃的被他给忽视的彻底,兄妹俩也只是虚虚行了一礼,站在凤瑄身后,静默不语。 「鹤儿,你将你是如何遇上云袅的细节过程一一道来。」建翎帝开门见山的问着,并不绕圈子。 「是,皇伯父。」凤瑄温声应着,随之将遇见云袅的过程娓娓道来。 御案后的建翎帝听的连连点头,等凤瑄说完,他也有了决断,于是威严的目光看向跪在下首脸上有个红彤彤巴掌印的大皇子凤琢,沉声道,「琢儿,不日和你母妃商议一下,找个时间迎岑柔过府吧!」 这话一出,贵妃满眼的不可置信,当即出声道,「陛下,柔儿……」话未说完,建翎帝就摆了摆手,制止了她要说出口的话语。 岑柔清秀的小脸上满是黯然之色,虽然她可以如愿的嫁给了表哥,可却只是侧妃,只要那个人还在,她永远成不了正妃,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眸光闪烁不定。 「至于琅儿,此事虽然与你无关,可事情就发生在琅玕阁,所以琅儿你还是出宫建府吧!此事朕会交给工部主理,若是想瞧你母妃,再进宫来探望。」建翎帝视线微转,看向凤琅神色淡淡的说着。 淑妃翕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结果建翎帝一个犀利的视线扫过来,她瞬间就闭嘴了,看向对面贵妃的目光,幽深不已。 「岑柔回去后,自己禁闭三个月,之后方可入琢儿的府邸。」建翎帝幽深的目光落在了岑柔身上,这个贵妃娘家的侄女吸引了她太多的注意力,似乎有点不寻常啊! 旋即建翎帝的视线落在了满脸淡定的云袅身上,「今日之事是她咎由自取,与你无关。」 这话一出,岑柔清秀的脸瞬间僵硬,微微抿着唇,杏眸里满是不甘之色,余光瞥见云袅的身影,眸光晦暗不明。 「陛下圣明。」云袅含笑说着,微微行了一礼。 「你们对朕的决议有什么异议?」建翎帝逡巡了一圈,朗声说着,御书房内安静无声,「既然没有那就散了吧!」 话音一落,云袅和凤瑄以及凤玧兄妹俩纷纷告退,离开了御书房,等几人走了,淑妃也迅速的带着凤琅离开了,书房里就只剩下建翎帝、贵妃、大皇子以及岑柔。 建翎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俩可以离开了,岑柔便搀扶着凤琢也紧接着离开了,多余的人走光,贵妃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泪水刷刷的滑落,准备借此引起建翎帝的怜惜,谁知他冷冷的来了一句,「贵妃你太过了。」旋即拂袖离去,余下贵妃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清雅的面容顿时狰狞起来,恍若恶鬼丛生。 离开御书房后,一行人往御花园而去,路上凤珞挽着云袅的胳膊,叽叽喳喳的道,「云姐姐,那个岑柔简直是阴魂不散,明明在落凰山是她先挑起事端的,输了比赛还不认账,如今还算计到姐姐头上来了,最后自食恶果,又怨怪得了谁呢。」 「嗯。」云袅低声应着,星眸里时不时的划过什么,安静的聆听着凤珞的絮叨。 凤玧则推着凤瑄落后好几步,他见自家哥哥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高挑的人影,心中的八卦之火再也压制不住,熊熊燃烧,悄咪咪的低声问着,「哥你偷偷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好不好?」 「告诉你什么?」凤瑄不答反问道。 凤玧一听,知道有戏,随之贼兮兮的问,「哥你别给我装傻,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凤瑄抬眸望向他,白了他一眼,随之自己推动着轮椅前进,那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凤玧见状,越发肯定了心中所想,他哥绝对对那个云姑娘有非分之想。 彼时御花园内聚集了各家进宫来的女眷,男女有别,故而女眷暂时先安排在御花园,而五品以上的官员们则被安排在御花园的隔壁,等到了时辰,便会齐聚到太极殿,一起参加陛下的寿宴。 当凤珞挽着云袅来到御花园时,压根没有引起女眷们的注意力,突然一道身影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来到云袅的跟前站定,吓了凤珞一跳,挽着她胳膊的手也紧了紧。 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当归,她随着那带路太监来到御花园后,压根没有碰到熟悉的人,不能找人去救她家小姐,急的团团转也是无济于事,如今见云袅出现在御花园,她自是担忧不已的上前问着,「小姐你没事吧!贵妃没对你怎么样吧?」 凤珞知晓当归是云袅的婢女,方才松开了手,心里提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些许。 第42章 「当归,我没事,你别担心。」云袅朝着她含笑摇头。 当归的目光仔细的再自家小姐身上打量了一圈,发现云袅身上的衣物换了,发髻亦不是出门前,黄芪为她盘的,当即面色巨变,她拉着云袅到旁边低声焦急道,「小姐,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何你的衣物和发髻都变了?是不是贵妃给你下绊子了?」 云袅纤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着,「我没事,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不该发生的自然也就没有发生。」这话信息量巨大,当归瞧了瞧自家小姐的面色,若是当真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小姐不该如此平静,想来不该发生的事并没有得手。 当归念及此处,心里的忐忑不安才渐渐散去,她倏尔想起什么,眉心微拢,继而低声道,「小姐,我好像瞧见了你的堂妹。」 「你是说云娉婷?」云袅挑着眉道。 「正是。」当归想了想接着道,「我瞧见她和好几个出身名门的闺阁千金们坐在一起闲谈。」上次云袅让黄芪去查京中关于她谣言的幕后主使,结果查到了云娉婷的头上,还有一副她的画像,当归自是印象深刻,一眼就瞧出来了。 「我知道了。」云袅沉吟了一会儿,才道。 凤珞见云袅和当归的悄悄话说完了,便拉着她来到了一座凉亭里,其间落座的人,赫然便有熟悉的人影殷音。 「表姐,你瞧瞧我把谁带来了。」凤珞娇俏的小脸上满是笑意的望着殷音说着。 殷音抬眼望去,便瞧见了身着火红色襦裙的云袅,不过那襦裙怎么那么眼熟呢,她也没有多想,清丽的小脸上浮着浅笑,翩然起身,拉着云袅便落座到她的身旁,旋即给在座的几位千金们介绍着,「这位乃是镇北侯府嫡女—云袅。」 听殷音这般介绍着,几位千金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侯府千金不是叫云娉婷吗?」 「是啊是啊,娉婷方才还让我去找她玩儿呢?」 「这个叫云袅的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她俩都姓云,莫非有人是冒充的侯府千金?」 「谁那么大胆子,竟然敢冒充?」 「说不定就有这般胆大包天之人呢?」 殷音听着她们议论纷纷的声音,蹙起了细眉,「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呀!哪来的冒充?都跟我说清楚。」脸色瞬间就阴了下来,云袅可是她认可的小姐妹,这些人怎么能够怀疑云袅的身份呢?让她的面子往哪里搁? 此话一出,议论的千金们面面相觑,凤珞见自家表姐生气了,赶紧握住了她的手道,「表姐先别着急,听听云姐姐怎么说。」 云袅听见了凤珞的低语,俊俏的小脸含笑的朝着她和殷音点了点头,继而抬眸看向石桌旁围坐着几位姑娘,缓声道,「不知几位姑娘嘴中的侯府千金是否叫云娉婷?」 其中一位身着蓝色襦裙的姑娘,看了看其他的小姐妹,方才温声道,「是的,娉婷与我们的关系还可以,我们经常会相邀着聚在一起,谈论诗词歌赋,不过近两个月她都没怎么出来与我们相聚,不过今日娉婷有来,她在别处与姑娘闲谈,待会儿便会过来。」 云袅听言,脸上的笑意不减,接着道,「那诸位可知镇北侯的名讳?」 「我知道,我知道。」另一位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姑娘闻言,双眼亮晶晶的道,「镇北侯姓云名天,镇守北疆多年,是我们焱国的大英雄。」她也是听大哥说的,大哥想去参军,爹爹与母亲一直都不同意,耳濡目染之下,也知晓这位侯爷的一点事迹。 「镇北侯云天便是我阿爹。」云袅朝鹅黄色襦裙的姑娘微微含笑道,「我叫云袅,自出生起便在北疆长大,一直跟在我阿爹身边,直到我十七岁,阿爹赶我回上京,让祖母为我寻一门亲事,故而我算是两个多月前回到京中的侯府,与祖母团聚。」 「至于你们嘴中的侯府千金云娉婷,她算是我隔房的堂妹,虽然也姓云,但却是两家人,我阿爹只有三个孩子,除了我之外,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因此镇北侯府除了我这个侯府千金,我想不通还有别人,如果有,那么肯定就是冒充的。」 「先前我也说过了,我一直在北疆,最近才回京,至于云娉婷则是钻了我不在京的空子,打着我的旗号,四处交友,我这个正牌的不在,她这个冒牌就抖起来了,反正我不在,亦没有人会揭穿她,且我的祖母也没怎么在意,毕竟在她老人家的印象中,堂妹一直都是一个很乖巧的姑娘。」 话音一落,凉亭里顿时寂静可闻,跟别处的喧闹相比,这里太过安静了,几位姑娘听完后,纷纷吃惊的捂住小嘴,虽说不是全部相信这位云姑娘所说的,但是转念一想,云娉婷为什么会那么做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第43章 云袅说完,压根都没注意这些千金们变换的面色,只是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细细的品着,她没有与这些千金们交好的心思,自然也就不在意其他姑娘们对她所说的话,抱着怀疑态度。 凉亭里的氛围一度谜之尴尬,在座的千金瞧着云袅一派镇定自若的样子,心中浮出的怀疑也在渐渐打消,若眼前这位云袅真的是冒牌的,迟早是会被揭穿的,可她此时无比的镇静,想来她应当才是真正的侯府千金。 「柳姐姐,臻儿妹妹,你们在这儿啊!害的我好找。」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凉亭内被叫到的姑娘顿时僵硬在原地,恰好是方才回答云袅问题的两位姑娘,她们对视一眼,说曹操,曹操就到,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凉亭内的千金们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的石子路上,款款的走来一个身着白色绣杜鹃花暗纹襦裙,模样俏丽的姑娘,她瞧见凉亭里的人还不少,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以至于云袅的身影被人给遮挡住了,等她含笑走近了,才瞥见那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影,当即花容失色,整个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云袅习武,耳朵自是比寻常的姑娘要尖一些,她缓缓偏头,抬起星眸看向那抹僵硬在原地的身影,笑眯眯的打着招呼道,「堂妹,真是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你这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往不都是叔祖母来的吗?」模样俏丽的姑娘,正是云娉婷,此时她的神情犹如见了鬼一般的难看,其实她是心里有鬼,怕自己的身份被揭穿,以后不能在那些千金里左右逢源了。 「祖母说她年纪大了,不宜太过奔波。」云袅眸光淡淡的瞅着她,接着道,「其实我原本是不想来的,可是祖母说,陛下会为我做主婚事,故此我来了,为此我还要感谢你呀!我的好堂妹。」 云娉婷听着她说不想来,眸中划过喜色,继而后面的话语,令她面色逐渐苍白起来。 云袅翩然起来,缓步来到她的跟前,俯身在她耳畔说着,「若不是你在我未回京前,传的那些谣言,我的婚事不会如此艰难,阿爹没有办法,只得请求陛下为我做主,堂妹听闻这个好消息,你是不是特别的为我感到高兴呢?嗯?」 云袅虽是在云娉婷耳畔说着,却并未压低声音,因此凉亭里的千金们均抓住了云袅话里的重点,未回京前,传的那些谣言?她们突然想起,两个多月以前,京中均是关于镇北侯嫡女的各种传言。 传的整个上京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的大名,就连养在深闺里的千金也知晓此事,对此她们的打算便是敬而远之,谁知这背后却是有人故意为止,目的就是为了破坏云袅的名声,连累她找不到夫婿。 名声坏了的姑娘在这京中是非常难找到婆家的,故此女儿家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名声若是坏了,自是没有人上门来提亲,何谈嫁出去呢? 云娉婷余光瞥见凉亭里诸位千金频频看过来异样的目光,她就知道自己冒充侯府千金的事被人知道了,就连当初暗地里传谣言的事情也被云袅给捅出来了,她就不应该出现在上京,一直待在北疆该多好,云娉婷如是想着。 「你说话声音那么大,难道你要让所有人都知晓我做的事情吗?到时候丢的可是云家的脸面。」云娉婷面色不虞的将云袅拉到旁边,咬牙切齿的低声说着。 云袅挣脱开云娉婷拽住她的衣袖,慢条斯理的拍了拍,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淡声道,「是啊!我就是故意的,云家的脸面?我们云家还有什么脸面?是你先不顾及我的名声在前,弄得谣言满上京飞舞,那时你怎么就没有想到我名声毁了会丢了云家的脸面呢?如今你做的事情被捅出来,却来让我注意云家的脸面,你哪来这么大的脸来要求我?是你自己先将云家的脸面往地上踩,你觉得如今我会在乎吗?」说完,不管云娉婷的面色如何变幻,缓步回到了凉亭中落座。 云娉婷被云袅这般怼了一顿,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刷的沿着眼角缓缓的滑落,低落在地上,一副被云袅欺负了的可怜模样,让人忍不住对她心软,可惜凉亭里的姑娘都知晓了她的真面目,因而并没有人上前去安慰她,她自讨没趣,跺了跺脚,转身快速的离开了。 凉亭里落座的云袅听见了云娉婷离开的脚步声,嘴角勾起了一抹肆意的弧度,她虽然平时看着温温柔柔的,可也不是没有脾气,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还不反抗,这可不是她的风格,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瞬间秒杀。 寿宴开始的时辰在晚上,故此云袅也没有挪窝,一直待在凉亭里,和凤珞殷音一起吃的瓜果点心聊着天,不过一般都是她埋头苦吃,话却是很少说,宫女往这边上茶水点心的次数不下于十次。 第44章 闲聊的时间过的特别快,天边的晚霞缓缓落下,夜幕逐渐来临,御花园内也慢慢昏暗了下来,便立即有太监们点上各处的灯笼,照亮了御花园。 御花园掌上灯没多久,便有嬷嬷来传话,请她们这些女眷去太极殿,等人到齐,陛下的寿宴会马上开始。 在场的女眷们听言,纷纷起身跟在那位嬷嬷的身后,往太极殿而去,凉亭里的云袅则和凤珞殷音结伴而行。 太极殿离御花园还是有点远的,众位千金们走了将近三刻钟才抵达殿门口,随之两个两个的并排鱼贯进入了殿内。 彼时殿内,五品以上的官员们却是早已在殿内左边落座,右边空出来的地方便是女眷的位置,等所有女眷均已落座后,殿内的氛围瞬间达到高潮,好不热闹。 云袅落座的位置比较中间偏上,毕竟靠近龙椅的地方坐的都是皇亲贵胄,她只是个侯爷的女儿,位置自然没有那么靠前,不过也还好,不是特别的突出,不引人注意她就心满意足了。 凤珞则是和殷音坐在一起,她身为公主,位置自然靠前,此时还朝着云袅挥了挥手,示意她所在的位置,云袅执起矮几上的果酒朝着她遥遥举起,旋即一饮而尽,两人含笑对视了一眼,方才挪开了视线。 云袅垂眸看向矮几上的果酒和糕点,星眸微微眯起,旋即一手果酒一手糕点,边吃边喝,好不逍遥,趁着吃东西的空当,她趁机打量着大殿内其他的人,眼尖的瞥见了先前在御花园被她气走的云娉婷,位置离的还是有点远的,毕竟她父亲的官职堪堪卡在五品,才有此次入宫赴宴的机会。 在她欢快朵颐之时,斜对面一道熟悉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久久不愿挪开,云袅满是疑惑的抬眸望去,一张熟悉的俊脸就映入了她的眼底,诚然便是凤瑄,此时的他一双深邃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她,好似要表达着什么,云袅蹙了蹙眉,她表示自己什么信息也没接收到。 众人聚集在太极殿,时辰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随着太监总管那尖细的声音,「陛下到,太后娘娘到,贵妃娘娘到,淑妃娘娘到……」 刹那间,殿内推杯换盏、闲聊的众人,纷纷跪在地上,齐声道,「恭迎陛下,太后娘娘,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头上传来一道威严低沉的声音,跪在地上的众人才纷纷站起身来,正襟危坐,殿内顿时安静极了。 建翎帝高坐在龙椅上,将底下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他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今日乃是朕的寿辰,请众位卿家前来,也是想这宫里热闹热闹。」 「臣等多谢陛下。」众人闻言,又纷纷起身,朝着建翎帝行礼。 建翎帝摆了摆手,接着道,「来人,上歌舞。」话音落下,便有十几位身着粉色衣裙的舞姬,来到殿中央,随着乐音,翩翩起舞,看得人眼花缭乱。 离龙椅不远处的一把紫檀木椅上,坐着一位身着黑色凤袍,面容祥和,年逾花甲的老太太,她便是当今陛下的生母,太后娘娘。 太后瞧了一眼不远处头发微微花白的建翎帝,眸中划过一抹异色,继而执起桌前的酒杯对着建翎帝道,「皇帝,今日是你的寿辰,哀家祝愿你身体健康,永远开心,来哀家敬你。」说完,便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水。 「母后也是,永远年轻漂亮。」建翎帝的脸上难得露出真切的笑意,也饮尽了杯中的酒水。 太后闻言笑道,「永远年轻漂亮,那不活成个老妖婆了,哀家只想你好好的。」人老了,以往发生的事情一件件在她的脑海里浮现,难免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母后的心意,朕知道了。」建翎帝自是知晓太后在担忧什么,他只能如是说着。 太后抬手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她抬眸看了看右边的女眷席,沧桑的眸子止不住的发亮,低声对着建翎帝道,「皇帝,哀家看女眷那边有不少的姑娘,让她们展现一下才艺如何?」 「哦?母后为何会有如此提议?」建翎帝听言来了兴致,含笑问着。 「唉,还不是为了阿烟那孩子。」太后瞥了一眼左边席上,坐上轮椅上面容清俊的男子,接着道,「阿烟今年已经二十有二了,还没有娶妻生子,寻常儿郎,膝下早就结了果,就他还是孤零零的一个,哀家看着都于心不忍,皇帝难道你不心疼你大侄子?」 「朕自然心疼鹤儿,可鹤儿的身子……若他不同意的话,选了人也是白选啊!」建翎帝忧心忡忡的说着。 「你放心,这事包在哀家身上。」太后打着包票,自信满满的说着。 第45章 建翎帝无奈了,他就是怕擅自为鹤儿择妻,他不愿意,且宪弟和弟妹也一直在操心鹤儿的婚事,不论怎样也轮不到他这个伯父来插手,可鹤儿的身体又是如此,恐怕没有哪家千金愿意,不过皇命难违,量她们也不敢抗旨不尊。 又是一轮歌舞过去,建翎帝朗笑几声,「哈哈,众位爱卿,光有歌舞还不够尽兴,太后想看看各家千金的才艺如何,不知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这话一出,左边席上的官员们闻言,均纷纷面露喜色,齐声答道,「但凭陛下做主。」他们自然知晓让自家闺女在殿前献艺,便能在陛下跟前过过眼,能入宫自然最好,若入不了,嫁给皇子不是正妃也会是侧妃,他们自然乐见其成,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继而落座的各家千金听言,均对视了一眼,旋即纷纷起身到太极殿偏殿去准备去了,云袅抬眼环顾了一下自己周围,发现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位姑娘还坐在原位上,没有跟着去偏殿准备,其中便有凤珞和殷音,她挑了挑眉,自己不上去,是因为她压根不会什么才艺,至于她俩应该是不想去吧!云袅如是想着。 殿内倏尔响起了一曲欢快的乐声,紧接着第一位闺秀上场了,她换好舞衣,从偏殿翩然而出,表演了一段优美的舞蹈,结束后,一阵热烈的掌声啪啪啪的响起,那闺秀行礼后才缓缓退下。 就这样在偏殿准备献艺的闺秀们,一个个的上场了,表演的才艺也各不相同,底下的官员们看的聚精会神,上首的太后娘娘则看的最为起劲,还时不时和建翎帝低语一番,议论着谁家闺秀的才艺最为出色,也在心底思量着,阿烟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太极殿内,各家闺秀的才艺轮番上阵,看的人目不暇接,都没有功夫吃吃喝喝了,只除了云袅这个例外,她不论是歌姬献舞,还是闺秀大展才艺,全程都在边吃边喝,半分视线都没有落在精彩的才艺比拼上,直到一道熟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云袅似有所觉的抬眼望去,身着一袭水粉色舞衣,妆容艳丽的云娉婷不停的在她的跟前晃来晃去,一股浓烈的脂粉味窜入她的鼻间,鼻头痒痒的,她忍不住偏头打了个喷嚏,使劲揉了揉鼻子,高挑的身子快速后退了好几步,还不忘拿着一块糕点,边吃边后退,直到没有鼻间没有那股浓烈香味的存在。 正挥动着水粉色水袖的云娉婷见云袅避她如蛇蝎,艳丽的妆容也遮挡不住她阴沉下来的面色,旋即动作加快了几分,没一会儿功夫,她的舞蹈便跳完了,按照常规,她该行礼便退下,结果这人偏偏要闹出点幺蛾子,心中带着滔天的怨气,缓缓跪下,声音清脆,「启禀陛下,臣女堂姐的才艺比之臣女有过之而无不及,还请陛下准许堂姐上殿献艺。」 原本云娉婷是最后一个表演才艺的闺秀,建翎帝和太后商议的都差不多了,结果云娉婷却来了这么一出,建翎帝想着献就献吧!也耽搁不了多长的时间,当即道,「准奏。」 陛下金口玉言,云袅你不上来也得上了,哈哈,云娉婷心中仰天大笑,她自是知晓自家堂姐常年生活在北疆,哪里会这些闺阁女儿家的才艺,此番凑请陛下让她上来,不过为了让云袅在众人面前出丑而已。 云娉婷悠然起身,缓步来到云袅的坐席前,杏眸里恶意满满的盯着还在状况之外的云袅,「堂姐,请吧。」 随着云娉婷走动的身影,殿内所有人的目光便落在了拿着糕点吃的云袅身上,她俊俏的小脸上满是沉静,继而慢条斯理的起身,拍了拍身上掉落的碎屑,迈着沉稳的步伐径自与云娉婷擦肩而过,细微的声音落入她的耳中,「希望你不要后悔。」 云娉婷霎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后悔什么?她做的决定就从来没有后悔过,你就等着丢人吧!云袅。 云袅走到殿中央撩开衣袍跪下,磕头道,「臣女云袅叩见陛下,方才堂妹所说的全部都是假的,臣女一点才艺也不会,还请陛下恕罪。」 话音一落,那些换好衣物回到宴席中的闺秀们听言,纷纷露出吃惊之色,捂住吃惊的小嘴,这位云袅姑娘的大名,她们可是早有耳闻,才艺压根和她搭不上边的好吧!云娉婷还真是敢睁眼说瞎话,也不怕陛下怪罪下来。 云娉婷听云袅这般实诚的承认自己不会才艺,面上露出算计失败的懊恼之色,她以为云袅怎么着也会表演一下,甚至出丑也总比不会要好,谁知云袅上来就直接承认,事情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 龙椅上的建翎帝听言,云袅这个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他倏尔想起,寿宴未开始前,因着岑柔的事情,和这姑娘在御书房见过一面,那叫一个镇定自若,谁知让她表演才艺,说话竟然如此实诚,换个人只怕情愿出丑,也不愿惹怒朕吧!云爱卿的闺女当真和他很像啊! 第46章 「起来吧!」建翎帝叫起,继而咳嗽了几声,接着道,「朕之前收到云爱卿的奏折,折子里说你自小便在他身边长大,一直跟随他在北疆镇守,故而耽搁了你的花信,他还说以军功换朕给你做主婚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云袅缓缓站起身,敛着眉道,「阿爹镇守北疆,这是他身为镇北侯应该做的事情,至于阿爹以军功换臣女的婚事,只是因为阿爹对臣女的一片拳拳爱女之心以及愧疚而已,一切但凭陛下做主。」 「哈哈哈,云爱卿的闺女果然有意思。豆*豆*网。」建翎帝对云袅回答很满意,忍不住大笑出声,「你既然自小跟随在你父亲身边,想必武艺也不差,不如就表演一段剑舞吧!表演完了,朕就为你做主婚事,如何?」 「臣女遵旨。」云袅还能如何,她只能答应,明艳的小脸上平静无波,并没有因为陛下为她做主,就兴高采烈,说实话,她还是想回北疆,那里很自由,这里太多条条框框了不适合她。 云袅先前换上的火红色襦裙很是利落,压根不用再去换衣物,没一会儿便有太监双手持着一柄未开锋的长剑上来了,她随手接过挽了个剑招,姿势潇洒,气势凛然,眉宇英气勃勃,相得益彰。 「云姐姐,我弹琴给你伴奏如何?」凤珞兴冲冲的站起身,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云袅,期待她点头。 云袅转念一想也好,有琴声伴奏,她舞剑的话应该会更加有意境,继而朝凤珞点了点头。 凤珞提起裙摆小碎步跑向乐师所在的位置,那乐师见状识趣的让开了身子,凤珞翩然落座,白皙的手指落在琴弦上,抬眸看向云袅,示意她准备好了。 龙椅上的建翎帝对凤珞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至于旁边紫檀木椅上的太后,则是微微眯起了眸子,她可是第一次见着珞珞如此亲近一个人,想来两人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怪她在佛堂待了多年,甚少出来,消息闭塞了不少啊! 低沉悠扬的琴声自凤珞的指尖倾泻出来,殿中央持剑的云袅剑随声动,衣袂翻飞,舞剑的气势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渐渐琴音都快跟不上云袅越来越凛然的气势,殿内的众人望着云袅翻飞的身影,听着长剑与空气快速摩擦出的清鸣声,心潮澎湃,身临其境,犹如置身在战场上,厮杀拼搏。 舞剑到最后,云袅的招式渐渐慢了下来,最后一个翩然翻飞的优美姿势,旋即持剑站立,浑身凛然的气势散的干干净净,剑舞完毕,她朝着建翎帝微微欠身行礼,才直起身,准备将长剑交给侍立在不远处的太监拿下去,谁知斜后方就传来「噗」的吐血声,她刷的回眸望去,瞳孔微微紧缩了一下。 原本好好坐在轮椅上的凤瑄,此刻嘴里止不住的淌着鲜血,尤其站在他身后的木柏直接就吓懵了,站在原地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更何谈殿内的其他人。 哐当一声脆响,长剑被云袅仍在了地上,疾步来到了凤瑄的身边,纤手点了他身上的几处要穴,旋即按住了他的脉搏,细细的把着,眉心微拢,离寒毒驱除的时间还有一天,怎么现在就吐血了,除非……想到缘由,她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眸子。 总算有人回过神来,尖叫声响彻整个太极殿,刺耳的声音刺的把脉的云袅直皱眉,最先嚷嚷的便是右边席位上的闺秀们,她们知晓焱王世子的身体不好,但也未见过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吐血啊!这一幕直接把她们给吓坏了,纷纷躲进了自家亲眷的怀里,不敢再看。 龙椅上的建翎帝厉喝一声,「都安静。」自己则立马扶着太后下了台阶来到凤瑄的身边。 彼时焱王跟焱王妃也回过神了,夫妻俩前后脚凑到了自家儿子的身边,目露担忧的望着气息奄奄的儿子,此时凤瑄的面色苍白如纸,仿若寒毒未解之前一般,可夫妻俩都知晓儿子体内的寒毒都驱除大半了,下一次治疗的时间是明天,怎么会现在就吐血?这里面肯定有原因。 建翎帝瞥见自家弟弟面色阴沉,继而扬声道,「来人,将太极殿给朕围起来,一个人都不许放走,给朕仔细查。」话音一落,便有一队队身着盔甲的禁军走了进来,他们将官员和女眷分别关进太极殿两边的偏殿内,等查清了凤瑄为何吐血,才会放人离开。 不一会儿,太极殿内喧闹的景象不复存在,只余下二十几个皇亲还在殿内,没有被关着。 云袅把了一会儿脉,便松开了手,拧眉沉思,焱王妃迫不及待的问着,「云姑娘,我儿的情况如何?」 「王妃,世子体内的寒毒被激发了,此时需要立刻为他拔毒,若不然恐怕性命危矣。」云袅沉吟一阵,沉声道。 「那就立刻拔呀!」焱王妃听言,差点晕厥过去,拽住云袅的衣袖使劲摇晃着。 第47章 云袅面露难色,「上次配制好的药材全部都在王府,此时若是回去拿,恐怕……」话未说完,后面的意思在场的人都懂。 「木……松,你……咳咳……回去拿,要快。」凤瑄艰难的吐出了这么几个字,下一刻便晕倒在了椅靠上,焱王妃倒吸了一口凉气,白眼一翻,仰倒在焱王的怀中,而太后见状,则抚着额头,晕眩一阵阵的传来,建翎帝连忙搀扶住她,以免她老人家摔倒在地。 云袅瞅着这没一会儿就晕了三个,心里止不住的叹息,旋即视线落在了凤瑄苍白无血色的脸上,看来她当真是欠了他的,原以为能好好驱个毒,好拿给师父研究研究,结果还是要还的。 她如是想着,从衣袖里摸出了一把匕首,撩起了自己的衣袖,寻思着该从那里下手比较好。 「云姑娘,你这是?」木柏疑惑不解的望着云袅一番奇怪的动作。 「哦,放血。」云袅拿着匕首无比淡定的回答着,随之手起刀落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刀,鲜血当即就冒了出来,她赶紧将胳膊伸到凤瑄的嘴边,另一只手粗暴的捏开了他的嘴,鲜血沿着白皙的肌肤,缓缓的流淌进他的嘴里。 木柏完全没有想到,云袅划胳膊放血,是给他家世子喝,他不解的接着问,「云姑娘,你的血是有奇效吗?所以才给世子喝?」 云袅见血放的差不多了,方才掏出止血散撒在伤口处,用绷带卷吧卷吧利落的打了个节,伸手将凤瑄嘴角的血迹给抹去,方才应着,「师父教我医术的时候,给我吃了不少的天才地宝,其中不乏有解毒圣药,故而我算是半个药人,血液里自然有残留的功效,希望这血可以撑到药材过来。」 太医院院首张太医也被禁军给提溜着过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瞧见殿内熟悉的身影,便想出声打个招呼,当即被张太医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吓得闭上了嘴巴。 「张太医,您来瞧瞧。」云袅瞥见张太医的身影,挪了挪步子,让开了些许。 张太医缓步走了过去,伸出手为凤瑄把着脉,皱眉沉思着,「世子体内气血翻涌,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压下去了,不过也只是暂时的,需要尽快进行第二次拔毒。」 「药材在王府里,已经派人去拿了。」木柏沉声回答着,随之俯身在张太医耳边低语了几句,听得张太医惊讶的瞪大了眸子,目光落在了云袅的身上。 「唉,你怎么也在这里啊?」年轻人悄咪咪的靠近云袅,低声问着,他赫然便是上次云袅在外祖家为表嫂接生时,遇到的年轻大夫。 「显而易见,治病啊!」云袅淡声答,星眸时不时看向殿外,也不知那个叫木松的什么时候能把东西拿过来。 「说的也是。」年轻人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唉,我叫张旗,太医院院首是我爷爷,要不要我让爷爷教你几招高深的医术?」 张太医耳尖的听见了孙子在云袅跟前夸夸其谈,老脸都要被丢尽了,他上前一步,拧着孙子的耳朵,将他拉到旁边,「让云姑娘见笑了,老夫这孙子性子太过跳脱,还请见谅。」 「无碍。」云袅摆了摆手,张太医当即拉着孙子低声道,「别胡说八道,人家姑娘的医术比你爷爷高出不知道多少,别去打搅她。」 张旗捂住自己被拧的生疼的耳朵使劲揉着,听言目露讶色,这姑娘很有本事啊!难怪上次那么有把握,原来是有底气啊!比他爷爷还厉害呢。 这边厢云袅、焱王妃和太后都在这里守着昏迷的凤瑄,至于建翎帝和焱王则去审问禁军查到的消息,堂堂皇宫还轮不到那些宵小之辈放肆。 木松身为凤瑄的暗卫,上次云袅配药解毒之事,他自然也知晓,在凤瑄发出命令后,他便飞速的窜出了皇宫,直奔王府,拿到东西后,又快速的回到了太极殿,希望时间来得及,若不然他难辞其咎。 等太极殿门口出现熟悉的黑影,木柏赶紧上前将木松手里的东西接过,云袅见状,看向张太医道,「还是像上次一样。」 张太医抚着胡须点了点头,旋即去跟陛下的贴身总管太监余公公低语了几句,那余公公低声在建翎帝耳边低语了几句,旋即便过来了,领着云袅一行人来到了御书房,此地乃是重地,周围把守了不少的禁军,作为拔毒场所乃是上乘之选。 云袅点了点头,等余公公吩咐太监们将所需的东西拿来,一干闲杂人等纷纷退出了出去,只余下张太医等人。 因为知晓拔毒过程,所以这次较上次没有那么难以令人承受,至少凤瑄此时就是这种感觉,木柏则和张旗不停的添柴火,保持锅里是沸腾的,蒸腾起来的气流来回往复着。 第48章 与上次一样的步骤,云袅给凤瑄喂下火毒活骨粉,银针辅助吸收,继而他的体内再度乱作一团,凤瑄的面容也渐渐扭曲起来。 等凤瑄慢慢撑过来,又是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云袅拿出匕首在他的腿上划开了两道口子,乌黑的血液缓缓流淌,渗入到竹席下的锅中,被沸腾的水淹没。 云袅示意木柏将凤瑄抱走,自己则跟着一起往偏殿而去,这里一般是建翎帝休憩的地方,木柏轻轻的将自家世子放在榻上,拿出白色衣衫给他穿上,方才缓步退出,云袅则拿着新研制出来的止血散给他腿上的伤口上药,用绷带绑好,一气呵成。 她垂眸看了一眼仍旧没有清醒过来的凤瑄,摸出了一根银针扎在了他的百会穴上,随之起身来到门口,看向木柏道,「你可以先去禀告太后和王妃,世子已经没有危险了,她们可以过来了。」 「是。」木柏低声应着,「那么世子就先拜托云姑娘照顾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张太医则和孙子一起过来了,跟云袅告辞,「云姑娘,老夫还要去给陛下复命,就先行一步了。」 「嗯。」云袅微微颔首,张旗还想说点啥,被张太医不管不顾的拉走了。 没多久余公公也过来了,他尖细的声音缓缓响起,「云姑娘,世子的情况如何了?」 「世子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还请公公放心。」云袅淡声回着,余公公这才舒了一口气,「陛下很是疼爱世子殿下,若他当真在宫里出了什么事,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云姑娘先进去照顾世子殿下吧!」余公公劝说着,「老奴守在这里就可以了,自便没有闲杂人等来打搅世子休息。」 「那么便有劳公公。」云袅含笑道,随之转身进了偏殿,方才拔毒过后的人,此时已经缓缓的睁开了那双深邃的眸子。 云袅坐在榻边,垂眸望着凤瑄,淡声道,「你的寒毒应该明日才会发作,为何会在今日提前?你……是不是故意的?」除了这个,她想不到还有别的原因。 「是的。」凤瑄微弱的声音缓缓响起,他的身体瘫软的不像话,深邃的眸子却是紧紧的盯着云袅,不放过她脸上丝毫的变化。 「为何?」云袅不解他为何要擅自引发体内的寒毒,若不是她的血液可以拖延那么一两刻钟,只怕他的身体此时已经凉透了,他身为病人,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凤瑄沉默了一会儿,「什么原因暂时不能告诉你,这涉及到一个秘密,故而……」话未说完,殿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的对话无疾而终。 下一刻,太后和焱王妃齐齐出现在偏殿内,两人发丝带着些许的凌乱,显然没时间去打理,可见是一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云袅见状,起身让开了位置。 太后和焱王妃都扑到床边,满眼担忧的望着凤瑄,王妃拽住自家儿子的手,眼中的泪水再次滑落下来,「鹤儿你可吓死母妃了,母妃就你这一个儿子啊!可经不起吓啊!」 「你这孩子啊!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呢?」太后慈祥的脸上也满是忧心忡忡。 「皇祖母,母妃,让你们担心受怕,是鹤儿的不是。」凤瑄此时也渐渐恢复过来了,苍白的脸上泛着点点红晕,眉宇间带着些许的愧色,今日之事完全是他自作主张,亦没有与父王和母妃提前商量,让他们如此担心,自是他的不是。 焱王妃见儿子的脸色好了些许,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继而回眸看向云袅,眸中满是感激之色,「这次又要多谢云姑娘救了我儿,本妃真是感激不尽。」 「王妃言重了。」云袅刹那间回神,如是说着。 「又?」太后抓住了王妃话中的重点,疑惑的目光落在云袅的身上,焱王妃瞅了瞅儿子的神色,见他没有反对,便在太后的耳畔低语了一番,说到最后,她老人家苍老的眸子里也满是喜色,若孙儿当真能驱除寒毒,那么往后重孙子亦不会远矣。 太后起身来到云袅的跟前,保养的极好的手握住了她的纤手,语气里满是欣慰,「哀家听丝言说,阿烟身上的寒毒能够驱除,你功不可没,哀家可要好好奖赏你一番,若不是你,只怕鹤儿活不过二十五啊!」念及此处,太后便伤感起来,这么好的孙儿,若不是当年的事情,如今只怕膝下早就有果了,不至于到如今还是孤身一人。 「阿烟?」云袅听言,俊俏的小脸上满是疑惑,她不明白这个阿烟说的是谁? 太后听她问起,慈祥的面容上泛着浅浅的笑意,瞥了一眼自家孙儿一眼,笑道,「阿烟啊,是鹤儿的小名,鹤儿小时候生下来就身体羸弱,故而仿照民间取一个贱名好养活,后来七岁那年发生的一些事情,这小名甚少有人唤了。」 第49章 太后拉着云袅絮叨的说了一些凤瑄小时候的事情,便拉着焱王妃离开了偏殿,美名其曰不要打搅他休息,有云姑娘照顾就行了,焱王妃原本还想多待会儿,结果就被她母后给拉出去了。 「母后,您拉我出来做什么?我还想多看看鹤儿呢。」焱王妃的语气颇为的幽怨,她这个做母妃总得待在儿子身边,嘘寒问暖才对。 太后则是笑的贼兮兮的,拉着儿媳说悄悄话,「丝言啊,你觉着云袅那个姑娘怎么样啊?」 「母后,你的意思是……」焱王妃惊讶的瞪大了眼眸,王妃娘家姓陈,闺名丝言。 等太后和焱王妃离开后,躺在榻上的凤瑄有些哭笑不得,皇祖母竟然和云袅如此投缘,将他小时候的事情一股脑儿都告诉了她,连小名都没瞒着,当真是太失策了。 「你的小名阿烟是因为你七岁那年中了寒毒,所以没有人再叫了。」云袅虽面露疑惑,可语气里却满是肯定。 凤瑄听言,静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是的,七岁那年我中了寒毒,身体每况愈下,父王怕我被小名克着,所以给我取字九鹤,九通久,意味长长久久,鹤也是长寿之物,就连木柏和木松的名字也是父王给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能够活得久一点,至于小名,现在也只有皇祖母偶尔唤一唤。」 「哦。」云袅理解的点了点头,「我的袅字感觉跟你的小名是一个意思,虚无缥缈,风吹就散。」 凤瑄哭笑不得,他没想到云袅对袅字的理解竟然会是这样的,云侯爷当年取袅字应当不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吧!袅也可作娉婷袅娜,侯爷应该是希望她长成一个美丽动人的姑娘才是。 「对了,我也有个小名—阿绰。」云袅说起这个就来劲儿,「阿爹给我取这个小名,应当是觉得我未来打架绰绰有余才对,打倒那些人,不费吹灰之力。」说着,还握起拳头使劲挥了挥,干劲儿满满。 听她这么一说,凤瑄躺在榻上,清俊的脸上满是无奈,若侯爷知晓为女儿取的字和小名,被曲解成这个样子,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咳咳,云姑娘。」凤瑄出声打断了小姑娘脑袋里的胡思乱想。 云袅偏头看向他,「什么事?」 「云侯爷为你取袅字,是希望你能长成一个美丽的姑娘,娉婷袅娜,至于小名也是同样的意思,是风姿绰约,并不是觉得你打架绰绰有余,你可千万别在侯爷跟前说你理解的意思,不然他迟早会被你气死。」凤瑄极其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这姑娘当真是脑子里只有武功,文雅这玩意儿压根跟她搭不上边儿。 「哦。」云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常年跟着阿爹一起打仗,哪里会去细究自己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按照自己理解的来,不懂字的意思,怪她喽! 时间就在两人闲聊中一点一滴的过去了,夜幕降临,偏殿里有人掌上了灯,烛光照亮了这方寸天地,没多久焱王夫妻俩便过来了,他们邀请云袅一道出宫,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点头答应了。 出宫的路上,云袅知晓今日凤瑄吐血是怎么一回事,只怕陛下和焱王是怎么查也查不出来到底是谁下的手,不过这些事跟她没什么关系,她还是老老实实回去给祖母交差吧! 焱王夫妻俩在宫门口便和云袅分开了,标有侯府徽记的马车逐渐远去,一家三口才缓缓的收回目光。 马车内,安静一片,三道身影各坐一方,夫妻俩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容沉静的儿子,等待他最先出声解释。 见儿子始终不肯说话,焱王忍不住握拳轻咳了几声,「鹤儿,你不跟父王解释解释,今日你吐血是怎么一回事?」 凤瑄望着自家父王和母妃一左一右的盯着他,一副大有不问出事情原委,不善罢甘休的趋势,他闭了闭眸子,继而睁开,斟酌了一下,才缓缓道来,「父王,母妃,今日我吐血一事……」 焱王府的车夫今日觉得氛围甚怪,王爷和王妃上马车前,神情不见半分异样,结果抵达王府,下马车后,夫妻俩的脸色面沉如水,好似别人欠了他们多少银子似得,而世子则是满眼无奈的下了车,这一家人神情各异,他一个外人着实看不懂。 云袅回到侯府后,将今日在宫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老夫人,云老夫人听闻孙女和侄孙女起了冲突,幽幽的叹气道,「看来明日她们就会过来了。」 「是她们没理在先,难道祖母会怕?」云袅挑着眉道。 「怎么可能?」云老夫人瞬间来了精神,继而神色落寞,「只是觉得岁月不饶人啊!有的人真的变了啊!」 「既然今日婚事被打乱了,那么就只能往后看了。」云老夫人喟然长叹,「时辰也不早了,你早点去休息吧!」 第50章 「祖母也早些歇息,孙女先告退啦!」云袅笑眯眯的说着,随之抬脚离开了。 回到自个儿的闺房,云袅沐浴过后,坐在梳妆台前,黄芪拿着布巾为她擦头发,当归则拿着那件火红色的襦裙,问着,「小姐,这件衣物是谁的啊?」 「哦,是公主殿下借给我的,当归你把这衣裙洗一下,我找个时间去国公府一趟。」云袅语气淡淡。 「知道了,小姐。」当归细心的将衣裙收叠好,打算明日就把它洗了。 云袅等头发全干后,便上床睡觉了,她不认床,且今日确实耗费了心神,故而很快便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窗外清脆的鸟叫声,唤醒了云袅,她打着哈欠唤着门外候着的当归和黄芪,两女推门进来了,一人手里端着洗漱用品,另一人则为她梳妆打扮起来,打理好一切后,云袅便来到了前厅与祖母一起用膳。 「祖母,我之前还有点东西没有研究透彻,如若没有紧急的事情,勿扰。」云袅快速的用完早膳,说了这么一句,便火急火燎的再度钻进了老夫人特意为她僻出来的一间药房。 老夫人见状,只得摇头失笑,继续用着早膳。 早膳过后没多久,隔房的秦老太太便带着孙女云娉婷上门拜访来了,云老夫人一脸镇定自若,她早就猜到她们回来,便让门房放她们进来。 秦老太太膝下只得这么一个孙女,自然无比的疼爱,以至于昨天云娉婷回去哭诉说,堂姐欺负她时,老太太没有丝毫的怀疑就相信了,今日可不就来讨公道来了吗? 云老夫人和秦老太太并排坐着,两人年轻的时候是妯娌,如今早已各过各的,情分也谈不上,关系自然淡了不少,但逢年过节还是会派孙辈前去打个招呼,以维系表面。 「弟妹今日带着侄孙女上门,有什么事吗?」云老夫人先发制人,她可不想被倒打一耙。 秦老太太瞥了眼长得如花似玉的孙女,咳嗽了几声道,「老姐姐,咱没事就不能来上门来看看你了吗?」 「你有什么事,还是直接说吧!」云老夫人不打算和她绕圈子,费劲,「昨天宫里的事情,袅袅回来都告诉我了。」 「哎呀,老姐姐,咱们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可袅袅身为堂姐,丝毫不顾及娉婷这个堂妹,当着所有姑娘的面下她的面子,这让我家娉婷以后还怎么出去玩啊!」秦老太太也是个明白人,知道云老夫人不想和她绕,她单刀直入,可说出来的话,可就不怎么令人舒服了。 「你也知晓咱们曾经是一家人。」云老夫人偏头看向秦老太太,语气嘲讽,「那你家娉婷,在袅袅还未回京时,就四处传她的谣言,害的袅袅名声尽毁,如今都不好找婆家,且袅袅本来就年纪不小了,婚事更是难上加难,娉婷怎么就不顾及袅袅是她的亲堂姐呢?」 此话一出,秦老太太的面色僵硬在原地,她自然知晓自家孙女做了什么,因为这也是她默认的,分家后,二房并没有大房混的好,她的儿子至今还是个五品小官,而云天都混成了镇北侯,娉婷如今也十六了,婚事自然也在找,可若想找高门大户,就凭五品小官,压根不够看的,于是只得把主意打到了云袅这个侄孙女身上,毕竟她多年未回京了。 前厅里自云老夫人话音落下后,就安静一片,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婢女急匆匆的身影来到了厅里,低声道,「老……老夫人,外面有……宫里的人来了。」 云老夫人听言,神情一愣,旋即对着秦老太太道,「弟妹,姐姐我就不送了,请。」说着,便示意婢女将两人请出去。 秦老太太跟云娉婷都好奇,到底是宫里的谁来找侯府的人,可是那婢女一直盯着她们,她俩只得灰溜溜离开了侯府。 云老夫人见碍事的人走了,便让人到外面去,请宫里的人进府,不多时,便有一位公公带着侍卫来到了前厅。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云袅正在药房里配制新药方,闻声细眉紧蹙,朗声道,「我不是吩咐过,没有紧急的事情,不要来打搅吗?」 「小姐,现在就有很紧急的事情啊!你赶紧出来,前厅有人正等着呢。」门外响起了当归急切的声音。 云袅没办法,只得暂时先放下手中的事情,她打开房门望着当归,拧眉道,「来的是谁?」到底谁这么大阵仗,祖母在前面招待还不行,非得她前去。 「小姐,是宫里的公公来传旨的,点名要见到小姐才会宣读。」当归凑到她的耳畔低声说着。 云袅挑了挑眉,边走边想,昨日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怎么今日宫里就来圣旨了,还点名要她接?无论如何先去前厅瞧瞧再说。 第5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一路上胡思乱想之际,云袅带着当归来到了前厅,彼时前厅内的一位公公正在翘首以待,他瞅见云袅进来的身影,眼睛都亮了,继而拿出圣旨便道,「既然云姑娘来了,那么杂家就开始宣读圣旨了。」 此言一出,云老夫人当即拉着云袅跪下,那公公见状,摊开了手里的圣旨,尖细的声音响彻整个前厅,「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镇北侯府嫡女云袅,端庄贤淑,蕙质兰心,朕躬闻甚悦,今焱王世子凤瑄年及弱冠,尚未婚配,择汝配之,特赐二人结秦晋之好,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那公公笑眯眯的道,「云姑娘接旨吧!」 「臣女接旨谢恩。」云袅双手接过公公递过来的圣旨,磕头谢恩。 「圣旨已经宣了,那么杂家就先行一步。」说完就带着随行而来的侍卫转身离开了。 等人走远了,云老夫人再也克制不住,眼睛一翻就软软的晕了过去,云袅拿着圣旨,眼疾手快的接住了自家祖母软倒的身子,将其扶到椅子上坐下,纤手揉着她的太阳穴,等自家祖母缓过劲儿来。 云老妇人在孙女独特的手法下,缓缓的睁开了眸子,当即便拽住云袅的手,满脸哀戚,「阿绰啊,陛下怎么会将你赐婚于焱王世子呢?那可是个活不长久的主儿啊!要是他……你可不得守活寡。」 「不行不行,这门婚事祖母绝对不会同意的,亦不会让你跳入焱王世子那个火坑,祖母这就带着你进宫,请陛下收回成命。」云老妇人越想越觉得孙女委屈,一扫先前的哀戚,精神抖擞的拉着孙女就要朝外走去。 「祖母。」云袅适时的拉住了自家祖母的胳膊,旋即示意厅里其他人先下去。 等前厅里只剩祖孙二人,云袅方才将祖母拉回椅子上再度坐下,温声道,「祖母,世子身上的寒毒不出两个月便会完全清除,所以祖母不用担心我嫁过去后,会守活寡。」 「你怎么知晓他身上的寒毒能完全驱除?」云老夫人狐疑的目光落在了自家孙女身上,她都不知道的事,这丫头怎么会知晓? 云袅无奈的叹了口气,「因为世子身上的寒毒就是我帮忙驱除的,身为他的大夫我比谁都清楚。」 「阿绰,你会医术?祖母怎么从未听你说起过?」云老夫人听言,心里提起的心落了五六分,但还是有些担心。 「是的。」云袅点点头,「在北疆时,跟一位游医学的医术,也不是要紧的事,没必要人尽皆知,因此也就没有告知祖母。」 「那阿绰你喜欢世子吗?」云老夫人喟然长叹,她是希望孙女能找个知冷知热的良人,而不是因着门第之见联姻,这桩婚事她并不看好。 「喜欢?」云袅好似是第一次听见喜欢这个词,星眸里满是疑惑和不解,懵懂的看向自家祖母。 老夫人见她这幅模样,显然还不知情爱为何物,只得无奈扶额,阿绰养成这幅性子,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罢了,就这样吧! 云袅见祖母没有说话,抿了抿唇道,「祖母,在我看来这桩婚事还是很好的。」 「哦?此话何解?」老夫人听孙女这么说,显然有不同的见解。 「祖母在我回京后,就说过官宦人家看中的只是我的身份,尤其是皇室,然我的名声已毁,亦无人上门提亲,没办法只得请求陛下做主,陛下跟我说,阿爹是用军功换我的婚事,还问我怎么看?」云袅边说边看向祖母。 老夫人闻言,慈祥的面容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我说阿爹身为镇北侯,镇守北疆是他应该做的事情,至于我的婚事,但凭陛下做主。」云袅接着道,「我这样说,无疑将夫婿的人选交给了陛下选择,陛下应该是斟酌再三,才将我许配给世子的。」 不待老夫人说话,云袅接着又道,「阿爹这么多年来,一直镇守北疆,朝中哪一派的势力都没有站,直到我这个唯一的女儿回京,婚事自然是许多人眼中的肥肉,毕竟娶到我,就相当于拥有了镇北侯这个岳父的支持。」 「陛下当然会思量,镇北侯的闺女若是嫁给了任何一方势力,都会打破现有的平衡状态,而焱王则是陛下的亲弟弟,自然是保皇派,陛下将我许配给焱王世子,无异于是给陛下自己找助力。」 「至于我身为镇北侯府的嫡女,在我名声被毁的前提下,婚事已经不由我自己做主,阿爹只得请求陛下做主,故而便有了今日的赐婚圣旨,通过几次与世子的接触,我觉着他品行还不错,应当是一个良配。」 「若婚后,世子对不住我,我自便有地方可去,大不了回北疆,和阿爹一起镇守。」云袅将自己的退路考虑的清清楚楚,一脸的无所谓。 第52章 这幅不在乎的模样,看的老夫人又要犯心绞痛了,「阿绰啊,你自己心里清楚明白就好,祖母只希望你嫁人后能过的幸福,就心满意足了。」她知晓孙女心里门清,应当不会受什么委屈,且焱王妃也是个和善的,婆媳俩应该会相处融洽的。 赐婚圣旨除了在镇北侯府下达外,焱王府同样也有,而此行跟随传旨太监的,除了侍卫还有太后娘娘,建翎帝是怕侄子不同意这桩婚事,而太后则自告奋勇的一起过来焱王府。 等宣旨太监念完了圣旨,凤瑄直接愣在原地,好久都没回过神来,他没想到皇伯父竟然会给他和云袅赐婚,这桩婚事简直出乎他的意料。 太后看着凤瑄呆愣的样子,以为他不同意这门婚事,所以不愿意接旨,于是便来到孙子的跟前,推了推他,「阿烟接旨啊,发什么愣啊!」 「哦哦哦。」凤瑄一推就回神了,他赶紧接过圣旨,「侄儿领旨谢恩。」 「你们传完旨就赶紧回宫复命吧!哀家要和孙子好好说说话。」太后嫌弃的摆了摆手,示意太监和侍卫们可以走了,在这儿碍着她看孙子了。 传旨太监连一句吉祥话来不及说,就被太后无情的赶回宫了。 「阿烟,对这桩婚事可还满意?」太后悠然的坐在主位上,笑眯眯的问着孙子。 凤瑄听言,眸露讶色,「皇祖母,这桩婚事是您……」 「嗯哼。」太后忙不迭的点头,她生怕孙子心里有疙瘩,以后不好好对人家姑娘,苦口婆心的劝说着,「阿烟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今年二十有二了,还是孤身一人,皇祖母什么时候才能抱到重孙子啊!」 「阿烟,你忍心看着祖母入土了,都看不到你成亲吗?」太后说着说着,悲从心中来,眼泪说来就来,看的凤瑄手足无措,求救的目光看向自家父王,希望他能够安慰安慰泪流不止的太后,结果焱王回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他也很怕母后哭好不好?自己惹哭的自己哄,不要拉上他。 「皇祖母,皇祖母,您……您别哭了。」凤瑄磕磕巴巴的说着,修长的手不停的拍打着太后的背脊,试图安抚她激动的情绪,「孙儿,孙儿……娶就是了。」最后这话说的极为的艰难。 太后得到孙子满意的回答,立即笑逐颜开,「阿烟,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啊!皇祖母和你父王母妃都听见了,到时候可不许反悔啊!」 凤瑄颇为无奈,「君子一诺千金,我自是不会反悔的。」他也没有反悔的余地啊!弱冠多年,若不是因着寒毒得缘故,他只怕早已成亲生子,如今寒毒驱除有望,他也不免在想,自己未来的妻子是什么样的。 今日的赐婚圣旨,如当头棒喝,打醒了他,昨日在濯尘殿偏殿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并非对云袅没有感觉,只是自己尚未发觉而已,其实皇伯父赐婚,他心底还是愿意的,不然也不会接旨。 「宪儿,丝言,如今阿烟的婚事定下了,你们得商量一下,找个时间去镇北侯府下聘才是,早早的把婚期给定下来,哀家已经等不及要抱重孙子了。」太后见孙子一口应下,心情愉悦的看向儿子儿媳,迫不及待的道。 「谨遵母后吩咐。」焱王和王妃齐声应着,母后若是不说,他们也会如此。 焱王世子与镇北侯府嫡女的婚事,本来两家各自瞒得严严实实的,直到几天后,从焱王府里抬出一旦旦扎着红绸的礼盒,打头的便是一身亲王朝服的焱王,另外还有几位是皇亲里的老王爷,他们此次跟着过去下聘,只是为了给大侄子添些脸面而已,免得别人说王府不重视这门亲事。 围观的百姓们,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路跟着王府抬聘礼的队伍,到了镇北侯府的门口,才堪堪停了下来,百姓们见状,纷纷目露讶色,议论纷纷的声音,不绝于耳。 毕竟镇北侯府嫡女云袅的声名,名扬整个上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百姓们万万没有想到,焱王抬那么聘礼竟然是给他那个病恹恹的儿子,向云袅提亲,这一个病弱残废,一个悍名丑颜,当真是天生一对啊!绝配! 侯府里的云老夫人见焱王下个聘礼,搞这么大阵仗,想来是极其重视这门婚事的,这不免令她心里舒坦了几分,与焱王在商量婚期之时,老夫人还想让孙女多陪陪自己,现在是七月,就年底再成亲。 焱王也不甘示弱,好说歹说,总算把日子定在了九月,毕竟他们两家的儿子孙女年纪都不小了,早早成亲才是正理,被焱王这么一说,老夫人也觉得是这个理,她把孙女从北疆挖回来,不就是为她找夫婿吗?如今婚事来了,是得早早把她嫁出去才是,于是婚期就定在了九月二十,那天乃是黄道吉日,适宜迎亲、嫁娶。 第53章 云老夫人将聘礼单子拾叠好,准备在云袅出嫁前夕在给她,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给孙女准备嫁妆,还要写信去北疆,告诉儿子,他闺女要出嫁了。 焱王府到镇北侯府下聘礼一事,有不少百姓围观,后来全上京都知晓,焱王抬着浩浩荡荡的聘礼去镇北侯府下聘去了,而今上京里,茶楼酒楼说书人说的内容,均是焱王府和镇北侯府的这门亲事,这件事已经成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和侯府有着姻亲关系的程府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初闻时,程老夫人也是不愿外孙女嫁给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就撒手人寰的病秧子,可亲家也当知晓那焱王世子的身体状况,若当真活不了多久,亲家应该不会应下这门亲事,那么如今聘礼都下了,就只能说明其间肯定是有什么变故。 为了心安,程老夫人便独自坐着马车来到了侯府,准备寻亲家老夫人问个清楚。 云老夫人听着门房来报,说程府老夫人过来了,她赶紧再婢女的搀扶下,来到门前迎着亲家老夫人进府一叙。 两位老太太坐在前厅里,喝着婢女端来的名茶,程老夫人润了润喉咙,才开口道,「亲家老夫人,你应该知晓老身今日上门的目的吧!老身不得到确实的答复,这个心里不踏实啊!唉。」说完,幽幽的叹了口气。 「知道。」云老夫人应了一声,才道,「那天宣读完圣旨,老身我也是接受不了啊!继而阿绰给我分析了一通其间的关恰,老身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至于世子身上寒毒一事,阿绰说她正在帮助世子驱除寒毒,寒毒去了,寿命一事就不用担心了。」 云老夫人絮絮叨叨的将那天云袅跟她说的一席话,告诉了程老夫人,她知晓这位亲家是个讲理的,不会不愿意外孙女嫁给一个病秧子就胡搅蛮缠的。 程老夫人听完后,心中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她也是希望外孙女能过的幸福,可如今这桩婚事,可能再好不过吧!她原本今日来也想见见云袅的,结果被告知她出门去了殷国公府,程老夫人无奈之下,只得告辞回府。 云袅会出门去殷国公府,其原因还是为了还那件火红色的襦裙,那天自宫里回来的次日就被赐婚,她又一直呆在药房里研究新的配方,早把还衣物这事给忘了,后来焱王府又来下聘,她自然也没时间出去,今日也是当归提醒,她才想着来殷国公府一趟,把衣物还了,免得又忘了。 殷国公府,殷音听闻云袅递帖子上门,还是感到异常惊讶的,她没想到这两人倒是凑到一天来国公府,当即便亲自到门口去,把云袅迎进了府。 云袅以为那件衣裙是凤珞的,结果殷音拿过来,仔细瞅了瞅却发现这件不就是自己经常和表妹的衣物放在一起换洗的吗?难怪那天瞅着云袅身上的衣物眼熟,原来是她自己的,念及此处,殷音无奈失笑。 殷音随手将衣物交给了婢女,让她拿去闺房放好,旋即便拉着云袅胳膊,来到了国公府的后花园,她并没有告诉云袅,今日凤瑄也来到了殷国公府。 后花园的凉亭里,凤瑄和凤玧正在下棋,凤珞端坐一旁观看,原本凤瑄今日不想出门的,结果被上门来的凤玧给强硬的拉到了殷国公府,美名其曰说他自己在外祖家太无聊了,便拉上凤瑄过府,顺便透透气,待在王府里那么久,不利于身体恢复,结果焱王妃大手一挥,儿子就被她赶出家门了。 凤珞对下棋一点兴趣都没有,无奈亲大哥拉着她坐在旁边观看,她也是很无奈了,眼角余光瞥见自家表姐拉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过来了,她瞬间来劲儿了,小碎步的跑了过去,挽住了云袅的胳膊,娇嗔道,「云姐姐,你怎么这么久才上门来看我呀!我在府里很无聊,都没人陪我玩。」 「额……」被人这么直白的问,为什么不去看她?云袅也是头一次,她玩的好的朋友压根就没有,回京来认识的朋友,除了殷音就是凤珞了,她俩的关系没有这么要好吧!而且她以为上次那是客套话,谁会当真啊! 殷音失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云姐姐有多忙,她啊已经定亲了,肯定是在家忙着绣嫁衣啊!那像你成天想着出去玩。」说着,点了点她的鼻头,语气里满是宠溺。 「啊啊啊,这个我知道,与云姐姐定亲的人就是堂哥,喏,堂哥正在和哥哥在那边下棋呢,我一个都看不懂,哥哥还要我一直坐在旁边看着,表姐你可要说说哥哥。」凤珞不满的嘟起了小嘴,都能挂上油壶了。 云袅听凤珞说,凤瑄也在这儿,她脑海里的一个反应就是转身就走,被殷音眼疾手快的给拉住了,扬声朝着凉亭里的人道,「表弟,珞珞的云袅姐姐来找她玩了,我们就先走一步了。」说完,她拉着凤珞就离开了,余下云袅一人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第54章 没多久,身后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来人快速与云袅擦身而过,大笑声响彻整个后花园,「哥,我先走了,你和未来嫂子好好聊聊吧!」说完,整个人都跑没影儿了。 此话一出,云袅高挑的身影更加僵硬了,木质轮椅滑动着和地面摩擦出细微的声响,云袅知道凤瑄在缓缓的靠近,她迟迟没有回头,身后那人终于按捺不住的开口了,语气里满是无奈,「你要一直背对着,跟我说话吗?」 云袅自知来都来了,躲也躲不过,想通后,她慢吞吞的转过了身,星眸闪烁不定,看天看地看凉亭,就是不看凤瑄。 凤瑄知晓云袅估计是害羞了,毕竟他们已经定亲,不过在此之前,他也想见云袅一面,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谁知今日被凤玧拉来国公府,竟然能和云袅遇见呢,这在他的意料之外。 「婚期定在九月二十,对这桩婚事,你怎么看?」凤瑄清俊的脸上晦暗莫测,自从皇伯父赐婚后,他就一直想问云袅这个问题,不然他不会安心,若是她不愿意的话,他亦不会强求。 云袅的耳朵尖动了动,凤瑄这句话的意思,是想寻求她的意见,她故作沉吟般拧着眉,凤瑄见她久久不出声,以为她反悔了,眸光闪了闪,当即沉声道,「若你不满这桩婚事,我大可进宫让皇伯父收回成命,婚事作废。」 眼瞧着凤瑄沉着脸便转动着轮椅要离开,云袅这才动了,她一把抓住轮椅,制止他的动作,轻笑声传入他的耳畔,「嗤嗤,就这么着急我的答案。」 这话说的凤瑄有点不好意思,他轻咳了几声,试图掩盖自己方才的冲动,「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免得你将来嫁给我后反悔,到那时可就来不及了,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 云袅将轮椅缓缓的转过来,星眸直视他深邃的眼眸,沉声道,「我对这桩婚事没什么意见,提前跟你说明一点,你若不负,我自不弃,若你对我不好,那我大可跟你和离,去北疆找我阿爹,跟他一起镇守北疆,永远都不会回京。」 凤瑄望着眼前云袅认真的眼神,他知晓她肯定不是在开玩笑,眼尖的瞥见她白嫩耳朵尖上的红晕,清俊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温和的笑意,应着,「那是自然。」 得到凤瑄的回答,云袅明艳的小脸变得红彤彤的,颇有些不好意思,耳畔倏尔传来凤瑄的低笑声,令她颇觉得不自在,视线再度挪到别处,就是不看他。 北疆白玉关。 侯府书房内,一道挺拔的身影站立在窗边,布满粗茧的大手从一只肥鸽子上取下了纸条,一松手那鸽子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身影转过身来,冷峻的容颜上满是威严之色,他沉着脸打开了纸条,一扫而过纸上的信息,冷着的脸终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也只是一瞬,当即便拿着纸条朝侯府的演武场而去。 演武场上,一个看来十五六岁,面容俊俏的少年拿着长枪练得衣袂翻飞,招招之间带着锋锐之气,亦带着煞气,很显然只有长时间与死亡打交道的士兵,才能练就这般气势。 少年耳朵极尖的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但他并没有停下来,而是不管不顾的练自己的。 「阿珏,先停下,你祖母飞鸽传信来了,是关于你阿姐的。」迈着沉稳步伐而来,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赫然便是先前在书房从鸽子上拆下纸条的云天。 听到阿爹说信上内容有关阿姐,名叫阿珏的少年瞬间停了下来,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微微喘息着道,「阿爹,祖母信上说阿姐怎么了?」这少年便是云珏,自云袅走后,云天就一直抓着他训练,都不带停歇的。 「你自己来看。」云天递出手中的纸条,示意云珏自己过来瞧。 云珏没办法,只得放下手里的长枪,大步来到自家阿爹跟前,接过纸条,垂眸看去,没一会儿便把纸条揉的皱巴巴的,眉宇间尽显不悦,「陛下怎么能将阿姐许配给一个病秧子呢?这不是让阿姐跳入火坑吗?祖母怎么会同意这门亲事?」很显然,凤瑄病怏怏的事情,连远在北疆的云珏都知晓了,可见传言是多么的可怕。 「你祖母信上不是说了吗?你阿姐正在着手治疗世子,相信不久后就会痊愈的,至于寿命,有你阿姐的医术在,寿命应当没什么问题。」云天皱着剑眉沉声说着。 云珏摇了摇头,「可是阿爹,我还是很担心阿姐,我想回京去看看阿姐和祖母,还有阿毓。」如出一辙的星眸眨也不眨的盯着云天。 听大儿子提到阿毓,云天默了默,这么些年,他几乎没怎么与小儿子见过面,心里也是惦念的,若不是北疆镇守的重担在身,他早就回京去见娘亲,还有小儿子了。 第55章 云天沉吟片刻,才缓缓道,「你要回京也行,那就以护送你阿姐的嫁妆为由,我让云叔陪你一起,免得你路上惹出什么乱子。」他知晓大儿子和长女自小一起长大,关系极好,长女要嫁人了,阿珏做弟弟的,若不亲眼看着她出嫁,恐怕心里会一直惦记着,还不如就遂了他的心意。 云珏听着自家阿爹前一句,喜不自胜,到了后面整张俊脸都垮下来了,他有那么差劲儿吗?其实他心知肚明自己的性子,至于云叔陪他一起回京,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接着练吧!」云天见儿子喜形于色,冷酷无情的来了这么一句,便转身走了。 余下云珏望着他阿爹挺拔的身影走远,心里不禁愤愤,他果然不是阿爹亲生的,阿姐都快成亲了,他放松一下也不行,云天积威已久,云珏只得认命的再度拿起长枪练了起来。 上京程府。 今日乃是程府重孙的百日宴,程家邀请了不少交好的人家上门来做客,云袅身为这孩子的表姑,自然也会到场。 云袅已经习惯了被当归和黄芪从床上挖起来,状态迷糊,等二人将她装扮好,拉着她便朝外走去,当归见自家小姐这状态就知晓自家小姐又忘了,唉,做小姐的婢女可真不容易。 「今天又是去哪里啊?」云袅揉了揉眼角,打着哈欠问着。 当归无奈道,「小姐,一个月前的回春堂发生的事情,你想起来没?」 一个月前的回春堂,云袅望天想了一会儿,倏尔想起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艳的小脸露出懊恼之色,一把拍在自己的额上,「我小表侄的满月酒,那天答应了大舅母要去的,时间久了就给忘了。」 「那么小姐,你既然想起来了,想好了送什么礼了吗?」黄芪凑上来,笑眯眯的问着。 「嗯……」云袅抚着下颌沉思了一会儿,从腰包里摸出了一块白色的玉佩,在两人跟前晃了晃,「礼就送这个吧!」 当归和黄芪见状齐齐抽了抽嘴角,别人不是送长命锁,就是意喻吉祥的物件,只小姐你送的与众不同,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药玉,当真是掉进药材里了,随便拿出一件物什都跟药脱不开干系,这也是没谁了。 不管云袅选的礼物有多么的与众不同,但还是要去程府露个面的。 程府门前,今日门庭若市,有不少的人被邀请来此,带来的礼物也是各种各样,无一例外都被人记在了礼单上,以后可以再看看礼单,看看哪家该回什么礼最好。 云袅因着是程府的表小姐,故而直接被婢女迎进了倚兰院里,彼时程家的三位小姐都在此聚着,陪着楼兰青和麟哥儿。 当云袅进门后,身为长姐的程颐最先注意到她的到来,俏丽的面容上满是喜色,「袅袅表姐来了,赶紧过来坐。」说着,便热情的招呼着云袅过去。 云袅也没和她客气,缓步过去,落座在程颐的身旁,一抬眼就和头上勒着抹额的楼兰青打了个照面,她面露讶色,「你是上次……」她知晓云袅就是上次助她顺利产下麟哥儿的人,因着云袅来程府做客时,她当时怀相不好,因此并没有和这位表妹见上一面,故而也就不认得。 程颐立即为她嫂子介绍着,「嫂子,这位是袅袅表姐,是姑姑的女儿,之前她来府上做客,嫂子你身子繁重,故而并没有见面,你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上次之事,多谢了。」楼兰青听言,神情颇为激动的拽住了云袅的手,程颐姐妹三人看得有点云里雾里。 「表嫂客气了。」云袅面上含笑,「上次的事情也只是意外听见,顺道来瞧瞧,恰好而已。」 「表妹可千万别谦虚。」楼兰青说着便想哭,及时止住了,月子里不能哭,会伤身子,「当时若不是你在场,只怕我和麟哥儿都会殒命,你可是我和麟哥儿的救命恩人。」 当时,楼兰青难产,程老夫人并未告诉三个孙女,事情多么的紧急,是怕她们去了会添乱,等她们三知道消息时,楼兰青已经生下了孩子,自然也就不知晓这期间的凶险。 「表嫂这话可就说的见外了。」云袅故意沉下脸说着,「再者这是身为大夫应该做的事情。」 楼兰青止不住的点头,程颐三女趁机问着云袅,那天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嫂子会如此的激动。 云袅言简意赅的说出那天发生的事情,三女听得纷纷捂住小嘴惊呼,原来生孩子是那么危险的事情,一个不注意就会丢掉性命,三女心里不免有些忐忑起来。 「表嫂难产,是因为她怀孕时没有好好的调理,才会难产,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如此,要看个人。」云袅一眼就看出她们心中所想,缓声解释着,免得她们心里有障碍。 第56章 程颐三女点了点头,云袅倏尔想起自己带了礼物前来,还没有给小侄儿,于是掏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玉佩递给了楼兰青,「表嫂,这是我的礼物,希望小侄儿无病无灾的长大。」 楼兰青接过玉佩,满眼疑惑的瞅着这个小表妹。 「这是一块药玉,跟随我多年,沾染了不少名贵药材,因而也有了些许的解毒功效,若小侄儿有个什么不好,带着这个药玉就能渐好。」云袅温声解释着,垂眸看了一眼襁褓里睡的正香的麟哥儿。 「那我便代麟哥儿谢谢小表姑的礼物了。」楼兰青柔美的脸上溢出浅浅的笑意,当即便将药玉戴在了麟哥儿的脖颈上,白色玉佩映衬着婴儿白皙的肌肤,显得格外的相得益彰。 倚兰院主卧内,气氛融洽,直到一个婢女手里捧着一个锦盒进来了,低声禀告着,「少夫人,这是老夫人让奴婢拿过来的。」说着,便将锦盒递给了楼兰青。 「可知,这是谁人所送?」楼兰青瞧着锦盒上复杂繁琐的花纹,便知晓锦盒的主人,非富即贵。 「回少夫人,是焱王府送来的。」婢女快速回答着,语气有些飘忽。 此话一出,主卧里顿时安静一片,疑惑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云袅的身影,继而充满了促狭,程歆催促着楼兰青道,「堂嫂,赶紧打开来看看,锦盒里装了什么?」 楼兰青缓缓打开了锦盒,只见里面的红布上躺着一块打造精美的长命锁,上面刻着‘岁岁平安’四个字,她拿起来掂了掂,这长命锁的份量可不低啊!看来是用了心的。 云袅在听见这只锦盒是焱王府送来时,明艳的小脸很是不自在,她直接无视了三位小表妹促狭的眼神,秉持着沉默是金的真理,静默不语。 云袅自之前去程府参加小侄子的满月酒后,就一直没有再出过门,云老夫人把她拘在侯府里,让她绣嫁衣,听到这个,云袅是一脸拒绝的,她经常与枪棒打交道,哪里知道嫁衣怎么绣?直接买现成的,不好吗? 云老夫人听着孙女这么理直气壮的话语,很是无语,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让孙女自己动手绣嫁衣,简直是天方夜谭。 当归和黄芪也表示很无奈,她们家小姐女红都没学过,哪里会绣嫁衣?故而绣嫁衣这事,便落在了两女的身上,她们当年接受的训练里,便有女红这一项,至于为什么会学到女红?估计就为了这一天,侯爷当真是深谋远虑啊! 绣嫁衣的事情有人帮云袅解决了,因而云老夫人也没再拘着她,她又一头栽进了药房里,几天都没露过面,直到云老夫人再度敲响了她的房门,告诉云袅远在北疆的云天给她来信了。 药房里的云袅听言,双眼亮晶晶的打开了房门,满眼期盼的望着自家祖母,「是真的吗?阿爹真的来信了?信上说什么了?」 云老夫人是看了信才拿过来给云袅的,此时她苍老的眸子微微湿润着,显然哭过,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你自己看吧!」说着,便把信纸递给了她。 她伸手接过信纸,一扫而过,旋即明艳的小脸上溢满了灿烂的笑容,「祖母,阿爹信上说,阿珏会跟着嫁妆队伍一起进京,他早已启程,约莫八月中旬抵达。」 「回来就好啊!回来就好啊!」云老夫人眸中的泪水再度溢了出来,大孙子和孙女一样,自小就在儿子身边长大,也甚少回京,若不是此次孙女要成亲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再见上一面。 云袅见状,心里不免微微发酸,伸出纤手擦拭老夫人眼角的泪水,「祖母,阿珏就快回京了,您应该高兴才是,别伤心了,嗯。」 「是,阿绰说的对,祖母该高兴才是,哭反而坏了兴致。」云老夫人觉得孙女说的很有道理,胡乱的抹去脸上的泪水,脸上勉强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云袅纤手握住自家祖母枯瘦的手,沉声说着,「祖母,我们一家五口总会有再聚那一天的。」 「嗯,祖母相信,并一直坚信着。」老夫人欣慰的应着,自儿子镇守北疆,她就一直这么坚信着,总有一天,儿子和孙子孙女都会回来,和她一家团聚。 明艳小脸上的严肃仿若只是昙花一现,云袅笑嘻嘻的道,「祖母,阿珏的房间要早点打扫出来,这件小事就拜托祖母张罗了,我还有点事情需要出去一趟,先走了。」说完,整个人就跑没影儿了。 云老夫人望着孙女兴奋的身影,祥和的面上也泛着浅笑,孙女回来了,大孙子不久也会回京,至于儿子回来的时间,估计也不会远了,念及此处,她心里充满了干劲儿,当即去张罗着大孙子房间的事去了。 第57章 对于驱除凤瑄体内寒毒这一事,云袅刚开始的打算是不准备张扬的,所以才找了张太医一起,可是陛下寿宴那天,凤瑄自己引发了寒毒复发,当时为了救他,也就没顾及到那么多,皇宫里的人都心知肚明。 云袅出门就是为了到焱王府,对凤瑄进行最后一次的拔毒治疗,前六次他都挺过来了,这最后一次也挺过去,他体内的寒毒便彻底清除,往后便不会再受寒毒复发的痛楚。 对于云袅的上门,焱王妃表现出异常的高兴,亲热的将她迎进了府里,毕竟她也一直数着儿子进行了几次拔毒,这次亦是最后一次,未来儿媳亲自上门给她儿子解毒,没什么比这更令人兴奋的了,按理说定亲的男女未成亲前是不能见面的,但凤瑄情况特殊,故此就没有遵循那些虚礼,难道规矩比人命重要? 焱王妃领着云袅经过前厅时,却发觉厅内坐着两道陌生的身影,王妃的脸色沉了几分,当即道,「袅袅你先去翠竹院,不用理会这些人。」 云袅听王妃这么说,心里也想着给凤瑄拔毒,明艳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朝着厅里的两人微微颔首,边继而往翠竹院而去。 焱王妃含笑望着云袅逐渐消失的身影,看向厅里时,如同变脸一般,笑意立即消失,面无表情的看着厅里的两人,缓步走了进去,姿态优雅的落座,语气淡淡,「不知嫂子今日带着蔚然上门来有何事?」 前厅右手边坐着一个看来三十来岁,模样柔美的妇人,她正是王妃娘家的大嫂徐氏,紧挨着徐氏坐着的是一位看来十五六岁,身着月白色绣翠竹暗纹,模样姣好的姑娘,名唤陈蔚然,算来该唤王妃一声姑姑,是凤瑄的表妹。 这话说的徐氏柔美的脸上泛着些许的尴尬之色,她讪笑两声,「这不是带着蔚然来看看你这个姑姑吗?」 焱王妃瞥了一眼故作娴静的陈蔚然,语气淡淡,「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她自然看出,这娘家侄女打的是什么主意,如今晚了。 「两年前,我就和嫂子商量过,有意撮合鹤儿和蔚然,只是嫂子当初死活不同意,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如今我的鹤儿定亲了,嫂子带着蔚然来王府是想表达点什么意思呢?」焱王妃重重的将茶杯搁在茶几上,面无表情的盯着徐氏。 徐氏只得继续讪笑,她自是知道两年前的那件事,小姑子打算让九鹤娶蔚然,若是九鹤身子无恙,她自然是一百个乐意,可是珈蓝寺的高僧预言在先,说九鹤活不过二十五,她可不会傻到推女儿入火坑,所以坚决的拒绝了小姑子,自那以后小姑子便甚少回陈府,如今听闻九鹤和镇北侯府的嫡女定亲,自是心中有所怀疑,故而带着蔚然上王府来瞧瞧。 陈蔚然听了王妃这番话后,细眉微蹙,眉间满是哀色,她一把扑到王妃的跟前,如泣如诉的道,「姑姑,两年前蔚然是愿意嫁给表哥的,只是祖母和娘亲不同意,这桩婚事才不了了之,如今表哥渐好,婚事自然能继续下去。」 王妃直接被气笑了,似笑非笑的望着蔚然,「照你的意思,这婚姻之事还得来个先来后到?」 「你可别笑死我了。」王妃冷冷的望着异想天开的侄女,「当年和你娘亲只是商量,并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亦没有交换过婚书,且当时你母亲声严厉色的拒绝,而如今你却跟我说,你跟鹤儿还有婚事在身,我这个母妃怎么不知晓?」 话落,陈蔚然的脸色变逐渐苍白起来,当年她是真的愿意,可是祖母和娘亲好说歹说,将她劝住了,也就歇了念头,这些年来祖母和娘亲都在给她相看人家,家世人品什么的都比不上出身显贵的表哥,听闻表哥已经大好,她才央求着娘亲上王府来找姑姑商议的。 「再者,鹤儿如今的婚事乃是陛下亲自赐婚,莫非你想抗旨不遵?」说到这儿,焱王妃的面色越发冷了。 「姑姑,姑姑,蔚然不求表哥正室之位,只求能随侍在表哥身边,求……」陈蔚然的话未说完,就被徐氏上前一把捂住了口鼻,剩下的话语直接被咽下了肚子,她不停的挣扎着,愣是没有挣脱开。 徐氏柔美的脸上尴尬之色尽显,「丝言啊,嫂子这就带蔚然回去了,你忙,你先忙,不用管我们。」说完,便连拖带拽的将脑子不清楚的陈蔚然给拉出去了,直接离开了焱王府。 焱王妃望着母女两急匆匆消失在王府的身影,微微眯起了眸子,看来这娘家的侄女对鹤儿还没死心啊!嗯,得找个机会提点提点未来的儿媳妇,免得被算计了去。 王府前厅这边算是不欢而散,翠竹院那边云袅和凤瑄相处的还挺融洽的。 凤瑄此时已经躺在竹席上,进行着最后的拔毒治疗,而云袅却边治疗边絮絮叨叨的跟他说着,「我阿爹今天来信了,信上说阿珏不久后就会回京,估计你不知道阿珏,阿珏是我弟弟,他和我一样,一直在北疆跟着阿爹,甚少回京,若不是此次我要成亲,不知何时才能与阿珏见上一面。」 第58章 竹席上闭目隐忍的凤瑄,一边抵抗着体内汹涌的战火,一边还分心去想,他当然知晓云袅嘴中的阿珏是谁,那次将他从水中救出,他就注意到她了,便派人去查了查,自然也就知道了,她有两个弟弟,一个唤云珏,一直在北疆,一个唤云毓,跟在侯府老夫人身边,承欢膝下。 云袅见凤瑄清俊的面容甚是扭曲,眉宇间的痛苦越发明显,便停止了话头,她今日也很是不正常,变得这般的唠叨,压根就没拿凤瑄当外人,变得有点不像自己了,她只有在亲人面前才会这般多话。 随着拔毒次数越来越多,凤瑄承受的能力也越来越强,以往需要耗费一个多时辰,体内的汹涌才平息下去,最后一次也花了将近半个时辰,体内才渐渐消停下去,云袅熟练的在他腿上划开伤口,暗红的血液缓缓的流淌出来,直至变得鲜艳,再撒上止血散,缠上绷带就算完事了。 凤瑄躺在床榻上,清俊脸上泛着被蒸腾过的红晕,精气神比以往都要好,云袅坐在床边把着脉,明艳的小脸沉思着。 经过七次的拔毒治疗,如同跗骨之蛆的寒毒终于全部排出体外,他的体内现在气血比较虚,最近一段时间多补补身子就好的差不多了。 焱王妃的眼眸里满是期待的望着未来儿媳,「袅袅啊,鹤儿体内没什么问题了吧?」语气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生怕儿子体内有个什么变故。 云袅笑了笑,缓声道,「王妃大可放心,这七次拔毒可不是摆设,世子体内的寒毒已经全部驱除,至于寿数自然也就不影响了。」 「那就好,那就好。」焱王妃高兴的热泪盈眶,「我儿的病终于好了呀!终于好了。」不由得紧紧握住了凤瑄修长的手,哽咽的声音泄露了她激动的内心。 「母妃,儿子好了,你该高兴才是。」凤瑄温声说着,深邃的眸子含笑望着自家母妃,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为她拭去了兴奋的泪水。 「是该高兴,嗯,母妃不哭。」焱王妃破涕为笑,她等了这一刻等了十五年,终于等来了这一天,也不枉她从未放弃过儿子。 焱王妃抹去眼泪,继而看向云袅道,「袅袅啊,鹤儿的双腿因着寒毒的缘故一直都不能行走,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如今还能站起来吗?」 「自然能。」云袅含笑说着,「因着世子聚集在腿上的寒毒已经排除,且十几年都没有行走,若要完全好的话,也是需要时间的,需得每天用热水为他敷着双腿,然后再配合这个舒骨散按摩他的双腿,用不了多久,他便可以行走了。」边说边摸出一个青玉瓷瓶递给了王妃。 「还有就是世子最近一个多月内,有些失血过多,最好是炖些补品补一补,太又不能补的太过,凡事过犹不及。」云袅一脸沉静的说着。 焱王妃将青玉瓷瓶递给了木柏,连连点头,「我都记下,这些时日多谢袅袅了,为了鹤儿的寒毒尽心尽力。」 「王妃客气了。」云袅谦虚着,「既然无事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侯府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就不叨扰了。」说着,收拾东西便准备离开了。 「袅袅,我送你啊!」焱王妃亲热的拉着云袅的胳膊,笑眯眯的说着,旋即吩咐木柏,「好好照顾世子。」说完,拉着一脸不知怎么好的云袅就离开了翠竹院。 「属下恭喜世子,终于摆脱了寒毒的折磨。」等王妃和云袅的身影消失不见,木柏再也克制不住,激动的道。 「嗯,你先下去吧!」凤瑄淡淡的吩咐着。 「是,世子。」木柏应了声,便转身出去了,独留凤瑄一人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愣愣的出神,如同跗骨之蛆的寒毒驱除了,真好,往后那些事情,他势必会参与进去,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身子支撑不住了。 出府的路上,焱王妃一直拉着云袅的胳膊,就没松开过,她蹙起眉心道,「袅袅啊,你可还记得先前来的时候在前厅里的那两个人?」 云袅想了想,含笑点头,「怎么了,王妃?」 「唉,那其中一人乃是我娘家的嫂子,另一人是我娘家侄女。」焱王妃叹了口气,接着道,「两年鹤儿的身子越发的不好,我想着给鹤儿结门亲事,冲冲喜,便想着与娘家嫂子商量着,看能不能让蔚然,嫁给鹤儿,可惜被无情的拒绝了,今日她们来此,就是紧巴着两年前的事情不放,被我请出去了,我瞧着我那侄女,貌似还没有对鹤儿死心,如今袅袅你将要嫁给鹤儿,可得多长个心眼,蔚然再也不是以往那个不谙世事的丫头了。」 「哦。」云袅一脸平静的点了点头,焱王妃瞧着未来儿媳如此淡定,忍不住笑了,「你呀!」无奈摇了摇头,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知晓云袅表面上看着性子直爽,却粗中有细,任何事情都是心中有数的,不过她还是想着等儿媳嫁过来后,要多教教她,免得到了外头被人欺负。 第59章 王府门口,焱王妃停下了脚步,含笑道,「我就送你到这儿了,下次见面,估计就是成亲那天了,这段时间好好待在家里养精蓄锐,争取成亲那天,做个漂亮的新娘子。」说着,摸了摸云袅白嫩的脸蛋。 「那王妃,我就告辞了。」云袅被调侃的脸颊通红,旋即微微欠身行礼,便转身快步的离开了,那背影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余下焱王妃站在原地咯咯的笑个不停,这丫头可真有意思,微微碰一下脸颊,就害羞了,当真可爱的紧,便宜儿子了,得了这么好的娘子,自己得了个好儿媳,想想也不亏,念及此处,她便笑盈盈的回府去了。 云袅回府后,待了没几天,便受到焱王妃的邀请,邀她一起去京郊外的珈蓝寺去上香还愿。 因着当归和黄芪在帮她绣嫁衣,故而是云袅独自一人前去赴的焱王妃的约,临走前她跟老夫人打过招呼,就前往了王府,老夫人知晓焱王妃的心思,便没有阻拦。 焱王妃此行仍旧带了不少的护卫,有了上次外出遇袭的经历,她可不会轻易大意,且有身手极好的云袅随行,此行的安全,她一百个放心。 珈蓝寺位于京郊外的一座山上,抵达山脚后,还要踏上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才能真正进入珈蓝寺的大门,这很锻炼人的意志,有很多人走到中途就半途而废了,自然也就没机会见到珈蓝寺的高僧。 焱王妃之所以拉着云袅一起来这里,第一是还愿,她儿子的身子好了,第二则是想请高僧瞧瞧,云袅到底是不是儿子命中的贵人,毕竟两年前她就高僧看过陈蔚然,那件事不成,王妃没有过多强求,也是因着高僧说,她儿子的缘分未到,需要耐心等待,方才能等到那个真正的命中贵人。 这些事情,焱王妃自是不会告诉云袅,她来此地的真正目的,如今气喘吁吁的爬着石阶,云袅却是一脸平静,想来这些在她眼中压根就是小菜一碟,等两人上去,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至于护卫全部都在山下候着。 这珈蓝寺算是国寺,有很多达官贵人来此上香祈福,虽然有着长长的石阶,但这寺里也算是香火鼎盛,并不像寻常寺庙里那般没有香客就落魄下去。 焱王妃来此上香,自然得到了小沙弥们的礼待,最后她要求见弥月高僧时,小沙弥犹豫了一瞬,便点了点头,带着王妃前去高僧的禅房,而她也拉着云袅过去了。 等小沙弥进去通报后出来就说,「师父说了,只见王妃一人,还请这位女施主在禅房外等候。」说着,便满是歉意的朝着云袅单手立掌,行了一礼。 云袅倒是没怎么在意,焱王妃则拉着她的手,温声道,「袅袅,我先进去问高僧一些事情,你先在此等等,无事的话可以去别处转转。」 「嗯,王妃你先进去吧!不用担心我。」云袅低声应了,含笑说着。 见她这么说,焱王妃这才放下心来,转身抬脚进入了禅房。 禅房里的格局极其的简单,黄色的蒲团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胡须花白的老僧,焱王妃缓步过去,落座在蒲团上,面容沉静的问着,「弥月师傅,我儿的命中贵人,可否就是外面的那位姑娘?」 云袅并无意偷听王妃和高僧聊些什么,无非就是问关于凤瑄身体的事情,她等的有些无聊,便抬脚在禅房外走了一圈又一圈。 「王妃娘娘,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又何必来问老衲呢?」老僧便是多年前为凤瑄算过命的弥月高僧,如今已是九十岁的高龄,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王妃听弥月高僧这么说,眼里的喜色怎么也瞒不住,「那弥月师傅当年所说,我儿只要渡过此劫,往后便是顺遂一生,这话……」 「世子劫数已被贵人化解,往后必定非富即贵,安然一世。」弥月高僧淡声说着。 「这样我便放心了。」焱王妃得到高僧确切的回答,心里提着的心落下大半,「那么我便告辞了,不打搅师傅清修了。」她翩然起身,朝着弥月行了一礼,便告辞离开了,弥月的眼眸微微瞌上,老僧入定,仿佛不曾开口说话一般。 等云袅见禅房的房门打开,就瞧见焱王妃满脸笑意的走了出来,看来王妃心中所想皆如愿了啊!她如是想着。 焱王妃来到云袅的跟前,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什么,柔声道,「袅袅,上过香,还过愿,我们这就下山吧!」说着,便相携着,如来时一般慢慢下了石阶,离开了珈蓝寺,准备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原本以为可以安然回到京中,谁知路上却发生了意外,王府的马车被人给偷袭了,云袅在此之前便察觉到了有人在背地里跟踪,提醒随行的侍卫们,让他们小心,但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第60章 一根根从暗处飞来的箭矢齐齐射向了奢华低调的马车,没一会儿,马车就被扎成了刺猬。 「砰」的一声脆响,马车四分五裂,两道身影从破裂的马车里飞了出来,侍卫们望去,赫然便是云袅揽着王妃,安然无恙的落地。 护卫们自觉的靠拢,将王妃和云袅齐齐护住,边挥舞着手中的刀剑,抵挡着暗处射来的箭矢,还因此折损了不少的人。 「你们保护王妃。」云袅沉声喝道,当即摸出了一卷绷带一抖,卷起来的绷带散开,变成了长长的布条,她的身形陡然拔高,抡起绷带甩了起来,那些箭矢都被绷带卷着卷着就卷没了。 等云袅停下动作时,手里抱着大把射来的箭矢,一双寒星目冷冷的注视着周围,「还有什么招数,尽管试出来,本小姐接了。」当即将卷起来的箭矢摔在了地上,掀起了阵阵灰尘。 话音落下,潜伏在暗处的人影待不住了,他们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不出去露露脸,岂不是堕了自己的名声。 嗖嗖嗖,二十几道黑影从暗处现身,将云袅团团困住,被护卫保护起来的焱王妃见状,立马急了,大声喝道,「还不赶紧过去支援,愣在这里做什么。」 熟料愣是没人敢动,齐刷刷的声音响起,「保护王妃要紧。」 「你们这群死脑筋,云袅还是未来的世子妃呢。」焱王妃气的口不择言,望着被黑影包围住的云袅,心里越发焦急无比,她知晓云袅武艺高招,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还是这么多人,围攻她一个,局势根本就是一边倒,这怎么能不让人担心呢?何况云袅还是她未来的儿媳,若是她出了什么事,回去怎么同儿子交待。 「现身最好,本小姐最讨厌那些背后放冷箭之人。」云袅冷冷的说着,不知何时一根铁棍出现在她的手里,微微一晃,便变成了一杆长枪,她提着长枪便和黑影们缠斗起来。 焱王妃焦急的不行,瞥向护卫的目光里满是嫌弃,「你们赶紧过去帮忙啊!本妃这里现在又没事,赶紧过去帮忙才是正紧事。」 护卫们齐声默了默,「娘娘,那些黑影武艺高强,很显然是职业杀手,我们恐怕不是对手。」话未说完,却不言而喻,还是不要过去送死了吧! 焱王妃听了也沉默了下来,职业杀手?她拧起眉沉思着,到底是谁恨袅袅入骨呢?竟然请职业杀手来刺杀,当真是大手笔,她脑子里划过一个极为可能的身影,震惊的瞪大了眸子。 这边厢,云袅和二十多个黑影过招,打的那叫一个热血沸腾,她周身锐气尽显,就连沉淀已久的煞气也不自觉的外放出来,着实令围攻的杀手们吃了一惊,原以为是个娇养在深闺里的娇娇女,谁知道竟然是见过血的霸王花,当真是不可小觑啊! 云袅缠斗了一顿,发觉此次偷袭的人,武功不一般,很有可能是职业杀手,以自己一人之力,恐怕难以完全收拾,于是她边打边扬声道,「王妃你赶紧先走,他们的目标是我,你暂时不会有危险,赶紧离开,此地离上京也不远了,回去搬救兵来救我。」 「可是我走了,你怎么办?」焱王妃望着战局,忧心忡忡的说着,如果她不提议今日来上香就好了,结果就给了那些人行刺的机会,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云袅应付那些杀手渐渐有些吃力起来,「我还应付的来,王妃你赶紧走,再下去我怕我抵抗不住,到时候我们谁都走不了,王妃赶紧走啊!」说话间,一枪划开了一道黑影的前胸,顿时鲜血横流。 焱王妃也确实知道此时情况危机,若是她执意留下,只会让云袅分心,更加不利于战局的发展,她恨恨的跺了几下脚,扬声道,「咱们走。」 言罢,余下的护卫纷纷护住焱王妃往上京的方向后退,焱王妃边跑边大声说着,「云袅你顶住啊!本妃回去后,马上唤人来救你。」随着声音传来,人也渐渐没了踪影。 云袅见王妃安全的离开,心里提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先前她边打边分心,生怕杀手会去围攻王妃,故而有些力不从心,如今王妃离开了,她便可放手一搏了,嘴里呸了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脸上扬起张狂的笑意,带血的唇角,显得她整个人格外的肆意。 杀手们接到的任务就是让这个年轻的姑娘死无全尸,谁知他们此次也踢到了一块铁板,这姑娘的武功当真是不错了,和他们交手了不下五十多个来回都不带落下风的,不过身上的伤倒是不少,想来这姑娘也没啥力气了,再多耗一会儿,她就会力竭,到时候直接交差拿钱去逍遥,哈哈。 焱王妃在护卫的护送下回到王府,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她进府后,扬声喊道,「暗处的人都给本妃出来。」她身为王府的女主人,自然有支使暗卫的权利,故而隐藏在王府周围的暗卫纷纷现身,等候着命令。 第61章 她指了先前说话的护卫带路,让暗卫跟随他到京郊外去救云袅,速度要快,吩咐完后,那些暗卫们提着那护卫,便离开了王府,这样在空中飞,才是最快的赶路方式,护卫表示,我晕飞。 焱王妃火急火燎的来到了翠竹院找到了在书房看书的凤瑄,「儿子,你未来媳妇出事了,赶紧带些人去营救。」 凤瑄闻言,清俊的脸色大变,手里的书掉了都不知道,他抬眸看向自家母妃,沉声问着,「阿绰出事了,母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时间紧急,母妃长话短说。」焱王妃言简意赅的说了一下先前在京郊发生的事情。 说完,凤瑄的清俊的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了,焱王妃今日之事的幕后之人,微微眯起了眼睛,「鹤儿,母妃已经派府里的暗卫去营救了,此事告诉你,也是让你心里有底,好了,母妃要去办另外一件事了,先走了。」说完,如来时般,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等焱王妃的身影消失,凤瑄冷声道,「木松,召集隐部的人前去营救,势要查出此事的幕后主使,记住首要的就是要把你们未来的主母完好无损的给我带回来,知道了吗?」语气里的威严,令人毫无反抗之力。 「是,世子,属下领命。」隐藏在暗处的木松激动的应着,当即消失在原地,他们家世子终于要开始露出锋芒了,真是太好了。 焱王妃急匆匆的离开翠竹院便立即出了门,坐着马车来到陈府,自从两年前和大哥嫂子闹得不欢而散,她已经近两年没有回来看过了。 陈府的门房想拦她来着,结果压根拦不住,焱王妃如入无人之境的来到了陈府的前厅,对着厅内的婢女喝道,「把你们家小姐给本妃叫出来,本妃有事情找她。」 阖府上下自然认识这位出嫁的小姐,婢女当即跑去后院禀告了,期间有婢女识趣的上了香茗上来,焱王妃压根没那个心思喝茶,她此时内心焦灼不已,生怕云袅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就不是王府一家追究了,镇北侯府也不是吃素的。 陈蔚然原本待在自己的闺房里,百无聊赖的绣花等着消息,谁知没等来好消息,却等来了焱王妃,她的姑姑,她迟疑了一会儿,便放下手中的针线,缓步朝着前厅而去。 身为陈府的主母,徐氏自然也收到了小姑子来的消息,她进门前,脸上就堆满了笑意,「王妃今日怎么有空来府里了呢?也不派人提前告知妾身一声,也好让阖府上下有个准备呀!」 「我不是来找你的。」焱王妃没时间陪徐氏唧唧歪歪,硬邦邦的来了这么一句,「你们家小姐呢,她怎么还没来?」眸光看向旁边侍立的婢女,沉声问着。 徐氏脸上的笑意当即僵硬在脸上,不过她也不在意,谁让这位出嫁的小姑子现在是王妃娘娘呢,她压根得罪不起,只得赔笑。 就在焱王妃听的不耐烦之际,厅外响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陈蔚然终于姗姗来迟,姣好的面容上泛着浅笑,娇声脆语的道,「姑姑今日有空怎么来看蔚然了呢?」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落在了陈蔚然白皙的小脸上,她的脸顿时红肿了起来,陈蔚然捂着脸,满眼的不可置信,仿佛在说:姑姑,你为什么要打我? 徐氏见女儿被焱王妃给打了一耳光,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当即将女儿搂入怀中,小心的吹着她脸上的红肿,旋即怒瞪王妃,「王妃,我敬你是王妃,但你也不能上门来就不问青红皂白的打人啊!皇家人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吗?」 「青红皂白?」焱王妃被气笑了,冷冷的目光落在依偎在徐氏怀中的陈蔚然,沉声道,「陈蔚然,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若今日之事,被我查出来当真与你有关,可别怪本妃不顾情面。」撂下这句,焱王妃抬脚就走。 等焱王妃指派的护卫带着暗卫赶到京郊外,先前遇袭的地方时,那里已经没有了云袅的身影,原地只有凌乱的脚印以及斑驳的血迹,以此可以看出,方才的战况是多么的激烈。 暗卫里不乏有擅长追踪之人,循着细微的痕迹,便能寻人,故此他们纷纷逸散开来,寻找着蛛丝马迹,试图从中获取信息。 时间倒回半个时辰前。 云袅在与黑影们的交手过程中,越发的战意凛然,但她深知自己不是这群亡命杀手的对手,故而打个尽兴后,便火速的抽身离去,黑影见她跑了,自然是穷追不舍。 她一边捂着伤口逃跑,一边打量着周围,有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京郊之所以是京郊,就是因着这里没有多少百姓居住的缘故,故而云袅找不到藏匿的地方,只得继续逃跑。 这一战,她原本就不敌,先前为了打尽兴,耗费了些许了体力,当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云袅自嘲的想着,她回京这么久,一直待在侯府,亦没有武功高强之人与她切磋,故而方才便打的有些上头了,继而前边的去路断了,她定神望去,是一处断崖,星眸微转,当下便有了主意。 第62章 黑影们追过来时,便瞧见那抹高挑的身影站立在断崖边,似乎是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你已经无处可逃了,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我们给你个痛快,让你死的不那么痛苦。」为首的黑影耍着手里的利刃,露在黑巾外的眸子里满是弑杀之色。 「你觉得本姑娘会如你所愿?」云袅嘴角溢着血渍,捂着汩汩冒血的伤口,鲜血沿着她的手背滴落在地上,积出一滩血水,身子因着微微脱力,止不住的喘息着,星眸里满是不训,以她的傲气,自然不会自愿落在这些宵小之辈的手里。 黑影身形顿了顿,他自然也知晓这是不可能的,黑巾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弧度,「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等辣手摧花了。」说完,便示意其余的黑影围上去,让她无路可逃。 云袅冷冷的勾了勾嘴角,在黑影们冲上来之际,转身毫不犹豫的跳下了断崖,黑影们一惊,纷纷来到断崖边,朝下望去,只见断崖深不见底,亦没了云袅的身影,他们对视一眼,为首的黑影咬了咬牙道,「这女人已经落下断崖,非死即伤,我们可以去交差领金子了,走。」 话落,二十几道黑影便嗖嗖嗖快速离开了断崖,不一会儿就都没了踪影,只余下断崖边上那滩鲜艳欲滴的血水,昭示着这里曾经有人来过。 断崖边上,冷风习习,一眼望去,烟雾缭绕,压根看不清楚崖底,不过明眼人都知晓,从这里跳下去,凶多吉少。 王府的暗卫分析周围的环境,推断出一条云袅最有可能离开的路线,当即便找到了一条极为可疑,血迹点点的路线,继而寻到了断崖边上,地上那摊干涸的暗红色血迹证明,有人来到过这里,而今没有看到人,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暗卫纷纷对视一眼,决定派一个人先回去报信,其他的人试图从断崖上下去,找寻云袅的下落。 没多久,木松带着隐部的人也赶到了断崖边,暗卫和这位世子身边的暗卫自然是认识的,他们将推断出来的结果告知了木松,后者的脸色大变,若当真是那个最坏的结果,恐怕世子他会不管不顾,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可不能前功尽弃。 峭壁上被藤蔓遮住的洞口里,阴暗潮湿,一眼望去,黑漆漆的一片,若不是仔细瞧的话,压根没人知晓这里会藏着一个人。 从断崖上跳下来的云袅,利用了藤蔓,躲进了阴暗潮湿的山洞里,此时的她虚弱的靠在硌人的石壁上,浑身没有多少气力了,先前使劲拽住藤蔓荡到这个隐蔽的山洞里来,就费了不少的力气。 她慢慢平复自己的气息,不让自己的藏身之地被黑影们发现,等他们走了,云袅才松了一口气,费力的从药包里摸出止血散给自己上药,至于绷带则被她用没了,只得暂时从裙摆上撕下布条代替,也好过没有东西包扎伤口。 躲藏好了,伤口也上好了药,云袅便放心的晕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想着,希望王妃派来的救兵能尽快找到她,不然她就要在峭壁上的山洞过夜了,迟早会被饿死在这儿。 昏迷之间,云袅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许久未见的阿娘,还有远在北疆的阿爹,祖母、阿珏和阿毓也在,一家老小相处的其乐融融,令她心生艳羡,想着这个梦要是不醒,那该多好啊!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之间,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可是她的眼皮太重了,压根睁不开,云袅眉心紧蹙,未受伤的左手,费力的抓住了洞口几根粗壮的藤蔓,使出吃奶的劲儿,摇晃了十几下,便彻底失去了意识,软软的趴在了地上。 断崖边上,坐在轮椅上的凤瑄俯视着崖边,清越嘹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断崖,「云袅,阿绰。」 「云袅,阿绰。」 「云袅,阿绰。」 呼唤声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声音传出去老远,喊了一阵,凤瑄的嗓子眼呛住了,他使劲儿咳嗽了几声,垂眸的视线落在了崖边垂掉的藤蔓上,那里方才剧烈的晃动了十几下,他深邃的眸子瞬间亮了。 如果是风吹的话,绝对没有这么大的晃动,那也就是说,云袅有可能在峭壁上某个山洞里,方才她听见了唤声,才晃动藤蔓的,至于为何不是大声回应?估计她此时已经没有多少意识了,念及此处,凤瑄欣喜若狂,「赶紧顺着这边晃动的藤蔓,沿着峭壁仔细摸索,不得放过任何的可能性。」 话音一落,便有七八道身影出列,身上系着结实的绳索,将绳索的另一端系在旁边的巨石上,便沿着绳索缓缓的下落到峭壁上,仔细寻找云袅可能在的山洞。 断崖上,凤瑄焦灼的等待着,若不是他的腿如今还不能行走,他肯定就自己下去了,哪里还需要别人下去找云袅。 第63章 两刻钟后,断崖下传来了声音,「世子,找到云姑娘了。」 「赶紧把她带上来。」凤瑄听言,清俊的脸上满是喜色,朗声命令着,他握住轮椅把手的手微微颤抖着,心里在努力克制,不让人看出他的内心。 一刻钟后,断崖边上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几个暗卫合力将云袅从下边抬上来了,甫一到崖边,凤瑄便上前,修长的手拍打着云袅苍白的脸颊,「云袅,云袅,你醒醒,不能睡。」 不论凤瑄怎么呼唤,云袅都没有丝毫的反应,心中慌乱之下,连忙朝着不远处的马车喊道,「快点过来救人啊!」 言罢,马车车帘被一道枯瘦的手掀开了,下一刻一道苍老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了,步伐格外的慢,凤瑄看的心焦不已,随即使了一个眼色给木松,后者会意,来到马车边,将步履蹒跚的老头,一把拎到了断崖边上。 被拎过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太医,原本他就是被人从太医院里给拎出来的,如今好生走个路都不成,又被人从马车边拎到断崖边,心里别提多憋屈了,但是他不敢反驳,嫌自己命长了不是。 「来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凤瑄皱起剑眉,语气冷冷。 张太医缓步来到云袅的身旁,俯身看去,咦,这不是先前的那个医术挺好的女娃么?怎么会这么狼狈?他念及此处,便抬手按在了云袅的脉搏上,细细的把着脉。 少顷后,张太医松开了手,捻着胡须道,「这位云姑娘身受重伤,失血过多,幸好及时处理了伤口,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昏睡过去了,静养一段时日便会好了。」 凤瑄听他这么说,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但还是不放心,故而招呼暗卫将云袅小心的抬进马车里,自己也上车后,便命令车夫驱赶着马儿,驶离了此地,余下被遗忘在此地的张太医和暗卫们面面相觑。 张太医气的直跳脚,「这臭小子,把老夫弄过来,就不管了,哪有这样的,老夫下次再也不给他治病了,气煞我也。」 暗卫们对视一眼,为了世子,当即便提溜着张太医的衣领,嗖嗖嗖的在空中起起落落,离开了这里。 一个时辰后,马车安稳的停在了焱王府门口,彼时焱王妃带着人匆忙的从府里出来了,她一眼就瞅见坐在马车上满脸为难的儿子,当即大手一挥,身后跟着的婢女们便纷纷上前,将马车里的云袅给小心翼翼的抬了出来,凤瑄也在木松的帮助下,下了马车,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盯着云袅不放,亦步亦趋。 到了王府的客房,焱王妃拦住凤瑄想要推门进去的动作,「鹤儿,婢女要为袅袅换衣物,这你也要跟进去看看。」 凤瑄听言,清俊的脸上浮现一抹薄红,低声道,「烦请母妃再请个大夫给云袅看一下,好好照顾她,儿子先回去了。」说完,便自己滑动着轮椅离开了。 凤瑄在转身的瞬间,脸上的红晕消失的干干净净,浑身充斥着一股凛冽的冷意,焱王妃站在门口,望着自家儿子消失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眸子,眸底划过什么,快速消失不见,继而转身进屋,瞧瞧云袅如何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昏暗的书房内,烛火点点,木松单膝跪地,等待着书案后那人的问话。 「让你查的事情,查出来了吗?」平淡中带着凛冽寒意的声音,在书房里缓缓响起。 木松却丝毫不敢大意,敛眉沉声道,「属下向天机楼买来了线报,杀手来自黄泉阁,都是顶尖的高手,雇主给的佣金是五百两金子。」 「五百两金子?」书案后的凤瑄听言,冷笑两声,慢条斯理的擦拭着一块白色的玉珏,「到底是谁这么有钱,竟然拿的出这么多的金子?」 「回世子,是……是陈家表小姐。」木松深知陈家乃是王妃的娘家,至于表小姐,乃是世子的表妹陈蔚然。 「哦?原因呢?」凤瑄的语气越发平淡了,木松却知晓这平淡下藏匿着惊天巨浪。 木松被凤瑄周身的气势所摄,说话的语调也有点不利索,「原因是……之前,王妃娘家的大嫂和表小姐一起上门,提及两年前那桩无疾而终的婚事,表小姐似乎对世子并未……死心。」所以才搞刺杀的把戏,以为没了云袅,她便有机会嫁给世子,很显然是不可能的。 「呵。」冷笑声自凤瑄嘴中溢出,那块白色玉珏直接被他反手扣在桌案上,四分五裂,「我母妃今日是不是去过陈府?」 「是的。」木松脑子转的飞快,「王妃今日去陈府,找了表小姐,给了她一耳光,警告她,若王妃查出来,此次事情和她有关,绝不会留情面。」 第64章 「舅舅这么些年在淮南做布政使,捞了不少的油水吧!」凤瑄语气淡淡,「难怪有那么多的闲钱,竟然如此那就先让他回京和舅母表妹好好团聚吧!」一句话便决定了自家舅舅的仕途,他如今已经在慢慢接手焱王手上的势力,这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是,世子,属下这就去安排。」木松沉声应着,便快速的退了出去。 没过几天淮南布政使陈南声便被人在早朝上参了好几本,无一例外都是参他这么多年在任上贪墨了不少的银子,建翎帝闻言大怒,考虑到陈家乃是焱王的岳家,便下旨罢了陈南声的官职,贪墨的银子尽数充公。 远在陈府的徐氏和陈蔚然自然不知晓早朝上发生的事情,后来陈南声回京后,直接闹着要与徐氏和离,甚至差点将陈蔚然这个亲生女儿给打死,若不是儿子陈敬拉着,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陈南声之所以能安稳的在淮南做布政使贪污受贿这么多年,没人去举报他,不就是背后有焱王在撑腰,如今凤瑄执意让陈家付出代价,那便是陈南声丢了官职,赋闲在家的下场,至于陈蔚然,凤瑄想着由云袅亲自收拾,比较有意思,他就不多插手了,但也不会让其好过就是了。 凤瑄做出这些决定后,便没时间再去关注陈家的事情,他一直在客房候着,等待着云袅清醒过来。 焱王妃有再请大夫来,给云袅瞧过,给出的说法同张太医一样,凤瑄提起的心才缓缓落地。 云袅昏睡了将近三天,才幽幽转醒,刚睁开眼的她,瞧见的是陌生的帐顶,当即便反应过来,准备坐起身,结果牵动身上的伤口,发出丝丝抽气声,也惊醒了趴在床边的凤瑄。 凤瑄一抬眼,就看见云袅疼的龇牙咧嘴的,清俊的脸上溢出了点点笑意,「你醒了。」说着,便伸手扶着她坐起身来,背后靠着软枕。 云袅舒服的靠着,抬起眸子看了一下屋里的格局,疑惑的目光落在凤瑄身上,「这里是王府?」 「是的,这里是王府的客房。」凤瑄含笑说着,「先前你受了伤,只得先将你带回王府,让大夫给你诊治。」 经凤瑄这么一说,云袅脑子里的记忆汹涌而至,她记得自己被追杀后,躲在了一处断崖峭壁上的石洞里,如今身处王府,想来应当是王妃回去搬救兵,救了她,念及此处,她苍白的脸上浮现淡笑,「谢谢。」 「你我之间还谈什么谢字,你这样说就太过见外了,我们可是定了亲的,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凤瑄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云袅,语气温柔。 云袅听言,小脸微红,低低了应了一声,「嗯。」 凤瑄修长的大手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纤手,温声道,「侯府老夫人那边,我母妃已经派人去说过了,说你暂时和母妃一起在珈蓝寺小住几天,过几天才会回府。」 「谢谢。」云袅不知说什么,只能说谢谢,她知晓王妃不把事情真相告诉祖母,是为了不让祖母担忧,且这事如果传了出去,她的名声就更加坏了。 「你就不知道说点别的吗?一直说谢谢。」凤瑄柔声道,深邃的眸子里满是宠溺的望着她。 云袅静默不语,她实在是没有和男子相处的经验,更加不知道说些什么,虽然眼前这人是与她定过亲的未婚夫,可是……可是毕竟还没有成亲,她亦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了,不逗你了。」凤瑄知晓云袅并不是个多话的人,接着道,「这几日等你身上的伤完全好全了再回侯府吧!」 「嗯。」云袅应和的点点头,若是现在回府,肯定会被祖母发现的,还不如在王府养好了伤再回去,到时候伤都好了,祖母也看不出来什么了。 凤瑄望着云袅不施粉黛的苍白脸颊,眸中划过一抹心疼,握着纤手的大手紧了紧,「你想知晓,那场刺杀,谁才是幕后主使吗?」 云袅疑惑的抬眸,眸中好似在问:是谁呀! 「是……是我母妃娘家的表妹。」凤瑄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着。 「表妹?」云袅低喃出声,继而抬眸看向凤瑄,「她是叫陈蔚然吗?」 「你怎么知道?」凤瑄清俊的脸上露出惊诧之色,心中止不住的奇怪,云袅是怎么知晓表妹的名字的。 云袅看着他,淡声道,「那日我来王府,为你进行最后的拔毒,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后来王妃告诉我,两年前王妃差点定下你与她的婚事,因着王妃娘家的大嫂不同意,这件事才不了了之,王妃让我小心她,因为她对你还未死心。」 「所以,这次刺杀是她安排的,她想除去我,然后想着便有机会嫁给你。」不待凤瑄说话,云袅便自然而然的猜出了陈蔚然如此做的目的。 第65章 「是的。」凤瑄点了点头,「她,我并没有动,往后你自己对付她可好?」 云袅定定的看了他半晌,才缓缓的点了点头,「好。」 「好了,我不打搅你休息了,你好好养伤吧!我先出去了。」凤瑄如是说着,云袅自觉的钻进了被子里,瞌上眸子睡觉。 凤瑄见状,失笑两声,为她掖好了被角,随之滑动着轮椅离开了客房。 客房外,见凤瑄从屋里出来了,等候多时的焱王妃莲步轻移,来到他的跟前,缓声道,「鹤儿,当真要那么做吗?」 凤瑄听言,身形微顿,语气淡淡,「不是母妃说,绝不留情面吗?难道母妃心软了?」 「没有。」焱王妃摇了摇头,「母妃只是怕你会后悔而已,故而前来一问。」 「我后悔什么。」凤瑄冷声道,「我后悔没能早点拔掉毒瘤,才有了那日之祸。」说完,兀自滑着轮椅走了。 焱王妃幽幽的叹了口气,儿子寒毒去了以后,变了许多,变得锋芒毕露了,也变得任意妄为了,随之目光看向紧闭的房门,看来是云袅此次遇袭令儿子不再隐藏,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年纪大了,就不掺和这些事了,还是想想什么时候能放下重担,和王爷出去游山玩水吧! 于是,云袅便在王府过起了养伤的日子,每天凤瑄都会过来看看她,顺带监督她喝药,也不知为何,那大夫开的药方苦的要死,她猜测里面肯定下了一斤黄连,要不然怎么会这么苦。 这天又到了云袅喝药的时辰,凤瑄以及端着药碗的木柏,准时来到了客房,她瞧见那碗黑乎乎散发着难言味道的药汤就犯愁,原本她想自己给自己开点药吃一下的,结果被凤瑄言辞强烈的拒绝了,她无力抗议,只得认命每日喝三次苦药,说是能好的快,她怎么不知道。 心中充斥着强烈的拒绝,但明面上,云袅还是端过热气腾腾的药碗一饮而尽,凤瑄拿起帕子为她擦拭嘴角残余的药汁,将空了的药碗递给木柏,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木柏嘴角抽了抽,利落的转身离开了,他怕再待下去,世子迟早会看他不顺眼,让他消失在王府,为了小命着想,走为上策。 云袅总是觉着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直到时间越来越临近八月中旬时,她猛一拍额头,啊,她怎么忘了,阿珏这几日就会从北疆抵达上京啊! 倏尔想起如此重要的事情,云袅顿时就慌了,掀开身上的锦被,便下床穿鞋,急忙拿起床边准备的青色绣翠竹暗纹的襦裙穿起来,手忙脚乱的,衣带都系错了。 凤瑄看不下去了,无奈的摇头,温声提醒着,「衣带系错了,怎么这般毛毛躁躁的?」 云袅这才看向自己方才系的衣带,当真错了,她尴尬的解开重新系,边系边解释道,「我上次不是和你说过吗?我弟弟阿珏就要从北疆回来了,估摸着日子就在这几日了,我如果再在王府待下去,我受伤的事情,祖母那里就瞒不住了,她知晓我和阿珏感情要好,阿珏回来,我怎么可能不是接他呢?」 凤瑄理解似得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若换作是他,他也会怀疑的,更何况老夫人见多识广,再瞒下去可就要露陷了。 等云袅慌乱的收拾好自己,便迅速的与凤瑄道别,他将云袅送到王府门口,便停下了脚步。 「你忙我向王妃告罪一声,这次赶时间不告而别是我的不是,下次我再向她赔罪,谢谢。」云袅语气诚恳的说了这么一句,便迅速的离开了。 余下凤瑄注视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方才缓缓的转动轮椅,回了自己的院子,想起云袅最后说的谢谢,他就失笑不已,未来娘子只知说谢谢,当真是跟他太过客气了啊! 云袅一路小跑着回到了镇北侯府,临到踏进家时,心里却难免有点心虚,她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淡然的走进了侯府的前厅。 果不其然,云老夫人正优哉游哉的喝着香茗,好似在此等候她多时了,低低的声音倏尔响起,「回来了,在珈蓝寺和王妃住的如何?」 「甚好。」云袅秉持着多说多措的真理,语句极为的简短有力,缓步踱至桌旁落座,拿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舒服的眯起了眼眸。 「珈蓝寺后山的金桂开的好吗?」老夫人瞥了一眼神色镇定自若的孙女,缓声问着。 「金桂?」云袅神色微滞了一瞬,脑子里想着金贵还能开花吗?嘴上却道,「开的好啊!飘香十里。」 「啪」的一声脆响,老夫人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吓得云袅一个哆嗦,她惊疑不定的望着自家祖母,明艳的小脸上都是懵的,不明白祖母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第66章 云老夫人听孙女这般回答,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面色刹那间就阴沉了下来,目光定定的瞅着云袅,沉声道,「珈蓝寺后山种的是菊花,没有什么金桂。」 「啊!」云袅听言,直接愣在了原地,微微张着小嘴,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家祖母,祖母竟然在套她的话。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老夫人打开天窗说亮话,不想跟孙女拐弯抹角,更加不会让她蒙混过关。 云袅知晓自家祖母已经猜到了什么,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但什么也没说,整个人垂头丧气的。 「我知晓你不愿意告诉祖母,是不想祖母担心,可你越不告诉我,我就越担心。」云老夫人幽幽的叹了口气,「那天王府的人来说,你和王妃会在珈蓝寺再小住几天,我心里就在疑惑,既然小住几天,为什么你没有和我说?反而是王府的下人来通知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你出事了,王府的人为了隐瞒,只得出此下策,借此掩盖你受伤的事实。」 「那祖母孙女说了,您可不许生气啊!」云袅悄咪咪的望了望自家祖母的面色,小心翼翼的道。 「你说。」云老夫人简短的吐出两个字,至于生不生气,等她听了之后再说。 云袅却以为自家祖母应了,于是便滔滔不绝的说着那日事情发生的经过,说完后便自动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眼角余光却时刻注意着自家祖母面色的变化,结果老夫人面无表情,她什么都没看出来,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云老夫人听完事情的经过,心里升腾起熊熊怒火,她告诉自己不生气,努力压制,深吸了好几口气,试图压下,但是……压不下去,那就只有发泄出来了。 于是老夫人精神抖擞的站起身,握住了平时不离身的檀木拐杖,幽幽的目光落在了自家孙女身上,云袅似是察觉到什么,瞧着自家祖母幽深的目光,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危险即将来临,于是整个人如同猴子一般窜了出去,窜出去的瞬间,老夫人提着拐杖朝她就挥了过去。 镇北侯府前院洒扫的下人们,今日有幸见到祖母打孙的戏码,只见平时里英姿飒爽的小姐,此时毫无形象的夺命狂奔,后头跟着气急败坏的老夫人,拿着檀木拐杖气势汹汹的追打着。 追打自己的是疼爱自己的祖母,云袅压根不敢反抗,只得抱头鼠窜,边跑边求饶,「祖母,祖母您别打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嘴上说着不敢,真到了下次,估计她还敢。 「还有下次,嗯?你是不是要气死老身才高兴啊!啊?」老夫人听她这么说,心里更来气了,手里的拐杖更加毫不留情的落在了云袅的……屁股上。 云袅捂住屁股,一蹦三尺高,「祖母,祖母别打我屁股,这么多人看着呢?这样孙女多没面子啊!」 「你还知道要面子,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你不告诉祖母,那就不是面子的事情了,那是命的事情,你这个丫头当真是无法无天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想蒙混过关,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好多年不打你了,你是不是还要上天啊!啊?」老夫人一气说了这么多话,有点喘不上气来,拄着拐杖气喘吁吁的停下了脚步,没那个精力再去追不听话的孙女了。 云袅也察觉到祖母没有追上来,也停下了脚步,不停的喘着粗气,她上气不接下气的道,「祖母……您打累了,还是……歇歇吧!这次……没打够,下次……接着……来。」 云老夫人站在原地,瞅了她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去了前厅,云袅估摸着自家祖母的气消的差不多了,方才轻手轻脚的再度来到了前厅门口,偷偷朝厅里张望着,瞧自家祖母到底消气了没。 厅里,云老夫人发泄了心里的怒火,气自然也就消了,喝着侍女奉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才道,「别在那张望了,进来吧!」 云袅得到赦令,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步,坐到了自家祖母的旁边,不过她的脚也挪出去一丢丢,生怕自家祖母暴起再揍她一顿,她的屁股到现在还有点疼呢,念及此处,不由得揉了揉被打疼的屁股,小时候只有阿爹打过她的屁股,如今又被祖母打了一顿,她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云老夫人将孙女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苦口婆心的道,「阿绰啊,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祖母,祖母知晓你是怕祖母担忧你,但是你不告诉祖母,祖母会更加担忧,你明白吗?」 「嗯。」云袅这回连连点头,再也不敢说什么反驳的话了。 云老夫人见云袅少见的乖巧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含笑道,「阿珏还有几天才到,到那时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回房歇着吧!」 第6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那祖母孙女就先回房了。」云袅起身,朝着自家祖母行了一礼,便离开了前厅。 云老夫人望着孙女捂着屁股离开的身影,就忍不住想叹气,看来世子对阿绰还是很上心的,不然也不会如此细致的为她考虑啊!这个未来孙婿还不错,不过还得进一步观察。 彼时当归和黄芪在房里绣些荷包,配着打些络子,到时候里面装上金锞和银锞,好打赏给下人,这几天她们家小姐不在,就一直在做这些事情。 直到云袅捂着屁股,明艳的小脸上满是委屈的回到了房里,当归和黄芪这才发觉自家小姐有些低迷。 当归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疑惑问着,「小姐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垂头丧气的?」 「我刚才在前厅被祖母打了一顿。」云袅委委屈屈的说着。 两女听的惊诧不已,她们知晓老夫人素来疼爱小姐,不会无缘无故就打小姐的,肯定是小姐做了什么事情惹老夫人不高兴了,才会痛下打手。 「那小姐你又做了什么事情?惹老夫人生气了?」黄芪无奈叹了口气,将打好的络子放到簸箩里,上前扶着云袅,直到她在床上趴着。 说到这个,云袅就愤愤捶床,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两女,还委屈上头的反驳,「我明明只是怕祖母担心才不告诉她的,祖母怎么还打我?而且打的还是屁股。」说到被打屁股,她极为的羞耻,将头埋入锦被里,都不想抬起来了。 两女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无奈,她们家小姐就是这样,总是喜欢瞒着些事情,就好比在北疆,总是瞒着侯爷,如今在侯府也是,只不过是换了个人瞒。 当归找出化瘀的膏药,掀开云袅的衣裤,给她上药,边语重心长的道,「小姐,老夫人是真的担忧你,若你当真出了什么事情,难道让老夫人一直被蒙在鼓里吗?还是说小姐你希望老夫人从别处听闻你出事的消息,那样,老夫人得多难过啊!」 「小姐我知晓你是怕老夫人担忧你的安危,所以才不告诉她,但是小姐,你也要想一想,若老夫人出了什么事情,她让人瞒着你,你是最后一个知情的,是不是也会生气?所以呀,小姐,你要懂得如何换位思考呀!」 云袅趴在床上,认真的想了一宿,第二天早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起床了,她要去给祖母请安,赔礼道歉,这件事情确实是她的错,若祖母出了什么事,她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也会生气,将心比心,昨日祖母生气也是理所应当。 云老夫人见孙女顶着黑眼圈过来道歉,就估计她昨晚上没睡好,况且昨天她的气已经出了,如今也生不起什么气来了,便挥手让她回去歇着养伤。 云袅见自家祖母消了气,心里也松快了不少,那件事终于翻篇了,她脚步轻快的回到了闺房,笑眯眯的和两女说着,祖母原谅她的消息。 当归听言,含笑道,「小姐能想通,老夫人自是欣慰无比,哪里还会生小姐的气呢?」 「嗯,说的也是。」云袅颇为赞同的点头,当归和黄芪对视一眼,均摇头失笑。 因着云袅身上的伤势没有彻底好全,故而回到侯府的这么些天,她就一直待在闺房里,哪儿都去不了,美名其曰静养,就连药房祖母都不让她去了,说耗费心神,等伤好了再说,难道这就是她隐瞒祖母受伤的代价?妥妥的成了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 【上集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娘子好霸气》上 作者:闲云孤梦 02、《娘子好霸气》下 作者:闲云孤梦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