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红颜》 夏乔恩的爱情絮语 夏乔恩的爱情絮语: 关于爱情, 五花八门,口味百种, 哪一种是你(你)喜欢的呢? 简单爽朗的爱情如何? 那是我最喜欢的口味。 不过无论哪一种爱情, 我都希望结局是最幸福的。 楔子 天征年间,南朝最绚烂也最腐败的年代。 王公贵族生活糜烂,百姓却是水深火热,南朝的王无心天下社稷,唯寄情于酒色财气之中,朝廷大臣各自结党营私,十名皇子间更是暗潮汹涌,内斗不断,甚至自相残杀-- “刺客往这边逃了,快追!” 伴随一串嘹亮的嘶吼,杂沓的脚步声瞬间自四面八方涌来,六名刺客见苗头不对,只好兵分三路各自逃窜。 黑暗中,就见一名黑影背着负伤的同伴挥刀斩断四周宫灯,接着当机立断的跃上宫殿屋脊,打算沿着屋脊逃出宫外。 他们是闇玄门的刺客,奉命刺杀当今太子,不料行动却失败了,非但半数以上的同伴因此丧命,还落入重重包围之中。 如今上百名侍卫正在屋檐底下追赶,他若是单枪匹马还能杀出重围,但他最要好的同伴却身负重伤,他不能带着他冒险,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在夜色中奔逃。 “灰明,放开我吧,背着我只会连累你而已。” 猎猎风声中,传来同伴气若游丝的低喃,灰明提气一跃,自宫殿顶端飞跃至一棵大树上,利用树枝反弹的力道,借力使力飞跃至另一座宫殿的屋脊上,过程一气呵成,毫无声息,丝毫没有丢下同伴的意思。 “我们可以逃出去的。”他低声道,语气坚定。 “就算逃出去,门主也不会放过我们的。”任务失败的刺客,下场若不是死,就是生不如死。 灰明明白,却不愿同伴因此丧气。 “撑着。”向来沉默寡言的他,只好再次出声为同伴打气。 “不,我累了……” 身后再次传来丧气的低喃,可同时也传来一股凌厉杀气,灰明瞳眸骤缩,刹那止步旋身,手中大刀虽然及时挡下迎面而来的刀刃,却挡不了同时而来的匕首。 电光石火之间,锋锐的匕首无情没入心窝,灰明一个闷哼,手中大刀却已朝同伴手肘砍去,后者险险闪避,过程中不慎踢翻一块琉璃瓦,琉璃瓦几个翻滚,便自宫殿屋顶坠落至地。 匡啷一声,引来更多的侍卫,两人的行踪也因此暴露。 一盏灯笼瞬间在屋檐底下亮起,灰明却是不动如山,宛如一株参天古木伫立在屋脊上,若不是匕首稳稳插在他的心窝,那人真要以为自己失手了。 眼见灰明心窝中上一刀,却还是屹立不摇的伫立着,那人不由得露出错愕的表情,不明白哪里出了差错。 “为什么?”灰明波澜不兴注视着眼前那几番与他出生入死、视为好友的同伴,感觉到湿热的鲜血很快就染湿胸前。 “门主有令,闇玄门容不得你。”那人连忙收拾错愕的情绪,想起灰明深不可测的功夫底子,不由得悄然后退,脸上早已没有重伤虚弱的影子。 “因为我任务失败?” “不,因为你太强了。”那人扭着唇说着,眼里有讥诮,也有妒忌。“闇玄门不能出现第二个月魄。” 月魄,闇玄门有更以来最出色的刺客,却也是最难以驾驭的刺客,两年前夺走门主半条命后,便销声匿迹。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有了月魄这个前车之鉴,门主再也无法容忍有人比自己强,因此才会决定先下手为强。 “我从来没打算背叛。”冷冷月色下,灰明滴水不漏的持着大刀,防备同伴的同时,也防备着蜂拥而来的宫廷侍卫。 那些人随时都会发动攻势,而他胸口的血却还汩汩流着。 “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人心。”那人冷笑一声,转眼间已退至屋脊的另一头。“你的武艺不输月魄,却输在太重情,这是你唯一、也是最可笑的弱点。”话才落,人已消失在月色之中。 望着空无一人的前方,静如深海的黑眸才终于有了波动,可同时,一枝箭矢也自宫殿底下疾射而来。 咻! 就在箭矢几乎要贯穿身子的前一瞬间,他才拔身一跃,跃下宫殿的另一头。 闇玄门的兵器都抹有剧毒,只消入体便能夺人性命,更遑论是插入心口。 若不是他的身子天生异于常人,心脏生于右侧而非左侧,恐怕早已一命呜呼,只是他虽避开了要害,却避不了剧毒的侵蚀。 在更多侍卫追来之前,他凭着坚强的意志来到一座宫殿,并挑了间阒黑无声的厢房,推门躲了进去。 几乎门板才阖上,高大的身躯也靠着门板瘫坐在地,劲装上的鲜血瞬间在门板上擦出一道血痕,四肢因为剧毒的侵蚀而明显抽搐,脸上尽是痛楚的线条。 他明白自己会死在这儿,却一点也不畏惧。 早在他选择沦为刺客的那日起,就没奢望自己能够长命百岁,只是临死之前,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竟想不起往昔的种种,包括他因何加入闇玄门,包括他为谁甘心双手沾满血腥,包括那曾在他心头上烙上刻痕、却在岁月间模糊淡去的倩影。 你的武艺不输月魄,却输在太重情,这是你唯一、也是最可笑的弱点。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错,一点也不错…… “看来你与本皇子有缘。” 原本该是无声无息的厢房,忽然传来一道男性低嗓,灰明心头一震,本能提刀抵御,谁知大掌却不受控制,沉重大刀随即自掌心滑落。 刀身落地,瞬间发出清晰的撞击声响,他无暇顾及这声音会不会引来门外侍卫的注意,因为一抹高大身影已在转瞬间来到他的面前。 即使黑暗也无法影响他的视线。 那是一个同他一般高大的男人,即使一脸笑意,也隐藏不住他眼底的精光,以及浑身不容人小觑的强大气息。 “闇玄门不懂得惜才,本皇子倒是欣赏你重情重又。”轩辕禘双手负后,徐徐来到灰明的身前。 静默的黑眸骤然一闪,灰明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笔直注视眼前的男子。 这人就待在屋子里,却将他和同伴在屋脊上的对话全听了进去,十名皇子里竟然有人懂武? “你是谁?”即使庞大的剧痛就要将他的意识压垮,他说话的语气仍是一如往常,听不出任何虚弱。 “九皇子,轩辕禘。”轩辕禘微笑报上姓名。 第一章 一匹老马拖着陈旧马车由远而近,在洛阳城外戛然而止,驾车的年轻男子抬头看了眼那宏伟的城门,便立刻抛下缰绳,慇勤的跳下马车来到车篷后头。 车篷上挂着一卷竹帘,让人探不着车篷里头的状况,虽说马车是自己的,男子却没敢贸然的掀开竹帘,反倒规规矩矩、小心翼翼的隔着竹帘往里头低喊。 “苏姑娘,洛、洛阳城到了!” “真的吗?”一道惊喜叫声自车篷里头传来,那声嗓犹如黄莺出谷,又似乳燕归巢,既柔润又悦耳,是男子这辈子听过最美妙的嗓音。 “真、真真的,只要通过城门,便是洛阳城。”男子害臊的红着脸,一双眼始终盯着竹帘,似乎期盼着什么。 而仿佛为了回应他的期盼,竹帘后方终于探出一只葱白小手缓缓将竹帘掀开。 春阳下,就见一张娇娆小脸犹如芙蓉出水,自男子眼底绽放了开来,那白里透红的柔嫩雪肌好似一吹就破,眼睫不过含怯一抬,净是道不尽的楚楚动人。 刹那,年轻男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颗心险些就要跳出胸口。 “真的呢。”苏柔柔抬头看了眼城门,接着开心的回过头,对男子露出如春华般灿烂的微笑。“洛阳城真的到了呢,王大哥,谢谢你。” “不、不不不……不客气!”男子面色更红,激动得差点咬到舌头,为了掩饰这份窘态,男子连忙咳了几声,害臊的别开脸。“你确、确定这儿有你的亲人?” “我与婶婶已通过书信,婶婶说好会在客栈外头接我和妹妹。” “是吗?”想起今日便要离别,男子不禁有些怅然,车上却冷不防跳出一道娇小人影。 男子一诧,连忙伸手想接,娇小人影却迳自站稳脚步,并高举双臂,让车篷内的姊姊有个依凭,能够安全的跳下马车。 那是一名标致美丽的小女孩,一双大眼黑白分明、灵活有神,菱角小嘴红润诱人,虽然只有七、八岁,却已看得出将来也是个美人胚子。 只是姊妹俩毫无预警的先后下了车,男子连摸摸小手的机会都没有,不禁显得更沮丧了。 “王大哥,多谢你好心载我们一程,否则单凭我们姊妹俩,不知要走到何时才能走到洛阳城呢。”苏柔柔感激一笑。 “不过是举手之劳,苏姑娘实在不用客气,倒是我听说洛阳城里骗子不少,你可要当心哪。”虽然没机会摸摸小手,但男子还是忍不住出言关怀。 “我会的。” “那……” “今日一别,也许再无相见之日,王大哥的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这辈子都不会忘的。”清澈水眸里,泪光闪闪。 “我……” “王大哥,谢谢你了。” “你……” “再会了。”苏柔柔依依不舍的软软欠身,接着不顾男子还有话要说,牵着妹妹转身就走。 姊妹俩虽然看似纤弱,但脚力可是一点也不弱,不一会儿便与男子拉出一大段距离,掩没在人群之中,与来来往往的行人一块儿走入洛阳城里。 时值初夏,栽植在大街两旁的连排桃花早已凋零,如今正值牡丹花开,大街茶楼上到处都是簇簇牡丹,红的、绿的、紫的、白的,那浓艳的花色不时吸引行人驻足,迷醉在妩媚的花影中。 只是比起浓艳的牡丹花,苏柔柔却是人比花娇、芳菲妩媚,即使一身粗布也掩不住与生俱来的美丽,凡是与她错身而过的男人全不禁为了她惊艳回头,惊叹失神。 “你还真无情,才过了河,就把桥给拆了。”直到眼角余光发现一名男子为了贪看美色,不慎撞上桃花树,小女孩才终于打破沉默,淡淡开口。 小女孩的嗓音虽是稚嫩,语气却是老成,一点也不像是九岁的孩儿。 “该谢的,我可是一句也没少。”苏柔柔红唇微扬,不禁用力握紧小女孩的小手,眼底哪里还有泪光,除了狡诈,便是一片精明。“还有,我是‘你’姊姊,你至少该喊我一声姊姊才对。” 元守面无表情看着自己被握疼的小手,接着抬头瞧着眼前那“看似”楚楚动人的苏柔柔,深深认为这世上应该没有哪个女人比她更会演戏了。 那个姓王的二愣子还担心她会遇上骗子,却不晓得自己遇上的就是个骗子,被彻底利用了还不自知。 自他有记忆以来,眼前的女人就在江湖上行骗,骗过的人不计其数,而她打算将他也栽培成小骗徒,和她一块儿行骗江湖。 “我们来洛阳做什么?”忍住叹气的欲望,他乖顺的补了句:“姊姊。” “当然是到那传说中的叶府去寻宝啊。”苏柔柔加深笑意,笑得更加动人。“听说那叶府在五年前被人一夕之间灭了门,府邸里头藏着大批金银珠宝,要是能找到那批财宝,我们就发了。”她柔声低语。 “是吗?”他淡应一声,对她不切实际的发财梦不予置评,只是任由她牵着自己闯进这陌生的洛阳城。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填饱肚子。”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听着肚子传来的抗议声,苏柔柔不禁哀怨的垂下柳眉,可即使饿得前胸贴后背,她却依然雍容雅步,顾盼之间尽是令男人失神的丰姿。 “我们没盘缠了。”他出声提醒。就是因为盘缠告罄,所以当初才会找上那个姓王的二愣子,帮忙送上一程。 “那就去吃不花钱的。”她理所当然的说道。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饭。” “怎么会没有呢?”她停下脚步,用好温柔好温柔的嗓音提醒他。“你以为,我会没事将你装扮成小女孩吗?”拈起他耳畔可爱的小麻花辫,她戏弄似的用辫尾搔过那张标致的小脸蛋。 瞬间,元守只觉得一阵冷意划过脊背,让他整个头皮发麻。 这女人又想做什么了? “姊姊冰雪聪明,不知有何打算?”他问得谨慎又防备。 “唉,我们姊妹俩孤苦无依,身边又分文不剩,为今之计,恐怕……恐怕也只能卖笑维生了。”她抬高袖摆,擦拭那压根儿就不存在的泪水,说得极为可怜。 “姊姊爱说笑。”他却眯起眼眸,一眼就看穿她的目的,她在大街上行骗还不够,竟然把歪脑子动到青楼上? 她眨眨眼,格格轻笑。 “我可不是在说笑,多亏当今皇上勤勉于政,百姓生活富裕,连带让青楼也得到了好处。”她将红唇凑到他的耳边,用彼此才听得见的音量低语。“凭我的姿色,就算当个花魁也不为过,要是再加上个清白之身,铁定会有大票的男人来竟标,我们姊妹俩就等着在青楼里吃香喝辣吧。” 他一愣,忍不住紧紧皱眉。 “贫贱不能移,你堂堂一个姑娘家--” “怎样?”她加深笑意,绣花鞋却已不着痕迹搁到他的小脚上。 他脸上波澜不兴,只有眼角在瞬间不着痕迹抽了下。 “你堂堂一个姑娘家,最好该仔细的再想想,”他逼自己见风转舵。“青楼老鸨不会轻易相信来路不明的女子的。” “关于这点我早就想好对策,若是有个值钱的人质作为担保,任谁都会卸下心防的,你放心吧。”苏柔柔勾唇一笑,妩媚脸蛋瞬间闪过一抹算计。 值钱的人质? 她说的该不会是…… 只见波澜不兴的表情终于裂出一条细缝,爆出一条小小的青筋,瞬间毁了那张标致的小脸。 “买一送一这种稳赚不赔的生意,再傻的人都会抢着做,元守啊元守,我们姊妹俩的将来都靠你了!”苏柔柔摸摸他的小脸,微笑宣布。 洛阳城外,六名壮汉同时拉紧了缰绳,将胯下的马儿停下,六人装扮寻常,胯下马儿却匹匹强健骏美,一看就知道是价值不菲的好马。 其中,领在最前头、身形也最高大的灰明率先翻身下马,其它人见状,也跟着迅速下马,动作整齐划一,透露出曾经过严格的训练。 “分头行事,李锦带人到市井打听,古德带人跟我到叶府调查。”灰明对着所有人说道,他一身粗布灰衣,气质沉默,长相粗犷刚正,却无法让人留下太大的印象,唯有那高大的身形,让人直觉他也许是名猎人。 “是。”被点到名的两人,立刻拉着马儿分开列队。 “主子要知道‘她’所有底细,不只这几年来的大小事,包括她的出身来历、私下曾和谁来往,全都要钜细靡遗的调查清楚,三个时辰后无论结果如何一律在叶府会合。”灰明继续道,而他口中的“她”,就是当今圣上--轩辕禘的的贴身宫女。 自从五年前轩辕禘谋朝篡位后,大肆拨乱反正、铲除异己,不少当初拥护太子的一干党羽始终潜伏在暗处,等待时机将他推下皇位,甚至在两个月前,暗中将一名女子送到他身边。 在轩辕禘的指示下,他带着一批人秘密出宫,快马加鞭一路自京城赶到洛阳,为的就是调查那宫女的底细。 “卑职领命。”话才说完,李锦已和其它两人拉着马儿迅速步入城门内。 而剩下的两人则跟在他身边,随后也拉着马儿通过城门。 透过当地人的指点,他们很快就找着了叶府。 时值初夏,气候和煦宜人,大街上熙熙攘攘是那般的明亮热闹,可眼前残破半掩的大门内却是一片灰暗阴凉,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笼罩在上头,让日阳永远照不进这曾死过数十条人命的叶府。 整座洛阳城的人都晓得这叶府闹鬼,谁也没胆靠近,可灰明却无视那诡异的气氛,大手推开残破的大门,率先跨入五年前惨遭祝融之祸、楼阁几乎全毁、如今只剩杂草丛生的府邸。 静如深海的黑眸先是扫过一栋栋焦黑倾毁的亭台楼阁,接着才低头搜寻附近凌乱的脚印。 这座叶府虽然闹鬼,进出的人却显然不少,四处都有或新或旧、或大或小的脚印,甚至连常人无法驻足的墙柱都有脚印,而其中几枚印在高柱上的脚印,很快就引来他的注意。 那些脚印轻浅得近乎不存在,好似许久前留下,但实际上却是轻功了得之人留下。循着脚印方向,灰明无声走上铺满落叶的长廊,果然随即在一方廊柱上发现一处疑点。 那是一颗小石。 一颗深深嵌在廊柱中心,几乎要将廊柱贯穿的小石。 “痕迹还算新,约莫两、三个月前留下。”跟在灰明身后的古德,不禁若有所思的低语。 “这廊柱乃是上好柚木制成,质地坚硬,能将小石嵌得如此深,可见是个内功深厚之人。”另一人也跟着道:“两、三个月前‘她’应该还在这儿,不知‘她’与那高手是什么关系?” “无论是什么关系,都要调查清楚。”灰明打破沉默,指向东西两个方向。“分头仔细搜查,看看还有没有可疑的蛛丝马迹。” “是。”接到命令,两人立刻奉命离去。 灰明则是顺着长廊,一路来到一座小亭。 迥异于那些被祝融焚毁的亭台楼阁,小亭完好如初,似乎侥幸逃过一劫,小亭里虽有落叶,桌上尘土却不厚,代表近几个月来有人使用过-- “呀啊!” 蓦地,远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他警戒看向声源方向,下一瞬间便消失在小亭外,无声来到一座跨院。 才刚跨过洞门,一抹窈窕身影便从一间厢房奔了出来,无预警映入他的眼帘。 第二章 “该死的臭耗子,竟敢跑出来吓我,看我不把你捉起来烤了!”苏柔柔又惊又怒,对着地上跑的耗子破口大骂。 她来洛阳就是图着发财梦,不料整座叶府她都翻遍了,就是找不到传说中的金银财宝,反倒是被闹鬼的传闻还有这儿阴森的气氛给弄得胆颤心惊。 为了不让自己太害怕,她特地趁着白昼又过来一趟,不料却被突然窜出的耗子给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追着眼前那可恶的耗子,她随手拿起角落一块板子,打算在火烤之前,先给它一顿毒打,不料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抹灰影。 心头一颤,她不禁僵硬的扭过头,瞪着那无声无息、不知是鬼是妖的灰明,颤抖的缓缓张开红唇,接着一个抽气、两个抽气,她丢开手中的板子,放声尖叫。 “呀啊啊啊--” 灰明瞳眸骤缩,整个人也狠狠愣住了,他以为看到了幽魂,却又怀疑眼前的倩影只是出自于幻觉。 小姐?为什么小姐会出现在这里? 不,不是小姐,不该是小姐…… 不……可能的…… “啊啊啊--”苏柔柔还在尖叫,整个人一跳,本能就转身躲回厢房,并用力关上门板,谁知道门板年久失修,经她这么猛力一拉,才阖上,便接着摇摇晃晃的往外倒下。 砰! 门板倒地,尘土落叶瞬间飞扬,将灰明的身影堙掩得更加模糊吊诡,小脸青白交错,她只好迅速举起身边的茶几,放到胸前护身。 “你不要过来!我从来没有杀过人,你……你、你不是我杀的,冤有头债有主,你千万别找错人、报错仇啊!”老天,原来闹鬼的传闻是真的,这叶府真的有鬼! 不,她误会了。 他不是鬼,他是灰明,是二十年前,她好心收留的乞儿。 灰明震慑地看着眼前的倩影,多想澄清,却发现胸口紧缩得连呼吸都困难。 眼前的芳容是如此清晰,地上甚至还有她活蹦乱跳的影子,若是幻影怎会如此真实? 他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回来找他,十年了,她总算愿意……看他一眼了吗? 心头重重一震,他忍不住激动的往前跨去。 “小姐……”他用最轻柔的嗓音呼唤,就怕将她吓跑。 “我不是你家小姐!”她卖力摇头,咚咚咚的一路退到厢房的最深处,以最快的速度拉开彼此的距离。 老天,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鬼啊!她也太倒霉了吧?只是话说回来,这鬼既没有青面獠牙,也没有血盆大口,反倒是挺人模人样的…… 他不死心,又走近几步。“小姐,是我,灰明……” 丽眸微眯,苏柔柔不由得暗中打量他,然而瞧见他靠近,又紧张的跳了起来。 “我管你是灰明还是黑明,就说了你不是我杀的,你到底懂不懂人话啊!”也许是被吓过了头,她反倒露出本性,凶巴巴的喝令:“不许你再靠近!” 看着她发白的小脸,他果然停下脚步。 “是。” “你不是我杀的!”她心慌重复。 “我知道。”小姐心地善良,连只蝼蚁都不忍杀。 “所以你睁大眼看清楚,我不是你的仇人!” “我知道。”他轻声低语,不只语气谨慎小心,就连注视着她的眼神都那般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唯恐只要一个不小心,她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苏柔柔眨眨眼,再次为他的态度感到疑惑。 他这个鬼,未免也太过“听话”了吧? “大人!”警戒的呼声自不远处响起,紧接着两抹人影自月洞门后方奔来,瞬间朝苏柔柔投出一枚小石。 “住手!” 灰明睁眼大喝,在小石错身的瞬间,徒手将小石挡下,强劲的内力轻而易举的将小石整个粉碎。 看着那迸射飞散的碎石粉末,苏柔柔不禁抱紧胸前的茶几,错愕的瞪大眼。“有没有搞错,连鬼都懂武?” “胡言乱语,谁是鬼!”两人耳力极好,立刻抽出藏在披风内的刀剑,决定对可疑的苏柔柔进行攻防,不料灰明却疾如鬼魅的冲向两人。 “不准轻举妄动!”他沈怒低喝,严厉瞪向两人。 “大人?”相处多年,两人从未看过灰明动怒,不禁重重一愣。 “你们是人?”苏柔柔也是一愣,不禁脱口而出。 可惜两人却没回答她,而是慑于灰明惊人的气势,不知所措的收回刀剑。 直到两人终于收起刀剑,灰明才又转过身,脸上早已没有吓人的怒火,语气依旧轻柔到仿佛被风轻轻一吹,就会破散。 “小姐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你别怕,别怕……” 他又喊她小姐了,就说了她不是他家小姐,他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啊!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真的是人? 苏柔柔不吃他这套温柔功,明媚水眸先是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地上那再清楚不过的影子,接着又瞥了眼那两把在披风内若隐若现的刀剑,眯眼思考了会儿,总算相信三人不是鬼。 不过就算他们不是鬼,那也松懈不得。 姑且不论那两个拔刀拔剑的男人,那个叫灰明还是黑明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个简单人物,她行骗江湖这么久,仇家没有上千也有上百,要是他是仇家之一,她的下场准会跟那块小石一样,被捏得粉身碎骨。 为今之计,看来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 念头一定,她立刻丢下脏兮兮的茶几,转身跳出后方的窗框。 “小姐!” 灰明一愣,眼中掠过一抹深思,却还是迅速追了上去。 而被遗忘在原地的两人,只好无言的相视一眼,也迅速跟上。 苏柔柔跳出窗口后,立即气提丹田,运用轻功甩开灰明,奔向杂草丛生的假山,打算利用假山遮掩自己的行踪,不料轻柔的呼唤却随即自头顶落下。 “小姐。” 她全身僵硬,不禁缓缓的抬起头。 “你!”她再次惊叫,一双丽眸清楚倒映着那伫立在假山上的高大身影。“你别过来!”该死,她不是甩开他了吗?他究竟是怎么找着她的? 灰明没应声,只是沉默的望着她,静如深海的黑眸里溢满复杂纠结、难以猜透的心绪。 见他动也不动,当真不再靠近,她见机不可失,立即又施展轻功往前奔逃,在其它两人赶到之前逃出叶府。 为了不引人注目,也为了摆脱他的纠缠,她一路东奔西跑专挑小巷走,甚至无声跃上屋脊,利用相连的房舍逃向百花阁。 呼呼呼!呼呼呼!要死了,要死了,那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老是小姐小姐的唤着她,还一路阴魂不散的追着她?难道他误将她认成了某人,打算找她报仇? 没找着财宝就算了,还惹了一身腥,她的运气还真背! 在跳上另一座房舍的屋脊前,她匆匆回头一瞥,总算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啊,她终于将他给甩开了吗? 太好了,今晚可是她的初夜竟标会,洛阳城的富商权贵全都会到百花阁竟标,她的目标就是那笔标金,能不能一夜致富就看这次了,她可不能出差错。 就在苏柔柔张开红唇,打算松口气时,那轻柔十足、却小心翼翼的呼唤声,却无预警再次响起。 “小姐……” 糟糕,声音是从前方来的! 当她警觉的将头扭回时,人早已自屋脊拔身飞跃,笔直的朝他飞去。 完了,会撞上,一定会撞上,而且一定会很痛-- “啊!”屋脊上,传来她的惊叫。 “你?!”灰明也跟着发出声音。 他抱着她,滴水不漏的将她护在怀里,没让她伤到一分一毫,更没让她撞疼哪里,眼神却在瞬间恢复沉着。 怀里的女人是如此柔若无骨,专属于她的迷人馨香透过她的体温,轻易染上他的衣襟,而她的小手就抵在他的胸膛上,就连娇躯也贴在他身上,不停喘息。 紧密贴合的每一寸肌肤,都透着她真实而诱人的体温。 她不是幽魂,更不是幻影,而是货真价实、真实存在的人。 她并不是小姐! “你是谁?”他语气骤然转为严厉,全身肌肉因为这个发现而瞬间戒备绷紧。 她愠怒回嘴。“我是谁干你何事!”她才想弄清楚他是谁呢,她都使出全力逃跑了,他却神出鬼没的站在这儿堵她,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苏柔柔一边在心里低咒,一边急着想法子,却忽然发现,自己整个人竟然就贴在他胸前,而他的手臂环在她的腰侧,如蒲扇似的大掌几乎要碰着她的俏臀。 “啊,你的手放哪里?”她大叫,用力推开他。 “小心!”即使心头震诧不已,他仍然快如闪电的捉住她的手,就怕她会失衡摔到屋顶下,谁知她却灵巧挣脱,并猝不及防的朝他射出一枚银针。 银光一闪,他轻易闪过,她却乘机拉开彼此的距离,跳到另一栋房子上。 “我不叫小姐也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隔着一段距离,她又羞又气的对着他低骂。 黑眸一瞬。“我要你的姓名。” “无可奉告。”她回瞪他。“倒是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追着我跑,我就跟你没完没了!”话是这么说,她却是心口不一的转身继续逃窜。 灰明果真闭上嘴巴不再吭声,却依旧跟在她身后。 不得已,她只好再次朝他射出几枚银针,本想藉此喝阻他靠近,不料他大手不过几个挥抓,竟然就将银针尽数收到掌心。 她心头一凉,瞬间明白自己压根儿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不再试图反击,索性卯足全力奔向百花阁。 百花阁是洛阳城最气派、后台也最硬的青楼,只要她能逃回到那儿,谅他也不敢在那儿放肆,哼! 一滴蜡泪,自雕绘精美的龙风红烛上缓缓淌下,百花阁最雅致、也最隐密的一间厢房内,忽然传出男子得意的笑声。 一名年约四、五十岁的男人此刻坐在紫檀圆桌边,笑得肥脸一震一震,就冰年在双腿上的那颖大肥肚,也跟着一荡一荡,他是洛阳第一药商,好不容易以四百两的黄金赢过所有的竟标者,拔得今晚的头筹。 如今,百花阁最美丽的花魁就坐在他身边,等着让他摘取,她从没被人尝过的娇妮与芬芳。 “我的小美人儿,夜深了,该歇息了。”他意有所指的说道,话还没说完,一双油腻的肥手已迫不及待探向她的胸前。 “酒都还没喝完呢。”苏柔柔娇柔一笑,小手不过轻轻一挥,便轻易挡下那双放肆的肥手。“再喝一杯嘛一” “不能喝,再喝,就吃不下你了。”富商心痒难耐,可等不及再多喝一杯、两杯,除了双手伸向她的胸前,就连整个人也扑了上去。 “讨仄。”苏柔柔巧笑倩兮的自椅子上起身,灵巧躲过他的袭击。“牡丹又不是食物,您怎么可以吃牡丹。”她故作无知。 “此吃非彼吃,待会儿你就会知道了,我还会顺遣教你各式各样的吃法,保证你欲仙欲死,浑身舒畅。”扑不到人,富商也不生气,反倒满脸淫笑的起身追上她 “欲仙欲死~~”她轻声重复他的话,不禁微微脸红。“啊,您嘴巴好坏,牡丹不依。”她跺着小脚,再次躲过他的扑抓,朝床榻边退去。 “不依也得依,因为待会儿你就是本大爷的人了。”富商下流大笑,一双眼却始终沽砧在那包裹于罩衫下的浑圆凸起,以及那若隐若现的晶莹雪肌上。 第三章 罩衫薄透清冽,以繁复的针法绣上了一朵又一朵的浓艳牡丹,精致华丽,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可富商却无心欣赏,只想扒开那罩衫。 心念一定,他立即又往前一扑,而这次苏柔柔终于不再娇笑闪躲,而是直接出手,狠狠的将人劈晕。 砰。 富商甚至没有看到她的动作,眼前一黑,便瞬间晕倒在床榻上,一身肥肉险些要把床给压垮,发出好大的声响,就是这声巨响,让厢房外又传来动静。 苏柔柔一点也不惊慌,反倒从容的张开红唇,发出又惊又恐,却也又娇又媚的叫声。 “爷,不要……啊。”她加大音量,并猛地旋身踹上床柱,踹得整张床发出嘎轧嘎轧的声响,好似有人在上头打架。“不要……啊,我的衣裳!爷,您慢点……不要~啊,我的肚兜。” 她一边叫着,一边拉长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果然就听到老鸨压低嗓音,对门外守门的两名护院说道:“成了,衣裳脱了就绝对逃不了,王员外吩咐要尽情的玩上一晚,你们别坏了兴致,全都跟我走。” “是。” “嗯~不要嘛~~讨厌……”听着脚步远去,苏柔柔却依旧站在房里,贼笑娇吟,那一声声娇喘吟哦吗,足以让世间每一个男人血脉贾张、按捺不住,只消多听几声,恐拍连魂部要被勾走。 嘻,她是走过大江南北的女骗徒,论城府手段,他们还玩不过她…… 吟叫同时,她也迅速走到屏风后头,换上方便行动的黑色劲装。 无声推开窗扇,她谨慎的看着厢房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后,这才迅速跳上窗外一棵大树。 快快快,她的动作得决,首先她得把元守送到后门,再潜入库房,将今晚的标金给偷出来,粮食马儿她都准备好了,只消标金到手,马上就远走高飞。 这计划可是费了她不少苦心,绝对万无一失。 正当苏柔柔勾起红唇自树上轻盈跳上屋顶时,不料眼前却无预警出现一抹人影。那人身形高大,无声无息,宛若一株参天古木伫立在圆月之下,就盯着她看。吓得她瞬间花容失色,脚下不慎一~ “啊!” 人影骤闪,及时来到她的身边,伸手将她拉回。 皎洁月光洒下,她清楚看见对方的长相,那是一张粗犷刚正,却不怎么引人注目的男性脸庞,唯有那双深不见底、静若深海的黑时,给人一股特别的印象,却也熟悉得令人头皮发麻。 风声自耳边掠过,她像是见鬼的睁大眼,奋力推开他。 “怎么又是你!”咚咚咚,她连退好儿步,瞬间拉开彼此的距离。 灰明不发一语,任由她逃离: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惊慌低问,一双丽眸已开始寻找逃跑的方向。 可恶,他不是走了吗?今日上午,当她偷偷换摸逃回到百花阁后,他也随后赶至,却出乎意料的没有硬闯,只是站在高墙外,呆呆看着她所居住的花香楼,护院发现他形迹可疑,便立刻将他驱赶离去。 她还以为他死心了,没想到他却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百花阁,就待在她的厢房上守株待兔! 老天,他门中的小姐刹底对他做了什么好事,竟让他将她误认成她,并如此纠缠不放?不成,她还有要紧的事赶着办,可不能让他给耽搁了。 丽眸一闪,她不着痕迹掏出暗袖坐的迷香粉,决定以最快的速度将他摆平,不料她才有动作,耳边就传来一抹微不可察的细鸣。 她本能闪躲,肩押却更快传来一股麻疼。 “啊。”她忍不住低叫,眼角余光瞧见一枚铜钱落到屋檐底下,自己则被点住穴道,整个人动弹不得。 丽眸瞬间闪过一抹慌乱,她又惊又怒的瞪着他。 “你做什么?为什么要点住我的穴道?”她气呼呼的问着,心里却为了他深不可测的功夫底子而恐慌。 完了,他该不会想杀她吧? 灰明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凝视着她,目光既复杂又深沉,却又似乎蕴藏着一股苍凉。 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她不由得掩饰心底的恐慌,虚张声势的对他低咆。“你到底想怎样?” “你是谁?”终于,他开门发出声音,却不再唤她小姐,语气也不再如先前那股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我是谁干你什么事?”她狠瞪他。哼,他总算发现他认错人啦?虽然他的脑袋似乎恢复一些正常,不过她可不能大意。 “你是谁?”他不死心的重复问题,并一步接着一步的朝她靠近。 “我……我不就是个青楼女子吗?”她无声吞了口唾液,为了彼此愈来愈靠近的距离。 “你不是。”他斩钉截铁的低声道,盯着她的眼神好似早已看穿她的身份,甚至看穿她的目的。 行骗这么久,她还是头一遭如此心慌意乱,无计可施。 眼前的这个男人看似刚毅木讷,却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对,我的确不是青楼女子,那又如何?”她咬了咬下唇。嘴硬的瞪看他。 “你为何会在叶府?”他问。 “废话,当然是去寻宝,你不也是?” 他无言沉默,终于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一缕夜风袭来,将她来不及缩起的长发吹撩得飘扬,如禅股的细柔长发映满皎洁月光,然而她的肌肤却比月光更加皎洁晶莹。 月光下,那精致如画的眉儿、眼儿、嘴儿,甚至就连那犹如芙蓉出水般美丽的容颜。都是如此的似曾相识,只是她的眼神气韵不同,就连性子也是南辕北辙。 她不是小姐。 不是。 复杂的目光隐敛,取代而之的,是一片漠然寂寥。 “怎样?”她加重气势,凶巴巴的瞪着他,泪徒角余光却始终提防着他的一举一动。老天,难道明年的今日,就是她的忌日? “你叫什么名字?” “呃……”她一愣,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 等等。难道他只是在调查些什么,并不打算杀她? 明媚丽眸瞬间闪过一抹狡诈,总算注意到他身上没有任何兵器,也没有丝毫杀气,噘起红唇,她倔强的瞪了他半晌,才缓缓的开门出声:“廖芙蓉。” “我安真名。”他一眼就识破她的谎言。 “廖艾蓉就是我的真名啊。”她微微拉高嗓音。 “它不是。”他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 “你应该还有要事赶着去做。”他提醒着她。 她瞪大眼。“你威胁我?”难道她不说出真名,他就不帮她解开穴道? “我只要你的姓名。”他波澜不兴的看着她,开出条件。 她恼火了,眼底甚至冒出了火花,却偏偏无能为力。 他说得对,她赶看去偷标钱,而且元守还在等着她,被他这么一绊。她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若是再不快点,只怕会出差错。 不得己,她只好低咒一声,不甘愿的又吐出一个姓名。 “好啦,我叫柳香香。” “我说过,我要真名。”这次,他依然一眼就识破她的谎言。 “是真名啊!”她气得差点想尖口,小脸因为怒气而染满绯红,若不是碍于被点住穴道,一定会狠狠端他一脚。 以往她骗人时,从来没人能识破,除非那人曾被她骗过,可他俩素昧平生,为什么就是会知道她在说谎? “说廖艾蓉你不信,柳香香你又怀疑,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其实你根本不打算帮我解开穴道吧?”她恶人先告状,并以小人之心,认定他一定是个阴险的大坏蛋。 他沉默的盯着她,接着脚下一动,竟转身离去。 “等等,你要去哪里?”她慌了,忍不住出声大喊。“你给我站住。” 而他。还真的停下脚步。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她无暇细思他停下脚步的原因,只能连忙吐实。 “苏柔柔,我叫苏柔柔,这名字是个老乞丐帮我取的,跟了我二十二年,这下你满意了吧!”她说得极快,就怕他改变心意,真的将她扔在屋顶。 夜风中,他不发一语,也没有转身,只是反手扔出一枚铜钱,精准解开她的穴道,接着便消失在屋顶上。 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她立刻松了口气,却也气得牙痒,连忙朝着他离去的方向连骂了三声可恶,随即唔住红唇,紧张兮兮的朝四周张望。 糟糕,应该没被他听到吧? 直到四周再也没有那高大的身影,她才敢大口喘气。 可恶,那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先是将她误认,接着又阴魂不散的缠着她,硬是逼问她的真实姓名,难道她和他口中的小姐,真有那么相像? 眼看月亮的位置又偏了一些,她虽然一肚子气,却无暇细思,只能连忙朝软禁元守的高阁奔去。 她的武功虽然不算顶尖,轻功却是了得,不一会儿便背着元守溜出高阁,避开所有的护院,将人送到后门。 接着不顾元守的担忧,她再次返回百花阁,用迷香粉迷昏把守的护院,光明正大的走入藏钱的库房。翻箱倒柜寻找黄金的影子。 库房里有不少古董银票,还有许多珍贵迷人的珠宝首饰,她却毫无兴趣,看也不看一眼,只拿走藏在抽屉里的一半标金。 正所谓盗亦有道。这阵子她和元守在白花阁里吃香喝辣,老鸨也待她不错,虽然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但总是养活了不少人,加上她卖笑待客,帮百花阁招揽了不少生意,拿走一半的标金也算是对得起良心了! 提着到手的黄金。她开心的奔出库房。迫不及待赶到后门与元守会合,本以为可以就此远走高飞,谁知道当她赶到后门时,三名护院却早己提着灯笼等着她。 原本该是坐在马上的元守,却被其中一名护院拎在手中。 那人不顾他的惊呼挣扎,恶劣的将他当成了腊肉,态意用力甩着。 “你们做什么,快放开他!”她变脸娇喝,随即掏出三枚银针,朝三人的虎口疾射而去。 “该死!”没料到她竟然懂武,三人一时不察中了暗招,疼得松开手中兵器,也松开了元守。 咚的一声,元守摔到地上,虽然摔得全身发疼,却还是机瞥的迅速起身,朝苏柔柔奔去。 “姊姊!” “你有没有受伤?”她连忙将他护到身后。 “没有。”元守摇头。“巡守的人发现我和马儿,所以就把我捉起来了。” 对了,这个时候确实会有人到后门巡视,都怪那男人耽搁了她的脚步,否则元守也不会被人捉到,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眼看形迹败露,苏柔柔索性抱着元守跃上马背,拉起缅绳,在三人奔来之前,驾的一声,先溜为快。 “原来她是个骗于,快追!” 三名护院嘶声大喊,连忙抄起地上的武器向前追去,谁知才迈出步伐,腿后、喉间却倏地传来一阵痛麻,接着便再也动弹不得,甚至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三人惊疑不定,却知道是有人暗中点住他们的穴道。 不好,那女人还有同伙。 三人冷汗直流,就怕下一瞬间要遭人灭口,可直到苏柔柔策马远去,急促的马蹄声再也听不见,始终无人现身取走他们的性命。 三人用眼珠子你看我我看你,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没察觉出乎点住他们穴道的人,其实就伫立在身后的高阁上。 在月光照不到的暗处,灰明正无言眺望苏柔柔离去的身影。 第四章 其实他早该明白的。 明白她并不是小姐,只是与小姐生得极为相似,又恰巧出现在他的眼前,然而他却还是追到了这里。甚至追问她的姓名-- 他到底还在希冀着什么? 小姐……早就死了。 那个他曾以灵魂深爱,却在岁月间消逝,只留下一片死寂的女人,早己在十年前的冬雪中含笑离去。宛如一朵红梅,永远绽放在那片冰冷的雪地里。 小姐走得毫无眷恋,甚至在临走之前,连看都不曾看过他一眼…… 黑眸一颤,仿佛又瞧见,那片死白冰冷的世界。 皑皑白雪,如云绵延,将天地间全铺缀成了雪白,而雪花片片,宛如飘花,冰冷而无声的落下。 冷风拂过,雪花翻飞,屋前红枫早己落尽,只剩枯枝,树前小溪沉寂无声,早已冰封,而矗立在雪花中的那栋小屋,门扉却是大敞,在风雪中无依摇晃。 远远的,他便听见那突兀的声响,于是背着千柴,拎着药包,几乎足不点地狂奔而来,谁知才跃过溪面,就发现那缀在树下的猩红。 那猩红太刺目,宛如秋日残留下的枫艳,更似凋零泣血的红梅,瞬间刺伤他的眼。 干柴药包应声落地,体内而液仿拂冻结。 他全身僵硬,喉头发干,一颖心在最初的那道撕痛后,便麻木得再无所觉,他逼自己迈开步伐,一步、一步走到树下,而对那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雪地上,是名女子,一名病瘦苍白、早已失去气息的女子,而自她腕间绽开的那滩艳红,以及身边沾血的刀,则是她的抉择。 晶莹白雪覆在她身上,成了她最美丽的丧衣。 毫无血色的唇,含着她最后一抹笑。 他无言凝望,脸上没有悲伤,没有喜悦,没有泪水,也没有恨,甚至就连眼底也是寂静无波,仿佛早料到如此结局。 “小姐。” 轻轻的,他跪到了雪地上,缓缓拂去那嫩颊上的白雪,动作始终是那般的小心翼翼、毕恭毕敬。 “难道,这才是你所希望的?” 轻轻的,他勾起唇角,回应她唇边的那抹笑,神情却是苍凉绝望。 “难道,你当真连一点眷恋也没有?” 轻轻的,雪花飘下,飘下,不断飘下。 冰冷而无声的飘下…… 盛夏,正值莲花开。 一腰腰的画舫、小船悠悠驶在京城外的华阳湖上,上头全是赏莲的游客,就连湖畔也围了不少人,趁着人潮,摊贩小肆索性在湖边摆上摊子,奋力叫卖,绵延无垠的华阳湖畔热闹滚滚,完全不输给城内的景象。 然而就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却有一名头戴笠帽的灰衣男子独自站在湖畔,静默的远眺湖面,整张脸几乎藏在汪低的阳檐下,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长相,直到一名老乞丐拿着破碗靠近,灰衣男子才缓缓侧过身,朝破碗里扔了几枚铜钱。 “多谢大老爷,菩萨会保佑您的。”老乞丐双眼一亮,连忙感激的弯下腰,暗中却是迅雷不及掩耳地接过另一只大掌中的画像和银票。 “我要知道近几个月来,这两个人的行踪,不准走漏风声。”灰衣男子低声吩咐,将帽檐压得更低。 “大老爷心地善良,一定能长命百岁的。”老乞丐将东西迅速藏好,依旧朝着灰衣男子频频鞠躬,始终没有抬起头。 直到灰衣男子举步离去,老乞丐才又拿着破碗,到一旁继续行乞。 阳光下,就见灰衣男子愈走愈远,直朝城门方向走去,谁知下一瞬间他却陡地停下脚步,紧锁住前方一抹美丽的身影。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苏柔柔就跪坐在一棵大树下,哭得梨花带雨,不时发出一声又一声惹人心怜的嚷泣声,而她的身前还躺着一名男孩。 那当初在百花阁,与她一同行骗的男孩。 “呜呜呜……弟弟你别丢下我,你走了,要我一个人怎么办?” “姑娘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一名妇人好心靠近。 “我弟弟……”苏柔柔哽咽的抬起头,美丽的小脸上挂着两行清泪,看起来是那般的楚楚可怜。“我弟弟死了……呜……” “不会吧!”妇人惊讶低呼。 “我和弟弟无依无靠。自小相依为命,弟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呜呜……”拐着小嘴,苏柔柔哭得更伤心了,一颖颖泪水缓缓滑过精致的脸庞,轻盈坠落,宛若断线的珍珠,瞬间引来不少男子驻足围观。 “真是可怜哪。”一名男人盯着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一脸惊艳。 “是啊,实在太可怜了。”另一个男人也盯得目不转睛,喉结上上下下的滚动。“姑娘你别伤心,不如让我来帮助你吧。特葬了你弟弟后,你就来我家吧。” “大爷?”苏柔柔泪眼汀汀的抬眸。 “不不不,还是到我家吧,我这儿有三十两银子,你拿去好好安葬你弟弟吧。”另一名男人迅速挤开说话的男人,又不容辞自怀里掏出一只钱袋。 “三十两银子哪够?我出一锭金元宝。姑娘你别伤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另一个男人也挤了上来,迫不及待亮出手中的金元宝。 看着那锭闪闪发光的金元宝,苏柔柔一双含泪的水对也跟着闪亮,除了隐身在人群中的灰衣男子,没有人发觉她眼底一闪而逝的狡诈,以及她身前的小男孩只是阖眼装死。 洛阳城一别,他以为彼此不会再见面,没想到…… 看着那张含泪凄美、我见犹怜的芙蓉小脸,隐藏在屋檐下的静默黑眸几不可察的划过一丝波动。 奉旨出宫,调查邱太医和张太医近儿个月行踪的灰明,无言沉默了会儿,最终还是迈开脚步打算离去,谁知她接下来的话,让他又停下脚步。 “谢谢大爷,萝儿谢谢您,萝儿一定会为您做牛做马,报答这份恩情。”在洛阳城叫做牡丹,到了京城又化名成萝儿的苏柔柔,含泪揪着裙摆,伸手就要接过那锭金元宝,让人带回去。 “等等,姑娘姑娘,我愿意出两锭金元宝。”更高的行情自人群中喊出。 “咦?”苏柔柔一脸无辜,缓缓将小手收了回来。 “我出三锭。”另一个入也连忙大喊。 “哼,我出四锭!” 为了抢得苏柔柔这个大美人,更多男人疯狂投入这场竟标。 不多久,街上一半的男人几乎全挤到了树下,有钱的厮杀喊价,没钱的则是挤破了头,也想要多看她一眼,所有人都逃不过她勾魂的美丽。 不过落儿滴泪,就让一大票男人愿意肝脑涂地、倾家荡产的苏柔柔,难过的轻声抽噎,没有阻止男人们竟标,反倒任由更多的金元宝送到眼前。 她仓皇不安的摇摇头,好似不知所措。事实上却是狡绘的争取空间,好让眼前一头头的肥羊将行情喊到天价,她一边用袖视擦拭泪水,一边谨慎的观察人群,不料却在人群中发现一道灰影。 即使那人一身粗布灰衣,与常人没什么不同,头上还戴着一顶笠帽,遮住半张的脸,她仍是敏锐感受到他与众不同的气息。 那比谁都高大抢眼的身影、那静默却沧桑的独特气息,还有那光是站看,就莫名让她头皮发麻的存在感…… 老天,是他。那叫灰明的男人 苏柔柔脸色微变。还没来得及揣测他藏在人群中的目的,耳边就传来愤怒的嘶吼声。“这女人是骗子,你们千万别让她给骗了。” “什么?” 所有人纷纷讶异低叫,现场一片哗然,紧接着却是惨烈的唉叫声。 五名壮汉用力推开挡路的民众,自人群里走了出来。 五人人高马大,个个生得凶神恶煞,尤其为首的男人,脸上还划着一道狰狞刀疤,一路拿着一对金瓜锤左右挥舞,不知打伤多少人,一下子就将色欲薰心的肥羊们吓得抱头鼠窜。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这女骗子总算是让我给逮到了!”为首的男人啊嘴狞笑,嗓音之大犹如雷响,盯着她的眼神则是如蛇狠毒。 刹那,苏柔柔脸色又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的背。 这儿是京城外,为什么当初在温州为非作歹的那帮恶匪会在这儿出现?而一什么时机不好挑,偏挑在这个节骨眼出现-- 那群肥羊已经将行情喊到十锭金元宝了那! 即使心中错愕万分,她却是不动声色的将元守护到怀里,故作胆怯的全身发抖。 “爷,您认错人了,我、我……我不认识你啊。” “哼,你不认得我,老子可认得你,就算你化成了灰我都不会认错,你骗光我所有银两,还把我整得死去活来,此仇不报非君子。” 哼,君子? 这群人占地为土,掠夺附近村民的财产,甚至意图凌辱村子里的少女,她不过是用计将村民被夺走的钱财骗回,顺道用巴豆通通他们发黑的心肠,没让他们一命呜呼就己经够手下留情了,他们竟然还有脸说要找她报仇? 简直欠扁! 即使心中火冒三丈,苏柔柔却依然仓呈的抖着身子,不着痕迹的抱着元守往后退去。 “爷,我真的不认识你……”一顿,她楚楚可怜的看向跑远的肥羊们,再次哭得梨花带雨:“我真的不认识他……” “省省吧!”男人大喝一声,不给她演戏的机会,猛力举起手中的金瓜锤,就朝她挥去。 “小心!”元守睁眼大叫,再也无法演戏。 苏柔柔也心知情况不妙,敬捷抱起他空翻后退,灵巧闪过袭击。 “这下子,你的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男人阴狠狞笑,话还没说完又再次发动攻击,而他身边的四名兄弟也同时蜂拥而上。 虽然金瓜锤的威力无穷,却只是靠着蛮力毫无章法的乱挥,其他四人也是空有其表,压根儿不具任何威胁,但双拳终究难敌四手,加上一群人有意围成圆圈,让她想逃也逃不了。 不好,若是平常她还能勉强应付这五人,偏偏此刻她还得分神护着元守,压根儿无法专心应战-- 说时迟那时快,大锤重重挥来,她忽然瞥见灰明静默的身影。 被这群人一吓,原本想带她回家的那群肥羊几乎全跑光了,可不知什么原因,他却依然留在原地,没有离去。 一道灵光闪过,她抱着元守闪过大锤,可怜兮兮的朝他放声大喊-- “夫君!” “什么?”不只出手的五人,就连好奇躲在角落的众人,也都错愕的瞪大眼。 原来这如花似玉的女骗子,已经名花有主了?! 所有人又妒又羡的看向灰明,后者却是透过帽檐,面无表情的看向苏柔柔。 就是现在!趁五人分神之际,她奋力一跃,抱着元守突破五人的包围,迅速躲到他的身后。 “夫君救命哪!”她紧紧揪住他的衣角,有意无意将他当成了挡箭牌。 “你不该如此撒谎。”他目光复杂,却依然没有离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你肯帮我,我什么都依你。”话是这么说,她却在心中多补了句:才怪! 他神情不变,却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谁知却见到她和元守仰着头,眨巴眨巴的望着他,脸上表情是那般的无辜可怜,惹人心怜-- “原来是对鸳鸯骗子,看招!” 第五章 伴着一声怒吼,威力无穷的金瓜锤再度袭来,谁知锤头还没来得及招呼到那灰色衣角,一遒劲风便自男人眼前掠过,瞬间让锤头和握柄分家。 咚咚两声,两颖沈里锤头应声落地,所有人的目光也跟着落地。 紧接着呼噜呼噜。圆圆的锤头在青石板上一路滚着,所有人的目光也跟着锤头一路滚着。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所有路人全都瞪大了眼,实在不敢相信那威力无穷的金瓜锤竟然断了,而且还断得艾名其妙、吊诡离奇,除了苏柔柔,压根儿没有人瞧见,是灰明徒手劈断那对金瓜锤,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寻常人托根儿瞧不见。 “壮士请手下留情。”趁着场而暂时冷却,灰明低声开门缓颊,顺道将飞的帽檐托低。 “你?!”可错为首的男子却回不了神。只见他一下子抬头瞪着那藏在帽檐下的半张脸庞,一下子又低头瞪着手中断头的金瓜锤,虽然没有证据,却直觉怀疑他就是凶手。 “老大?”四名小弟也被吓得一愣一愣,不知所措的看着男子。 捣着红唇,苏柔柔忍住窃笑的冲动,连忙松开那朴索的灰色衣角,拉着元守迅速跑远。 “有事好说。”灰明察觉到她畏罪潜逃,却没有阻拦,只是透过帕檐,彼斓不兴的看着五个人。 他奉旨出宫办事,本不该招惹任何麻烦,偏偏在那双水时的凝视下。还是不山自主的出了手,不过,此事原就与他无关,也许只妥好好解释,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就在他打算澄清事实,解释一切之际,为首的男子却忽然大叫一声,领着四名手下快步冲向他,宛如盛怒的公牛,浑身溢满杀气,他脸色不变,甚至没有出手助御,只是轻移脚步,从容闪过五人的围攻。 五人更愤怒了,再次朝他奔去,同时抽出腰间的匕首,打算致他于死。 黑时微闪,一股强劲的气流瞬间自高大身躯迸射而出,无声扬起脚边尘土,那是以内力聚集而成的防护,唯有内力强大之人,才能以气护体。 五人却不察这层厉害,仍旧一股脑儿的往前冲,果然还没沾到他的衣角,就被那股强劲的气流给震飞,摔在好几步远的草地上。 “好厉害!”元守瞪大眼,激动得差点鼓掌。 “当然厉害,不厉害,就没利用价值了。”苏柔柔精明一笑。 元守错愕的扭过头。 “原来你是故意找他当替死鬼?” “哎呀,能者多劳嘛,难不成你希望我受伤?”她无率眨眼,事实上却是在记恨着百花阁的事,当初若不是因为他,她的汁划不会出差错,元守也不会差点受伤,这会儿叫他出点力,一点也不为过。 这女人就是这点让人害怕。“你怎么晓得他武功高强?”他狐疑的问。 “这事说来话长:”她挥挥手,懒得解释,自腰间掏出一枚铜钱。 趁着五人被震得东倒西歪,趴在地上哭爹喊娘,她出其不意的弹出铜钱,射向刀体抹高大灰影。 大掌一张,灰明从容接住暗器,转身看向她。 没料到这个时候,他还能如此机警迅敏,一下子就发现她的藏身处,虽然担心他会飞奔过来找她算帐,她却还是大胆的胡他扬唇灿笑。 “多谢夫君相助,妾身就此别过,后会无期!”说完,她立刻脚底抹油,拉着元守飞奔离去,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望着空无一人的远方,灰明却觉得,她美丽的笑容似乎还在眼前绽放,宛如盛开的花儿,在他心中留下绚丽的色彩,让他久久无法回神。 半晌之后,他才终一张开大掌,低头看着掌心里的铜钱,不由得目光一闪。 他用一枚铜钱点住她的穴道,她也用一枚铜钱回敬他,甚至在利用完他后,头也不回的一走了之。 “苏柔柔……”握住那枚铜钱,他低声呢喃,喊出她的芳名。 明明是如此的相似,却偏又如此的不同。 苏柔柔,多么大胆狡黠的女骗子。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那请脆响亮的声音,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饿了?”苏柔柔低头问身边的元守。 “还好。”元守走在大街上,而无表情的看向前方,俊秀的小脸土,始终缺乏孩童独有的天真可爱。 “饿了就饿了,还嘴硬什么。”她啧的一声,拉着他的小手,就往最近的客栈走去。 “等等,我们身上的钱不多了。”他抽回手,淡淡的提醒她。 “钱这种东西,再赚就有了。” “是再骗就有吧。”他一脸不苟同。 她扬起柳眉,笑得好甜蜜。“你说什么?” “我是说,”他面无表情盯看她脸上的笑,硬是逼自己改口。“大杂院里的老老小小都还等着用钱,这一路上还是能省则省吧。”他是名弃婴,自小在大杂院里生活。由她一手带大。为了喂饱大杂院里头的老老小小,也为了让他增长见识,一年前她便带看他一块儿出外行骗江湖。 “你才几岁?钱的事不用你烦,交给我就行了。”话还没说完,她又拉着他走向客栈。 “就是交给你,我才烦恼。”他任由她拉着,却忍不住小声嘀咕。“好不容易骗到两百两黄金,你却一路慷慨解囊,救穷济弱,如今只剩一两不到,照你这样下去,大杂院里的人都不用吃饭了。” “闭嘴。”她耳尖得很。 “不只如此,仇家还找上了门,不知道何时还会再遇上。”他皱起眉头,像个祀人忧天的老头子,频频摇头叹息。 这次,她索性连威胁都着了,直接赏他一记爆栗子,咚的一声,效果奇佳。 她拍拍掌心,一把将他拉进客栈,朝着小点了儿盘菜,走到一处空桌。 才坐下,她就发觉邻桌的男人一身华贵,一旁的姑娘也行头了得,不由得悲从中来。连连叹气。 “这京城有钱的还真不少,都怪那帮恶徒坏了我的汁划,害我功万一赘,否则那十锭金元宝早就到手了。” 他觑她一眼,识时务的没再吭声。 “不过也罢,京城这么大,机会多的是。”狡黯的眼珠子滴溜泪的一转,她己开始思考,该用什么手法再去行骗。 见她如此愈挫愈勇,一旁的元守却是听得胆颤心惊。 她的仇家难以汁数,前几日是那名灰衣男子愿意出手相助,可下回恐怕就不会那么幸运,为了她的将来着想,也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只好清清喉咙,硬着头皮打破沉默: “女大当嫁,与其到处行骗,不如想办法嫁人。”他转移她的注意。 “嫁人?”她愣愣的看向他。 “没错,毕竟你也……老大不小了。”他说得相当含蓄,没直接用老姑娘形容她。“趁着年轻时候,还是快找人嫁了。” “嫁人?”她重复,一双丽眸熠熠闪亮。 刹那,元守表悄一僵,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我收回这些话,你还是--”他连忙力挽狂澜。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她打了个响指,兴奋的打断他的话。“凭我的姿色还怕没人要吗?这京城里多的是高官富商,只要随便做个小妾,那聘金……”她扬高红唇,仿拂看见无数锭金元宝在眼前落了下来。 元守嘴角抽动,生平头一遭后悔自己说错话。 苏柔柔却早已兴高采烈的开始物色对象,并极为赞赏的抚摸他的头顶。 “跟了我一年多,你总算有长进,不错不错。” 不,他错了,而且还是大错特错! 他一脸僵硬,还想叫她打消念头,一名灰衣男子此时忽然自她身后起身,他好奇睁大眼,看着那灰衣男人转身,露出那藏在笠帽下的半张脸。 “怎么了?”见他表情不对,苏柔柔本能回头,谁知却对上帽檐下的那双黑眸。 “啊。”刹那,她低叫一声,像是被人踩着尾巴的猫儿,自板凳上跳了起来。 灰明沉默凝望着她,她则像是见到鬼似的拉着元守迅速后退,谁知却撞上一道墙。 老天,怎么又是他? 完了,上回她故意拖他下水,这会儿他一定是来找她算帐的,她一定得想办法逃跑。不过他武功高强,就连轻功也过分了得,她斗得过他吗? 眼看她吓得花容失色,灰明实在做不到对她视而不见,转身离开客栈。 他奉御令出宫办事,本不该和宫外之人有所牵扯,更不该与到处招摇糠骗的女骗子有所牵连,可偏偏她总会出现在他眼前,无论何时,总是护着那男孩。 在百花阁时也好,在京城外时也好,甚至此刻面对他,她也本能的以己身作为挡箭牌,将男孩护在身后,虽然他不能苟问她带着如此年幼的孩童到处行骗,却明白无论任何时候她都会保护那孩子。 她狡猾精明,心肠却不坏。 “一、一人做事一人当,上回的事是我不对……”在他“不怀好意”的目光下,作贼心虚的苏柔柔,只好硬着头皮率先认错。“不过,我不准你牵连无辜!”为了元守,她硬是挺起胸膛与他大眼瞪小眼。眼里大有他一出手。就要力拚到底的狠劲。 灰明仍旧沉默,倒是她身后的元守悄悄开门。 “你打不过他的。”他陈述事实。 她小脸一僵。 “安静:”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还是诚心道歉实在些。”他好心建议。 苏柔柔醚起眼,忽然发觉方才只赏他一记爆栗子,实在太便宜他了。 这浑小子竟然在这个时候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也不瞧瞧是谁在保护他! “你给我闭嘴!”她一字一字说看,一双丽眸瞬间冒出火苗,竟忘了防备。 灰明嘴角微扬不禁露出笑意,可下一瞬间,他却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蓦地敛下嘴角,面色一沉,迅速转身离去。 苏柔柔一愣,呆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就这么走了? 难道上回的事,他不打算计较? “真是奇怪的人。”元守迅速探出头。一脸不解地看着那高大背影。“他竟然可以如此容忍你!” 咚的一声,一记爆栗子再次赏在他头上。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苏柔柔眯眼转身,将指节扳得喀喀作响。“你就这么想惹火我?” 元守先是眨眼,接着迅速摇头。 “谅你也不敢。”她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我走到哪儿都会遇见他?每回遇见他就没好事,我该不是与那个瘟神特别有缘吧?”她一边皱眉说着,一边快速转身,谁知道她口中的“瘟神”却蓦地出现在客栈门口,并笔直无声的走向她。 刹那,她全身紧绷,一颖心险些跳出胸口。 “你、你……你回来做什么?”她连忙摆出防御姿态,脸上的表情就像是遇上老虎的猫。“一下离开,一下回来,你刹底想怎样。” 沿着帽檐,他无言凝望着她,眼中似乎闪过一抹踌躇,最后仍然开门出声。 “别再骗人。”他的嗓音低沉浑厚,不特别好听,却稳重内敛,藏锋有力,有股震人心弦的力一鼠。 “什么?” “这里是京城,一切讲求王法,总有一天你会吃亏的。”他意有所指的凝视着她。 所以他折回,不是要找她算帐? 她睁大眼,眼里的防备不减,却添了些许疑惑。“就算我吃亏,又关你什么事?”他们非亲非故,她又曾利用过他,他没道理关心她呀! 第六章 他没有回答,只是重复道:“别去骗人,尤其别招惹官商。” “官商?”怪了,他怎么晓得她打算招惹那些官商?难道……“啊,你卑鄙,竟然偷听我说话。”她指着他的鼻子,不悦地指控。 深邃的黑眸,从那纤纤素指,游移到那张表情多变的小脸上。 “我就坐在你身后。”要不听见也难: “你可以假装没听见啊!”她说得理直气壮。 粗犷的脸庞没有波动,他无言以对。 “你若是不打算和我计较上回的事,我很感激。”她全身绷紧,始终没卸下心头的防备。“但我的事与你无关,不用你管。” 不用你管…… 不错。她说得对,她的事确实与他无关,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将她的事置之不理。 她行骗江湖,遇上仇家却不知收敛,反倒愈挫愈历,计划更大的“买卖”,难道就不于怕遇上危险?倘若下回又出事,而他却不在,谁来救她? 浓眉爱紧,可下一瞬间他猛地一愣。 他与她不过只有数面之缘,他何必担心她的安危?他甚至担忧她下次遇上危险时,他会不在她的身边? 深邃黑眸掀起波澜,他目光复杂的凝视着她,瞧看她忐志的眨着长睫,瞧看她紧张的缩回指头,瞧着她娇悍的努力瞪大眼,与他瞪视。 “怎样!” 她单手插腰,表情更娇悍了。 他心头微动,却本能不去细思,这份毫无缘由的担优。 “总之,记住我的话,别招惹官商。”最终,他只能语里心长的重复劝说。 “你……”她张开红唇,本能又想反驳,却想到与他这样周旋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念头一转,佯装不甘愿的呱起红唇。“不招惹就不招惹,反正这京城里多的是赚钱机会。” 黑眸一瞬,他一眼就看出她只是在敷衍,却不再多言。 接着他深深看她一眼,脚下一转,终于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真是奇怪的男人。”直到确定他不会再折回,苏柔柔才敢道出心中的想法。 一旁的元守同意地点头,也觉得灰明奇怪极了。 能容忍如此泼辣嚣张的女人,还这么认真的对牛弹琴,那男人真的好奇怪啊。 别招惹官商…… 哼,怎么可能! 以金线绣边的精致喜帕,轻轻的自风冠上落下,将她精致的容颜给藏到了一片喜红之中。 “今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一日郭大人回府之后,与你拜了天地,你就是郭府的人了。” 媒婆的叮嘱声在身畔响起,苏柔柔坐姿端雅,含羞带怯的低下头。 “是,多谢黄姨。” 媒婆笑得喜孜孜,轻轻拍着那交叠在嫁裳上的雪白小手。 “这婚礼虽然是简单仓促了些,不过毕竟是纳妾,郭大人又是工部侍郎,在朝为官。总不好太过铺张引人话栖,总之郭大人不嫌弃你出身贫困,还愿意收容你弟弟,就是你最大的福气,一旦进了门,往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你和弟弟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 “这一切都是黄姨的功劳,茗儿不会忘了这份恩情的。”苏柔柔柔声说着,每一句话都是中听,听得媒婆心花怒放,深深认为没有白牵了这条红线。 “呵呵呵,你有这份心就够了。”黄媒婆笑得更开心了,连忙要丫鬟们将大门打开,到大厅问问郭大人何时回府,谁知才推开门扇,远处就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奴仆们惊慌的尖叫哭喊声。 “怎么回事?”媒婆睁大眼,连忙奔到廊道上四处张望,谁知一名灰衣男子却领着四名禁军飞快自长廊上走来,一见到她们,就派人将她们捉住。 “啊,你们是谁?捉着我们做什么?快放开我!”媒婆和丫鬟们全吓坏了,连连惊叫。 “郭侍郎意图谋反,暗中毒害圣上,证据确凿,我等本御令到府缉拿人犯,府里每一个人都有嫌疑,通通不许纵放!”一名禁军喊道。 “什么?”所有人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意图谋反,暗中毒害圣上…… 老天,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被眼前这消息一吓,不只丫鬟们,就连媒婆也听得腿软,险些瘫跪在地,而房里,苏柔柔自然也没漏掉那骇人的宣言,不禁全身一僵。 她千辛万苦费尽心思,好不容易钓上一头肥羊,没想到竟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重罪,连带害她也跟着遭殃,这种事实在太荒谬了! 她握紧拳头,连忙自床上站了起来。决定从窗扇偷溜,谁知道门外的男人却眼尖的发现她。 “大人,房里还有一个人。”一名禁军飞快冲入房内,拔刀挡住她的去路。 她暗抽一口气,瞬间止住脚步。 灰衣男子无声跨进房里,看着那头盖喜帕、一身喜红的新娘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是新娘子,看来是那郭侍郎未过门的小妾。”禁军们语带同情的说道。 那工部侍郎野心勃勃、贪婪好色,拥有七名妻妾却不知膺足,竟还打算再纳一名小妾,可惜没来得及回府拜堂,就与同党一块儿被押入大牢。 直到案子厘清,确定清白无辜之前,凡是与郭府有关的人全都视为疑犯,而眼前的新娘子自然也不能例外。 “捉起来,一块儿押到大厅:”灰衣男子无情下令。 开玩笑,要是她被捉了,谁去救元守?他可是也在这座郭府里啊! 本打算利用喜帕遮掩相貌,好让人无法相认,再乘机逃脱的苏柔柔,再也顾不得其他,索性一把掀开喜帕,次定大干一场,谁知映入眼帘的高大身影,却让她瞬间膛大了眼。 眼前那讨人厌的粗犷脸庞,那讨人厌的刚正嘴脸,那讨人厌的沉默目光,他--他--他-- “是你?”她大叫。 灰明也愣住了,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她。 她竟然就是郭府即将过门的新娘子? 眼看她一身霞坡嫁衣、翠绕珠围,一张小脸被妆点得艳丽绝俗,尤其那染着胭脂的嫣红小嘴是如此的潋滟诱人,仿拂就等着洞房花烛夜让新郎馆一亲芳泽-- “你不该在这儿。”深邃黑眸鉴地沉下。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为什么不管我到哪儿,都会遇见你?”她忍无可忍的低问。 他沉默无言,却也想知道答案。 美丽动人的她、狡猎麻烦的她、与小姐拥有相同容貌的她。于公于私,他都不该再接近她,却一次又一次的与她相遇。 “每回遇见你就没好事,没想到你又来破坏婚礼……”想起每一回的相遇,想起每一回的灾难,她就忍不住发火,一不小心竟将逃跑的事给忘得一千一净。“你这个大瘟神,阴魂不散的大瘟神,我被你害睿了你知不知道?”她怒急攻心,忍不住伸出乎指对着他大骂,那雪白的指尖,差点就要戳主他的鼻子。 一旁的禁军错愕瞪眼,下巴险些就要落到地上,从来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人胆敢对灰明大人如此放肆。 灰明大人虽无官职,却是皇上最器重的心腹,身份地位远比禁卫统领还高,一身功夫深不可测,眨眼间就能取走十数条人命,知道他厉害的。全都下黄泉了。听闻他厉害的,绝对没人敢招惹他,这女人却差点将指头戳进他的鼻孔? 禁军手中大刀一闪,本想阻止苏柔柔,不料却被灰明阻止。 “我应该说过,要你别再骗人。”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她,语气却多了分严厉。 “骗人?”被禁军押到厢房里的媒婆丫鬟虽是哭哭啼啼,却没漏掉这句话。 “我才没有骗人。”苏柔柔连忙反驳,就怕泄了底细。“你、你别乱说话。”她警告的瞪看他。 “如果你没骗人,为何会在这儿?”他逼问。 “当然是……是来嫁人的啊。”在他的注视下,她的气势竟莫名弱了下来。 “你不是。”他说得斩钉截铁。 她又瞪他。“你又知道我不是了?”她最讨仄的,就是他那自以为是、仿拂什么都晓得的眼神。 “你的目标是聘金,以及那身的珠宝首饰。”他一针见血。 “你。”她脸色微僵,眼底总算露出心虚,却也差点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再让他说下去,她在京城还混得下去吗?“你满嘴胡说八道,郭大人待我恩重如山,不但处处照顾着我,还愿意照顾元守,我自然是倾心于他才愿意下嫁。”她就是不肯承认自己是居心不良。 倾心? 想起那郭侍郎老态龙憧的模样,四名禁军实在难以理解,眼前的绝色美人怎么会愿意委身于他,光是想像两人站在一块儿,就仿佛看见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不过最让他们好奇的,还是灰明的态度。 灰明大人虽是宫中之人,却甚少露脸,行事相当神秘,偶尔有所接触,也总是冷漠沉着,让人猜不透他的心绪,他们从来就没见过他开口说过这么多的话,尤其他说话的方式几乎算是咄咄逼人。 眼看两人一来一往,如此热络熟识,四人纵然好奇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无人敢出声询问。 “倾心?”灰明表情不变,可那隐含嘲讽的语气,却足以激怒易怒的猫儿。 他曾经劝告过她,她偏将他的话当作耳边风,郭侍郎铸下如此滔天大罪,这个案子办下去,不知要死多少人。她到底晓不晓得,她惹上了什么麻烦! “够了!”果然,猫儿翻脸了。“我对郭大人的心意压根儿不关你的事,我的事不用你管!” 黑时暗下,他沉默无声的盯着她,她也好强的仰头瞪看他。 刹那,一簇簇无形却激烈的火花在两人间进射,终于拧皱灰明平静冷漠的神情,最后,他终于如她所愿的转过身,不再担忧她即将面临的灾难。 “押到大厅。”他开口下令。 “呃……是。”四名禁军先是一愣,接着才有所动作。 “你们别靠过来……啊,你们放开我,放开我。”直到被人拿下,苏柔柔才猛然意识到大难临头。 原本她还打算硬拚,可面对灰明她乐根儿毫无胜算,想起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不但拾不到便宜,还惹了一身腥,她就懊恼得不得了。 “别碰我,你们无权这么对我,我是无辜的。”她反抗挣扎,眼睁睁看着媒婆与所有的丫鬟,率先被押出大门。 “郭侍郎意图谋反,企图毒杀当今圣上,株连九族,你没有脱身的余地。”灰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目光不再如往昔沉默,反倒显得疏离无情。 “我尚未下嫁,不算入九族之内,我压根儿不晓得--” “在案子调查清楚之前,这座府里的人通通不能纵放。”他宁”断她的话,接着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她呼吸一窒,蓦地想起被安排在后院的元守。 他才九岁,遇到这种事一定吓坏了。 敌不过两名禁军的力最,她终究还是被押出厢房,却不死心的对走在前头的灰明大喊:“那全少放元守走,他是无辜的。” 他没有搭理,脚步始终没有任何停顿。 “他才九岁,压根儿不懂大人的事,难道你们连孩童也不放过?”她气得跺脚。 他依旧不予理会。 “你……你这杀千刀的,你给我站住。” 气愤的娇喝不断自身后传来,灰明却始终充耳不闻,直到郭府内所有的人被押到大厅前方,他都没有回过头再多看她一眼。 第七章 夜深了,二更的梆子声早已过了许久,苏柔柔却始终站在窗前,警戒看外头的动静。而元守则是坐在床榻上,捧着早己冷凉的肉包子,一口接着一口啃着。 不只他们两人未睡,事实上,自从意图谋反的大罪被揭发后,整座郭府就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直到如今还是灯火通明,压根儿没人睡得着。 “现在该怎么办?”自到填饱肚子后。他才小声的问。 苏柔柔转过身。 “意图谋反,企图毒杀当今皇上虽是大罪,不过认真算起来,这罪还算不到我们头上,只是率竟是天大的事,一定会严密调查,我们的假身份撑不了多久,一定得想办法逃出去才行。”她走回床边坐下。 “外头都是禁军,怎么逃?”在案子调查清楚之前,整座郭府里的人都不许踏出大门一步,为了防止有人潜逃,这儿四周全被禁军给包围了。“那些禁军个个人高马大,少说也有三、四十人,你压根儿就打不过。”他相当的实事求是。 “总会有办法的。” “可你已经想了半天了,还不是一筹莫……唔!” 啰嗦的小嘴,碎不及防的被人塞入另一颖肉包子。 “多嘴,乖乖吃你的肉包子:”她不悦的瞪着他,接着起身将藏在床头的包袱给拿出来。 打开包袱,里头全是值钱的珠宝首饰,以及当初作为聘金的五十两黄金。 因为害怕会被牵连,这郭府坐的人们是自顾不暇,他们这对来不及入门的姊弟反倒无人闻问,也没人记得讨回这笔钱财。 有了这笔钱财,大杂院的老老小小少说可以不愁吃穿个两、三年。 数着那些光灿夺目的财宝,她弯起红唇,心情总算好上一些。 将包袱重新绑好。她谨慎的将包袱再次藏到床头,本打算再回到窗边继续探看外头的动静,谁知窗外却无声窜入一抹黑影。 随眸骤缩,她快手甩出三枚银针,却遭黑影从容闪过。 “大胆--” 粗糙的大掌自前方伸来,倏地捂住她的红唇。 “别出声。”那人低声警告。 她一愣,瞬间认出那熟悉的嗓音,接着她抬起头,迎上那双静如深海,令人印象深刻的黑眸。 “坏人,快放开柔柔!”元守却吓坏了,连忙将咬在嘴里的肉包子,扔向那来意不明、脸上还绑着黑色布巾的男人,并冲下床相,奋力捶着那高大身影,然而那人不过猿臂一伸,便瞬间捂住他的嘴。 “你也是。”来人低头看他,眼神冷亮慑人。“闭嘴。” 元守全身一震,本能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气息,于是连忙乖乖闭嘴,再也不敢发出声音。 直到两人都不再出声,来人才收回手掌,以气劲将身后窗扇迅速闹上,接着拉下脸上的黑色布巾。 自到那粗犷刚正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元守才赫然发现,来人竟然就是曾有过两而之缘的灰明,不由得又惊讶、又好奇的睁大眼。 “你来做什么?”办柔柔充满助备的质问,拌不及防的自他身边夺回元守,将人护到身后。 他盯着她,发现她己经换下嫁衣,脸上也恢复素净,在烛火的照映下,她的神情一如平常,没有因为这场灾难而自艾自怜。 她是个骗子,是个祸水,狡猾得令人头疼,却也美丽得令人失魂,无论走到哪儿,总能惹出一身麻烦,但无论碰上什么麻烦,她总是勇敢面对,想尽办法解次难题。 自从与她相遇后。他就莫名的无法将她置之不理,为了她。他已经做出太多多余的事,甚至瞒着所有人,偷偷潜入郭府。 他请楚明白她不是小姐,却管不住自己。 “跟我走。”他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什么?”她错愕一愣,全身仍然充满防备。 “我带你离开郭府。” “你……”她醚起丽时!不禁怀疑他脑袋又不正常了。 她可没忘记白昼时,他那无情的模样,就是他亲日下令将她抑到大厅,也是他亲门下令禁军将招座郭府包围,无论她怎么恳求,都不肯放走元守,如今他却像个贼似的,偷偷摸摸潜进郭府,还闯进她的厢房,一开口就要带她走? 哈,他以为她是三岁娃儿,会轻易相信他的话? “我不要。” 三个字,她拒绝得简单又俐落,才没笨到相信他。 虽然不晓得他是什么身份,但能率领宫中禁军办事,他必定是朝廷里的大官,明知道她是个骗子,他怎么可能会好心的帮助她?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 “这是你唯一脱身的机会。”黑眸一瞬,他盯着她那充满不信任的眼神。 “开什么玩笑?搞清楚,我和元守会困在这里全是你害的。如今你却说要带我们脱身?天晓得你在玩什么花样?”牵着元守,她一步一步的后退,决定跟他这种反覆不定的男人保持撇离,以策安全。 元守不知道该如何插嘴,只能仰着头,来回看着两人。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他没有追上,依旧伫立在原地。 “如果我信了你。也有可能会变成唯一“找死”的机会。”她伶牙俐嘴的低声反驳。“虽然我不晓得你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是我不信任你。”最后一句话,她说得铿锵有力,毫无遮掩对他的怀疑。 他听得相当清楚。也相当明白,但是-- 高大的身影骤的一闪,眨眼间竟就来到她身前,牢牢圈住她的手,她倒拍一口气,想挣扎,他却圈握得更紧。 “柔柔!”慑于苏柔柔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旁的元守虽然着急,却也无计可施,只能牢牢捉住苏柔柔的另一只手,坚持有难同当、不离不弃。 “你信不信任我都与我无关,但今夜。你必须跟我走。”他沈声宣布,语气坚定得犹如磐石。 “你、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她慌了,不由得反手握紧元守,好担心会连累他。 “走。”话语声才落,他己拉着她往门边走去。 “不要,放开我,你快放开我……”她用力挣扎,甚至压低重心企图阻绊他的脚步,却怎样也敌不过他的力道,仍然连人带着元守被他拖着往前走,情急之下,她只好迅速低下头,用力咬上他的手背。 口中的肌肉蓦地紧绷,紧接着血腥味在嘴里迅速泛开,她心头一震,这才猛然发觉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她惊慌的抬起头,以为他会大发雷霆,谁晓得他却只是低着头,面无表情的凝望着她,眼神依旧是那般沉默、深静。 丽眸深处闪过一抹惊惧,她咬住下唇,惴惴不安的缩起脖子,却忍不住小声嘀咕:“是你逼我的……” “别再大声嚷嚷。”他没有动怒,也没有出手报复,只是继续拉着她,往门边走去。“否则休怪我下手无情。” 他的恐吓相当有效,想起他惊人的功大底子,不只苏柔柔不敢再出声,就连元守也不敢再造次。 即使百般的不愿意,两人也只能乖乖认命,可就在即将步出房门的前一刻,苏柔柔蓦然想起搁在床头的包袱。 “等等,等一下。”她连忙出声,又开始奋力挣扎。 高大身躯蓦地紧绷,他扭过头,沉默的盯着她。 “我、我得拿包袱……”她忙说道,目光却始终勇敢的对着他。“包袱我搁在床头,里头有衣裳和盘缠,你若是真的妥帮我们脱身,这一路上我和元守总得用上盘缠。” 他依旧盯着她,那眼神似乎在辨别她话中的真伪,没有轻易松手。 “我又打不赢你,你担心什么。”她夔眉。丽眸频频望向床头,显然是真的放不下那大笔钱财。 “我、我们很穷的。”想起大杂院的老老小小,元守也连忙鼓起历气帮腔。“那笔钱对我们而言相当重要。”重要到就算是死了,也要护住那笔钱。 眼看两人一言一语的要求,灰明只好深吸一口气,松开手中的小手,改捉住元守,元守不禁惊叫了一声。苏柔柔自然跟着紧张。 “快。”他指着床头,无情催促。 “你!”她气坏了,却无能为力。 论身手,她赢不过他;论身份地位,她只不过是个江湖小骗子,倘若他真想陷害她,大可随手捏造一条罪状,派人将她押走,汪根儿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的亲自来骗她,难道-- 难道他真的打算帮助助她? 虽然狐疑,虽然忐志。她却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迅速走到床边拿起包袱,接着一步一步的走向他。 终于,她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却是严肃的警告他。“如果你欺骗了我,即使变作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深邃的眸,在瞬间似乎闪过了些什么。但最终仍是恢复一片静默。 “放心,我并不打算再见到你。”他低声说着,接着胡她伸出大掌。 自一开始,他与她就不该相遇,自从遇见她后,他己做出太多不该做的事,所以他次定,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见而。 他不会,也不能。更不该再与她见面。最后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便是带她离开郭府,而事后,他自会亲自到皇上面前负荆请罪。 她仰望看他,深深望入他深邃沉默,却也隐约叔寥苍凉的黑眸,心头仿佛有什么骚动掠过,接着她不自觉的伸出手,将自己送入他的掌心之中。 “不许你骗我,否则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刹你的。”她再次警告。 他凝视看她,不发一语握紧她的手,带着她跨出眼前的大门。 事实证明,灰明并没有撒谎,他不仅带着他们无声无息的逃出了郭府,还亲自带着他们来到城外,完全脱离了灾难。 朦胧的月牙隐身在云层后方,暗云间不见任何星子,今夜的夜色太浓太沈,让她的心头爽名的也沉重起来。轻咬着下唇,她半是犹豫半是困惑的仰望着他,挣扎了会儿,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他低头凝视她,却是答非所问。“将来京城不会太平静,你们别再回来。”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她追问。 “没有任何原因。” “骗人。”开玩笑,那郭侍郎可是意图谋反,打算暗中毒害皇上,她和元守虽然无辜,但确实与郭侍郎有关,他身为朝廷官员却暗中违背皇令,带着她和元守逃出郭府,若不是有天大的理由,这一点也说不过去。 “就算有,你也不需要知道。”他无情说道,凝视她的目光也在瞬间转变得疏离冷漠,仿拂她是个天大的麻烦,亟欲与她撇清关系: 她瞪大眼,险些动怒,然而他那疏离冷漠的眼,却更快的刺伤她,让她的心头陡地那么一痛。 可恶,他那是什么态度?既然嫌她是个麻烦,为何还要帮助她? 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正打算向他道谢,他摆出这种态度,她若真的道谢岂不是拿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不说就算了,再会!”她赌气的别过脸,拉起元守的小手,转身就要走。 “以后,别再骗人了!”低沉的嗓音迅速自身后传来,语气虽是冷漠,语意却是关怀。 她不禁停下脚步,迅速旋身瞪他,被他忽冷忽热的态度搞得火大,实在搞不懂他到底是讨仄她,还是不讨仄她。 第八章 她承认自个儿脾气确实不大好,但还不至于说冒火就冒火,他却总能轻易的让她火冒三丈,不过看在他出手相助的分上,她决定不跟他计较,也不再对他撒谎。 “不可能。”她诚实说道,不再用任何谎言打发他。 他微微嚏眉。“你不可能每次都能如此的侥幸。” “不用你说我也晓得,但这世上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活得顺心如意,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的:”她直言不讳。 新帝即位,南朝虽然逐步富裕,却无法挽回在战火、饥荒中失去的生命,在各处地方有太多太多失估的孩子、丧子的老人,和无依无靠的女人,而大杂院里全是这些人。 他们有太多太多的悲伤,却坚强的活了下来,并不求回报的付出所有,帮忙更多需要帮幼的人,当年若不是老乞丐收养她,她早已饿死在街头,她是大杂院的一员,而大杂院的老老小小全是她的亲人,虽然骗人并非她所愿,但是…… 他没遗漏她眼里的无奈,心头一动,险些就要开口询问原闪,他及时咽下那股冲动,并恢复冷漠。 “既然如此,那如好自为之吧。”语毕,他毅然决然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高大的身影动作迅速,须臾间,便消隐在那深浓的夜色中。 他走了,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而,往后天高地阔,要再见面,恐怕是难了。 她张开红唇,忽然之间竟有股唤住他的冲动,可那股冲动才滚到舌尖,就被她及时含下。 见鬼了,他可是个瘟神,她没事喊住他做什么,就此一拍两散,天涯海角永不相见不是很好吗? 心里头虽是这么想,她却无法将目光,自他离去的方向抽离。 “谢谢你……”她忍不住低语,道出心中的感檄。 “人都己经走远,你才说。”一旁的元守不以为然的斜睨她。 她不理他,仍是专注的看着远方。 “己经看不到人了。”元守继续道,头一回见到她如此依依不舍。 “我知道。” “那你还在看什么?” 她无法回答,却不禁想起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 虽然他的武功高深艾测,虽然他的人难以捉摸,但自相遇以来他从来没有出手伤过她,他唯一对她做的,便是宽容与仁慈。 他几番对她出手相助,是因为心地善良,还是与他口中的“小姐”有关? 他和那个“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无法猜透其中缘由,却晓得今日一别,她将无法忘记他的恩情,也似乎无法……忘记他了。 常州县衙里的地牢中。涌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原本囚禁在牢中的一名刺客,在昨儿个夜里遭到杀害,一刀毙命,地牢里的其他囚犯却是毫无所觉,甚至就连看守地牢的狱卒也未曾察觉有人闯入。 当灰明与两名手下步出地牢,就见县太爷的脸色与地上的积雪一样惨白,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能迈开脚步走向三人。 “大人,此事确实是下官的疏忽,可下官发誓已派人严加看守。谁晓得……晓得……” “闇玄门多次派人刺杀朝廷命官,半年来已有八名官员惨遭不幸,皇上有令,将闇玄门斩草除根。”他截断所有的辩驳。“我奉命剿清闇玄门,此次疏忽不在我管辖之内,你不必对我解释。”语毕,他托低笠帽,总是习惯将容貌藏在帽檐之下,不轻易让外人瞧见。 “可是……” “牢里的刺客是追踪闇玄门巢穴的唯一线索,人既然死了,多说无益。”他继续道。 县太爷狠抽一口气,脸色煞白,本还想开口多说些什么,灰明却视而不见的举步离去,身后两名手下也迅速跟上,将人抛在身后。 三人脚步极快,不多久便踏出县衙,来到大街之上。 白白雪花自苍穹上不断飘下,将常州城内的街道全覆上一层白雪,来往行人全包得密不透风,为的就是抵御迎面而来的刺骨寒风,三人却无视寒冷,昂首阔步走在风雪之中。 “大人,闇玄门行事吊诡神秘,底下刺客个个忠心,绝不轻言背叛,尤其新任门主作风残虐,那名刺客托根儿不可能供出闇玄门的内部消息,就算没死也没用。”其中一名手下低声道。 “我知道。”灰明惬意的走在大街上,表面上看似寻找落脚的客栈,事实上却严密注意周遭动静,隐藏在披风内的佩刀,随时都会出鞘! 在京城里时,他从不轻易佩刀,唯有执行较危险的任务时才会将兵器带在身边。 “既然如此,您又为何留下那名刺客的性命,并故意将人囚禁在县衙地牢?”没用的人,直接杀了便是了。 “人若死得太早,线索就真的断了。”灰明淡淡说着,寓意却是深远。 两人一愣,低头细思,接着恍然大悟。 “莫非您是故意任由其他刺客潜入地牢,再暗中跟踪他?”另一人托低声音,迅速问道。 灰明没有确切回答,只道:“闇玄门势力庞大,各地都有扎根,门主绝不会待在同一个地方,却埋下天罗地网暗中操控一切,每个刺客都受到监控,若想彻底瓦解闇玄门。就必须先消灭现任门主。” “原来如此。”两人领悟点头,可下一瞬间却又困惑的皱起眉头。“大人,多年来闇玄门行事神秘,江湖上几乎没有关于闇玄门的消息,您如何晓得闇玄门门主从来不待在同一个地方?” 灰明沉默不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两人不由得纳闷的互看一眼,却聪明的没有继续追问。 关丁灰明,除了皇上,宫里没有第几个人晓得他的事,即使相处多年,他们也只知道他武功高深,一路协助皇上谋朝篡位,深受皇上器重,除此之外,关于他的过去、出身来历、还有在哪儿练就一身的好本领,通通无人知晓。 他从不说自己的事,也从不过问他人的事,总是沉默隐敛,让人找不出半点空隙靠近,也不敢靠迈。 直到抵达一间客栈,灰明才又开口:“这几个月来一路追查闇玄门的事,大家都累了,今日就先回客栈歇息吧。” “卑职不累,倒是大人您--” “闇玄门扎在常州的根,我约莫有个底,今日过后必须更加小心,你们先回客栈。”灰明低声断话: “呃……是。”眼看灰明不打算一块儿回客栈,两人也不敢多问,只能迅速服从命令,转身进入客栈。 迈开脚步,灰明无声继续往前行走,雪花不断自帽檐飘下,他却视而不见,整个心神都放在闇玄门上。 除了轩辕禘,没人晓得他也曾是闇玄门的刺客。 自从八年前,他奉命潜入皇宫刺杀太子,却遭同伴背叛后,他以为这一生再也不会和闇玄门有所牵扯,没想到命运却又将他推往闇玄门。 当年,前任门主生性多疑,担心他会背叛,便暗中下令将他灭门,若不是轩辕禘出手相助,他早已没命;如今前任门主已死,闇玄门新门主接位,闇玄门势力不减,反倒更加茁壮,甚至连续刺杀朝廷命官,摆明不将王法放在眼里。 闇玄门留不得,而他和闇玄门之间也必须彻底做个了结-- “元守,我回来了!” 蓦地,一道柔润嗓音自巷子里响起。 瞳眸骤缩,他瞬间停下脚步,不敢置信的扭过头,看向一旁的胡同小巷。 “太慢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接着是孩童焦急的嗓音! “笨蛋,凭我苏柔柔,怎么可能会出事。”柔润嗓音继续传出,不只敲动着他的耳膜,也敲动着他的心。 这嗓音……那名字…… 灰明全身绷紧,果然就看见苏柔柔牵着元守,徐徐的自暗巷里走了出来。 雪花间,她一身软绷斗篷,缀在领门的那圈紫貂软毛,将她的小脸衬托得更加晶荣美丽,精致小脸依旧是白里透红、吹弹可破,让人不禁为她失神。 “既然成功了,那就快走吧,要是被人追上,那就糟了。”元守不安的催促着。 “放心,那个人被我骗得团团转,还让我使计骗到了别的地方,短时间内找不到我们。”苏柔柔得意一笑,在走出巷门前,谨慎的将斗篷帽兜覆上头顶,将那总是引人注目的美丽小脸隐藏在帽兜之下。“走,买肉包子去。”她重新牵住他。 “买肉包子做什么?”元守瞪大眼。 “当然是送给庙里的那些乞丐们哪,他们已经好多天没吃饭了。”苏柔柔笑咪咪说道。 两人一路低声交谈,抓根儿没注意到那伫立在巷口的静默身影,自然更没注意到隐藏在帽檐下那双震颤波动的黑眸。 真的是她,半年不见,所幸她安然无恙。 只是,京城与常州冲离是如此遥远,他和她却再度相遇,她不改本性,依旧到处行骗,依旧是如此的狡许夺目。 眼看两人一步步朝巷口走来,他迅速隐身到店铺原匡柱的后方,听见自己的心跳加快劲道,竟无法坚持半年前的决心,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你又来了,每回骗到钱,就马上把钱往外撒。”元守忍不住埋怨。 “路见穷困解囊相助,本来就是天经地义,难道你忍心让那些人挨饿受冻?” 他屏着气息,仔细聆听她悦耳的嗓音及她所说的每一句话,仿佛函欲得知她这半年来的消息。 “要买也可以,不过不许多,赏银更不许多,东西送出去后,马上就走。”元守开出条件。 “行行行,全都听你的。” 沿着帽檐,他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打眼前走过,不禁猜测她因何来到常州?雪下得这么大,外头天寒地冻,她为何还不回家? “人家是劫富济贫,你是骗富济贫,净是做些危险事,一骗就是好几年,真是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帮人一点小忙,何乐而不为呢?” 雪花纷飞间,他无法自拔地凝望她离去的背影,几乎到了全神贯注的地步,没错漏她的一塑一笑和任何消息。 原来她行骗,并非为了自己: 原来她狡诈,是为了帮助穷苦。 原来她这一帮,竟然就帮了好儿年。 原来她并非江湖女骗子,而是古道热肠的江湖女侠。 帽檐下,他勾唇扬笑,不禁喊出那始终搁浅在心头的芳名-- “嗯?”离去的脚步骤然停下,苏柔柔迅速转身,看向来时的方向。 “怎么了?”一旁元守也跟着转身。 “方才好像……好像有人在叫我。”她搜寻四周,却只看见一个个陌生的行人。 “有吗?我没听见。” “可我听见了。”她说得相当笃定。“而且就是那个人。”她有些急迫的,不停在雪花间搜寻,搜寻那未曾淡忘的高大身影,搜寻那烙在她脑海中粗犷刚正的脸庞,以及那双静若深海的黑眸。 元守疑惑的问:“那个人?谁?” “当然就是一一”她倏地住口,将滚到舌尖的答案及时吞回。 灰明。 那个她曾经最讨仄、最忌惮、最戒备。却经过半年也无法淡忘的男人,要是这个时候说出他的姓名。岂不是让元守误会她对他…… 唔,她可不打算--不打算--不打算被误会昵。 不过话说回来,她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忽然听到他的嗓音,他是朝廷大官,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在常州,难道是她的错觉? 第九章 “就是?”见她吞吞吐吐,元守不禁更好奇了。 “不,没什么。”她随日打发他,却依旧不死心的左右张望,自到元守不停催促,她才惆怅的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柔柔…… 不,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喊她?她可也还没忘记离别的那一夜,他看着她的眼神是多么的疏离冷漠,他也说了,妥她别再回京城。 他一定是不想再看到她这个麻烦。 难道,真的是她听错了? 雪花纷飞,就在苏柔柔愁眉苦脸、终于死心的转身离去后,灰明才掀高帐檐,无声无息自廊柱后方现身,凝视她离去的身影,直到风雪将她的身影彻底掩没。 相见不如不见,睽违半年,别来无恙。 她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风雪加剧,吹得窗扇嘎轧嘎轧的作响,大街上已是一片漆黑,街上行人早已返家,旅人们也纷纷赶到客栈投宿,好躲避这场大风雪。 同样也投宿在客栈的灰明,此刻正阖眼躺在床上,却随时保持警戒,注意着周遭动静,邻近加房住着几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谈着什么样的话,全逃不过他的双耳。 底下客栈,店小一提着油灯领着两名旅人入宿,三人轻步踏上楼梯,一步步走向他厢房的方向,听那脚步声,是一名女子和一名孩童。 “客官,您一定冻着了吧,快快快,空房就在这附近,待会儿我马上生火替您烧壶热水,好让您祛祛寒。”店小一慇勤的声嗓在廊道上响起。 “小哥,真是多谢你了。”柔润的嗓音跟着响起。 刹那,灰明猛地睁开眼,扭头看向加房大门。 是她?她不是离开常州了吗? 始终警戒的心,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嗓音,首度露出一道破绽,一半的注意力因为那不曾忘却的嗓音。不受控制的飘出门外。 “哪儿的话,这外头冰天雪地,您一个姑娘家带看弟弟铁定熬不过,幸亏咱们这儿还有一间空房。” “是啊,这场风雪实在太大了,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停?”办柔柔牵看元守低声问,脸上的笑容,让人一点也看不出她心中的懊恼。 “要停是不大可能,不过刹了清晨,兴许会减缓些。”店小二低声回答,接着推开房门,点燃桌上的红烛。“到了,就是这间空房,您先歇息,我这就去替您烧壶热水,顺道替您准备几样热食。” “小哥,不用麻烦了,倒是明日一早我和弟弟得赶紧上路,恐怕得麻烦您早先准备一些粮食小菜,这是投宿吃食的钱,不知道够不够?”她掏出儿锭碎银,交到店小二的手中。 “够,当然够,多训客官,银两我就先收下了,明日一早,一定会帮您将粮食小菜准各得妥妥当当,客官请放心。”店小几脸红啊笑,一双眼睛几乎离不开苏柔柔美丽的脸蛋,又关心的多说儿句,才依依不舍转身离去。 直到慇勤的店小几掩门离去,元守才压低嗓音烦恼的开口。“这下怎么办?要是不趁早离开,明日一早那些人恐怕就会追上来了。” 照计划,他们原本该在今日离开常州,谁想到风雪却突然加大,厚厚的积雪阻断了道路,强劲的风势也让人寸步难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到处都雇不到马车,与其在半路发生意外,倒不如折返投宿,那人要是真的追了上来,到时再见机行事就行了。”苏柔柔脱下沾满雪花的斗篷,走到角落抖了抖。 “你说得倒轻松。” “事情都还没发生,你也别净往坏处想。” 她将斗篷挂好,接着便将元守赶上床榻,决定早点歇息,却没料到灰明此刻就躺在隔壁的加房里,早己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进耳坐。 相见不如不见,他如此刻意保持距离,不料她却再一次的来到他身边,只全还惹上了麻烦。她究竟又惹上了什么麻烦? 意识到自己多余的担忧,灰明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倏地自床榻上起身。 他坐在床沿,侧头看向那相连彼此用房的灰墙,几乎无法遏止的想像她此刻的模样,以及她的一举一动。 为什么要如此担心她? 为什么就是忘不了她? 为什么听见她的嗓音,他的心就如此骚动? 她不是小姐,不是,他明明请楚的知道,却管不住自己为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冷静,具至半年来无数次回想起她。 除了小姐,他从来不曾如此在意一个女人,除了小姐,他也从来不曾如此担忧一个女人。 可他在乎小姐,是因为小姐对他有恩,那她呢? 一多年前,长年争战让他失去所有的亲人,只能沦为乞儿一路乞讨,若不是小姐在大街上发现饿昏的他,恳求同行的老爷收留,他恐怕早已像其他的孤儿饿死在路旁。 老爷见他颇具天分,便传授他一身武艺,一路栽结他成为镖师,在那个乱世以一间镖局养活许多人,虽然得应付贪官的强取豪夺,日子倒也过得下去,谁知一日他自远方抑镖回来,却发现偌大的镖局早已人去楼空,不但老爷离奇死亡,就连小姐也不知去向。 他四处打听,才终于得知真相。 原来是一名高官相中小姐的花容月貌,打算强娶小姐为妾,老爷死活不肯,贪官便以莫须有的罪名将老爷押入大牢,并强掳小姐为妾,不多久老爷死在狱中,小姐也遭人凌辱。 当他救出小姐后,小姐早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原本就柔弱的身子,只剩一息尚存,为了延续小姐的性命,也为了报仇雪恨,他选择沦为刺客。 只要能替老爷小姐报仇,他甘愿出卖灵魂,让双手沾满血腥,然而小姐却再也无法恢复到往昔,她不吃不喝,不笑不语,恍若行尸走肉,唯一清醒的那日,便是亲手了结自己的性命。 她是含笑离去的。 而他才明白,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他以为能救活小姐,然而他所做的一切却只是让小姐更加痛苦,是他痴心的以为只要付出所有,小姐就能对这世上甚至对他,有那么一点眷恋。 小姐死了,他的心也死了,随着岁月流逝,他几乎忘却那段过往,甚至遗忘小姐的模样,直到在叶府遇到她。 苏柔柔,狡猾美丽的女骗子,除了脸蛋,没有一处与小姐相似,他却再也无法转移目光。 他从不在乎她与小姐生得相似,却被她那没有一处与小姐相似的个性,一次又一次吸引住心神,为她心绪大乱。 不知几次,他反覆告诉自己那只是错觉,并刻意拉远彼此的距离,不料经过半年,他们却又再度相遇,他那死寂的心也再次的为了她剧烈鼓动。 他再也无法逃避再见面时的喜悦,更无法否认,他是多么庆幸她安然无恙。 然而痛过一回,他绝不会再错一次。 他再也不会如履薄冰、一厢情愿的去深爱一个人,深爱的同时,还得同时饱尝绝望与讽刺。 他再也不要自作多情,再也不要品尝那完全失去的痛。 天还未亮,苏柔柔便和元守收拾好行囊,快步走出客栈。 虽然昨夜她嘴巴上说得轻松,但她也明白她招惹的那个人可不好惹,再笨的人也晓得昨日那场风雪必定阻碍了他们逃命,只要在外头搜寻不着他们,那人必定会率人返回常州,一间客栈接着一间客栈的找人,所以在那个人找上门来之前,他们得快点离去。 虽然外头的风雪还是吹得人难受,但比起昨夜已经缓和许多,苏柔柔牵着元守加快脚步,正打算到大街上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雇辆马车逃离常州,谁知前方却走来一群彪形大汉。 她心头一惊,连忙扭低帽兜拉着元守转身,打算自另一个方向离去,那群人却眼尖得很,马上发现她可疑的形迹。 “站住!”其中一人对着她喊道。 开玩笑,笨蛋才会乖乖听话呢。 她佯装没听见那声喝令,拉着元守,愈走愈快。 “哼,那个女的绝对有鬼,追上去看看。”后方,另一个人出声,接看一群人便朝她奔来。 元守紧张的握紧她的手,她的心坐也没轻松到哪里。可恶,这群人难道都不用歇息的?竟然找到了这儿! 在所有人追上之前,她抱起元守,施展轻功往前奔逃,然而脚下的积雪却严重拖累她的步伐,甚至还有几次险些让她跌跤。 纵然她轻功了得,也应付不来这种雪地,更别说身后的那群人。武功比她高出许多,很快的那些人便追上她,并伸手拉开她的帽兜,让她瞬间原形毕露。 “是她,就是这该死的娘儿们!”遭她欺骗的男子,瞬间就认出她。 “好啊,可终于让我们逮着你了。”所有人露出阴狠的笑容,迅速围成一圈,将她和元守团团包围。“你骗了我兄弟的钱,还将我们骗得团团转,这笔帐,看我们怎么跟你算!” 元守倒抽一日气,不知所措的看着苏柔柔。 而后者,心中虽然也是紧张,但她却冷静的放下元守,弯出一抹笑。 “各位大爷,说话可要凭良心哪,找何时何地骗了你兄弟的钱?” “都到这个关头,你这臭娘儿们还敢耍嘴皮子?难道就不怕死?”一名大汉拧着狠笑,将手中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 “我当然怕死,可你们误会我,我当然得把事情解释清楚啊。”即使衣裳内早已是冷汗,她却始终没在脸上泄漏丝毫心绪。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赖?分明就是为骗了我的钱。”被骗的男子气!呼呼的大叫,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你胡说,当初明明是你见我无依无靠,说是要帮助我,于是便给我一些银两让我在城里租间小房。”苏柔柔无辜回嘴。 “没错,不过那是因为--” “后来你见我衣裳单薄,于是又给我一些银两,让我添购新衣。”她打断他。 “没错,不过那是因为--” “接着你又见我身子骨柔弱,于是又给我一些银两,让我去买些鱼肉,补补身子。”她再次打断他。 “不错,不过那也是因为--” “从头到尾,都是你主动开口说妥帮我,如今你却说我是个骗子,还找了人来欺负我?”她第三次打断他,眼里的热泪几乎就要落下,我见犹怜的模样,看得其他人于心不忍,心肠瞬间软了一半。 “是这样吗?”为首的壮汉,不禁困惑的挠了挠腮帮子,手中的大刀瞬间低下了几寸。 “不错,那些银子确实是我主动给她的,但是--”那男子急着解释。 “那你还说她骗你!”其他人可不满了,原来他们不眠不休的追了一日一夜,竟然全是这小子满嘴胡说八道! “我才没胡说,她真的是--” “就因为一点小钱,你就冤杠这样无辜美丽的姑娘,你还是不是男人!”为首的壮汉不悦的斥喝,手中的大刀转而指他。 “是啊,你实在太可恶了。” “既然是你心甘情愿的,就不该责怪这位姑娘,这么楚楚动人的姑娘,怎么看就不像是个骗子。 “没错没错。” “你啊,实在太不应该了。” 一群人护花心切,当场就七嘴八舌的开始指责男子,压根儿没发觉自己是中了美人计,更没发现苏柔柔正牵着元守,趁看他们不注意时蹬手蹬脚的往后退去。 受不了大伙儿的指责。挨骂的男子终于仰天大叫,对看所有人吼了出来。 第十章 “住口,通通都给我住口,你们给我搞清楚,我给她银两,是因为她答应要嫁给我为妻,可她却带着所有银两偷偷跑走了!” “呃!”所有人当场一愣。 “她杀千刀的就是个骗子,你们只是被她骗了!”男人又喊,接着才注意到苏柔柔逃脱的身影。“可恶,她又逃跑了,快追啊!” “喔……嗯!”所有人这才猛然惊醒,立刻举步追上。 前方,办柔柔暗叫一声糟,不禁跑得更快了,然而即使她使出了全力,却仍然不敌那些人的功夫,依旧轻易的被人追上,而且只差儿几寸,后头那锋利的大刀就要砍上她-- 完了,这次真的要完蛋了! 就在她认真考虑该不该放下元守,以自己作为目标,好制造机会让元守逃跑的时候,另一把大刀无预警的出现在她背后,替她稳稳挡下那杀气腾腾的刀锋。 铿。 刺目的火花激烈进射,一股强劲内力穿越刀刃,瞬间震断那握刀的大掌,甚至将持刀的壮汉给震飞。 咻的一声,就见壮汉撞上身后的跟班,两人后背贴前胸的一块儿跌在好儿步远的雪地上,着地时,上头的壮汉还喷出一大口鲜血。 “老大!” 所有人全被这一幕给吓坏了。 而苏柔柔也被那兵器碰击的声响给弄得一惊,本能旋身察看,谁知道却撞见她以为这辈子再也遇不到的男人。 “你?”她睁大眼,以为是自己看错。 “啊,是京城那奇怪的男人!”元守也认出灰明了,不禁讶异的伸手指着他。 透过元守的话,苏柔柔确定自己没看错。 眼前的人真的是灰明,他、他……他也来常州了! 纵然危机还没解除,纵然她为了逃跑而累得气喘嘘嘘,双脚发软,她却强撑借不让自己跪坐在雪地上,更不允许自己眨眼。 她几乎是贪婪的、激动的、忘情的仰望着他,她望着他不变的高大身影,望着他不变的刚正脸庞,望着他不变的深邃黑眸,然后感觉到内心深处某道日积月累的空虚悄悄的被抚平了了。 “滚。”灰明持着大刀,对看其他没有倒下的人下令。 “你!”那些人连忙举起手中的兵器,脚下却是戒慎恐惧的快步后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害我大哥,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你伤了他,你死定了!” 灰明眯起黑眸,不愿多费唇舌,索性将大刀往路边的大石一挥,就见大石上的积雪轻轻的、轻轻的撤落,接着大石微的一动,更多的积雪朝地上落下。 就在众人以为,他只不过是个花拳绣腿,大石却陡地出现一道细缝,接着一半的大石便沿看那条细缝,附的一声一分为二,俐落的坠到雪地上。 刹那,所有人睁大眼,手中兵器险些滚出掌心。 那块大石巨大沉重,坚硬无比,当初就是无法搬移,才让大石留在路边,如此巨大坚硬的大石,他竟然轻而易举的就将它一刀削断? 他、他、他……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见识到他的厉害。所有人再也不敢撒野,连忙转身架起雪地上的两人,飞也似的逃离现场。 直到所有人离去,灰明收起大刀,迅速转身。 雪花在彼此间飘落,苏柔柔依旧瞬也不瞬的凝望看他,而他沉默无声的自她身边走过,一双黑眸始终没有对上她,玄色披风自她的眼角迅速飘逝,只留下一道残影。 她不知所措的迅速转身,看着那快步离去的高大身影。 “你……你难道连声招呼都不打吗?”她激动的大喊。 灰明置若阁闻,依旧快步往前,脚步没有理毫停顿。 “喂……你。”她咬牙,不禁快步追了上去。“等等,你……你给我停下来!”她奔到他身前,张开双臂挡住他。 他这才停下脚步。无言的低头看向她。 “为什么对我视而不见?”她气喘嘘嘘的仰起头,晶亮的瞳眸直望进他的眼底。“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说?”好不容易,他们才又见面的啊。 “在下与姑娘素昧平生,无话可说。”他面无表情的说道,看着她的眼神,就如同飘落的雪花,冰冷而刺骨。 素昧平生?无话可说? 瞳眸骤缩,她不敢置信的望向他。“你……你忘了我?” “不是遗忘,而是在下从来就不认得姑娘。”他冷漠地将话说完,接看又举步绕过她,继续前行。 她睁大眼,格个人呆愣的朴在原地,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他从来就不认得她?他从来就不认得她? 这怎么可能。 握紧拳头,她不死心的再次转过身,快步冲到他的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你骗人,如果你不认得我,为何还要出手帮我?”她气呼呼的逼问,试着在他脸一上眼底寻找任何蛛丝马迹。 “路见不平,拔刀相幼。”他任由她打量,凝视她的眼神始终冷漠而疏离。 “骗人!”她慌了。 “在下没有必要说谎。” “你。” “这儿是大街,还请姑娘自重。”他微微皱眉,看着她的眼参电更冰冷了。 她狠狠抽气,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羞辱,更没受过这样……这样的委屈,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情绪蓦地冲上心头,让她没了怒火,反倒多了抹刺疼。 她是经验老到的女骗子,最擅长骗人,却也擅长识破谎言,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到底有没有说谎,即使他掩饰得很好,也逃不过她的眼。 他分明就记得,却偏装作不认得她,还暗讽她不知耻的缠着他不放。 是了,她想起来了,半年前,他送她和元守走出京城时,也是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她,还命令她别再回京城,摆明是不想再看到她。 也对,他是朝廷大官,她只是个低贱、到处惹事作财的女骗子,他没将她捉到大牢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想要接近她?他已经表示得够清楚了,她若是再缠着他不放。那就真的如他所说的,太不自重! 半年过去了,很多事都不一样了,因为相遇而喜悦的,没有他。 只有她。 眼中的光芒熄灭了,她终于松开拳头,宛若即将枯萎的花儿,逐渐失去美艳的花色。 “算了,你忘了就算了。”她低下头,不再凝望他冷漠的眸。“反正我和你之间从来就没好事,我只想谢谢你又救了我和元守,谢谢。”连续道了两声谢后,她主动跨开步伐越过他,回到元守身边。 牵着元守,她捡起因逃跑而落在雪地氏的包袱,往相反的方向离去。 一路上,元守始终沉默的偷瞧着苏柔柔,直到转出大街之前,才回头狠狠瞪了灰明一眼。 这奇怪的男人,开始让人讨仄了。 直到两人消失在大街的另一头,两抹身影才迅速从客栈门前奔到灰明身边,并恭敬递出手中的笠帽。 “大人,方才……”其中一人艾艾开口,忍不住想要问刚才的事。 以往出门办事时,大人大多习惯遮掩容貌,也从来不曾节外生枝,更遑论此刻他们正暗中调查闇玄门,为了隐藏身份,向来不轻易展露身乎,然而方才大人却一声不响的冲出客栈,连笠帽都没戴,便出手搭救那对姊弟。 这是从来不曾发生过的事,更别说大人和那对姊弟似乎还有段过去-- “咳!”另一人连忙发出低咳,打断同伴多余的好奇。 那人猛地回神,这才意识刹自己瑜矩,子是连忙低头沉默。 灰明没有出声责怪,也没有加以解释。只是迈开脚步,头也不回的下令:“今日之内,剿了闇玄门在常州的根。” 离开常州后,苏柔柔和元守一路南行,又走了十几日的路。 然而风雪不断,严重阻碍路程,两人只能趁着白昼风雪小时,加紧脚步赶到下一个村镇投宿,若是风雪加剧,就得在同个地方待上几日,偶尔运气好,还能催辆马车赶赶路,倘若运气不好,就只能忍着刺骨寒风走在风雪之中。 此刻,元守和苏柔柔就走在官道上,两人全身上下包得密不透风,双手双脚都套上暖和的毛手套和毛皮靴,只剩一张小脸露在帽兜外,双颊被寒风冻得通红,一开门。一团白烟就散了开来。 “接下来要到哪里?”元守问。 苏柔柔抬头看了眼天色。“这天愈来愈冷了,谁也不愿出来,“生意”愈来愈难做了,不如就提早回大杂院过年吧。” “真的吗?”俊美小脸露出光芒,直到这个时候,才露出孩童的天真。 “想家了?”她挑眉。 “才不是。”他迅速收敛情绪,又恢复老成的模样。“我是担心再不回去,你又要节外生枝了。” “那倒是。”她拉扯嘴角,难得的没与他抖嘴,反倒不经意的望向远方。 元守眼尖,将她的动作看在眼底,不由得握紧她同样裹着毛手套的手。 自从离开常州后。她就经常看远方。好似在遥想某个人。 虽然那男人救了他们,不过那态度实在不好,既然出乎相助,又何必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又不是他们缠着他出手的。 感受到那股力劲,苏柔柔收回视线,低头对他一笑。“怎么了?” “既然要提早回大杂院过年,是不是该顺便买些年货?”他不着痕迹的转移她的注意力。 “那当然,除了年货,还得帮大杂院里的老老小小都准各儿套新衣、床褥、茶叶、小玩意儿,过了这年,小石头、三毛、五福也该五岁,是时候习字了,那就得再添几块习字板……”办柔柔喋喋不休的念着,细心列出长长一串清单。 “东西这么多,恐怕得雇辆马车。” “那倒不用。”苏柔柔神秘一笑。“今年收获实在不错,就直接买辆马车回大杂院吧,不但能让老人家省省腿力,往后出门办事也方便。 元守点点头,正想开门说些什么,忽然发现有道人影自前方转角拐了出来。 雪花飞啊飞的,让他瞧不清那人的形貌,却注意到那人头上戴着黑色笠帽,身形高大,步伐极快,应该是个男人,才自转角拐出,身后就窜出一抹银亮,那抹银亮险险自他脑后疾场而过,其势凌厉,瞬间就嵌入对面的大树上,震得枯枝上的粉雪微微撒落-- 还没来得及反应,办柔柔己将他拉到身旁的大树后方,并揭着他的嘴,暗示他别出声,自己则伸长脖子胡外探头探脑,他不廿寂寞,连忙扯下她的手,也跟着探出头。 风雪中,就见两颗小头颅一上一下,活像生在树千上的两朵大香菇,睁大眼看着后续发展。 就见继那男人之后,又有八道人影自转角拐出,所有人拿着各式兵器,不用清楚看见那些人脸上的表情,都能感受到那浓浓的杀气。 八人身手俐落,脚下积雪一点也碍不着他们行动,个个持着兵错,自不同方向朝着前头的男人杀去,招式各有不同,但招招都是致人于死。 所幸男人身手更是敏捷,随手拔刀就挡下两把锐剑,接着旋身一踢,便将两人踢飞。 两人在雪地上滚了儿圈,沽了一身的白雪,又立刻握着兵器站了起来,而其他人也没有停止攻击男人。 “似乎是江湖恩怨。”树后,苏柔柔扭低嗓音。 “那怎么办?”元守以相同的音量回问。 “事到如今也来不及往回走了,只能小心躲好,否则要是无端被卷入,那就糟了。”苏柔柔皱起眉头,实在觉得倒霉。 第十一章 这冰天雪地人人都躲在屋里取暖,这儿!她盼星星盼月亮,就是盼不着一头肥羊送上门,谁晓得今日好不容易碰上一群人,却是群麻烦。 铿! 一枚暗镖不知打哪儿飞来,男人提刀击飞,另外两人却蓦地自左右两侧审来,侍刀夹击,明显是以两人一组,针对男人要害轮流进行攻击,仿佛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刺客。 只见男人右手持刀,左手持刀鞘,就在两人几乎就要砍到他的脑袋,才蓦地压低下盘,一个陀螺打转,迅雷不及掩耳划上两人的肚子,左手的刀鞘,则是如旋风股扫过两人膝骨,强劲的力道,将两人的膝骨瞬间给劈断。 两人惨叫一声,当下倒地不起,汩汩鲜血自暖袄开门大量淌出,实在令人担心肚里头的肠子也要跟着淌出来。 苏柔柔面色微白,连忙捂住元守的双眸,就怕吓看他。 老天,这可不是普通的麻烦,而是“要命”的麻烦。 阿你陀佛,菩萨保佑,可别真的让他们倒大霉啊! 正当苏柔柔不忍血腥,打算缩回脑袋眼不见为净时,出手快狠准的男人却蓦地转身,他步如飞的往她的方向奔来,距离拉近,让她意外瞧清他的身影。 丽眸一震,她顿时全身僵硬,忘了躲藏,而男人也敏锐的发现到她,掩在帽檐之下的黑眸也是登时一震。 更多暗镖如雨点股疾射而来,全是瞄准男人的后背,她全身冒汗,一颖心瞬间上飙,浓烈的担忧让她无暇多想,只能松开元守迅速奔出树后,将肩上包袱用力甩向那些暗镖,好助男人一臂之力。 “还有其他人!” 追来的六名刺客立刻察觉刹她,随即兵分两队,分别对付她和那男人,也就是灰明。 她虽然善使银针,可武功只是差强人意,勉强可以自保,却无法对战,还无法反应,眼前就飞来长长飞爪。 那倒钩的五爪尖锐犹如鹰爪,要是真的被那飞爪捉到,脸皮不被撕裂,眼珠子也要被勾出来,所幸灰明及时闪过迎面而来的袭击,同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她才逃过一劫。 但壮厚实的胸膛自有一股令人安心的安全感,惊颤的心因为这份贴近而安定了下来。她抬头看他,他却目不转睛注意着刺客的一举一动。 元守还躲在树后,机伶的用双手捂住口鼻,整个人蹲在雪地上缩成了一团,就怕曝露形迹,扯了后腿。 六名刺客衡量局势,同时飞快打量苏柔柔的容貌和灰明那充满保护的动作,彼此用眼神传递讯息,紧接着再度出手。 即使六人没出声,灰明也没漏掉他们藏在眼中的讯息。 他们看出了他保护的意图,这是最不该被发现的破绽,他们伤不了他,却可以拿她对付他:就算今日对付不了,她的容貌也被记下,从今以后,她必定将成为闇玄门的目标。 这六个人,绝不能让他们活看回去! 平静黑眸瞬间掠过凌厉杀气,灰明立即提刀挡下袭击,并掏出一把铜钱击向六人,六人吃过闷亏,知道他内力极强,即使小小的铜钱也是威力无穷,一日碰到身上。足以将筋骨震断,不禁迅速往后退去,拉开距离以策安全。 谁知他却陡地松开办柔柔,宛如鬼魅紧紧追上,他壮高大的身躯只看得到些许残影,完全的融在风雪之中,让人防不胜防,也无法可防,眨眼间便绕到其中四名刺客身后,无情斩断四人的脑袋! 苏柔柔狠狠抽气,亲眼看着脑袋瓜匕离四人的脖子上,那圆圆的脑袋瓜就如同市场里叫卖的大西瓜,飞坠到雪地上后一路翻滚,也一路在白雪上洒下休目惊心的猩红,让人打从心底害怕、作呕。 若说他之前的身手是快狠精准,那绝对是他刻意手下留情,而她出手相助,压根儿就是多此一举,此时此刻,才是他的真功犬、真底子,抑或是真面目…… 只见猩红染满皑皑白雪,四具身躯也跟着倒地,喷出更多的鲜血,他不放过其他两人,瞬间提刀贯穿两人的胸膛,让两人露出惊惧的神情。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他。 更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场景。 满地的鲜血尸首让她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动弹不得,只能呆呆的望看他,他迅速拔出大刀,再往两人要害各自补上一刀,让两人荀延残喘的机会也没有。 刀起刀落,全是残忍骇人,毫不留情。 她吓坏了,只能浑身冻结的看着他转过身,看着他收起染血的大刀,看着他抬眸对上她。 他眼底的冰冷,冻得她心头瑟缩疼痛,她却忽然发现,他的手臂上扎看一枚锐镖,顿时心头更紧更痛! 啊,他什么时候受伤的? 难道是方才保护她的时候? “你……你受伤了,要不要紧?”歉疚与担忧立即取代眼底的惊骇,她心急如焚的胡他奔去,握住他的手臂。 他却一声不吭的挥开她的手,无视她的担忧,越过她举步离去。 “你受伤了,一定得治疗。”她放不下他,硬是转身拉住他。“别走,我替你上药包扎。”说完,她马上奔向包袱的方向,打算自里头拿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谁知她还来不及打开包袱,他却己经走远。 “灰明!”她紧张的又站起身,快步奔向他。 “柔柔!”元守大喊一声,紧张兮兮的喊住她的脚步。 她猛然回神,这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差点遗忘的元守。 “柔柔……”他一脸不安的看着她,小小的身躯因为太过好奇往外偷偷瞧了一眼,而吓得全身发抖。 “别怕。”她握紧拳头,当下只能放弃灰明,快步奔向元守,将他紧紧的揽进怀里。“闭上眼睛,什么也别看,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这一夜,元守又作了恶梦,小小的脸蛋布满惊惧,小嘴也逸出呓语。 躺在一旁的苏柔柔迅速睁开眼,连忙转身轻拍着他,柔声安抚他的情绪,直到他脱离梦境,转而熟睡,她才又躺平,却再也睡不着: 自从那日之后,元守就经常作恶梦,她虽然也是惊吓,却更担心灰明。 毕竟,那日他头也不回的离去后,她拾起那些暗镖检视,才发现所有暗镖上全淬着毒液,虽然不识毒物。她却晓得刺客所用的毒液必定是致命剧毒,他中了毒镖,不知有无大碍? 他身为朝廷官员,却被一群刺客追杀,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 他来到南方,难道就是为了那些刺客? 太多的疑问在她的脑海里跳窜,她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每每忆及是自个儿牵连他受伤,她就满心歉疚。 她多想找到他,跟他说句抱歉,却始终打探不到他的消息,眼看马车买了,年货也采买齐了,明日一早离开客栈后,就得迅速赶回大杂院,她却连他是生是死都无法确定。 可即使如此她仍深信他还活着,她只担心那些刺客不会放过他。 眉心微整,她轻轻叹了口气,掀开被褥套上厚皮靴,打算起身喝杯水,不料屋顶上的积雪却一块接着一块的下滑,自屋檐崩落,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声响。 她全身戒备,立即抬头上望,狐疑的眯起眼。 屋顶上的积雪不落则已,要落也是大块崩落,哪可能分成小块落下,除非-- 除非有人走在客栈的屋顶上。 白昼时,屋外的风雪就已冻得人刺骨,入夜后更是要命,若是一个不小心,那真的是会冻死人的,再笨的宵小也不会往死路钻,况且听积雪洒落的次数,少说也有八、九个人。 一股不好的预感忽然袭上心头,让她眼皮狂跳。 是谁?屋顶上究竟是谁?难道-- 一道身影蓦地自脑海掠过,她管不住自己,拿起斗篷与一个布包就往厢房外冲,直朝客栈大门奔去: 她知道自己傻,也知道自己笨,更知道自己自作多情,灰明负伤在身,怎么可能会在这大雪纷飞的深夜时刻在外头乱闯?她却一听见声响就联想到他,深深担心他又被刺客追杀,明知机会微乎其微,她却无论如何都想碰碰运气。 若是运气好,她兴许能碰得到他,即使他无视于她,再次挥开她的手,她也一定要确定他安然无恙! 阖上客栈的大门后,她焦急的四处张望,却被风雪夜色遮蔽视线,什么也瞧不见,风雪呼啸,让她听不见其他声响,可她不死心,抚着客栈冰冷的灰墙,一路绕到客栈的后方,果然就瞧见几簇火光在风雪中明灭。 她已一惊,连忙压低身子,躲到一只木桶子后方,以木桶子作为掩护,偷偷窥视那些人。 透过火光,至少有七抹人影正围攻一个男人,那些人个个手持兵器。自四面八方将男人团团围住,以两人为一组进行攻击,每一招都是针对要害-- 如此熟悉的作战方式,让她瞬间看出那些人的身份,他们是刺客! 苏柔柔握紧拳头,眼皮跳得更厉害了,某种难以解释的直觉,让她笃定被攻击的男人必定就是灰明:就算不是,她也无法见死不救。 心愈跳愈快,尽是笔墨难以形容的担忧,她掀开乎中的布包,小心拿起其中一枚毒镖。 这些毒镖,全是那日她自雪地上收集起的,她本想将这些镖带回大杂院,请在附近做药材生意、同时也身为大夫的欧阳道研究上头的毒液,好推敲毒镖出处,同时确认灰明的安危,没想到这些毒镖却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她虽然是个骗子,却从来没有杀过人,要是使出这些镖,那么--那么-- 咬紧下唇,她多想出手相幼,只是始终不敢贸然出手,一来是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开杀戒。二来是担心自己鸡婆多事,又要重蹈覆辙连累到那个男人。 到底该怎么办? 随着火光游移,一群人也愈打愈近,她屏气凝神,自信这样的跟离绝对不会失手,只是男人武功亨越,面对多人夹击始终没有屈于下风,刺客们加重攻击,男人也似乎游刃有余。 然而下一瞬间,她忽然敏锐的注意到,男人动作似乎稍有顿缓,仿拂体内另外有伤。那破绽并不明显,却没逃过那些刺客的眼睛。 瞬间所有人交换眼神,不再如履薄冰的防守,而是不顾一切往男人的破绽进行猛攻。 男人虽然试图防御,却逐渐不敌”不多久便屈于下风。 一把大刀砍上男人的后背,接着是更多的刀刃,大量的鲜血溅在雪地上,男人脚步登时一颠-- “就是现在!” 人群中,有名刺客大喊。 她睁大眼,几乎在同时看清男人的脸庞,刹那,心儿骤缩。她又无反顾的站起身,毫不犹豫的甩出手中毒镖。 一枚、两枚、三枚、四枚…… 她的动作快得让人瞧不清,每一枚毒镖果然全都精准的射在刺客的颈背上,让刺客瞬间岔了心,阵形也跟着大乱。 男人稳住脚步,配合得天衣无缝,在这一瞬间提起大刀,宛如一道旋风自雪地上猛烈拔起,惊人的刀气刀刃犹如天女散花,雄劲辐散而出,将所有刺客砍伤。 再落地,又是更多的刀气刀刃,所有刺客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便一个接着一个断气倒下。 第十二章 强劲的内力使得雪花四处飞散,形成一团迷雾,将男人的身影和一地的鲜血掩没,苏柔柔听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全身四肢都在颤抖,不敢多觑满地死尸,只能呆呆望看坠落在雪地上,那火光愈来愈微弱的火把。 咚! 在火把完全熄灭的前一瞬间,男人也应声倒下,如擂鼓般的心跳骤停,她猛然回神,张开被风雪冻白的小嘴,立即胡男人匕奔而去。 “灰明!” 大杂院里,一群孩童们就围在一张大床边,个个睁大了眼,好奇看着那躺在大床上的陌生男人。 他们自小在大杂院里长大,大杂院里都是老残妇孺,所以从来没见过这么高大的男人,更没见过谁的乎臂能粗壮得像把大铁髓,几乎要将黄爷爷的旧衣裳给撑破。 一名小男孩忍不住伸出手指头,轻轻戳了下那露在被褥外的粗壮手臂。 “好硬:”小男孩惊讶的睁大眼。 “真的吗?”另一名小男孩也伸出手指头朝那手臂戳了下。“哇,真的好硬,好像石头喔。” “石头?可是他是人耶。”另一名小女孩困惑极了,不禁也伸出指头朝那手臂戳了下,谁知指尖传来的触感却让她惊奇的瞪大眼。 其他孩童见状也不禁蜷起好奇心,一个接着一个凑上前,往那粗壮的手臂猛戳戳了手臂还不够,几名孩童悄悄掀开被褥,往其他部位乱戮,极有研究精神的寻找更坚硬的部位,却不慎戳上衣裳底下的伤处。 就是那股疼痛,让昏睡中的灰明微微拧起眉头。 孩童们不知节制,一只只小手持续乱戳,还兴奋的小声分享感想,不料灰明却猛地睁开眼,倏地自床榻上坐起。 “哇!”所有孩童大叫一声,全被吓得收回手。 灰明全身戒备,转头冷眼瞪看所有孩童,眼底虽然惊过一抹疑光,可神情却依旧肃杀,吓得所有孩童头皮发麻,连连倒退,几个孩童还因此不慎摔疼了屁股。 嘎的一声,紧闭的门扇忽然被人推开,苏柔柔端看药盘跨进加房,孩童们一见到救星,立即一窝蜂的朝她奔去。 “柔柔救命啊!” “他醒了,他醒了!” “他好可怕!” 孩童们哇哇大叫,有志一同的全躲到她身后,送药来的办柔柔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灰明,眼底掠过许多激动的情绪,最后停滞在眼底的,是宽心和释然。 她转头朝孩童们安慰几句,说厨房刚做好糕点,将孩童们哄出门外,才又转身看向灰明。 “你醒啦。” 她弯起红唇,那美丽的笑颜宛如雨过天晴的彩虹奇景,绚丽而夺目,让灰明压根儿移不开眼,更舍不得眨眼,只能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柔柔?怎么会是她? 他早已决定不再见她,为何……为何又会…… 他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凝聚于周身的肃杀之气不自觉软化消散,他看着她将药盘搁在茶几上,指尖竟激动的微微颤动。 “既然你醒了,就趁热把药喝了吧。”她自药盘上捧起药碗,轻轻为他舀起一匙药。张嘴将热烫的药吹凉,唇边始终含着美丽的笑。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早已忘了防备。直到门外传来孩童们的嬉闹声才猛然回神。 这是哪?闇玄门的刺客昵? 松懈的身躯再度紧绷,他双脚落地,迅速自大床上起身,不料脑门却蓦地一阵晕眩,高大身躯登时摇晃了下。 “小心!” 苏柔柔连忙搁下药碗,伸出双手搀扶,却不敌他全身的重量?与他一同跌到大床上。咚的一声,两人一下一上的交叠着。颈子以下几乎全无缝隙。 丽容登时飞上两朵红霞,苏柔柔屏着气息,几乎无法直视那近在咫尺的脸庞。 深邃黑阵掠过一抹暗光,灰明浑身僵硬,硬是忍着晕眩剧痛,迅速起身坐到一旁,拉开彼此的距离。 看着他因为忍受剧痛而隐隐抽颤的背影,苏柔柔紧张兮兮的迅速坐起身。 “你……你没事吧?” “没事。”他飞快回答,却没有转头看向她。 “骗人。”她毫不留情戳破他的谎言。“你全身都是伤,不但失血过多,还身中剧毒,要不是欧阳大夫医术高明,及时替你止血解毒,可能早就……”想起那夜的情景,她也不禁微微颤抖了起来。 那夜当他倒下后,她担心还有其他刺客追来,于是立刻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他拖到马车上藏妥,之后,她飞奔回到客栈将元守唤醒,往桌上丢下儿锭碎银,便带着元守和昏迷不醒的他连夜驾马奔逃。 那些刺客全在刀剑上抹了毒药,他身受重伤,血流不止,她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就怕动作慢了,他会断气,幸亏他意志坚强,一路撑到欧阳大夫的家门口。 为了替他止血解毒,欧阳大夫费尽心思,而她则是留下元守,单独驾着马车折回半路,将先前留下的马蹄轮痕以雪覆盖,并驾着马车往其他方向兜转,故意制造出假线索,好误导刺客搜寻。 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翌日一早,趁着白昼车水马龙,她又连忙驾着马车带他回到大杂院,并对大杂院里所有的孩童宣称他是意外坠谷的猎人,免得孩童天真,在外头泄了口风。 自那夜起,他昏迷了将近四日,每日欧阳大夫都会暗中来到大杂院持续替他解毒疗伤,好不容易今日他才终于睁开了眼。 他依旧沉默,不愿转头多看她一眼,她也不愿再回想那一夜的事,于是迅速自床沿起身,拿起茶几上的药碗,拿着汤匙轻轻翻搅,轻轻吹气,直到药汁不那么烫口后。才递到他面前。 “这是欧阳大夫今早调配的药,对你的伤势和解毒很有帮助,你快喝吧。” 灰明看看那碗汤药,依旧垂敛着目光,没有接过。 “这儿是什么地方?”他低声问。 “苏州常熟大杂院,也是我的家。”一顿,她特地补充:“这儿很安全。” 所以那夜出手相助的人,真的是她? 灰明暗中握紧拳头,想起这阵子与闇玄门的斗争。 自从他带着两名乎下剿了闇玄门在常州的根后,闇玄门便将矛头指向他,派出一批又一批的刺客打算致他于死,让他难以继续追查闇玄门门主的下落。 一次打斗中,两名手下不幸身亡,他则为了救她不慎遭到暗算。 之后。总是在他即将查出闇玄门门主的行踪时。就会有刺客出手阻挠,仿佛像是为了耗损他的心神精力,刺客们前朴后继,不曾停止,那夜,他就是败在那枚毒镖残留的毒性,才会让那群刺客有可乘之机。 那闇玄门行事嚣张狠毒,一日不除,必成大患,然而她却一次又一次的与他扯上关系,甚至大胆救了他,所幸她毫发无伤,没受到牵连。 “为什么要救我?”他忍不住又问,心绪因与她的再次相遇而紊乱。 “当然是因为你也救过我啊。”她神色自若的说道,却故意隐瞒心中那更为重要的理由-- 她救他,当然是因为担心他,是因为她喜欢他。 这半年来,她从来不曾忘却过他,甚全连梦里都是他的身影,再见面时她多开心,庆幸这失而复得的缘分,她还暗中提醒自己要温柔些,别再那么泼辣,谁晓得他却故意装作不认得她,凝视着她的眼神祇有冷漠。 他不想见她,也许还讨仄她,所以她怎么敢诚实说她喜欢他? 她不能再让他更讨仄她了。只能以报恩作为藉门,免得他又误会她缠着他。 只是,即使她如此小心翼翼的隐藏情感,却还是没能瞒过灰明锐利的眼。 相遇以来,她从来没有一次骗得了他,尤其在他的注视下,她美丽的小脸逐渐染上一层薄红,那捧着药碗的双手还因为羞怯微微颤抖。 心弦重震,一瞬间,他几乎要伸手触碰她,撷取她更多的情意,诱发她更多的羞怯,可下一刻,他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更加用力的握紧拳头。 “我不能留在这儿。”他别开视线,强迫自己忽视她的真心,说完。又试图起身,不料这过大的动作却牵扯到他衣裳底下的伤口,甚至让他再次晕眩,他爱紧眉头,强逼自己漠视自身的不适。硬是举步前进。 眼看他不顾自身伤势固执的想要离开,她担心得脸色都发白了,连忙又搁下药碗,冲到他面前。 她张开双臂,咬紧下唇,露出比他还固执的表情。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想去哪里?” “我不能留在这儿。”他老话一句,没说出口的,是他刻意藏起来的担忧。 为了除掉他,闇玄门不会停止搜索,一旦他们找到这儿,只会连累她和这儿的所有人。 他可以出事,却绝对无法忍受她出事。 为了不让她卷入危险,当初他才会故意挥开她的小手,漠视她的呼喊,举步离去,倘若她因他受到伤害,那他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我说可以。”她瞪着他。 “我要走,没人拦得住我。” “好,如果你真的要走,那就出手将我打晕。”她动气了,索性开口威胁。 他沉默的看看她,没将她的话听入耳里,脚下方向一转,竟打算举步越过她。 “小毛、小娟、大器。”她忽然大喊。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清楚点出躲在门缝外偷窥的孩童们。“去厨房拿根面杆过来。”她大声命令。 孩童们千笑两声,不好意思的推开门,好奇的问:“拿面杆做什么?” “如果他不听话,硬是要走,就拿面杆打昏他!”她认真宣布。 孩童们却困惑极了。 “可你不是说,要他打晕你吗?”怎么“受害者”那么快就换人了? “啰嗦!” “喔,好啦。”孩童们向来对苏柔柔的话唯命是从,虽然觉得对个伤患施暴太过没良心,却不敢再废话,乖乖的奉·命行事去,离去之前。还不忘回头同情的瞥了灰明一眼。 “你……”被同情的灰明不禁停下脚步,皱起眉头。 她转身,抬高下巴,一副说到做到的模样。 “你给我乖乖躺下来养伤,要走,等你打得过我再说。”说完,她硬是拽着他没受伤的手臂,将他拖向床边。 为了预防他挣扎,她还特意左右开弓。用双手紧紧圈绕住他没受伤的手臂,压根儿没发现自个儿的胸脯也贴到了他的手臂上,更没发现他全身僵硬。 他一路任她拖着。并非不想挣扎,而是不敢挣扎,就怕一个轻举妄动,会更加感受到她的浑圆柔软。她柔若无骨的身躯远比身上的刀伤还要令他难忍。 古铜色的耳郭,暗中添了抹可疑的红,他被她拖到床边并被逼着坐下。 “这儿是我家,你的命是我救的,我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她双手叉腰,凶悍得像个山寨头子,可下一瞬间,她却蓦地一僵,仿佛意识到自己泼辣,不禁连忙端起汤药,遮掩这份失态。“所、所以,你快喝药。”她连忙软下语调。 看出她的后悔与懊恼,他勾起嘴角,差点就要笑出声。每次和她在一块儿,她总能捉住他所有的心神,让他动摇失常,却又无法自拔的喜悦。 他知道她是认真的,倘若他坚持要走。她真的会出手,而以他目前的状况,也许真的打不过她,就算打得过,他也下不了手。 接过药碗,他一口气将所有汤药饮尽,没有丝毫怀疑汤药的成分。 “总之,你至少得先将伤养好。”几乎是他勾起嘴角的同时,她的小脸也轰的一声,烧得一片灼红。 第十三章 她从来没看过他笑,更从来不曾如此羞窘,他一定是在取笑她泼辣,老天,她真想挖个地洞将自己藏起来。 接过涓滴不剩的药碗后,她几乎是逃命似的逃出门外,却又在掩门之前,鼓起勇气将头探了进来。 “我去趟厨房帮你端碗粥来,大杂院里都是人,你逃不掉的。” 兴许是药性的关系,喝完热粥后,灰明很快又睡看了,直到深夜,屋外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风雪吹落,发出一声轻响,他才警觉惊醒。 黑眸睁开的瞬间,他也敏锐的察觉到床边有人,于是性快坐起身,迅雷不及掩耳地劈出大掌,却在千钧一发间看清那人的相貌。 柔柔?! 瞰眸骤缩,蓄满力劲的大掌紧急停下。 她怎么会在这儿?难道她一直留在这儿照顾他? 他不自觉屏住呼吸,看着黑暗中那美丽的睡颜,心头蓦地一暖。可想起自己差点出手伤了她,那股暖意陡地转变成惊惧,没有任何犹豫,他众刻伸出双手,打算将她抱到床上,不料却忽然触碰到一抹冰冷。 该死,她的手怎么这么冰? 黑眸一颤,他这才注意她身上只披了件貂毛斗篷,箱个人就坐在床边的木踏板上,侧身趴在床沿,其中一只小手还紧紧揪着他的衣角,仿佛连睡梦中也担心他会离去。 外头大雪纷长,即使是门窗紧闭,室内也冷得让人哆嗦,她却为了看顾他,如此委屈自己? 心蓦地一疼,他忍着身上的刀伤,以最快的速度将她抱到床上,替她脱下脚上的厚靴,将暖被严密的盖在她身上,不留任何缝隙,接着才缓缓下床,将整张大床让给她。 他站在床边,目不转睛凝视着她恬美的睡颜,不明白她怎能如此锲而不舍,为了他,总是不顾自身危险,硬是多次出手相助。 他愈是拉开距离,她就愈往他的心底走得更深,让他想忘也忘不了。 他愈是想安离开她,命运便会安排他们再次见面,让他想走也走不了。 如此反反覆覆,羁绊牵挂,要他怎么舍得再次推开她? 布满刀茧的掌,充满怜爱的、无法控制的抚上她的脸庞,抚上他渴望许久的美丽容颜,那远比想像中还要柔嫩的白皙肌肤,瞬间触动他男性欲望,让他的渴望变得更加巨大。 他不放过任何一寸柔嫩,沿着她的五官,细细描绘她美丽的轮廓,脑里浮现的不是拥有相同相貌的小姐,而是两人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 她的喜怒哀乐、她的泼辣娇悍、她的精明狡绘,好的她,不好的她,全是那般吸引着他。 他曾用尽一切留住小姐,可最终小姐还是选择离他而去;而不管他如何冷模拒绝,她仍然重情重又。甚至在危难之际,毫不犹豫的伸手助他-- 她与小姐不同。 他对她的感情,与对小姐的感情也不同。 他从来不曾如此在乎一个女人,在乎得,就算为了她粉身碎骨也甘愿,而她也早已用行动表露出对他的情意,他怎能还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又怎会担心是自己一厢情愿? 她敢爱敢恨,比谁都要勇敢,只是他奉圣命办事,如今闇玄门势力未除,所有刺客日以继夜的到处搜寻他,他绝对不能连累到她。 粗糙的手指蓦地收回,他神情挣扎的握紧拳头,最后还是次定转身离去,她却忽然慌乱的夔起眉头。张唇吐出梦呓,仿拂作了恶梦。 “别走……”她摇着头,小手自暖被下探了出来,胡乱摸索,身上的暖被因为这一连串的动作自她身上滑落。 而他怎么忍心她作恶梦? 没有多想,他连忙停下脚步,回到床边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替她盖妥暖被,她却再也不肯放开他。 她紧紧捉住他的大掌,再也不放。 “别走,别再推开我……”她难过低喃,紧闭的眼角隐约泛出点点泪光。 他心头震撼,瞪着她眼角的泪,再也动弹不得。 她的那些泪,是因为他之前的冷漠吗? 他,竟如此伤了她的心? 坚定如磐石的决心,因为那些泪光瞬间瓦解。 此情此景,要他如何离开她?倘若他真的走了。明早她是不是又要担忧得白了脸?是不是会冒着风雪到处找他?是不是又要在梦中难过哭?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让她伤心又能保护她? 一缕叹息自薄唇逸出,灰明转头看了眼大门,脑中思考无数种对付闇玄门的力法,最后。他选择在床边坐了下来,用另一只乎抚平她眉间的纠结和心慌。 “柔柔,别哭。”他轻声安抚着她,语调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深情。 在他的安慰下,她果然不再心慌难过,紧夔的眉头也缓缓放松,甚至露出一抹两足、喜悦的笑。 看着她安详的睡颜,他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激动与渴望,缓缓低头吻上她。 当欧阳道提着药箱跨进灰明的厢房后,坐在大床上的灰明在一瞬间眯起了黑眸,他的动作虽然细微,却没逃过欧阳道的双眼,他不动声色的掀起笑弧,神情自若的寒暄。 “灰公子,今日身子可有哪里不适?” “没有。”灰明面无表情看着眼前年约三十五、一身白袍青壁的大夫,没想到柔柔口中的欧阳大夫,竟然就是皇后故友之一欧阳道。 今年皇上皇后大婚,欧阳道与上官傲曾受召入宫同庆,因此对欧阳道他并不陌生,却没料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他,更没料想到柔柔也识得他。 “胡说。”一块儿跟着欧阳道走进加房的苏柔柔立刻反驳,不料目光才触及灰明,便不自在的微微脸红,连忙将目光放到欧阳道的身上。“他一整夜都没睡,连被子都没盖,一定冻坏了。”她轻声说道,语气中有掩不住的担忧。 “喔?”欧阳道微微一笑,没有细间她一个姑娘家如何得知一个大男人整夜没唾,甚主连被子都没盖,只是一派温和的走到床边。将药箱搁到一旁的茶几上。 “我没事。”灰明低声回答,一双黑眸始终盯着亦步亦趋跟在欧阳道身边,却始终不肯看向他的苏柔柔。 “他失血过多,身子正虚弱,冻了一夜,不知有无大碍?”她故意佯装没注意到,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欧阳道,仿拂对欧阳道的兴趣远远大过子他。 “我没事。”灰明再次开口,这回,他的语气觉为坚定。 苏柔柔脸儿更红。依旧没有看他,甚至还悄悄侧过身子,躲避他的视线。 一旁,欧阳道则是徐徐掀开药箱,聪明的没有开日出声,破坏两人之间那微妙暧昧、别扭逗趣的悄潮。 “欧阳大夫,您一定要好好的说说他,叫他下回别再放着大床不睡,还将被子盖到我身--”她倏地住口,连忙将滚到舌尖的错误给吞回到肚子里去。 虽说,她自小在大杂院里长大,大伙儿彼此照应习惯了,再加上灰明伤里体虚,应该暂时“无能”干坏事,大杂院里的长辈们才允许她看顾他,可她可从来没有看顾伤患看顾到床上去的经验哪。 更别说昨夜她还作了个奇怪的梦,她竟然梦到他对她……对她……亲吻……啊! 总之,虽然那只是场梦,可镌在脑中的那份触感,却是如此的真实,她的唇甚至能回忆他亲吻她的力道有多轻柔,他舔吮她唇瓣的方式有多缠绵,而一早醒来,她甚至觉得他看着她的目光也变得不同了。 他的目光变得笔直灼烈,仿拂世上只有他和她,仿佛经过一夜,他对她不再只有讨仄,反倒多了些什么-- 但这一定只是错觉! 他怎么可能会对她……对她…… 她不停告诉自己别多想,却无法遏止的别扭心慌,更无法阻止自己在他的注视下羞涩的脸红心跳。 “总之。”她暗暗握拳,连忙走到桌边,拉了张板凳放到床边,贴心的放到欧阳道的身边:“请您务必替他仔细把脉,他的身子可不能再坏下去了。” 放好板凳,她又恢复先前的姿势,没敢让自己对上他的目光。 “没问题。”欧阳道轻轻点头,脸上的表情始终温和,没有在她羞熬的小脸上多作停留。“灰公子,烦劳了。”他坐到板凳上,朝灰明伸出手。 灰明不发一语,沉默伸出手掌,任由欧阳道替自己诊脉,目光却依旧停留在苏柔柔身上只不过这次他的目光偏了些,专注看着她泛红的耳廓。 欧阳道静心诊脉,一双黑时端详灰明的气色,没漏掉任何细微末节,许久之后才收回手。 “灰公子身强体健,虽然伤重,却恢复得极好,体内残毒已几乎排清,也没有染上任何风寒,只要再休养几日就能下床走动。” “真的吗?”苏柔柔双眼一亮,开心的迅速转身。 欧阳道加深笑意。“接下来我得替灰公子换药,可否烦劳苏姑娘到厨房端盆温水过来?” “没问题,我这就去!”得知灰明没事,且再过几日就能下床走动,苏柔柔兴奋得忘了羞怯,连忙对他弯唇灿烂一笑,便走出门外。 直到房门被仔细关上,灰明才终子将目光放到欧阳道身上。心知肚明他是故意涟开柔柔,脸上却依旧没有丝毫波动。 “听说你是朝廷的人。”欧阳道谈天似的开口,仿拂两人是多年邻居。 “不错。”他坦言不讳,深邃的黑游在苏柔柔消失后便恢复平静,再也没有让人脸红心跳的火苗。 欧阳道点头,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仿拂早在预料之中。 “你的心脏位置天生异于常人,身上刀伤多无巧不巧全都偏右,这代表那群刺客清楚你的要害,可见幕后主使之人对你了若指掌。”他继续道,脸上的笑意始终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黑眸一瞬,灰明敛下眼睫,低声道:“我知道。” “闇玄门从不接受失败,既然你心中有底,那么应该早己想好应对之策,在下就不多言了。”语毕,他自药箱里拿出一瓶伤药。 灰明却眯起黑眸。“是柔柔告诉你闇玄门的事?” “不,苏姑娘只晓得你遭人追杀,却不清楚内情,在下只是以毒物推敲得知,还没告诉任何人。” 灰明依旧盯着他,直到确认他的眼神坦荡无诡,才无声抓开被褥,卸下上半身的衣裳。 欧阳道加深笑意。知道他在顾忌看什么,男人永远不希望深爱的女人替自己担忧,甚至因此卷入危险。 “闇玄门行事狠毒,单打独斗并非好事,倘若有需要出力的地方,在下愿尽绵薄之力。”说话的同时,他也俐落解开他身上包扎的白布。 “前些日子,我已和朝廷通过书信,朝廷已派出其他人手。倘若我死了,那些人会接续这份工作。”灰明面无表情道,言下之意,就是不劳费心了。 “倘若你死了,苏姑娘会很难过的。”欧阳道不置可否的一笑,低头捡视他身上一道道狰狞的伤疤。 灰明沉默不语,忽然想起那令他痛彻心腑的泪光。 无论如何,闇玄门的事都得尽早结束,但为了不让她再伤心,他会安分的留在这儿,先将身上的伤养好。 欧阳道说的不错,闇玄门派出的刺客清楚他的要害,总是针对他右边的心窝猛攻,而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心脏也许并非生于左侧。 那人便是八年多前与他一同进宫行刺。却泰闇玄门前门主之令暗中除掉他的伙什,他以淬毒匕首刺入他的左胸,但他因为心脏位置天生异于常人而逃过一劫。 第十四章 事隔多年,他从未再想起过那个人,更没想过刺客们极有可能是受到他的指使。 能指使闇玄门这么多的刺客,莫非他就是闇玄门现任门主? 在欧阳道的医治下,灰明的伤势恢复神速,不但能下床走动,还能一肩挑起所有的粗活。那堆满格间柴房足以烧到春后都还有剩的柴火,就是他劈的,大杂院外那被风雪吹垮的篱笆,也是他一手修补。 虽然苏柔柔曾私下透露,他是朝廷大官,大杂院坐的老人们一开始还对他毕恭毕敬。不敢烦劳他,却拒绝不了他的坚持。尤其他动作俐落,力气比樵夫大,双手比工匠巧,每件事总能匕快完美的完成,让人连拒绝的藉门都没有。 不过才相处几日,所有人全对他这毫无官架子的朝廷大官喜欢得不得了,就连孩童们也老爱围在他身边看着他做事,不管妇人怎么叨念都没用。 就如同苏柔柔所说,这个大杂院是她的“家”,不但温暖热闹,也相当的安全半个月来,始终没有任何一个刺客找上门。 而他当然知道,这并非是他运气好,必定是她暗中冒险抹去了所有线索,他才能高枕无忧的养伤,但即使如此,他依旧时时刻刻戒备着周遭的一切,没有轻易的松下戒心。 她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甚全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他,处处对他用心,他看在眼里,暖在心里,却也疼在心里,但又无法阻止她忙碌,毕竟大杂院里人口众多,除了照顾他,她还得分神忙里忙外,压根儿没有休息的机会。 眼看她眼皮底下的阴影愈来愈浓,这几日,他始终不看痕迹注意着她,果然,衣裳不过才缝补到一半,他便发现她频频点头,手中的针线更是因此悄然落地。 在衣裳跟着落地之前,人在屋外修理桌椅的灰明,电掣风驰的奔入屋内,及时接住她摇摇欲坠、柔若无骨的身躯,没让她摔下板凳。 屋里其他一块儿修改衣裳的妇人们,全都被他迅如鬼魅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却机警的没有出声,因为她们也都发现到苏柔柔眼皮底下的疲惫。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谁也不忍心唤醒苏柔柔,只好蹬手跟脚拿走落在她腿上的旧衣裳,用手势暗示灰明快带她回房。 灰明沉默点头,将累极而睡着的她拦腰抱起,轻步跨出厅堂,一路沿看屋檐下方走向她所居住的加房,始终没有惊动到沉睡的她,更没让半片雪花落到她身上。 屋外白雪还在下,孩童们不畏寒冷,在新年欢乐的气氛下,开开心心的打着雪仗,就连老成的元守也在行列之中。虽然玩得开心,元守可没忽略经过的他,更没忽略他怀里的苏柔柔,他本想跟上,却又突然止住脚步。 灰明没去猜测他停下的原因,只是推门踏入屋里,无声弯下腰,将怀里的可人儿轻轻放到大床上,并替她盖上暖被。 “唔……”紧闭的丽眸,忽然有了动静。 因为累极,而不小心打起磕睡的苏柔柔,在暖意包围而来的同时,竟忽然眨了眨长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睡吧。”俯在她身上的灰明,连忙伸手抚上她微凉的嫩颊,诱哄的对她说着:“我会在这儿陪你。”他在床边坐下,替她将暖被又拉高了些。 苏柔柔眨眨眼,又眨眨眼。以为是自己看错,却发现那近在咫尺的脸庞始终不曾消失。 轰!她瞪大眼,只觉得小脸着火了,哪里还睡得着。 要命。她什么时候回到房里了?他又是什么时候到她房里的? 啊,他的手……他的手正在摸着她呢,他、他……他靠得好近啊!他还说要留在这儿陪着她睡觉?! 她该不会又作梦了吧? 藏在暖被下的小手,连忙偷偷涅了下大腿,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作梦。 “不、不用了,我不累。”小脸更红,她低快摇头,就想坐起身。 “别逞强。”他却用另一只乎按下她的肩膀,不让她起身。 她”院乱眨眼,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你累坏了,需要休息。”他看着她,炽热的大掌始终没有离开她的嫩烦,掌上粗糙的刀虽也始终勾撩看她的心跳。 “我、我……”她紧张得连话都快说不好,屋外虽吵,她却清楚听见自己紊乱的心跳声。 糟糕,他会不会也听见了? 她慌张得几乎要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却又害怕此地无银三百两而作罢。她敛下眼睫!慑蠕了许久,才能“冷静”的告诉他,她不能在这时候睡觉。 “我得缝补衣裳。” “明早再做。”他替她想出解次办法。 “我还得替你熬药。” “我可以自己来:”这也不难,只要她睡着,就不会有人再堵在厨房门口,不让他进门。 “我、我、我还得帮忙准备晚膳。” “长辈们不会希望你累坏的。”他一针见血,让她再也无话反驳。 她张着红唇,果然再也想不出其他藉口。 这段日子她确实是累坏了,大杂院里长辈们心疼她,老要她多休息,是她固执的不听劝,坚持要找事情让自己忙碌,因为她害怕自己会将太多心神放在他身上。 因为她知道,他迟早是要走的。 眼看他的伤势一日好过一日,她纵然欣喜,却也恻怅,她每日都在等,等着他开门说要离开,可不知什么原因他却不再开门说妥走,反倒频频做出让她手足无措的举动。 就如同此刻,他亲昵抚触她的脸烦。 他凝视着她的眼神,抚摸她的力道,不但让她脸红心跳,更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稀世珍宝,正被他温柔珍惜着-- 可这股温柔,却让她害怕极了。 即使在京城的那段日子,他也不曾对她如此溢柔,他对她虽好,却始终隔着一段冷漠的距离,让她感受不到任何情感,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他对她的改变,就像是一场美梦,一切都不像是真的,梦醒了,他又要变回当初冷漠讨仄她的他,而这场美梦只是他临去之前慷慨送给她的报答。 想起这个可能,她连忙将手伸出棉被。紧紧揪住他的衣角。 “你是不是要走了?”她试着用最自然的神情,问出让她最害怕的事。 黑眸一瞬,他盯着她眼里一闪而逝的仓至。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因为最近你实在……实在……太奇怪了。”她谨慎的,没有说出“温柔”这两个字,就怕是自作多情。 “我确实得走,但还不到时候。”他淡淡道,也不隐瞒她。寡不敌众,既然闇玄门次定以车轮战消耗他的体力,为求成功,他最好待到援兵赶到。 他果然还是要走。 丽眸瞬间黯淡,她故作坚强的暖了一声,却无法让自己松开他的衣角。 她以为自己早己做好心理准备,没想到实际听到他亲门说出,却还是难受极了。 他当然得走,他既不是这儿的人,也得对付那些刺客,他甚至讨仄着她,她到底在奢望什么?难道就因为这几日他对她处处温柔,她就以为他或许--或许--或许有一点点喜欢她? 揪着衣角的小手无意识的愈揪愈紧、愈揪愈紧,直到耳边传来衣裳被撕裂的声音,她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老天,她竟然撕破了他的衣裳! 她如梦初醒,慌张的连忙松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这会儿就再去替你拿套衣裳过来,顺道拿些针线将衣裳补好。”说完,她掀开暖被就要下床。 “不用了。”他却拉住她的小手。 他身上的衣裳是大杂院的旧衣,虽然已是最大的,却还是不合身,加上这几日劳动,早已出现许多裂缝,这缝补起来,不知道又要耗掉她多少心力。 “没关系,我去去就回。”她神情慌乱的抽回手,坚持到外头一趟。 不行,她不能再留在这儿,否则只会露出更多破绽,让他起疑。 小脚落地,她起身正要往前走,他却碎不及防的再次拉住她的手,使力将她拉回,她里心一个不稳,竟意外往后倒去-- “啊!”她低叫一声。顺势跌坐在他的大腿上,纤柔娇背几乎是不留任何空隙的贴抵上他雄壮的胸膛。刹那,她心儿狂跳,险些就要跳出胸口,可下一瞬间,她却突然想起他身上的伤势。 “对不起。”她自责得脸都白了。“我一定撞疼你了,我这就马上起--” “柔柔。”他紧紧环住她的细腰,不让她起身,并用前所未有的溢柔语气轻唤她的名。 柔软的娇躯瞬间一僵。她以为是自己听错。却碍于彼此的姿势。无法得知他此刻的神情。 “先别走,就这样听我说些话。”他环紧她的腰,用自身体温温暖她柔软的娇躯,薄唇每说一个字,就会轻轻刷过她细柔的发丝,鼻间尽是她诱人的发香。 这是他这一辈子体会过最美好的享受,而早在许久之前他就想这么做了。 之前是他太过软弱才会一味的逃避,却从没想过两情相悦的可能而伤了她的心,然而有她相伴的日子是如此温暖,伸出双手就能触碰她是如此幸福,让他更加确定无法放开她。 这段日子以来,他始终在寻找恰当的时机,告诉她一些重要的事,她却总是不着痕迹的避着他,好不容易终于逮到这个机会。他只好“把握机会”。 “你、你、你……”她低头瞪着他太过“理所当然”的手臂,已经不知道是震惊多些,还是羞涩多些,格个人就像是煮熟的虾子,全身匕下全熟透了,而她强烈怀疑,自己的头发八成也烫红了,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能顺利说话。“有话,不能等我回来再说吗?”事有轻重缓急,她得想个办法让他先放开她呀! “我会回来的。”他答非所问,目光在发现她烫红的耳垂后,勾起了嘴角。 “你说什么?”她的心神,一下子被转移了开来。 “我要走,是因为有些事非办不可,待事情办妥后,我会再回来的。”他对她许下承诺。 “回来……”她却不敢多想。“你还想多住儿天吗?” “不,我回来,是要带你到京城。”他几乎是在她烫红的耳后说出答案,让她连听错的机会都没有。 馨香娇躯舞地一震,她屏住呼吸,从来不曾体·会如此期望却又如此害怕的心情。他为什么要带她去京城?她张口欲言,又欲言又止。 他在她的耳边继续说着:“回到京城后,我们一起去面见圣上。” “为……什么?”最后,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我是皇上的贴身护卫,奉命保护皇上,但在半年多前,我却遇见更想保护的人。”他一字一句,清楚说出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答案。“那个人,就是你。” 馨香的娇躯不只僵硬,还开始微微颤抖。 “我必须向皇上坦承,并得到皇上的原谅,才能全心全意的回应你。”他将她又抱紧了一些。 他再也不想看她强颜欢笑,也无法忍受她逃避着他,更无法任由她出入危险,他却无法在她身边保护她。 虽然她向来擅长制造麻烦,他却正好擅长收拾麻烦。 “我爱你。”他轻轻的、慎重的、坚定的亲口对她说出不曾向谁诉说过的情意。 然而苏柔柔却像是绷到极点的弓,倏地推开他的手,自他身上弹了起来。 第十五章 “你……”她惊慌地揪紧衣摆,瞬间拉开彼此的距离,始终没有历气转过身,就怕泄倔不该有的情绪,更害怕面对他此刻的表情。“你救过我,我也救了你,我们谁也不欠谁,你若是要走,很本不用过意不去,更不用……不用……”更不用说谎骗她! “我爱你。”他却坚定的重复并跟着起身。“也许在京城时,就爱上了你!”所以他才会违背皇令,暗中放她走;那是他第一次背叛轩辕禘,也是唯一一次的背叛。 “别说了。”她高声打断他,就连嗓音也充满颤抖。再说下去,她真的会当真的!“你一定是在开玩笑,我还是……还是先替你拿套衣裳来。” 话还没说完,她伸手就要拉开门扇,谁知一股风劲自身后袭来,紧接看她再度被他搂进怀里,并被迫转身。 她想逃避,他却迅速俯下头,封缄住她的红唇。 那种感觉就像是雷电忽然打到身上,让整颖心都颤栗了,却一点也不疼。 刹那间,她脑袋一片空白,只能傻傻盯着那双燃看火焰的黑眸,全然忘了挣扎,任由他温柔的吻着她的唇,炽热的、反覆的、缠绵的舔吮摩擎着她,一点一滴的软化她僵硬的身躯,一点一滴腐蚀她心中的恐俱,让她不自觉的缓缓闭眼,沉溺在他突如其来的亲吻之中。 他将她圈抱得更紧,雄壮的身躯就像一团火,灼热得她浑身发烫,不禁想要开口喘息,他乘机窜入她的唇腔,用湿热的舌纠缠得更深、更热、更贪,急促的心跳声在彼此间响起,却早己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就连心跳,都紧紧的纠缠到了一块儿,再也分不开。 素白十指揪紧他的衣裳,喘息间,她发出一声撩媚的嘤咛,感觉自己就像外头的白色雪花,快要被他融化了。 “柔柔……” 察觉到她呼吸急促,他终于拉开一丁点距离,贪婪的薄唇却还是流连在她的唇角,一下一下的啄着,甚至沿着她粉嫩的烦一路摩擎亲吻,来到她软嫩烫红的耳垂,引发她更多的颤栗与嘎泞。 粗糙大掌窜入她的发间,他紧紧环抱她颤抖的娇躯,差一点就要克制不住将她抱到身后的大床上。 该死,现在还不是时候。 握紧拳头,他倏地抽离,不敢多看她撩媚勾人的神情,只好将她按到胸前。 “还需要我证明更多吗?”他声音沙哑的问,气息也是不稳,却没放过她身上每一个最细微的反应。 他知道她根本无法抗拒他,迷恋着他,甚至陶醉在这记亲吻中,只是害怕又受伤,才不敢轻易相信他。 这个发现让他欣喜若狂,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再加把劲,就能彻底摧毁她的心防,然后得到她。 她气喘吁吁的靠在他的怀里,连摇头的余裕都没有,若不是他搂抱着她,她一定会瘫软跪坐到地上。 天!他吻了她,他竟然吻了她。 这次不是作梦,而是真真实实的事,他用最直接的行动证明了他的宣言,让她不得不信,也无法不信。 他爱她……真的爱着她…… 藏在心中深处的那些伤心胆怯,直到这一刻终于烟消云散,再也无法质疑他的真心,心儿抨抨跳,却像是跳在溶化的蜜水中,每跳一下,就甜上一分。 她羞怯的睁开眼。聆听他一与自己相同急促的心跳声,忽然想起这儿日他总是用炽热的日光盯着她看,她还以为是自己多心,没想到……他确实对她很炽热…… 通红的小脸瞬间又嫣然了几分,她怀疑自己一定没脸再面对他了,却阻止不了自己回忆方才那炽热豹吻,以及这阵子他每一个“怪怪”的行径。 其实她早该察觉不对劲,毕竟他向来寡言冷漠,甚少显露心绪,唯一在她面前失常,就是在洛阳叶宅将她误认为“小姐”之时。 那时他-- 喜悦的容颜因为这段回忆而蓦地一僵,就连柔顺依根的娇躯也突然微微僵硬。 “柔柔?”他敏锐察觉到她的改变,于是轻轻推开她,低头看她。 她迅速别开脸,逃避他的目光。 小姐……是了,她怎么会忘了这最重妥的人物呢? 他在洛阳乍见她时,那震惊复杂的神情始终深深的烙印在她的脑海,当时他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看到死人复生。 当他呼唤小姐时,语气是多么的小心翼翼,却也是多么的轻柔呵护,为了确认她的身份,他甚至一路从叶府追到了百花阁,自到确定她并非他口中的小姐后,眼神随即变得漠然寂寥。 她知道,必定是她的容貌与那位小姐极为相似,才会将她误认。 她也知道他对她好,多少与那位小姐有关,他眼底偶尔流露出的苍凉,必定也是因为那位小姐,难道他爱她,是因为…… 不,不对,倘若他在乎她的容貌,就不会一次又一次的推开她,她怎么可以怀疑他爱她是因为她与那位小姐模样相似? 他不是这样的人上 “我爱你,并非因为你长得像“小姐”。” 就在她下定决心,不去猜疑他的这份情感时,他却像是看穿她的想法,点出她心中的阴霾。 她震惊的抬起眼,看向他。 “你跟她不同。”他深深的看着她,语气虽然传急,眼神却是笔直坦荡。“我从来不曾将你和她重叠,早在许多年前,小姐就己经自我心里消失--” “我知道!”她连忙截断他的话。“所以别说了。”她连连摇头,好后悔自己为何要怀疑他? 他的眼神明明是那样的苍凉,他门中的小姐必然曾经让他痛彻心腑,她怎么可以让他再去回忆,甚至开口提及那段过往? 她咬了咬下唇,接着对他露出无比羞怯却也无比坚定的微笑。“我爱你,所以不管你心里还留着谁的身影,是不是因为她而爱上我,我都不在乎。” 他动容的看着她。 “只要你是真心爱着我,那就够了。”她加深笑意,笑得更加美丽,也更加耀眼,宛如春日乍现的万丈光芒,永远存在他心里。 喉头收缩,他不禁执起她的手,用力按到自己的胸前。 “在这里的,只有你。”他铿锵有力的宣示。“如今是,将来也是,这一生一世都会是。 “你……”点点泪光不禁涌上眼眶,她连忙低下头,紧紧揪住他的衣襟。“我相信你,所以你别再说了。”再说下去,她真的会哭,她可不想在他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果然马上沉默,并非因为不敢承诺,而是因为害伯将她弄哭。 就连死亡都无法让他恐惧,但她只要落下一滴泪,就足以让他恐惧万分。 “答应我,事成之后,你会跟我一块儿去趟京城,并一块儿进宫。”不得已,他只好迅速更换话题。 她脸儿又红,却始终低着头,没有开门说出答案。 “你不愿意?”许久得不到答案,他不禁有些担忧地执起她的小脸,端详她脸巨的神情。 “我又没这样说。”她飞快反驳,语气里有隐藏不了的别扭,脸上更是晕满女儿家的娇羞。“我……我又打不过你,你想押我进宫,我也没办法啊。”他都已经决定了,又何必再问她呢? 看出她的别扭与羞涨,他这才化忧为喜,勾起嘴角,亲吃的低下头,在她耳边坚定的向她保证。“放心,我不会抑看你。我会牵着你进宫。” 大杂院里人口众多,只要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就一定逃不过其他人的眼。 苏柔柔和灰明之间的“暧昧”,自然很快就教人给发现了。不过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点破,就连孩子们也被严肃吩咐,绝对不许多嘴。 毕竟为了大杂院的老老小小,她一年到头都在外头奔波,几年下来,大好的青春就这样给蹉跎了,甚至过了适婚年纪,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喜欢的人,众人对两人间的感情自然是乐见其成。 何况灰明还是朝廷里的大官,虽然话不多,为人却是刚正木讷,对长辈也相当礼让,确实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 众人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每个人都等着小俩口主动开门,把这天大的喜事分享出来,也好计划什么时候该筹备两人的婚礼,谁知道这一等,没等到喜事,反倒等到了坏消息。 前些日子,儿个孩童染了风寒,欧阳道又开始进出大杂院,今儿个一早,他一如往常的来到大杂院替孩童们看诊,私底下却不知道和灰明说了些什么,结果伤势尚未完全痊愈的灰明,竟然一句不说马上整理装束,开门就要离开大杂院。 大伙儿不敢多问。只能看着苏柔柔送着他走到篙笆外头,每个人的脸狄都是浓浓的困惑与不舍。 “是不是那些刺客找到你了?”直到周围只剩下彼此,办柔柔才敢开口询问原因,脸上尽是藏不住的担忧。 当初她和元守将他送到大杂院后,确实曾和长辈们提过他的身份,却没有详细说明他受伤的原因,一来是不希望长辈们担心,二来也是害怕走漏风声,所以三令五中不许元守多嘴。 原本她还以为能藏住他,没想到那些刺客那么快就找到他了。 “别担心,他们并没有找到这儿。”灰明抚摸她冰冷的脸颊,安抚她慌乱的情绪。 “那为什么……” “昨儿个夜里,县太爷被杀了。”他说出原因。 “是那群刺客下的手?”她一愣,很快就猜出凶手。 “不错,他们似乎找到一些蛛雄马迹,知道我就藏在附近,为了逼我现身,因此出乎杀了县太爷,倘若我不现身,他们会刺杀更多无辜的人。”事到如今,他己经无法再等待援兵赶主。 苏柔柔倒抽一门气,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他们为什么非要你现身不可?”她紧紧捉住他的衣角。“你下江南,应该是本命追拿刺客,照理来说那些刺客应该四处躲着你,又怎么可能正而挑衅?这太奇怪了。”她马上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敏锐的没错过这细微的矛盾。 黑眸微闪,他却依旧不动声色。 “也许正因为我碍事,所以他们打算早点将我除掉。” “既然如此,那他们一定设下了陷阱。”她嚏起眉头,连连摇头。“他们一定是打算设局陷害,你的伤势尚未痊愈,你千万别……” 他点住她的唇。 “我身负圣命肃清那些刺客,如今县令却因为我而丧命,我不仅愧对皇上,更愧对县令一家,我不能让更多无辜的人遇害。” 她知道。 她知道他是朝廷的人,也知道他身负重责大任,即使与她情投意合,也不会闪为儿女私情而耽误公事,更不可能眼睁睁任由无辜百姓受害。 他出生入死,双手染满血腥,全是为了守护更重要的人事物,而她就是深爱如此刚正忠义的他。 她多想开口央求他,带着她一块儿去,却明白自己只会成为他的负累,而她更明白,先前他残忍地将那些刺客赶尽杀绝,甚至在重伤之际,也坚持着妥离开大杂院,全是为了不让她卷入危险。 他总是将她的安全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所以她怎能自私的让他担忧?又怎能阻止他,让他为难? 雪花一片片飘下,落在她盛满不安的眼眉之间。她强逼自己绽开笑容,挪开他点在唇上的食指。 “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一直等着你回来。”她递出替他保管的大刀,并向他保证。“在你回来之前,我不会再到外头行骗,到处惹麻烦。”让他心无牵挂,是她唯一能替他做的事。 第十六章 波澜不兴的目光,因为她的话而震荡。 “我一定会回来。”他接过大刀,紧紧握住她的手,坚定的向她承诺,一双黑眸深深凝视着她,从未如此庆幸她是这样的坚强,更从未如此庆幸自己能够遇见她。 “君子一言既出,四马难追,来,打手印。”她笑着伸出手,向他讨取保证。 他如她所愿,伸手勾住她的小指,与她打了手印,却也同时掀开身后的披风遮掩彼此的身影,将众人的目光阻隔于外。 她不解的仰望着他,他却低下头,深深在她的唇上烙下一吻。 “这是保证。”他勾起嘴角,对着她微笑。 她脸儿发红,连忙捣看红唇,无措的说不出话来。 他却加深笑意,任由披风飘落。“帮我跟所有长辈说一声,我还会再来打扰。” 她点点头,目光却惊过波动,知道他就要走了。 果然,他松开她的手,抬眸对着站在远处的所有人轻轻点头,接着便转身离去。 欧阳道也站在人群之中,与所有人目送他离去。 苏柔柔握紧拳头。眨也不眨的望看他离去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她依然没有松开拳头,仿佛要将他残留在掌心的温度,永远收藏。 两个时辰后,当灰明只身来到县衙门外时,埋伏在附近的刺客果然立刻蜂拥而上。 大街上行人虽不多,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斗吓得一哄而散,为了避免牵连无辜,灰明立即施展轻功离开大街,却发现跟在后方的刺客停下脚步,往另一个方向迅速离开,似乎另有盘算。 他静心沉吟,接着毅然跟上。 他一路循着刺客们特意留下的足迹,来到一间破庙外。 破庙位于北方几里外的山脚,四周尽是深浓得不见底的竹林,只有一条小路直通庙门,向外联系,平日人烟已是稀少,如今更是到处不见任柯人影。 即使如此,灰明仍然敏锐察觉到那些刺客就隐身在被雪染白的竹林中,那些人藏得了气息,却藏不住杀气,除此之外,破庙里还藏看另一个人。 “我曾经说过,你的武艺不输月魄,却输在太重情,这是你唯一、也是最可笑的弱点。” 果然,当灰明在破庙外停下脚步时,一道低哑嗓音也随即自庙里传出。 灰明脸上波斓不兴,沉默地盯着庙门,就看见一抹人影自庙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男人。 一个曾在多年以前,在他胸口捅下一刀的男人。 “多年不见,你依然没变,依然学不会聪明。”男人勾起一抹深沉的微笑,黑白参杂的长发四散,飘荡在风雪之中,盯着灰明的目光有怀念、嘲讽、感叹,还有更深更复杂的情绪。 灰明依旧波斓不兴,并没有闪为见到昔日的伙伴而有所动摇。 隐藏在披风下的健壮身躯,即使没有摆出任何防御动作,仍然强悍得让人找不出丝毫破绽。 “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儿?”他紧握手中的大刀,低声问。 “见到我,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将嘴角拉得更高,一步接着一步的朝着灰明前进。 灰明抿紧薄唇,始终文风不动,没有忽略他的双手始终负在身后,似乎隐藏着什么,而藏在竹林里的那些刺客也一样按兵不动,不知是受了指示不准轻举妄动,还是们算趁他不备之时进行突击。 但无论如何,事实证明,眼前的男人果然就是闇玄门的新任门主,那些刺客之所以清楚他的要害,全是受他扮使。 “你特地给了我不少提醒。”他低声回答。 男人低笑出声,终于在他身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看来,你并没有忘记我背叛你的事,正巧我也没忘,所以我一直以为你应该死了,死在我的那一刀之下。”他忽然敛下笑容,露出极为失望的表情。“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深信己亲手杀了你,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甚至就一直藏在那皇宫之中。” 黑眸掠过一抹暗光,灰明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憎恨。 “那都是过去的事,我和你之间,应该没有仇恨。”他不以为他如此大费周章的将他引到这儿,只是为了与他叙旧。 “没有仇恨?”男人飞快扬眉,语气变得更讥诮了。“呵,我就是讨仄你这云淡风轻的态度,即使我曾经亲手致你于死,你也从未将我放在心上,而那该死的门主也一样,无论我如何为他做牛做马,他也从来没有将我看在眼底。” 灰明盯看他看似平静,却隐约疯狂的神情,忽然有了某种想法。 “是你杀了闇玄门的门主?”他一针见血的问。 “不错,他以为将你除掉就能高枕无忧地统治闇玄门,却没想到我会背叛他,就因为我技不如你,不会对他造成威胁,所以他将我当成了狗使唤,甚至到死的时候还不清楚我为何会杀了他,简直愚蠢至极。”男人大笑承认,一点愧疚也没有,反倒显得得意洋洋。 灰明眯起黑眸,总算确定他不大对劲。 他的神情不对,眼神也不对,就连说话的情绪也过丁起伏;一流的刺客绝不会泄漏真正的心绪,更不会浪费机会,他有太多致他于死的机会却始终没有出手,更没有让那些藏身在竹林里的刺客现身。 “既然你已经达到目的,为何还要把我引到这儿?”他重复问题,不看痕迹的观察他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同时也戒备着竹林里的刺客。 “因为我想证明门主是错的。”男人高声回答。“即使门主始终认为我不如你可我却不这么认为,尤其你压根儿无法应付我派出去的刺客,甚至因此差点丧命还好有人救了你。” 当男人提及苏柔柔时,灰明的目光儿不可察的闪烁了下,所幸男人自顾自的继续道,并没有发现到这点破绽。 “那人相当聪明。不但抹去了所有线索,还制造出假的轮痕,混淆方向,彻底将你藏了起来,让我差点以为你逃回京城了。”男人紧紧皱眉。“要是你逃回了京城,那我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灰明目光一瞬,没错漏他话间的语意。 “你先后刺杀八名官员,就是为了将我引到江南?” “放心,我还不至于笨到与朝廷作对,我只是讨仄在追查你的消息时,没有人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你明明是朝廷里的人,那些人不可能不识得你,却没有一个人能清楚回答我的问题,所以我才将他们通通杀了。”男人两手外摊,将杀人视为理所当然,完全不将人命当作一回事。 灰明紧紧皱眉,再也不愿询问更多,而是举起手中的大刀对准眼前的男人。 “御风。”他喊出他的名。“虽然你并不打算与朝廷作对,可惜我就是泰了朝廷的命令前来剿灭闇玄门。” “是吗?”被称为御风的男人没有被激怒,反倒露出愉悦的笑容。“那我的运气还真好,只杀了八个人就找着了你,最后的那个县太爷,只能怪他运气不好,谁教有人将你藏了起来,我只好又出手了。”语毕,男人也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他双手疾挥。朝灰明射出无数毒镖,淬毒的镖混在风雪之中,让人难以清算数目,更是难以防范。 灰明只好当机立断,瞬间拔地跃起,并迅速往前空翻,高大身躯宛如急转的车轮,轻盈得不可思议,不仅让所有毒镖全扑了空,更在转瞬间欺到男人上空,手中大刀犹如大斧劈柴,直落男人脑门。 “哪”! 可惜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男人突然转移位置,保住一命。 “我早就想证明,究竟是你有真本事,还是门主看走了眼。”语未竟,男人又疾射出数枚毒镖。 灰明以刀而挡下所有毒镖,高大身躯同时无声落地,全身上下毫发无伤。 男人皱眉,露出失望的表情,随即掏出藏在腰后的双钩,初他欺袭而去,眼看大刀凌厉挥来,他眼明乎快的以右手钩顶锁拿住刀身,阻止他的攻势,左手却是反转钩身,以底部尖锐的钩尖刺向灰明的右心窝。 灰明黑眸一瞬,雄劲内力瞬间自身内辐散而出,共主通过彼此交缠的兵器,瞬间震断男人的右手臂。 “啊啊啊--”男人放声惨叫,瞬间被那股内力震退了数步,整条右臂瘫软下垂,再也握不住兵器,甚至差点跪到雪地上。 那股内力实在太惊人。威力犹如排山倒海,更似地牛翻身,将周围的积雪全埋扬了起来,甚主形成一个圆圈向外墉漫,将两人的身影尽数笼罩。 隐身竹林里的刺客们,因为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而产生些许动静,灰明却始终稳稳横举着大刀,全身上下防备得固若金汤,让人无可乘之机。 可纵然如此,仍然有四名刺客冲出竹林,飞奔你漫的风雪之中,吃快来到男人身后,朝灰明射出毒镖。 “是谁允许你们出乎的!”男人转身高喝,表情狰狞如鬼。 “门主,情势太危险了,您快跟我们走吧!”其中两个人无暇解释,只能快速伸出双手,搀扶起脚步不稳的男人,打算带着他逃命。 不料男人却不领情,反倒碎不及防举起手中的利钩,以钩刃断两人的咽喉,猩红鲜血瞬间犹如泉喷,溅得一地都是。 “门……门主?”其他两名刺客重重一愣,本能迅速后退,却仍然逃不过男人的追杀。 当骤起的风雪消散,就见四人的尸体横躺在雪地土,一地白雪淌满无数刺目的猩红。 “违抗我的人,一律都得死!”男人对着前方竹林愤怒咆哮,一身的杀气,在一瞬间消弭竹林里所有的骚动。 竹林里,所有刺客震慑无言,简直不敢相信四人的一片忠诚竟会换来杀身之祸! 为了与朝廷作对。门主接连刺杀官员,如今甚至不分敌我,连自己人都杀,接下来,门主又要牺牲谁了? 雪花飘下,竹林里外皆是一片死寂,气氛愈见诡异,灰明却始终沉稳的伫立在原地,并没有乘机赶尽杀绝。 然而他的这份宽容却让男人更愤恨了,只见他气息不稳的转过身,满脸狰狞的瞪着灰明,那蕴满杀气的眼神比淬毒的镖还要狠毒。 “原来这么多年来,你始终隐藏真正的实力,即使有机会杀了我,也刻意对我手下留情,你竟敢如此瞧不起我?” “我确实必须杀了你,但我也得防备竹林里的那些刺客。”灰明低声解释。 男人却不肯相信,急怒攻心,反而扭出一抹歪斜的笑。 “哈哈哈,莫怪当年门主非要我杀了你不可,你的内力确实太过深不可测,即使在伤势未愈的情况下,仍然轻易的就伤了我,而我却以为能够打败你,原来真正愚蠢的人竟然是我……”男人愈笑愈大,愈笑愈狂,神情再也不复正常。 “无论你相不相信,我已经尽力。”灰明握紧大刀,再次摆出招式。“来吧,就让我们之间的恩怨。到此为止。” 男人却仍然大笑。并没有出招。 “灰明啊灰明,你赢我一辈子又如何?就算我杀不了你,至少可以杀了你身边的人陪葬。” 黑眸骤缩,灰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柔柔!他想对柔柔做什么? 第十七章 不对,他怎么可能会知道柔柔的下落?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生紧握大刀的大掌,因为他出口的几句话而开始颤抖不稳。 “你当真以为我大费周章的引你到这儿,只是单纯找你单挑?”男人笑得抱着肚子弯下腰,连眼泪都流出来了,让人直觉他早已走火入魔。 就在灰明眼进杀气,打算出手取他性命时,竹林里却更快射出八枚毒镖。 大刀骤闪,瞬间转攻为守,不料八枚毒镖却是笔直射向男人,每一枚毒镖都精准射在要害上,致男人于死的意图相当明显。 “什么……”男人不敢置信的瞪大眼,迅速转身面向竹林,不料却遭到更多毒镖的袭击。 直到男人软倒跪到了雪地上,始终隐身在竹林里的刺客们才终于现身。 “闇玄门就到今日为止,我们再也不愿受你摆布。”所有人异口同声道。 “你们……你们竟然背叛了我!”男人大叫一声,眼里充满了杀气,却再也无力报复,只见他大门喷出黑血,接着便倒地不起。 直到男人再也没了气息,所有刺客才扔下手中的兵器,朝灰明单膝跪地。 “灰明大人,与朝廷作对是情非得己,还请朝廷能够放我们一条生路。”所有人恭敬说道,归顺意味相当浓厚。 两害相权取其轻,若不是受控于门主,他们也不敢与朝廷作对,可即便他们百股忠诚,门主却依然轻易的将他们牺牲,与其如此,倒不如归顺朝廷,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如今灰明大败门主,这正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所有人恭敬低头。没有人试图逃跑,反倒安静的等着灰明发落,可”隋灰明却无法听进任何一句话,甚至无法停留在原地。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风雪中全是他沉重的心跳声,每一记心跳声,都像是自天而降的大石,几乎要将他砸得粉身碎骨。 下一瞬间,就见高大的身躯骤然转身。疾如箭矢的飞奔离去,将闇玄门的一切通通抛诸于脑后,甚至将圣命、责任也通通抛弃。 别担心,他们并没有找到这儿。 他明明是这样告诉她的。 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一直等着你回来。 她明明是那股的担忧,却为了不让他为难,硬是露出笑容,放手让他离去。 我一定会回来。 他亲口向她承诺。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来,打手印。 她笑着伸出雪白的手,他情不自禁低头吻了她,还说那是保证。 该死!为什么他会没想到,御风可能安排了另一批刺客,循着他的足迹偷袭救了他的柔柔? 为什么他会这么粗心? 为什么他会中了如此简单的调虎离山之计? 为什么在柔柔最危险的时候,他却不在她身边! 四周风景飞快自他眼角消逝,他却满心满脑都是那抹以灵魂深爱的倩影。 柔柔……柔柔……柔柔-- 原本该是两个半时辰的路程,灰明却硬是在一个半时辰内赶回。 即使大雪依旧纷飞,他却是满脸大汗。就连披风底下的衣裳也早己被汗水彻底浸湿,全是靠着他滚烫的体溢才没结成冰。 纵然他因为一路施展轻功,而疲惫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仍然以最快的速度凌空飞过篱笆,来到大杂院前的空地上,远远望着那盈满灯火的大厅。 有笑声自里头传了出来,他却不住的全身颤抖,怀疑眼前的灯火、笑声,也许只是出自于他的幻觉。 也许他所看到的一切都不存在,甚至就连那自大厅里走出来的熟悉倩影,都是因为他过度绝望而产生的幻影。 “灰明?” 原本打算到厨房里帮忙的苏柔柔,意外的发现了他,只见她怔愣的停下脚步,接着连忙冲下石阶,朝眼前那高大的身影奔去。 他一动也不动的伫立在伤晚的风雪中,任由汗水滴入眼里,他却痛得不敢眨眼,就怕眨了,眼前他深爱的女人就会消失不见。 “灰明?真的是你!”即使确定眼前的人影就是灰明,苏柔柔还是担心是自己的错觉,不禁连忙眨了好几次眼,才能确定自己没看错。 虽然他承诺会回来,可她没料到这么快就能见刹他,只是他为什么会呆呆的站在空地上?为什么他的神情会这么紧绷? 担忧的情绪瞬间谧满心底,她不禁迅速在他面前停下脚步。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始终不敢贸然出手碰触他,就怕会牵扯到他身上的伤口。 然而他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看她。 “你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你都不说话?”泪水冲上眼眶,她担心得都快哭了,直觉他一定是受了很重很重的伤,所以才会连开口说话都办不到。“灰明,你别盯上我,别吓我……” 两串泪水瞬间自眼眶滚落,她再也压抑不住满腔的担忧,紧紧握住他的大掌。 然而就在她碰着他的瞬间,始终动也不动、一声不吭的灰明,陡地全身重重一震,下一瞬间竟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搂入怀里。 “柔柔……”他的语气,脆弱得就像是被人捅了十几刀。“告诉我你是真的,告诉我你不会消失……”他用力收拢双臂,那力道就像是要将她完全揉入自己的体内,再也不和她分离。 “我……我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消失呢?”她被搂得几乎就要喘不过气,却没有丝毫挣扎,因为比起自己,她更担心他的状况。“倒是你身士好烫,还有你的衣裳怎么全都湿了?你是不是中毒了?”想起这个可能,她的泪水不禁掉得更凶了。 他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只能焦急的将她楼得更紧。 “御风派出另一批刺客,打算致你于死,我却无法及时赶回来。” 御风? 她不清楚他说的是谁,却能感受到他的焦急和懊悔。 “我没事,所有人都没事,那些刺客全都被送刹官衙了。”她连忙开日解释,叠声安抚他失控的情绪。 高大的身躯又是一震,似乎有所怀疑。 “幸亏欧阳大夫武功高强,在那些刺客出手之前,便率先将那四名刺客迷昏,他特制的迷药特别有效,只消让人嗅上一点味道就会昏睡,就算拿出十串爆竹都炸不醒。”她继续解释。“以往,我就是靠那些迷药行走江湖,如今那些刺客恐怕还在牢里呼呼大睡。” “……所以你真的没事?”他谨慎而小心的问着,语气是那般的如履薄冰。 “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吗?”即使被他楼得发疼,即使他的汗水也沾湿了她的衣裳,她却命令自己止住泪水,挣扎的自他怀里抬起头,让他能够好好的看看她,也让自己能够好好的端详他。“那你呢?你没事吧?” 他没有马上回话,只是密切看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粗糙的指尖儿不可察的掠过一丝颤抖,才敢轻轻抚土她美丽的脸庞,感受那再真切不过的温度。 老天!她确实是真的,而不是出自于他的幻想。 最重要的是,她毫发无伤。 “我没事……”始终收缩悬空的心,直到这一刻才终于能够放下,而也是直到这一刻,他才能够放任自己大口喘气。 啪! 手里大刀忽然落地,发出一声轻响,高大身躯蓦地一个轻晃,吓得苏柔柔连忙张开双臂抱紧他。 “你都站不稳了还骗我。”止住的泪水瞬间又浮上眼眶。 “我没事,我只是有些疲惫。” “你一定是在骗我。”她不肯相信。“不成,我这就马上去找欧阳大夫,你一定是哪里受伤了……”话还没说完,她转身就要走,他却更快的圈住她。 “别走。”他自她的身后圈住她,并将头理进她的颈窝,低声的重复要求。“我真的没事,所以别走,就让我这样抱着你……” 感受到他的脆弱,她不禁伸手捣住芳唇,再次无声落泪。 相遇以来,她见过他各种情绪,却不曾见过他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即使在他重伤之时,也依然固执得让人烦恼,他却为了她的安危、为了可能失去她而慌了手脚,甚至到了神魂俱裂的地步-- 她落泪并非因为难过,而是因为太过幸福。 “谢谢你信守承诺。”她缓缓扬起微笑,伸手覆上他的大掌,全心信赖的徜徉在他的怀里。“谢翻你平安回来。” 他沙哑的低应一声,将她圈搂得更紧。 前方大厅,一名男孩正巧打门后经过。不料却眼尖的发现苏柔柔与灰明相依偎的身影,不禁迅速后退,睁大双眼瞧个清楚。 知道确定自己没看错,男孩才转身兴奋的大叫。 “黄爷爷,元守哥哥,柔柔的相公回来了!” 所有聚集在大厅的人一听刹这个消息,全都争先恐后的钻出大门,有的人甚至还捧着饭碗,嘴里还含着饭菜。 “啊,真的是灰公子!” “是他!是他耶!”孩子们乱叫。 “黄爷爷,为什么他会抱着柔柔?”一些孩子好奇的问。 “呃……”某人实在答不上话。 “啊,柔柔脸红了。”元守低声说出亲眼所见。 “黄爷爷,您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男生不可以随便乱抱女生吗?”孩子们又问。 “这个……”某人再次答不上话。 “嗯,真的好红。”元守继续道。 “黄爷爷,男生抱了女生是不是就要负责?是不是就妥娶女生回家当新娘子?然后圆房生孩子?”孩子们叽哩呱啦不停的问,整个门前人声鼎沸,一片闹烘烘。 听着那些童言童语,苏柔柔只觉得小脸热烫得都快烧起来了,谁知道身后的男人却不肯放手,依旧将她抱得死紧。 “去去去,全都进去吃饭去。”被问得一脸尴尬的黄爷爷,只好板起脸,将所有孩童赶入大厅内,却怎样也赶不走身边的妇人们。 纵然灰明是朝廷大官,身份地位了得,但两人尚未婚嫁,却如此公然在长辈面前对女方“毛手毛脚”,这话恐怕得马上说个清楚。 在所有妇人眼神的“胁迫”之下,身为大杂院里年纪最老。也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他也只好开门轻咳几声,暂时将手中的饭碗搁下,对灰明扬声喊道。 “灰公子,您回来得正好,正好一块儿用饭,不过您若另有要事要忙,这吃饭的事也不急,只要您愿意将事情想个清楚,一肩挑起责任,咱们一切好谈。”他话中有话的说着。“毕竟这饭可以乱吃,别人家的孙女可不能乱碰,您说是不是?” “黄爷爷,您乱说什么呀!”苏柔柔羞得连连跺脚,连忙扯声大喊,可惜却没有人理会她。 “我一定给个交代。”灰明看着所有人,铿锵有力的保证。 听见他的保证,所有妇人这才松了表情,露出满意的微笑。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就连黄爷爷也抚着白色长须,连连低笑。“既然如此那你们小俩门就慢慢来,我会让人帮你们留些饭菜的。”语毕,一行人这才转身回到大厅内,开开心心的用饭去。 “你胡说些什么呢?”直到众人离去。苏柔柔才终于转过身,满脸羞红的瞪着灰明。 “我没有胡说,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他勾起微笑,迅速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封住她更多的抱怨和羞郝。 雪花无声落下,落在两人相拥的身上,两人却感受不到丝毫寒冷。 紧紧依银相连的心,无论四季,会永远溢暖得犹如春天。 终曲 冬去春来,当灰明带着苏柔柔回到京城时,已是三个月后的事。 此刻御书房里,轩辕禘和铃星就坐在一块儿,微笑看看跪在书案前方的灰明和苏柔柔,知道眼前的窈窕佳人必定在灰明心中占着最重要的位置,否则子然一身的灰明。绝不会亲手牵着她入宫请命。 看着他们坚定相执的双手,两人相视一笑,接着极有默契的一块儿自紫檀长椅上起身。 轩辕禘伸手轻楼着铃星,小心带着怀有身孕的她绕过书案,来到灰明面前。 “两个人都起来说话吧。” “是。”得到命令,灰明立即牵着苏柔柔起身,他的目光虽是垂敛,姿态却是不卑不亢。 然而他身边的苏柔柔,在进入御书房后就没敢轻易的抬起头。 “这次闇玄门的事,你办得很好,那些归顺的刺客若是能够收作己用,对朝廷着实助益不少。”轩辕禘赞赏说道,决定在谈论私事之前,先将公事谈妥。 “不,卑职有辱圣命,是卑职能力不足,才会害得两名手下遇害,更害得苏州常熟县令无辜丧命。”灰明却自责的夔起眉头。 “此事不能怪你,闇玄门势力庞大,本王也万万没料到那闇玄门竟是针对你而来,却让你去冒这个险,这一路上必定是京险万分,所幸闇玄门已彻底肃清,对朝廷、江湖而言,都是去除了个心腹大患,你确实立了大功,不必因此自责。”轩辕禘出言安慰。 “但是--” “本王说了算,此事本王决定只赏不罚,那些为朝廷捐躯的人,本王更是不会忘,你就安心吧。”轩辕禘摆摆手,阻止他多言,接着便转头看向一旁的苏柔柔。 感受到那充满霸气的目光,苏柔柔的指尖在一瞬间颤抖了下,幸亏灰明立即反乎握住她,无言给她力量。 心头的惶恐因为他这无言的支持,而奇异地迅速沉淀,让她再也不慌张。 “让本王猜猜,”轩辕禘觑了眼两人间的小动作,于是玩味的挑眉问:“她就是当初你在郭府擅自纵放的女子? “是。”灰明坦承不讳。 “是吗?”轩辕禘露出莞尔的笑弧,转头看了铃星一眼,果然也瞧见她有相同的想法,于是微微楼紧她的腰。“抬起头来,让本王和皇后瞧瞧。” “是。”苏柔柔恭敬应声,落落大方的抬起头,笔直迎上轩辕禘和铃星注视的眼神。“民女拜见皇上,皇后。”她弯唇微笑,笑得美丽又勇敢。 “嗯,好个坚韧勇敢,聪明善良的美人儿。”几乎一眼,铃星就喜欢上苏柔柔那坚毅勇敢的眼神。 “有胆识的女人才敢自视本王,看来你这趟南行收获不浅。”即使苏柔柔娇晓妩相,美丽得摄魂,轩辕禘却没有因此多看她儿眼,反倒将全副的心神都放在她眼底深处的那抹狡黯上。 太过耿直的女人。可不适合外头的生活,太过柔弱的女人。更不适合灰明。 这女人看似楚楚动人,却有看呛辣的脾性,尤其那心眼,恐怕连狐狸都要甘拜下风了。 “皇上、皇后言重了。”苏柔柔脸色微红,实在承受不住两人的赞美。 灰明却是微微勾起唇角,大方的接下轩辕禘的话。 “她是卑职的宝,更是卑职的命。” “喔?”轩辕蹄目光一瞬,没有忽略他藏在话里的深意。“看来,你似乎另有打算。” “是,卑职打算一辈子保护她,与她一同行走江湖,救济贫困。”他恭敬的低下头,抱拳请求。“还请皇上皇后成全。” 铃星但笑不语,只是看着轩辕禘,等着他决定,而轩辕禘却仿拂早料到灰明会有这个打算,脸上始终保持笑意。 “这些年来,本王始终未赐予你一官半职,你可知道原因?” “卑职愚钝。” “这皇宫虽然舒适华丽,却像个牢笼,一日走了进来,便很难再走出去。”他微笑说道,一双黑时像是忽然忆起什么似的,往身边的铃星看了一眼。“本王虽然救过你的命,你却帮助本王更多,这些年来,本王始终相当珍惜这段缘分,所以从未打算束缚你。” 灰明黑眸一震,不禁抬眸看向轩辕禘。 “你既然身无官职,便是自由之身,无论是本王还是这座宫廷,都不会是你的束缚。”轩辕禘加深笑意。 “皇上,您……”灰明震慑得说不出话来,从未想过轩辕禘对他的情义,竟是如此的深重。 “你是个人才,即使人在江湖,心也必定是向着朝廷,本王能力再大,也无法顾及天下所有百姓,你愿意行走江湖替本王救济贫困,是再好不过的事。”轩辕禘理所当然的说道,对灰明是完全的信任。 不仅灰明,就连铃星也是动容的睁大眼,忍不住抬眸看向南朝百年以来最英明伟大的皇帝。 “去吧,本王看不全的天下社租,就由你替本王仔细看着,君有不平之事,无须顾忌,尽管去做,这是本王的命令。”语毕,轩辕禘这才楼着始终但笑不语的铃星回到书案后方,继续那永远也批阅不完的奏摺。 “是,卑职领命!”灰明和苏柔柔相互握紧彼此的手,忠诚的跪到地上,对轩辕禘和铃星行完最后的拜别,才转身离开御书房。 直到两人的身影远去,再也看不见,铃星才优雅起身,为他细细磨墨。 “寂寞吗?”她巧笑情兮的问。 “有你和这些奏摺一块儿陪着本王,本王可没有空闲寂寞。”轩辕禘忍不住轻哼。 铃星加深笑意。“将来,还会有孩子陪着你的。” 执笔的大掌蓦地一顿,轩辕神不禁抬眸看着此生的挚爱,这才露出微笑。“你说得没错。” 御书房外,苏柔柔也在同时露出了微笑,感动的回头看向御书房。“灰明,南朝有个好皇帝呢。” “还有个好皇后。”灰明补充。 “没错。”两人相视一笑,始终没有放开彼此的手。 “再过几年,这天下一定会变得更加繁荣平和,再也没有穷困。”灰明低声说道。 “嗯,我相信,一定会的!”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