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先生》 第一章 「天才!」 当所有纷扰嘈杂告一段落时,一句充满不屑的话语突然传来,划破偌大的密闭空间。所有人纷纷停下手边的工作,朝这睨来,一双双眼瞳中写满了疑惑。 「总裁。」有人将手中的枪递了上来,「那么你该试试这把。」 沉重的枪枝在他食指上摇晃,看着以钛合金制造的小巧手枪,他犹豫了一会儿,一下双手抱胸,一下又搁在腰上,显得局促不安。 「总裁?」说话的人脸上浮现揶揄的笑容。 喉间那颗核桃上下跳动,终于,他修长的五指摊开,那把枪随即往厚实的掌心一躺。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把枪摆明了写着「用我吧、用我吧」。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喉结再度跳动。 他转身面向靶台,卸下枪下的滑槽补充新弹匣。深吸口气后戴上耳罩,双手握枪高举,眯起眼对准瞄准槽—— 连续击发的枪声响彻屋内,十数声过后,枪响停止,浓厚的烟硝味缓缓飘起。 鸦雀无声过后,突然爆出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笑声,所有人皆抱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连主控室里的笑声都随着扩音器不客气地传送出来。 他脸色铁青,额际出现阴影。 「总、总裁,您的分数……零……噗,哈哈哈哈……」男子指指上头电子计分板。 「半个都没中!」另一个人几乎无法克制排山倒海而来的笑意,笑倒在靶台边。 他脸色难看,眉尾微微抽动,将手枪扔在靶台上发出巨大声响,众人这才勉为其难地捂住嘴,收敛住狂妄的笑声。 「这把枪是客户订制的,他是个标准的射击白痴,要他打中目标就像要他别召妓一样困难。设计部设计手枪时就应该考虑到这点,要研发出就算是白痴都会用、都射得中目标的手枪才行。」 话一说完他便转身离开,男子随即跟上。 「柏禾,这样就生气了?」 被唤作柏禾的人仍旧毫无反应,表情漠然。他一路走进电梯,按下最高楼层按键后电梯便开始往上攀升。 「柏禾?」男子见他双手抱胸,显然对刚才那件事仍无法释怀。他用手肘顶了顶,「你知道啦,你的烂枪法在公司可是出了名的……」 「所以连职员都能笑我?」柏禾斜眼瞪了他一下,随即不屑地看回前方。「孟奇,你的意思是这样吗?」 孟奇连忙高举双手。「我可不敢。」 「你们设计部老是不懂得变通,案件上清清楚楚记载客户是个手枪白痴,连上靶的经验都没有,你们还设计出后座力那么强的手枪。要是客户承受不住后座力,目标射不准,不要说打敌人了,打到自己人都有可能。」 楼层灯不停往上跳,光可鉴人的钢板上反射出柏禾那张微愠的脸。 「那还只是样品,再调整一下就可以了。」 柏禾翻了翻白眼。「真受不了你!可以一次做完的事,你非要弄个两三次才完成。」 「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现在可没叫你开船。」他没好气地堵回一句。 电梯门在十楼的地方停住,两人相视愣了一愣。 「这不是直达你办公室的电梯吗?」孟奇狐疑地看着柏禾,当他回以同样的疑问时,电梯门已经开了。一名女子抱着整叠资料,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地进入电梯,她咧开戴牙套的嘴对两人歉意一笑,鼻梁上又圆又大的眼镜几乎遮去她所有的脸。 「抱歉、抱歉!」女子频频弯腰鞠躬,怀中叠不齐的资料硬生生散了一地。她连忙跪在地上捡拾,整个人就挡在电梯门上,电梯门不停夹住她的屁股,开开合合的,她一下要捡东西,一下又要顾及自己的屁股,极度狼狈。 「对不起,资料太多……和小姐真是的,老是把所有事都推给我做,什么指甲油还没干,所以不好将资料拿到总裁那去……喔,好痛!」女子一边捡一边大舌头地嘀嘀咕咕。 孟奇大脚一伸,将门外的资料,全部扫进电梯里,这下电梯门终于可以顺利关上,继续往上爬升。 女子将资料一张张叠好,视线再向四周梭巡一遍……还有一张。她发现那张纸正被一只大脚不客气地踩住,脚上光洁发亮的黑皮鞋几乎能照出她的脸。她仰起头,顶了下鼻梁上有些下滑的眼镜。 「对不起,你踩到我的东西了。」 那只黑皮鞋微微上抬,抬起的空间只足够她将纸张勉强拉出来。 好大的脚! 她拍拍纸上的足印,忍下想将它拿到脸旁比较大小的冲动。 将所有资料叠好后抱在怀里,她站起身想按楼层,却忽然一愣。 「你们也要到顶楼去?」她回过头给了两人一个甜甜的笑容。 牙套闪亮的光芒令柏禾皱起眉头,于是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墨镜戴上。 仿佛知道他的意思,女子摸摸鼻子转过头去。 「她好像还搞不清楚状况。」孟奇笑了笑。 柏禾双手抱胸,双眸透过墨镜注视着她。 可怕的大眼镜!他真怀疑她的鼻梁能不能承受眼镜的重量;还有那两排牙套,金属光可真是刺眼。 柏禾不耐地抬眼看一下上头的楼层指示灯,还好,再一层楼就到了。 唉!她的品味真不是普通的恐怖。 说时迟那时快,电梯到达定点,门自动滑了开来。 外头的世界一片空旷,整体布置属灰色色系,金属味道很重。 她一边走向前,一边不停地用膝盖将下滑的资料顶回去。好不容易来到金属门前,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空出一只手敲了敲门。 柏禾与孟奇两人站在她身后不发一语,倒是孟奇,几乎快笑出来了。 一旁回应器立即传来秘书甜柔的嗓音。 哪位? 「我、我……」资料压得她胸口好痛。 哪位?毫无起伏的问话再度响起。 「文件部……路、路遥遥……」 请问有什么事? 「送、送总裁要的资料上……上来——」砰的一声,整叠资料再度摔到地上,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去捡拾。 进来吧。 秘书答话的同时,眼前的门也跟着缓缓打开。 路遥遥抬起头好奇地往里头一看,顿时吓得跌坐在地上。 喝!吓死人!两面墙上竟然挂满了各式枪枝,而正前方巨大的玻璃室内,除了玻璃墙上有电脑荧幕,下方的金属台上也放满了枪枝。 「你怎么了?」 喀喀喀的声音响起,她才注意到在这吓人的房间里,还有一位名叫「秘书」的女人存在。这女人,一身大红的连身裙,紧到让人不禁要为她的肺感到可怜,而喀喀喀的声音则是从她脚上那双又尖又高的高跟鞋传来,那双鞋恐怖到仿佛能将人一脚踩死。 路遥遥再往上看,秘书美艳的脸蛋让人有种错觉——像毕卡索的调色盘。 「总……」秘书的话被柏禾挥手打断。 他看也不看路遥遥一眼,迳自走进里头;而孟奇倒是很有爱心地赏给路遥遥一眼后,才跟着柏禾走进内室。 「你捡好就放我桌上。」秘书快步跟上伺候,独留她一人慢慢的捡资料。 花了三分钟的时间将散了一地的资料叠好,在时间上还能接受;再花五分钟的时间抱着整叠几乎要将她淹没的资料走到秘书桌旁好好放下,实在很笨;最后还要再花将近十分钟的时间将资料一份份重新排列,真的很蠢! 整个时间算下来,她的一举一动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抓狂。 至少在左边房间里,站在双面玻璃后的那个人心里是这么想的。 「真是天才到不行。」 路遥遥捶着酸痛的手臂回到办公室,才踏进门便被同事团团围住,拉着她躲进茶水间。 「遥遥,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和小姐好生气!」 「你还没回来,她办公室的门就打开不下十次,每次她都站在门口大吼:『该死的路遥遥回来了没?』」女同事迫不及待地演给她看。 「路遥遥!」说曹操,曹操到。和小姐手叉腰上,刷着浓浓睫毛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脚上那双高跟鞋正极度不耐烦地在地上打拍子。「没事的都出去。」 众人一窝蜂地逃离现场,却又不甘女人的八卦特质被埋没,硬是躲在外头探头探脑。 和小姐缓慢骄傲地移动步伐走到路遥遥面前,路遥遥困难地咽了口口水。 「和……和小姐。」 和小姐扬起细薄的唇瓣。「你在楼上做了什么好事?」 「啊?」路遥遥愣愣地看着和小姐,觉得好像在她脸上看到跳动的青筋。 「扯我后腿啊?敢在总裁面前讲我坏话?你向天借的胆子!」和小姐看起来像要动手打人了。 「我、我没有。」路遥遥哀怨地低下头。 和小姐双手抱胸。「没有?如果没有,为什么总裁秘书会打电话下来训了我一顿,她说该谁负责的事,谁就要做好,别推给别人。」 「我、我真的没说……而且我、我没见过总裁。」 「我说一句你顶一句,你皮在痒了吗?」 「我不敢,和小姐。」路遥遥的头垂得更低了。 「哼!」和小姐转身离去之际还不忘虐待她一下。「明天之前把这五年的客户名单重新对照一遍,该更改的就更改。」 远远的,和小姐办公室的门大力甩上,那一群八卦女立即窜入茶水间。 「遥遥,你真的没见到总裁吗?」女同事皱起眉头,显然不相信。 「可是和小姐说总裁秘书训了她一顿,一定是总裁知道和小姐每次都把自己的工作推给你做,所以替你出了口气。」 「可是我根本没见过总裁。」路遥遥从罐子里拿起一包茶包放进杯里,冲入热水盖上茶盖。 「你没见过?」女同事不敢相信。「你进公司都几年了?就算在公司很难见到总裁一面,但报章杂志都有报导啊,你都不看新闻的吗?」 她一脸无辜地摇摇头,女同事立即像泄了气的气球。「我的天!」 突然,一位男同事兴奋地由外头跑进来。 「喂喂喂,你们知道吗,总裁又在靶场打靶了。」 「真的?」 路遥遥不解地看着众人。「你们为什么那么兴奋?」 「你不知道?也对啦,你只知道埋头苦干,对任何事都没兴趣。」女同事转头望向男同事。「总裁的成绩如何?」 男同事耸耸肩。「还是很惨,要不是认识总裁,光看他拿枪的姿势还以为他有多厉害,结果反而比孟经理还不如。」 「孟经理真的好帅,听说他射击时的样子更帅,可惜我们不能到靶场去。」女同事一脸失望。 「刚回来的同事亲眼目睹总裁居然一枪都没中,零分。」 这不禁令人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总裁有没有哪次射击是有分数的?」 茶水间突然陷入沉默。 「有了,我记得有一次机械故障导致靶纸没办法到定点,结果总裁隔着一百公分的距离射击,全部打中靶纸。」话才说完,大家便笑成一团。 路遥遥不解众人为何要笑成这样,那么近打中靶纸很丢脸吗?可是总归有打中不是吗? 「路遥遥!」和小姐的大嗓门从她办公室惊天动地传来。 「天啊!」路遥遥握住杯身的手抖了一下,溢出些许茶水。 女同事同情地看着路遥遥。 「和小姐又要找你麻烦了。」 将碍事的浏海往旁一夹,路遥遥饱满的右额有一处不太明显的弯月伤疤,在灯光照射下,泛白的弯月才会显得清晰。 沉静的夜里,时而传来键盘敲击声,以及纸张翻动的声音,直到过了许久许久之后,才传来微微地呀呼两字。 路遥遥伸伸懒腰将电脑关机,再把一叠叠厚重的资料夹放回资料库里。她轻快地收拾妥物品后关上办公室的灯,搭电梯下楼。 走出大门,外头的天色已深,空气中传来夜晚清凉舒服的气味。她动动已经僵硬的腰杆,双眼酸涩,觉得很想睡觉。 看了看表,二点。 早就过了她的睡眠时间,难怪会觉得困。 打了个呵欠。现在应该已经没有公车了,但她又不敢坐计程车…… 「难道要走路回去?」 她东张西望,路上的车辆少之又少,也没几个人在路上行走,街灯昏昏暗暗的。 路遥遥吞吞口水,壮起胆子。「好吧,那就走回去,反正也没多远。」 走在红砖道上,不知是不是太多心了,老觉得身后有人。路遥遥寒毛直竖,忍不住加快脚步,到最后演变成狂奔。 叽—— 刺耳的煞车声响起,路遥遥吓了一大跳,脚一没站稳便跌坐在地上,两道刺眼的车灯不客气地照射在她脸上,她立即抬手挡住光线。 「该死!」愤怒的吼声响起。 「啊?」路遥遥愕愣地抬头,一只大手遮去了些许光线,摊在她眼前。 「站得起来吗?」 路遥遥撑着地面站起来,害羞的她根本不敢碰眼前的男人一下。 「没事吧?」 因为站起身的关系,让她能够清楚看见眼前男人,她慢慢蹙起了眉。 「你……」这人好面熟。 刚加完班的柏禾,车子刚驶离车库没多久就遇到冒失鬼。 昏黄的光线让他看不清楚对方长相,他挪了个角度定眼一看。 一对眉立即像铁达尼一样向下沉。 「你这个人一向这么冒冒失失的吗?」不知为何,一看见她,心情就好不起来。柏禾双手叉在腰上,修长的体格站在路遥遥面前显得特别高大。 「啊,你是早上的客人。」她恍然大悟。 「客人?」他抱胸睇睨着她。这女人近视不会这么严重吧? 「你不是来找总裁的吗?难道……不是?」见他那挑眉的动作,路遥遥心中突然升起不祥的预感。「你……该不会是总裁吧?」 「真是天才!」他有些受不了。「你在这间公司工作多久了?」 她举起三根手指。 「你不会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自己的老板长什么样子吧?」 路遥遥倒抽口气。「你真的是总裁?」 他发现自己应该会死于非命——被她活活气死! 「走吧,我送你回去。」柏禾坐上车,见她没有任何想上车的意思,手肘搁在窗框上微微探头。「还不上车!」 「不、不用了……」 「路遥遥。」 车门砰的一声,她已经坐在车里,战战兢兢地直视前方,不敢造次。 车子迅速驶上主要道路,车内一片沉默,静得让人感到害怕。 「你住哪?」 「再过去两条街。」她身体往车门旁一缩,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等待红灯时,柏禾以眼角睇睨她。 真像只胆小的老鼠……难不成他是大野狼吗? 他并不是为了她才要秘书打电话去训斥和主任,他只是不想公司里有米虫出现,他要他的公司讲求效率与负责,如果和主任再犯第二次,他一定踢她出去。 灯号转换,车子往前行驶,沿途街道冷清,只剩零星招牌还闪着灯光。 路遥遥看着眼前亮黄色的建筑物。「停……」 车子笔直朝前开,并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路遥遥慌忙回头看看建筑,又看看柏禾。 「等、等一下……」她稍稍加重音量。 柏禾将车停住。「你又要做什么?」他的声音里多了不耐。 「我、我住的地方……」她往后一指,笑得尴尬。 他转头探了下,眉头蹙得更紧。 「你为什么没说?」 「我有说……」 「你有说?」 「我说……停……」她像个小可怜般低下头,声如蚊鸣地回答他。 这使得柏禾脸部一阵抽搐,方向盘一转,大幅度回转将车子往回开。 「哪幢?」他已经累了一整天,还要被这个女人耍! 「亮黄色那幢。」 看着路边醒目的亮黄色建筑,柏禾眼中出现嫌恶。 「那幢危楼还能住人吗?」 铁制大门有些生锈,而建筑物会涂上亮黄的漆是为了遮掩上头密密麻麻的裂缝。 这幢建筑物少说也有三十年以上的历史! 「奇怪,政府没有想过将这幢大楼打掉吗?」 「有。」车子在路边停下,路遥遥弯腰,深深行个礼。「谢谢。」鼻梁上的大眼镜啪一声掉在车子里,她慌忙捡起那副令人望而生畏的大眼镜戴回去。 柏禾不经意将视线调回,刚好对上她那副厚重到看不清轮廓的眼镜,他连忙撇开头。 「下车。」 路遥遥二话不说立即下车,门才刚关上,跑车张狂的排气声立即响起,片刻都不停留地开走。 路遥遥引颈眺望,嘴角不经意地上扬,转身走进大楼里。 第二章 【本报讯】众所皆知的游艇大亨布鲁斯·比恩将在近日内,与知名珠宝集团长女安琪莉结婚,依两家与国内政商界的关系,届时将会政商云集。 根据侧面消息指出,布鲁斯·比恩将在婚礼当天展出从南非珠宝商手上高价购得的「月之星」。此钻石为蓝宝石级,经由灯光照射,钻身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形状酷似温莎古堡。 而布鲁斯·比恩将会在婚宴上,将此钻献给未婚妻安琪莉。 若能取得此世纪美钻的资料或照片,记者将在第一时间为读者做更深入的报导…… 放下手中的马克杯,以指腹划去唇上牛奶痕迹。 听到一旁小猫喵喵叫,她以脚顶了下桌沿,椅子立即往后倾斜。睨了眼角落巴掌大的小猫,发现它碗里的牛奶已经没了。 「不行喝太多。」 「喵!」小猫不满地抗议。 女子努努嘴。「你还那么小,怎么胃口那么大?」 「喵喵!」小猫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不管。」她别过头,将视线调回报纸上的新闻。 过了许久,她才以眼角偷偷瞄了小猫一眼,小猫骄傲地抬头,趾高气昂地转身走开。她看了不禁失笑,视线转回报纸上,嘴角仍旧忍不住上扬。 「这只猫可真骄傲。」 以星光美景为衬,如茵的草坪上正举行盛大晚宴。 美国社交界今年最大的盛事,便是今晚游艇大亨布鲁斯·比恩与珠宝集团之女安琪莉的结婚典礼。参加婚宴的政商人士众多,非受邀的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门口有警卫层层把关,严格禁止狗仔队溜进会场。 在一条街外,停着一辆计程车,许久后才从车上走下一名穿着晚宴服的女子。一身黑缎合身礼服露出她整片的美背,为了避免还未进入会场就过于引人注目,膀子上还特别披了一条桃红色披肩。 她踩着黑色细跟高跟鞋,缓缓朝人群聚集的方向走去。微风拂过,白皙细颈上的一撮发丝随风舞动,长翘的睫毛轻轻眨了眨,柔美的唇角渐渐扬起。 「嗨!」她勾住一个刚下车男子的臂膀,对他露出迷人的笑容,男人见状在瞬间即被美丽的她吸引住,不自觉地跟着微笑。「一个人?」 男人微微点头。「一个人。」 「怎么有女人会放过像你这么英俊的男人?」美丽的纤指在男人的手臂上摩挲,两人缓缓朝前移动,步上台阶。 「你也是一个人?」男人从礼服暗袋里掏出以金箔贴面的邀请函交给门口保全人员。 「对呀。」女子娇嗔。「谁教我找不到男伴呢……」她挑逗地睨了男人一眼。「这样好了,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当我的男伴如何?」 「有美女相陪当然好。」一步入宴会厅,美丽的女子立即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并且引起不小的骚动。 男人骄傲地环视四周。 「今晚,我会是男人羡慕的对象。」 女子灿烂一笑,接过男人递来的香槟。两人相偕往草坪上的人群走去,女子眼角悄悄朝二楼望了一眼。 躲过层层警卫上到二楼,女子悄悄闪身进入一扇门后。黑暗的房间内只能靠窗外一点月光照亮,不用费心找寻,目标已经在她眼前。 雕刻精美的古董石雕柱上,置放着一只透明方形的展示箱,展示箱里一颗闪亮的月形钻石即躺在手形雕刻架上。她不禁笑逐颜开,将裙摆拉高到大腿,在接近腿根处绑着一圈黑带,她翻开黑带从里头取出两支细到不可思议的工具。 仔细环顾一下玻璃柜四周,在四个角落发现极其精密的孔,她不屑地嗤哼。 「小意思!」 取下垂在胸前的菱形水晶项链,将双炼与坠身分开,再沿着菱形水晶中间的十字割痕折下,坚硬无比的菱形水晶顿时成了四块小水晶。她先将双炼分置于电孔上,青蓝的光芒瞬间沿着双炼循环流转。 她再将四颗水晶分别放置在电眼前方加重。如果她没估计错误,展示座下方的基肯定是压力板,只要玻璃柜稍被移动、重力一变更,警报器必定立即震天价响。所以她已事先查得这玻璃柜的重量,并将同等重量的水晶戴在身上方便利用。 一切准备就绪,她将黑带里拿出的工具拉长相接,对准玻璃柜的上方发射出去。工具瞬间嵌入天花板!她再将下方的开关打开,奋力朝玻璃柜敲击,另一头立即插进玻璃柜顶层。 她按下按钮后,工具开始自动收线,缓缓地将玻璃柜吊起。 轻而易举地拿下「月之星」,她捞高裙摆将之塞进黑带里。 突地玩心大起,她取下头顶上的发饰,放入展示架上,快速将所有工具收妥。 看着石雕柱,她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 「真抱歉,我知道你是十八世纪的古董雕刻,可是今晚恐怕没办法将你带走。」她整整衣衫,「没关系,改天我一定来带你走,你就委屈点暂时待在这里啰!」 她心情愉快地踩着高跟鞋往门口走去,忽然间,她裸露的背脊居然凉了起来,寒毛更是无可遏制地狂竖,她不禁挺起腰杆。 「计划周详,但百密一疏。」一道冷冽的男声悠然响起。 女子缓缓转过身,眯起眼朝黑暗的角落梭巡,却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影子跷着腿坐在沙发上。 她慢慢移动,调整角度想看清楚这个人的脸。但黑暗仿佛在跟她作对似的,一直模糊她的视线。 「你是谁?」 「这句话不该是由我问你的吗?陌生人。」 她下意识地按住大腿,看见他站起身来朝她逼近,她缓缓往后退。 「别再靠过来!」他应该和布鲁斯·比恩没有关系吧…… 据她整晚观察,所有人应该都在楼下,且新婚夫妇在舞池里跳舞,大家的焦点也该是他们啊,楼上怎还会有人? 心念急转间,一个不注意,背脊已撞上身后的墙。 她猛然回过神来,身前坚硬如铁的身躯却将她逼死在墙角间。她闪身想从旁逃开,一只手臂倏然抬起挡住她的去路,移到另一边也是同样情形,她顿时恼羞成怒。 「你究竟想怎样?」 他耸耸肩,「好公民有一些应尽的义务。」他举手逗弄她耳垂上的坠饰。 她别过头甩开那只让人体温上升的手,怒瞪着他。 「所以呢?」 「照常理来看,我应该要大叫引来楼下的人,让他们报警抓女贼才是,对吗?」深邃的黑眸火热地瞅紧她,俊美无俦的脸漾着笑靥。 「你!谁是贼,别含血喷人。」她蹙紧眉仔细观察眼前的男人。 这人似乎有点面熟……她倏地瞪大眼睛。 他的手突然覆住她大腿外侧,嘴角上的笑充满讥讽。她气得用身体去撞他,将他的毛手撞开。 「谁准你把手随便乱放?」 「谁准你偷东西?」 「你……」她的手死命握紧,凉快的衣裳随着拉扯而显得有些贴身,勾勒出她秾纤合度、令人喷血的曲线。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东西?」 他用手比了比。 「两只眼睛都看见。」话还没说完,她的手便朝他攻来,直接攻击他的双眼。 在指尖与眼球非常接近时,他攫住她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低头吻住她红润的双唇。 「唔——唔——」她瞪大眼看着几乎与自己相贴的一张脸,呼吸他呼出的气息。他的气味由唇间窜入她口内,火热坚硬的身躯紧贴着她,将她逼到绝境。 有一下没一下地吮吻她的唇,他有种意犹未尽难以放开的念头。她身上传来一半脂粉一半香水的气味,味道闻起来特别香…… 他突地闷哼了声,指腹划过唇瓣,居然流血了?而这还不够,她趁他惊讶之余迅速撩起裙摆,从大腿黑带里取下原先偷东西的尖锐工具,接着反手一握由下往上一划,他耳根下立即多了一道伤痕!幸好他反应够快,否则这一刀绝对是赏在他英俊的脸上。 趁他覆住伤口之际,她想乘此机会脱逃。他反射性伸手一抓,却抓住她身上那件薄而合身的露背礼服。 衣服被拉住,她挣扎了几下都挣脱不了,眼看身上的衣服快被扯破,她抬眼怒瞪他。 「放手!」 「怎么可能!」他嘴角扬起微笑。 「你到底想怎样?」 这男人真是欠扁! 窗外星空在这时突然出现七彩烟花,一朵朵绽放,欢闹声与烟火声互相辉映。烟花的光芒有一下没一下地照亮整个房间,将男人的容貌照得一清二楚。 她蹙眉,这男人真的越看越觉得面熟! 「放开!」 「将东西交出来我就让你离开。」 「不可能!」她再度死命挣扎。 「那你可能得光着身子离开了。」手上的力道加重,衣服几乎要毁在他手上。 他脸上的歉意看来像是故意! 「是吗?」 她忽然倩笑,他有些被她迷人的微笑迷住,而她却忽然转了个身,像美丽的舞者,一圈一圈由他手中转离。身上华丽贴身的黑缎礼服依旧握在他手中,轻柔地飘扬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美丽的黑色瀑布。 他讶然地看着她,她却回以一脸甜腻的笑靥,扯开身上最后一寸黑缎,整个人脱离他的控制。 从头打量她,他眼底再也藏不住惊讶。 她上衣贴身到能看见浑圆的胸形,下身一件短及臀围下缘的贴身短裤,在在显示她是有备而来。他不禁发笑。 她迅速奔至阳台,快速探头看看下方欢乐的人群,转身看着男人。 「要我裸体?看来要让你失望啰!」 眼前狂野的美女让他感兴趣。 将手掌凑近红唇前,吹起阵阵飞吻,她朝他挥挥手。 「先走一步啰,陌生人。」将话还回去,在他有所行动之前,她迅速由阳台跳到隔壁的阳台上。他追了出去看着她在一座座阳台间顺畅地跳跃,接着在房子角落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后,深吸口气往下跳。 他迅速跟上,身上穿的西装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动作依旧快速而俐落。 他明白她就像礼服底下穿着劲装一样,若非事先做了准备,绝不可能从阳台往下跳。况且这里虽是二楼,但这幢建筑的高度不似一般房子,这里的二楼与一般房子的四楼等高,她如果没有准备就往下跳,肯定脑浆四溢。 果然,当他抵达时,便看见阳台石制的栏杆上嵌着一个钢钩,钩子尾端接着一条非常扎实的绳索,一直连到对面百公尺远外的大树上。 一道黑影由树干滑下,同时整座豪宅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警报声,让他顿时错愕。她转身往他看了一眼,随即快速消失。 他双手抱胸,脸上带着微笑。 「路遥遥,你整理的这是什么?」 和小姐将厚重的文件夹扔到桌上,桌子一震,杯子应声倒下洒了一桌的茶水。 「给我重做!」 和小姐扭头进入办公室。 路遥遥一句话都不吭,拉开抽屉抽出面纸,安安静静地擦着满桌的狼藉。 唉,连资料都湿了。她一张一张小心翼翼地擦拭,隔桌同事见状,随即抽出面纸帮忙。 「和小姐怎么老爱找你麻烦?」 「谁教遥遥那天跟总裁告状,害得和小姐被骂。」对桌的同事抬起头,趴在隔板上。 「和小姐记恨的功力大家有目共睹,遥遥这下惨了,一辈子都在和小姐的黑名单里。」 「我没有跟总裁告状。」她已经说很多遍了。 路遥遥将用过的面纸丢进垃圾桶里,将资料一张张收妥。 「看来又要熬夜了。」这些资料得重打了,否则一块、一块的茶渍怎能在明天的会议上拿出来。 「遥遥,你老是被和小姐害得常加班熬夜,真是可怜耶!」 「有什么办法!」她顶了顶下滑的大眼镜,一头长发在脑后扎了个蜈蚣辫,身上宽松的桃红裤装,配上一双黑色凉鞋……任何人看了这样的装扮都会倒尽胃口。 「啧,你究竟是哪里惹到和小姐了?」另一头的男同事侧过隔板,上下打量她。 「女人不是只会对比自己条件好的女人产生敌意吗?啧啧,可是遥遥,我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你有什么优点能让和小姐嫉妒的。」 「麦克,你说话好毒。」女同事将手搭在路遥遥肩上。 「人家遥遥的优点就是不记恨、不抢功、不会说人家坏话,她个性好得没话说。」 「那和小姐为什么讨厌她?」 女同事小心地探头梭巡四周后,小小声地在他耳边道:「那是因为和小姐嫉妒遥遥的好个性。」路遥遥拥有的优点刚好是和小姐所没有的。 「路遥遥!」天外突然飞来和小姐暴躁的声音,众人吓得赶紧坐回位子上假装工作。 「你把这叠资料送到设计部去。」和小姐将资料放在她桌上,转身离去之际似乎又想到什么,再度转过身严厉地看着她。「我警告你,你最好别再乱说话,听见了没有?」 见路遥遥微微点头,和小姐这才离开。 「你完了,我看你最好去找个整型医生把嘴巴缝起来算了,这样和小姐就没藉口找你麻烦了。」女同事探头小声建议。 另一位同事抬起头跟着附和:「我看和小姐是存心找遥遥麻烦,就算她不能讲话了,和小姐还是会再找别的藉口虐待遥遥。」 「你们别说了,我不想害了你们。」路遥遥看了和小姐的办公室一眼,叹口气将资料抱在怀里,顶了顶下滑的大眼镜。「我去送资料了!」随即垂头丧气地走出办公室。 「你根本是在挑战他的耐性。」电话那头传来不能苟同的声音。 「他要的东西我哪一次失手过?」 东西既然已经到手,又为什么拿不出来? 柏禾将身子往椅背靠,优闲地啜饮拿铁。 「你知道什么叫放长线钓大鱼吗?」 「你不知道那东西对他及大家都很重要吗?放什么长线钓什么大鱼?」冷哼的音量越来越大声。 「这条大鱼和他无关。」 「那你就别拿他的东西去做你自己的私事!」停顿了下,话筒里传来好心警告。「你知道,他下手有多狠。要是被他知道或一气起来,你的下场不需我详加赘述,自己应该明了!」 「我比谁都清楚。」音调依旧平缓冷静。 「我不管你了,他给你多少时间,你就必须在期限内交出东西……我认为,你玩的把戏最好别被他知道。」 「用不着你操心!」他挂上电话,不再给对方任何啰唆的机会。 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木盒,盒子内有一把枪躺在里头。 他打开盒盖,拿起白金雾面的手枪缓缓擦拭,脑海里却浮现刚才的对话,视线不期然地睨向墙壁上一整排的枪枝。 柏禾嗤之以鼻地将手枪放回木盒内搁回抽屉里。 「总裁,两点与国防部长有约。」 他按下答话钮。「叫司机备车。」 第三章 她一定会被操死! 路遥遥快速翻阅手中一大叠资料,并且逐一对照一旁报表。报表上密密麻麻的英文专有名词与数字,搞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和小姐肯定是故意的——故意将报表资料打错,让她送到设计部来时,被部里的人发现错误连篇,使她只好被迫马上对照资料找出错误。 为了争取时效,设计部的人将她「请」到会议室里,给了她电脑和空间,要她在时限内将资料弄好,以免他们到时交不出去。 摘下眼镜,揉揉有些酸痛的鼻梁。 这副眼镜戴起来一点也不舒服,可是她却能忍受它这么多年。 路遥遥撑着脸颊,有气无力地翻页。 「路遥遥。」 门突然打开,吓了路遥遥一跳,慌乱地抓起眼镜戴上。 「什么事?」 「报表能够及时赶出来吗?」孟奇走进来问道。 她看了眼桌上报表。「再给我两个小时。」 「是这样的,因为等一下有个会议要在这间会议室里举行,你可能没办法在这里继续工作。不过你可以到我办公室去,那里有间小会议室可以使用。」 「或许我可以回自己的办公室整理……」 「这个资料必须要在会议结束前赶出来,而且内容一定要准确无误,所以我希望你能在安静的地方工作……不过我想不通的是,为何你的上司会要你拿错误百出的资料过来?」 她摇摇头,他却笑了。 「你很安静,不多话。」 她微微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孟经理,我、我会尽快将报表做好。」 孟奇看着她快速收妥散了整桌的资料与报表,像逃难似地跑出去,不禁莞尔。 「你在笑什么?」柏禾手插在口袋里,颀长玉立的身影缓缓走进来。 「你还记得上次那个冒失的眼镜妹吗?我发现她真的很可爱。」 柏禾像受了多大刺激般,猛然往后退了一步。 「你不会是说真的吧,那个丑女可爱?」他狐疑地睨着孟奇。「我给你的工作太多,把你脑袋操坏了吗?」 「她有她的优点,至少她话不多,不会像一般女孩子,聒噪、爱聊八卦,嘴巴一张开就停不下来。」 孟奇的话倒是说到柏禾的心坎里。 他一向讨厌太多话的女人,他更讨厌柔柔弱弱、时时刻刻需要人保护的女人。他觉得照顾女人是件很烦人的工作,所以能避就避。 柏禾决定不再延续关于女人的话题。 「我刚从五角大厦回来,设计图已经拿给部长看过了,有几个地方还需要修正一下。这案子很重要,等会儿开会时提出来大家讨论一下……」 路遥遥专心地处理手头上的资料,在印表机列印出最后一张报表后,工作总算告一段落。她伸伸懒腰,准备将东西整理好赶紧送到会议室去。 之前孟经理已经要秘书前来查看她的进度,可见时间迫在眉睫。 将报表一份份装订好,恢复小会议室原先的整洁后,她站在门边回头做最后一次的检查,确定可以了才转身离开。 匆匆忙忙之下,她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进来。才走到门边,脸就刚好被打开的门撞个正着,鼻梁上的眼镜顿时摔到地上。 「噢!」她痛得捂住鼻子,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鼻梁说不定都断了。 她轻轻按一下鼻梁,牙关咬得更紧,她只觉得鼻子又热又痛。 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摊在她面前,她却视而不见,伸出手在地上胡乱摸索。 柏禾收回手。 「资料都弄好了吗?」他不再关心她的伤势,只在乎资料。 她点点头,指指又散了一地的报表。柏禾眉一挑,迟疑了一会后便蹲下身捡拾。 突然间,一阵碎裂声响起,两人身子猛地一僵,五秒后路遥遥首先哀号出声。 「我的眼镜……」 抬起脚,柏禾鄙夷地拾起地上呈现怪异姿态的眼镜。 「你的眼镜。」可怜的眼镜在他指缝间晃呀晃,支架歪了一边,镜片裂得像蜘蛛网。 路遥遥接过眼镜,才抬头,眼底立即闪过讶然,焦点被眼前那道斜挂左耳下的伤口吸引,伤口上还可以清楚看见干涸的血痂。 看着路遥遥,柏禾的眉头慢慢蹙紧。 「你站得起来吗?」柏禾在起身后的十秒内才问出这句话。 「还、还可以……」路遥遥立即别过头,撑着地面站起身。 见她似乎没有大碍,他冷冷看了一眼后转身就想离开,没想到身后却传来巨大的碰撞声。原来路遥遥不小心绊到一旁观赏用的盆栽,盆栽摇晃了一下没倒,反而是她又跌坐回地上,脚踝上立刻多了一个明显的瘀青。 他皱起眉头,似乎没办法忍受她的愚蠢。 「你做事都这么莽撞吗?」又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女人。 「我……看不见。」 她的话点醒了他。 睨了眼她握在手中的眼镜,再看看她将眼睛眯成一条线的模样,他叹了一口气。 「有放备用眼镜在公司里吗?」 她摇摇头,他的叹息多了份忍耐。 「你近视几度?」 她伸出一指。「一千。」 「看你的样子,近视不像是用功读书下的产物。我让秘书去替你买副隐形眼镜暂戴,下班后你再自己去配眼镜,新的眼镜就报公帐。」多么瞧不起人,调侃一番后才像是施恩般地告诉她,让秘书去替她买副隐形眼镜。 「我……」她唤住即将转身离去的他。「我不能戴隐形眼镜。」 他眉毛跳得厉害。他就说,女人一向很麻烦。 她进一步解释:「我的眼睛对隐形眼镜过敏,只能戴一般眼镜。」 长相「奇特」又麻烦的女人,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真麻烦。」他不耐地挥挥手。「算了,我看你少了眼镜也做不了事,你提早下班去配眼镜吧。」 「谢谢总裁!」在他面前,路遥遥半刻也待不下去,没有多作停留立即离开。 顺利搭上空无一人的电梯,她才松了口气。 思绪回到刚才那幕…… 柏禾耳下那道伤……明明就是被她伤到的! 路遥遥蹙眉。 那样接近撕裂的伤痕她绝对不会认错,明明就是被她的工具所伤……路遥遥双目圆瞠。 难怪那天会觉得那个人很面熟,原来他是柏禾! 她眯成细缝的双眼突然间变得炯炯有神,少了眼镜的遮掩,双眼皮的大眼变得亮丽,令人忍不住多瞧一眼。 墙壁上的反射,让她不禁失笑。 她其实也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可笑,难怪柏禾会有那种鄙夷的表情出现。 这身装扮能让她免去很多麻烦,至少有什么事发生时,别人也很难将注意力移到毫不起眼的她身上。这对她来说很方便,只是她忽略了和小姐。 当所有人都认为她不多话、默默做事、什么都不计较、不道人长短,而觉得她好相处的同时,和小姐却反而极度讨厌她,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不过斟酌比较之下,这样的丑女装扮对她来说还是最好的。 她嘴角上的笑纹逐渐变深…… 那夜,倒是很奇妙的相遇,只是他为何会出现在那间房里?他和布鲁斯·比恩又是什么关系? 既然放假嘛,她就先去好好吃一顿,然后再去儿童乐园玩一些刺激的,消消从和小姐那儿受的气。至于配眼镜……她还有一副备用的,而且更丑! 路遥遥笑得好开心,拉紧背袋步出大门,沿着红砖道走。 大白天的,路上行人倒没有很多。 「叭叭!」身后传来喇叭声,响亮而且急促。 她转头一看,眼睛倏地睁大,惊慌地低下头假装没听见、没看见,脚步明显加快。 「叭——」喇叭声显得有些暴怒,见她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车里的人摇下车窗对着她大吼:「路遥遥!」 这下子她非停下不可了。她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等着车子缓缓移到身旁。 「路遥遥,你耳朵聋了,没听见我在叫你吗?」 路遥遥眯起双眼,缓缓转过头露出那排闪闪发亮、天下无敌的大牙套。 「总裁。」 牙套的光芒太过耀眼,柏禾皱起眉头。 「上车。」 「啊?」她没听错吧? 「还怀疑吗?上车。」 「不用了……我、我到前面去等……等车就好了。」 「你听不懂英文是吗?还是要我用中文再说一遍?」这女人,简直麻烦到极点。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对弄破她眼镜感到愧疚,匆匆忙忙下楼取车来载她。 柏禾越想越气闷。 她踟蹰了一下,只好乖乖上车。 「你是要回家还是去眼镜行?」 「回、回家。」 大舌头又吞吞吐吐……柏禾受不了地哼了一声,往她家的方向开。 一路上两人无言以对,柏禾更是以飞快的速度抵达她家。当她打开门下车离去时,他摇下车窗唤住她。 「这个地方不要再住了!」 她眼睛眯得更细,故意将牙套全部亮出来。 「为什么?」 「你眼睛瞎了不成?这栋楼可以列为危楼了,哪天房子倒了,看你怎么办?」 他竟然会关心她?路遥遥有些讶异。 「可是……可是我只付得起这里的租、租金。」 「公司不是有员工宿舍?」 「可、可是那只提供高级主管住宿……」 「你明天到管理处去填资料,我会让管理处拨出一间给你。」 「不……不用了。」怎么可以!她千挑万选才选中这块「地灵人杰」的地方当藏身处,说什么都不搬! 「我……已经在这里住习惯了……」她故作胆怯地将头低下。 「天才!」 他将手搁在方向盘上,侧身正视着她。「你听不懂我说的话是不是?」真搞不懂,他干嘛关心她? 「我……我知道,可是……」 「就这么决定了。」不给她说话的余地,他关上车窗踩紧油门离去。 看见车子离去时扬起的尘土,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双手握拳直跳脚。 「气死我了!」 路遥遥换下一身「重装备」。她放下微卷长发,卸下牙套,穿上极短牛仔裤,和一件粉红色细肩带小可爱,外头再套件纯白长衫,便背着背包直冲游乐园。 亮眼的她依旧是众人目光的焦点,到达游乐园后,她迫不及待地玩遍大大小小惊险刺激的游乐设施。 坐上云霄飞车、海盗船,她像发了狂一样,大笑大叫,甚至高举双手喊万岁,连坐在一旁的小女孩都被她吓到了。 海盗船一停下,小女孩便哭个不停。 「喏,给你糖果吃,别哭了。」她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棒棒糖塞到小女孩手里。小女孩看了看,眼泪果真停住。 趁小女孩再开「水闸」之前,她赶紧落跑。 拜托,怎么会有妈妈放小孩一个人坐海盗船! 走着走着,眼前一座大大的甜筒模型令她垂涎三尺,她迫不及待地买了支甜筒吃,小巧舌尖愉快地滑过冰凉香郁的草莓霜淇淋。 今天真幸福,破了个眼镜就能放半天假,躲过被和小姐虐待,还能到游乐园来玩云霄飞车,吃甜筒……这甜筒真好吃,等一下再去买一支。 她的视线忽然凝住,嘴上露出甜笑,不再多想地马上朝前方冲去,毫不犹豫地坐上摩天轮。 她兴奋地望着窗外,等待摩天轮起动。 过了一会儿,门终于关上,摩天轮开始往天空转动。 看新闻,最近有个私人美术馆要举办毕卡索画作的展览……啧,但是画不好脱手也不好收藏,还是不要好了。 不过……那间美术馆的主人,家里似乎有不少珍品……路遥遥不禁笑出声。 「看你的样子似乎很开心!」 突然响起的浑厚男声吓了她一大跳,迅速转头却看见不该碰上的人。她连忙别过头,身子不停往角落缩,假装没看见他。 他不禁失笑,双手环胸睇睨着她。 「你的霜淇淋溶了。」 她这才想起手上的甜筒还没吃完,草莓霜淇淋滴到手上,她连忙舔掉,大口大口吃完手上的甜筒。 他怎么会在这里?路遥遥暗自纳闷。 「陌生人,兴致这么好,到游乐园来玩?」柏禾朝她移了过去。 这个摩天轮怎么转得那么慢……路遥遥急得要命。偏偏摩天轮就是转不快,现在才刚到顶端,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 「那颗月之星你最后怎么处理?」 路遥遥闻言僵直背脊。 她彻底改装,去掉大眼镜、卸掉牙套,还改掉大舌头……他应该是不会认出她才对。 路遥遥烦躁地将发丝塞到耳后。「不用你管。」 「我不能不管!」 她偷偷睨他一眼。「那是我的。」 「很自我的说法。」 她恨恨地瞪他。 蓝色天空中的云朵越来越多,阳光也变得不那么刺眼,居高临下的位置让她好想打开窗子呼吸高空的味道。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摩天轮的窗子不仅是安全玻璃,而且还焊死了! 她有些丧气。 路遥遥低下头。忽然间,一只大手没经过她同意便托高她的下颚,她微愣了一下后用力甩开他的手。 「你干什么?」 「你脸上沾到霜淇淋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你少骗人!」又没摸到。 柏禾攫住她的手腕一拉,便使她重重跌在他身上,上身紧紧相贴。 路遥遥很难忽视他西装外套下钢硬如铁的胸膛,还有他鼻尖呼出的热气,以及下巴上隐隐约约传来的刮胡水味—— 她怎么变得这么色? 「放手!」她拼命挣扎,其一是害怕他认出她,其二是害怕他的魅力。不可否认,第二点的可能性很高…… 「呃!」她忽然倒抽口气,眼睛瞪得老大。 柏禾温热的气息呼在她脸上,柔软的舌尖轻轻滑过她唇畔,经过时还意犹未尽地吸吮了一下。她根本不敢呼吸,而他却乘机吻到她的唇瓣上,霸道地阻断她所有的抗议,直到他心满意足,放开她为止。 她坐回对面,捏捏被抓痛的手腕,一双眼愤恨地瞪着他。 她该甩他一巴掌的! 「你以为你是谁?」 「柏禾。」他将手搁在窗槛上,撑着英俊的脸庞笑望着她。 她当然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没礼貌的男人。」唇瓣上还残留他的味道,她羞愤地以手背猛擦双唇。 「我自认很有礼貌。」他双眼朝着她猛放电,视线像两道火焰,热得让人不敢直视。「礼貌上来说,你也该自我介绍。」 「没这个必要。」 「这么说,你也成了没礼貌的女人啰?」 她狠瞪他一眼。 他究竟认出她了没?她完全瞧不出端倪。路遥遥看了一下外头,摩天轮已经快接近地面了。 「面对你这种人不需要礼貌。」还好,快到了。 面对她的调侃,柏禾反而是笑颜以对。「我很想知道你怎么处理月之星。」 「我说了,那与你无关。」 他将脸凑上前,指指耳下的伤痕。 她悄悄睨了一眼后别过头。 「这伤还在,我总能向你要些赔偿吧?」 她的眉微微挑起。「赔偿?」 「按照先来后到,那颗月之星应该是我的才对。」 他的话倒是让她一惊。 「你的意思是,那晚你也是去偷钻石的?」怎么那么多人跟她抢饭碗! 他不语。 她冷冷地睨着他,同行相忌这句话在密闭空间里上演。 「我很想知道,你最后是怎么脱身的?」 他耸耸肩,沉默微笑。 路遥遥脸上写满「不爽」二字。 她明明在那四个玻璃角上放上链子,而那链子只要一超过电力负荷就会熔化而触动警报器。在她离开时,也很清楚听见大宅内警报器大作,所有人都被引了过去,上百位的保全人员更是全往同一个地方冲……他究竟是怎么脱身的?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一脸欠揍相?」 回应她咬牙切齿的,竟是柏禾爽朗的大笑声。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坐厢转到平地,工作人员将门一开,路遥遥便气得夺门而出。 真是气死她了! 她以为只有自己才会用两种面貌示人,没想到他一样夸张! 在公司,他冷得像爱斯基摩人,说话又冰又唯我独尊;公司之外,他却黏得像烦人的苍蝇,话多动作也多。 路遥遥步伐踩得用力。他凭什么一而再的强吻她? 柏禾轻松跟在她身后。 「鞋子穿那么高还走那么快,小心扭到脚。」他话才说完,她马上拐了一下。 她一脸痛苦地扶着腿,回头瞪他。 「你这只乌鸦!死狗!」 「如果我没记错,我的生肖应该不是属这两种。」她的咒骂他倒是处之泰然,和平时的他真的很不一样。 她揉揉脚踝。「乌鸦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好痛! 路遥遥一拐一拐地想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走没几步整个人便腾空。她惊呼一声连忙抱紧他。 「你干什么?」 「抱你去园区医务室。」 「不用你多事。」路过的人纷纷侧目,让她脸红得像虾子一样。「快放我下来!」 柏禾将她抱到树下的椅子上,蹲在她身前将她的腿抬放在自己腿上,轻柔地查看她的伤势。 他的手沿着白皙的小腿肚往下摸,停在红肿的脚踝上轻轻一按,她立即痛叫。 「好痛!你不要乱摸!」他一定是故意的! 他的指腹就着红肿的脚踝轻轻画圆,小心翼翼地就怕她更痛。 也不知柏禾哪来的魔力,路遥遥感觉脚踝上的伤是没那么疼了。 「还会痛吗?」 「不……不会了。」不可否认,他的「治疗」很有效。可、可是他的手怎么还放在她腿上啊?「你可以放开了!」 他站起身,双掌压在扶手上,倾身与她相望。 他的脸和她靠得好近,刮胡水的味道再度一寸寸侵袭着她,路遥遥慌得连忙将身子往后仰。 「你又要做什么?」 柏禾咧嘴一笑,「下战书。」偷啄她唇的动作快得像是战书上的印信。 在她还处于震惊的情况下,他站直身子,看着她呆愣的表情,心情愉快地离开。 第四章 今天的气氛很怪异,从一早来上班到现在,和小姐竟然没来找她麻烦,害得路遥遥一整天心惊胆战,不知道和小姐什么时候会在她背后出现。 中午吃饭时间,她在公司的餐厅愉快地吃着午餐。 公司餐厅媲美外头的咖啡厅,室内设计新颖。夏天时,小瀑布在窗子上方涓流而下;秋冬时,窗子下方则有暖色灯光照射,减缓室内温度降低,如此便可减少室内空调所使用的电力。 因为是美国军火研发公司的关系,员工脑力消耗得快,容易肚子饿想吃东西,所以公司餐厅采二十四小时免费提供餐点制。总括来说,公司的福利算是很优了。 嗯,提拉米苏真好吃! 「遥遥,开会时间到了喔!」同事经过时提醒她。「我先上去了,别迟到喔!」 路遥遥这才记起待会儿有会要开,目的是要检讨文件收取、传递的方式,还有修改文件送件单。 虽然和小姐不会参加,但这个部门很少开会,所以这样的会议虽是小型的,但却不能等闲视之。 路遥遥大口大口将甜点吃完,将托盘拿到回收处放好。 昨天扭伤的地方还会隐隐作痛,害得她今天来上班一拐一拐的,不敢走太快。 柏禾下车刚踏进公司大厅,远远便看见一个身影从一旁的餐厅走出来。 他眯起眼沉默许久。 「总裁?」一旁的秘书愣了一下。 眼看着那抹身影撞上一旁的景观盆栽,倒退三步后随即跌坐在地上,叹了口气后撑着地站起身。 「天才!」柏禾受不了地皱眉,双手抱胸。 「路遥遥。」浑厚的嗓音倏地在挑高大厅里响起,所有人愕愣地停下脚步。 路遥遥迅速转过头来,看见柏禾像看见鬼一样,眼睛瞪大立刻低下头快速往电梯走去,猛按按钮。 冤家路窄! 他没看见她吧……应该不会认出她吧……路遥遥头垂到不能再低,闭眼屏息,指尖快速地按压按钮。 电梯怎么还不来? 「我怀疑是不是要再放你一天假,让你去看耳朵。」满口不客气的冷讽。「你没听见我在叫你吗?路遥遥。」 背脊僵直…… 「总、总裁。」路遥遥笑得灿烂,绽出无敌超亮大牙套。 「我很怀疑,笨手笨脚的你当初是怎么进公司的?」最角落没人排队搭乘的电梯,门在同时间滑了开来。 「搭这部。」 「不、不用……」她看着他将手插进口袋里,抬眼冷峻地看着她,一副很不满意她回答的样子。她只能咬牙跟着进入电梯内。 算了,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虽然无法保证他会不会认出她来,不过,就算认出来了又怎样? 柏禾望着电梯门上反射出的影像,静静地观察她。 他一定是疯了,居然会注意到她! 他的双眼微眯。他是中了什么邪,居然会去在意这个丑女? 柏禾忍不住在心里嗤哼,烦躁地爬梳发丝。 她的一举一动都能引起他的注意,但面对她那张脸,他还是无可遏制地感到讨厌。 很矛盾的情绪。 「总裁,等一下要和设计部的人开会。」秘书眼见封闭的电梯内本就沉闷,又没人肯发出声音,让人更有快窒息的感觉,于是打破沉默,翻翻记事本找话题聊。 麻质衣裤穿起来正式中带点休闲,宽松的裤管让原本身形高大的柏禾更显颀长,黑发安分地往脑后梳齐,俨然一副标准社会菁英的装扮。 路遥遥无法忽视身旁传来的淡淡刮胡水味,以及高壮身影所带来的压迫感。 电梯很快停住,她像逃难一样地跑出电梯,朝他点点头,「谢谢总裁。」她不管脚踝上的痛,迅速离去。 柏禾抬高俊颜,眯起眼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眉却忽然皱了一下。 讨论会议开到现在,该检讨的都检讨了、该改进的也改进了,文件送件单的格式也已综合大家的意见选出最好的。 「你们在送件的时候……」即使如此,和小姐仍滔滔不绝地训话,而且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和小姐皱起眉头愤怒地转头,脱口而出的咆哮在看见来人时及时收住,惊愕地喊着。 「总裁?」 肚子饱了就会想睡,原本偷偷打瞌睡的人闻言纷纷迅速抬头,全副精神都回来了。 众人皆惊讶地看着柏禾拉出坐椅坐下,只有路遥遥,头连抬都不敢抬一下,恨不得没有人发觉她的存在。 「继续。」他双手抱胸,靠着椅背,炯炯有神的双眼严肃地扫过所有人。 看到这张脸,还有谁不正襟危坐? 他来干嘛?路遥遥在心里咒骂,头垂得更低了。 和小姐一心认为柏禾是冲着她来的,开心得不得了,骄傲地颔首。「刚刚我说的都记清楚了吗?我不准任何人再犯相同的错误。」 她将矛头指向坐在最角落,埋首猛记开会记录的路遥遥。「尤其是你,路遥遥。」 该死!路遥遥不敢抬头。 「你有没有听见我的话?路遥遥。」 路遥遥牙一咬,重重点头。和小姐似乎满意了,自认她是因为害怕、愧疚了,所以才不敢抬起头。 「那么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总裁有没有话要和各位同仁说的?」和小姐转头面对柏禾露出甜甜一笑。 「没有。」他的语气冷得像冰,表情像在和谁生气似的。 「那么就散会了。」 大家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老板的头衔就像鬼见愁一样,没人愿意多停留一秒。路遥遥也不例外,拐着脚抱着一大叠文件选择会议室后面的另一个门离开,就是不想从柏禾身边经过。 柏禾对秘书交代一些事后,秘书转身离开,他唤住和小姐。 「和主任!」 真是的!一想到每天在公司,时时刻刻都要提防自己碰到他,她就觉得烦。 将工具准备妥当,路遥遥换上纯黑劲装,戴上黑色手套。 铺满钻石的身躯、纯金骨骼、蓝红双色宝石结,以及七点六公分迷人的身材,婀娜多姿的曲线…… 一想到这样的尤物就躺在一尺厚,以精密防盗仪器防守的金库里,她的血液便沸腾不已。 为了怕在现场留下任何证据,她特地将头发塞进黑色头套里。 墙上的咕咕钟响起,她抬头看了一下。 可爱的大公鸡从鸡舍里滑出,大叫两声,鸡舍上头的小房舍顿时跑出几只小鸡,玩耍一番后随着公鸡进入鸡舍。 凌晨两点。 这个时机正好,物主家里的人大概已经入睡了。 正当路遥遥准备出门时,门铃却忽然响起。 有谁会在这个时间来找她?路遥遥蹑手蹑脚,静静地凑近门上的窥视孔。 她吓得身子弹离门边。他来做什么? 电铃声像催命符般再度一声声地响起,她的心脏像受到重击般快速跳动。 要开吗……她猛摇头。 不,不开!死都不能开! 「路遥遥。」浑厚的嗓音这时听来格外吓人。 她急得想跺脚,但一想到这时若发出任何细微的声音,都可能对他透露出「屋内有人」的讯息,她便隐忍下来。 只要她不出声、不开门,他大概会以为她睡死了。 路遥遥烦躁地抱胸。柏禾到底来找她做什么? 不管了,他等不到人来开门就会摸摸鼻子离开,还是办正事要紧。 路遥遥小心翼翼地从打开的窗户边爬到屋外,站在铁制楼梯往上攀爬,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上到顶楼,爬过与邻栋大楼分隔的围墙,她进入隔壁大楼走到一楼。 小脸微微探出查看一下外头的情况,在她住的大楼前停着柏禾那部造型狂野到令人发指的红色法拉利。 她决定走后门离开。 站在宫廷式大床边,她抱胸苦笑地看着床上纠缠在一起的男女。一只布满毛发的粗壮手臂横搁在女子曲线窈窕的腰窝处,毛发茂盛的腿夸张地离开被单往娇躯上一跨,粗鲁地发出咕噜声。 啐,他们睡得也太熟了,连她站在床边都感觉不到,睡得像两头死猪。 受不了!路遥遥摇头,决心去搜寻她的宝贝。 下到一楼的厨房,她打开双门冰箱,按下其中一颗调节温度的红色按钮后,冷冻库随即松开。将冷冻库拉出,很容易就让她看见置于里层,表面封了一层霜的金库。 她拿出工具去掉金库上头的薄霜,接着在手腕的电子表上按了几个键,将手对准金库,哒的一声,金库门就这么打开。 拉开金库门,她想要的东西就在里面。她开心地伸手要拿红绒布上头的钻石铃铛—— 轻微的咳嗽声在足足有两个房间大的厨房里响起,虽然细微,但在幽静的黑夜里却异常明显。 「我劝你最好别拿。」 路遥遥惊诧地望向声音来源,漆黑的角落里隐约有个黑影动了一下,她眯起眼试图看清楚。 黑影缓缓走出黑暗,当窗外射进来的微弱光线照在他身上时,她脸上露出了不耐烦。 「你真是阴魂不散。」天呐,他到底要纠缠她到什么时候? 柏禾优闲地双手抱胸,脸上挂着浅笑,只是那双眼,总是如此锐利地看着一切。 「德制压力记忆板。只要拿起那个铃铛,就会击发压力板下的铜线,警铃声会在整间屋子里大响,电脑会直接连线至警局。」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如果你想全身而退的话。」 「我怎么知道你究竟是在帮我还是害我?」两次偷东西时他都在场,她怎么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眼。 「决定权在你。」他将问题扔回给她。 路遥遥开始天人交战。她回头看着金库里的宝物许久,再回头看着他,想在他脸上梭巡任何的蛛丝马迹,可是看了许久,他的表情依旧是一副「他很善良」的嘴脸。 她有些挫败。 「那么你告诉我,要怎么办?」 「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别偷。」 「你神经病!」花了那么多时间搜集资料、准备工作,居然叫她别偷?路遥遥怒瞪他。 柏禾摊摊两手。「我只是说说,别那么激动。」他走向前往金库里瞧了一下,朝她伸手。 「把你的工具给我。」 他的话就是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神秘力量,让她乖乖交出赖以为生的生财工具,静静看着他如何找到铜线的连结点,拆下它! 她愣了愣,随即有了一番认知。 他也是个小偷! 而且是个非常高竿的小偷,这是她看见在眼前摇晃的铃铛后所做的体认。 柏禾有些挑衅意味地摇晃铃铛,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却又忽然缩回手,躲避她急切探来的手。 「那是我的。」难道他想独吞她的东西? 「可以,不过我有个要求。」 「你凭什么跟我要求?那是我的东西。」 他看了看手中的铃铛。「不过,这好像是我先拿到的。」 「你!」她眯起眼。「无赖,你要要求什么?」 「名字。」 他深深地望进她眼底,脸上始终带着的笑意敛去。 「我要你的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名字?」 「因为你有把柄在我手里,且不止一次。」 「你还不是一样来偷东西的!」 「是吗?你确定我是来偷东西,而不是他们的朋友?」 坐在超现代感的金属椅里,柏禾停下清理枪管的动作,唇畔浅浅上扬,眼中尽是闪亮的星辰。 他到现在都还无法忘记她的表情与回答时的语气。 「该死!我是你妈啦!」 唇间的笑意抑制不住,回荡在百坪大的空间里。柏禾将白金手枪一一拼装起来,拿起绒布擦拭雾面枪枝。 这枝是他的专属手枪。 将手枪置前,他一手托住枪柄,单眼对准手枪上的瞄准孔。 瞄准……一个俊美无俦的男子?柏禾缓缓放下枪。 「宗主。」他有些讶异地看着来者。 哈里斯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双手交握搁在膝上,双眸阴沉地瞅着他。 「许久没有你的消息,来看看你是否安好。」 「多谢宗主关心。」柏禾心一惊。他明白主子不可能会如此好脾气地关心他的健康,尤其是在他任务未完成的情况下。 合身的订制西装穿在哈里斯身上,更显尊贵,让人不敢直视;刚毅如雕刻般毫无缺点的五官,带着些许邪气,以及霸气。 他,永远是胜者,也必须是。 「你没有完成任务。」他敛下眉,薄唇依旧上扬。 「宗主,青羽知罪。」 哈里斯倾身拿起桌上的手枪把玩,忽然将枪口对准柏禾。 「非常美丽的一把枪。」 柏禾一动也不动,静静待在那儿,看着哈里斯。 「有装子弹吗?」 「没有。」回话的同时,他竟将弹匣递给哈里斯。 哈里斯将弹匣装进枪里,上了膛,再次瞄准柏禾。 安静的空间里,墙上钟摆声特别清晰,哒、哒、哒…… 半晌,哈里斯灵巧地将枪转了个方向,柏禾看着面前的枪柄。 他明白宗主的意思。 拿起枪,握住枪柄的手显得格外紧绷,他缓缓抬高手臂—— 「紫羽,你希望子弹打在哪个部位?」哈里斯缓缓开口问道。 原本待在门外的紫羽低着头走进来,却沉默不语。 这要她怎么回答?她并不想当刽子手啊! 「怎么,又结巴了?」声音依旧森冷。 回答哪个部位都不对!她苦着脸与柏禾对望,他回以坚定的眼神回答她。 「不想回答?」哈里斯的声音里已少了些许耐性。 「左手臂。」她考虑良久后才说出一个比较不会有影响的答案。 柏禾毫不犹豫,将枪口压在肩胛处,随即传来震天价响的击发声。烟轻轻飘起,他咬牙忍住剧痛,身后金属椅凹了个洞,一颗子弹就卡在里头。 鲜血染红了纯白衬衫,湿润的衣裳与结实的肌肉相贴,一滴滴往下流…… 肩胛的剧痛让他牙关咬得更紧。 「我不希望再有下次。」哈里斯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东西,不管用什么方法,最好在我回去时出现。」他丢下命令后迳自离去。 紫羽尾随在后,忍不住愧疚地看了柏禾一眼。 偌大的空间里再度只剩他一人,烟硝味久久未散,他忍不住闷哼了声,身子略微倾斜。 按住肩胛上的伤,血,仍由指缝间汨汨流出,将柏禾脸上的血气也一并带走。只见他面色苍白,一滴冷汗由额际冒出。 只要一个呼吸就能让伤口上的剧痛传遍全身,他闭上眼缓慢地靠向椅背,让身体适应剧痛。 只要麻痹了,那么他就不会再感到痛楚。 第五章 「听说今天秘书找不到总裁。」 「听说今天有个很重要的签约仪式,秘书找不到总裁,都快急疯了。」 「秘书怎么不会到总裁家去找看看呢?」 「她有打电话到总裁家啊,可是很奇怪耶……」 「怎么个奇怪法?」 「秘书说,通常总裁隔天若不到公司来,一定会交代他的去向,而且总裁如果不在家,必定会开答录机录下重要电话。可是秘书说她打去总裁家,总裁并没有打开答录机,而且电话也一直没人接。」 一阵静默过后…… 「总裁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 总总对话其实对路遥遥都没什么影响,唯独最后一句让她心头一惊,开始胡思乱想。 她记得前晚离开时踹他的那一脚已经避过「重要部位」了,照理说应该不会对他造成影响才对。怎么才经过一个周末,他就没来上班也未交代去向? 她的脸上出现惊慌。不会是那一脚害死他了吧? 路遥遥脑中浮现柏禾陈尸豪宅的画面、报纸的头条新闻、她被捕的镜头…… 毫不迟疑地,她立即做下决定,直冲和小姐办公室,粗鲁地将门撞开。 「和小姐,我今天请假!」 不等和小姐回应,她匆匆丢下话,人便像旋风似的,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让和小姐完全来不及反应。 从秘书那儿问到住址,路遥遥来到位于中央公园对面的高级住宅大楼。胡乱掰个理由骗过大楼警卫那关后,她顺利搭上电梯。 如果不是因为秘书与孟经理必须代替柏禾出席签约仪式而无法抽身,秘书怎么可能把他住的地方告诉她。 电梯顺利来到顶楼,当地一声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扇非常巨大的雕花大门。路遥遥放眼四周发现顶楼就只有一户,于是笔直地朝那扇大门走去。 她开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猛按电铃。反正这层楼只有这一户,按到死、按到电铃爆都不会有人出来抗议。 可是当她按了半个小时都没人来开门时,连路遥遥自己都觉得厌烦,于是决定以她所熟知的方式进屋。 望着一旁精密的保全仪器,她眉头不禁蹙紧。 任何工具都没带,怎么开这扇门啊?而且这扇门看来还真坚硬无比! 她四处搜寻有没有可用的东西、摸摸自己身上,突然想起头上防止头发散乱的发夹。她连忙取下,接着取下嘴里的牙套,将这两样东西组合好后便开始解除保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路遥遥奋战了一个多小时,手心冒的汗也越来越多。接连的挫败已经让她渐渐对自己的能力没了信心,心情也开始浮躁,胡乱试验一通。 结果出乎意料的,她竟然瞎猫碰上死耗子,硬是蒙上,门喀的一声打了开来。 她开心地从地板上站起身,缓缓推门而入。 「有……有人在吗?」她以大舌头的方式小声呼喊,脚步轻移。 不在吗? 路遥遥绕过迎宾厅往里头走,踏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眼前简洁陌生的摆设让她一时之间抓不住焦点。当她一寸寸移动视线才将整个客厅看清楚,这一看也让她倏地惊呼一声。 「天呐!」没有迟疑,她快速冲向前,跪在柏禾身边,看着他左胸上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她吓得手脚发软。「不要死。」 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就像死了一样。路遥遥伸出颤抖的手,缓缓放到他鼻下探了一探,这才松了口气。 他还有呼吸,只是非常微弱。她的视线被他身后椅背微微露出的凹槽吸引。 那是弹痕。 「你中枪了?」她瞪大眼。 怎么会这样?手才碰到他,他整个人便软倒在她身上。 她摸摸他的脸——冷得像尸体! 「撑着点,我现在就叫救护车——」她拿起皮包里的行动电话,才按下一个键,一只大手便有气无力地覆在她手上。纵使身体虚弱到连小孩子都能轻易捻死他,柏禾长期养成的霸道个性依旧不变。 「不准。」 如果她没来,他是不是直接就死在那张椅子上了? 真不明白他究竟在硬撑什么,她说好说歹,血流成那样就是不肯就医。 如果不是确定他还活着,以及看见嵌在椅背上的弹壳,知道子弹直接射穿他的手臂,而没伤到心脏的话,她根本不会如他所愿,直接就叫救护车了,管他口气有多霸道不悦。 好不容易将柏禾搀扶到卧室,让他安稳地躺在大床上,她便开始动手褪去他身上沾满血迹的衬衫。古铜壮硕的胸膛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诱人,在他身上找不出一丝一毫的赘肉,简直健美得让人口水流满地。 路遥遥摇摇头,甩去脑海里任何不洁、龌龊的思想,从热水里捞起毛巾拧干,让他侧身,小心翼翼地拭去他身上的血迹。一个一元硬币大小的伤口虽然表面平整,伤口里仍旧缓缓地溢出鲜血。 她蹙起眉头。 「喂,去医院好不好?」这样的伤口她根本没办法处理。 有些意识不清的柏禾抿紧双唇,用尽所有力量睁开眼,却是毫无意识地看着她。 见他这副强打起精神的模样,她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好啦好啦,不上医院总可以了吧?」 路遥遥找遍整个屋子,才在客厅的角落里找到急救箱。她以急救箱里有的东西勉强应付了一下,不过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止痛以及消炎剂。 柏禾的身体开始因为伤口带来的刺激发起高烧,双眼再也无力硬撑下去,迅速闭上。 她要上哪儿去弄这些东西?倏然,她双眼一亮。 对了,敏儿在医院当外科医生,她应该弄得到这些东西。 路遥遥看着呈现昏迷状态的柏禾,随即到客厅去拿起电话拨号。 「敏儿,快点来帮我!」 杜敏儿领着命令立即从医院开小差「出诊」,替柏禾打针敷药绑上绷带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路遥遥,我真是受不了你,从小到大都要我替你收拾善后。」她脱下手上的无菌手套,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从小到大,路遥遥这家伙总是很轻易地就能把自己搞得身上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受伤理由不管好的坏的,她都得跟在她身后收拾。 还以为长大了,飞来美国,路遥遥这家伙也出社会,应该成熟多了,她应该不用再替她收拾善后,没想到这种事还是落在她头上,而且比以前更大条! 路遥遥一副理所当然。「谁教你是我的拜把姐妹,不找你找谁?」 杜敏儿苦笑。 「那我真是上辈子烧的好香、积的好德才能换来这辈子跟你拜把喔!」 「你能想通可见是真的长大了。」 杜敏儿咬牙切齿。 「谢谢你的赞美。」她多想将手搁在她脖子上。 路遥遥看着床上昏睡的男人。「他的伤应该没事吧?」 从来没当个医生当得这么窝囊过,还拿厨房里的围裙当无菌服。将东西收拾妥当,杜敏儿脱下从厨房里拿来充当手术服的围裙。 「这是枪伤不是一般的外伤,我劝你还是报警比较好。」 「他连就医都不肯了,怎么可能让我打电话去报警?」路遥遥接过围裙,二话不说地直接扔进垃圾桶里,抬起头却见杜敏儿皱着眉。 「上面都是血,你不会以为那还能再使用吧?」 杜敏儿冷然挑眉。「洗一洗就好了。」 「多不卫生啊!」 「哈啰——」杜敏儿不客气地敲敲路遥遥的头。「现在跟我说话的是路遥遥本人吗?还是附在她身上的异形?」 路遥遥拍掉她的手。「没礼貌!」 杜敏儿叹口气正色地道:「打从你出生到现在,麻烦事就停不了。有一半以上是你自找的,现在连枪伤都能被你碰上,真有你的。」 「我也不想啊!」 「还有啊……」杜敏儿嫌弃地敛眉。「你这身打扮是怎么了?刚去参加完丑女选拔赛回来吗?冠军奖杯呢?」说完还装模作样地寻找奖杯。 「哎呀,这你别管。」 「我才懒得管。」杜敏儿口袋里的呼叫器响起,她拿出来看了看,随即站起身。「医院call我,我要回去了。」 「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你只要注意别让他烧得更严重,伤口保持干净应该就可以了。」 「喔。」 杜敏儿迳自背起背包离开,从不奢望能从路遥遥嘴里听到「谢谢」这两个字。 拉来一张椅子,椅脚与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路遥遥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撑着下颚,手肘支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床上动也不动的男人。 薄到隐隐约约能看见底下肤色的白色床单,一上一下地随着胸膛起伏,古铜色的肌理分明,视线随着刚毅的肩线往下…… 她困难地吞了吞口水。 结实的胸膛……有没有比她大?路遥遥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柏禾,柳眉蹙紧不悦地想着。 真没天理,他的好像比她大。 糟了!秘书交代过她,如果找到人要和她联络! 想到这里,路遥遥立刻拨了通电话给柏禾的秘书,告知她柏禾的行踪。对于他为何没到公司去,她则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总不能说他中枪吧! 挂掉电话,她继续维持刚才的姿势,观赏他的睡相。 幸好不是她害得他今天没法去上班,可以不用那么愧疚。不过他究竟惹到什么人了,居然会遭到狙击? 肩上的纱布透出些许血迹,看起来颇具临场感,让人能体会当时那种紧张的气氛,以及被子弹贯穿肩膀的剧痛……路遥遥忍不住露出痛苦的表情。 好痛,被子弹射中一定很痛。 对了!路遥遥倏地站起身,椅子被往后推了几寸,发出巨响。 咕噜……肚子有点饿…… 路遥遥走到厨房去找吃的。 打开冰箱门,她发现里头满满的都是食物,蔬菜、水果、肉类,甜点、饮料,大概只要是能吃的都被塞进这冰箱里。 正中央的草莓蛋糕立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最喜欢草莓蛋糕了。 拉开一个个抽屉找出叉子后,她端着盘子在餐桌旁坐下,开始大快朵颐。新鲜牛奶制成的奶油鲜嫩得令她满心欢愉,蛋糕里包裹着好吃的草莓果酱,咬下一口,柔滑甜蜜的草莓果粒在嘴里扩散开来,她忍不住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 「好棒。」有钱就是这样,什么美食都吃得到。 路遥遥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肚子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尤其为了将柏禾扛到床上,她耗费更多的力气,差点没跟着一起瘫软在床上。 三两下解决蛋糕,肚子里的饥饿感稍稍满足了些,她随即从桌上的茶罐里拿出茶包泡茶。锡兰红茶的馨香随着雾气上升充斥了整间屋子,含一口热茶,只甘不甜的茶味中和了草莓蛋糕带来的浓郁香甜,味道反而变得好极了。 路遥遥抽起面纸擦脸。 脸好油! 一直忙他的事,害得她流了满身汗,脸上的妆都变得油油腻腻的。 路遥遥干脆到浴室去将脸上的妆洗掉,反正今天是不会再进公司了,这层伪装可以不用了。 将厚厚一层粉洗掉,白里透红的美丽肌肤随即像朵蔷薇般绽放。她将牙套卸下洗干净后放到口袋里,连眼镜也收了起来,成为正牌「路遥遥」。 清爽多了。 她愉快地离开浴室走到厨房去,端起水杯返回卧房,看见那受伤的男人依旧躺在床上。只是那床白色绣纹薄被已经被褪到腰上,使柏禾腹部的六块肌益发显眼,害得她看得目不转睛。 好大……他的胸肌确实比她的胸部来得大,让她看了,唾液都不禁旺盛分泌。 真想知道触感怎样,按下去是硬的还是软的?他的肌肤是粗糙还是柔滑…… 呃——路遥遥愕愣地看着自己的指尖正不客气地对柏禾性骚扰,连忙惊慌地收回手。热热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一股热气随即往她脸颊蔓延。 盯着指尖,她不禁有些懊恼。 「路遥遥你这个笨蛋,你到底在做什么?」怕吵到他,她的音量一直压得很低,现在喉咙又热又痛。 他受了伤,她竟然还对他伸出魔爪,趁人之危! 床上的家伙忽然申吟一声,她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杯子里的水还因此溢了出来。她赶紧将杯子放好,免得他都还没醒,杯里的水就倒光了。 柏禾睫毛动了一下,沉重的眼皮跳了一下,浓眉一拧,想翻身却又翻不了,试了几次后似乎放弃了。 路遥遥以为他又睡着了,看着那对剑眉始终未放松,她无奈地叹口气,走向床畔帮助他翻身。 她尽量以不碰到他伤口的方式让他侧身,可是他太重,她还没完全推上去,整个人就压了下来—— 「啊……」重重重!他好重!她现在的感觉就像被一只犀牛压在身上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 路遥遥不停地挣扎,压在她背上的重量却依旧未减。他只是因为肩膀上的痛申吟了一声,但她却是快窒息了。 「喂、喂……」好重!她挣扎到最后只好放弃,气喘吁吁地趴在床上。 早知道她就不要那么好心替他翻身,让他背上长疮算了! 或许是路遥遥垫在下面的关系,让柏禾能够比较容易顺利翻身。身上的重量一减轻,路遥遥马上逃开。 见他又呈平躺姿势躺在床上,还睡得很安稳,让她忍不住想恶作剧一下。 她撩高土黄色的长裙,一脚踏上床垫跨过他的身体,整个人跨坐在他腰上,眉一挑嘴一扬,莲花指倏地捏起他的两颊—— 「喝!」她惊骇地瞪大眼珠子,捏住脸颊的手僵在那儿,背脊直挺挺的,全身寒毛肃然起敬—— 一双黑眸深邃明亮,像两潭深不见底的黑水,藉着吸进万物而发出诡谲的光芒,那样的光芒,像猎人锐利的眼瞳。 「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六章 柏禾陡然的清醒吓了路遥遥一跳。她慌乱地想逃,却被他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牢牢地攫住手臂。 「我……我……」 「你怎么进来的?」他拼命眨眼试图清醒,想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路遥遥一脸挣扎。她要怎么告诉他? 「我屋子里有你想要的东西吗?」他火热的肌肤熨烫着她,但他的话却像球棍,一棒狠狠地敲醒她。 严峻的五官就在眼前,面对她时总是带着浅笑的唇瓣此刻依旧无力地上扬。虽然脸色苍白,但他一双慑人的黑眸还是一样充满锐气。 似乎意识到被单下的自己一丝不挂,感觉到肩上的包扎,柏禾浓眉一蹙。 「是你在照顾我?」 「嗯。」她有些迟疑的回答。 「你怎么进来的?」他的眼眸陡然变得深邃。 他一副「她的破解是在污辱他」的表情让人生气! 「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在那张椅子上了。」她拉拉手臂,但他的箝制紧得跟什么似的,让她根本无力挣脱。 「放开。」她怒瞪着他。 握在她手臂上的大掌倏地缩紧,柏禾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你还没回答我。」 「好痛……」她扭动手臂。「我是瞎碰上的,快放开我,你抓痛我了!」一定瘀青了! 他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只是手掌略微松开了一些。 「这回你又来偷什么?」他又恢复一贯的嘻皮笑脸。 「哼。」她气得扭头。 他将手掌移到她下颚处,将她扳正。「我不喜欢别人将脸别开,尤其是一张令人赏心悦目的脸。」 「你真是无赖!真该让你……唔——」路遥遥瞪大眼睛看着柏禾将她的头按下。 他肆无忌惮地将唇贴了上来,她气得抡起拳头要捶他,半途却又停了下来,只因他肩上的伤及时映入她眼帘。 任由他将自己的唇撬开,恣意地吮着她的舌尖,路遥遥抡起的拳头缓缓落下。不是捶打而是被征服,她的挣扎软弱成驯顺,仿佛已经渐渐熟悉了他突如其来的索吻。他热烫的身体熨着她的,一股热气在体内窜流,让她无所适从,强烈的封缄更是让她忘了呼吸。 手下粗糙的衣服触感让他不禁蹙眉,于是离开她的唇瓣看仔细。 「你怎么会穿这种衣服?」柏禾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她的惊呼,十指灵活地解开路遥遥的钮扣。 一阵沁凉窜进衣服里,她倒抽口气。「你在干嘛?」他居然在脱她的衣服! 他一句话都不说,忍着肩上的痛,硬是解开所有钮扣,将她的白色衬衫从裙里拉起、脱下,嫌弃地往床下抛。 「喂!」那是她的衣服耶!路遥遥上身只剩一件粉橘色的内衣,她侧身趴下去想捞起床下的衣服。 「不准捡。」扶起她的身子,柏禾硬是不让她捡。「我不想让那件劣质的衣服磨伤了你的肌肤。」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他很讨人厌、很自大、很狂傲,对于他的行动,她也应该给予强烈抗议的,但他的话却轻易化解了这一切。他总是有办法让人心醉,不管用任何的言语举止。 路遥遥一张脸蛋红透了。 柏禾将手掌贴在她的香肩上,缓缓轻抚,沿着内衣带子的边缘描绘,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气,身体更是无可遏止地战栗。 「别……」她浑身像触电一样酥麻。 他的手抚过肩膀停在颈侧的动脉上,微微扯高唇角,很满意自己对她的影响力。 「你的手不会痛吗?」 「是你包扎的?」 「当然不是。」当她万能啊? 「我想也是。」他漫不经心地道。对于肩上的伤,其实已经痛到麻痹了。 「喂!」路遥遥气得赏了他一拳,他却立即闷哼了声,表情痛苦。「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咳了几声,似乎真的很痛,而且纱布上的血迹晕染开来,肯定是伤口又流出更多血来了。 路遥遥紧张地想拿起床边桌上的行动电话。 「你这样不行,你忍着点,我马上叫救护车——」她讶然地看着他夺走电话。「你都已经这样了还不想上医院?」 「不需要。」他冷冷将电话往角落扔。 「喂,那是我的电话耶!」 「我会赔你一支。」 「不希罕。」她准备离他远远的。「啊——」她脚都还没踏下床,整个人便被他拦腰抱住。下一秒她的背已经躺在柔软的床垫上,而他则在她上面,她狐疑地看着他的伤。「你这种姿势手不会痛吗?」 整个治疗、包扎的过程她都全程参与,所以她很清楚他那个伤有多严重。 但他怎么能够忍住痛? 两人的姿势实在很暧昧,她的胸部抵着他的胸膛,四肢缠绕。室内的温度更是不断上升,虽然有空调,但她依旧感到闷热。 柏禾双眸带着深不可测的光芒,牢牢注视着她。 「我要你。」 路遥遥倒抽口气,胸前的柔软因此在他胸前摩挲。 他在说什么? 「你听得很清楚。」他洞悉她的想法,抢先一步将答案扔回给她。 「你发疯了!」纵使对他有种莫名的感觉,但…… 「你觉得我在发疯?」 「如果不是疯了,怎、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这种要求?」他的表情正经得让人害怕。 「不可否认,我们之间存在着一些情愫。」肩膀突然一阵剧痛,他整个人倒在她身上,抚着伤口猛喘气。 因为这样的姿势支撑久了,就算伤口的剧痛已麻痹,仍旧能再度有感觉,甚至痛彻心肺。 「你活该。」 虽然嘴巴上这样说,她还是很担心他的伤势。路遥遥爬起身想关心他,却又意识到自己现下狼狈的模样,于是随手拉起被单围在身上。 协助他躺回床上,他的脸色苍白,纱布上的血迹更多了。「你没事吧?」 「你应该知道,我是不会放弃的。」 他的话令她面红耳赤。 「你对任何女人都是这样吗?」 「我能将你的反应解释成吃醋吗?」他眼皮越来越沉重。 「要怎么想随你便!」 路遥遥越过大床捡起地板的衬衫穿上,将被单还给他,遮住一身「令人血脉偾张」的美景。 「衣橱里的衬衫随你穿,就是不准再穿那件烂衣服。」 她扁了扁嘴,再看看他虽然一脸虚弱,口气依旧如此蛮横。 「奇怪,我穿什么衣服关你什么事?」本来就是,她爱穿什么就穿什么,当她是「公司里的路遥遥」时,每天都穿这种衣服,他怎么不抗议一下? 男人就是这样,总是以貌取人。 柏禾闭上眼,幽幽地道:「衣服磨伤你的肌肤,我摸起来会不舒服。」 「你!」她为之气结。「你痛死好了!」将衣服穿好,她随即想甩门而去。 「我希望醒来时能看到你。」 什么?他说这句话的口气竟然如此独裁! 「不想管你!」她气愤地将门甩上。 「我想喝汤。」柏禾一张嘴大张,一脸的无赖相。 她干嘛留下来? 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她居然会留下来。 她递上汤匙。「自己吃。」 「我受了伤。」 「你是左肩肩窝中枪,不是两只手都断掉。」 柏禾整个人陡然变得没有力气,靠着枕头。 「好痛、伤口好痛喔……」 「不用骗人了,如果真的很痛,你不会还有力气想做爱。」 他一把拉过她,手不客气地在她身上游移,惹得她娇喘连连。 「柏禾!」 「既然你都已经明白点出我的欲望,那么我也毋需再等待。」 路遥遥双手挡在身前,咬牙切齿。「如果你想死得更快的话。」 面前的俊颜,唇角往上一扬,又是那张令人为之气结的笑脸。 「你不要笑——」她拉住他的双颊,没想到他却将她反抱在怀里,紧得让人喘不过气。那种令人胸口闷闷的感觉,让她鼻头有些发酸。 一开始的挣扎,经过无数次试验,她早已习惯时常向她伸来的「魔爪」。 「你怎么了?」 柏禾沉默不语,但抱着她的臂弯却更缩紧了些,轻轻地、像和着旋律似地摇晃着。 宽广的臂弯,火热的体温熨烫着她的身体,她枕在如此安稳的胸膛上,竟然觉得好舒服。 可是怎么觉得他有些忧郁。 柏禾下巴靠在路遥遥乌黑柔亮的秀发上,眼眸幽远地望着窗外。 「喂,你为什么会中枪?」 他没有回答。 她抬起头。「你不想跟我说是吗?」 「知道越多对你只有坏处。」 「你偷别人的东西,被物主发现了。物主派人狙击,而你枪法又奇烂,打不中对方,根本谈不上防卫,结果自己反而中枪,你说对不对?」 他爽朗笑开,拥住她不放。 「我能说你想像力丰富吗?」面对她说他枪法奇烂,他反而一笑置之。 「我认为我的推理很正确。」毕竟她所认识的他,明的身分是美国军火公司总裁,暗地里却是一名不能轻视的小偷。依照这两种情况来推论,十之八九是正确的。 他深吸一口气。 「还是不想告诉我?」手肘搁在他胸膛上,她却把玩起纱布,拉着边缘玩耍。 他见状,胸膛剧烈起伏,最后终于笑出声。 「喂,我还是病人,身心都很脆弱,就算只是『玩弄』一下纱布也会有感觉耶!」 「真的吗?」她惊喜地看着他。 她还不知道男人一旦脆弱,就会有感觉。 「那这样呢?」她撑起身子将脸凑近他面前,对望许久后闭上眼—— 唇轻轻碰触他的,却又立即离开。「怎么样?」 他没有回答,大掌在她脑后按下,延续刚才蜻蜓点水似的吻,狂野地加重力道,一寸寸蚕食鲸吞…… 当吻撩拨够,他离开她已被吻得红艳饱满的唇瓣,凝睇她迷蒙的双眼。 「怎么样?」他学她说话。 「嗯……」她有些失神。 抱住她一个旋身,他已在她上面。她惊愕地看着那张迷人的脸孔逐渐在眼前扩大、接近……直到贴住她的脸。 他热呼呼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鼻唇间,大手更是不安分地摩挲,当拇指指腹搁在她胸下时,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可他却笑得很奸诈,下一瞬间,他又脱掉她的衣服了! 「你怎么又来了?」 柏禾扬扬手,一副「本来就该这样」的表情。衬衫在她面前被抛了出去,像酱菜一样摊在地板上。 「喂!」她急忙双手抱胸。 扳开她的手制于两侧,他低头将吻细碎地落在她身上,惹得她娇喘连连,身体更是情不自禁地扭动挣扎。 他的唇从下颚游移到颈项边,啄吻颈边狂跳的动脉,漫过锁骨、一寸寸滑至酥胸上时,她娇喘了一声。 「你——」 「叫我柏禾。」带着些许沙哑的嗓音像魔咒般惑人。 指尖探进胸衣内,他轻巧一拉便将胸衣扯下,浑圆随即跳出贴身衣物的保护,一接触到冰凉的空气,美丽的蓓蕾便绽放开来。 柏禾微张双唇,含住香甜的蓓蕾,她不禁弓身惊呼。 「不要!」他怎么可以这样?路遥遥脸颊红得像颗熟透的苹果。 她一叫,他便停下动作。 「你对我从来都没有感觉吗?」柏禾的表情非常认真。「如果你告诉我,你从来没喜欢过我,我便就此打住。」 她双眼圆瞠。 自己真的对他没感觉吗? 与他相处的机会一多,身边一旦没有他的存在,她便开始注意是否会遇到他。在公司,她会很紧张,一方面怕伪装被识破,一方面就是怕会毫无预警地遇到他。 如果对他没感觉,她何必在乎他的一举一动?何必冒着被和小姐盯死的危险随便请假,直奔他的住处? 他受伤,她紧张什么? 可是,这种感觉又算什么? 见她犹豫,柏禾抬高她的下颚让她直视他的双眼。 「为什么要犹豫?如果对我没感觉,又何必来找我?」 「我……」 他看着她许久,鹰隼般的利眸燃烧着火焰,最后撑起身子离开她。 「柏禾……」看他的表情像是在赌气。路遥遥抓住被单从床上坐起,美丽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显得诱人。 肩上的伤抽痛了一下,他扶着肩膀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路遥遥急得抓住被单,下床跟在他身后。 「为什么要生气?」她的话被他迅速转回来的怒眸截断。 柏禾从冰箱里拿出水瓶倒了杯冰水仰头畅饮,几滴水珠顺着跳动的喉结,滑过结实的古铜色胸膛。 路遥遥见状不免羞得别过脸,假装没看到地整理被单,将被单在身上绕了几圈,一角拉过肩膀绑了起来。 砰的一声,水瓶被重重放到桌上,水花四溅,吓了她一跳。 真的在生气? 她碰了柏禾一下,随即被他闪开。 「你为什么要生气?」他的脾气怎么来得这么快? 「我累了。」他旋身走进卧室。 她还是不放弃地跟在他后面。 「你还是没告诉我究竟在气什么,我到底哪里惹你生气了?」 将手枕在脑后,他闭上了眼。 「你真的很讨厌,脾气像小孩子一样。」她顿时觉得自己很委屈。「好心救你,一句谢谢也没有,还随便发火,我又不是你的佣人。」 是啊,她和他又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被他的情绪所牵制呢? 路遥遥捡起地上的衬衫穿上,拿起一旁的皮包。 她要离开,管他是死是活! 「你完全不明白吗?」柏禾唤住刚踏出房门的路遥遥。 她回过头,赌气地瞪他一眼。 「明白什么?」没礼貌的家伙,跟别人说话眼睛都不用睁开的吗? 「让我生气的是你的犹豫。」 她顿时愣住。 柏禾睁开眼,牢牢地瞅着她。 「我们都明白,你对我并不是没有感觉。相反的,你喜欢我。」他说得义正辞严。 「我……」她有些不知所措,吞吞吐吐地不知该说什么。 或许……或许吧,就如他所说的。但是此刻她却不想那么快再面对他,至少,在她厘清心里的想法、适应他的性情之前。 「如果你的伤没大碍,我先离开了。」她往前踏了一步,却又被他的话喊住。 「不要再来了。」 她有些错愕,随即转身离去。 看着天花板上以钛金属制成的图案,听见门板关上的声音后,柏禾才闭上眼。 第七章 走出大楼,路遥遥转身若有所思地望了眼离天际最近的楼层许久。 「小姐,叫计程车吗?」门口的黑人警卫很有礼貌地询问。 她回过神。「好。」 警卫吹了声口哨,在一旁排班的计程车随即开了过来,警卫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 计程车很快地扬长而去,连给她犹豫的时间都没有。 一路上闯过几个红灯,与一般车子的车速相比,她乘的这辆显然像是在飞。 她紧张地抓紧皮包,敲敲与驾驶座相隔的透明玻璃。 「先生……先生,你是不是开太快了?」 计程车司机根本不理她,眼见情况有点不太妙,车子竟然驶离了热闹的街道,现下两旁都是废工厂,几乎没有人烟。 路遥遥惊慌地抬起腿猛踹玻璃窗,试图将玻璃踢破。 「我要下车!放我出去——」 前座司机依旧无动于衷,回答她的只有踩得更沉的油门。 「救、救我……」当她看见在废弃工厂外头有位衣衫褴褛的流浪汉经过时,她兴奋地猛拍车窗想引起他的注意。「救命——快救我——」可惜,流浪汉只是冷眼看了她一下,随即推着那台载满杂物的购物车转进小巷弄里。 「你到底是谁?」她抡起拳头猛击驾驶座后方的玻璃。「快放了我!」 司机依旧不发一语,逼得她脑袋瓜开始思考该如何逃出去。 她不想成为明日各大报的头条…… 可是,司机没给她多点时间想办法。 一阵白烟从后座冷气孔排出,路遥遥瞪大眼睛看着一团团填满空间的烟雾,她惊愕不已。 「这是什么?」她捂住嘴,但一阵晕眩感却随之而来,她突觉使不上力,眼前的天地都在旋转。 「救命……」她撑着椅垫,浑身虚软地倒下。「放……了我……」 当她双眼闭上前,她只从照后镜里看见一双冷冽到能将人冰冻的眼眸。 其实肩胛上的伤对柏禾来说并无大碍,他在开枪时就已算准避过重要部位,选择两骨中间开枪,所以严格算来只属于皮肉伤而已。 会弄得好像受了什么重伤,目的也是为了能多与她相处。 他知道她会来找他,而他想了解她。 虽然她对自己的感觉还无法厘清,但他明白自己。 他明白自己对她并不是毫无感情,相反的,他要她。 内心想拥有她、占有她的欲望显得异常强烈,他生平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 一身上等毛料西装,衬得他更加英俊挺拔。柏禾如同往常般进入公司,帅气的身影没有意外地再度成为大家注目的焦点。 搭上专属于他的电梯来到办公室,秘书一看见他就像看见救星一样,急急忙忙奔上前来。 「总裁,孟经理今天已经上来好几趟了。」她跟着柏禾进入办公室。 柏禾脱下西装外套,只剩里头淡蓝色的衬衫。他随手将西装搁在一旁的桌上,坐下开始一天的工作。 「你去叫他上来。」 「是。」秘书立即去通知孟奇上楼来。 一会儿后,孟奇抱着好几卷制图纸进来。 「你终于来了。」走到一旁的长形桌子旁,孟奇一古脑儿地将纸卷往上头搁。「国防部要求看设计图了,今天中午以前一定要决定呈上哪张设计图。你快过来选一下!」 柏禾起身走到长形桌旁,看着一一被打开的纸张。纸张上头以电脑绘制设计精密的枪枝外形,枪枝每个部位还特别拉出放大、填上名称与功能。 「重点是枪身不能太重太大,否则上战场时不好携带。」他仔细阅读每一张设计图。 孟奇从几张图纸里抽出其中一张。「你看这张呢。」 柏禾将整张设计图仔仔细细地看过一遍。 「你把这边改一下,然后再做个样品出来试靶。」 「好。」 孟奇将图纸卷起收拾好,准备离去时在门边停住。 「你怎么消失了一天一夜,没来上班也没告诉秘书去向?」 已坐回办公桌后翻阅文件的柏禾抬起头看了看,随即低下头去继续工作,简单地回了句:「我到华盛顿去了。」 孟奇发笑。「路遥遥可不是这么跟秘书说的。」 见他不语,依旧故我地忙着手边的工作。孟奇知道他不可能无动于衷,于是又道:「她说你感冒,在家里休息,结果你却说自己到华盛顿去了。」他啧啧两声。 柏禾沉默不语。 「你们俩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是这么说的吗?」柏禾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的文件。 「要不要叫秘书进来问一问?」孟奇哼了一声。「难道我还会骗你吗?」 「那就感冒吧。」他回过神来,淡淡丢了一句。 「听你的答案,好像选这个理由选得很牵强?」孟奇不禁失笑。 「你没事做吗?」冷冷凉凉的一句话朝他扔去。 「我只是好奇在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你们俩是否都在一起?」 他斜睨孟奇一眼。「我不知道你的好奇心如此旺盛。」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那段时间不管你怎么『凌虐』路遥遥,该工作时就要用心工作。你该不会将她反锁在你的住所吧?不然怎么你来上班了,她却没来公司?」 柏禾闻言皱起眉头。「她没来上班?」 「是呀。」 柏禾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明明她早上就离开了,算算时间也够她回家梳洗休息一下,然后到公司来上班啊,怎么可能会没来? 会不会是发生什么意外? 她离去时天色刚亮,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运动的人,她会不会是遇到坏人了? 柏禾生平第一次这么担忧一个人,而这个人,竟不是他任何的至亲好友,甚至不是他以生命效忠的宗主…… 难道……他对路遥遥真的有超乎欲望之外的感情了? 「亲爱的总裁,要不要找人打个电话到路遥遥家里去呀?」孟奇戏谑地瞅着皱着眉头发呆的柏禾。 「不需要。」他打算亲自跑一趟。 孟奇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一副「他早知道了」的表情,毫不掩饰地取笑他。 「你可以离开了。」柏禾严厉地瞪着孟奇。 「好好好,我离开就是。」他扭头踏出办公室。 柏禾转头按下电话上的内线钮接通外头的秘书。 「今天一整天的行程都取消。」 「啊?」秘书先是一愣,然后快速恢复以往的干练。「是。」 包覆性极佳的牛皮椅旋了半圈面向窗外,他拿起遥控器将窗帘打开。 外头下着毛毛细雨,天色灰暗。雨滴落在玻璃上集结滑落,景物渐渐变得扭曲模糊。 柏禾若有所思地望着外头的景象。 早在醒来看见她坐在他腰上时,他便已由她额际不明显的月牙形伤痕洞悉其伪装的身分,只是一直不打算戳破她的谎言罢了。 左思右想,就是想不透她为何要将自己伪装起来,为何白天黑夜要以两个身分见人? 面对白天的「路遥遥」,他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充斥,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感觉,只知道他很容易就会在人群中注意到她。 夜晚的「路遥遥」,让他有种身为同行的惺惺相惜。当然,她的美艳确实非常吸引他,而她的火辣也总是让他忍不住想多逗弄她、撩拨她一下。 柏禾烦躁地微微拉开颈子上的领结。 他已经搞混了,究竟自己爱上的是哪一个路遥遥? 脑海中陡然出现孟奇刚才的话,他立即旋过身,抓起一旁外套快步走出办公室。 匆匆对秘书丢下一句「我出去一趟!」,他便趋车前往公司的员工宿舍,结果翻遍住宿名单,就是没一个叫「路遥遥」的。 问了管理员,知道最近根本没有人搬进来,而原先留给她的房子也一直空在那儿,管理员还以为会不会是管理处搞错了。 柏禾的脸色难看至极,随即趋车前往路遥遥的住所。当车子快速抵达目的地,他下车看着眼前亮黄色的危险建筑,心中的愤怒更是飙到最高点,二话不说立刻甩上车门进入危楼中。 大楼里真不是普通的脏乱,到处都是垃圾不说,老鼠、蟑螂乱窜,沿途他已经不知踩死过多少只了。 上到二楼,迎面走来一个额头上明白写着「我是流氓别惹我」的黑人。那黑人以黑白分明的眼睛牢牢瞅着他,一手还明目张胆地扬开外套握住腰间的手枪。 柏禾冷冷地看了一眼后随即与他擦身而过,来到路遥遥的住所前。 他敲了敲门。「开门。」 半天没有人应门,他心里的愤怒再加一等。 「路遥遥开门。」 半晌还是没人应门。 砰! 没有再多废话要求第三遍,柏禾一脚踹开腐朽的木门。屋里只有简单的家具,一股霉味扑鼻而来,显然窗帘许久未曾拉开过。 倏然间一团东西在他脚边蹭了蹭,他低下头一看,竟是一只小猫,正哀怜地喵叫着,然后跑到不远的橱柜旁,正襟危坐地蹲在它的小碗边,似乎在暗示他,它肚子好饿好饿了。 柏禾打开冰箱,从门边拿出纸盒装的牛奶倒在小碗里,小猫立即兴奋地猛舔碗里的牛奶。 难怪他总是在她身上闻到牛奶的味道,原来…… 环顾一下四周,一股莫名的怒火熊熊燃起。 她居然能够忍受住在这样的地方! 「天才!」路遥遥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他发誓,找到她之后,他一定要先好好、狠狠地揍她一顿! 电话铃声在这时响起,他从上衣内侧口袋里拿出行动电话按接。 在找路遥遥? 柏禾双眼微眯地发出危险光芒。「对。」没有多作迟疑,长腿立即往外大步冲出。「告诉我她在哪里。」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下腐朽的楼梯,一个跳跃从楼梯上越过扶手在一楼站稳,立即往门外跑。 不需要我说明,你该知道她在哪里。 他火速进入车内,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给我正确的地点!」他愤怒嘶吼。 你应该想得到的。对方沉默片刻后,冷冷凉凉地笑开。这么在乎她? 「不准动她一根寒毛!」 你知道该拿什么来换她。还来不及让柏禾再说什么,对方便已断线。 「白羽!」 柏禾来到一幢大楼前,站在人行道上抬头望去,这幢大楼少说也有五十层以上。他收回视线直视着圆形建筑物的主体,快步往大楼里走去。 宏伟的大门少去一般大公司金碧辉煌的门面。玻璃帷幕墙、花岗材质挑高的中庭外墙,乍看之下与一般寻常办公大楼无异,但实际一观察会发现,大楼四周阴暗的角落都有穿着西装的人,冷静地看着来去的行人。 从柏禾抵达大楼之时,那些人就已掌握他的行踪。他搭上角落里最不起眼的电梯来到三十楼,出了电梯转身往一扇门走去,在门后立即出现另一座电梯。 将手掌置于电梯前的仪器上,电梯门立即打开。柏禾进入后按下次高楼层,电梯便以极快的速度抵达。 千坪大的空间内异常安静,当他才抬脚往前踏出一步,一道讥讽的声音便在右侧响起。 「没想到你速度还挺快的。」只见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手插裤袋站在门前凉凉说道。 「人呢?」 男子扬起唇角,冷冷一笑。「你……有多担心她?」 柏禾剑眉倒竖。「白羽!」 「早该交出的东西,何必到这步田地才肯交出?」他嗤哼一声。「天生贱骨头。」 「你没有对她怎么样吧?」 白羽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对她?你不知道我对女人从来都没有兴趣吗?」阴沉的锐眼里毫无笑意。「何况,我没有对丑女出手的癖好。」 「当然,整个组织里,你的性向最令人反胃。」 「多谢赞美。」 正前方的门忽然打了开来,紫羽站在那儿。 「青羽。」 收起唇枪舌剑、不再与白羽互斗,柏禾随着紫羽进入内室,厚重的门在身后缓慢关上。 进入房间内,柏禾立即看见站在前方,双手背在身后,面对玻璃帷幕的男子。屋内流泻着歌剧女声乐家高亢的歌声,整首都是义大利语。 男子闪亮洁净的牙齿在灯光下闪耀,唇边的笑如莲花般慢慢绽放,冷然、高傲、唯我独尊。 紫羽无声地离开。 「宗主。」 透过玻璃的反射,哈里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东西呢?」 柏禾从西装内侧的暗袋里,拿出一个暗红绒布袋搁在桌上,哈里斯转过身看了一眼桌面上的东西。 「如果我没忘记,东西早在两个礼拜前就应该放在桌子上了。」 柏禾恭敬地鞠躬。「青羽知罪。」 「怎么样,你的伤……好点了吗?」哈里斯在以牛皮、红衫木制成的椅子上坐下,修长的双腿交叠,手交握搁在腿上,脸上展现的笑容似乎透露出他对柏禾的伤势一清二楚。 「谢谢宗主关心。」他向四周梭巡了一下,发现这房子里似乎没有路遥遥来过的迹象,一切是那么平静、那么冷肃。 哈里斯笑笑地问:「你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 「宗主,我想见路遥遥。」 「路遥遥?」哈里斯皱起眉头。 柏禾有种不祥预感。 「不是宗主带走她的吗?」 哈里斯蹙眉。「我需要为了点小事亲自动手吗?」 「那……」会是谁带走她的? 紫羽端着托盘进入,将玻璃壶放在桌上。她倒出澄黄中飘着淡淡橙香的茶汁,这是哈里斯最近爱上的水果茶。 执起杯耳,橙黄的茶水上还浮着几片柳橙片、苹果块。 「你交出月之星,不会是为了她吧?」 柏禾愕愣,一句话都不肯吭一声。 「紫羽,这水果茶是用我们从英国带回来的茶叶煮的吗?」哈里斯喝了一口后不禁问道。 「是的。」 他恍然大悟,「喔——」又多喝了几口。「很好喝啊!」 「如果不是宗主带走路遥遥,那么……」柏禾皱起眉头。 哈里斯见状不禁笑出声。 「青羽,原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是我高估了你。」将杯子放下,他收起笑容冷冷看着他。「中国有句成语说『冤有头债有主』,是谁联络你的你就去找谁,这么简单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 柏禾顿时恍然大悟。 「宗主,没事的话青羽想先行离开。」 哈里斯扬扬手。「退下吧。」 柏禾没有多作停留,立即转身跑去逮人。 第八章 「路遥遥在哪里?」 柏禾毫不犹豫地撞开门,强大的力道将门板打到墙上又弹了回来。 他俊颜铁青,看着眼前呆坐不动的人儿,连忙蹲在她面前。 见路遥谣双眼依旧直视前方,一股火气立即在他胸口爆开。「白羽!」他四处梭巡白羽的人影。 该死的白羽! 柏禾轻拍路遥遥的脸颊试图唤醒她,但她却像一尊洋娃娃般,一动也不动。若不是探到她微弱的气息,他会以为她死了。 「白羽,你给我滚出来!」 「别叫得那么大声,小心吵到宗主。」白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优闲地倚在门边。 柏禾快速转过头瞪着他。「她维持这样多久了?」 白羽耸耸肩。「我想有一天了吧!非常感激你的错误给了我这个机会练练催眠术。不过说真的,她非常吵,我很怀疑为什么你会喜欢女人?」 「让她清醒。」 柏禾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毕竟路遥遥还处于催眠状态,与白羽起冲突没有好处,反而只会让路遥遥更危险。 「看她的意志力。」白羽随便丢下一句回答,就是不愿意替路遥遥解开催眠,「不过据我观察,头脑越简单的人,被催眠的时间越久。」末了还不忘加一句调侃的话。「我想她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醒。」 「白羽!」 见柏禾恼羞成怒的模样,白羽笑得更开心,一股怒意直冲着他来。 「爱情这种东西真是奇妙,让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很容易就被挑起。」 「白羽,我劝你最好赶快把她弄醒。」 「否则呢?」 陡然,雾白的手枪举到白羽面前,枪口抵在他的眉际间。局势一触即发,空气变得沉窒,地球仿佛停止运行。 两人互相凝视,谁也不让谁—— 「我再说一次,把、她、弄、醒。」 白羽冷哼一声。「我用英文说得很清楚了,要我用中文再说一次吗?」 「白羽,不要以为我不敢开枪。」 「我认为你会开枪,不过你可能得先到疗养院去替她买个床位,一旦杀了我,她更肯定会醒不过来,一辈子只能维持洋娃娃的状态。」白羽一派优闲,对于柏禾的威胁,他完全不放在眼底。 「你!」 柏禾开始犹豫,握枪的手不再坚定,以往果决的气势顿时输了一半。 白羽双眼充满狡狯,他抬手按住抵在眉间的枪,缓缓将他的手移开。 「青羽,我真替你感到悲哀,你以往的狂妄都不见了。」 「少废话!」总有一天,他会让他求他的。 办公室里的小隔间内,桧木门被缓缓拉开。一名身材精壮的男子只围了条浴巾站在门中央,一头褐发湿渌渌旳,水珠滴在肩上,顺势向下滑过厚实的胸膛、结实的腹部…… 「你还要耽搁多久?」 面对男子,白羽眼神放柔。「你先换衣服。」 男子望了柏禾一眼,视线随之移向一旁呆滞的路遥遥,秀气的一双眉不禁皱紧。 「这两天你对女人施舍的『注意』是不是太多了?」 「你先换好衣服,直升机已经停在顶楼等着载我们到机场去。」 男子脸上开始出现赌气的表情。 「要去台湾,你自己去。」 「不要闹脾气。」白羽有些不悦。 「你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忙。」男子扭头进房去,将门忿忿拉上。 柏禾啧啧摇头。「『你以往的狂妄都不见了』……啧啧,白羽,你这是在说谁?我还算正常,你却是为了一个男人。」 「如果你想让她一辈子醒不过来,可以继续。」 「我警告你,立即将她弄醒。」柏禾唤住欲转身离去的白羽。 他脚步停顿,门打开一半。几秒过去,他自指尖发出一声轻脆的声响,随即进入隔间。 一声嘤咛在柏禾身后响起,他立即转过头。 路遥遥双眼有些恍惚,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环境。因为长时间维持坐姿,她的脖子、四肢都又酸又痛。 捏捏颈后,看见眼前神色焦急的柏禾,她讶异不已。 「你——」事发时的记忆一丝丝回笼,她惊慌地抓住他的手。「我被绑架!」 「没事了。」拉起她的手,柏禾急着将她带走,省得白羽又做出什么令人出乎意料之外的事。 一想起那些记忆,她就浑身发冷。路遥遥抱住身子,手掌不停摩挲手臂取暖。 她抬起头看他。「你是来救我的?」在他怀里好温暖、好安全…… 「走吧,我带你回家。」 或许是被催眠久了,路遥遥的脑袋瓜变得混沌,整个人几近痴呆地让柏禾送回家。疲倦的她没有意识到为何以她现在的身分,柏禾竟然连问都不用问就将她送回家。 走进简陋的空间,他扶她在床上躺下,接着打开冰箱拿出保特瓶装的冰水,倒了杯水给她。 她大口大口将水喝下,即使喝得急了被呛到,她也是咳了几声后又继续喝。 「喝慢点。」见她这么狼狈,柏禾心中的一把火又烧了起来。该死的白羽! 「你怎么知道我被绑到那里?你怎么会来救我?」 他接过她手中的水杯搁到一旁桌上。 「你肚子饿吗?」 他这一提醒,她才感觉到自己肚子饿到胃酸酸的,好痛。她点点头。 「我弄点东西给你吃。」他将她按在床上躺好,盖好被子,关怀的动作让人倍感窝心。 路遥遥一双骨碌大眼充满好奇地看着他,看他熟练地到厨房去打开冰箱找食材、找锅子、切菜、开火……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在她心口蔓开。 一堵高大背影在房间强迫分割出来的小厨房里显得突兀,厨房变得又窄又挤,他还得微弯腰才能免于头顶去撞到上头的橱柜,而且随便伸个手要拿东西就会打到东西,狼狈的程度就像格列佛误闯小人国。 看着看着,突然间柏禾转过头来,手上竟然多出一盘义大利面。面上洒着香喷喷的起司粉、面条油油亮亮,上头摆着裹上面包粉的鸡肉,四周还洒上百里香与九层塔的碎末。 好香—— 路遥遥手指不禁放进嘴里咬着,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柏禾见她那副馋相,忍不住笑了出来,将盘子搁在她腿上,递上叉子与汤匙。 咕噜…… 她羞赧地按住肚子。好丢脸,怎么会叫得那么大声? 「赶快吃吧。」他拉了张椅子在她床边坐下。 路遥遥看了他一眼,心里一股暖流洋溢,鼻头酸酸的,眼眶也一样。 她忍住感动,卷起面条送进嘴里。 含着热呼呼的面条,像在咀嚼幸福,她一口接着一口,直到将所有幸福都吃进肚子里,才心满意足地放下叉子汤匙。 看着他将盘子收到厨房去,回想起刚才他在厨房里煮食的景况,路遥遥不禁泪眼潸潸。 捧着装水的保特瓶回来,柏禾立即看见她颊上挂着的两行清泪。 「为什么哭?」他在她的杯子里再倒满一杯水。 路遥遥含着泪猛摇头。 总不能说是因为看到他煮面的样子很感动,眼泪就这样流下来了吧? 脸颊上突然滑过的指腹让她有些错愕,抬眼愣愣地看着他。 看着他擦去她的泪水,看着他露出迷人的笑靥,看着他的头低下……吻了她! 她的眼眨了数下,随即顺势闭上,感觉他的唇吮吻她的唇,探出的舌舔过她的唇角,他反手将她抱在怀里。 当他知道她被带走时的恐惧,到现在还能感受到。 其实他真正害怕的,是让她身处在组织里。 他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对她,尤其是白羽这家伙。 幸好他及时将她带走,不让她落在白羽手里的时间再拉长。他不敢想像如果自己没赶到,白羽还会做出什么事。 白羽的催眠有一定的伤害力,她处于催眠状态的时间越长,想恢复正常的机会就越渺茫,就算恢复正常状态,也会对她的脑部产生一定的影响。 这就是白羽令人生畏的地方。 离开她的唇,柏禾专注地看着她。 「你脸上有酱汁。」他轻轻拭过她唇瓣。 「你很喜欢我?」 路遥遥认真地看着他。 面对她突然的问题让他有些傻眼,但他随即恢复沉稳。 「我以为之前我已经很清楚地告诉过你了。」 她忆及他受伤那晚的行为与说过的话,立即面红耳赤。 「我……咦,我的猫咪呢?」她顾左右而言它。 他攫住她的肩膀,不容她退缩。 面对柏禾火热的视线,路遥遥却手足无措。 「我的猫……」他封住她的唇,不让她多话。 他火热且急切地拥吻她,厚实的胸膛压得她喘不过气,唇瓣上的两片柔软更是连一寸空隙也不留给她。 柏禾比她还宽的肩膀将她完全包覆,修长的腿置于她双腿间,搁在腰上的大掌更是竭尽所能地将她往身上按压。 放在他肩窝处的手是为了她的性命安全着想,路遥遥不停地想办法推开他,好让自己能多呼吸点新鲜空气。 但是女人的力气终究不敌男人先天上的优势,反抗到最后变成被征服,推拒到最后成了无力的攀附…… 两人双双倒在床上,他用尽所有意志力抗拒她身上的馨香,抑制自己想将魔掌探向她衣领、钮扣、裙子的冲动…… 柏禾勉强撑起身子。「回答我上次问你的话。」 天知道,他身体已经胀得很难受了,却还得一再忍住,问一些白痴、狗屁倒灶的事! 真是非人待遇! 路遥遥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摸上他的脸,似乎在找寻些什么,随即带着美丽的笑靥点点头。 得到她无声的回答,柏禾开心得像什么似地,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什么温柔、什么脱衣、爱抚的步骤,决意将他拥有的热情都奉献给她,让她感受他所感受的…… 清晨天刚破晓,万物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鸟语花香是最天然的闹钟。 床上庞大的身躯翻了个身,粗壮的手臂跟着攀到隔壁去。柏禾的眼眸倏地睁开,警戒地看着身旁空无一人的床位,他慌乱地坐起身,视线在窄小房间里梭巡。 她该不会又被白羽捉走了吧? 当柏禾这么想的同时,视线便捕捉到裹着被单靠坐在窗边的人儿。 「你醒了。」他爬梳了一下头发,一脸睡眼惺忪。 闻到从她杯子里飘来的阵阵咖啡香,他下床拿过她的杯子喝了一口,却皱起眉头。「这种冲泡式的咖啡还是少喝,对身体不好。」 「咖啡就是咖啡,不管是冲泡式还是滴煮式的,对身体都一样不好。」 看着她冷然的侧脸,他双手叉在腰上。 「怎么了,心情不好?」 路遥遥闭上眼隐忍,却又忍受不住,转过头来以锐利的目光看着他。 柏禾心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要到什么时候,你才会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我,和你公司的路遥遥是同一个人。」 眼前的万物仿佛停止一切活动,时间在两人之间成了最不必要的东西。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谁都没开口。 「喵……」消失的猫咪突然又出现在脚边,还用小小的脑袋磨蹭着柏禾的脚,似乎记得当它饿得半死时,是谁及时给它牛奶的。 他弯下身抱起小猫。 「你怎么知道的?」小猫在他怀中找到舒适的位置,他摸顺它的毛,它便乖乖地躺在他怀里。 路遥遥泄气地往身后的墙壁靠去。 「我的脸上并没有眼镜、牙套、死板的衣服和令人作呕的妆,现在的我俨然就是专门偷东西的『路遥遥』。而你却只知道你公司职员『路遥遥』的住处,并不知道我的。但你却能将我带回来这里,熟知我房里的摆设……」猫咪是一种怕生、防御心很强的动物,眼看它对他并不陌生,很显然地他早已来过她住的地方。 路遥遥再也看不惯小猫的背叛,一把将它抓了回来。小猫挣扎几下甚至抓伤她,她仍是不放手,执意驯服小叛贼。 见她手背上多了几条沁着血的痕迹,他伸出手想查看,她却闪过他的关心。 柏禾缩回手抱胸,旋了个身背靠向墙。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是我在问你问题。」她气愤不已。 「那天你在我家时,我就知道了。」 她愕然,手一松,猫咪便趁势跳下她的手臂,迅速地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那时你就知道,可是却能隐忍住不告诉我?」她冷漠地看着他。「你真的很厉害。那么你的枪伤也是假的了?」 「枪伤是真的。」 她嗤之以鼻。「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忘了?枪伤是你找人替我包扎的。」 她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更加恼羞成怒。 「我那天真该让你死在血泊中!」 「遥遥……」 「遥遥?」她声音忍不住拔高。「我和你很熟吗?请叫我路遥遥。」 他蹙眉。 「不要闹小孩子脾气。」 「哼,原来在你眼里,我也只是个闹脾气的『小孩』。」他欺骗她,她却以为他对她好,结果一切只是他茶余饭后的娱乐! 「你一定要曲解我的话吗?」 「我不认为我在曲解你的话。」她伸出手。「将月之星还给我。」 柏禾看着她摊开的手不语。 路遥遥愤怒咆哮:「快还给我!」 「很抱歉,我没有办法。」 她怒红了眼,跳下椅子站在他面前。 「你凭什么拿我的东西?」 「月之星并不属于你。」 「是我偷到手的就是我的!」 纵然心中对她产生了感情,但他依旧容不得她如此狂妄的说法。柏禾捡起床边的衣裤穿上。 路遥遥怒不可遏地挡在他面前。 「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这样逃走!」 「我没什么好说的。」将外套穿上,他又恢复一贯的冷漠。 「那是我千方百计才偷到的东西,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东西?」 他在门边停下,因为她接近崩溃的咆哮。 「那不是你的东西,就算是你偷到手的也一样。」他不相信她被绑架和宗主一点关系也没有。 因为,宗主要那颗月之星! 就算宗主将所有的事情推到白羽身上,但若没有宗主的允许,就算白羽再如何狂傲也不敢这么做。 他是在帮她远离危险啊! 柏禾头也不回的离开,独留路遥遥一人在屋子里。 跌坐在地,她将头埋进双膝。 「那是我的东西……」 他怎么能拿走她的东西,却还一脸正气凛然地告诉她,月之星不属于她! 而且他明明已经认出她了却不拆穿,到底有何居心? 忆及昨晚的一切,路遥遥心中的愤怒有如滔滔江水,她随手抓起东西就扔。 「该死!」 一想到自己居然还和他发生关系,她便觉得羞愤的快无地自容! 她不会这样就算了。 她所受的屈辱,她要加倍讨回来! 第九章 柏禾坐在沙发上,从早上坐到现在,一句话都不吭,连秘书都吓得不敢进来。 剑眉始终纠结在一块儿,唇抿得紧紧的,浑身散发出火热的气势,尤其他坐的位置又正对门,任谁一踏进这儿见到他这副模样都会望而却步。 纵使是与他私交甚笃的工作伙伴孟奇也要考虑再三,非到必要绝不上顶楼来。 门板被微微推开一条缝,三秒后冒出一颗黑头颅来,缓缓抬头,眼睛圆睁地观察里头的动静。 糟糕了,心情似乎还是一样不好。来者退到门后,门板重重地合上……过没几分钟,门再度被打开一条缝,接着仍是迅速被关上,就这样循环了几次,门又被打开来了—— 「你门还要开关几次才甘心?」里面的人不耐烦地看着门缝间的那颗头颅。 「不是嘛,我看你好像在沉思,很忙的样子,就不敢吵你了。」孟奇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我可以进去吗?」 柏禾瞅着他。「进来。」 孟奇突然隐身门后,过了一会儿抱着一卷制图纸还有一个黑色皮箱进来,挑了柏禾身旁的位子坐下。 「你今天是怎么了?全公司上上下下没人敢上来你这里,连你那位妖娆的女秘书都不敢偷懒,乖乖坐在位子上勤奋工作。」 「你不就来了吗?」 「不一样,我脸皮比较厚。」他拉拉脸皮苦笑。 柏禾看看桌上的纸卷和皮箱。 「有什么事?」 「喔,对了!设计图改过,样品也做出来了,现在只剩试枪。」他打开纸卷和皮箱,一把造型奇特的黑色长枪躺在铺满海棉的箱子里。「你看看……这把枪已经针对你说的缺点下去改过了。」 柏禾先是将设计图看过一遍,仔细检查是否达到他的要求,随即拿起箱子里的枪枝。 「加上瞄准器的话是十五点二公分高,十八公分长,重量上有改良,准确度也是。」孟奇另外从箱子里拿出一片薄小如同数位相机记忆卡的东西。「其实枪身不是整把枪的重点,这片卫星卡才是。」 将枪放下,柏禾拿起卫星卡。 「将它装进枪托处的插槽,就能立即与国防卫星连线。」 「没错。」孟奇突然放低音量,朝前倾身小声道:「听说国防部要我们研发雷射枪的消息已走漏出去,现在外面有很多买家抢着得到这片卫星卡。」 原来真正的重点是这片能够透过国防卫星找到军事基地,并将建筑物透明化的卫星卡。 「所以这张卡连同设计图,以及一切相关的资料都要做好保全措施,绝对不可出任何的差错。」 「那当然!要是出了差错,国防部一怪罪下来,整间公司都不够赔,而且还会对国家影响甚钜。尤其这样的东西一旦落入第三世界激进份子手里,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柏禾点点头。「将它的设计程式锁在超级电脑里,任何人皆不得调阅。」 「没问题,我会将它锁进你的档案库里。」孟奇将东西收拾好后,突然正襟危坐,笑里藏刀地看着他。「柏禾!」 柏禾扬起眉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你还有什么问题?」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柏禾看了他一眼。 「什么都没有。」 他坐回办公桌后,打开电脑荧幕,准备以「工作」打发孟奇的追问。 孟奇站在他桌前,优闲地撑着桌面。 「已经有多久时间没见你发这么大的脾气?你的脾气不是修养很久了吗?」 敲着键盘的力道加重了一些。 孟奇依旧不怕死地猛捋虎须。 「就算遇到再受不了的事,你也只是以『天才』代替『白痴』来骂。我以为这几年的时间,你的eq练得不错。」他摇摇头。「大家可是被你吓到了,以后去打靶就再也听不见所有人的嘲笑声了。」 「孟奇,你的工作量如何?」 光听这句话,他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好好好,我不问了。」孟奇高举双手投降。 「那些东西先留在我这里,我还要再看一下。」柏禾指了指桌面上的设计图和雷射枪。 「我先下去知会大家,总裁办公室依旧处于暴风范围内,要他们多多自保。」他走到门边不忘提醒。「别忘了与国防部的会议,会议上记得要提出试靶的数据。还有,枪你别留太久,我还要找人试枪。」 大街上,好大的看板,满满是醒目的鲜红。一名裸女趴着,手撑着额头朝镜头媚诱一笑,她有着健康古铜、光滑无瑕的肌肤,以及美丽的背部曲线。整幅看板没有任何字,只有女子手里拿着的香水瓶。 这样的广告容易引起路人的注意,过往行人都会抬头看,达到了宣传的效果。 曜駶从车子里走下来,四周的讨论声吸引了他的注意。随着众人的目光往上望去,他看见的就是这幅养眼画面。 不知怎么的,他的心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似的,久久不能自己。 一片枯黄的落叶从树枝上脱离,在半空中翻了几圈,飘荡的舞步像跳华尔滋,风儿劲吹,它便笔直地坠落,翻了两翻落在曜駶肩上。 「社长……」 「那个产品的广告是我们制作的吗?」 「是的。」 曜駶看了许久,心中的情绪越是杂乱。 「社长?」职员不解为何曜駶会停住脚步。 曜駶回过神,将手置于口袋里以掩饰有些紊乱的思绪,快步走进大楼。 当柏禾出现在文件部时,他给自己找的理由是「找文件」。 一个很烂的理由。 虽然懊恼,但他依旧一脚踩进文件部的地板。所有人乍见他出现时,个个都是惶恐至极,恭敬的程度,犹如是古代帝王亲临一般。 「总裁,您怎么亲自下来了?」和小姐连忙出来迎接。 身高超过一八○的柏禾,仗着身高的优势在办公室内梭巡了一番。不见路遥遥的踪影,他开始在办公室里走动。 「总裁,您要什么文件,我可以派人找出来送上去给您,您不用亲自下楼来。」 「没关系。」他绕着办公桌旁的走道走。 和小姐不解他的举动,跟着他绕了一圈后终于忍不住。 「总裁,您在找什么吗?」 他叹了一口气,放弃寻找。 「今天文件部有人请假吗?」 「有。」 柏禾表情明显闪过失望。 她还是没来上班。虽然他也知道经过那件事,她的心情不可能会好,也有可能直接辞职……辞职? 这怎么可以! 若她辞了工作,依她难驯的个性,他一定会找不到她! 柏禾一语不发,转身想到路遥遥家去找她—— 「帮、帮一下忙……」一个冒冒失失的身影从门外进来,不停地抢救手中即将掉落的文件,最后终于在撞上面前的人墙后,文件散了一地。「真讨厌……」 「天才……」柏禾忍不住脱口咒骂。看着眼前蹲在地上猛捡文件的身影,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初次相见的画面从记忆里的最深处浮了上来。 他皱起眉头。 「阿茉,快点帮我捡。」 「又是谁?」和小姐的声音冒了出来。「又把文件当彩纸撒!」 惨了。「和、和小姐……对……不起……」捡拾的动作加快。 和小姐眉一挑,尖锐的声音再度爆开。 「路遥遥,又是你!」 「和小姐……对、对不起……啊——」她才将文件捡了一些抱在怀里,一只大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臂,顿时间文件又散了一地,她整个人还被一股蛮力从地上拉起来。路遥遥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已经被塞进电梯里,电梯门迅速关上。 她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路遥遥抬头看清楚眼前高头大马的人,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别过头回避他。没想到一道黑影却笔直地接近她,将她逼进角落。 「你到底想怎样?」 「你为什么又穿这种衣服,还这副打扮?」柏禾语气不悦。 她扯回被他拉住的衣袖。 「我穿什么衣服关你什么事!」要怎么打扮是她的事,要以什么面目见人也是她的事,他管什么? 一想起自己被欺骗、被出卖,她心里就一把火! 「走开!」路遥遥用力推他。一触及硬邦邦的胸膛,她脸颊马上红透,而他却仍然不为所动。 「我不想看见你!」她抬头怒瞪。 「我以为你辞职不做了。」 她眉一挑。「我知道你很希望我辞职,不过我不会如你的意。」她拉拉身上的衣服。 「我就是要穿着这种衣服、以这种打扮进出公司,在你眼前晃,你看不惯大可在看到我时当作没看到。」 他的表情像吞了一颗大卤蛋,脸青得像要断气。 陡然一只大掌伸来,她还以为是要打她,结果却抵在她耳边的墙壁上,她困难地吞下口水。 「你还在生气。」 「对,我还在生气。」 执起她下颚,柏禾用火热的视线烧灼着她。 「不管你再怎么生气,月之星还是不能还给你。」略偏沙哑的嗓音有种令人浑身酥麻的魔力。 路遥遥摇头挥去令她脑袋停止运转的手。 「我早知道你不会还给我,卑鄙小人!」她侧身,伸手往楼层板上按。 「既然不还,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攫住她的手,电梯恰巧在此时停住。他二话不说地拉住她往办公室走,秘书吃惊地看着她老板拉着全公司最丑的女人,满脸不悦地进入办公室。 「总……裁……」秘书来不及将话说完,门便在她眼前关上。 「你到底想怎样?」路遥遥话才说完,整个人便被制服在门板上。柏禾高大壮硕的身体成了一座铜墙铁壁,稳稳地挡在她前面。 「我不想怎样……」他挑逗地摸着她的耳垂,看着她的身体因为这样的小动作而僵硬,寒毛明显竖立起来。 「我只想让你忘了月之星的存在,永远不要再想得到它。」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间,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体上有了不小的反应,清清楚楚感觉到胸前小小的蓓蕾因而挺立。 她好恨!纵使他做了这么多让人生气的事,她还是对他有感觉! 「遥遥。」柏禾将唇靠在她耳边,一字一字吐纳气息。 「不……」她偏头想以肩头挡在耳朵前,没想到他却伸手将她的头扶正,在她还来不及说第二字前低首封住她的双唇。 柏禾一次次吮吻她柔嫩的唇瓣,每一次吸吮都想将她整个人吃进肚子里,至少这样他可以安心,她是他一个人的。 和缓的吻成了激烈的需索,空气变得稀薄而火辣。他搁在她腰间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拉起塞进裙子里的衬衫,将手掌探了进去。 一触及她光滑的肌肤,他明显倒抽了一口气。 这如凝脂般的肌肤勾引出他体内对她所有的热情,他迫不及待地将衬衫往上拉,大掌托在酥胸下方,指腹似有若无地轻抚胸衣前端。 路遥遥像触电般瞪大眼倒抽口气,放在他肩头的手更是极力抗拒。 可惜她的反抗做得不够好,依旧逃离不了他的箝制,被他紧紧抵在门板上动弹不得。 「柏禾……」他的唇离开她的,移往颈部时,她才有机会发出抗议。「别这样……」 「我认为有必要这样……」他暂时离开她美丽的曲线,得了空档喘息、宣告自己的意图。「我想念你。」 天呐,才离开她不到四十八小时,他已经开始眷恋起她的身体,急着想再一次温习她内心深处的温柔。 手臂从她臀部下方托抱住她,柏禾举步往一旁的长沙发走去,轻柔地将她放在柔软沙发上。他单膝跪地开始动手拉松领结、脱下外套,接着解开一颗颗碍事的扣子,古铜壮硕的胸膛立即呈现在她眼前。 路遥遥困难地吞了口口水,撑着沙发缓缓向后移,可惜移没几步便被他攫住脚踝拉回原地。 「我、我还在生气!」他的样子好可怕,她觉得自己活像一只可怜、任人宰割的小羊…… 「我会让你的生气化为娇吟。」 「柏禾,我警告你——」 所有的话语成了多余,情欲的喘息声在偌大冰凉的办公室里响起。 她被迫卸下所有伪装,身上一件件衣物像被丢弃的垃圾,凌乱地摊在地上。 柏禾跪在她双腿间,双眼紧盯着她不放,似乎想将此刻像香花绽放一样美丽纯真的她印入心田许久、许久般……他突然捞起自己的衬衫,轻柔地往她脸上抹。 「不许你再这么虐待自己……」他一点一滴地将她脸上难看的厚妆擦去,而她的眼镜早就不知在何时已经掉了。 「你戴这个不会痛吗?」他指指她牙齿上的牙套,眉宇间净是不悦。 她轻轻松松将它拿下。「习惯了。」 「以后禁止你再戴这种东西。」 她瞪大眼。 「你又不是我爸,管我那么多!」 「我是你第一个男人,这理由够了吧!」 「你!」 堵住她不平之鸣的最好方法就是封住她的嘴,最好能将这些言语化为娇喘。 他的唇落在她身上每一处地方,她别过头忍住体内一波波袭来的战栗,迷蒙双眼望见一旁桌面上的箱子…… 「啊——」他越来越激情的吻让她忍不住弓起身娇吟。 这间办公室,第一次成了孕育情欲的场所,这张沙发,头一次有了别的作用。 空调的温度什么时候调得那么低了? 柏禾翻了下身,手搁在身旁。早在他们之前激爱时,便已双双跌下沙发,直接躺在地毯上了。 他突然睁开眼,像是要确定般摸了摸一旁早已冷却的地毯。 快速站起身,视线梭巡了一下四周。 「遥遥……」他的呼喊只换来无声的冷空气。 柏禾有些心急地抓起长裤边走边穿上。 找过一旁的会议室,绕过另一边的小房间,他甚至打开办公室的门探头查看,却只见秘书愕然的表情,以及在看见他衣衫不整后露出的惊羞。 他立即闪身进屋。 她该不会真的跑了吧? 不,不会的!他摇摇头,爬梳着发丝。 她说过,不会如他所愿辞职的。 「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柏禾的注意力突然被桌面上的物品吸引,脸色一凝,慢慢走向前,打开箱子—— 空无一物。 箱子内原本放着的雷射枪消失不见,徒留凹槽。他急忙翻开底下的海棉垫,幸好那片卫星卡还在。 该死的小妮子! 快速将剩下的衣服穿上,柏禾拿起卫星卡放进西装口袋里,直接跑去揪人! 这一方…… 路遥遥打开衣橱拖出皮箱放在床上,开始收拾衣物,一件一件塞进皮箱里。小小四方的皮箱塞了几样东西后就塞不进去了,她却依旧不死心,硬是再挤了几件进去。 盖上盖子,口却关不了,她干脆坐在皮箱上,试图将鼓起的皮箱关上。 「喵……」小猫从角落优雅地走了过来,乖巧地坐在她面前。 「你不会又肚子饿了吧?」她皱眉看着小猫。 「喵。」 她快昏倒地翻翻白眼。「我真服了你了。」该死的皮箱,怎么都关不上? 「喵喵……」小猫站起身在床边抓了抓。 「等我摆平这个箱子就倒牛奶给你喝……对了,小猫,你要不要跟我走?」 小猫犹豫了一下。 「什么?我养你这么久,你还要犹豫啊?」该死,亏她从它还是小弃猫时就养到现在,它不感恩图报就算了,居然还敢犹豫? 小猫迟疑了一会儿后竟然转身跑掉了! 「该死的,你给我回来……气死人了!」她愤怒一坐,箱子口终于是关上了,她赶紧扳下开关锁住。 她环顾这间破烂老旧的房子。 第十章 至少在这里住了几年,就算再老再旧也还是有感情,现在要离开倒是有些舍不得。 感伤的情绪油然而生,路遥遥吸吸鼻头忍住那股亟欲爆发的山洪,转身往大门走去。打开门才踏出一步,敏锐的听力立即听见由大门传来熟悉的踩着高级皮鞋的脚步声。 她心一惊,立即关上房门,慌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他! 糟糕! 脚步声快速而急促地往楼上走来,她的心跳越是加快。 「怎么办?」她慌乱地团团乱转,忽然往窗口走去。 一不做二不休! 路遥遥扔下家当往窗户走去,爬上窗台。 「天啊,我怎么老是在爬窗户?」她哀怨地跨过窗台爬到屋外,站在铁制楼梯上往上攀爬,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上到顶楼,爬过与邻栋大楼分隔的围墙,再一次进入隔壁大楼走下一楼。 又是同样的路径,幸好这次依然平安脱险。 她快速跑到一条街以外人车比较多的街上招计程车。 「去机场。」 坐在车子里,路遥遥转身往后看,见柏禾并没有跟上来,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摸摸衣服口袋,她满意的笑笑。 幸好她将护照放在口袋里,所以就算没拿走行李也没关系。 只是……她怎么老是被他逼得要走阳台逃跑? 四十块美金! 路遥遥的脸色很难看。 「怎么那么贵?」她忍不住向计程车司机抱怨。 黑人司机意兴阑珊地告诉她:「小姐,这个价钱没错,如果你嫌贵的话,当初应该坐机场捷运,大概两块美金而已。」 路遥遥心不甘情不愿地付了车钱。 进入机场大厅,她先到航空公司买了到台湾的机票,随即划位。 在进入候机室之前,她突然想起口袋里的「危险物品」,刹那间,四周来回走动的机场安全人员竟显得多了些,不知这是不是她的幻觉,害她有点紧张。 惨了,她怎么忘了将枪藏起来! 路遥遥脑子里不停思索整个机场有哪里可以藏这把枪,左思右想,「化妆室」的牌子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她眼睛一亮,立即进入化妆室。 许久以后出来,原先紧张的心情已经平抚。她愉快地进入免税商店,开始大肆采购免税商品。 等到机场广播登机时,她才进入候机室,顺利搭上飞机。 再过十几个小时她就可以回到台湾那个温暖、熟悉的地方了。 路遥遥心满意足地向空姐要了一条毯子和枕头。抱着枕头的她,一边心情愉悦地翻阅机上杂志,一边等待飞机起飞。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国防部委制的雷射枪被偷走,他两天后没货交给国防部,就要等着倒大楣了。 哼哼,谁教他先偷走月之星,她现在偷走他的雷射枪就两不相欠了。 将一本杂志快速翻完,飞机还是没有起飞的迹象。她无聊地撑着下巴观赏上方的电视,但是当她将所有逃生介绍都看完换播新闻了,飞机还是停在原地不动。 路遥遥陡然僵直背脊。 「不会是有什么万一吧?」她心里这么想,却又忍不住安慰自己。「不会的,都已经坐在机舱里,飞机引擎也在运转了,还能有什么万一?」 终于,她开始感觉机舱有在移动的迹象,一颗心才真的放下。 没有多久时间,飞机顺利起飞,地面上的景物慢慢往下沉,蓝天感觉好近…… 「yes!」她忍不住兴奋。 柏禾先生,你就慢慢等着被国防部的人抓去开刀好了! 你永远也找不到那把枪! 神经紧绷了好几个小时,这下终于可以松懈了。 她将枕头放到脑后枕着,盖上毯子,会周公去也。 再度醒来是被食物的香味熏醒的。 路遥遥揉揉眼睛,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高级菜。 「奇怪,现在的航空公司都这么敢砸钱吗?居然做这么高级的餐点。」她摇摇头不愿想太多,肚子正饿得发慌,立即动起刀叉。 祭了自己的五脏庙后,她伸了个懒腰,心想还有十几个小时要熬,可是她现在就已经很无聊了。 「小姐。」她招来空姐,「你们有没有卖什么娱乐商品?」 「有扑克牌、西洋棋……」 「有没有一个人就能玩的?」她尴尬地问。 「有,有一台十种游戏合成一机的电动玩具。」 「就这个!」她兴奋不已。「我就买这个。」拿出皮夹里的信用卡付帐,很快的电动玩具就在她手里了。 人的拇指是很灵活的一个部位,尤其是用来打行动电话和电动玩具。 哒哒哒的声音在机舱里响起,路遥遥激动地一下子往右倒,一下子往左偏,更夸张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跳起来了。 「哎呀!」死了。 她重开一局,一样是玩得很激烈。 当飞机抵达国际换日线时,她被窗外的景色吸引,惊艳地忘了手上的游戏,双眼骨碌碌地盯着窗外的景色。 壁垒分明的一条线纵隔,一边是黑夜一边是白天。当飞机缓缓前进,白日渐渐侵蚀机身,褪去幽森的黑色外衣。 「好漂亮。」她整个人几乎要贴到玻璃上去了。「真可惜没有带照相机,不然还真想拍下这么漂亮的景色。」 机身完全进入白昼地区,她叹了一口气坐回位子上。 「小姐。」空姐拿着一张卡片走了过来。「这是头等舱的一位客人给你的。」 「给我?」她愣了愣,随即接过卡片。 那是张明信片,正面就是国际换日线的照片,翻开背面却洋洋洒洒以英文写了一串字。 想与你相聚,我有你要的东西。 什……什么跟什么? 路遥遥怒不可遏,捏住明信片边缘就想撕掉,但手才一用力,正对着她的换日线照片却令她下不了手,到最后还是颓然放弃。 「真是狂妄!」她将卡片扔在桌上,双手抱胸睇睨许久,娇颜一下皱眉、一下扁嘴。她拿起明信片看了看又放下、再拿起来看了看。 显然,她很犹豫要不要去会会这名狂妄的男人。 终于,她下定决心! 她将桌子收起来,拿着明信片往头等舱的方向走。平时头等舱以外的人无法到二楼头等舱,所以她一直以为走到楼梯口就会被空姐挡下,可是没想到空姐居然对她笑了笑,让她很顺利地走上楼。 很明显的,那个人已经事先交代过空姐了。 是哪个人居然敢调戏她?只要让她看见他,一定马上撕烂他的嘴,打他巴掌! 空姐带着她来到那个人的座位,那人正背对着她坐着,翻阅手中的英文报纸,左手小指上戴着一只镶钻的白金戒指。 路遥遥步伐越往前踏,一颗心便吊得越高,从原本只能看见那人的后脑勺,到看见侧脸、英挺的鼻尖—— 她倒抽一口气,立即拔腿想跑,可惜整个人突然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拦腰抱住,下一刻她和他已双双倒在椅子上。他俩的互动吸引了头等舱里众人的目光,但毕竟是西方人,思想开放,大家都见怪不怪。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明明甩了他的! 「我不能在这里?」柏禾摆手一脸无奈。 「我明明甩掉你了!」 「你确定吗?」 注视着他嘲讽的笑容,她大动肝火。 「我又被你耍了!」她怒到极点,眼眶里水汪汪的。「可恶!」她使尽全身力气揍他,他竟然安安静静、不闪不躲地让她打,打到她手酸、手痛为止。 眼泪不争气,也太不争气了,居然这样就掉下来!路遥遥粗鲁地以手背抹去眼泪。 「不打了?」 「哼!」 「那么,可以听我说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说?」哽咽的声音惹人怜爱,她红红的眼眶与鼻尖,更是让人不舍。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月之星?」 她愣住,连眼泪都凝住了。 「你不想知道,我到底是怎么看穿你的伪装?」 她皱眉。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三番两次都在你的……」他靠在她耳边小声讲。「『犯罪现场』出现?」 她倒抽口气。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追上你的,而我又为什么会受伤吗?」 她咬咬唇,怒瞪他。 「你最好每个答案都让我满意,要不然……要不然……」她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到惩罚的方法。 「要不然如何?」他露出温柔的笑容,突然握住她的手,一个温温热热的环状物随即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她吃惊低头一看。 「你这是做什么?」她大叫,视线却是怎么都无法从那枚戒指上移开。 「你说呢?」 她鼓起腮帮子,硬是要将手上的戒指拔掉,他却覆住她的手。 「你如果拿掉,就得不到答案。」 「你威胁我?」她眯起亮眸。 「可以这么说。」他倒是毫不避讳。 她沉默许久,想了想。「好啊,我听你说。」 柏禾突然收起笑颜,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燃着熊熊火焰的双眸,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吃掉似的。当他的视线移至她的唇瓣时,她心一慌,连忙捂住嘴。 「你最好告诉我,否则别想碰我!」话说得叽叽咕咕,含糊不清。 「我们先说说你最新犯的案子好了!」 她眼睛一亮。对喔,她都忘了那把枪了! 「怎么样?」她贼兮兮地笑道。「找不到那把枪,看你怎么向国防部交代?」 「你把枪放在女厕上头的通风孔吧!」 「你怎么知道?」 他耸耸肩。「电影看太多。」 「你!」 「还有,你真的以为偷了那把枪,就能对我有影响吗?」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片黑胶制品。「这才是这次的设计重点。」 路遥遥拿起那片塑胶。「这是什么?」 「改天再告诉你。」 忍不住想吻她的冲动,他扶住她的后脑,再度吻住她。 「你……」她先是一惊,趁着空档说话。 他稍稍离开她,眷恋地看着她的唇。 「再说,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要被困在这密闭空间里,跑不掉……」他再度吻住她。 接受他的吻,路遥遥却垂下眼,悄悄地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内心开心不已。 谁会不知道这戒指的意义,她才不想脱下。 哼,总不能每次都被他骗,至少也要骗他一次!她闭上双眼,快乐地回应他的吻。 另一方,正忙得不可开交的薄唇,唇角无可遏制地缓缓上扬,虽然闭着眼,但可以感觉得到,他连眼眉都笑了。 【本书完】 ★极品男女系列—— 1.欲知水蜜桃如何拐到最爱吗?请看非限定情话f965《水蜜桃女孩》 2.好奇曜駣的爱情故事吗?请看非限定情话f1039《月桃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