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王妃 卷一》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文开始】 陶陶在屋里躺了整整两天,两天里就喝了一碗水,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睡不着也要睡,因她存着最后一丝侥幸,盼着这是一个荒诞的梦,只要她睡醒了就会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 可惜没用,肚子饿了两天,怎么也睡不着,无奈的睁开眼,还是黑乎乎的房梁,如果硬要找出特色的话,有些像那种荒僻村落里传了上百年的老屋,采光极差,阴冷破旧的屋子里,仿佛每个角落都在发霉。她自己也快发霉了,如果她再这么躺下去的话,即使不发霉也会饿死。 熬了两天,终于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只要她不想饿死,就得起来面对这一切,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这是哪里?如此荒诞连做梦都不可能梦的到,却发生在了她身上,她是该感谢老天爷太眷顾她,还是该检讨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缺德事,才这么倒霉。 两天没进食,陶陶费了些力气才坐起来,就着窗棂子透进来的光亮,粗略扫了一遍,不仅叹了口气,家徒四壁估摸就是这么来的。 她蹒跚着下了地,腿一软险些栽到地上,忙伸手扶住炕沿儿才勉强站住,这般轻微的动作,眼前都是一黑,急忙闭上眼,等这阵儿眩晕过去才睁开眼 ,扶着墙慢慢往外屋走,她记得外头的灶台边儿上放着半块干饼子,但愿这两天里没让耗子叼了去。 好容易挪出来,瞧见两只老鼠正在啃锅台边儿上的干饼子的时候,陶陶觉得自己可以考虑去买彩票,一定中大奖,简直说什么中什么。 陶陶不知从哪儿钻出一股子力气,几步过去,把饼子拿在手里就往嘴里塞,如果以前有人告诉她,有天她会吃老鼠啃过的饼子,她死都不信,可现在却觉手里这半块已经不知放了几天的干饼子,胜似世间所有珍馐。 半块饼子下肚,又在屋子角的水缸里舀了半瓢凉水灌了下去 ,才觉有了些力气,虽远不够解饱至少有底儿了,不像刚才稍微一动就眼前发黑。 也有精力仔细打量周围,这里是外间,格局颇像那些老时年间的屋子,一明两暗,这里是堂屋,自己刚躺的那间是里屋,旁边还有一间,门帘子早没了,光秃秃的就一个土炕,连炕席都没有。 相比之下,自己躺的那间还算相当不错的,至少有被褥有炕席,还有桌椅,不管怎么说能住人,只是为什么连个人都没有,难道这里就自己一个人。 屋子里有些暗,仿佛还有些霉味,让人心情莫名抑郁,陶陶皱了皱眉过去把门打开,门一开,陶陶倒愣了,外头却是一个颇齐整的小院,只是没人收拾,有些乱糟糟的。 院子里有颗杏树,正是初春,乌黑的枝桠上簪了一树花苞,那深浅不一的红,给这个小院平添了一份生机。 陶陶的心情都不觉好了一些,坐在日头下看了会儿树上的花苞儿,才又仔细打量小院,院子不大,该有的倒是都有,柴草都堆在旁边的棚子里,瞧分量足够烧一两个月的。 陶陶眨了眨眼,既然有柴火自然就有粮食,不然,锅台上那半块干饼子是怎么来的,念头一动立马肚子咕咕叫了起来,那半块干饼子根本垫不了饥,她饿的眼睛都绿了。 猛然想起刚才西边儿的屋的炕上好像有个小缸,莫非是米缸,想着几步奔了过去,爬上炕,揭开炕上的缸盖子,伸手抓了一把,不禁笑了,就说有粮食,雪白的面粉从指缝漏了下去,不是还有理智,她都想吃上一口。 既然有面就不会饿肚子了,出去找了个盆儿过来,舀了半盆端出去,却开始犯难了,陶陶喜欢吃,但不会做,厨艺水准停留在煮泡面阶段,做面食这样高难度的技术活儿,她可没戏。 陶陶端着面盆往外头望了一会儿,奢望来个人帮她做一顿,哪怕就做几个馒头也好啊,至少能吃饱,可惜一个人都没有,她连这里是哪儿都不知道,而且,目前来说她真的没勇气打开院子里那扇门,她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理,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怯懦的人,朋友都叫她贼大胆,可对于那扇门外的世界,陶陶却下意识逃避。 陶陶想了一会儿,觉得做馒头难度太大,忽想起自己喝过的疙瘩汤,应该不难,便决定做疙瘩汤,循着煮泡面路子,舀了水在锅里,锅太大,陶陶舀了七八瓢才半锅。她琢磨既然做了一次就多做些,够她吃几顿的,省的以后费劲。 水舀好了,就该生火了,对着下头的灶台相了半天面,琢磨怎么生火,电打火别想,打火机更是做梦。 陶陶找了一圈,终于发现,即使有粮食有水,自己也可能饿死,因为她不会生火,难道要钻木取火?貌似这比做面食的难度还高。她颓然坐在地上的,从来没发现自己竟如此废物。如果就此饿死,估计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端着盆面饿死的女人。 正无计可施,忽听外头敲门声:「二妮儿,二妮儿开门,我是柳大娘。」 陶陶吓了一跳,琢磨这柳大娘是谁,听声音像是个中年妇人,而自己总不能一辈子不出去,既然有人来了,就开门吧。 想到此走了出去,院门一开,进来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妇人,瞧着有四十上下年纪,头上裹着块青布帕子,细眉小眼,生的不算好看却极利落。 第2章 一见二妮就道:「二妮儿啊,你可开门了,昨儿我叫了半天都不见应,这两日又没见你出门儿,心里就犯嘀咕,怕你病了。」 说着打量陶陶两眼,忙道:「哎呦,这小脸怎么都脱形了,果真叫我说中了不成,前儿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就病了,想是春天风寒,夜里没关好窗子,着了凉风吧,你姐要是知道,不定多担心呢,她如今在里头府里,不得照顾,你自己可得精心些,快着进屋躺着。」 说着伸手扶着陶陶进屋,却瞧见灶台上搁着半盆面,不禁道:「这是要做饭?」 陶陶咳嗽了一声:「那个,我想做疙瘩汤。」 柳大娘听了摇摇头:「疙瘩汤哪用得着这么些面,再说,疙瘩汤可不抗饿,两泡尿就没了,要解饱还得干粮,也难怪,你们南边儿人天生的饭量小,怨不得生的那么细溜儿好看呢。」 柳大娘瞧了眼面黄肌瘦的陶陶一眼,心道,虽说是嫡亲的姐妹,这长相眉眼儿可差远了,陶家那大丫头长得当真叫人稀罕,巴掌大一张小脸白生生的,肉皮儿细粉的跟剥了壳的鸡蛋差不多,细弯弯两道眉,下头一双杏眼总跟汪着水似的,身段轻软,那双小脚儿尤其好看,别说男人了,就是自己瞧着都稀罕 。 可惜就是命不济,家里发大水,陶家老两口子带着俩丫头逃了出来,好容易进了京,刚寻个落脚的地儿,老两口前后脚都走了。 好在大妮子生了好模样,手也巧,说了个婆家也是南边人,家里没了人口,老实巴交的男人,也不嫌大妮子带着妹子,凑到一起正好过日子。 眼望着日子好了,不想这刚过门一年,怀着大肚子呢,男人就病死了,孩子生下来没足月也糟蹋了。 说这命苦吧,却又得了造化,赶上里府挑奶妈子,正巧挑了去,去了没几个月便置下了这个院子安置二妮儿,也算在京里落了户,隔一两个月就叫人送些东西钱过来,自己这些左领右舍的帮着看顾些,一个人也能度日。 只这陶二妮儿跟她姐不大一样,她姐虽也不爱说,面儿上也能过得去,邻里之间说两句客气话也不当事儿,这二妮子却是个闷葫芦,自打来了就不怎么说话,问了就嗯一声过去,不问就低着头,她姐走了都没见说句什么的。 要说傻吧,也不尽然,挑水做饭缝补个衣裳,什么都拿的起来,便不如她姐灵巧也过得去,毕竟才十一,年纪在这儿摆着呢,只可惜生的不如她姐好看,许是年纪小没长开也可能。 陶陶见柳大娘盯着自己瞧,不免有些心虚:「」大,大娘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柳大娘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开口:「我瞧着你们姐俩越发有些像了。」说着挽了袖子帮着做饭。 陶陶眼珠转了转,姐姐?自己还有姐姐? 坐在一边儿的板凳上瞧着柳大娘利落的找出火镰生了火,塞到炉灶里,拿了个碗舀了些面粉,淋上水一搓,撒进锅里就成了细细的面疙瘩,不知从哪儿翻出些菜干切碎了丢到锅里,不一会儿就熟了。 陶陶从刚才就吞口水,哪还顾得上矜持,也不怕烫,狼吞虎咽的吃了两碗才觉饱了,抬头见柳大娘有些吃惊的盯着自己,不免有些脸红:「那个,大娘做的汤太好吃了。」 柳大娘:「这疙瘩汤是我们老家的吃食,是因穷的吃不起干粮,做些疙瘩汤糊弄肚子罢了,不想你倒喜欢这个,不过你这病了一场,性子倒变了不少,爱说爱笑的了,这么着才好,以后等你姐熬出头接了你去,那样的府门里,嘴甜些总没坏处。」 陶陶越听越糊涂,自己这个便宜姐姐到底是做什么的,有心问,又怕漏了底,引得柳大娘疑心,只得先含糊的应付过去,以后找机会再细打听。 送着柳大娘走了,关上院门,陶陶进屋就开始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包袱来,里头是几件儿旧衣裳,有棉的,有单的,倒也齐全。 翻了翻,从底下抽出个荷包来,荷包的料子极好,上头绣着一朵含苞的荷花,绣工精致,跟其他的粗布衣裳放在一起,极不相称。 拉开抽绳,滚出两颗银锭子来,陶陶掂了掂,估摸有二两之多,又翻出来个盒子,里头是房契跟几块碎银子,还有几串铜钱。 陶陶这才算放了心,好歹自己还没倒霉透顶,这丫头虽看上去家徒四壁,倒有些底子。 吃饱喝足加上知道自己有房子有地,不会露宿街头也不会饿死,陶陶终于放松了下来,开始想以后怎么办? 想了一会儿,觉得不管怎么办,暂时也只能在这里生活,既然如此,至少得让自己住的舒服些。 至于自己那个神秘的姐姐,等她出现再说吧。 正想着从哪儿开始收拾,外头柳大娘又嚷嚷了起来:「二妮儿快着开门,王府的大管家来了……」 陶陶一惊:怎么又蹦出来个王府的大管家? 第3章 之前陶大妮回来瞧她妹子的时候,后头还跟着两个婆子伺候着,坐的还是王府的马车,柳大娘虽没见过什么市面,也知道奶娘也是下人,没说王府还派人伺候的,更何况大妮那浑身的穿戴,哪一样儿是奶娘身上该有的,估摸着是入了主子的眼,收到房里伺候了。 这陶大妮前头的命虽苦了些,却是个有后福,如今想想要是前头的男人还活着,哪有如今的造化,就说不能白生了那么个出挑的模样儿,这不一转眼就成贵人了,连带着陶二妮也跟着享福,王府的大管家都来了,不定就是接着二妮去王府里头享荣华富贵去了。 心里虽这般想,却不敢胡说,这位可是王府的大管家,哪是自己能放肆的,便一劲儿的拍门喊陶二妮出来,恨不能把大门拍个窟窿,直到陶陶把门打开方才住手,一脸的笑:「二妮你可熬出头了,就说你姐惦记你,这不王府的大管家来接你呢。」 陶陶心说这柳大娘琢磨什么呢,她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儿,刚在里头就想明白了,就从她目前的处境来审视,这姐俩儿绝不是什么好出身,女人没有好出身,却能混出头,靠的不就是姿色吗。 且柳大娘的只字片语里透出的信息,她姐去府里当差事,估摸就是下人,丫头的面儿大,丫头混出头也不过就是个通房丫头,到底还是奴婢,这会儿府里的老爷正在热乎头上儿,有些体面,可不定哪天就失宠了,有什么准儿。 这里是古代,是男权社会,男人能靠得住,猪都能上树了,她姐乐意当奴婢当丫头,自己可不乐意。 陶陶很了解自己,就她这个火爆的脾气,忍天忍地最忍不得气,与人为奴还不如要了她的命呢,倒不如在这个小院里待着,等自己收拾好捋顺了,再寻个生钱的营生,有房子有地有收入,岂不自在,干嘛非跑去当奴才,她可没这么想不开。 拿定了主意,根本不理会柳大娘的话,略扫了一眼这个王府的管家,年纪瞧着有三十上下,留着两撇胡子,修剪的极整齐,身上穿着府绸的长衫儿,,头上戴了顶儒生帽,不像管家,倒像是个读书人,只不过浑身的书卷气也掩不住眼里的精明,这人一看就是个人精,自己得小心应付。 从柳大娘的话里的意思,自己是个不爱说话偏内向的丫头,跟自己的亲姐姐都不大说话,既然如此就好办多了,接着装傻就是了。 想到此,也不行礼,也不打招呼,就低着头不吭声。 洪承微微皱了皱眉,倒没想到,秋岚这么个知人意儿的,竟有这么个傻不愣的妹子,长得不像秋岚还罢了,怎么这性子也一点儿不像。 洪承略打量这丫头几眼,身上穿的粗布裤袄,袖口膝盖都有些脏污,个头小小,身量也不高,瘦的就看见衣裳了,头发也不知多久没梳了,虽扎了辫子却乱蓬蓬的,低着头不吭声,露出一截脖子,也不知是蹭的碳灰还是脏,黑黢黢的瞧不见本色。 洪承忍不住想起秋岚刚进府的时候,虽说穿的也是这样的粗布衣裳,可那模样儿,微微一福身子道了个万福,身段跟二月的柳枝儿似的,瞧着那么轻软,声儿也好听,南边儿的女子,吴侬软语的,光听声儿就觉着酥麻麻的,更不消说那漂亮的眉眼儿,修长雪白的脖颈,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美人儿。 自己还琢磨姐姐如此绝色,妹子怎么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可眼前儿这个邋遢丫头是怎么回事,爷这一片慈心,难道就落到丫头身上不成,就是府里烧火的丫头都比这个体面啊。 而且,这丫头是不是傻,自己都表明了身份,虽未明说,也该猜到自己的来意,便不会来事儿,多少也该给自己见个礼儿吧,这丫头倒好,低着头一声不吭,不见礼也不搭理,这叫什么事儿啊。 可想想爷的交代,也只能咳嗽了一声开口:「你就是秋岚的妹子陶二妮?」 陶陶忍不住问了句:「秋岚是谁?」 洪承点点头,原来不是哑巴,只是开口越发糊涂,怎么连自己亲姐姐都不知道了,忽想起秋岚是进府之后,爷赐的名儿,之前叫陶大妮,倒是自己疏忽了,便道:「秋岚就是你姐陶大妮,正月里得了场急病没了,因事出突然,又牵连些旁的事,不好声张,才未知会你,爷赐了恩典,选了块风水宝地葬了,念着你姐伺候主子的情分,想起她说过有个妹子无人照管,便打发我来接你进府。」 柳大娘在旁边听着,这个心忽悠一下低,一下高的,刚还说是好事儿,却听见大管家说大妮病死了,暗道真是个没福的,这一死什么造化都没了,丢下二妮这个才十一的妹子,往后可艰难了。 不想大管家又说王爷打发他来接二妮,又觉着二妮不定上辈子积了多少德,才有这样的好运道,大妮都病死了,王爷还打发人来接,可见念着她姐的好儿呢,大妮虽说短命,也算没白死。 想着忙道:「王爷慈悲,虽说你姐没了,到底把你安置好了,这可是你的造化,我这就帮你收拾行李,跟着大管家去吧,进了府给王爷多磕几个头。」说着就要进去收拾,却听二妮开口说了句:「我不去。」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决。 第4章 柳大娘刚抬起的脚缩了回来:「二妮儿你可别犯糊涂,这是王爷的恩典,是你的造化,多少人想都想不来呢。」 陶陶心说恩典个屁,这明显就是亏心了,若她姐是个寻常丫头,估摸死一百回也惊动不了王爷,这个大管家虽说的含糊,自己又不傻怎会听不出,她姐死的蹊跷,估摸十有八九是让人害死的,王爷打发管家来接自己,是为了平衡心里那点儿愧疚罢了。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自古这些深宅大院堪比龙潭虎穴,后宅的妻妾争斗丝毫不逊于朝堂的权谋之争,更何况既然是王爷,权谋之争也少不了,自己去了不是享福是找死去的。 虽说这里不是自己想来的,可这条命既然捡回来了就得好生珍重着,明知是找死的事儿还干,岂不傻。 想着也不搭理大管家,转身进院还把院门插上了,生生把洪承晾在了外头。 柳大娘愣了愣忙道:「那个,想来这丫头听见她姐没了,心里头难过才如此,大管家大人大量,千万别怪罪二妮子,要不然大管家今儿先回去,一会儿我好好劝劝这丫头,等她想明白就好了。」 洪承皱眉瞪了一会儿紧闭大门,半天才回神,自己是真遇上个不识好歹的丫头,莫非这丫头以为王府是谁都能进的?就凭这丫头的德行,若不是占了秋岚的光,府里粗使的丫头都不够格,谁想这丫头倒端上了,真当爷是菩萨呢,不愿意拉倒,错过了好机会,往后受穷受苦是她自找的。 想着也不理会柳大娘,沉着脸转身走了。 柳大娘瞧见人没影儿了,这才又扣门。 若不是看在邻居的份上,陶陶真想不开门,可一想自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本来听说有个姐姐,如今也没指望了,人都死透了,爹娘也没了,亲戚更是影儿都没有,能帮上自己的就是这些邻居,得搞好关系才行,故此开门让着柳大娘进了屋。 柳大娘只道她听说大妮没了,伤心难过才不去王府的,便劝她:「俗话说的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人啊打落生,多少寿数都是一定的,想是你姐惦记爹娘,怕他们老两口在那头过不好,才去了,人都走了你就想开些吧,只你的日子过好了,你爹娘你姐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陶陶:「柳大娘的话我明白,我只是不想去王府。」 柳大娘:「这话怎么说的,那可是王府,就算在府里当个粗使的下人也有体面,谁不高看一眼,更何况王爷还念着大妮的情分,自会好生安置你,说不得就比你姐还有福气。」 陶陶:「我姐算什么福气,死的不明不白的。」 柳大娘脸色一变,下意识往窗户外头瞧了瞧,小声道:「二妮儿听大娘一句话,往后这话可别说了,叫人听了说不得就是祸事。」说着叹了口气:「女人这一辈子图什么 ,不就图有人想着吗,你姐虽说没了,却有那样云彩儿尖儿上的贵人想着念着 ,这辈子也足了,你就别瞎想了,以后进了王府,小心些就是。」 陶陶实在理解不了柳大娘,既知道大妮死的蹊跷,自然就能猜到王府不是好地方,怎么还劝自己去,莫非为了这摸不着的富贵,连命都不要了。 更何况要那么富贵做什么,有吃有喝有房有地的过自己的日子呗,便道:「大娘别劝了,你看我这脾性也不是伺候人的料儿,去了王府哪有个好儿,还不如在家倒落个平安。」 陶陶这么一说,柳大娘也觉着有理,虽说是亲姐俩,陶家这二妮子可不能跟大妮比,不说模样儿就是性子也不成,先头是个闷葫芦一样的傻丫头,如今倒是爱说了,却又是个死轴梆硬的性子,这样的性子在家还罢了,要是去了王府,在贵人身边伺候可不成,没准儿福没享成,倒丢了小命。 这么想着不禁道:「你不去王府,你姐如今也没了,也没个亲眷在跟前儿,往后可怎么过活?」 陶陶:「怎么不能活,寻个生计就是。」 柳大娘摇头:「你才十一的丫头,能寻什么生计?」 陶陶:「这个我还没想呢,等我想好了再告诉大娘。」 柳大娘叹了口气:「那你自己好好想想,若实在想不出,就跟大娘一样,给人浆洗衣裳倒能挣几个钱。」 陶陶心里颇为感动,虽说这柳大娘有些糊涂,心肠却好,便道:「多谢大娘,我再想想……」 收拾院子的时候,陶陶又发现了小院的好处,竟然有口井,就在院子角,先头用稻草帘子盖着没大注意,一收拾院子才瞧见。是口老井,井台的砖都磨的不成样子了,也没有辘轳。 陶陶四下看了看,旁边有个拴着绳子的木桶,估摸是提水的,抓着绳子顺了下去,井不深,很快就贴到了水面。 陶陶本以为很简单,把木桶沉下去打了水提上来就好了,哪想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倒累出了一脑门子汗。 陶陶颓然坐在井边儿上喘大气,自己真没用,连桶水都打不上来,还谈什么生计,岂不笑话。 第5章 正备受打击,邻居柳大娘来了,手里提着个篮子,随着柳大娘一股子香味飘了过来,陶陶忍不住吞了下口水,虽说早上吃了两大碗疙瘩汤,可这会儿都晌午了,又折腾了这么半天,早消化没了,更何况稀汤寡水的根本不抗饿,眼睛忍不住往柳大娘臂弯里的篮子飘:「大娘来了?」 柳大娘瞧了眼井台上的空桶纳闷的道:「这是做什么呢?怎么出了一头汗,你这病刚好些,冲了风可了不得,快去屋里歇会儿要紧,我刚蒸了一笼菜包子,给你拿了几个过来,快趁着热吃了吧,也省的再烧火做饭了。」说着把手里的篮子递了过来。 陶陶也没客气,接过来,把墙边儿是一条破板凳挪到树下坐了,从篮子拿了热腾腾的包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柳大娘瞧着她那样儿,心里叹了口气,这丫头也实在可怜,爹娘没了,如今大妮也走了,丢下她一个人,无亲无故,往后可怎么办,她又不乐意去王府,真是想想都愁得慌。 柳大娘去屋里的灶上舀了一碗水,早上做疙瘩汤的时候,烧了一些,灶眼儿里埋着火,这会儿还是热的,怕她刚好就喝凉水激出毛病来。 舀了水看了看小院倒颇有些意外,这才不到半天的工夫,小院就齐整多了,二妮先头那个样儿木呆呆的,米面柴草都是她姐叫人送到家来,她自己出去有时买些菜回来,饿了做一口,不饿就坐在屋里发呆。 邻居们隔三差五的送来些吃的也有限,饥一顿饱一顿的不想过的,好在二妮也不挑,只能混饱肚子就成,久了便都说这丫头有些傻,不想这病了一场倒变了,变得机灵了,人也勤快了,这小院也归置利落了。 柳大娘见院子里栓了绳子,大盆里堆着拆下来的被里被面,就知是要打水洗衣裳,便去井台提水,不一会儿就把屋里外头的水缸都装满了,又帮着陶陶把屋子外头都扫了一遍儿,还烧了一大锅热水温在灶上。 陶陶在旁边瞧着,佩服的不行,柳大娘干活这利落劲儿顶自己十个都有富余,陶陶仔细想了想自己的处境,觉得做家务实在不是自己擅长的,简单的烧水做饭自己都折腾不明白,可这些对于柳大娘根本不叫事儿,自己是不是可以跟柳大娘搭伙,也省的穷折腾了。 而且,柳大娘做饭的水准相当不错,从自己手里的包子就能看出来,杂粮面的菜包子都能做出这样的味道来实在难得,要是搭伙岂不省事,可这话该怎么开口呢,直接说貌似有些不妥。 想了一会儿得了个注意:「大娘,我病了一场,有些事儿记不清了,我这儿的柴草粮食都是我自己买的吗?」 柳大娘:「哪是你买的,之前你连门出的都少,粮食柴草都是你姐给了钱,叫人按月送到家来的,你姐怕她不得出府,你这儿断了粮食,年上回来的时候,给足了一年的钱呢。」 陶陶松了口气,如今才初春,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直到年底自己都不用愁粮食柴草了:「我姐安排的虽妥当,奈何我不大会做饭,倒糟蹋了好粮食。」 柳大娘不傻,立马就听出了话音儿,接过话头:「要说你就一个人能吃多少,还不够折腾的呢,你要是不嫌弃大娘的手艺孬,往后就在大娘家搭伙吧,也就是多把手的事儿。」 陶陶忙道:「那就麻烦大娘了,我这屋里还有些粮食,大娘拿过去吧,回头送粮食的来了就叫直接送大娘家去。」 柳大娘本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陶大妮在王府混出了头,手头有了钱,出手格外大方,那些粮食柴草每个月送的只多不少,二妮这么个小丫头哪儿吃的完,况且又都是好东西,米面都是最好的,偏陶二妮不会做饭,好好的面做了疙瘩汤,真是糟蹋了。 自己家里也就年上才舍得称几斤好面,包顿饺子过年,两个小子馋的连煮饺子的汤都喝的精光,若二妮儿跟自家搭了伙,这一年可都有白面吃了,家里的小子知道非乐死不成,自是欢喜,忙道:「你身子弱,就别折腾了,我家大虎二虎别看小,力气却大,往后这些搬搬抬抬挑水的活儿,交给他们就成了,还有件事儿大娘早就想跟你说了,你也知道大娘接了些浆洗的活儿,虽说咱们胡同头儿上有口井,可这胡同有井的人家少,大半都得使那井里的水……」 柳大娘刚说一半,陶陶就明白了:「大娘别说了,往后您使水浆洗衣裳都来这儿就好,也省的大老远挑水。」 柳大娘笑的见牙不见眼:「哎呦,这么着可省大力气了,大娘也不跟你客气,往后你这儿洗洗涮涮的活儿,都交给大娘吧。」说着抬头比量着在哪儿栓绳子好。 自己那边儿住的大杂院,虽说地方也有,到底挤吧,不如这院子里敞亮,况且,给人家浆洗衣裳,总得谨慎些,倒不是怕丢,虽说这胡同里住的大都是外地逃难过来的,却都是好人,偷摸儿的事儿从来没有,只是小孩子多,淘气起来瞎跑乱撞的没个准儿,蹭脏了还好说,大不了再洗一遍儿,就怕弄破了,可赔不起。若能在陶家这院子里干活,地方大还清净,可以多接些活儿贴补家用。 第6章 越想越欢喜,把大盆里的被里被面儿端到井台上,打了水泡上,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个木槌,把泡好的被面放到井台的石头地上捣了起来,一边儿用劲儿一边儿道:「今儿日头好,这会儿洗出来晾上,晚半晌儿的时候就能干,就着亮儿做上,也不耽搁夜里铺盖。」 抬头见陶陶盯着自己发愣,笑道:「你要是吃饱了,就去洗澡,锅里温着水,正好使唤,把身上的衣裳也换下来,我就手一块儿洗了。」 柳大娘不说还好,这一说陶陶便觉浑身难受,估摸是刚才折腾出一身汗的缘故,这会儿略低头,仿佛都能闻见一股子臭气,熏得她直犯恶心,也不知这丫头多少日子不洗澡了,才能臭到这种程度,忙站起来进屋洗澡去了。 进了屋才发现洗澡也不易,到底还是柳大娘,找出个大盆来放在地上,又提了个空木桶进来,抓了把洗衣裳的皂荚放到个破碗里,搁在灶台上才带上门出去。 陶陶对着简易的洗澡设备相了会儿面,才开始动手,总不能臭着,头发最难洗,她都怀疑这丫头几个月不梳头了,都擀毡了,不知有没有虱子? 费了半天劲儿才通开,这个澡洗了足有一个时辰才勉强见了点儿模样儿,洗出了一大盆黑水,换了干净的袄裤之后,真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收拾利落出来,就见外头晾了一院子衣裳,柳大娘还在井台上忙碌着,抬头瞧见陶陶笑道:「这么着看倒有些大妮的模样儿了。」 见陶陶坐子日头下晾头发,怕她着了风,再围裙上抹了抹手,找了块干布,过去给她擦头发:「咱们女人头脚最是要紧,沾了凉可是一辈子的事,你姐身子不好就是月子那会儿落下了毛病,若不是身子弱,福气兴许不止到这儿呢。」 陶陶愕然:「我姐生过孩子?」难道是那个什么王爷的? 却听柳大娘叹了口气:「你姐这命也是苦,前头嫁的也是个过日子的,可惜是个短命鬼儿,你姐还大着肚子,人就没了,你姐哭了好些日子,肚子里的孩子一落生瞧着就不好,不等足月又夭折了,男人没了孩子没了,又得愁着你们姐俩日后的生计,月子哪儿做得好,便落了些毛病在身上,好在赶上王府里头选奶娘,谋了进去,才置下了这个院子,这眼望着荣华富贵呢,可怎么就去了。」 陶陶呆楞了一会儿:「大娘是说我姐在王府的差事不是丫头是奶娘?」奶娘怎么又跟王爷有情分了?听柳大娘跟大管家的意思,她姐跟王爷可不清白,若是丫头晋级成通房丫头还算顺理成章,奶娘也行?这王爷简直一个色中饿鬼啊,连自己儿子的奶妈子都惦记。 正想着,忽听外头叫门的声儿:「二姑娘可在家?」听声儿像是早上刚走了的王府大管家,怎么又回来了,而且这般客气,仔细听仿佛还有些战战兢兢的,跟他早上来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柳大娘听出是王府大管家,唬了一跳,忙抹了抹手上的水,站起来就要去开门,陶陶也不理会,仍坐在板凳上拿着木梳子跟自己一脑袋头发奋斗。 陶陶最没耐心,除了小时候留过几年长头发,后来都是短发,上学的时候是齐耳的学生头,工作之后削薄整形,利落又方便,也蛮好看,所以没什么经验打理长发,尤其这丫头的头发已经长及腰了,而且长期的营养不良,致使头发枯黄干涩,跟一蓬杂草似的,洗的时候就费了半天劲儿,这会儿又有些打结。 梳了一会儿没梳开,心头火起,转身进屋子里翻出剪子来,抓着头发就要剪,却听一声厉喝:「你做什么?」 声音又冷又利,陶陶手一哆嗦,手里的剪子差点儿掉脚上,气的不行,一时也忘了在哪儿没好气的道:「谁跑我家来大呼小叫的,找死是不是?」 洪承哪想这丫头如此没规矩,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往外扔,吓得魂飞魄散,两腿一软扑通就跪在了上,脑袋不抬都能感觉从爷哪儿吹过来的寒风,明明开了春却跟数九寒天差不多,冻得人一阵阵发寒。 柳大娘一见大管家这样儿,两腿抖得跟胡同口着了风疾的瘸二似的,心里明白这位穿着锦袍的,弄不好就是晋王,这可是做梦也见不着的贵人啊,忽觉二妮儿这丫头还是不说话的好些,这一开口就是找死来的啊。 正不知该走还是留,见跪在地上的大管家给自己使了眼色,顿时就明白了,忙道:「我这忙活的都忘了,今儿有主顾上门拿衣裳呢,若不见我可扑了空,我得家去瞧瞧。」抖着腿儿撤了。 陶陶皱眉看向来人,本来满肚子的火儿,却一瞧见来人顿时火气就没了,这哪儿来的帅哥,虽说脸色冷冷,目光冷冷,眉头紧紧皱着,且一脸挑剔嫌弃的表情看着自己,这些都不妨碍陶陶欣赏美男。 什么叫美男?就是无论什么表情都能帅的无死角,才是真正的美男,眼前就是一个,简直太帅了。 美的事物自然会让人心情大好,所以陶陶非常大方的决定不计较他脸上的挑剔跟嫌弃对她自尊心的伤害,眼睛睁大直勾勾的盯着对方,不看白不看,过了今儿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这种级别的美男是可遇不可求的。 第7章 洪承跪了半天不见有声儿,壮着胆儿抬头瞄了一眼,脸都白了,忙道:「二,二姑娘,还不快给爷磕头。」 陶陶瞪了他一眼,颇恼怒他打搅自己,不过,爷?这帅哥莫非就是那什么王爷?略打量了一遭,身上穿着一件酱红色锦袍,腰上垂着一块水头极好的青龙佩,袖口袍摆边儿的云纹在日头下熠熠生辉,头上一顶紫金冠,箍住满头墨发,外头罩着一见黑绒织金的斗篷,身姿挺拔,气质绝佳。 陶陶暗暗点头,虽说陶大妮丢了命,可要是因为这样的男人,也不算太亏,不是有句话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洪承急的不行,心说这丫头也太没规矩了,见了爷不磕头也不行礼,就这么直眉瞪眼的盯着瞧,爷最厌烦别人盯着他看,去年过年的时候,爷进宫拜年,有个宫女只多瞧了爷一眼,可是活生生打了个半死,这丫头就算是秋岚的妹子,这么着也是找死。 想起秋岚跟自己多少有些交情,不忍心看着她妹子稀里糊涂的丢了命,忙道:「二姑娘,这是咱们主子,特意来瞧你的,还不赶紧磕头谢爷的恩典。」 磕头?让她跪下对着这个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人磕头,她可做不来,却也知道这古代的尊卑阶级最是厉害,自己一个平头老百姓莫说见到王爷这样金字塔尖儿上权贵,只要是个当官儿的,哪怕没品没级的小吏也得磕头。 要不都说老百姓是草民呢,意思就是命如草芥,谁都能欺负,只是她这个初来乍到的有些适应不良,至少现在她还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就只能打马虎眼了,琢磨这样一个顶尖的权贵该是目下无尘,别说自己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小丫头,就是他府里这位牛气哄哄的大管家,也没见眼皮夹一下,更别提亲自跑过来了。 陶陶不知道他来的目的,但从洪管家对待自己的态度,大略能猜出一二,她那个便宜姐姐陶大妮要说真有些手段,一个奶娘能让主子惦记上已经难得了,还能这么念念不忘,着实是了不得本事。 既他对姐姐还有些情分,自己就沾沾姐姐的光吧,想着一弯腰鞠了躬:「陶陶给王爷请安。」 洪承都傻了,嘴巴张了老大,就没想到这丫头怎么一出又一出的幺蛾子,这算什么请安,王爷何等尊贵,莫说这么个小丫头,就是朝堂大员见了也不敢如此放肆,刚要数落她两句,却见王爷脸色仿似缓了缓,不像要治罪的样儿,薄唇轻抿吐出两个字:「陶陶?」 陶陶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如此好听,本来再寻常不过的名字,从这样的美男嘴里叫出来,立马变得不一样了,连她自己都觉高大上起来,表情不自觉便有些谄媚:「是,我叫陶陶,我姐没跟你说过吗?」 洪承的心好容易放下了,这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儿,秋岚这件事儿,没人敢在爷跟前儿提,一个字都不敢,况且秋岚的身份有些尴尬 ,不是王府的侍妾也不是丫头,虽入了爷的眼,管了些爷身边的事,正经名头却没有。 也之所以人没了,爷心里才有些过不去,不然,哪会过问一个奶娘的妹子,还特意走这一趟,生怕这丫头不知事儿惹出祸事忙道:「什么你我的,爷跟前儿哪来的你我,都是奴才。」 陶陶忽然想起大管家刚才来是让自己进王府当奴才的,当了奴才尊严都没了更别谈什么自在了,即便美男再养眼她也不乐意,遂低下头不吭声。 洪承这个急啊,这丫头刚还挺机灵,说话那个脆声,跟早上自己来的时候简直不像一个人,怎么这到关键时候又成闷葫芦了,这丫头怎么就不明白,她往后一辈子的祸福可就是爷的一句话里头呢。 刚要再提点她两句,却见爷一个冰冷的眼风扫过来,忙躬身肃立不敢出声。 晋王这时方才正眼瞧眼前的丫头,刚一进来就见这丫头拿着剪子搁在脖子上,以为她要寻短,才喝了一声,这会儿见她的样儿,不像是想不开的,而且,这丫头真是秋岚的妹子吗?这眉眼儿做派没一点儿像。 这丫头长得实在不怎么样,晋王挑剔嫌弃的目光从她枯黄的头发扫到她的脸,眉眼儿也寻常,肤色有些黑,远不如她姐白皙精致,穿着一身半旧的袄裤,人太瘦显得衣裳有些大,逛逛荡荡的,再往下是一双大脚。 南边儿女子骨架小,多受前朝的影响,有缠足的风俗,秋岚就是一双小脚,这丫头却是个大脚丫子,还真是一无是处。 也就一双眼还有些神采,胆子也大,刚直眉瞪眼盯着自己看的时候,让他想起母妃宫里养的大白猫,每次自己去的时候,都会跑过来瞪着两只圆滚滚的猫眼看着自己,自己伸手摸两下,便会躺在自己身边儿,眯着眼叫两声儿撒娇,真是有些日子没去母妃宫里了,明儿得空去给母妃请安吧。 这么想着,脸色越发和缓,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冷了,有些和风细雨的感觉:「走吧。」转身往门外走。 第8章 陶陶松了口气抬起头挥挥手:「王爷慢走,回头您有空再来串门啊。」 晋王脚刚迈出去,听见这话又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怎么?你不想跟爷回去?」 陶陶理所当然的摇头:「我是个没规没矩的野丫头,就不给王爷添乱了。」 陶陶话音刚落,就见美男一张俊脸沉了下来,冷的跟腊月的天儿似的,陶陶心里暗暗赞叹,还真有这么帅的男人,连板着脸都能帅的天怒人怨,可惜啊,再帅也没用,地位太高,身份太贵,这样的权贵,可不是她这样草头老百姓能欣赏的,能看两眼就是运气了。 晋王冷冷看了她一会儿,吐出四个字:「不识好歹。」然后拂袖而去。 洪承瞥了陶陶一眼快步跟着走了,爷说不识好歹都是好的,这丫头简直就是糊涂蛋儿,根本分不清哪头炕热,爷都亲自开口了,进了府自然会安置妥当,说不得就留在身边伺候了,这简直是想不到的造化,可这丫头硬是不乐意,倒把爷气的够呛。 洪承没想到还有更气人的,他刚跟着爷出了院门,就听咣当一声大门在后头关上了,还听见闩门的声儿,这是防贼呢,生怕他们硬拽她去王府不成。 洪承偷瞄了爷一眼,见那脸色都有些发青,知道动了真气,小声道:「听说秋岚的妹子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有些傻,爷就别跟个傻丫头计较了。」 晋王冷哼了一声:「傻丫头,我瞧她精着呢,她倒有骨气,不想进王府当奴才,好,爷倒是瞧瞧她这骨气能撑多少日子……」 柳大娘瞄着这边儿的马车走了方才过来,刚进院就见陶陶吓了一跳:「你,你的头发……」 陶陶把手里剪下来的头发丢到一边儿:「剪了。」 柳大娘:「咱们女人头发最是金贵,可动不得,又不当姑子剪头发做什么?」 陶陶却不以为意:「剪了利落,好打理。」说着三两下总到头顶梳了个马尾,对着院子里的水缸照了照,自我感觉很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气质,要不是知道这里是古代,她想剪的更短。 而且,自己怎么也得谋个生钱的营生,既要谋生就不可能天天躲在屋里,得出去,在这个男权社会里,一个小丫头出去只怕什么也干不成,剪了头发,回头找套男装换上,出去走动才方便。 再说,这丫头的头发跟干草似的,不剪了怎么办,想起衣服还得麻烦柳大娘:「大娘可知哪儿有卖衣裳的?」 柳大娘:「卖衣裳,你说的是成衣铺子吧,成衣铺子倒是不少,只是都离着远,咱们这边儿大都是外地逃荒来的,混个饱肚子都勉强,哪有闲钱置办衣裳,有得穿冻不死就得了,且那些成衣铺子里多是好料子,听我们当家的说,就是一条腰带都不少钱呢,二妮儿,你听大娘一句话,便手里有些存项,也得省着花,说句不中听的,前头你姐活着,还有进项,不愁来处,可如今大妮没了,你又无亲无故的,王府你也不去,就得自己算计着些,这没了活钱儿,手里的可是花一个少一个,总的替往后想想不是,要想做衣裳,扯上几尺布,做袄做裤儿有什么难的,交给大娘,一晚上就给你赶出来。」 陶陶想的也是找柳大娘帮忙,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这会儿她自己提出来,便顺着话头道:「其实也不一定做新的,不瞒大娘,我明天想出去瞧瞧,看看谋个营生,若是扮成小子出去总归方便些。」 柳大娘一拍大腿:「原来是为这个,可巧了,前儿我给人浆洗的那家,给了我一包袱旧衣裳,我正说改改给我家两个小子穿呢,我挑两件给你就是了,虽说有些旧,可没打补丁,也穿得出去。」 陶陶忙道:「那就谢谢大娘了。」柳大娘摆手:「邻里邻居的本就该照应着,更何况,你让我白使水,还能在这院子里晾衣裳,大娘可占大便宜呢,两件儿旧衣裳算什么,回头大娘得了空,给你扯上几尺花布做个袄,年上的时候穿,好看又喜兴。」 陶陶脑子里浮起自己穿着花袄傻笑的形象,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有些扛不住,忙道:「大娘,我姐刚没了。」 柳大娘方才想起:「可不是,瞧我糊涂的,忘了这茬儿了,那大娘回头给你做素净些的。」说着想起什么小声道:「要依着大娘,去王府谋个差事,可比什么不强,王爷那样的贵人,都亲自登门了,可见心里有你姐才会如此,你进了府断不会受委屈,总比在外头自己谋生计的妥帖。」 见陶陶不吭声,知道这有不爱听,柳大娘心道,这丫头虽说比以前机灵多了,可这个轴脾气却一模一样,她自己想不通,自己说什么也白搭,叹了口气便不在劝了,可惜了这样的好机会,转身去井台上浆洗衣裳去了,琢磨着明儿叫自家男人把井台砌一层新砖儿,再寻两块平整些的青石板放在这儿,再洗衣裳就方便多了。 陶陶不管柳大娘怎么计量,收拾了收拾,等落晚就睡下了,转过天儿,天刚亮柳大娘就来了,烧了一锅热水,把菜包子跟一大碗棒子面粥温在灶台边儿上,就去井台上洗衣裳了。 第9章 陶陶起来打水洗了手脸,三两口把包子塞到了嘴里,仰脖把粥灌了下去,抹抹嘴,瞧见那边儿放着一套旧袄裤,知道是柳大娘给自己带来了,去里屋换了,低头扥了扥,有些肥大,却还能穿,这丫头不知怎么混的,瘦的跟麻杆儿似的,虽说陶陶一直致力于减肥,可真瘦成这样也不行,毕竟健康还是最要紧的。 柳大娘颇细心,不禁送了套衣裳,还拿了顶帽子,也有些大,戴在头上遮了半个脑袋,眉眼儿都看不清楚了,加上她本来有些黑的肤色,绝对没人看出她是女的。 陶陶对着水盆照了照,异常满意,昨儿就问清了路线,家里有柳大娘在也不用锁门,格外放心,打个招呼就出门了。 出了院门左右看了看,她家的院子在胡同最里头,门前的胡同不算窄,能进来马车,听柳大娘说这里因在城西,又临着烧死人的火场不远,但能有几个钱的都不乐意住在这儿,嫌晦气,先头没多少人家,倒是有座钟馗庙。 后来逃荒来京的外地人没地方去,便在庙旁边存身,有人瞧见是个生财的道儿,循着庙墙盖了些院子,租给这些外地人落脚,租金不贵,又能挡风遮雨,人就越发多了,日子久了倒成了气候。 官府的人见人口太多,便登记造册,虽说谋生不易,天子脚下也比别的地方机会多,这条胡同也取了名儿叫庙儿胡同。 陶陶听柳大娘说的时候,觉的颇为熟悉,这古今原来没什么变化,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有一批这样活在城市边缘的人,靠希望跟梦想支撑着苦巴巴的日子,就像柳大娘就盼着攒够了钱,能把她一家子租住的那间屋子买下来,也算在京里正经落了户。 庙儿胡同多是大杂院,像陶家这样能置下一个独院子的极少见,从柳大娘一家子的生活状态,陶陶完全能想到陶家刚来的时候什么样儿,若不是陶大妮进王府当了奶娘,估摸陶家的日子还不如柳大娘呢。 这个院子可以说是陶大妮用命换来的,每每想到这些,陶陶便有些不寒而栗,故此美男虽美,奈何王府却堪比阎罗殿,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离远些好。 自己这么个小丫头,在那些权贵眼里,还不跟蝼蚁似的,动动手指自己的小命就完了,还是自力更生自给自足吧,她不信有人的地方还能饿死。 想着出了庙儿胡同,顺着柳大娘告诉她的路线,拐了三条街便望见了城西的市集,街不宽,正经的商铺没几个,大都是摆零摊的,针头线脑,胭脂水粉,小孩子的玩具,拨浪鼓,泥哨子,虽都是小玩意,却也是琳琅满目,格外热闹。 陶陶从第一个摊子挨个开始考察,卖的什么?价钱多少?买卖好不好?怎么吆喝?如何还价儿? 等到了对头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早上的两个菜包子跟棒子面粥也差不多消化没了,觉着饿了,见那边儿有个面摊儿,支开两张桌子,还空着一张桌子,便过去坐了,要了碗面垫饥。 卖面的是老两口,瞧着有了年纪,腰都有些佝偻,卖的就是最简单的面,面条煮熟了,浇上一勺事先打好的咸卤就得了,咸卤是用咸菜疙瘩打的,有点儿咸味儿就成,在这里吃饭的都是卖苦力的穷人,能填饱肚子就好,没人讲究口味,虽不大好吃,陶陶还是勉强自己吃了。 吃到一半儿对面又坐了个人,陶陶先头顾着吃面没抬头瞧,不想,对面的人一口面喷了出来,喷了一桌子不说,还喷到了自己碗里,陶陶哪还吃得下,抬头瞪向对面。 却见对面坐着一个十三四的小子,喷了一桌子还不算,还一劲儿的往地上吐唾沫:「呸,呸,这什么鬼东西?难吃死了。」 旁边的小厮忙去端了水来凑到他嘴边儿:「爷,爷,您先漱漱口,漱漱口就好了,奴才就说这里的吃食入不得爷的嘴,可您非要尝……」 那小子漱了口,才道:「爷哪知道这么难吃,见这么多人吃的津津有味,以为好吃呢,谁想是这个味儿。」说着看向陶陶:「你瞪着爷做什么?」 陶陶略打量他一遭,心知这不定是哪家的纨绔子弟,跑这儿来瞧新鲜景了,这样的人自己得罪不起,便不再理会,站起来把面钱给了,转身要走。 不想这小子却一爪子搭在她肩膀上:「爷问你话呢,你是聋子还是哑巴,没听见爷问话啊?」 陶陶最烦别人搭她肩膀,想都没想,左手按住肩膀的爪子一推一带就把这小子撩在了地上,旁边的小厮吓得脸都白了,厉声道:「你,你放肆,还不放手。」 陶陶还真不是有意的,完全是下意识行为,有个当警察爹的后果就是从小被当男孩子一样摔打,因为她家老爹的危机意识,逼着她学了自保的防身术,经常跟老爹过招儿,所以身体的反应已经成了下意识的本能。 只是这家伙看起来身份不寻常,自己莫不是刚出来就惹了祸吧,正想该如何应付过去,不想这家伙倒一咕噜爬了起来,两只眼盯着她,那目光看的陶陶有些瘆得慌:「你,你看我做什么,是你先动的手哦……」 第10章 那家伙却笑了,围着她转了两圈:「敢把爷摔在地上,你是头一个,你叫什么?住哪儿?往后跟着小爷混如何?管饱吃香喝辣的……喂,你跑什么?爷也不是鬼,别跑,你别跑啊……」 不跑,我傻啊,这家伙一看就是个大写的麻烦,自己不跑让他抓着等着倒霉吧,虽说陶陶初来乍到,可也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千万惹不得,且知道往人堆儿里头扎最有用,就这小子穷讲究的劲儿,断不会跟着些扛活做小买卖的凑合。 也不知这家伙跑城西的市集做什么来了,是想看看底层老百姓过得多苦?体现一下自身优越感吗?陶陶撇撇嘴三拐两拐钻到人群跑了。 后头那小子追了几步,就撞到了一个叫花子,那个臭啊,熏得他捏着鼻子往后退了老远,身后跟的小厮刚要抓那叫花子,不想叫花子极机灵,一猫腰从小厮手臂下头钻了过去,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小厮不敢追,这城西的市集多是外地人在此谋生,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他可不敢把爷一个人留在这儿,真有个闪失,自己一家子都不够死的。 心里暗恨小安子,这狗奴才天天就知道跟爷胡说八道,要不是他在爷跟前儿说什么城西的市集热闹,卖玩意儿的多,爷也不会冒出这个荒唐的念头来,最麻烦还吩咐不叫带人,就让自己一个人跟着出来。 他这一路都是战战兢兢的,他们十五爷可是金贵主子,富贵金银窝里长起来的,哪来过这样乱七八糟的腌臜地儿啊,回去看自己怎么收拾那狗奴才。 心里咬着牙,嘴里忙着劝:「爷,出来大半天了,仔细娘娘要问,咱还是回去吧。」见主子根本不搭理自己,伸着脖子一个劲儿往人群里找,嘴里念念有词:「爷就是看他胆子大,有意思,比宫里那些侍卫强,想让他陪着小爷玩罢了,跑什么啊,真是的,四喜儿,你去扫听扫听这小子是谁家的?把她找来陪爷练拳脚。」 四喜儿忙道:「我的爷,您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这里可是城西。」 「城西怎么了?让你扫听个人罢了,你管城西城东的。」 四喜咳嗽了一声:「那个,爷,这城西不比别处,都是外地逃难过来的,没地儿去才在这儿落脚,做些下力气的苦差儿混口嚼谷儿填肚子,都没正经落户,天南地北哪儿的人都有,您叫奴才往哪儿扫听去啊,刚奴才连那小子长得什么样儿都没瞧见,况且,这样儿不知跟底儿出身的人,哪有资格伺候爷啊,爷要是觉得那几个陪您练拳脚的小子不合心,回去奴才就叫人把他们换了,再挑几个机灵的来伺候着。」 「哼,挑多少来也没用,一个个胆小如鼠,爷的拳头还没打出去呢,就倒地上了,哪儿是陪我练拳脚,哄小孩子玩儿还差不多。」 四喜儿心说,谁敢真跟爷动真格的啊,不是找死吗,刚那小子是不知道爷的身份,要知道,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爷动手啊。 见爷一副不找见人不回去的意思,四喜儿眼珠转了转,心说这祸既是小安子惹出来的,没得让自己给他擦屁股,想到此低声道:「爷,小安子家就住在这边儿,熟门熟路的,没准儿能扫听出来,不如咱先回去,让小安子打听着,找着人就带到您跟前儿,是治罪还是陪您练拳脚都成。」好说歹说的哄着出了市集上车走了不提。 再说陶陶,没回小院,甩开那主仆俩后拐个弯又折了回来,到了她刚看好的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前头。 摆摊子的是个二十出头的汉子,长得浓眉大眼一脸憨厚相,卖的东西是陶制的面具,做工精巧,只可惜式样单一,说单一都是客气,其实就一种。 在这里买玩意儿都是给家里的小孩子,小孩子喜欢的大都是鲜艳可爱的,例如小动物,卡通人物等等,所以汉子的买卖并不好,当然,这里没有卡通人物,但正是因为没有,才给了陶陶灵感,觉得说不准是一条生财的道儿。也是看中了这汉子憨厚,或许可以合伙儿,所以才又折返回来。 因摊子生意清淡,陶陶便格外惹眼,以陶陶想,自己在他摊子前一站,这汉子还能不招呼自己吗,可没想到自己站了半天,这汉子连头都没抬,只是认真的捏着手里的面具。 他捏的极认真,手指虽粗却很是灵活,也难怪他做的面具能如此惟妙惟肖了,陶陶真心觉得这汉子手蛮巧。 陶陶耐心的等着他手里的面具捏好了,才开口:「你这样的面具,小孩子见了害怕,哪会买?」 汉子这才抬头,憨声憨气的道:「我,我只会做这一种面具。」 怪不得他摊子就卖一种呢,原来如此,想了想道:「我叫陶二,我不会做面具,但我会画画,我若给你画几种别的样式,你比照着能不能做出来?」 那汉子想了想,老实的摇了摇脑袋:「不知道,我没做过别的面具。」 陶陶笑了,这样有一说一的老实人才好合作,真要是油头滑脑的,自己一个半大孩子就算赚了钱,只怕也没自己的好儿。 第11章 想到此越发满意:「那咱们试试如何,我给你画,你照着做,若能做出来,卖的好,除去做面具的成本,赚的钱咱们对半分怎么样?」 汉子挠挠头:「那个,俺得回去问问俺娘。」 陶陶也不难为他,点点头:「成,那你先回去问,明儿我再过来。」 谁知那汉子摇摇头:「明儿俺娘得去瞧病,摆不了摊子。」 陶陶没辙的道:「那后儿你总会摆摊吧。」 汉子点头:「嗯,不下雨俺就摆摊,要不,你告诉俺你家住哪儿,俺娘要是答应了,俺去你家找你。」 陶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告诉了汉子自家的住址,又怕老实头的娘以为自己是骗子,给了旁边代写书信的几个钱,借了纸笔,略想了想画了一只卡通兔子递给汉子,让他拿给他娘瞧瞧,好歹的得露点儿真本事,空口说白话如何取信于人。 汉子拿着手里的纸愣了半天,等他回过神来,摊子前儿早没人了,虽说老实却也不傻 ,也知道自己生意不好是因为做的面具式样太少,小孩子不喜欢,大人谁买这个啊,要是真能做出纸上的样儿,小孩子肯定喜欢,可这是兔子吗?他怎么记得兔子长得不是这样呢,算了回家问问娘吧,娘说成就成,想着收拾了摊子家去了。 陶陶终于找到了个自己能干的事儿了,心情轻松了不少,亏了自己兴趣所致,学过几年素描,不然跑到这儿鸟不拉粪的古代来,连个谋生的技能都没有,非得饿死不行。 心情一好就想跟别人分享,在这里她谁也不认识,也就柳大娘算个熟人,而且人家没少帮自己,又帮自己洗衣裳又收拾屋子做饭的,总的回报一二。 念头至此正好瞧见那边儿有个肉摊子,大概过了晌午要收摊子了,还剩下一条肥膘肉,提在手里,紧着吆喝,见陶陶过去,忙着轰她「一边儿去,一边儿去,馋肉了让你家大人来买。」 陶陶就是不走,站在肉摊子前头:「我家大人忙,让我来买肉。」 那卖肉的一听立马变了个笑脸:「那可赶巧了,瞧这块肉多肥的膘儿,称回去剁馅儿包饺子,管保一咬一嘴油,可解馋呢。」 陶陶有些嫌弃的看了看:「有没有瘦的?」 卖肉的眼珠子瞪的贼大:「这可成笑话了,谁家买肉不照着肥膘儿肉买,瘦的谁要。」继而开始怀疑陶陶是捣乱来的,眼神颇有些不善。 陶陶这会儿才回过味来了,想起这城西住的都是穷苦人,一年到头吃肉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的过来,炖肉更别提了,大多是都是赶上年节儿的包顿饺子应节气儿,肚子里缺油水,自然喜欢肥肉,忙道:「这块肉给我称了吧。」 柳大娘把衣裳最后一拨衣裳洗好晾上,又把屋子里外收拾了一遍儿,抬头瞧瞧天色,心里不免有些担心,二妮子这出去有一天了,还不见家来,莫不是遇上了坏人,虽说青天白日的,也难保遇上拍花子的。 越想越担心,琢磨当家的也该回来了,刚说回去叫当家的出去找找,院门就开了,二妮儿手里提着一条肥膘肉从外头走了进来,见了柳大娘打过招呼,就把手里的肉递了过去:「大娘要是有空,晚上包饺子吧。」 柳大娘接了肉,半天才缓过来,略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二妮儿,咱穷苦人,能把肚子填饱就是造化了,这肉还是腌起来,留着过年的时候吃吧。」 过年?现在才开春,离着过年早着呢,等过年吃,这肉都腌成什么了,忙道:「大娘就别跟我客气了,我今儿寻着了个挣钱的营生,心里欢喜,吃顿肉饺子不算什么。」 柳大娘也高兴起来:「你这有病了一场,倒得了本事,才多大就能挣钱了,不知是什么营生?累不累?」 陶陶琢磨跟柳大娘说了做面具的事儿,柳大娘也只会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便道:「这会儿刚有个影儿,还没成呢,等成了再跟您说,我估摸着八九不离十。」 柳大娘也不好再问,点头:「有个生计,又有你姐留下这个院子,往后就不用愁了,这可真是喜事儿,大娘这就剁馅儿包饺子去,我家两个小子要是知道今儿晚上能吃上肉饺子,哈喇子都得流三尺,这回可解了馋……」 陶陶没想到老实头转过天儿就找来了,柳大娘开的门,瞧见是个生脸的汉子愣了愣:「你找谁?」 汉子挠挠头:「俺,俺找陶二。」 陶二?柳大娘摇摇头:「这家虽姓陶,可没有陶二这个人,你莫不是找错门了吧。」 陶陶在屋里听着像老实头的声儿,忙走了出来:「没找错,没找错,就是这儿,你不说今儿跟你娘瞧郎中去吗?」 「你,你是陶二?你是女的。」 陶陶点头:「我本来就是女的。」 柳大娘见认识,让着汉子进来。 陶陶刚吃了早饭,昨儿回来的时候买了些纸,劳烦柳大娘打了浆糊,准备今儿把窗户重新糊一遍儿,本来屋子采光就不好,窗户纸一旧就更暗了,总在黑屋子里待着,整个人都抑郁,虽说条件有限,也得弄得舒适些才好,顺道把屋里的墙也糊糊,省的看着灰扑扑的,晚上睡觉都怕掉土。 第12章 故此,屋里倒腾的乱七八糟,下不去脚,陶陶索性搬了板凳出来,让汉子在院子里坐了,汉子没想到陶陶是这么个点儿的小丫头,颇有些意外:「你,你一个丫头做什么买卖?」 陶陶不乐意了:「丫头也得吃饭,不挣钱喝西北风啊。」 「 不,不是有你爹娘吗。」 陶陶:「你不也有娘吗,不一样去街上摆摊子。」 「俺,俺跟你不一样,俺大了,俺娘有病,就该俺养家。」 陶陶给这老实头弄得心头火气,一插腰:「你今儿来就是跟我抬杠的不成。」 汉子不想她这般悍,有些局促:「俺,俺不是抬杠的,你不说让俺找你来吗,俺问了俺娘,俺娘说你是个有本事的,叫俺跟你合伙做买卖。」 陶陶脸色缓了缓:「既是合伙你管我是丫头小子,再说,我爹娘早就没了。」见汉子直看柳大娘 ,忍不住翻了白眼:「柳大娘是我家邻居。」 柳大娘正端详汉子,听见话点点头:「是啦,我是二妮家的邻居柳大娘,听你的口音像是山东人?」 汉子:「俺家是山东阳信高家村人氏,前几年闹,村子里的人饿死了大半,实在活不了才,逃了出来。」 阳信?柳大娘目光有些闪动,又仔细端详他半晌:「说起阳信高家村,我娘家倒有一门亲戚在哪儿,是我的一个远房表舅叫高得水,不知可听说过?」 柳大娘一提,汉子疑惑的看着柳大娘:「这是俺爹的名儿。」 柳大娘顿时激动起来:「俺就说瞧着长得有些像,只是不敢认,你是大栓?」 汉子有些无措:「您怎知道俺的名儿?」 柳大娘:「我可不止知道你的名儿,还知道你家就住在高家村西边儿的村头儿上,篱笆圈的院子,院子边儿上不远有个大水坑,坑边儿上有个长了好些年的枣树,结的枣子又大又甜,对了,你还有个兄弟叫二锁,算着年纪,今年也该二十了,比你整整小了两岁,生日跟你一样都是六月,正热的时候,日子就差三天,我说的可对?」 见汉子有些傻,叹了口气:「若论起辈分来,你该叫我一声表姐呢,小时候总去表舅家玩儿,那时候你还小,大约不记得了,后来嫁到柳家又遇上了灾年,逃了出来,亲戚们便都失了联系,不想今儿在这儿遇上了,快着带我去瞧瞧表舅表舅母,一晃有十几年不见了,心里实在惦记。」 说着把围裙摘了跟陶陶道:「二妮儿,我先跟大栓兄弟家去瞧瞧老人,一会儿再让他回来跟你商量正事儿。」 陶陶忙点头,刚柳大娘几句话说的她心里酸酸的,世间最无情的便是天灾,不知毁了多少和乐的家园,生离比死别更伤情。 庙儿胡同这些人,哪一家不是如此,若不是真的活不下去,谁愿意背井离乡的跑到京里来,京城再好也不是故土,故土难离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东西,哪怕千年万载也不会磨灭,这是中国人独有的情结。 故此,她十分理解柳大娘的迫切与激动,他乡遇故知,人生之大幸,更何况还是亲戚,都是可怜人抱在一起取暖,多少有些慰籍,面具的事儿本来也不急,等一会儿怕什么。 只是柳大娘跟老实头走了之后,陶陶看着空落落陌生的院子,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爸妈,不知他们发现自己没了,怎么着急呢,别看她爸平常对自己看似严厉,其实她心里知道爸最疼自己,每次去外地出差,都会给自己带来许多好吃的。 妈妈虽爱唠叨,却总是把自己的生活打理的妥妥贴贴,唠叨也是唠叨自己找对象,想早些抱上孙子。以前自己总觉得爸妈烦,如今做梦都想听妈妈唠叨。 越想越难过,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哭了一会儿,抬头瞧瞧还是这个院子,也只能认命,抹了抹眼泪,去那边儿井台儿上,洗了把脸,觉得舒服多了,哭了一场,心里也敞亮了些,不能回去便只能努力的过日子,自己的日子过好,爸妈也能放心了。 陶陶一直认为亲人之间是有感知的,她能感知到爸妈平安,爸妈同样也能感知她,所以她不能让爸妈担心。 踩着板凳,把旧的窗户纸扯下来,用湿布过一遍水,等晾干了再抹浆子糊上新纸,陶陶买的是明纸,虽比寻常的窗户纸贵些,但白净透亮,还密实,糊上之后,屋里外头都觉亮堂了许多。 陶陶把两个窗户糊好,柳大娘跟老实头也回来了,老实头担着挑子,挑子里有做了没烧的面具,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工具,挑进来放到地上,瞧意思倒像搬家。 柳大娘明显哭过,眼圈都是红的,开口道:「这些年不见也不知道,我表舅跟我那二锁子兄弟早没了,丢下孤儿寡母的逃荒出来,苦巴巴的熬日子,我听大栓兄弟说了,二妮想跟他合伙做营生,正好表舅母搬到了咱们庙儿胡同,这些东西就叫大栓兄弟挑你这院来了,先在你这边儿搁些时候,等大娘那边儿腾出地方来就挪过去,你瞧成不成?」 第13章 陶陶:「搬家了?」 柳大娘:「是我做主搬过来的,我去了才知道,他们母子俩住在城外乱葬岗子边儿上,没个正经屋子,娘俩就窝在个破席棚子里头,不遮风不挡雨的,舅母又病着,哪成啊,以前不知道就罢了,如今瞧见了断没有眼瞧着他们娘俩受罪的理儿,可巧我家旁边儿那一家子回乡了,空了间屋子,我叫男人赁下来,本想着收拾出来给大虎二虎住的,一年年的大了,也不好总跟我们挤到一块儿,如今先给大栓兄弟娘俩儿安置下吧,这开了春雨水就多了,娘俩在那个破席棚子里可不行,往后跟我们夫妻一块儿住着,多少也有个照应,只是又得麻烦你了。」 陶陶暗暗点头,柳大娘一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宽余,男人早出晚归的出去扛活儿,柳大娘无冬历夏的给人浆洗衣裳,就是两个小子年纪不大,也隔三差五出去寻些零碎活儿贴补家用,这么着,才混了个温饱,伸手帮这个忙,是有些勉强的。 虽说是亲戚,到底是隔着几层的表亲,又多年不走动了,柳大娘便不理会高大栓娘俩儿,也没人会说什么的,却义不容辞的伸了手,可见人心。 陶陶顿时觉得,即便这个古代社会人与人之间也是有温情的,忽想到陶大妮,或许这样的温情只存在于寻常老百姓之间,那些权贵眼里,人命如草,哪来的温情。 陶陶觉得自己运气还算不差,至少到目前为止遇上的大都是好人,美男王爷长得虽帅,可他的身份地位在哪儿摆着,想当好人只怕不易。 当然,也不能说坏,只是他们那样的人,目下无尘,哪会管下人的死活,也正因如此,陶陶很难理解美男来找自己的动机,是抽风想日行一善,还是说大妮伺候的太好,让美男王爷念念不忘,进而爱屋及乌的连自己这个奶娘的妹子都能眷顾一下,想把自己接到王府里当差。 大概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破天荒的恩典,但陶陶可不觉得当个奴才是恩典,她是堂堂正正的人,有手有脚有脑子,做什么想不开跑去当奴才。 等自己发了财,把这个院子好好收拾收拾,有吃有喝有住的,这小日子要多熨帖有多熨帖,做什么给人当丫头。 当然,发财的目标相对遥远,先得有个赚钱的营生才行,卖面具是个不错的选择,如今老实头搬到庙儿胡同,成了自己的邻居,就更方便了,哪有不答应的,点头道:「大娘说这个就远了,我可也没少麻烦大娘呢,这边儿院子宽敞,有的是地方,以后就在这边儿做面具好了。」 柳大娘高兴的道:「这可好了,往后不用跑野地里烧陶去了,当年表舅烧陶的手艺,十里八乡都有名声,其实也不一定非烧什么面具,做些平常家里使唤的家伙什烧出来,拿到市集上,应该好卖些,莫非这手艺表舅没传给你?」 高大栓:「爹的手艺倒是传给俺了,只是烧制器皿不比面具,窑口得大,也费料,俺刚来没多少日子,没钱置办,就先烧了几个面具卖,想着往后攒几个钱再说。」 陶陶眼睛一亮:「你还会别的?」 高大栓憨憨的点头。 柳大娘:「二妮是不知道,这烧陶是我这个表舅家传的手艺,从祖上就靠这个吃饭,传了几辈子了,什么都能烧出来。」 陶陶眼珠转了转,这还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自己随便找了个顺眼的合伙人,瞧这意思是撞上大运了,就说老实头的手艺不寻常,果然藏着大本事呢,既如此,自己便要好好计量计量,除了面具烧点儿什么陶器能卖上价儿…… 等爷沐浴过后,估摸着收拾妥当了,洪承方才躬身走了进去,见爷侧身歪在炕上的大迎枕上,手里拿着琴谱,有一搭无一搭的瞅着,头发散在身侧。 新雨跪在一边儿,捧着一块羊肚子毛巾小心的擦拭着爷的头发,动作轻柔,表情恭顺,一双杏眼时不时落在爷身上,万般心思都在里头了。 洪承早就见怪不怪了,莫说爷这般尊贵的身份,就算抛开身份,只论外貌,在这紫禁城的众位爷中也拔了头筹,只不过爷的脾性有些孤高,能入爷眼的人少之又少,府里的女人是不少,可能近身伺候的却没几个,即便秋岚,也是瞧她心思细腻,做事妥帖方才搁在跟前儿伺候的。 至于这个新雨,是娘娘前些日子刚赐到府里的,年纪不大却颇有心机,打着娘娘让她伺候爷的幌子,只要有机会就往爷跟前儿凑合,本来娘娘赐下的,总有些体面,像沐浴这样的差事不该她伺候,可架不住这位非要往跟前儿凑啊。 洪承也睁只眼闭只眼,一个是娘娘的体面得顾着,再一个,若伺候几次沐浴就能上位,那自己真得从心里服了她,当爷是大皇子呢,略平头正脸的丫头,不管什么香的臭的都往炕上划拉,他们爷眼高着呢。 这丫头除了在娘娘跟前儿伺候过几天,论姿色,身段,品格,哪样儿也没拔尖而啊,以为露个胸脯子就能把爷勾上手啊,差的远着呢。 第14章 果然,洪承眼瞅着新羽那半截子露在外头的胸脯正要往爷身上蹭,就见爷挥挥手,新雨脸色一滞,心里虽一万个不想,却知道爷的脾气,只得低声道:「是,奴婢退下。」不情不愿的出去了,临走还瞪了洪承一眼,那意思分明是嫌洪承坏了她的好事儿。 洪承心里暗暗撇嘴,你自己没本事,怨谁,真不明白娘娘怎么赐了这么个狐媚子进府,莫不是听说了什么? 想到此,不禁冒了一身冷汗,自己可得想好了,回头娘娘找自己问话的时候,该怎么回妥当,惹恼了娘娘,自己这条命可都悬了,这会儿得先回爷交代的事儿。 略抬头见爷放下了手里书,知道是要听他回事儿了,忙道:「派去盯着的小子回说,陶二妮儿……」说到这儿见爷眉头略皱了一下,忙改口:「说陶二姑娘在城西的市集上找了个卖陶制面具的汉子合伙做买卖,那汉子如今已经搬到庙儿胡同,二姑娘隔壁的大杂院里住去了,听说要在房后搭土窑,想来是烧陶。」 陶制面具?晋王眉头挑了挑:「她胆子倒大,不知根不知底儿的就敢找人家合伙做买卖,就不怕遇上坏人坑了她不成,可叫人查清楚了,那人是什么来路?」 洪承:「回爷的话,查清楚了,那汉子叫高大栓,山东阳信高家村人氏,去年闹了灾,爹跟兄弟都死了,就剩下母子俩逃到京里靠着做面具谋生,先头住在城外,是那天在井台洗衣裳的柳婆子的远房亲戚,认了亲才搬到庙儿胡同去的,祖上靠烧陶为生,身世倒也清白。」 说着瞄了主子一眼,小声道:「奴才瞧二姑娘那个性子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若像让她乖乖进府来,不吃些亏是不成的,到底年纪小,前头又有她姐护着,不懂得谋生不易,不若先由她折腾,等吃了亏就知道锅是铁打的了。」 晋王拿起书:「去吧。」 洪承忙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出了书房的院子方才舒了口气,心里越发纳闷,主子对秋岚到底跟别人不同,秋岚虽死的冤,能得爷这般照顾她妹子,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只是爷非要把陶二妮接到府里来做什么?难道想让她跟秋岚一般在身边儿伺候? 洪承自觉看人相当准,虽不知陶二妮是怎么是这么个蠢笨的丫头,可指望她伺候人,别想,洗衣裳做饭都是柳婆子干的,就自己这几天所知,那丫头除了吃就是睡,跟猪仔儿差不多。 要真是猪仔儿还好,王府这么大,养头白吃白喝的猪仔儿也不叫什么事儿,偏这丫头非的穷折腾,爷念着秋岚的情分,又放不下,弄得自己天天都得派人盯着她,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对啊,自己怎么傻了,刚在爷跟前儿不是挺机灵的吗,既然这丫头吃了亏能老实,就让她吃些亏不就得了。 洪承是没想到,自己的招儿还没使呢,这丫头自己就把自己折腾大牢里头去了。 说起这事儿,陶陶都稀里糊涂的,亲眼见识过高大栓烧陶的手艺之后,陶陶便放弃了先头只做面具的想法,当然,面具还是要做的,毕竟相对别的简单的多,而且,大栓做出模子之后,可以批量生产。 短短几天,城西的小孩子几乎人手一个面具,有狐狸,有兔子,有老虎,有狮子……各式各样。 因为制作简单,成本大大降低,卖的也就便宜,五个钱就能买一个活灵活现的面具回去,便是城西这些过惯了苦日子的老百姓也觉得值。 这又一次证实了一个真理,无论什么时候,女人跟孩子的钱都是最好赚的,尤其孩子,大人再苦也不愿意苦孩子,有限的条件下买个玩意儿能博孩子一笑,也算苦日子里的一点儿慰籍。 所以,城西的市集里总少不了卖小孩子玩意儿的。 面具热销之后,引来了许多走街串巷的货郎,陶陶干脆搞起了批发,三文钱一个批给这些货郎,一来二去的倒开辟了一条新销路。 找来的人越来越多,陶陶就跟大栓一商量,找了几个小子过来帮忙,城西这个地方都是外地逃荒的穷人,像大虎二虎这样的小子有的是,给不给工钱无妨,只管饭就成。 有句话叫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么大年纪正是能吃的时候,日子富余的自然不把吃饭当回事儿,可对于穷人来说,能填饱肚子并不容易,故此,打零工的劳力有的是,不用招呼,陶陶一开口,柳大娘就找了好几个来,都是旁边大杂院的孩子,加上柳家的大虎二虎,两天过来就会了。 陶陶跟大栓得以腾出身子来研究新的东西,陶陶画,大栓做泥胎,先头做的是大肚子娃娃,卖的一般。 陶陶正发愁呢,听见来进货的货郎说起朝廷大考的事儿,陶陶眼前一亮,心说自己怎么忘了这些人了。 朝堂大考可比高考都隆重,古代能读书的,家境就没有太差的,饭都吃不饱,根本没闲钱上学,读书在古代是极奢侈的,大多老百姓都是大字也不识,寒门说的可不是老百姓,老百姓是贱民,是草芥,连读书的资格都没有,所以这些读书人的钱不赚白不赚。 第15章 至于怎么赚?却要好好想想,陶陶想了一晚上,想到了一个简单的,让大栓做了文殊菩萨,文昌帝君,魁星跟孔子的陶像,特意下了大本儿上了彩釉烧出来,大栓的手艺没的说,成品极精致漂亮。 再授意货郎散出话儿去,说只要买了陶记得陶像家去日夜上香,保准能金榜题名,陶像还没做成,京城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许多读书人拐弯抹角的扫听着跑来庙儿胡同来买陶像。 陶陶让大虎在院子外头竖了个牌子说,斗大的几个字,陶像已售卖一空,再扫听就说烧制这样的陶像颇费工夫,至少要三个月云云。 中国人买东西的心态古今皆同,一是扎堆凑热闹,二是买高不买低,越是买不着越要变着法儿要买到手,如此便炒高了价格,最后她手里的陶像卖到了一两银子一个。 一见这个赚钱,哪些货郎便让陶陶再多做些,说一百个陶像实在不够卖,陶陶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明儿就大考了,这钱是抄上的,等过后瞧吧,大街小巷不定多少卖陶像的呢,到那时谁还花一两银子买这个,除非脑抽了吗。 再说,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举子,都是那些心里没底的草包,真是才高八斗,满腹经纶,能成大气候的,断不会相信一个哑巴陶像,不管怎么说是赚了。 转天早上陶陶正在屋子里算账数银子,除去成本,这一笔买卖就赚了四十两银子,自己跟大栓对半分了,还能落下二十两,这可比前头卖面具赚多了。 虽说这是一锤子买卖,到底挖到了第一桶金,这些银子加上陶大妮留给自己的,可以好好琢磨琢磨是不是开个店,弄个前店后厂,以后也就不愁销路了,自己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老板,等有了些家底儿,自己还可以去江南走走,若是能倒腾点儿南北货,应该是个赚钱的营生。 如果一切顺利,自己这买卖就做大了。 陶陶正美滋滋的想着自己的大买卖呢,就听外头柳大娘叫她,声儿有些不对,极为惊怕:「二妮儿你快出来,官府的差爷来了,要拿了大栓去问罪呢。」 陶陶一惊,飞快把银子包起来塞到墙洞里,这是她前几天想到的招儿,没保险柜只能挖墙洞了。 藏好了银子,跳下地跑了出去,见几个衙差横眉立目阎王一样,大栓已经上了枷锁,跪在地上,七尺的汉子,哆嗦成了一个,可见心里有多恐惧。 柳大娘浑身直哆嗦,紧着拉陶陶,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陶陶知道她怕,拍了拍她安慰:「大娘别怕,有我呢……」 陶陶话音刚落,当头的几个衙差笑了个前仰后合:「哎呦喂,这丫头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别怪爷没告诉你,你这案子大了,这几位瞧见没?这几位可是刑部的爷,专门来办你们这案子的,万岁一早就下了旨,严查严惩考场作弊的举子,你们倒好,顶着风的犯案,这是活腻歪了上赶着找死来的啊,别说你这么个屁大的小丫头,这院子里头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活命。」 柳大娘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几晃,陶陶急忙扶住她,柳大娘一把挣开她,扑通跪在地上,一个不落一个磕头,额头磕在院子里刚漫的青砖上,咚咚的响,嘴里不停的说:「」官爷饶命,官爷饶命,我们家就是陶家的邻居,来这儿借井水洗衣裳的,陶二妮鼓捣什么,俺们可不知道,真不知道啊……」 陶陶倒不怨柳大娘,心眼再好也是人,是人便有私心,生死关头,夫妻都不见得一条心,更何况八竿子打不着的邻居了。 陶陶在脑子里迅速转了几过子,很清楚这次的事只怕不是银子能了得,便能使银子,这些衙门里的差人,可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主儿,不拿出银子还好,若拿出来,只怕会变成跗骨之蛆,不把她身上的血肉吸食干净,绝不会罢休。 老百姓在他们眼里就如案板上的猪肉,只能任其宰割的份儿,如今的境况下,唯有扯大旗作虎皮,或许能混过去。 想到此,鼓起勇气挺胸抬头:「你们别想糊弄我,我可不傻,走到哪儿也得讲个理字,我们就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做些小买卖糊口罢了,你说的什么考场作弊跟我们有什么干系,更别拿刑部的差爷吓唬我,莫说刑部当差的,就是刑部尚书来了,也得讲个是非曲直,没说平白无故冤枉人的,再有,案子没定,公堂未过,你凭什么就断定我们不能活命,难道你能替尚书大人断案不成。」 那当差吓得脸色一变:「你,你这丫头好刁的一张嘴,你别在这儿耍嘴皮子,等把你拿回去,先一顿鞭子下去,看看你还有没有力气嚼舌头。」 陶陶却一点儿不怕,哼了一声:「我还就不信你一个府衙当差的敢私自用刑。」 「你,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爷现在就让你尝尝滋味。」衙差给陶陶激出了脾气,唰一声从腰后抽出马鞭子来,扬起手对着陶陶就抽了下来。 眼瞅这一鞭子就要抽到陶陶身上,却给那个刑部的汉子拦了下来:「兄弟莫冲动,这位小姑娘说的是,案子未过堂,你在这儿私下动手的确不妥。」 第16章 那人自然不敢得罪刑部的人,悻悻然放下了手里的马鞭子,哼一声:「看在耿爷的面儿上,今儿饶了你这丫头,不然,非让你尝尝爷的鞭子是个什么滋味儿不可。」 这位刑部的耿爷转过身来,瞧了陶陶几眼,暗道这丫头的几句话粗听刁蛮,仔细一琢磨,却不然,字字句句都扣着一个理,且最后还激的衙差要动手,若今儿动了手,这丫头若是闹将起来,还真是有些麻烦,却忽然瞥见旁边木牌子上的字,愣了愣:「你念过书?」 陶陶:「没念几天儿」 旁边的差人,哧一声笑了起来,指着她:「你还真敢说啊,莫说你这么个穷丫头,就是那些家财万贯的富人,也没听说让女孩儿念书的,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姓耿的却不理会差人,打量了打量院子:「这院子是你爹娘留给你的?」来的时候听底下人说,陶家就剩下一个丫头了。 陶陶目光闪了闪:「我爹娘死的早,这院子是我姐买下的。」 姓耿的愣了愣,没想到陶陶还有个姐姐:「那你姐呢,怎么不见人?」 陶陶还没开口,柳大娘先一步道:「陶家大姑娘在晋王府王爷跟前儿当差事,府里事忙,也就年节儿的回来瞧瞧妹子,故此少有人知,担心二妮年纪小,便托付我们这些左邻右舍的照应着。」 晋王府?柳大娘一句话,在场的差人脸色都变了,虽说这案子皇上下旨严查,可把晋王府牵连了进来也极为不妥,况,还是晋王身边儿伺候的人。 柳大娘明显话里有话儿,这几个当差的什么人,哪会听不明白,心道,还说这趟差事能落些大好处呢,毕竟陶家那些陶像在外头卖什么价儿,谁不知道,之所以拐弯抹角也得把陶家牵扯进来,就是想落些好处。 城西这块地儿先头是个三不管儿的地儿,可如今官府造册登记,那就是他们的地盘了,陶家蔫不出溜做了这么大个买卖,他们可是一个大子二都没见着儿,要都跟陶家似的,他们这些人吃什么喝什么,不整治整治,真当他们是摆设了。 不过,这下头怎么扫听事儿的,不说陶家就一个死了爹娘的丫头吗,怎么又蹦出来个在王府当差的姐姐,这不是捅了马蜂窝吗 ,而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后悔也收不回来了。得罪了晋王府往后有他们的好儿吗。 尤其刚才对着陶陶挥鞭子的衙差,两条腿直打颤儿,哪想到这丑啦吧唧的黑丫头竟然有个如此厉害的姐姐,回头这丫头告上一状,自己全家的命都别要了。 越想越怕,却忽然想到,不对头,若真有在王府得脸的亲姐姐,早接着享福去了,哪会把人留在这儿庙儿胡同,别是这婆子怕受牵连,情急之下扯了这么个没边儿的谎吧。 越想越觉得有理,胆子大了起来:「就看你这丫头的德行,你姐还能多出息不成,晋王殿下何等尊贵,跟前儿伺候的可都是仙女儿,哪轮到你姐姐伺候,你这丫头真不知死,竟敢牵连皇亲贵胄,等会儿审问明白,活刮了都便宜你了。」 话刚一落就听一声公鸭嗓从门口传来:「哎呦,这不是刑部的耿大哥吗,这一晃可有些日子不见了,可把小弟惦记坏了。」随着话儿进来个娘娘腔的小子,瞧年纪也就十二三的样子,个子矮小,尤其跟这些五大三粗的衙差站在一块儿,更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却一板一眼的拱手,颇有些滑稽。 这小子陶陶见过,是个货郎的亲戚,也想做走街串巷的营生,跟着来陶家进货,故此,陶陶认得他。 先头还真以为他是货郎的亲戚,如今哪里还能不知什么来处,能跟刑部的差人称兄道弟的,岂是寻常角色,且看他举止阴柔,陶陶猜测十有八九是晋王府的小太监。 陶陶倒是没想到美男王爷对自己这么上心,自己都那般直白的说不进王府了,且那日他走的时候那张阴沉沉的脸色,跟北极寒冰差不多,好像一千年都再理会自己了一般。不想,却暗地里派了小太监来盯着自己。 一想到这些日子自己的一行一动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陶陶陡然生出一种不舒坦的感觉,美男是美,可这心思也太阴险了点儿,明明说好不理自己了,怎么还叫人盯梢。 想到此,不免瞪向来人,那小子到了跟前儿,倒没先跟熟人叙旧,而是对着陶陶行了个礼:「奴才给二姑娘请安。」 陶陶心里不爽,有心不搭理他,却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刚才想把陶大妮祭出来挡灾,可陶大妮有什么,说到底不还是靠的晋王府吗,自己矫情什么。 更何况,这时候可不是矫情的时候,便自己能豁出一条命不在乎,可还有柳大娘一家呢,还有那两个帮着干活的小子呢,还有大栓娘俩,这是好几家子人,十几条命呢,自己哪担得起。 这件事儿目前虽没弄清楚,但陶陶也大约也明白了一些,自己净顾着做买卖赚钱,却忘了打点上下,看这些衙差的嘴脸就知道,根本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然她真不信,堂堂刑部的差官,能找到庙儿胡同来,只怕还不止这些人。 第17章 若自己老实巴交的当她的陶二妮,胡吃闷睡的混日子,或许不会有人找自己麻烦,可她却折腾出这么大的场面,又赚了钱,难保有眼红使坏的。 从到这里开始,无论是柳大娘还是高大栓都是良善之人,她便疏忽了,忘了这世间有善便有恶,有柳大娘大栓母子这样的善良的老实人,自然也有衙差这样的奸恶之人。 自己再不想跟晋王府有牵扯,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好人被自己连累,况且,陶陶自己也明白,目前的困境若不靠晋王府,自己是绝无可能解决的,这就是现实。 想到此,陶陶心里陡然生出一种无力感,难道除了给人当奴才丫头就没别的路走了吗。 陶陶心里纠结,瞪着小太监发了会儿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小太监颇为机灵,估摸行礼也是给那些衙差看的,陶陶发她的呆,小太监径自跟姓耿的说话去了。 姓耿的汉子哈哈笑道:「我还说是谁,原来是小安子兄弟,兄弟不在王爷跟前儿伺候,怎么跑城西来了,这位姑娘跟王爷……怎么未进王府,却安置在这庙儿胡同了?」 小安子多灵,早想好了一套话儿:「爷先头是接姑娘进府去的,只姑娘有些舍不得家,我们爷怜惜姑娘,便应着让姑娘在这儿住些日子,到底不放心,便叫奴才在这儿瞧着些,说姑娘年纪小,别叫那些没眼色的欺负了去,若受了委屈,我们爷可心疼。」 小安子这一番话说出来,陶陶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太肉麻了,这小子太能编了,听他的话,自己跟美男王爷绝对不止一腿,这什么跟什么啊…… 小安子说完,院子里的衙差脸色越发的难看,本来以为这陶家的小丫头是块榨油的肥肉,哪想后头戳了这么大一尊佛爷。 晋王殿下护犊子哪可是出了名儿的,虽说万岁膝下这几位爷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可要论护犊子,晋王殿下绝对得排头一位,故此,只要在这四九城里衙门里讨生活的,谁不知道趋吉避凶,对晋王府里头的人是能避则避,今儿倒好,把王爷的心尖子给得罪了。 虽说瞧着眼前这丫头怎么也不像跟晋王府有什么牵连,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们是巴结不上王府的,耿泰可不一样,耿泰是刑部差官,刑部督察院大理寺是专司审理大案要案的衙门,直接听命于皇上,跟这些皇亲贵胄常打交道,耿泰既然都对这小太监如此客气,自然不是假的,既不是假的,小太监嘴里的话就不是胡说八道,若是真的那他们这些人还有好儿吗? 越想心里越虚,都没了主意,齐齐看向耿泰,刑部既来了人,这件案子就大了,不是他们府衙的人说能放人就放人的。 更何况,这些人想捞点儿功劳沾光,刚一路可是大鸣大放着过来拿人的,如今弄成这样,拿人吧,那是找死,不拿人上头怎么交代,只能指望着耿泰拿个主意,别管好歹,有刑部顶着总比他们抗雷的好。 虽接触不多,却也瞧得出来耿泰是个耿介性子,脸一耷拉天王老子的帐都不买,所以,这个雷他抗最妥当。 果然,耿泰便知道了底细,也没怎么着,脸色仍旧阴沉沉的,跟小安子道:「便真如兄弟所言,这人今儿也得拿到刑部大牢。」 小安子脸色一变,其实他跟耿泰也没多深的矫情,之所以认识也是凑巧,因年上一个案子,晋王去刑部走了几趟,小安子随着伺候,因跟耿泰是同乡,便有了些交情。 刚在外头扫听得刑部是耿泰来的,就知道事儿要坏,耿泰这人可是刑部有名儿的不讲情面,要是别人,进来说明白了,没人会为了这么个案子得罪晋王殿下,可要是耿泰就真有些拿不准了。 果然,让自己猜着了,刚那些话虽说是小安子情急之下胡编的,可心里也有些模糊的影儿,别看陶家这个二丫头年纪小,长得也不济,可真比她姐瞧着有造化,便不知爷对这丫头到底怎么个心思,可瞧意思是放不下了。 真要是能放下,哪还会让自己天天在这儿盯着,这丫头的一行一动都的回上去,听大管家的话头儿,爷是想让这丫头受点儿教训,知道世道艰难,就不跟爷对着干了。 要不是心里放不下,何必用这些心思,爷是什么人啊,自然是要搁在身边儿的,这丫头将来能走到哪一步,如今真难说,这要是弄到大牢里头去……自己这身皮肉可悬了。 想到此,拉过耿泰到一边儿,小声道:「耿大哥,咱哥俩是同乡,有些话,兄弟不得不说,要说大哥这本事,在刑部跟那些人一块儿当差,可有些屈才了,那些可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大哥您可不一样,您是秀才出身,是读书人,说白了,您就是少了点儿运气,要不然这会儿早成气候了。」 耿泰心里也知道自己运气不佳,当年屡考不第,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他娘舅看不过眼儿,拖关系使了银子,给自己谋了刑部的差事,自己本不想干,他舅舅气的不行,指着他大骂:「你那个志气要是能当饭吃,我也不说什么,可你也不睁开眼瞅瞅,你家里的老娘都要饿死了,快别说什么志气了,你这堂堂七尺高的汉子,眼看着老娘挨饿,我都替你臊得慌。」 第18章 一番话说得耿泰无地自容,也只得丢开了科考之心,来刑部当了差事,这是耿泰心里永远的痛,如今给小安子揭开,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小安子度量着他的脸色,再接再厉:「你也不想想,天下的读书人有多少,朝廷三年一考,层层取试,可是万里选一,有多难想必耿大哥比小弟知道,况且,说句最实在的话,就算金榜题名考中了,能混出样儿来的又有几个,没根儿没叶儿的想在官场里站住脚儿,可没戏,您瞧那些金榜上的进士,谁不是挖着心眼子找门路,走关系,尤其几位爷门下,莫不是上赶着巴结,真要是巴结上,成了几位爷的门人,往后锦绣前程可是眼望着呢,您如今眼面前儿就是现成的门路,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想不来的机会,耿大哥您可别糊涂啊。」 小安子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套,可耿泰却不买账:「安兄弟这话说的虽是,奈何晋王府门槛太高,只怕耿某攀附不上,况万岁爷一再下旨言道,科举乃国之重器,举凡涉及科考舞弊的事无大小,一概严查严惩,若因这丫头跟晋王殿下有什么牵扯,耿某就放了她,岂不是欺君之罪。」 小安子见这家伙是个油盐不进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耿泰,你别不知好歹,不是看在你跟我是同乡的份上,我才懒得提点你呢,你倒端上了,别不告诉你,二姑娘可是我们爷的心尖子,若受了丁点儿委屈,看我们爷不扒了你这身狗皮。」 耿泰却冷笑了两声,朝着东边一拱手:「耿某当的是朝廷的差事,不是你晋王府,便晋王殿下今儿亲在在这儿,耿某也得公事公办。」 耿泰几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声音大的谁都听见,陶陶倒有些佩服这位了,能做到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人太少了,陶陶一度以为这样的人只存在于书本故事里呢。 她承认自己没有这样的孤勇,自己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俗人,所以,对于耿泰这样的勇气才会更加佩服。 心里明白,有这个耿泰在,今儿便是扯出晋王这面大旗也没用,既然没用折腾什么,还不如干脆点儿,主动配合一下,或许能不牵连柳大娘这些人。 想到此,上前一步:「这位差爷说的是,衙门里当得是官差,且朝廷律法岂能儿戏,只是若差爷是为了这陶像而来,实是我一人所为,柳大娘跟这几个孩子都是邻居家里过来我这儿院子里玩的,跟此案并无干系,望差爷莫冤枉了她们才好。」 耿泰倒是没想到陶陶能说出这么一番通情理的话来,其实,耿泰心里对陶陶也颇有些好感,能去王府享福却非要留在这庙儿胡同做陶像,可见是个有骨气的丫头,也不想太难为她。 更何况,柳大娘刚那几个头磕的满脸是血,太过可怜,他也知道在城西落脚这些老百姓都是拖家带口的外地人,真要是进了大牢,一家子的命都得交代了,既然这丫头敢作敢当的担了下来,自己就抬抬手,也算做了件好事。 脸色缓了缓:「既与此案无关还在这儿做甚,速速家去吧。」 他一句话,柳大娘几个顿时松了口气,忙磕了头,拉着几个小子走了。 陶陶指了指大栓:「他是我雇佣来烧陶干活儿的,并不知烧了陶像做什么?此事跟他也无干系,你们快把他也放了吧。」 那些衙差倒听话,上前就要动手,却给耿泰拦了:「他不能放,据货郎交代,他跟你是合伙做买卖的,那些陶像都是出自他之手,此人干系重大不可放。」 陶陶本来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心里明白大栓不是柳大娘,只怕不好开脱,便道:「便此案干系重大,再未审清定案之前,我跟大栓只多算是有嫌疑,既未定罪便说明并非罪犯,莫非这衙门的枷锁是能随便给人戴的吗?」 耿泰看了她一会儿,挥挥手:「去枷。」 衙差急忙把大栓脖子上的重枷解了去,陶陶扶着大栓起来:「高大哥别怕,此事跟你并不干系,回头到了堂上,我跟大人说清楚你就能家来了。」 高大栓早吓的脸色灰白,只是看着陶陶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陶陶叹了口气,早知道大栓是个老实人,这老实人见了官就跟见阎王差不多,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时辰不早,耿泰得回去交差事,便一挥手:「带走。」 两个字刚出口,就听小安子高声喊了句:「奴才给爷扣头。」说着跪在了地上。 他这一跪不要紧,院子里的人呼啦啦跪下了一片。 陶陶看了门口一眼,不同于上次的打扮,这次美男王爷穿的极为隆重,蟒袍玉带,紫金王冠,像是刚从朝堂上刚下来的,可惜了一张英俊的脸,却不言不笑,叫人从心眼里发颤儿。 跟那双冷而利的目光对视了一会儿,陶陶最终败下阵来,低头错开目光,暗里嘀咕,不是姑奶奶怂,是美男王爷的姿色太过惑人,自己是怕给美男诱惑了去才避开的。 第19章 陶陶正给自己打气,就感觉一只异常好看的手伸到自己面前,那只手极好看,陶陶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比这只再好看的手了,手指纤长,骨节匀称,陶陶从来不知道一只手都能美成这样。 愣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来,近距离看美男,有些晕,自己不是做梦吧!只可惜美男不言不笑的,要是能笑一下就好了…… 正想着,就见美男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出口的声音儿虽然好听却冷的掉冰碴儿:「怎么,还不想跟爷回去?」 陶陶正发愣,已给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触手竟有些粗糙,刚想低头细看,却给他拖着转身往院外走去。 陶陶只得跟着,刚走了两步,却给急步过来的耿泰拦了路,晋王冷冷看着他:「怎么着,你要拦爷的路?」 耿泰咬着牙躬身:「耿泰放肆了,此案涉及科考舞弊,皇上下旨举凡与此案有关着,都必须严查严惩,陶记出的陶像之中被查出藏有小抄,故此,陶二妮跟高大栓必须带回刑部审问调查,小的是领了刑部缉拿公文出来的,若殿下这会儿把人带走,小的如何交差,还请晋王殿下体谅小的。」 陶陶忍不住侧身看了美男一眼,美男年纪不大,却气场十足,陶陶其实认为耿泰的话实在极有道理,而且,陶陶先头还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这会儿知道是有人在陶像里藏了小抄,心里暗骂那些举子,傻不傻啊,难道不知道进考场得搜身,陶像根本带不进去,这下自己倒霉了不说,还顺带连累了自己,这样的人还考什么科举,回家种地抱孩子得了,即便侥幸得中也是个草菅人命的糊涂官。 而耿泰这人还真有勇气啊,美男虽说长得帅,可那目光真比刀子还凌厉,自己只看了一眼,就有些扛不住了,可耿泰硬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跟个铁人似的,那意思晋王今天不把自己交给他,他绝不会让晋王走出这个院门。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晋王忽的冷笑了一声,抬腿一脚踢翻了耿泰,越过他走了出去,到了院外站住冷声的道:「回去跟陈英说,人爷带走了,想拿,想审,爷在晋王府候着。」等陶陶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给他拖进了马车。 一进马车,美男就异常嫌弃的把她甩到了一边儿,还从怀里掏出帕子来擦了擦手,这个动作看在陶陶眼里,简直是对她人格的侮辱,忍不住道:「是你抓我手的,既然嫌我干嘛主动抓我?」 美男看都没看他,只是从旁边的匣子里拿了本书靠在哪儿,就着车窗外的亮看起书来,根本当陶陶不存在一样。 气的陶陶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长这么大也没这么对待过啊,咬着嘴唇瞪了他一会儿,发现这男人是挺干净的,无论身上还是马车上都是一尘不染,莫非这男人有洁癖?有洁癖来招惹自己做什么,有病,谁让他抓自己了?抓了却还嫌弃的甩开,什么东西,当自己是什么,破抹布啊。他不是嫌弃吗,自己偏就给他添堵不可。 想到此,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贴在他身边儿,脑袋还探了过去,想看看他手里是什么书。 男人反应极大,立马推了她一把:「一边儿坐着去。」陶陶却变本加厉,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鼓着腮帮子:「就不,是你非把我拖上来的,就不能嫌我。」 男人皱眉看了她一会儿,仿佛有些哭笑不得,伸出一个指头点了点她的脑袋:「臭,你几天没洗澡了?」 被一个男人如此直接了当的说臭,就算是厚脸皮的陶陶也有点儿伤自尊,却仍梗着脖子:「我也想天天洗澡啊,可是没法洗怎么办,况且哪儿臭了?我前儿刚洗了头发,你既然嫌我臭,干嘛还拉我上来?」说着放开他的胳膊,坐到了一边儿,背过身子生气。 男人愣了愣,大约没想到陶陶会这么跟他说话,没有一点尊卑上下,仿佛自己嫌弃她是多不应该的事儿,瞧她的样子像个赌气的小孩子,竟让他一颗冷硬的心,忍不住软了下来,语气也和缓了一些:「我不是嫌弃你。」 陶陶一听转过身儿挨了过来,一贴近美男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陶陶撅了噘嘴:「你不说不嫌弃吗?」 男人忍不住道:「你还是离我远些,真的很臭。」 陶陶低头在子身上四处闻了闻,是有股子臭味,就算条件所限不能天天洗澡,也不至于发臭啊,眼珠转了转猛然想起,今儿一早起来,给院子里的杏花树施肥了,希望花再开的多些,然后结多多的大甜杏,到时候做成杏干,冬天就不愁零嘴吃了,女孩子嘛,没有不嘴馋的,上了肥没来得及换衣裳就进屋算账去了,但也不能说很臭啊,就一点儿淡淡的臭味好不好。 见美男捏着鼻子的举动,再舔着脸凑过去,陶陶真没好意思,就在一边儿坐着去了,挑开车窗的帘子看外头的街景儿。 越走人越少,道儿也越宽,街道两边儿都是高高的围墙围住的深宅大院,也不知是哪位皇亲贵胄朝廷大员的宅邸,隐约能瞧见树木葱茏,平整的青石板路,马蹄子踏在上面嘚嘚的异常清脆,这里跟庙儿胡同比简直像两个世界。 第20章 可是陶陶更喜欢庙儿胡同,哪儿有自己开始熟悉的人,有自己的家,有自己刚起步的事业,最重要的还有自由……如果进了王府,她就成了王府的奴才了吧,就跟她姐陶大妮一样,就算混出头来,末了也不过个悲惨的结局。 更何况自己跟陶大妮不一样,让自己去伺候人,比让她死都难,可不去伺候人?她的小命就悬了。 陶陶并不傻,心里知道虽说自己做的陶像虽是小物件儿,可跟考场舞弊案子牵连在一起,就不一样了,况且,这件事儿皇上一再下旨严查,自己若是没有强有力的庇护,就算审清查明,自己也得是哪个顶缸的。 再说,还有大栓呢,对了,大栓?想到大栓再也没心思看外头的街景儿了,放下窗帘转过头:「大栓就是帮我烧陶干活的,什么都不知道?」 大栓?晋王皱眉:「你自己的小命都不知保不保得住,还有心思管别人?」 陶陶:「大栓挺可怜的,本来做个小买卖,虽不能发财,至少能温饱,却给我拉来做陶像,才有了这样的祸事,若他就一个人还罢了,可他还有个老娘病着呢,要是有什么事儿,他娘怎么办,谁来奉养?况且,这件事儿本来就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主意。」 晋王看了她一会儿,既知是你惹的事儿以后就乖些,我不跟你保证能把他开脱出来,毕竟此案干系重大,父皇在朝堂震怒,连着拿了三个与此案有关的大臣,更严令三司速速查清此案,举凡有牵扯其中者,一概严惩。」 陶陶虽知严重但也没想到这么严重,不禁道:「便有举子在陶像中藏有小抄,考场自然有查验的差官,根本不可能带进考场去啊,至多就是取消了考试资格吧。」 晋王:「此案父皇交给了三皇兄,底细的还需问过才知。」 陶陶愣了愣:「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就来救我了啊,是小安子给你报的信儿吗?」晋王没答她把书拿在手里。 陶陶以为他不会搭理自己了,却听他说了句:「若不叫人盯着,爷就得去刑部大牢了,你可知刑部大牢是什么地儿?」 陶陶摇摇头:「大牢不是关犯人的吗?」 晋王目光闪了闪:「据我所知进了刑部大牢的,十个里有九个都上了菜市口。」 菜市口?陶陶愣了愣:「菜市口是卖菜的吗?」她问完了发现美男王爷再没搭理她的意思,低头看手里的书,不禁撇撇嘴,心说有什么了不起,科普一下能死啊,姑娘不是是头一回来这儿吗,人身地不熟的,就不信把你扔到陌生世界去,能什么都知道,拽个屁啊。 不过刚听他的话头,心眼儿倒是不坏,虽没说一定能把大栓救出来,至少没拒绝,陶陶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是不会轻易许诺的,哪怕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也一样。 而以目前的时态来看,自己进他的王府里头避避风头也好,反正自己也没答应当他的奴婢,是他非要拖着自己来的,等这案子过去,自己再回去也就是了,至于这份人情?反正他也是冲着她姐陶大妮,因对陶大妮心怀愧疚,才对自己如此,这是为了他自己好过些,自己完全不必有负担。 刚想好了,马车停了下来,陶陶先一步钻了出去,直接从车上跳了下去,一跳下去才有些被大门口的人惊到,大管家洪承她见过,身后还站着是几个男人,有老有少,都穿着跟洪承一样的青衣,一个个恭顺非常躬着身子,齐刷刷的道:「恭迎爷回府。」 这阵仗真把陶陶吓了一跳,难不成这位天天出来进去都要摆这样的排场,累不累啊! 晋王极为习惯,完全可以说无视的从这些人中间走了进去,见陶陶没跟上,才略站住脚回头看了她一眼:「还不走,在外头站着做什么?」 陶陶哦了一声急忙跟了过去,穿过无比气派的大门,又过了两个穿廊,进了一个花木扶疏的院子,有四个婆子蹲身行礼:「老奴等给爷请安。」 晋王挥挥手:「给这丫头好好洗涮洗涮,洗干净些。」撂下话就走了。 陶陶颇为不满,嘀咕了一句,什么叫洗涮洗涮,自己又不是猪,洗涮干净了就要宰了吃肉,正嘀咕着,那几个婆子已经冲了上来,根本不容她反抗,架起她进了旁边的屋里…… 洪承瞥见伺候陶二妮的婆子在外头探头,心说那丫头不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往里头瞧了一眼,想到这些日子爷对这丫头的上心劲儿,还真猜不出是怎么个想头? 要说瞧上这丫头了,自己还真不信,爷是什么人啊,不说身份多贵重,就是品格容貌,哪一样不是出挑的,且爷可是格外挑剔,等闲之人爷眼角也不夹一下,怎会瞧上陶二妮这个土了吧唧的丫头?刚自己可是看的真真儿,爷那个嫌弃劲儿,丢下那丫头捏着鼻子就跑了,这个样儿像瞧上的吗? 可若说瞧不上吧,便是当初对秋岚也没见爷这般上心,这丫头不乐意进府,还派人看着,一听说刑部衙门的人去拿人,从朝堂下来,不等回府换了衣裳,就急忙忙的跑了去,还把那丫头亲手牵了回来,亲手哦。 第21章 爷可是有洁癖的,见不得一点儿脏污,爷的屋子一天得打扫几遍,需一尘不染方可,刚自己可是见了陶二妮的德行,也不知在哪儿蹭的,浑身衣裳土不呛呛,脸上也是黑一块灰一块的,还隐隐散着股子臭气,莫说爷这么个干净人儿,就是自己这个不讲究的,都恨不能把这丫头丢出去,花园里挑粪的赵老大瞅着都比她干净,真不知爷这一路上怎么忍下来的。 虽说不信爷能瞧上这丫头,可爷对这丫头又实在特别,故此,怎么对待陶二妮洪承这儿真有些拿捏不定,不管怎么着,先问问这丫头怎么了再说。 想着走了出来,看了那婆子一眼:「不是让你们伺候二姑娘吗,跑这儿来做什么?」 那婆子忙道:「大管家不是老奴没眼色,实在是二姑娘死活不在那院儿里待了,说怕鬼。」 洪承脸色一沉:「胡说什么?堂堂晋王府哪来的鬼?」 那婆子凑过来在洪承耳边吭吭唧唧说了一句,洪承倒有些哭笑不得,莫说王府浩然正气,百邪不侵,就算真有鬼神之说,秋岚是她嫡亲的姐姐,还会害她不成。 那婆子:「老奴也是这么劝的,可二姑娘死活就是不听,老奴不得已才来跟大管家讨个示下,要不给二姑娘换个屋子?」 洪承瞥了她一眼:「那院子前些日子是爷叫收拾出来,为的就是安置二姑娘,如今要换屋子,可不是我能拿主意的,这么着,你先去瞧着,我回了话再说。」 那婆子应着去了,洪承转身进了书房,正琢磨怎么开口,就听王爷问了句:「可安置下了?」洪承忙道:「刚伺候的婆子来回说,已然收拾妥当,只不过二姑娘不大喜欢那个院子,说想换个地儿。」 晋王放下手里的书,挑了挑眉:「不喜欢那个院子?可有原因?」 洪承可不敢说怕鬼的事儿,只得含糊的道:「这个婆子倒是没提,只说二姑娘死活不在那院子里待了。」说着顿了顿低声道:「爷,二院里如今倒有不少空屋子,不然奴才叫人收拾了,把二姑娘挪哪边儿去,岂不便宜。」 二院里头住的虽也是下人,却是王府里有些体面的,洪承提出二院,也是想试探试探爷到底怎么个想头,若爷应了自己心里也就有谱了,不想爷却摇了摇头:「二院里人多事杂,她那个性子,若安置在哪儿,爷这王府就甭想着清净了。」 略沉吟片刻:「安置这边的西厢里吧。」 洪承暗惊,西厢房?爷不大往后头院里头去,平常起卧都在书房院,能进来伺候的都没几个,陶二妮倒好,直接住到了西厢来。 洪承实在不明白爷是怎么打算的,却不敢违拗忙去安排。 陶陶真不是矫情,是心虚,刚洗澡的时候颇费了些功夫,主要这丫头实在太脏,之前都不知几年没洗过澡了,自己穿过来之后,虽然想洗,奈何没有条件,只能凑合着擦擦,如今好容易有了机会,自然要好好洗一下。 王府的洗澡设备可不是陶家能比的,虽说距陶陶心里想的沐浴设备还有些距离,但陶陶也知道这里是古代,不能要求太高,木桶浴已经是极奢华的享受了,更何况,水面上还飘满了花瓣儿,花香四溢的。 头发也不用自己弯着腰洗,自己只需泡在热水里,把头仰在木桶边儿上,就有人帮自己洗头发,洗的相当细致,连头皮都帮她按摩了,舒服的她差点儿睡着了,不是伺候的婆子叫她,估摸她能一直睡到明儿早上。 洗好澡换了衣裳,就坐在炕边儿上,一边儿由着婆子帮她擦头发,一边儿打量这里,屋子里收拾的极干净,仔细闻,有股子淡淡的香味儿,陶陶盯着对面案头的香炉看了一会儿,刚瞧见婆子往里头加了什么东西,估摸是熏香,美男还真大方,自己这个奶娘的妹子都能住这样的屋子…… 陶陶打量一圈,琢磨这屋子之前是什么人住的?东西摆设看上去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猛然想起什么,蹭的从炕上跳了下去,指了指里外问几个婆子:「这里之前是谁住的?」 几个婆子以为她觉得这里好呢,笑道:「这是秋岚姑娘以前住的屋子,秋岚姑娘没了之后,爷便吩咐锁了,前些日子才叫收拾出来,我们私下里还纳闷呢,今儿才知道,是给二姑娘收拾的,可见爷念着秋岚姑娘的情份,对二姑娘才这般上心,姑娘您可是有福之人,往后就剩下享福了。」 她越说陶陶越瘆得慌,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知道是陶大妮的屋子,便觉这里阴沉沉的,仿佛角落里有双幽怨的眼睛盯着自己,看的她寒毛直竖,开口道:「这屋里有鬼,我不住这里。」说着就要往外跑。 几个婆子吓了一跳,急忙七手八脚的拦住她:「二姑娘,二姑娘,您这是去哪儿啊?头发还没干透呢,着了风可了不得,再说,青天白日哪来的鬼啊……」 好说歹说的也没劝住,只得叫人去回了大管家,把陶陶挪到了书房的西厢房里。 第22章 陶陶也没想到美男王爷会把自己挪到他跟前儿来,不是知道自己实在没什么姿色,差点儿误会美男对自己有意思了,可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的照了半天,实在找不出顺眼的地儿才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这丫头长得不能算难看,但也绝称不上好看,长期营养不良,这丫头的小脸蜡黄蜡黄的,身材更是矮小瘦弱,外加一脑袋枯黄的头发,皮肤还黑黢黢的,简直一无是处。 陶陶有时候实在想不出,就凭这丫头的样子,姐姐能美到哪儿去,难道是基因突变,虽是亲姐俩,姿色却一天一地,若真如此,老天爷也太偏心了点儿。 见婆子正试图把自己狼牙狗啃的头发梳一个好看的发式,却屡次不成功,也不好再为难她,开口道:「不用太复杂,随便扎上就好。」说着接过来拢了拢,三两下扎了马尾辫:「这样就成了。」 婆子摇摇头:「哪有姑娘家梳这样的发式,像道观里的道士,况且,这样梳可都没法儿带花了,姑娘瞧这是大管家刚叫人送过来的,都是宫制的纱堆出来的花,这只芍药戴在姑娘头上指定好看。」 陶陶看了眼婆子指的盒子,是挺好看的,假花能做到这种水准,绝对称得上巧夺天工了,只是这么大一朵粉色的芍药花,戴在自己脑袋上,怎么想怎么恶俗,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才不戴呢。」 婆子没辙,只得道:「不是老奴说,姑娘家的头发金贵着呢,可不能剪,剪了不就成姑子了,姑娘往后可别这般冒失了……」 陶陶怕她唠叨个没完,打了个哈气:「我困了。」说着三两下跳到床上躺了。婆子只得拉了被子给她盖上。 陶陶本来是想装睡,省的这婆子唠叨,不想一躺下就真的困了,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了不知多久,直到婆子叫她方才醒过来,陶陶揉了揉眼坐了起来,习惯的问了句:「几点了?」婆子愣了愣方才明白过来:「近晌午了。」 陶陶一听,不瞒的道:「早呢,让我再睡会儿。」说着就要躺下接着睡。 婆子忙道:「可不能睡了,爷吩咐下叫姑娘过去花厅一起用饭。」 陶陶摆摆手:「你就说我不饿,让他自己吃吧。」撂下话,眼睛就闭上了。 婆子哪想这位如此放肆,忙推她:「姑娘,可不能睡了,爷既吩咐了叫姑娘一起吃饭,哪能不去,爷怪罪下来可怎么好。」 说着拉她起来,又是套衣裳,又是洗脸梳头的,折腾了半天,陶陶也醒盹了。不情不愿的出了屋,就见洪承在廊下候着。 一见她出来,洪承便道:「二姑娘这边儿走。」引着她从侧面的腰子门出去,过穿廊进了一个颇雅致的花厅。 中间一张八仙桌,上首一个穿着酱紫色袍服的男人,瞧年纪比美男大一些,也是金冠玉带,眉眼间儿跟美男王爷颇有几分相似,虽不如美男王爷叫人惊艳,却也生的俊美不凡。嘴角微微上翘,瞧着比美男和气一些。 只不过这和气大概只是表面,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凌厉非常,充满了审视,这人是谁?美男王爷的哥哥还是兄弟?若自己猜的不错,这位也是皇上的儿子了。 他们兄弟吃饭聊天,夹着自己算怎么回事儿?再说,陶陶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自己能站在这儿靠的就是死了的陶大妮,而陶大妮即便跟晋王有一腿可没过明路,不是什么正经侍妾,便是正经的侍妾,也是奴才,更何况自己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妹子呢,晋王把自己叫过来莫非想让自己执壶倒酒伺候他们吃饭? 正想着,晋王冲她招了招手:「在哪儿站着做什么,过来。」陶陶只得小步挪到桌子跟前儿,低着头不吭声,不知道这位想干什么的前提下,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晋王显然有些不满:「平常你这张小嘴不是挺能说的,怎么这会儿哑巴了,叫人。」 陶陶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这是什么表情?什么语气?把自己当他家小孩子了啊,而,且叫人?叫什么人?自己知道这人是谁啊? 洪承倒聪明,小声提点了她一句:「这是五爷,魏王殿下。」 陶陶眨眨眼,让她跪下磕头真做不到,别的礼儿根本不会,索性含糊的鞠了躬:「陶陶给五爷请安。」 魏王眉头皱了皱:「这是哪儿的规矩?」晋王接过话头:「她今儿刚进府。」 魏王瞧了他一眼:「老七你怎么也糊涂了,难道不明白,早些学了规矩,知道上下尊卑,之于她是好事儿,既然进了王府就是你门下的人,若连规矩都不懂,以后只怕要给你惹麻烦,你这个心就是太软了,再有,秋岚当日……」 魏王话刚说到此,晋王脸色一变看了陶陶一眼:「五哥,别说了。」 魏王叹了口气:「你真是……」说着看向陶陶:「老七念着你姐伺候了他一场,不忍心见你丢了小命,才把你接进府里来,你也该知道,你犯的案子有多大?」 第23章 魏王刚说到这儿,晋王到「五哥,她年纪小呢。」 魏王冷哼了一声:「年纪小,做下的事儿可不小。」 晋王有些恼起来,脸色沉了下来:「五哥若不能帮,我也不怨,何必责难于她。」 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魏王哪会不知自己这个弟弟的脾性,何曾见他这么维护过谁 ,未免有些吃惊,不免又底细打量了打量眼前的丫头,不是知道,真想不到是秋岚的妹子,哪儿哪儿都瞧不出一点儿姐妹的样儿来,秋岚哪是多柔情似水的一个女人,既聪明又懂事儿,说话轻声细语,虽说只在老七府里待了一年,上下尊卑规矩礼法儿,何曾有过半分差池,处处妥帖,也正因如此,老七心里才放不下,人死了,连妹子都弄到跟前儿来,当宝贝护着。 可这丫头哪值得老七如此对待,又黑又瘦不说,长得也不济,不懂规矩吧脾气倒不小,便她没吭声,难道自己就瞧不出吗。 自己在兄弟中算是性子随和宽泛的了,府里也容不下这样没规矩的奴才,若有这样的,早一顿板子打死了,哪还轮的到在主子跟前儿梗脖子,这丫头可今儿真让自己开眼了。 有心教训她几句,可见老七这护犊子的架势,只得作罢,真惹恼了老七,可不管自己是不是他哥,得了,瞧在他难得开口求自己一次的份上,就帮他这次吧,只不过这丫头的事儿也得说清楚了。 想到此开口道:「你们主子怎么护着你,想必你也瞧见了,本王也不想难为你,可这个案子事关重大,有些事儿说清楚了,本王才好开脱与你,本王问你几句,你需据实回话儿,那些举子作弊的陶像可是出自你之手?」 这个罪名自己可不能担,陶陶抬起头来:「我只是把陶像卖给了货郎,货郎再转卖给何人?并不知晓,故此也不知王爷说的那些举子手里的陶像是不是我卖出去的?」 魏王倒是愣了愣,刚还说这丫头是个欠教训的,这会儿听她回话而,明明白白,真有些意外,且这丫头还真聪明,只说她的陶像卖给了货郎,却不知货郎卖给了谁,这样一来,即便举子手里的陶像是从陶家卖出去的,罪过也隔了一层。 看了身边儿的小太监一眼,那太监立马出去叫人抬了个箱子进来,打开。 魏王:「你瞧瞧这些陶像可是从你家出去的?」 陶陶探头一看,箱子里装了有十几尊陶像,她弯着腰把箱子里的陶像,挨个拿起来看了一遍儿,挑出一个孔圣人的陶像:「这个陶像是我家的,其他的不是。」 魏王接过来看了看:「你挑出的这个陶像跟其他的几乎一模一样,你怎么能分辨的出?」 陶陶:「这个容易,举凡陶记的陶像,底座上都有我亲手落下的款儿,就在这里。」说着指了指陶像底座下的空口。 魏王仔细看了看,果然,底座的空口里有个刻章似的款儿,像字又像花儿,瞧了一会儿:「这是陶字,不像隶属,也不像行书,这是什么体儿?怎不曾见过?」 陶陶:「这是陶体儿,我自己发明的。」 魏王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脸皮真够厚的,多少造诣深厚的书法家都不能自成一体,她才多大,念过几本书,写过几个字儿,就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陶体儿。 陶陶这会儿倒不关心他怎么笑话自己,而是看了看箱子里的陶像:「这些都是作弊的陶像?不说朝廷大考极严苛吗,进考场之前都要脱了衣裳搜身的,这么大的陶像怎么可能搜不出,再有,哪个举子这么傻,便想作弊,衣裳夹层,鞋髁儿,头发,再不济咯吱窝,腿掖子,哪里不能夹带,弄这么大个家伙什儿,不是擎等着倒霉吗。」 晋王咳嗽了一声:「胡说什么。」 陶陶:「我可没胡说,这是常识,除非那个举子脑袋有问题,是个半傻,不然,怎会想到这个作弊的法子。」 魏王跟晋王互相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凝重。 晋王拉了陶陶过去,低声问:「你怎么知道的?是听谁跟你说了什么?」 陶陶愕然:「真是傻子啊,我只是随口说的,不对,听说能参加朝廷大考的都是各地州府中了乡试的举人,怎么会是傻子?」 晋王刚要跟她说,魏王拦过话头儿:「这个说来话长了,回头让老七慢慢跟你说,先吃饭吧,时候不早了。」语气较之刚才和缓了许多。 晋王挥挥手,洪承急忙叫人进来摆饭,陶陶这会儿也明白过来,美男王爷请他哥来,是为了自己的案子,就算再不乐意伺候人,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得有些眼色。 既然是求人,便的有点儿求人的诚意,陶陶从洪承手里接过酒壶站在一边儿,一没酒了就上前满上,也算相当尽职尽责。 一顿饭下来,魏王的脸色越发和善,一时饭毕,上了香茶,魏王接在手里,状似无意的问了句:「听说你陶记的烧制的陶像,一两银子一尊还有价无市,因一共就烧了一百尊,既然如此好卖怎不多做些?」 第24章 陶陶:「多了便卖出不一两银子的高价儿了啊。」 魏王挑眉:「是何道理本王倒不明白了?」 陶陶:「想必王爷常卖古董,这是一个理。」 魏王恍然,暗道,可不嘛,这买古董都知道越是孤品绝品越值钱,若是满大街有的是,也就不稀罕了,这丫头别看年纪不大,倒真有些本事,喝了口茶又问:「你又不缺吃喝使费,怎么想起做买卖了?」 陶陶低下头,半天方道:「以前是不缺,可我姐去了,我爹娘也走了,我若不想谋生的法子,以后岂不要饿死。」 魏王待要再问,晋王却挥挥手:「回屋去吧。」 陶陶巴不得呢,谁乐意伺候人啊,把手里的茶盘子塞给洪承,转身跑了。 等她出了花厅,魏王不满的道:「我也没问什么,何至于如此?」 晋王:「她虽年纪小,到底知道事儿了,她爹娘先虽说死的早,好歹还有个姐姐,偏她姐也去了,如今剩下她一个人,在这世上无亲无故的,便嘴上不说,也只是强撑着罢了,五哥提这些,心里哪有不难过。」 魏王瞧了他一会儿:「老七,先头你把秋岚搁在身边儿,我瞧着也不像多稀罕,就算秋岚死的有些冤,你心里放不下,把秋岚好生葬了,让秋岚的妹子进王府来,也算尽足了情份,如今这般护着,我倒越发想不明白了,要说这丫头跟她姐似的,也还罢了,偏是这么个没长大的小丫头,你放到身边儿,倒是怎么个想头?」 晋王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佛曰,万法缘生,皆系缘分,五哥,若你非问我为什么把她放到身边儿来,我自己也不知呢,若硬要说的话,便是缘了,这丫头投了我的缘,那天我去陶家的小院的时候,本是看在秋岚的情分上,问问她,若果真不想进王府,就由她去,大不了找两个婆子照顾她也没什么,可一见她,就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你把她搁在身边儿养着护着,是想让她当你的丫头还是女人,不管哪一样,你既想让她在你身边儿,就得让她知道规矩,懂得轻重,不然,往后惹出祸事来,她的小命保不保得住可难说,秋岚就是前车之鉴,便你再护的严实,也不能时时把她带在身边儿……」 陶陶一回屋就见炕桌上已摆好了饭,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光瞧着都勾馋虫。陶陶早就饿了,早上吃的那几个包子,这会儿消化的渣渣都不剩,刚才在花厅看着那一桌子菜,都恨不能扑过去,若不是知道陶像的案子干系自己的小命,分了神,今儿这脸肯定丢了。 陶陶风卷残云的吃了个精光,连汤都没剩,看的边儿上的婆子直瞪眼,心说爷倒是从哪儿弄来个饿死鬼啊,这有别看个头不大,饭量可真不小,瘦的跟柴火棍似的,也不知那些饭都吃哪儿去了? 陶陶坐在炕上摸着鼓囊囊的肚子,觉得自己好像吃多了,见婆子端了茶上来,忙摆手:「没地儿盛了,先放桌上吧,等我消会儿食再说。」 陶陶一句话,窗外跟着爷回来的洪承正好听见,半边脸抽了抽,暗道这位可真够有出息的,偷瞄了爷一眼,还以为爷得进屋呢,不想只在窗外站了站便去书房了。 洪承见爷往书案后去了,知道要写字,便叫人进来伺候笔墨,自己刚要出去瞧瞧前头有什么事儿,就听爷吩咐了一声:「昨儿娘娘哪儿赐的山楂糕送些过去。」 洪承愣了一下,才会意爷说的是送去西厢,估摸是听见那丫头吃多了,让她消食,心说,爷这心都操碎了,连吃多了都管。 陶陶虽说吃多了些,却也没到积食这么严重,可见了桌子上的山楂糕,心里却开始琢磨,美男叫洪承巴巴的送这个来,莫不是旁敲侧击的嫌弃自己吃的太多了? 越想越觉得是这个意思,撇了撇嘴,真小气,这么大的王府,自己一个小丫头还能把他吃穷了不成,又拿了一片山楂糕塞到嘴里嚼了嚼,不过,这山楂糕做的真好吃,不是一味的酸,酸中带着甜,吃下去果然觉得肚子不那么饱涨,舒服了许多。 婆子见一碟子山楂糕眼瞅就见了底忙道:「这东西虽好,却不能多吃,姑娘喝口茶吧。」说着把茶盏递了过来。 「我不渴。」陶陶摇摇头,凑到窗户边儿上,隔着窗子上糊的窗纱往外瞧了瞧,那边儿书房的窗户上影绰绰映出个挺秀的影儿,像是写字呢,美男还真是美男,连影子都如此养眼,要是不隔着窗户就好了。 正想着就听婆子道:「姑娘别怨老奴多话,老奴在府里也有些年了,还没见爷对谁这般呢,姑娘是有福的,可也得惜福才行……」 婆子正说着抬眼见陶陶从炕上跳了下来,套上鞋就往外跑,吓了一跳:「这晌午头上日头大,刚吃了饭,姑娘不在屋里歇着出去做什么?」 陶陶:「你不让我惜福吗,现在就去。」说着已经跑了出去。 那婆子追出去的时候,陶陶已经进了书房,爷的书房她们可不敢进,只得在廊下跟洪承讨饶认错。 第25章 洪承往里头瞧了一眼,挥挥手:「不妨事,下去吧。」那婆子道:「姑娘擅闯书房坏了规矩,爷只怕要责罚。」 洪承:「你们这么大年纪怎么连眼色都不会瞧了,规矩是死的,人可是活的,若是别人自要重罚,这位就不必了。」心说这些婆子也不动动脑子,自己巴巴在外头守着呢,若不是自己睁只眼闭只眼,这丫头哪进得去,且进去这么半天,也没见出来,可见爷并未恼怒,只是爷跟个小丫头有什么话说,便是洪承都有些好奇。 想着微微靠近窗子支起耳朵听了听,一开始没听见有人说话儿,过了会儿听见小丫头说了句:「我来谢谢你的山楂糕。」 洪承不免好笑,到底是个小丫头,连话都不会说,却也知道些好歹了。 晋王头都没抬,仍是悬着腕子在桌子上写字,嘴里倒是说了句:「凡事过犹不及,吃饭也一样,过饱脾胃不受用,积在心里许就成了症候。」 陶陶:「我以为是你抠门,怕我把你吃穷了呢。」 晋王手里的笔顿了顿,笔端的墨点了下去浸在纸上,这一撇的起笔太粗了,这丫头是有意过来捣乱的吗,微微叹了口气放下笔,抬头看了她一眼:「我在你眼里就这般小气吗?」 陶陶嘟嘟嘴:「以前我没见过你,哪知道你大方还是小气,而且,上次你去我家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活像十年八年也不想再搭理我一样,再有,我还闯了这么大的祸,跑到你家来避风头,白吃白喝的,你小气些也应该,不过,你放心,在你家的这些日子吃住的费用,以后我会还给你的,真的。」 晋王脸色沉了沉冷声道:「你跑过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个吗?」 陶陶摇摇头:「不是,我是来谢你的,还有……」陶陶刚要再说,却见他的脸色越发冷了下来,给这样冷冷的目光盯着,陶陶到了嘴边儿的话终究没敢说出来,这男人便不说话也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更何况,陶陶感觉的到,自己再说下去,这男人就要怒了,想到自己还要指望他平事儿,真惹恼了,这男人真丢开手不管,自己没了靠山,牵连进科举舞弊这样的大案之中,小命也就玩完了,故此,把嘴边儿的话生咽了回去。 也知道自己说这些他不爱听,便想着缓和缓和气氛,别搞得太僵了,毕竟,还得在他家住些日子呢,想到此,便只当没瞧见他冷冷的脸色,舔着脸探头瞧了瞧书案道:「你写的字真漂亮,有句话叫颜筋柳骨,你这字可是深得两家真髓。」 便是晋王刚给她气了一下,听了这个也忍不住好笑:「你还知道颜筋柳骨?」 陶陶一拍胸脯:「你可别小瞧了我。」 晋王唇角弯了弯,把手里的笔递给她:「你写个我瞧。」 陶陶哪能露怯啊,忙摆手:「我会看,写就算了,算了……」见美男王爷仍看着自己,一副自己不写不行的神情。 陶陶挠挠头:「真写啊,其实我的字写得不大好看。」 晋王眼里闪过笑意,指了指自己写了一半的地方,那意思让陶陶接着他的写。 陶陶有些后悔自己胡乱卖弄,她哪懂书法啊,就知道个颜筋柳骨,刚才为了缓和气氛,拍美男的马屁情急之下随口诌出来的,不想倒把自己逼到了墙角儿。 话都扔出去了,今儿这脸是丢定了,末了一咬牙,丢脸就丢吧,自己就是个小丫头,又不考状元,字写不好有什么要紧。 做好了心理建设,接过笔,在墨池里润了润,刷刷写了一个花体的陶,这是她的名字,还算熟练,只是不大适应毛笔,笔画有粗有细,不如硬笔顺手。 写完了侧头,一双大眼颇有几分期待,像个急待表扬的小孩子。 晋王忍不住笑了一声:「五哥说的是,这样的字体不曾见过,虽少些筋骨却也不难看,你再写个别的我瞧。」 陶陶眨眨眼:「其实,我只会写陶字。」晋王看了她一会儿:「你姐没教过你吗?」 陶陶哪知道啊,对于陶家的姐妹的事儿,她都是从柳大娘嘴里听来的,而柳大娘一提起陶家的事儿就没完没了的叹气,便也没说太多。 她只知道,陶家是南边发水逃到京里来的,陶家二老早早病死了,大妮前头嫁过人,男人死了,未满月的孩子也没了,因缘巧合进了晋王府当奶娘,被晋王瞧上得了体面,才有了陶陶住的那个小院,对于陶家之前是什么来历,陶陶一无所知。 如今听晋王的话头,她姐莫非念过书?据刑部那个叫耿泰的差官的反应来看,这里女子念书识字的并不多,便是那些富裕人家也多不会给女儿请先生,如此看来,陶家的来历只怕并不简单,不然,晋王也不会认为陶大妮该教自己写字。 只是,这些事儿自己也稀里糊涂的,怎么回答他,说教过,可自己写的这两笔狗爬一样的字,实在拿不出手,说没教过吧,自己却又识字会写,这个是瞒不住的。 第26章 且,刚的魏王跟这个晋王仿佛都对自己识字的事儿并不太惊讶,可见觉得陶家的女儿就该如此,所以,这个问题怎么答都容易露馅儿。 想起这丫头之前的状态,陶陶有了对策:「前些日子我病了好些天,好了以后,之前有些事儿便有些记不得了,柳大娘说是病闹得,请了大夫来瞧了,说以后慢慢就能想起来。」 晋王眉头皱了皱:「外头的郎中大都是庸医,明儿叫洪承拿着我的帖字去请太医院的许长生来给你瞧瞧,他的脉科极好。」 陶陶忽挺理解陶大妮的,别看这男人冷的跟块北极寒冰似的,心真不坏,只不过,这男人瞧上真不像个饥不择食的色鬼啊,怎么会打奶娘的主意,难道是人可不貌相,不可能,陶陶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个清风朗月一般的男人会是那样的猥琐之人。 可是陶大妮的事儿自己真是不想知道,陶陶潜意识觉得陶大妮的死一定不简单,这件事儿所涉及的人,事,绝不是自己一个小丫头能碰的。 既知不能碰,最好就永远都不知道,这样可以隔绝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危险。 更何况,自己也不想跟这些人打太多交道,等这个案子过了,自己还是回庙儿胡同过她的小日子去吧,她一个小老百姓跟这些权贵裹在一块儿,可没什么好儿…… 「怎么不说话了?可是想你姐了?」不知是不是因为低沉的缘故,晋王的声音听上去柔和了许多。 一提起陶大妮,陶陶心里就忍不住发虚,忙岔开话题:「不说这个案子皇上交给三皇子了吗求五爷有用吗?」 晋王:「父皇让三哥主审五哥协办。」 陶大妮探了脑袋过去:「那你怎么不请三王爷过来?」 晋王把书案上陶陶写了字的纸卷起来,放到一边儿,又重新铺了一张,开始练字。 陶陶拖着腮帮子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吭声,以为不搭理自己呢,却忽听他说了句:「我跟五哥是一母所出。」 陶陶这才明白了过来,是啦,皇上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老婆多了,儿子自然也多,所以这些皇子的娘大多不是同一个,怪不得五爷跟他的长得像呢,原来是一个娘的亲兄弟,不禁道:「那五爷可说了我这案子怎么了结?那些陶像根本不是陶记的?」 晋王抬头看了她一眼:「就算陈英也不敢到我府上拿人,你怕什么,还是说,你有什么别的打算?」 陶陶听他语气又冷了起来,忙摆手:「没,没打算,只是总在这儿白吃白住的也不太好。」 晋王抬头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吐出一个字:「好。」 陶陶傻傻看着他,什么好?这男人说话也太简练了点儿吧! 正想着,晋王的笔杆点了墨池一下,陶陶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给旁边的小太监塞了一块香墨,从水丞里舀了勺清水放在砚上,才躬身退到一边儿。 陶陶眨眨眼,心说这是让自己做小工研墨吗,这有什么难的?想着把手里的墨放到砚上,开始磨。 磨了一会儿手就开始酸了,墨却没磨出多少来,陶陶从心里佩服旁边的小太监,刚那么多墨真不知是怎么磨出来的,偷瞄了晋王一样,已经写好几篇了,却仍没有停笔的意思,写得也不是正经文书,倒像练字,照他这么写下去,自己得磨到什么时候啊? 眼珠转了转,凑过去小声道:「您字写得真没好,还练什么,不如歇会儿喝盏茶?」 陶陶本来就是试试,不想他真放下了笔,在炕上坐了,外头进来个上茶的小太监,陶陶极有眼色的接过茶盏递了过去。晋王看了她一眼,接在手里吃了一口。 陶陶见小太监去收拾书案上的笔墨,暗暗松了口气,再让她磨下去,不累死也得烦死,自己果然不适合伺候人。 落晚的时候魏王府里的管家来请,晋王径自去了,陶陶才得了自在,琢磨着明儿是不是回庙儿胡同瞧瞧,大栓关进了刑部大牢,大栓娘不定怎么样了,好容易她的病好了些,若一着急再坏了,岂不是自己的罪过。反正自己就去瞧瞧,一会儿就回来,应该没什么事儿。 想好了,转天一早瞄着晋王去了朝堂,后脚支开身边儿的婆子,就往外走,可是连院门都没出就给人拦住了,拦她的是个熟人,庙儿胡同盯着她的小安子:「姑娘这是去哪儿?」 陶陶自然不能说要出去,呵呵笑道:「不去哪儿就是随便逛逛。」 小安子心说还真让大管家说着了,这位还真要跑,怪不得一再嘱咐自己看着她呢:「爷吩咐下了,不让姑娘出府。」 陶陶:「谁说我要出府了,我是在屋子里闷了,想出来走走逛逛,王爷没说不能在王府里逛吧。」 陶陶见小安子退到一边儿,满意的点点头,迈脚出了院门,却发现小安子寸步不离的跟在自己身后,挥挥手:「你去当你的差事吧,我就随便逛逛,不用人跟着。」 第27章 小安子:「奴才今儿的差事就是跟着姑娘,姑娘去哪儿,奴才去哪儿。」 陶陶瞪了他一会儿:「你还真是狗皮膏药,想跟就跟吧。」说着身子一窜跳过廊凳跑了。小安子急忙追了过去。 陶陶七拐八绕上蹿下跳都不知过了几个门,几进院子,却仍没瞧见大门,她昨儿进来的时候明明记得挺近的啊,这都走半天了怎么连大门的影儿都没瞧见。 陶陶累的一屁股坐在廊子上,看了眼扶着柱子喘气的小安子,心说,这小子倒是挺能跟的,这么半天都没甩掉他。 没好气的问:「累不累?」 「累。」小安子下意识答了一句,忙又道:「不,不累。」自己虽是太监,好歹也算半个男人,若体力连个丫头都不如,传出去不得叫人笑话死啊。 陶陶忍不住笑了起来,都快累成狗了,还嘴硬呢:「行,我不难为你了,来,坐这儿歇会儿,咱们说说话儿。」说着拍了拍廊凳。 小安子哪敢坐啊,忙道:「奴才不累。」 陶陶:「我不是你的主子,不用自称什么奴才,咱们还照之前的交情论。」 小安子:「奴才不敢。」 陶陶见他开口闭口奴才奴才的,不免有些不耐:「你是当奴才上瘾不成,都说我不是你主子了,怎么还奴才奴才的,你是人,不是奴才,人跟人之间应该是平等的懂不懂?」见小安子呆呆望着自己,仿佛自己是吃人的怪物。 陶陶颇有些无力,叹了口气:「总之,早晚有这么一天,人与人之前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更没有什么主子奴才,只是你现在不知道罢了。」 小安子嗫嚅道:「奴才听不懂姑娘说的话,若没有高低尊卑,不就乱套了吗,而且,咱们王府的奴才可不是谁想当就当的,奴才能在爷跟前儿当差,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陶陶扶着额:「行了,行了,你别说了,能当奴才是你的造化,是我糊涂了,别管什么主子奴才了,我就问你几句话,你知不知道庙儿胡同这会儿怎么着了,柳大娘一家子可受了牵连,还有大栓娘?」 小安子脑袋更低了下去:「奴才不知。」 陶陶蹭的站了起来:「你不说拉倒,回头我自己出去看。」说着转身要走,小安子怕她真甩了自己跑出去,到时爷怪罪下来自己小命可就交代了,忙道:「爷不叫姑娘出府也是为了姑娘着想,科举舞弊的案子外头闹得沸沸扬扬,昨儿在庙儿胡同耿泰没把姑娘带回去,只怕刑部那边儿没法交差事,这事儿没完呢,刑部尚书陈大人,可是有了名儿的铁面无私,亲娘老子的人情都不卖,姑娘在府里,他不敢进来拿人,若是出去可就难说了,真把姑娘拿到刑部大牢,再想出来就难了。」 陶陶其实也明白,这时候自己不能出去,可就是担心大栓娘的病。 小安子见她不吭声了,暗暗松了口气,琢磨这么拦着只怕也拦不住,这位的性子他可知道一些,别看年纪小,心眼子却活络,一眨眼就是一个主意,爷又上心,真有个闪失,头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倒不如替她跑跑腿儿,安了她的心,也省的这位出幺蛾子。 想到此,忙道:「昨儿奴才跟着爷和姑娘后头回来的,庙儿胡同的事儿奴才真不清楚,若姑娘非想知道,一会儿奴才出去扫听扫听。」 陶陶琢磨目前这也是最可行的法子,便道:「那劳烦你跑一趟了,把这些交给柳大娘,让她别误了给大栓娘抓药。」说着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来递给小安子,里头是自己随身带着急用的两块碎银子,正好给柳大娘送去,这个案子还不知要审多久,大栓娘的病刚好些,若是停了药,前头那些药也都白吃了。 小安子亲眼瞧着陶陶回了西厢才放心,先去回了大管家,洪承听了点点头:「这位倒是个好心眼儿的,既如此,你就跑一趟吧。」 小安子去的也快,没到晌午就回来了,说柳家一家子都挺好,大栓娘病着不能出屋,听不见外头的信儿,柳大娘编了个瞎话,说有个做买卖的有钱人家,因家里老太太做八十大寿,许了愿要捐一百零八尊罗汉像给郊外的大佛寺,先头本说是泥塑,后听说陶记烧的陶像通灵,便请了家去,日子紧赶着做便不得家来了。 陶陶点点头,这话也不是瞎话,前些日子是有个姓朱的找过来,说了此事,当时那一百尊陶像还没做出来呢,哪有空接这样大的活儿,便推了。 柳大娘当时就在院子里洗衣裳,想是听见了,这会儿拿出来哄大栓娘倒正好,如今只要把大栓尽快从牢里捞出来就成了。 要捞大栓还的指望美男才行,陶陶琢磨等一会儿晋王回来,自己是不是再问问,正想着曹操曹操就到了。 晋王一进院陶陶就迎了上来,小脸努力绽开个大而谄媚的笑:「你回来了。」 晋王上下打量她两眼,皱了皱眉:「伺候姑娘梳洗换衣裳。」撂下话快步进了书房。 第28章 陶陶刚想说什么,已经给两个婆子拉回了西厢,洗脸梳头换衣裳的折腾了一溜够,一边儿折腾还一边儿低声教规矩:「在咱们府里头,爷心疼姑娘,由着姑娘你你的称呼也还罢了,在外头可不成,要称呼爷,姑娘可记住了?」 陶陶:「我也不出去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那婆子却道:「姑娘还不知道呢,今儿是三王府赏花宴的日子,年年的今天咱们爷都要过府吃酒,爷既这会儿让姑娘梳洗换衣裳,自然是要带着姑娘一起去的。」 三王爷?陶陶愣了愣,三王爷不就是科考舞弊案的主审吗,美男带自己去三王府赴宴,难道是想让三王爷见见自己,顺道儿要个顺水人情,虽说不是一个娘也是兄弟,这点儿人情应该不难吧,话说皇上到底生了多少儿子啊,这左一个右一个,怎么没完没了的… 陶陶颇有些别扭的跟在晋王身后上了马车,好几次抬手想把头发拆下来,都给对面看过来的目光止住了,忍不住撅了噘嘴:「你看我做什么?」晋王:「这样梳头发比之前的好看。」 给被美男称赞好看让陶陶心情大好,便也不觉得太别扭了,反而把脑袋往前凑了凑,有些不要脸的道:「真好看吗,你不是哄我的吧。」 晋王看着眼前陡然放大的脸,平心而论这丫头实在算不上好看,肤色黑,眉毛略粗,唯有一双圆滚滚的眼睛颇为有神,眨了眨,睫毛忽闪忽闪光芒闪动,像日头下的碎玉,让人忍不住好奇那光芒下头藏了什么心思。忍不住点点头。 陶陶:「既然你说好看,我就不拆了,只是这头绳上缀的银铃不好,脑袋动一动就响,吵得人头疼。」说着摇了摇脑袋,流苏上的小银铃叮铃铃的响了几声,霎时好听。 晋王伸手过去捋顺了她包包头上的流苏,低声道:「你的脑袋别动就好了。豆*豆*网。」 陶陶瞪大眼:「我也不是街上卖的陶娃娃,摆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我是活的,怎么可能不动。」晋王莞尔,轻笑了一声:「这么瞧倒真有些像街上摆的陶娃娃。」 见她嘟起的小嘴,完全一个小孩子,不禁摇摇头:「三哥不比五哥,性子古板,规矩也大,一会儿到他府上别使性子,嘴甜些,你是小孩子,想来三哥不会为难你,只三哥抬抬手,陶像的事儿就过去了。」 陶陶不禁道:「你们不是兄弟吗,怎么他的权力这么大?皇上也太偏心了吧」 晋王眉头一皱:「这样的话以后不许胡说,三哥性子严谨,做事一丝不苟,科考舞弊兹事体大,交给三哥主审最妥当。」 陶陶歪歪头:「你行几?六?七?」 晋王:「七。」想到什么,又嘱咐了一句:「三哥最重规矩,一会儿见了他不能这般称呼。」陶陶点点头:「我知道,要称呼三爷。」说着瞄了他一眼:「刚西厢里的妈妈叫我以后也这般称呼你,说你是主子,叫你是大不敬,得称呼爷。」 晋王见她这话的时候眼睛快速闪了两下,就知道这丫头从心里不乐意称呼自己爷,才这般说来试探自己,这丫头心眼儿儿倒不少,自己要不是默许,哪会容她放肆到这会儿,却忍不住逗她:「你想怎么称呼?」 陶陶眨眨眼:「你这么年轻帅气,叫爷多难听,跟叫老头儿子似的……」 老头子?晋王忍不住笑了,刚要说让她随意,就听外头小安子的声音传来:「爷,殿下到了。」 陶陶愕然:「这么快?」 实在好奇殿下什么样儿,车门一开,身子探出去就要往外跳,却给晋王一把抓住了手:「这么一会儿就忘了我刚的话了?」 陶陶这才想起来,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怕自己给他三哥的印象差了,不舍这个人情,自己就得去刑部蹲大狱。 一想到刑部,陶陶老实了许多,为了自己的小命,今儿装也的装的像些,便乖巧的让晋王牵着一路进了府。 陶陶刚在门外头的时候,偷着打量了一遭,这跟晋王府很像 ,进来也差不多,无非是一进进的院子,穿廊,廊外亭台楼阁错落着,跟个迷宫似的。 管家潘铎跟洪承的年岁差不多,生了一张方方正正的脸,行动一板一眼,之前陶陶觉得洪承挺有规矩的,跟这位管家一比就差多了。 应该说,整个氛围都是一板一眼的,管家,小厮,仆人,婆子,丫头……举凡陶陶见了的大都如此,从这些奴才身上,陶陶完全可以预见主子是个多严厉的人,相比之下自己还是愿意在晋王府待着。 赏花宴设在水榭里,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有几个在一边儿长桌上挥笔泼墨写字作画的,有拿着酒对着水榭边儿上的两颗杏花吟诗作对的,还有坐在桌儿上把盏吃酒的,大都是读书人的打扮,不像当官的,当官的言行拘谨,不会有如此狂放的姿态。 他们一到水榭,就有几拨人过来跟晋王见礼寒暄,末了晋王给他五哥拉到那边儿吃酒吟诗去了。 第29章 晋王一开始还有些担心陶陶,陶陶忙道:「你去忙你的吧,那边儿桌上摆了好些吃的,我去那边儿吃东西。」 晋王点点头,能受邀来三哥府上参加赏花宴的客人都是京城名士,这些人虽说性子狂放不拘小节,却都是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之人,不会太注意一个小丫头。 若不是五哥让自己趁着三哥府的赏花宴带陶陶露个面,顺便讨个人情,自己也不会带她来这里,她的性子跳脱,只怕不习惯跟这些人应酬,放她去一边儿吃东西倒自在些,便嘱咐了小安子几句,随五哥到那边儿席上吃酒去了。 那些人都围着那边儿长案上吃酒赏花,这边儿的小桌上倒没什么人,正好便宜了陶陶,陶陶看了看,桌上的点心异常漂亮,陶陶捏了块做成了杏花样子的酥饼,放到嘴里,酸酸甜甜的很是好吃,便也不再客气。 这样的宴席估摸自己这辈子就参加这一回了,这样的点心以后可吃不着,不趁这会儿多吃些,可没地儿后悔去。 吃了两块杏花糕下去,刚要伸手再拿一盘杏花酥,猛然看见那边儿廊子上过来个人,瞧清楚的样子,陶陶手上咬了一口的杏花酥都掉地上了,暗道,这不那天在市集上让自己摔了个跟头的小子吗,今儿穿的比那天还骚包,竟然穿了件大红的袍子,头上紫金冠上镶的那颗硕大的珍珠,明晃晃闪人的眼,也不怕被抢了。 陶陶刚想问这小子是谁,她后头的小安子已经先一步开口了:「十五爷来了。」 十五爷?陶陶指了指廊子上往这边儿走的小子:「你说他是谁?」 小安子:「那是十五皇子啊。」 陶陶听了脸色大变,心说这可是冤家路窄,自己那天一时冲动,摔了他个跟头,谁想他也是皇子啊,这皇上的儿子是不是太多了点儿,怎么哪儿都能碰上。 这小子在自己手里吃了亏,今儿遇上,不定要怎么对付自己呢,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是想法儿躲躲吧,跟皇子正面冲突,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吗。 想到此,便道:「哎呦我肚子疼要拉屎。」 小安子脸抽了抽,才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奴才这就去找婆子来伺候姑娘。」说着就要走,陶陶一把抓住他,抱着肚子弯下了腰,做出一副肚子疼的不行的样儿:「不成,来不及了,我这儿都要拉出来了,你就告诉我,茅厕在哪儿就成了,我自己过去,等你找了婆子我非拉裤子不行。」 饶是小安子机灵,也没遇上过这样的状况啊,一时真没了主意,见陶陶脸色都变了,不敢耽搁,指了指那边儿一个院子:「那院子里的西南角就有个茅厕。」 陶陶拍了拍他:「成了,我知道了。」莫转头跑了。 小安子忙去找婆子过去,陶陶又不傻,自然知道这个屎遁的招数只能糊弄一时,小安子肯定会找婆子来,自己在这个院子里哪躲的过去,故此,一进小院根本没往西南角的茅厕走,左右瞧了瞧,见侧面有个小门,也没多想,直接窜了过去。 推开门,陶陶倒是愣了一下,门外是片竹林,照顾的极好,便如今才初春,甚是喜人。 正看竹子呢,忽听见后头院子里有说话声儿,陶陶生怕小安子找过来,忙一头钻竹林子里头去,七拐八绕的胡乱走了一通。 等陶陶走出竹林,瞧见眼前的情景,不免有些楞,这是哪儿?莫非自己跑郊外的村子里来了? 竹林外是一圈竹篱笆围的小院,里头盖着两间茅草房,陶陶一点儿都没夸张,真是茅草房,陶陶揉了揉眼,再睁开还是一样,往四周瞧了瞧,才放了心,就说不可能走片竹林又穿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好生古怪,正想着忽听一个声音响起:「你是谁?」声音低沉却颇赋磁性。 陶陶四处找了一会儿,才瞧见院子里的有个头戴斗笠的男人,手里杵着把锄头正看着自己,眉头紧皱,目光冷厉,充满审视。 这目光可有些熟悉啊,好像在哪儿见过…… 陶陶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就明白眼前的男人是谁了,哪怕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手里还杵着把锄头,完全一个农人的打扮,也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哪个农人敢在这里种地,再说,气场气势气质这些东西,可不是穿一身粗布拿着把锄头就能藏住的,这位十有八九就是那位以严厉出名的秦王,这府里的正经的主子,自己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啊,怎么刚躲开了一个又遇上了一个。 眼前这位明显不好糊弄啊,见他脸色越来越阴沉,陶陶眼珠转了转有了主意,一纵身从篱笆墙跳进了院子里,根本没看那男人,而是绕着院子里绿油油的麦苗转悠。 一边儿转一边儿道:「这麦子种的太密了,可长不高,以后结穗少,得把苗分开,这样的苗就要拔了,留着长势旺的,才有好收成……」说着把一些低矮细弱的苗丢在一边儿…… 第30章 陶陶嘟嘟囔囔自说自话了半天,不见那人回应,不免有些发毛,琢磨自己临时想出的对策是不是给他看破了,毕竟这人是人精中的人精,自己这点儿心思岂能糊弄过去。 正心里发虚,忽听见竹林自那边儿有人喊二姑娘,像是小安子的声音,陶陶顿时松了口气,暗道,此时不溜更待何时,也不看那人,匆匆说了句:「寻我的人来了,我得走了,这位大叔回见啊。」撂下话飞快从篱笆翻了出去。 刚走到竹林边儿上就见了小安子,小安子差点儿没急死,爷可是一再嘱咐他看好了姑娘,怎么一转眼人就没了,又不好大肆找人,搅了三爷的赏花宴,爷非扒了自己的皮不可,只能趁着爷没发现,先把人找着。 找到竹林边儿上,终于看见了陶陶,才算松了口气:「姑娘不说去茅厕吗,怎么跑这儿来了,这里不是咱们府上,可不能乱跑,若是冲撞了三爷府上的主子可了不得。」话刚说到这儿一眼瞧见那边儿篱笆墙里站着的人,陡然一惊:「三,三……」两腿一软就要跪下。 陶陶眼疾手快,真让他跪下去,可就彻底玩完了,一手架住他的身子,一手捂住他的嘴:「出来半天了,该回去了,免的七爷瞧不见我着急,走啦。」拖拽着小安子跑了。 两人前脚刚走,潘铎后脚就跪在了院子里:「奴才该死。」 秦王往外头瞧了一眼;「老七府里何时来了这么个丫头?瞧着年纪不大,是谁家的?」 潘铎忙道:「回爷的话,这位是秋岚的妹子,七爷带她过来的,不知怎么跑到这儿来,扰了主子的清净。」 秋岚?秦王目光闪了闪:「年上死的那个秋岚?」 潘铎:「正是。」 秦王点点头:「这丫头倒不大像她姐。」 潘铎见主子没有责罚的意思,脸色瞧着也还算和缓,暗暗纳罕,这院子是爷务农的地方,平日不许人来,跟前儿伺候的太监都让远远在外头候着。 今儿赏花宴一忙活倒疏忽了,让这丫头混了进来,若依爷过往的脾气,必要严惩,不想却并未发怒,也不知是那丫头命不该绝,还是自己走了狗屎运,便大着胆子道:「这丫头跟她姐实在不像一个娘生出来的,模样儿不像还罢了,瞧着性子也不一样,她姐是个多聪明稳妥的人儿,一行一动都挑不出错去,这丫头却糊里糊涂,也不看看地方就瞎跑乱撞。」 「糊涂?这丫头可不糊涂,机灵着呢,年纪不大,心思能拐十八弯,对了,老七把她带过来做什么?」 潘铎:「听五爷府上的人透出话来,是为了科举舞弊的案子。」 「科举舞弊跟这小丫头有甚干系?」 潘铎:「主子,这位就是那个庙儿胡同那家做陶像的买卖的主家,刑部的陈大人命耿泰去拿人,是七爷把人直接带去了晋王府,耿泰没法子交差才挨了板子,这丫头虽说年纪不大,惹麻烦的本事可不小,若不是七爷念着她姐的情分,这丫头早进刑部大牢蹲着了,哪儿还能如此活蹦乱跳的,七爷今儿带她过来,估摸是要跟主子讨个人情,开脱了这丫头的罪名。」 秦王点点头:「老七对她倒格外上心,外头的客人可到齐了?」 潘铎:「爷下帖子请的人都到了,只陆时丰未到,遣了个小厮过来说偶感风寒,不能来赴宴,奴才瞧着就是托词,爷几次邀他都是如此,奴才瞧着这姓陆的是给脸不要脸。」见主子的脸色沉了下去,忙住了口。 秦王看了他一眼「既是才高性子清高孤傲些也寻常,虽给他下了帖子,倒也未指望他会过来,时辰不早,更衣吧。」潘铎忙叫人进来伺候,自己退到一边儿候着,心里琢磨主子当真不恼那丫头吗? 却说陶陶,把小安子连拖带拽的一只拖的老远才放开他,累的一屁股坐在廊子上:「我说你天天倒是吃的什么,看着不胖,怎么死沉死沉的,可累死我了。」 见小安子还在哪儿不停的抖,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没好气的道:「你抖什么抖?」 小安子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感觉钻心的疼,才回过神来:「能,能不抖吗,姑娘也太胡闹了,您知道刚刚那位是谁吗?」 陶陶目光闪了闪,这个可不能承认,便瞪眼说瞎话:「看打扮,想来是王府里收拾园子的吧。」小安子瞪大眼睛:「什,什么收拾园子的?那位是……」话未说完陶陶便直接打断:「管他是谁呢,我问你,那个十五皇子还在不在?」 小安子摇摇头:「奴才找姑娘的时候,听见说好像有什么急事,匆匆忙忙的走了。」 陶陶松了口气,既然走了,自己还怕什么:「出来半天了,不定那边儿都着急了,赶紧回吧。」说着站起来往水榭那边儿去了。 小安子心说,知道主子着急还瞎跑,可不敢再疏忽,今儿算是领教了,跟着这位还真的多长几个心眼儿,时刻提防出幺蛾子,到这会儿自己都不明白,这位用屎遁的借口瞎跑什么,偏还撞上了三爷,三爷的脾气,没当场要了他们俩的小命,真是佛爷保佑,小安子琢磨回头得空去庙里好好烧烧几炷香。 第3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忽想起什么,忙拦住陶陶:「姑娘一会儿若在席上见了三爷……」 陶陶挥手打断他:「行了别啰嗦了,我知道,不就要有规矩吗,放心吧,我记着呢,再说,赏花宴上那么多宾客,三爷是主家,自然要招待客人,哪有功夫搭理我这样一个小丫头呢。」 陶陶早想好了,虽说避无可避,但可以装傻啊,自己刚才不就这么糊弄过来了吗,不是让自己有规矩吗,那自己就低着脑袋好了,谁也瞧不见岂不正中下怀。打定了主意,回了席上。 陶陶刚一进水榭,晋王便过来上下瞧了瞧:「怎么这么半天不见,跑哪儿去了?」 陶陶:「没去哪儿,刚肚子有些疼,去那边儿茅厕拉屎去了。」 噗……她一句话正好落在过来的五爷耳里,一口茶直接喷了出去,指着她:「你可是个姑娘家,这样粗俗的话怎么也说得出口。」 陶陶暗暗撇嘴,拉屎怎么了,难道你们这些皇子就不拉屎,那还不成了粪篓子。 想到粪篓子忍不住想笑,到底没敢笑出来,陶陶可不傻,不管是不是看在陶大妮的份上,七皇子对自己的确不差,是真心护着自己,而这位五爷却不然,听他那天的话音儿就知道,从心里不赞成七皇子管自己的闲事儿。 自己也不想他们管好不好,若不是牵扯进科举舞弊这样麻烦的案子中,自己还在庙儿胡同做她烧陶的生意呢,哪会站在这儿卑躬屈膝的当奴才。 晋王哭笑不得:「怎么肚子疼了,是不是吃了什么?」正说着就听那边儿一片行礼的声音。 魏王:「三哥来了,咱们过去吧。」 晋王点点头,伸手牵了陶陶,低声嘱咐:「一会儿记得行礼。」陶陶答应了一声,跟着两人走了过去。 陶陶低着脑袋听见他们兄弟问安,接着就听晋王道:「三哥这是陶陶,我府上的人,特意带过来给三哥请安的。」 陶陶弯腰鞠躬:「陶陶给秦王殿下请安。」 「陶陶?这名儿听着倒新鲜,可有出处?」 陶陶一愣,这秦王吃饱了撑的,问什么出处啊,自己能告诉他因为爸妈都姓陶所以给自己起名叫陶陶吗,这么说岂不露馅儿了。 正要说没有出处,却听旁边的晋王说了句:「刘伶的《酒德颂》一篇里有无思无虑,其乐陶陶之句,这丫头爱笑,正合了这句。」 陶陶忍不住星星眼,太有学问了,这老天爷也太偏心,这人长得帅出身好还罢了,怎么学问也这么好,信手拈来,出口成章啊,对了,写的字也好,简直没有缺点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不过,她什么时候爱笑了,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想着忍不住偷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有些美滋滋的,原来自己的名字还有这样的出处,不对,无思无虑,其乐陶陶的意思是不是就说自己没心没肺,就知道傻乐吗,貌似不大像褒义的,算了,总比爸妈告诉自己的好。 正美呢,就听秦王又道:「你这礼儿行的倒也新鲜,怎么不抬头?」 这不明知故问吗,要是能抬头,自己早抬头了,谁乐意耷拉着脑袋啊,回头得了颈椎病可是自己受罪,脑袋更往下低了低,做出一副认生惧怕的样子,晋王不说自己是小孩子,小孩子哪有不认生的,反正宁死不抬头就对了。 果然晋王见她的样子,便道:「陶陶胆小怕生,又刚到我府上,未来得及学规矩,三哥就看在弟弟的面子上莫要怪罪了。」 胆小?怕生?秦王目光闪了闪:「老七这话说的,哥哥这点儿度量还有,哪会跟她一个小孩子计较。」 晋王听了这话心里暗喜,就着机会道:「不瞒三哥,弟弟带这丫头来有件事儿要劳烦三哥……」便把陶像的事儿略说了说。 秦王倒也不痛快:「此事五弟昨儿就跟我说了,已经查明带进考场的陶像并非出自陶记,明儿一早叫刑部把不相干的人放了。」 陶陶忍不住道:「既不相干,为什么不今儿就把人放了?」 晋王低喝了一声:「陶陶。」 陶陶也知自己着急之下莽撞了,弄不好要坏事,忙闭上嘴巴不敢吭声了。 秦王看了她一眼,到底年纪小些,机灵是够机灵,却还需磨炼…… 大栓一出来就看见了陶陶坐在不远处牛车上冲他挥手,赶车的是大虎,心里一热,他还以为没人来接自己呢。 送他出来的衙差瞧见不远的牛车笑道:「这刑部大牢不是什么好地儿,若是跟你说再来的客气话儿,不成咒人了吗,不过,你这个朋友我们哥俩今儿交下了,往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只管来寻我们就是。」 大栓的印象中衙门里的差人可都是凶神恶煞的,没有银子打点,这些人最是坏心,哪想这京城刑部大牢的衙差倒格外客气,自打自己进来,一点儿罪都没受,每顿都好吃好喝的,还有事儿没事儿跟他唠嗑话家常。 第32章 若不是还有其他犯人,大栓都以为自己不是蹲大牢了,这两天的小日子过得比在家都熨帖,不过,他这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忍不住问道:「两位差爷,自打小的进来,一没过堂二没审问,这就把小的放了?」 两个衙差彼此看了一眼,低声道:「兄弟是真不知道还是哄我们哥俩呢,您这牢狱之灾不就是因为牵连进了考场舞弊的案子吗,这案子的主审是秦王殿下,昨儿那边儿传了话下来,说已然查明,举子带进去作弊的陶像不是你们陶记烧的,这案子自然就跟你没干系了,还过什么堂啊。」 大栓挠挠头:「可是那陶像……」话刚出口就给跑过来的陶陶打断:「高大哥你可出来了,家里都担着心呢,快着家去瞧瞧大娘吧。」 大栓想起自己娘还病着,哪还有扫听事儿的心思,横竖是脱了难,赶紧家去瞧瞧娘要紧,想着娘的病,忙跟衙差告辞,几步上了牛车。 陶陶却落在后头笑咪咪的道:「这两日劳烦差爷照顾了,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孝敬,赶上隔壁人家杀猪,便卤了些猪头肉,给差爷下酒吧,也是一点儿心意。」说着把手里的提篮往衙差怀里一放,转身跳上牛车走了。 衙差低头看了看提篮,心里有些不满,小声埋怨了一句 :「一点儿猪头肉就把咱们哥俩打发了,这两天高大栓在牢里好吃好喝的,可都咱们使的钱,当咱们是要饭花呢。」 旁边的衙差忙道:「你小点儿声儿,这高大栓前脚进来,后脚晋王府的大管家就叫人递了话过来,这不明摆着的后台吗,要不是因为晋王府,咱们哥们何至于对一个烧陶的这么供着,如今给你点儿猪肉头是好的,就是什么都没有,你得罪的起晋王府吗。」 那衙差哼了一声:「我他娘就纳闷了,这么个烧陶的村汉子怎么就跟晋王府攀上干系了,我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两天咱们哥俩轮番的套话儿,这小子硬是一问三不知,听着比咱们还糊涂,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跟这儿装王八蛋呢。」 说着回了班房,把篮子往桌子上一搁,掀开篮子上的盖布想捏快猪头肉吃,却一下子摸着了两块硬邦邦的东西,低头一瞧,眼睛都亮了,刷的把篮子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咕噜噜滚出两个囫囵的金元宝来,掂了掂,估摸得有一两。 两人一人一个拿在手里乐的见牙不见眼:「刚那来接高大栓的小子,别看人小,倒是挺会办事儿的,不过,这么一来我可更糊涂了,若真是跟晋王府有干系,何必送咱们好处,若没干系吧,晋王府的大管家可不是管闲事儿的主儿,别说大管家,就是晋王府里头挑粪打杂的,咱们哥们也巴结不上啊。」 「你想这么多干啥,既送了就是该着咱们哥俩的财,拿着拿着,我这儿琢磨着,不定是跟晋王府里的哪个下人拐弯抹角的沾了些亲戚,求到大管家头上,抹不开面儿也递了个人情,得了,别想了,这人如今都放了,在牢里这两天咱们也没得罪,就算这高大栓真跟晋王府有什么干系,也没咱们哥俩什么事儿,老实当咱们的差事要紧,如今这位陈大人眼里可不揉沙子,早先在吏部当侍郎的时候就有陈阎王的外号,升了刑部尚书,更成了铁面无私,几位王爷的面子都不卖,咱们在底下当差可得仔细些,别不长眼犯到这位手里,咱们一家老小都交代了。」 不说两个衙差闲话,再说陶陶,接着高大栓回了庙儿胡同,柳大娘早预备下了柚子叶,只等大栓一进门就推他进屋洗澡去晦气。 又收拾了几个菜摆在院里的杏树下,叫二虎去街口打酒,等大栓见了他娘之后,过来这边儿坐了,也算给他接风洗尘。 柳大娘两口子加上陶陶大栓,围着桌子坐了,陶陶把就倒在碗里,递给大栓:「喝了这碗酒你这难就算脱了,往回都是顺当的。」 大栓接过一仰脖咕咚咕咚灌了下去,陶陶一拍桌子:「果然是山东汉子,爽快。」 柳大娘见她的做派忍不住乐了:「二妮儿,我瞧着你先头的呆病一好,倒越发不像南边丫头,反倒像我们山东的姑娘。」 陶陶心说自己本来就是正宗的北方姑娘,让她跟陶大妮似的柔情似水,轻声细语,纯属妄想,晋王想把自己变成陶大妮的影子,拘在他的王府里也绝无可能。 可想起今儿早上跟晋王吵的一架,心里仍有些说不出的郁闷,昨儿从赏花宴上回来还好好的,晚上的时候两人还谈论五色杏花来着。 说起五色杏花,陶陶也觉得挺怪,她见过的杏花都是一个样儿,初开始含苞的时候是红色的,随着花开,颜色渐渐变浅,到落得时候就成了白的。 陶陶喜欢这样的过程,像一个花季少女的青春,哪怕最后终将谢落,却拥有过最妍丽的年华,更何况,花落之后还有果子,青嫩的杏子挂在枝头簪在翠叶间的时候,会让人不由去期望成熟时的丰美。 但有一株五种颜色的杏花,陶陶知道以后,好奇的围着杏树观察了许久,心想莫不是舶来品?不对,外国也没有这样五色的杏花啊。 第33章 心里存了疑惑,吃晚饭的时候说起来,晋王说那棵五色杏花是前几年番邦进贡来的,本来有十几株,那年赶上几位皇子开牙建府,皇上便赐了下来。 陶陶听了不禁道:「这么说你这府里也有了?」 晋王:「先头是种了一株,却没成活。」不止我府里的没活,几位皇兄府里也一样,唯有三哥府里的杏花长得好,父皇便把剩下的几株都给了三哥,三哥又移了些杏花过来,成了如今的杏花林,因那五色杏花实在稀罕,每年花开的时候,三哥府里便会摆下赏花宴,邀约京城名士前来吟诗作画,也是一番雅趣。」 什么雅趣?这明明白白的就是找个借口收买人心好吗,陶陶在心里直撇嘴,以她瞧,这位秦王可不简单,心机绝对深,手段更不一般,还装模作样的种地,简直可笑,要真想当农夫的话,也不会有什么赏花宴了。 而且,陶陶十分怀疑那五色杏花秦王是怎么种活的,这位秦王看似低调,实则极会炒作自己,人在府里待着,礼贤下士的名声就已经传了出去,相比之下,这位美男晋王实在有些高冷过头了。 别管是高冷还是阴险,这些皇子都跟自己没干系,罪名开脱,大栓放了,自己也该回庙儿胡同做她的买卖去了。 转天儿一早起来,陶陶收拾了东西就要走,把婆子吓得忙去回了大管家。 洪承接了信儿,脑袋瓜仁儿都疼,就知道这丫头消停不了,这不又出幺蛾子了,这丫头也太现实了,罪名刚开脱,就要走,真亏了爷这么个性子,却为了她开口求了三爷,还搭上了五爷的人情,这丫头倒好,扭脸就走,这要是让她走了,爷下朝回来,自己这顿板子就算挨上了,忙三步两步的跑了来,好说歹说的劝了半天也没用,这位还是非走不可。 好在爷回来了,不然洪承真不知拿这位怎么办。 晋王一进屋扫见炕上的包袱,脸色就冷了下去:「你要走?」 陶陶点点头,虽见他脸色,有些心虚却仍道:「我性子散漫,没规矩,总在这儿叨扰王爷不妥当,还是早些家去的好,王爷也能清净些。」 晋王冷哼了一声:「这会儿为了走,倒是有了规矩,爷这府里莫非是龙潭虎穴,让你这么不想待。」 陶陶抿着嘴不吭声,这时候说什么都一样,不如不说,这男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拆,有事儿没事儿就甩脸子,还霸道。 说到底,自己跟他的干系也不过一个陶大妮罢了,如今陶大妮都死了,多少情份也该散了,便他心里还念着,也犯不着把这份念想都搁在自己身上啊,陶陶可不想当死人的影子,更不想当奴才,即便穿到这里,她也要活的自在有尊严。 她不吭声的结果更激怒了高冷的晋王,丢了句狠话:「只要走出这个门,往后再也别想进来。」摔帘子走了…… 陶陶也不是什么好脾气,本来就不想跟王府有什么牵扯,如今晋王扔出这样的话,正合了心思,想起包袱里都是来王府之后置的衣裳,拿出去像是沾了多大好处似的,一股脑丢在炕上,把自己来时穿的衣裳翻出来换了,从晋王府出来就回了庙儿胡同。 可回来了心里又不知为什么有些郁闷,陶陶摇摇头,想这些做什么,跟那些人在一起,自己总好像矮了一截,还是在庙儿胡同自在,再说,自己还得做买卖赚钱呢。 想着侧头跟大栓商量接那个一百零八尊罗汉的活儿,柳大娘一听脸色都变了:「依着我,这陶像就别做了,省的惹上祸事,这回是托了大妮的福,方才过了这一难,不然连命都保不住了,还是消停些寻个妥帖的营生吧。」 陶陶知道柳大娘是给吓着了,生怕自己再惹上官司,便道:「这次不过凑巧罢了,往后不做考生的买卖就是了,这一百零八尊罗汉像是为了礼佛,既积功德又赚银子,何乐而不为。」 大虎爹听了也点头:「二妮说的有道理,这罗汉像自然是庙里头才用的,跟衙门扯不上干系,你就别拦着了,我瞧着倒是桩好买卖。」 柳大娘见自己男人开口了,不敢再说什么,站起来端粥去了。 大栓:「烧一百零八尊罗汉像倒没什么,至多费些功夫,只这事儿有些日子了,当时咱们正忙着就推了,如今只怕人家另找了,哪还会等咱们。」 陶陶:「哪位朱管家说的清楚,是他们府上的老夫人瞧上了你的手艺,若不是挑剔,也不会找来庙儿胡同了,我记得说他们府里的老太太下个月做寿礼佛,算着日子还有一个月呢,且,当日我跟他说的也是活话儿,让他过些日子再来。」 大栓:「可是咱们的陶像惹出了官司,只怕那家即便有心也不敢来了。」 陶陶想了想:「那咱们就有一搭无一搭的吧,若他来了就接下,若不来就算了,这几日咱们仍烧面具,我画些新鲜的式样,或许好卖些。」 大栓点点头:「俺不懂这些,都听你的。」 第34章 一时吃完了饭,收拾了桌子,陶陶铺了纸在杏花树下画面具的样子,柳大娘晾好了衣裳瞧了她一眼,忍不住道:「我瞧王爷的意思,心里仍念着你姐呢,不然,也不会急巴巴的赶来救你,那天若不是王爷来的快,真让刑部那个黑脸的差爷拿了你去,可不知要受什么罪了,大娘这儿想不明白,既然都进了王府怎么又出来了,莫不是王爷对你不好?」 陶陶:「大娘,我这样的身份在王府就是个奴才,王府的奴才够多了,不差我一个,我何必非要填上去,末了落个我姐这样的下场,有什么好的。」 柳大娘:「能摊上王爷这样的好主子,是你姐的造化,等熬出头就一步登天了,只可惜你姐福薄命不济,得了场急病去了,不然,这一辈子的好日子就在眼前呢,奴才怎么了,能在王爷这样的贵人跟前儿当奴才,也是上辈子积德行善修来的。」 陶陶放下笔抬头:「大娘,人各有志,我不是我姐,我不要当奴才,我要做个堂堂正正的人,我有脑子,有双手,我能养活自己,指望别人做什么?」 柳大娘愣愣看着陶陶良久不言,陶陶知道自己的想法在柳大娘听来是离经叛道,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依附男人活的,没了男人天就塌了下来,活的太苦以至于认为给权贵当奴才都是前世修来的造化,她们早已习惯了卑微,并不觉得当奴才有什么不好,但自己不行,让自己一辈子那么卑躬屈膝的活着,早晚憋屈死。 而且,那些人的一个个都是人精,面儿上笑着,心里不定算计什么呢,自己可没那些人的心机,硬是掺和进去,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如陶大妮。 虽然这两天跟晋王的接触中,陶陶不觉得晋王是个坏蛋,相反,她觉得晋王虽然面冷心却不坏,对自己尤其的好,可他越对自己好,陶陶就越郁闷,陶陶也说不清郁闷在哪儿,可就是不爽。 正想着,忽院外有个熟悉的声音:「陶老板在家吗?」陶陶眼睛一亮,这声音有些沙哑,正是上回来的那个姓朱的管家,这可是想什么来什么,放下笔,快步走了过去,开了院门:「朱管家来了,快请进来坐。」 朱贵目光闪了闪:「上回陶老板说手里的活儿忙,让我过些日子再来,如今可腾出空来了?」 陶陶让着他进来坐了,倒了碗茶送过去:「刚我还说上回忘了问您是哪府上的,想找您却不知去哪儿找,正着急呢,可巧您就来了,既应了您,自然不能食言,只是前几日出了档子事儿,想必您也听说了,是怕您觉着晦气,另外寻了卖家。」 朱贵:「前两天的事儿我倒也听说了,不瞒你,本来也另外找了几家,可拿了样子回去,我们老夫人瞧的不中意,说没你们陶记烧的有灵气儿,因是供佛所使,需诚心诚意,不能疏忽,便又遣了我来,特意吩咐下,只要烧出的罗汉像好,就照着你们家先头的价儿,一两银子一个如何?」 陶陶差点儿乐抽了,先头那些陶像能卖一两银子,自己可是没少费劲儿,如今朱管家一开口就定了一两银子,简直是意外之喜,这一百零八尊罗汉像可就是一百零八两银子啊,除去成本跟大栓的分成,自己至少能落下三十两,加上之前攒下的,可以考虑盘个店面了,有了店面以后就容易多了。 越想越兴奋,忙道:「朱管家放心,保证您在老夫人跟前落不下包涵。」 朱贵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来递给她:「这是定钱,我们老夫人下月十八过寿,十五来取可成?」 陶陶忙应着:「您放心,一准做好。」商量好了送着朱贵出去,望着他出了庙儿胡同,陶陶才回来,看着手里的五十两银票呵呵直笑。 柳大娘在旁边看了满眼,心里暗暗震惊,这丫头的运气实在的好,还说出了那样的事儿,这档子买卖得黄了呢,不想却成了,简直跟做梦似的,看着陶陶半天说不出话来。 陶陶却有计较,跟柳大娘道:「大娘,有件事儿我早想提了,只是前头不知买卖如何,也不敢冒失,如今接了这一单活儿,心里也有了底,才敢开口,想必您刚也听见了,这些罗汉像要的急,得赶着做,人手少只怕忙不过来,不如您跟柳大叔一起过来帮忙,至于工钱,就照着外头铺子里的给,再有,我打算买头牛,以后拉个东西什么的也方便,省的再雇人家的,我不懂这些,大叔是内行,这件事儿还得大叔多帮忙才行,您瞧什么时候大叔得空,劳烦去骡马市走一趟,就早买回来,也好开工。」 柳大娘这会儿可回过味来了,这可是件大大的好事儿,如今她男人给人家拉脚儿,那家不厚道,一天累死累活的,也得不了几个钱,一直想着攒了钱,买头牛回来,是个长久的营生,只可惜牲口太贵,也不知攒多少年才能置的起。 陶二妮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买头牛回来交给自己男人照顾着,平常帮着拉拉东西,活儿轻松不说,还给工钱,若照外头铺子里的工钱,可不低了,一个月就能顶上自己男人两个月的进项呢。 第35章 再加上自己跟大虎二虎的,一家四口的工钱加到一起可不少,更何况,陶家这儿还管饭,这么一来,工钱不就全攒下来了吗,攒个两三年,手头宽裕了,大虎二虎也大了,到了说媳妇儿的时候,手里有钱才有底气。 越想越觉得有盼头,忙道:「你柳大叔昨儿还说呢那主家不好,想换个活儿干呢,若是你这儿用人,可不正好,守家在地的,又是自己人,怎么都比外头强,你大叔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照顾牲口可是一把好手,这事儿就交给大娘了,我这儿去跟他说去,让他明儿一早就去骡马市,这买牲口是大事儿,得看准了,若是打了眼,回来养不住可白瞎了银子 。」 说着往家去了,先知会了大栓,才去找自己男人,把事儿一说,他男人也不躺着了,一咕噜爬起来:「我这就去。」 柳大娘忙拽住他:「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卖牲口的,明儿一早再去不迟。」 他男人:「这会儿也有呢,我先去瞅瞅,你别管了,我去去就回。」说着套上鞋兴匆匆的走了。 柳大娘一抬头见墙上的褡裢没带,忙摘下来追了出去,不想,她男人脚程快,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没影儿了。 柳大娘一直追到了胡同口,也没见着人,摇摇头,正想回去,却忽瞧见那边儿茶棚子里头坐着俩人有些眼熟,走近了一瞧,其中一个正是刚在二妮儿哪儿订罗汉像的朱管家,他对面的人瞧着也眼熟,可一时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心里有些纳闷,只这朱管家刚不喝了茶吗,怎么又跑这儿喝茶来了。却也没在意转身往回走。 等走到了家门口,猛然想起来,朱管家对面的人,不就是晋王府的大管家吗,怎么会跑庙儿胡同来了?莫不是这罗汉像后头的主家是晋王府? 在庙儿胡同这样的地方碰见洪承,朱贵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急忙拱手:「这不是洪先生吗,小的这厢有礼了。」朱贵是姚府的大管家,在这四九城里也算颇有体面,谁见了都得称呼一声朱爷,可出身不行,上不了高台面,不比洪承是个读书人,还中过秀才。 虽同是奴才,可这奴才跟奴才却大不一样,远的不说,就说直隶山东巡抚江大人,倒到根儿上不就是万岁爷潜邸时的家奴吗,如今人家可是封疆大吏天子宠臣,纵观朝堂也没人能跟这位比肩了。 正因有这样的先例,几位爷府里的奴才谁不高看一眼,毕竟谁也没长前后眼,知道将来哪位就成了事,府里的奴才也跟着水涨船高,到那时可就了不得了。 尤其像洪承这样识文断字,身上还戴着功名的,说白了,如今这位甘心在七爷府上当管家,还不是为的将来,想靠着主子爷混个锦绣前程,自己就不信洪承当初拐弯抹角的巴结上七爷,是为了当一辈子奴才。 这些识文断字的读书人,可比自己这样的大老粗有心计的多,算的比谁都精明,故此,便姚府是五爷跟七爷的外家,自己见了洪承也得客气着,不定哪天这位就成了官老爷,自己可得罪不起。 洪承倒不托大笑道:「今儿瞅着天儿好,出来走走,不想就遇上了朱老弟,有些日子不见了,我这心里颇有些想念,有道是相请不如偶遇,既遇上了,咱们哥俩怎么也得喝口茶叙叙话才成。」说着伸手携着朱贵把他拽到了旁边不远的茶棚子里。 朱贵真有些受宠若惊,虽说平常也总有来往,可洪承这人却不同于别人,虽精明圆滑,骨子里仍有着读书人的傲气,对于自己这样的奴才,客气却不亲近,今儿是怎么了,弄的朱贵心里十五只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跟着洪承坐到了茶棚子里,还琢磨这位莫不是有什么事儿想求自己,不对啊,就算自己是姚府的大管家,可跟晋王府也没法儿比啊,哪有洪承办不成的事儿啊,再说了,就算真有洪承作难的事儿,自己就更不成了。 而且,要说有什么事儿吧,也不像,这位拉自己过来,先说天气好,又说好些日子不见,然后问他到这儿做什么来了?话音听着倒像闲唠嗑。 朱贵心里想不明白,只得答道:「这不,下个月老太君做寿要往庙里捐一百零八尊罗汉像,偶然瞧见陶记烧的陶像,老太君说烧的细致有灵气儿,前些日子就叫小的来办这事儿,辗转才得知陶记在这儿庙儿胡同,这才找了过来。」 洪承目光闪了闪,心道,这丫头也不知是真有本事还是运气太好,几次三番驳爷的意,非要自己出来做买卖,前两天险些把自己弄到刑部大牢里头去,还说这丫头怕了,从此老实了,哪想昨儿事儿刚平,今儿一早就吵着要出来。 爷的性子哪是好的,一言不合甩了句狠话,本意是让这位知难而退,老实的在府里头待着,哪想这位气性更大,根本没把爷的狠话放在眼里,连爷叫人给她置下的衣裳都换了下来,硬是不沾一星半点儿,头也不回的走了,把爷气的把西厢房里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发了狠话,说这位死在外头也不干爷的事儿。 第36章 只这狠话还没落地呢,就把自己遣了出来,洪承又不傻,哪会不知爷嘴上没说,心里还是担心这位,遣自己出来没吩咐事儿,就是让自己过来瞧瞧,估摸心里是想让自己来看看这位是不是后悔了,找个台阶再接回去。 洪承来的这一路心里都忍不住叹息,爷多清高的主子啊,怎么一遇上这丫头就跟碰上冤家似的,想把这丫头圈在身边怎么就这么难呢,这要是让那些仰慕主子的闺秀们知道,非气吐了血不行,平常一得机会,谁不是想方设法的亲近爷,但能爷瞄她们一眼,都能兴奋的好几宿睡不着觉,可这位就是这么不识好歹,莫非以为爷对谁都这般和善亲近不成。 洪承没敢找上门,知道陶陶的脾气,连爷的面子都不甩,自己就更甭提了,就在胡同口的大槐树后头躲着,眼瞅着陶陶喜滋滋的接了高大栓回来,瞧那高兴劲儿哪有半分后悔的意思,从王府出来正合了她的心意。 洪承心里有些犯难,回去怎么回爷,若照实里说,爷性子上来,说不准砸什么呢,若说瞎话,纯粹是找死。 正左右为难忽就瞥见姚府的马车停在了胡同口,车门推开,大管家朱贵从车里跳了出来,直接往陶家去了。 洪承心里头琢磨,朱贵去陶家做什么?怕有什么事,没敢走,在胡同口的茶棚子里候着朱贵出来好扫听,倒是没想到朱贵是来定陶像的。 洪承先头只当陶陶这个陶像的买卖是小孩子异想天开闹着玩的,惹上官司更是凑巧没人知道她的底细,让府衙那些差人使坏顶了缸,这会儿见朱贵大老远的跑这儿来订制陶像,忽觉自己是不是小看了陶陶,能入姚府老太君的眼,这陶像绝非糊弄人的玩意。 可还是有些不信,毕竟这丫头才十一,就算她姐陶秋岚也没这样的本事啊,不然,当初也不会谋到府里当奶娘了。 朱贵瞧洪承脸色不对,心里不免有些嘀咕,便道:「先生到城西来做甚?」 洪承想了想,觉得还是跟他透个底的好,便道:「你可见了做陶像的卖家?」 朱贵:「你说的是陶老板?说起来还真叫人佩服,瞧他年纪不大,也就十岁出头的样儿,可做起买卖来却头头是道,还真是个有本事的,将来不定就有大出息,先生认识他?」 洪承略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朱贵愕然:「先生不是哄我呢吧,她怎么会是姑娘家,瞧着不像啊,再说,姑娘家哪有这样的本事,且这城西庙儿胡同住的都是外省逃难来的,又怎会跟七爷有干系?」 洪承:「老弟可还记得我们府上的秋岚?」 朱贵一惊,秋岚他自是知道,姚府是七爷的外家,两府自然短不了来往走动,秋岚虽说进府的日子不长,可七爷看重搁在身边儿管了事儿,自然就有了体面,便是自己见了也得称呼一声秋岚姑娘。 他们私底下还说,瞧意思早晚七爷得收进房里,虽是奶娘出身,若是能得个一男半女,也就出头了,可惜命不济,遇上了那档子事儿,搭上了一条命,那么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就那么没了。 如今各府里谁也不敢提秋岚,一个是因七爷,二一个此事干系重大,只要没活腻的,都知道三缄其口,猛然想起秋岚貌似姓陶,也是外省人,莫非…… 想到此,不禁出了一头冷汗,忙道:「先生的意思这小陶老板跟秋岚姑娘沾亲?」 洪承:「不止沾亲,是嫡亲的妹子,爷怜惜她孤苦无依便想接进府里照顾,可这丫头脾气古怪,不知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对王府极为排斥,死活不进府,非要出来自己谋生,可把爷气的够呛,嘴里说不管她的死活,可没过半天就遣我出来瞧她,不想在这儿遇上了老弟。」 朱贵听了,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听洪承这话音儿七爷对这位莫非有意,脑子里划过陶陶黑黢黢的小脸实在不能信,可洪承言之凿凿,又由不得自己不信,若果真如此,可麻烦了,七爷既想把她圈在身边儿,自然希望她在外头混不下去,到时除了王府也没别的路,自然就顺从了,如今自己掺和进来 ,给了这丫头一百零白尊罗汉像的生意,岂不是助她自立,若她在外头站住脚,自然不会去王府了。 难道自己要毁约收回订单,这也不妥,七爷既费这么多功夫,自然极稀罕这丫头,若是自己这会儿把这丫头得罪了,将来碰上有自己的好儿吗,别看朱贵就见过陶陶两次,也知道这是个心眼子跟藕眼儿似的小人精,那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又有七爷撑腰,收拾自己一个奴才还不容易吗,更何况,老太君指定要陶记的陶像,这件事儿办不成,老爷头一个饶不了自己。 所以说,这丫头得罪不得,却又不能助她,这事儿可难办了,想起对面的洪承,伸手一把抓住他:「先生可得给小的指条明路,小的是真不知道这位是七爷的人?」 洪承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老弟你平日里不是挺精明的,怎么到这会儿却糊涂了,这位性子硬有傲气,之所以不想进王府就是不想靠着王爷,这一百零八尊罗汉像既是姚府老太君点名要的,自然要办妥帖,只是过后也不必瞒着,把事儿说明白就是了。」 第37章 朱贵什么人啊,洪承几句话就明白了,心道,可不嘛,这丫头既然硬气想出来自己谋生,若让她知道这桩买卖跟七爷有干系,还怎么硬气的起来,心气儿一软,七爷再使个怀柔的手段,不过一个十一的小丫头,还能跑到天边儿去不成,。 且,过后再让她知道,想反悔都来不及了,洪承这招儿实在太高了,这家伙的心计对付个小丫头真是屈才了。 反正此事跟自己没干系,只要不落下包涵就成,忙道:「小的这里多谢先生提点了,过两日鸿顺楼请先生吃酒,先生莫推辞……」 一瞅见洪承进了院,小安子忙跑了过来小声道:「爷在西厢呢。」 洪承楞了楞:「爷在西厢做什么?」 小安子:「奴才哪知道爷的心思啊,您前脚刚走,后脚爷就要在西厢看书。」 洪承:「西厢可收拾妥当了?」他可记得早上那位一走爷把西厢砸了个稀烂。 小安子:「只把砸碎了的瓷器摆设都收拾了出来,旁的爷不叫动,奴才瞧爷的意思,是惦记着那位呢,大管家您是聪明人,赶紧想个主意把人接回来吧,不然,奴才们这差事可不好当了。」 洪承没好气的道:「我还不知道得把人接回来,可你也不想想那位的性子,早上走的时候跟出笼的鸟似的,别提多高兴了,好容易出去了,能甘心回来吗。」 小安子愁眉苦脸:「依着您说不完了,那位不回来,爷心情自然不好,奴才们可要遭殃了。」正说着就听里头传来一声:「洪承。」 洪承忙躬身进了西厢,晋王没说话只是挑眉看了他一眼,洪承知道这是等着自己回呢,把想好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才道:「二姑娘早上走的匆忙,落了东西,奴才怕是要紧的,便跑了一趟,可巧刚到庙儿胡同就碰上了朱贵儿,说是老太君下月里过寿,要捐一百零八尊罗汉像,老太君瞧上了陶家烧的陶像,叫朱贵来下订,下个月十五取,定钱都给了。」 洪承知道爷虽授意自己去瞧那位,到底没开口,心里再惦记主子这面子也得圆着,故此想了一道儿才想出这么一番说辞,既圆了爷的体面,又能把事儿回明白,至于那位有没有悔意,他可不敢照实里说,没得找不自在。 果然,晋王听了冷哼了一声:「她倒本事,生意都做到老太君头上了,你见着她了?」 洪承:「听朱贵说,姑娘这会儿正忙着画什么样子呢,奴才便没敢进去搅扰。」说着瞄了主子一眼,低声道:「得了这么一桩大买卖,姑娘如今正在兴头上,只怕撂不开手。」 晋王皱着眉手指扣了扣炕桌:「你有什么主意?」 洪承:「奴才听朱贵的意思,等陶像烧好了就跟姑娘仔细交代明白底细,到时候姑娘就知那些陶像是姚府买的了。」 晋王略沉吟片刻挥挥手:「先这么着吧,你派两个生脸儿的奴才过去。」 洪承应着要去,却听爷又吩咐了一声:「叫他们仔细,且莫露了行迹。」 洪承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可真是,也不知那位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让爷这么着折腾,又想圈在身边儿,又不愿意强了她,这叫人盯着还不能露了行迹,怕给那位知道,真是左右都不成事儿。 其实,就算让那位知道了又如何,洪承是觉得爷就是对那位太好了,太由着她的性子,圣人云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近则不逊远则怨,若爷拿出之前一星半点儿的脾气来,这丫头也就老实了,哪用费这些心思。 说来真叫人想不透,这丫头要姿色没姿色,要身份没身份的,怎么爷就这么放不下了,就算秋岚死的冤枉,爷心里存着些愧疚,也用不着这么找补吧。 得了,想不明白就别想了,走着看吧,往后就知道了,这会儿先得找两个妥帖的人过去盯着,真出了岔子,自己可担待不起。 想着走了出来,刚要去前头找人,不想小安子追了过来,嘻嘻笑着:「大管家可是找人去庙儿胡同,还遣奴才去吧。」 洪承知道这小子家也在城西,离着庙儿胡同不远,若是去庙儿胡同顺道还能家去瞧瞧他娘,便道:「你倒孝顺,你娘都把你们哥俩送进宫当太监了,难道心里不恨。」 小安子:「恨什么,若不送我们哥俩进宫,一家子早饿死了,尸首都不知在哪个野狗肚子里呢,能得活命,还能养活娘跟妹子不挨饿受冻,有什么不好。」 洪承点点头:「你妹子多大了?」 小安子多机灵,立马就知道这是个机会,忙道:「我妹子过了年正好十一,别看我们哥俩长得磕碜,我妹子可好看呢,眉是眉,眼是眼的,干活利落,针线上也好,人机灵,说话也明白……」 小安子把他妹子夸了一溜够,听得洪承忍不住乐了:「你快得了吧,你们哥俩这德行,还能有个天仙的妹子不成,其实这女孩模样儿太好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儿,造化运气都得指望老天爷,得了,别管好看不好看,只要机灵就成,庙儿胡同那位早晚得进来,身边少不得人伺候,你妹子的年纪倒正恰好。」 第38章 小安子听了大喜:「奴才这儿先谢大管家了,我娘正琢磨给我妹子找个差事呢,前儿跟我兄弟还说呢,可我兄弟如今在十五爷跟前儿伺候,十五爷还没到开牙建府的年纪,还在宫里住着,不好给我妹子寻差事,奴才正琢磨怎么跟您开口呢,您就先想着奴才了,回头家去跟我娘一说,非给您老立个长生牌位,早晚烧香磕头不可。」 洪承抬腿就是一脚:「滚你娘的,我也不是庙里的菩萨,用你娘天天烧香磕头的,你且回去跟你娘商量商量,找一天把你妹子带进来,先安置在府里,等那位进来搁在身边伺候就顺理成章了。」 小安子舔着脸道:「那今儿的差事也给了奴才吧,正好顺道家去跟我娘商量。」 洪承:「今儿这差事你可不成,爷特意交代让找两个生脸儿的去,免得那位认出来。」 小安子:「要奴才说,也跑不了,哪用这么盯着。」 洪承:「不盯着哪成,上回若不是赶得急,就得去刑部捞人了,人若落到陈英手里就麻烦了,便这回若不是三爷出头,只怕也没这么容易就把事儿了了,这陈英真是油盐不进的主儿,连五爷的面子都不给,那天五爷跟他提了一句,他两句话就把五爷冲了回来,着实有些不识抬举。」 小安子:「奴才听我兄弟说,昨儿十五爷跑去陈府闹了一场,把陈英的胡子都气歪了就是拿十五爷没辙。」 洪承:「十五爷虽是出了名儿的混世魔王,可也不会平白无故就跑去陈府闹,这是什么缘故?」 小安子:「底细的不知,听说要去刑部大牢逛逛,那些差人不敢放十五爷进去,十五爷一怒之下就跑陈府去了。」 洪承忍不住笑了起来:「二十五爷也太胡闹了,刑部大牢又不是市集,哪能随便逛着玩。」说着见小安子眼巴巴望着自己,挥挥手:「今儿给你半天假,瞧你娘去吧。」 小安子忙鞠躬作揖乐颠颠的跑了。 洪承一想起十五爷去陈府大闹的事儿呢,就忍不住想乐,这才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陈英再厉害,惹了十五爷也甭想消停,只时十五爷虽喜欢在外头溜达,也没说去刑部大牢的啊,这事儿可透着古怪。 洪承觉得古怪,正主儿可不觉着,好容易有了那小子的信儿,别说在刑部大牢,就是在玉皇大帝的凌霄宝殿,也得把人找着,刑部大牢进不去,就去陈英府上闹,最后听说人放了出来,才消停了。 十五皇子这么一闹,可把跟前儿的人吓了个半死,要是爷再闹下去,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活命。 赵福这会儿心还扑腾呢,知道不把那小子找着,爷断不会罢手,干脆就顺了爷的意,跟小安子俩人随着爷来庙儿胡同找人。 陶陶这会儿正忙呢,柳大叔倒利落,转天一大早就把牛牵了回来,价钱也公道,陶陶结了钱,就成了有车一族,虽说这个车有点儿慢,总比走路强多了,况且能拉东西。 既有了车,大栓便丢开手里的事儿,跟着柳大叔去城外挖土去了,柳大娘趁着一早把洗好的衣裳给主家送去,顺便跟人家交代一声,往后就不接活儿了,帮忙的两个小子跟大虎二虎也都跟着去了城外,家里就剩下陶陶一个,关上门正在屋子里算账兼数自己的存项。 不是陶陶财迷,这些可是自己的全部家当,以后一辈子的生计,都得指望着这些,不算明白哪成,数了几遍,就开始一笔一笔的记帐。虽说买卖不大,账目也得清楚。 正记呢,就听外头砸门的声儿,陶陶吓了一跳,大栓跟柳大叔几个走了没多久,柳大娘也是刚走,断没有这么一会儿就回来的理儿,更何况,即便回来,也没说这么砸门的,这一听就不像是自己人。 莫非又是那些府衙的差人,来找事儿的?不可能,那天自己给晋王带走,那几个差人可是眼睁睁看着呢,哪敢来找自己的麻烦,估计就连那天的事儿都不敢透一个字出去,不然,自己去了晋王府的事儿,庙儿胡同也不会如此无声无息。 不是府衙的人难道是刑部?更不可能,刑部是六部之一,既放了大栓,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既然都不是,那是谁? 陶陶听着一声比一声大的砸门声,气不打一出来,把银子跟账目放到墙里的暗格里,堵上砖头,又把墙上连年有余的年画放下来,才走了出去。 打开院门瞧见站在外头的人,陶陶心里无奈至极,自己跟这些人倒是什么孽缘啊,怎么横竖就是躲不过去了呢。 门外站的不是别人,正是讨嫌的十五皇子,一看见陶陶伸手就来搭她的肩膀:「那天在市集跑什么?害的我找了你这么些天……」 陶陶目光闪了闪:「你是谁,找错人家了吧,我不认得你。」说着把他的手从肩膀扒拉了下去。 陶陶一句话,十五立马就急了,指着她:「你,你什么记性啊 ,这才几天就把我忘了,亏得我还跑去刑部大牢想把你捞出来,你好好瞧瞧,前几天在西边的市集上……想起来没有?」 第39章 陶陶当真歪头打量他一遭,却仍摇头:「我真不认得你,你指定找错了。」说着就要关院门,却一眼瞧见后头走过来的小太监,愣了一下,心说小安子怎么来了? 十五一见更郁闷了:「你记不得我,怎么倒记得个奴才,你诚心要气死我不成。」 赵福见十五爷气的一张脸通红,真怕气出个好歹来,忙喝了一声:「大胆,见了十五爷还不磕头。」心说抬出身份吓死你个不长眼的穷小子,连爷都记不住,瞎了你的狗眼。 哪想这小子却是个糊涂虫,不禁不怕反而嗤的一声乐了:「什么十五十六的,想当爷回你家炕头当去,没人管得着,想跑外头来蒙事儿,当我傻啊,告诉你们找错人了,不听拉倒,我还有事呢,没功夫跟你们唠闲嗑。」撂下话不等他们反应,咣一声把院门关上了从里头上了栓。却没进屋,而是把脑袋贴在门上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陶陶可不傻,这种状况下不装蒜难道跪下磕头,这小子自己可惹不起,不过他怎么找这儿来了?而且怎么后头跟着小安子?小安子不是晋王府的奴才吗?怎么又跟着十五了,难不成他们兄弟之间的奴才还能来回借调? 就算关系好也用不着借奴才啊,更何况,那天小安子还说,十五皇子是住在宫里的,宫里还能缺太监?用得着借晋王府的使唤吗,可刚自己明明看见的就是小安子没错啊。 正纳闷就听咚咚外头又砸起门来:「开门,开门,我就找你,你开不开,再不开爷可不客气了,赵福给爷找把斧子来。」 陶陶气的跺了跺脚,这小子怎么如此难缠,真让他劈了自己的院门,夜里还能睡踏实吗,一把把院门拉开:「你有病怎么着?不告诉你找差了吗,我不认得你,你是耳朵塞猪毛了,还是听不懂人话。」 赵福:「你放肆。」 陶陶一叉腰:「放什么四,我还放五呢,少在我跟前儿耍威风冲大的,再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 赵福伺候了十五爷这些年,因是老小的皇子,万岁爷宠着,在宫里可是横着走的主儿,性子霸道,得了个混世魔王的绰号,就没想到今儿还能遇上个比十五爷更横的,这小子简直吃了老虎胆儿啊,气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哆哆嗦嗦指着陶陶;「你,你小子敢跟我们爷这么说话,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陶陶可不管那一套,既然装了糊涂就的装到底,也不跟他们过话,从门后头抄起扁担,照着十五身上招呼过去。 赵福跟小安子吓的魂儿都没了,要是十五爷身上落下伤,他们俩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忙往前要挡,却不想给十五爷一把推开:「滚一边儿去,别碍事儿。」伸手抓住陶陶手里的扁担笑了:「那天在市集上给你摔了个跟头,是我一时疏忽,让你得了先机,今儿咱们好好比划比划,也让你看看我的真本事。」说着拨开扁担就扑了过来,完全就是摔跤的架势。 陶陶暗暗叫糟,摔跤比的是力气,自己哪是这小子的个儿,情急之下身子往旁边一闪,让到一边儿,转过身子抬腿就是一脚,把十五踹在了地上。 十五吃了亏,不禁不恼反而更来了兴致,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爷果然没看错,你还真有本事,再来。」说着一拳头打了过来。 这两次陶陶之所以能占上风,完全是这小子轻敌,加上自己的招式新奇,估摸这小子平常练的都是近身肉搏,对于自己使的招式并不熟悉,所以才占了便宜。 可陶陶心里也十分清楚,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就是程咬金的三板斧,刚一使出来还勉强能唬人,再来可就没戏了,尤其这小子一看就力气大,再比划下去有自己的好儿吗。 忙侧身闪开他的拳头:「你这人怎么回事,谁跟你比划拳脚了,我根本不认得你?」 十五却道:「不认得也没关系,打一架认得了。」说着又冲了过来,跟头撒了欢的牛犊子似的,兴奋非常。 陶陶左躲右闪眼瞅着就要招架不住,忽瞧见那边儿过来个人,想也没想,一下跑到那人身后;「你,你别再来了,我可没工夫跟你打架玩。」 不想这头牛犊子真停下了:「潘铎你跑这儿做什么来了?」 潘铎目光闪了闪:「」爷今儿来钟馗庙上香,瞧见了您的马拴在外头,叫奴才过来跟您传个话,刚来的时候瞧见陈府的轿子,瞧方向像是往东边去了。」 十五听了皱了皱眉,他敢告状不成,赵福可吓得脸都白了,忙拖着十五爷到一边儿小声道:「我的爷,往东边儿去可不就是进宫吗,陈大人这会儿进宫不是告状还能为什么,因考场舞弊的案子万岁爷这几日可正在气头上呢,宫里的主子娘娘们都不敢往跟前儿靠,生怕怵了万岁爷的霉头,这时候若陈大人告您一状,有您的好儿吗,少不得要罚您抄书,且禁足不许出宫,到时候爷就是想出宫门都难了,咱赶紧回宫吧。」 十五一听抄书脑袋都大了,咬着牙道:「陈老头敢告爷的刁状,爷非拔光了他的胡子不可,走,去看看。」说着看向陶陶:「今儿我家里有点儿急事,得先回去,改天再来找你比划,对了我叫十五,下回你可别忘了我。」撂下话那边儿小安子已牵了马过来,翻身上马,转眼就跑没影儿。 第40章 ,陶陶松了口气,看了眼自己跟前的人:「我怎么瞅着你有点儿面熟呢?」 潘铎脸抽了抽,这位什么记性啊,前儿她去的时候,可是自己迎着进去的,就是赏花宴的时候她手边儿的点心吃食,也都是自己亲自端到跟前儿的,这位倒好,转过头就忘了。 潘铎心里虽郁闷,也不敢怎么着,躬身道:「二姑娘贵人多忘事,奴才是总管潘铎。」 陶陶这才想起来,指着他道:「对哦,我说瞅着你这么面熟呢,原来是潘总管,王府事忙,大总管跑城西做什么来了?」 潘铎往胡同口望了一眼道:「我们爷今儿来钟馗庙上香,想起二姑娘也住在庙儿胡同,就遣奴才来请姑娘过去见一见说两句话儿。」 陶陶可不想见,虽说跟这位秦王就前儿见了一次,也知道这位只怕是这些人里最不好对付的,自己这点儿小伎俩能糊弄住十五皇子,可糊弄不住这位,而且,自己刚可听的真真儿,这位派了管家过来两句话就把牛犊子一样的十五支开了,这一招儿祸水东引可够损了,把那个什么刑部陈大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搁里头了,这人的心机,自己一个小丫头在他面前儿,什么心思能藏得住? 更何况,那天在他府里,自己还演了一回戏,到现在陶陶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没拆穿自己,还帮自己开拓了罪名,从洪承的话音儿里听,这位秦王可不是个爱管闲事儿的,本来陶陶还以为这一辈子再也没机会跟这位碰上了,哪想腊月的账还的快,这才两天就遇上了。 陶陶就纳闷,就她家前头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庙,能装下秦王这么大一尊菩萨吗,还来上香,这个小庙平常连老百姓去的都少,香火冷清,陶陶以前都没听过还有供奉钟馗的庙。 潘铎见她一脸的不乐意,就知道不想去,可爷在外头巴巴的等着呢,自己若不把这丫头请过去,这个大管家也就干到头了,躬身道:「二姑娘请。」 陶陶待要不动,实在混不过去,毕竟秦王不是好糊弄的十五皇子,更不是晋王,陶陶真不敢驳,只得掩了院门别别扭扭的跟着潘铎往胡同口去了。 刚走到胡同口就见庙门口背手而立的男人,比起晋王跟十五皇子,这位的衣着有些过于朴实了,那天在府里穿的跟个农人似的,就算后来到了宴席上,也只不过换了件青绸的长衫,这会儿身上还是一样,陶陶都怀疑他根本就没换,就算勤俭也不至于勤俭到这个份上吧,陶陶觉着他的大管家潘铎穿的都比主子体面。 当然,陶陶也得承认这男人即便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长衫,站在那儿也自有股子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气质,即便不如晋王那样让人惊艳,也算难得一见的帅哥,就连刚才的牛犊子,五官也称得上俊帅,这一家子的基因实在不差。 到了跟前儿陶陶刚要行礼,却给秦王直接打断,冲她招招手:「随我进去。」说着举步进了庙门。 陶陶愣了一会儿,直到潘铎提醒方才回过神来,只得跟了过去…… 即便就在家门口,陶陶也是头一回进来,对于神鬼,陶陶知道的不多,总觉得只有那些老人们才会信这些,她只知道有规模的大庙里供的不是菩萨就是佛祖,小庙她知道有城隍庙,土地庙,关帝庙,从不知道还有供钟馗的。 庙不大,两侧门廊上的彩画经了多年的风吹雨打早已斑驳的不成样子,中间的大香炉里三三两两插着几炷香,颇冷清,有两个小道士正在靠着廊角打瞌睡,隐约有读书声从旁边院里传出来。 陶陶听柳大娘说过,旁边的钟馗庙里收留了几个来京赶考的读书人,有个写写抄抄的活儿都交给他们,权当食宿之费,偶人也会接一些替人写信的活儿赚几个钱。 这些人多是寒门子弟,离家又远,进一趟京,家底就全搭上了,若中了自然衣锦还乡,若不中就只能这般暂寻一处落脚,等待下回的朝廷大考,若再考不上就再等,许多人一直到白发苍苍还没考上,到了含恨而终客死他乡。 陶陶是不能理解这些人的,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一棵树上吊死,考不中就另谋生计呗,卖点儿力气混个温饱也不难,何必非要当官。 当官有什么好,不过面儿上风光罢了,就算那位刑部尚书一品大员又如何,遇上了十五皇子一样吃哑巴亏,更别提底下那些小官儿了。 不过秦王跑这个小庙来做什么?莫非跟书上写的那样,这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人才,秦王殿下效仿刘备,礼贤下士三顾茅庐来了。不对,若是来找人的,不该往正殿啊,那几个读书的穷秀才可都在偏院里住着呢。 两个小道士瞧见来了香客,忙迎了过来,陶陶认识这两个小道士,跟大虎二虎年纪差不多大,常一处里玩,彼此相熟,得了空便跑去自己家看大栓捏制陶像,故此陶陶也认得他们。 陶陶记得他们一个叫守静,一个叫道远,是他们师傅起的道号,钟馗庙里的主事老道叫玄机,陶陶见过一次,是个留着三绺山羊胡的老道,年纪瞅着有六七十了,头发跟胡子都是白的,就是脸黑,瘦的跟杆拉似的,说话神神叨叨,听说在茅山修炼过,会画驱鬼的符咒。 第41章 城西的老百姓大都信他,只可惜这边住的都是穷人,即便信他也没什么人来庙里随喜上香,指望庙儿胡同的穷人布施,再等一百年这钟馗庙也只能更破旧。可达官贵人谁也不会跑来城西的小庙里来上香。 陶陶十分怀疑,这个小庙自打建成,也没来过什么体面的香客,所以,陶陶怎么也想不通,秦王怎么会大老远跑这儿来上香,难道闹鬼了?听说玄机老道会驱鬼画符,特地前来。 这就更说不通了,即便真闹了鬼,只要大管家潘铎出头,京城内外哪个庙里的和尚请不到,还用得着劳动秦王亲自出马吗,这位绝不是来请老道驱鬼的。 陶陶忍不住瞄了他一眼,却听他跟两个小道士道:「今儿正巧路过城西,见有个钟馗庙,便进来走走,上一炷香。」说着看了潘铎一眼。 潘铎忙叫后头的小太监拿了准备好的银子递了过去:「这是我们爷给贵庙添的香火。」 两个小道士接过银子沉甸甸的压手,知道这位是个大户,对看了一眼,留下守静引路,道远跑到后头给他师傅报信儿去了。 守静瞄了眼陶陶,有些奇怪她怎么跟了来,陶陶心说,你看我也没用,我也想知道呢,跟着进了正殿,抬头仔细端详了端详,正殿当中的钟馗像,张牙舞爪的形象,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站着,真是有些丑。 守静小老道捧了香来,秦王执香对着当中的钟馗像拜了拜,秦王回头看了陶陶一眼:「你也来上一炷香。」 陶陶睁大眼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那个,我就算了吧。」 秦王:「钟馗是赐福镇宅的圣君,上一炷香可赐你福泽绵长。」 小老道极有眼色的递过来一炷香,陶陶只得接在手里拜了拜,这时玄机老道快步走了进来:「不知今日贵客到,有失远迎,贫道怠慢了。」 秦王摆摆手:「道长客气了,路过城西,瞧见有座钟馗庙便进来走走,你们是出家人,说什么怠慢,只是怎么有些冷清。」 老道叹了口气:「小庙建在城西,这边儿都是外省落难之人,混个温饱都不易了,哪还有上香随喜的,故此香火冷清。」 秦王往旁边看了一眼:「怎么有读书声?」 老道:「是几位秀才公,使光了盘费,住不起客栈,便在小庙里暂时容身,等着朝廷放榜。」 秦王点点头,迈脚出了正殿,陶陶以为他既然问了,必然会去旁边走走,不想却辞了老道径自出来了。 陶陶莫名其妙的跟着他溜达了一圈,都不知这位什么目的,难道就为了给钟馗上一炷香,既如此,非让自己跟去做什么。 眼瞅这位上了马车,陶陶越发糊涂,算了,糊涂就糊涂吧,就当这位忽然发神经了,走了正好,省的自己提心吊胆的。 正想着,忽见马车的窗帘撩了起来,秦王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道:「听说你喜欢做买卖,我手里有一桩买卖,你可有兴趣?」 陶陶一愣,继而想到要是能跟秦王合伙,有这位的身份戳着,做什么买卖不大赚啊,要是自己能掺和进去,想不发财都难。 越想越兴奋,眼睛都开始冒光,都忘了对秦王的惧怕,几步凑到跟前儿:「三爷想做什么买卖?」 秦王见她这样儿忍不住笑了一声,转了转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这会儿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知会你?」 一听就是糊弄自己,真当自己是小孩子了,陶陶撇撇嘴:「闹半天三爷说笑话哄陶陶玩呢。」 秦王:「不是哄你玩,是你年纪太小,爷的这桩买卖有些险,只怕你不敢掺和。」 陶陶:「有危险?什么买卖?难道三爷还能干贩卖人口的买卖不成,这可是犯了朝廷律法的,三爷不会知法犯法吧。」 潘铎忙咳嗽了一声,心说这位胆子也太大了,跟爷胡说什么呢。 秦王却笑了一声:「你这丫头倒有些胆子,如此,让爷思量思量。」说着顿了顿:「你不是在老七府上住着吗,怎么搬出来了?」 陶陶不想提这事儿,低下头不吭声。 秦王也不难为她,只说了句:「老十五最喜跟人摔跤比划拳脚,偏他身份摆在那儿,宫里的侍卫教习不敢伤他,便只应付差事,忽然遇上个不把他当回事儿的,自然得了兴致,过后少不得来找你比试,你可想好了怎么应对?」 陶陶眨了眨眼:「什么老十五?我不知道三爷说的什么?我不认识什么十五?」 她不承认秦王也不再问,挥挥手:「既不识他,就算爷的话白说了,走吧。」潘铎忙吩咐车把式。 陶陶站在庙门口看着远去的马车发呆,琢磨这位到底什么意思?大老远跑城西来就为了逛庙不成,却非叫自己陪着做什么?而且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难道看上自己了? 这个念头一起,陶陶自己都觉可乐,就算自己生的倾国倾城,也不过十一的小丫头罢了,再饥渴的男人也不可能惦记一个十一的小丫头啊。 第4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更何况,陶陶很有自知之明,她的姿色别说倾国倾城了,就目前来说,连好看都算不上,她自己每天洗脸的时候瞅着都有些嫌弃,皮肤黢黑,脸色难看,头发枯黄,若不是衣服还算干净,跟街上的要饭花子差不多少。 这些皇子府里可是美女如云,不说晋王府,自己只去了那么一次,就看见好几个极漂亮的丫头,除非秦王的审美异于常人兼有变态的癖好,不然,绝不会看上自己的。 既如此,又是为什么?陶陶忽然想起来,陶大妮貌似是大家公认的美人,虽说陶陶自己没见过,但大家都这么说,肯定不是讹传。 陶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原因,难道秦王也对陶大妮有心思,只不过碍于晋王是自己的亲兄弟,不好下手,只在心里暗暗喜欢,亦或是没等下手,美人就香消玉损了,思而不得,心存遗憾,故此才对自己另眼相看? 陶陶越想越觉得这个原因最有可能,不禁摇头叹息,陶大妮还真是个万人迷,可惜死的早,不然,说不定将来能混成了娘娘,毕竟这些人都是皇子,都有可能继承皇位。 陶陶一边儿编故事,一边儿往家走,到了家,柳大叔已经回来了,正和泥呢。 陶陶先头还能画个样子什么的,至于怎么和泥烧陶,是一点儿都不懂,如今这一百零八尊罗汉像,陶陶可不敢瞎画,这是捐给庙里礼佛的,不能胡来,就算陶陶不信神佛,也得为自己的买卖着想,不能因为自己弄砸了吧,索性都交给大栓,自己就在旁边帮忙打打下手什么的。 开始几天,陶陶还怕十五皇子又跑来找自己比试,等过了半个月不见影儿,才放了心,秦王也没再来逛钟馗庙,晋王府这边儿也没动静,估计是自己的不识好歹把晋王气着了,连带陶大妮那点儿情份也散了。 若果真如此,倒正好,从今后她就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等这一百零八尊罗汉像完成,拿到尾款,自己就可以扫听着买个铺面。 至于做什么买卖?陶陶还没仔细想过,她不想累死自己,所以不能开饭馆,技术类也没什么拿人的特长,南北货倒是个很好选择,只是自己还没去过南边呢,路都不熟,目前也只能是个想头罢了。 烧陶倒是个安稳的营生,只是这两回是运气好,才赚了两笔好钱儿,以后就难了,毕竟谁没事儿做陶像啊,还这么高的价儿,说到底,陶制品只能算低端大路货,卖不上太的高价儿…… 忙活了一个月,一百零八尊罗汉像终于成了,上的最好的彩釉,加上大栓精湛的手艺,烧出来的陶像颜色鲜活,表情生动,线条流畅细腻,效果极佳,陶陶都喜欢的不行,琢磨以后闲了,让大栓给自己烧一套迷你款当摆件儿。 这天是朱贵约好取货的日子,陶陶特意起了大早,柳大娘比她更早,已把院子规整利落,早饭也摆在杏树下的小桌上,用个竹编的浅子扣住,免得落了飞虫,天热了草木葱茏,虫子也多了起来。 柳大娘的厨艺极好,也大约知道了陶陶的口味,今儿早上做的是长寿菜猪肉馅儿的包子。 长寿菜是柳大娘从城外挑回来的,庙儿胡同住的大都是庄稼人,以前都是靠着种地为生的,勤劳朴实是女人庄稼人的天性,一开春庙儿胡同的女人们都会起早去城外挑野菜,什么长寿菜,野菠菜,苣苣菜,苦菜,婆婆丁,枕头菜,大叶菜…… 陶陶一问,柳大娘能说出一大串来,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儿都有,吃法也多,用开水汆了凉拌或洗干净了蘸酱,炒着吃,做馅儿,蒸包子,包饺子……再多了就摊开晾在竹浅子里,晒成干菜,备着冬底下解馋。 光野菜能做出十几种花样来,让陶陶佩服不已,陶陶最爱吃的野菜猪肉馅儿的包子,就着熬的糯糯的棒渣粥,陶陶一顿能吃四个大包子。 陶陶把手里的包子塞进嘴里,喝光了碗里的粥,拿到井台上洗干净了放到一边儿,就算她起的早,也比别人晚了许多。 柳大娘一家跟大栓都是天不亮就起来,陶陶可不行,这时候起已算很早了,吃了早饭,陶陶泡了一壶茶提到院子里,一边儿喝茶一边儿等朱贵。 杏花早谢了,枝头簪了许多小青杏,瞧着甚是喜人,陶陶仰着头数了一会儿,哪里数的清,自己忍不住笑了,一想到马上就有一笔银子进账,心情就好的不行,以前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财迷。 正想着,就见二虎子跑了进来:「来了来了,那个朱管家来了。」 陶陶迎出去行礼问好,朱贵如今知道这位是七爷府的人,哪敢受她的礼,忙侧身避开:「不知陶像可好了?」 陶陶倒未在意他的动作,点头:「好了,昨儿阴天,怕落雨,都挪到屋里去了。」引着朱贵进了堂屋。 朱贵一尊一尊瞧了过去,忍不住点头,这陶家烧的陶像的确不凡,也难怪能入老太君的眼了,陶陶见他脸色便知满意,暗暗松了口气,朱贵也痛快,从怀里掏出银票来递给陶陶:「这是剩下的银子。」 陶陶接在手里,把旁边一早预备的盒子拿过来打开:「听说朱管家有两个小孙子,这个给两个孩子玩儿吧。」 第43章 朱贵低头一瞧是两个胖娃娃的不倒翁,一个男娃一个女娃,色彩鲜艳,憨态可掬,朱贵不禁暗道,别看这丫头年纪不大,还真是个会办事儿的,可惜是七爷的人,不然,生意做起来说不准能赚大钱。不过,这丫头跟她姐差的是有些远了,不是洪承说,自己做梦也想不到这位是秋岚的妹子。 陶陶让大栓跟朱贵带来的小厮一起把陶像搬到外头车上,自己让着朱贵在院里坐了,倒了茶递过去:「茶不好,您老凑合着吃一碗。」 朱贵:「我这儿正有些口渴呢。」说着拿起来喝了半碗下去,放下茶碗看了陶陶一眼,笑眯眯的闲话儿:「不瞒您,平常到我们府上的都是贵客,别说那些贵客难伺候,就是贵客身边儿的奴才小厮,都不能慢待了,茶房里头点心好茶跟流水似的备着,倒不算稀罕东西,只说是好茶,我吃着却清寡的没滋味儿,色也淡,倒不如你这个好。」 陶陶心说这不废话吗,越是好茶味道越淡,色也越清亮,她这壶里头泡的就是最便宜的高沫,几个大子就能买上一大包,能是好茶吗,不过,门口茶房里招待车夫小厮,都用这样的好茶好点心,哪个宅门贵府这么牛啊,想着忍不住问了句:「贵府上是?」 朱贵正等着她问呢,笑了一声:「我们府上在这京城里啊也算有些名声,就是皇城东边儿长乐街西头门口摆着两个大石狮子的姚府,不知可听说过吗?」 陶陶哪知道啊,摇摇头,不过长乐街?怎么这么熟呢啊,好像上回从晋王府回来的时候,路过个老高的石头牌坊,上头写得就是长乐街,跟晋王府就隔了一条街,她记得小安子说过,晋王府周围几条街住的都是皇亲,那么这个姚府也是了:「府上是皇亲?」 朱贵目光闪了闪,没说话呢,柳大娘听见忙道:「哎呦,我说是哪府上的老太君过寿,有这么大的排场,原来是国公府,那可怨不得了。」 陶陶:「柳大娘知道?」 「知道知道,京里谁不知国公府,那可是贵妃娘娘的娘家,魏王晋王两位殿下的外家。」 陶陶蹭的站了起来,抿着嘴唇看了朱贵一会儿:「我记得朱管家上回来的时候,任我再问,您也绝口不提府上,怎么今儿变了样,莫不是有什么人授意朱管家特意透给我知道的,让我知道姚府跟晋王府的关联,想告诉我,这桩买卖是因晋王殿下的面子才做成的,这银子我陶陶赚的不硬气。」 朱贵哪想陶陶是这么个直来直往的性子,且如此聪明,一想就明白首尾,明白了就直接问到自己脸上,这叫自己怎么应对啊,说不是,眼睁着的瞎话,说是,这位瞧着气的可不轻,若是记恨上自己,以后真出了头,自己找谁哭去啊。 洪承出的这什么馊主意,简直左右都不是人,脸色变了几变,苦笑了一声:「姑娘既什么都猜着了,就别难为小的了,说到底,七爷也是为了姑娘着想,怕姑娘在外头受了委屈,心里头不放心。」 陶陶忽的笑了:「他以为我若知道这些陶像是姚府里要的,这银子拿的就不硬气了?真真儿好笑,你愿买我愿卖,两下合适买卖就成了,做生意利字当头,有钱不赚岂不是傻子,别说你们姚府就是晋王府的人来了,只要有利可图,我举双手双脚欢迎。」 朱贵一见这架势,哪敢再说什么,应付两句就跑了,刚出了庙儿胡同就给洪承截住问:「这位可说了什么没有?」 朱贵没好气的道:「先生您这儿给我出的什么主意啊,我这儿刚起个头,这位就什么都明白了,直问到我脸上,说是不是有人授意告诉她的,就为了让她这买卖做的不硬气,问的我这张老脸都险些没地儿放了,且,这位说了,别说是姚府就是晋王府来买陶像,她举双手双脚欢迎,您这招儿不顶用,得了,老太君交代的差事如今办妥当了,这位的事儿可就跟我没干系了,老太君哪儿还等着瞧陶像呢,我这儿先告辞了。」撂下话就没影儿了。 洪承也有些意外,没想到陶陶是这个反应,忙转身进了旁边的茶棚子,躬身把朱贵的话回了一遍,小声道:「爷,奴才瞧着这招儿只怕对二姑娘没用。」 晋王沉着脸站了起来:「她倒是荤素不吃油盐不进,我倒是想看看她能硬气到几时?」转身上车。 洪承忙吩咐回府,心说,貌似爷上回给这位驳回来,也说的这句,可一回府就派了小安子过来守着,后来一听说刑部的耿泰来拿人,朝服都不及换就跑来庙儿胡同把人带了回去,为这丫头求了五爷不算还求了三爷,才把她开脱出来。 可这位却翻脸就不认人,多一天都不待,急急忙忙的就跑了出来,把爷气的把西厢都砸了,又如何,末了,还不是叫人来瞧着,生怕这位受委屈。 也难怪这位硬气,估摸这丫头心里是拿准了爷舍不下她,不然,哪敢这么掉腰子呢,也不知这回爷能气多久? 洪承真心觉得爷若能狠下心,丢开手别搭理她,就凭这丫头的性子,用不了多久肯定惹祸上身,让这丫头好好吃些苦头,爷再出面,这丫头吃了教训,说不定就老实了。 第44章 洪承也是替爷生气不平才这么想,哪想到一语成箴,转过天儿刚过了晌午,盯着人就跑了回来:「不好了,不好了,出事儿了,不知谁报的信儿说庙儿胡同钟馗庙里的老道是个反朝廷的邪教头子,那庙就是邪教反朝廷的窝点儿,刑部刚直接来人把钟馗庙封了,里头的人都捆起来带到菜市口去了,说要砍头呢。:」 洪承听了个稀里糊涂:」让你看着二姑娘,你盯着钟馗庙的老道做什么?」 那小太监忙道:「奴才是看着二姑娘呢,可刑部封庙抓人的时候,二姑娘正在庙里头呢,跟着一块儿抓走了。」 洪承一听脑袋瓜嗡一下,邪教惑人,圣祖七年的时候闹过一回乱子,险些把朝廷都推翻了,自此圣旨下了一道圣旨,举凡跟邪教沾边的不用审问,直接推到菜市口斩首。 也就是说,若自己再不回爷去救那个惹祸精,过会儿这丫头的脑袋就搬家了,一想到那丫头的脑袋没了,洪承吓得脸色都变了,莫转头就往书房跑,,一边跑还一边儿琢磨,这回可真是往死里头作了…… 陶陶之所以跑到钟馗庙来,是因实在憋屈的难受,虽嘴里说的好听,不在乎朱贵那些话,可心里就是过不去,前儿自己还为了跟晋王府撇清干系,一出来就做成了这么一桩买卖,而沾沾自喜呢,不想,昨儿就给了自己当头一棒。 朱贵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得了晋王的话儿,方才一两银子一个买自己的陶像。这让陶陶格外不舒服。 陶陶倒不觉着这些话是晋王让朱贵来说的,即便没在晋王府待几天,陶陶也知道晋王不是这样暗里使阴招儿的人,想来是洪承想出的主意,晋王至多就睁只眼闭只眼的随着去了。 陶陶不喜欢洪承,第一天他来,陶陶就烦他,仗着晋王的势,眼里谁都瞧不起,对自己卑躬屈膝也是因为他主子对自己另眼相待,做个样儿罢了,骨子里洪承是瞧不上自己,陶陶心里明白,一个人发自内心的真诚跟虚应故事的假意能一样吗。 这家伙心眼太坏,要是一开始他让朱贵来点破,大不了自己不接这单生意,可他偏等朱贵来取陶像的时候,让他说明白,让自己落在一个左右不是骑虎难下的境地,除了硬着头皮说利字当头什么都不管,还能怎么着,难道真依着自己的性子,不做姚府的买卖了不成。 便是自己想,也做不到,这些陶像是姚府老太君做寿礼佛的供奉,眼瞅就到了正日子,若自己反悔,姚府也不能答应。 更何况,如今这买卖牵连的也不光自己一个人,有柳大娘一家子,大栓娘俩,还有那两个打杂的小子,七八口人没黑没白的忙活了一个月,若到最后买卖黄了,自己也交代不过去。 自己能使性子,可人家是糊口的生计,生计丢了,饭就吃不上了,这个道理陶陶还想的明白,正是明白才更憋屈。 尤其看着柳大娘一家跟大栓娘俩那个高兴劲儿,陶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夜里头躺在炕上翻来覆去跟烙饼一样,堪堪折腾到了天蒙蒙亮还睡不着,索性起来套上衣裳跑了出去,想散散。 刚走到胡同口瞧见小道士守静正好开了庙门,陶陶猛然想起上回秦王说钟馗是什么赐福镇宅的圣君,最能驱鬼辟邪,是什么万应之神,自己还被秦王半胁迫的烧了一炷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若钟馗受了自己的香火,为什么不庇佑自己,反而让自己挨了算计。 越想越不忿,索性也不往别处去了,转身就往庙里进,小道士守静吓了一跳忙拦她:「不能进,不能进……」 陶陶可不干了,瞪着他:「都说衙门口向难开,手里没钱别进来,怎么着,你们这供奉神佛的老道庙也势力起来,不给你们随喜添香火就不让进,跟你说,别小瞧了本姑娘,姑娘刚赚了一大笔,有的是钱,要添香火还不容易,给你。」 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银子丢在他怀里,推开他进了庙门直接奔到正殿,也不拜不跪一屁股坐在神像前的蒲团上开始絮叨:「你说你受用了香火就得干点儿实事儿吧,你就眼看着我被人下套使阴招儿,哼都不哼一声,算哪门子的圣君……你说本姑娘到底招谁惹谁了,一觉醒来就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儿,成了这么个半傻不嗫的蠢丫头,若这丫头老实巴交的过日子还好,偏还招了一堆麻烦,我就想凭着自己的本事过日子,有什么错,他们这些讨嫌的都来找麻烦,一个走了又跑来一个,自以为是的安排这儿,安排哪儿,姿态摆的高高,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自以为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普度众生来了,我自己一个人过得好好,谁稀罕他们救苦救难了,多管闲事还不自知,想做好事儿救济穷人外头有的是,非找我做什么……」 陶陶絮絮叨叨颠三倒四的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废话,小道士守静一开始站在旁边搓手,像是要劝她,后来见陶陶根本不搭理自己,估摸着劝也没用,干脆走了,留陶陶一个人在大殿里头对着钟馗像,念经一样的唠叨。 第45章 陶陶这一絮叨就絮叨了半天,心里的憋屈不忿都说了出来,虽说对着钟馗吐槽有些不厚道,到底发泄了一番,心里顿觉轻快了不少。 憋屈一去便觉又渴又饿,抬头瞧瞧外头,才发现已经快晌午了,自己竟在这儿坐了半天,忙站起来往外走。 大殿的门槛还没迈出去呢,就听见一片噪杂喧闹,紧接着就进来一队穿戴齐整举刀跨剑的兵士,燕翅队形散开,把小小的钟馗庙团团围住,后头进来的兵直接往两边偏院里头去了,接着就传来刀剑相碰的声音,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从两边的院里抓出十几个人,有读书人打扮的,有老道,还有和尚,被五花大绑着推出来,身上还有两个挨了刀的,血染了一身,瞧着就怕人。 陶陶就算再傻也知道自己倒霉催的摊上大事儿了,怪不得自己早上进来的时候,小道士守静的表情那么怪呢,莫非是反朝廷集会? 一想到反朝廷,陶陶头皮都发炸,自己前头做了几个陶像,就差点儿进了刑部大牢,这要是跟反朝廷的案子沾上边儿,还不得被凌迟啊。 而且,真是冤家路窄,上回到她家拿人的就是这个大胡子好像姓耿,叫耿泰,是个不讲情面的黑脸,这一回还是这位,瞧他的衣裳像是升了职。 陶陶意外,耿泰也愣了,忍不住皱皱眉,怎么又是这丫头?她不是住进晋王府了吗,怎会在这钟馗庙里?难道她也入了邪教? 想到此眸光一利,陶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事到如今也只能试着攀攀交情了,想到此,努力露出个笑脸:「这不是耿爷吗,您这一大早的来烧香啊,这庙虽小却有灵气儿,钟馗是赐福镇宅的圣君,您要是有什么难事儿,来这儿烧香一准灵验,那个,我就耽误耿爷的正事儿了,先回了,回头耿爷得了空去我哪儿喝茶去。」说着就要往外走。 周围的兵士听陶陶说的亲近,以为是耿泰的熟人,一时不知道拦还是不拦,就算是耿泰的熟人,这可是反朝廷的案子,谁敢徇私,回头查出来说跟邪教有牵,脑袋就搬家了。 可拦的话,又实在闹不清这位跟头儿到底什么关系。 他们知道这个案子干系性命,耿泰如何不知,便知道这丫头是晋王的人,今儿她既在这儿,就是涉案之人,放了她,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就没了:「陶姑娘且慢走,耿泰今日可不是来烧香的,有人报信儿,说这钟馗庙里的玄机老道是邪教的头子,聚集里邪教众人谋划着反朝廷,耿泰这回接的可不是刑部陈大人的令,而是皇上亲口下的谕旨过来拿人。」 反朝廷的邪教?陶陶眼见发黑,脑袋嗡嗡直响,果然摊上大事了,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啊,这一下小命真玩完了,却仍忍不住道:「我,我真不知道你说的这些,我是来上香的,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什么邪教不邪教的?」 耿泰冷哼了一声:「不管姑娘是来上香还是逛庙的,万岁爷下了谕旨,只跟邪教牵连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事关重大,就算姑娘是晋王府的人,今儿耿泰也不能私放了你,带走。」 耿泰这几句话实际上是说给身后这些兵听的,他心里明白,自己虽升了职,可这些人却是从兵部暂调过来的,能借调过来的都是兵油子,面儿上听自己的,心里按的什么心思谁也不知道,若是没个轻重把这丫头伤了,以晋王殿下对这丫头的意思,有自己的好儿吗。 就算自己再不屑,可形势比人强,人家生来就是龙子凤孙,是主子,不用争抢,就什么都有,自己呢,得靠着自己的本事一点儿一点儿的熬,就这么着,没门路一样熬不上去,如今好容易有了些起色,若因这丫头坏了事,这辈子也就甭指望了。 故此,人不能放,也不能让这些兵油子没轻重的胡来,便故意把话说在头里。 果然,这些兵一听陶陶是晋王府的人,本想上前绑人的下意识退了一步,打量陶陶一遭,心说原来这是个丫头啊,不是耿泰说还真没认出来,这丫头也太瘦了,长得也不怎么样,怪不得外头都传说七爷性子怪呢,这看女人的眼光都如此与众不同。 再有,这丫头的年纪也太小了,瞅着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女人嘛就得丰满成熟的才够味儿,弄这么个没长齐全的丫头,有什么意思? 陶陶感觉这些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变了,说不上猥琐却透着暧昧,就知道这些人一定是听了耿泰的话,觉得自己跟晋王是那种关系,顿时跟吃了苍蝇一样膈应,脾气上来:「我跟晋王府没关系。」 耿泰不想这丫头是这么个不知好歹的性子,哼了一声:「有没有干系,跟在下无关,既姑娘在这儿,少不得要跟在下走一趟。」 「走就走,我是来烧香的,根本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邪教,我就不信天下没有讲理的地儿了。」撂下话主动跟着那些兵走了,不走也不行。 陶陶没跟玄机老道那些人关在一起,而是单独关在了一间牢房里,陶陶抱着膝盖坐在角落的稻草垫子上发呆。 第46章 这个稻草垫子还是耿泰叫人拿过来的,刚进来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没有,她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刑部大牢,她是头一回进来,只是觉的这里有些过于安静,偌大的大牢里就自己一个人,别的牢间里都是空的。 这里黑黢黢终年不见太阳,有些阴冷,高高的墙壁开了个小小的窗户,透进来一缕阳光正好落在她身上,也没觉得暖和多少。 陶陶想着看来自己真要死了,跟反朝廷的事儿有牵连,无论哪一朝的掌权者都是无法宽容的,必须杀一儆百,所以,这回自己的小命恐怕真交代了。 她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这么倒霉,还不如在晋王府里头窝着呢,最起码能保住一条命,当奴才就当奴才呗,有什么啊? 正想的入神,忽感觉头上的阳光被遮住了,下意识抬头,对上一双格外漂亮的眼睛…… 到这会儿陶陶终于明白,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话,实在的有道理,跟活命比起来,什么自尊骨气都可以忽略不计。 眼前忽然出现的男人就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死命抓住小命就没了,想明白了,陶陶身子一纵就扑过来,死死抱住晋王,嘴里颠三倒四的说:「你,你能救我对不对,这次你救我出去,我以后都听你的,当奴才当丫头都成,拜托你救救我,我,我不想死,呜呜……」 陶陶终于撑不住内心的恐惧,哇一声哭了出来,进到这里,陶陶才意识到自己真可能被砍头,一想到刽子手举着大刀片子,对着自己的小脑袋砍下来,就从心里害怕,抱着晋王一边儿哭一边儿嘟囔:「我是胆小鬼,我怕死,我还没活够呢,呜呜……」 晋王本来恼她跟自己使性子,非要出府惹出这样的祸事,可这丫头忽然跟小孩子一样,抱住自己又哭又说的,他的心忍不住软了下来。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心软的人,可不知怎么,遇上这丫头就是硬不起来,这会儿她扑在自己怀里哭的难看至极,鼻涕都蹭了自己一身,搁以往,这样邋遢的丫头根本近不了自己的身,更别提扎在自己怀里哭了,偏偏他此时心软的一塌糊涂,甚至觉得小丫头在自己怀里哭的窝心,有说不出的亲近之感。 晋王叹了口气:「你再哭下去,我这衣裳就要不得了,你先别哭,跟我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我才好救你出去。」 陶陶一听他真要救自己,立马燃起希望,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你真救我?不是哄我的吧。」 晋王:「真不管你,还来这儿做什么。」 陶陶抬起袖子要擦眼泪,晋王摇摇头:「好歹是个姑娘家,怎么连帕子都不带。」伸手把自己的递了过去,陶陶接过抹了两把,顺手塞到自己袖子里,才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昨儿晚上我觉得心里憋屈,睡不着,就一早出去了,想散散心,走到胡同口瞧见钟馗庙里的小老道开门,听人说钟馗是什么万应之神,最是灵验,就进去了。 在正殿对着钟馗像诉说了一番自己的烦恼,果然心情好了许多,觉得肚子饿,瞧瞧时候已是晌午,便要家去吃饭,哪想就遇上刑部那个叫耿泰的,带着一大队兵把钟馗庙围了,说是有什么反朝廷的邪教集会,那个玄机老道就是邪教头子,举凡庙里头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跟邪教有牵连,还说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然后就把我带到这儿关了起来,听人说跟这样的案子牵连上的,不用审问,不用过堂,直接推到菜市口砍头了事,是不是真的?我根本不晓得什么邪教头子,我就是心里憋屈碰巧去钟馗庙发了发牢骚,怎么就跟反朝廷的邪教牵连上了,哪有这么不讲理的。」 后头的洪承心说,都反朝廷了还奢望朝廷跟你讲理不成,杀一儆百都是轻的,圣祖七年那回才厉害,只要有一点儿干系的,全家老小连九族一块儿杀,那一年菜市口就没闲过,尸体都堆成了山,烧不过来,就在西城外挖了个大坑,把尸体一股脑丢在里头埋了,如今就数着西城外那边儿土丘上的草长得旺,能不旺吗,地底下都是死人,可劲儿的疯涨呗。 这位现在知道自己惹了什么祸,才害怕软了性子,早干什么去了,要是早老实点儿,哪有今儿的牢狱之灾。 不过,洪承也真从心里佩服这丫头,先前瞧着那么个死轴梆硬的脾气,脖子一梗说什么都没用,不识好歹的叫人恨的牙痒痒,可到了关键时刻也知道来软的,明白爷舍不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往爷身上一扑,金豆子一掉就齐活了。 爷要是真不想管她,哪会来这个腌臜地儿,还容这丫头又抱又蹭的,不过,这丫头也真能惹事,好端端的不睡觉跑庙里做什么,还偏偏遇上围剿反朝廷的邪教集会,八辈子都碰不上的倒霉事儿偏就让这丫头给赶上了。 这回可比上回的陶像案子大多了,朝廷历来的宗旨对于邪教赶尽杀绝,偏她裹了进来,救她真有些麻烦,她说的轻巧,也得有人信啊,一大早起来就跑去逛庙,尤其那个香火冷清的钟馗庙,平常一天都不见得有几个人进去,她一早跑去,说跟邪教没牵连就没牵连啊。 第47章 兵部还好说,好歹有姚国舅,人情上也就一句话的事儿,就是刑部的陈英可不好弄,上回的事儿若不是三爷出面,想在陈英这儿讨人情,难呢,这回偏又犯到了他手上,还是这样反朝廷的大案,哪会轻易把人放了,就是晋王来这刑部大牢,都是硬闯进来的,外头的兵不敢拦爷的驾,若照规矩,涉及这样案子的人犯是不许人探的,这会儿不定外头的人已经报到陈英哪儿了,一会儿陈英一来,只怕不好应付。 正想着,就听外头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陈英带着人走了进来,到了跟前先行礼:「下官见过晋王殿下,不知晋王殿下何事擅闯刑部大牢,便是皇子也不该僭越了国法。」 晋王仿佛没看见他一般,拉着陶陶,把她散乱的头发拢了拢低声问:「你憋屈什么?是因知道朱贵是姚府的管家吗?觉得你做的这桩买卖是姚府瞧着我的面子才给你的,你这生意还是靠着我不硬气,所以心里才憋屈。」 陶陶撅了噘嘴:「我可没这么说。」 晋王:「你没说,心里却是这么想的,听说朱贵之前就来找过你,那时他并不知你跟我的关系,又怎会是瞧着我的面子才跟你做生意的,这个道理你难道想不明白。」 陶陶别扭的道:「明白是明白,可憋屈还是憋屈。」说着瞟了那边儿跪在地上的陈英,悄悄拉了拉晋王的袍袖,下意识往晋王怀里缩了缩,晋王揽住她,看向陈英:「陶陶是爷的人,前几日跟我闹了些别扭,心里不舒坦,今儿跑去钟馗庙里头逛了逛,不想就碰上了陈大人拿人,爷来作保,她跟邪教并无干系,人我带回府去管教,不劳动陈大人费心了。」说着揽着陶陶往外走。 陈英哪能让他把人带走,忙拦在跟前儿:「晋王殿下今日擅闯刑部大牢已是僭越国法,若再把人犯带走,更是知法犯法,错上加错,即便您贵为晋王,也不能如此为所欲为。」 晋王目光一冷:「我若执意把人带走,你待如何?」 陈英抬起头来:「若晋王执意要带人走,下官自知拦不住,只殿下需从下官的尸体上踏过去方可。」这话说的慷锵有力,整个牢房里都带着回音儿。 陶陶愣愣看着这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看上去有五十多了,人有些消瘦,个子也不高,可说的话却恍如金石之音,让人不得不信他。 这样官儿最难搞,不可能徇私,更不会讲情面,落到他手里,自己的小命还能保得住吗?生怕晋王丢开自己,下意识抓紧了他的手。 感觉掌中的小手紧了紧,晋王侧头看了她一眼,小丫头是真怕了,一个劲儿往自己怀里缩,难得的软弱更觉可怜,这样一个人,让自己如何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冰冷腌臜的大牢里。 晋王的目光沉沉落在陈英身上,冷声道:「你想落个千古名臣,爷今儿成全了你。」说着把腰上的宝剑抽了出来,指着陈英:「闪开,不然爷的剑可不认人。」 洪承吓的脸都白了,忙跪在地上:「爷,爷不可啊。」陈英是刑部尚书一品大员,朝廷的肱骨之臣,哪是说砍了就砍了的,便是犯了杀头的罪过,也得三司会审之后,万岁爷亲自下旨才能定罪,若在刑部大牢杀了刑部尚书,便爷是皇子也不成啊。 可洪承也深知晋王的性子,可不是说着吓唬人的,既然拔了剑,真说不准把人砍了,心里头急的什么似的,怕自己劝不住,惹出大祸来,瞥见陶陶傻愣愣的看着,气不打一出来,心说这丫头长得不咋地,却是个祸水,若不是她,事儿哪能闹到这份上啊。 爷这般发作还不是因为她,若她懂事些,哪会把爷的脾气激出来,想着跟她递了眼色,期望陶陶赶紧劝劝,要是今儿真闹出人命,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着活命。 陶陶也给吓住了,哪想晋王是这么个性子,动不动就拔剑相向,瞥见洪承递过来的眼色,陶陶立马就明白了,之所以闹的这么僵就是晋王要把自己带走,陈大人拦着,若自己不走,不就没事儿了。 虽说这大牢里她一刻都不想待,可如今的形势,只怕也由不得自己,反正晋王答应了要救自己,自然不会反悔,自己总的给他救自己的时间,若是闹大了,不仅自己出不去,没准二还把晋王也牵了进来,到时可真没人救自己了。 即便晋王是皇上的儿子,可只要皇上不是昏君就不会由着皇子斩杀朝廷大员,说起来这个陈大人挺叫人佩服的,敢这么跟皇子作对的可不多,何必为难人家,根本就是自己倒霉催的,才沾上这档子事儿。 想到此,松开手:「那个我想了想,还是不出去了,这里也蛮好,宽敞,你看这么大的屋子就我一个人住着,多清净,而且,我是冤枉的,这位大人一看就是青天大老爷,必然公正廉明,不会放过一个坏蛋,自然也不会冤枉我这样的好人,我相信大人一定会查明白,还我清白,在弄清楚之前,我就在这儿待几天吧,正好有些事情得想想,正愁没个清净地儿呢。」 第48章 晋王刚要说什么,就见魏王匆匆跑了进来,拉住晋王:「老七我正找你呢,怎么跑这儿来了,母妃哪儿的人传了话来,要你即刻进宫,快着走。」说着拉了晋王要走。 晋王却没动,只是看着陶陶,魏王凑近他耳边小声道:「这里你就别管了,我跟你保证没人敢为难这丫头,你在这儿闹反倒不好开脱她。」 晋王其实也明白这个理,却仍有些不放心,低头望着陶陶:「别怕,我尽快接你出去。」 陶陶冲他露出个大大的笑:「你放心吧,我不怕,我等着你来接我。」晋王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跟旁边的洪承吩咐了一声:「找个妥帖的丫头进来给姑娘梳洗换衣裳,被褥吃食也送过来。」交代好才转身去了。 魏王看了陶陶一眼,皱着眉出去了,那眼神仿佛她是什么祸害。 陶陶也不想啊,可谁让自己倒霉呢,这人要是倒霉起来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自己逛个庙怎么就跟犯朝廷的邪教挂上了。 晋王是走了,却吩咐洪承留了下来,洪承是一百个不乐意,可爷的令也不敢不听。 陈英虽强硬,到底也知道见好就收的理儿,晋王没把人带走,就是给了自己面子,自己不兜着还能怎么着,对于这位怎么在牢里折腾,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了。 陈英这会儿也觉得这丫头弄不好真冤枉,就她刚的样子,完全就是个小孩子,怎可能加入什么邪教,只是这案子既落到自己手里,就得查清审明了才行,而且,这小丫头也聪明,刚那几句什么不放走一个坏蛋,也不冤枉一个好人,明明白白是说给自己听的,年纪不大,倒挺机灵。 不过这丫头倒是什么来路,让晋王如此护着? 陈英出大牢回了刑部衙门,便问身后的耿泰:「何时晋王府有了这么一位,之前怎么没听过?」 耿泰道:「大人,这位就是上回陶像案的那位陶家的姑娘。」 陈英:「哦,原来是她,她不是搬到晋王府去了吗,怎么又在庙儿胡同?」 耿泰:「这个小的就不知了,想来是跟晋王殿下闹了别扭,这位姑娘年纪小,小孩子脾气,哪有个准儿。」 旁边的衙差听见了忙道:「这个小的倒是听说了些,听说这位陶姑娘想自己做买卖赚钱,晋王殿下不答应,这位姑娘性子倔,一甩脑袋就出去了。」 陈英:「便她是晋王府的人,也需查清底细,不可徇私轻放了她。」话音刚落下人来回说潘铎来了。陈英忙叫请进来。 彼此见了礼,潘铎把手里捧着的一宗案卷呈上:「陈大人,这是我们王爷叫奴才送过来的。」 陈英打开一看:「这个陶二妮是何人?」 潘铎:「陶二妮就是如今关在大牢里的陶二姑娘。」 陈英愣了愣,翻了翻手里的案卷,这是一份宗族家谱,记录着陶家的祖宗几代人,祖籍何处,何时迁到哪里,做过什么营生,如今还有那些族人,记录的清楚明白,下头有当地乡绅里长,官府户籍官员具保,绝不可能作假:「这陶家祖上倒也算书香门第,怎么如今……」说着停住话头。 潘铎笑道:「如今也不差,我们爷说二姑娘年纪虽小却有傲气,若能好好教导,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陈英奇怪的看向潘铎,心说这丫头不是晋王府的人吗,怎么秦王也这么上心,这个案卷送过来,也等于这丫头证了清白,秦王何时这么喜欢管他人的闲事了。 略沉吟道:「王爷可还有吩咐?」 潘铎:「我们爷说大人是刑部正堂,豆*豆*网。如何审案?怎样发落,全凭大人裁夺。」 陈英这才松了口气,案卷既在,这丫头的嫌疑就算洗清了,若早知如此,刚才让晋王把人带走也无妨,是自己太过谨慎,生怕这丫头跟邪教那些人有牵连,方才跟晋王对上,虽说自己并不怕得罪晋王,到底也不能太过,放了这丫头的人情还是落在晋王身上妥当,也免得闹得太僵,毕竟还得同朝为官,对方又是皇子。 一说到皇子,就忍不住想起十五,陈英脑仁都疼,也不知自己怎么惹着这个混世魔王了,上回跑到自己府里大闹了一场不算,后来在宫外头截住自己,恐吓自己不许到皇上跟前儿告他的状,自己是得了万岁爷宣召进宫回考场舞弊的案子,哪是去告状,可任自己好说歹说那位也不信。 且,打哪儿以后,有事儿没事儿就叫身边儿的小太监来敲打自己,弄得陈英烦不胜烦,如今又多了晋王,以后不定多少麻烦事呢? 想到此挥挥手:「把人放了吧。」 耿泰进到大牢的时候,真有些傻眼,这还是大牢吗,简直比自己家都舒坦,地上的稻草垫子丢了出去,铺上一层厚厚的毡垫儿,靠墙放了一张软塌,旁边放了张小桌,桌上收着见底儿盘子,估摸是刚吃完,而那位本该愁眉苦脸的犯人,这会儿正盘腿坐在塌上,就着小丫头的手吃山楂糕呢。 第49章 陶陶也不想,可是一不留神就吃多了,谁让洪承弄这么多好吃的来呢,她昨儿晚上就没怎么吃饭,加上今儿早上,晌午,连着三顿,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洪承忽然叫人送了这么多菜,自己能不吃多了呢。吃的太饱,以至于饭后得吃点儿山楂糕消食。 陶陶实在佩服洪承的行动力,才一会儿就把这里变了样儿,舒服的自己都不想出去了,而且,还得了个机灵可心的小丫头。 这丫头年纪不大,瞧着跟陶二妮差不多,长了一张圆乎乎的脸红彤彤的像苹果,眼睛有些小,一笑就会眯起来,露出颊上的酒窝,瞅着都甜。 陶陶问她叫什么,小丫头说叫小雀儿,说话清楚利落,陶陶很喜欢,比晋王府那些丫头婆子强多了,这丫头瞅着自己的目光让陶陶觉得舒服,不像那些人,透过自己看的都是陶秋岚。 对于陶秋岚,陶陶的心情有些复杂,她不想活在一个死人的阴影下,她始终认为自己跟秋岚是不相干的两个人,除了自己占了她妹子的身子,有些对不住她,可换个角度想,如果自己不占了这个身体,秋岚一死,她这个呆傻的妹子只怕也活不下去。 故此,像小雀儿这样单纯看着自己想着自己的,在晋王府里弥足珍贵,如果自己以后只能待在晋王府里,有个小雀陪着自己也能解解闷。 正想的入神,忽听见洪承咳嗽了一声,陶陶抬头看见耿泰站在外头,表情有些古怪。 陶陶对耿泰挺有好感的,这人心眼不坏就是有些耿介,不过如今看他的样子,貌似想开了,不然也升不了职,官场混的人,智商高不高不要紧,情商必须高,圆融会来事儿,才能吃得开。 陶陶走了过去诚心道谢:「今儿多谢耿爷照顾了。」 耿泰却不接她的谢:「职责之内,并未照顾姑娘,在下是来传话的,陈大人吩咐下来,案子已经查清,姑娘确跟那些邪教之人无涉,姑娘可以出去了?」 陶陶愣愣看着他,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我无罪释放了?」怎么这么快,而且,也太儿戏了点儿吧,刚才因为晋王要带自己出去,那个陈大人还以死相胁呢,这才多会儿就变了。 耿泰嘴角抽了抽,合着这位大牢还做上瘾了:「有人画押具保,证明姑娘跟邪教并无牵连,大人放下了赦令。」 「这就更糊涂了,刚晋王殿下给自己具保都不成,怎么别人就行,难道还有人比皇子更有说服力的吗?」 这位还真是啰嗦,耿泰不想她废话,两次事儿过来,在耿泰眼里这丫头简直就是扫把星,跟她沾上边儿的都是大麻烦,耿泰在心里决定以后能离这丫头多远就多远,免得沾了晦气,丢下一句:「这个在下不知。」转身去了。 脚步极快,仿佛一秒都不想待似的,陶陶忍不住嘟囔:「我是鬼啊,跑什么吗?」 小雀道:「姑娘,听我哥说这衙门里的事糊涂着呢,问不明白的,既然大人下了赦令放姑娘出去,自然就开脱了罪名,这大牢里又阴又湿的,待的时候长了可不好,也不得起卧,咱们赶紧回府吧。」 洪承也道:「姑娘本来就跟那些人并无牵连,先头是耿泰这厮想用姑娘凑人头数,邀功请赏,姑娘方才有此牢狱之灾。」 陶陶皱了皱眉:「若耿泰真有这样的心思,在钟馗庙直接放了我,岂不得的好处更大,何必非把我拿到大牢关起来,反得罪了晋王殿下。」 「这……」洪承不想陶陶会替耿泰说话,一时给她的话噎住,竟不知怎么回,陶陶虽不喜欢他,却想到他到底是晋王府的大总管,往后自己得在王府住着,得罪了他没自己的好处,便道:「反正也不相干,提他做什么,走啦,我可不想在这儿过夜。」抬脚出了牢房往外头去了。 小雀儿瞧了洪承一眼,洪承没好气的道:「看什么看,还不跟过去,再出了岔子,仔细你的小命。」小雀儿忙跑了。 洪承叫人进来收拾东西,也不知自己怎么招她了,这丫头明显看自己不顺眼,想起爷还不知道呢,忙叫了小太监过来让他去送信儿。 那小太监道:「爷去瞧贵妃娘娘了,这会儿指定在宫里呢,奴才这就去宫门候着。」 洪承道:「蠢材蠢材,你那脑瓜子不会动动啊,刚那情景,若不抬出贵妃娘娘来,七爷怎么会跟五爷走,你只去五爷府上就是了,爷一准在哪儿。」 小太监应着去了,还没到魏王府呢,远远就瞧见爷走了出来,又瞧见小安子牵马,忙催了胯下马疾跑过去,到了跟前磕头。 晋王看了他一眼:「何事?」 小太监:「大管家让奴才给爷送信来了,姑娘从刑部大牢出来了,这会儿估摸都在回府的道上了。」 晋王眸光一喜:「当真?」 刚才知道五哥是用母妃的名头糊弄自己,他就想回去刑部大牢,却被五哥拦了,说自己这会儿回去不妥,让自己放心,他自有法子把陶陶救出来,拽着自己到他府里坐了一会儿。 第50章 自己哪儿坐得住,眼前不时闪过那丫头的样儿,哭的那样凄惨实在叫人心疼,略应付了五哥几句,寻个托词出来,想再去牢里瞧瞧,不想人就放出来了。 小太监:「奴才不敢欺骗主子,是耿泰传了陈大人的话,说有具保的案卷,证明姑娘跟那些人无干。」 「案卷?什么案卷?」晋王正要底细问,后头追出来的魏王道:「你这性子自来不是急的,却怎一遇上这丫头就毛躁了,不等我把话说完就走,耿泰说的是陶家祖籍宗谱,另有所属州府具名的案卷,若是旁的案子也还罢了,跟邪教有了牵扯,便她再清白也说不清,唯有把她陶氏的宗谱的户籍记录拿来,以证清白方能开脱她。」 晋王愣了愣:「五哥这儿怎会有陶氏宗谱?」 魏王咳嗽了一声:「当日瞧你对秋岚有些意思,母妃便叫我去查了查陶家的底细,你也莫恼,咱们这样的身份,府里哪怕一个挑粪的奴才,也得来处清明才行,秋岚入了你的眼,你要抬举她,更需身世清白,更何况,她还是个外省人,前头还嫁过男人,母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难道让个不明不白的人天天在你身边不成,这一查才知道陶家祖上也算书香门第,抬举了倒也过去眼,只这家底查明了,人却不在了,也未想到秋岚没用上,倒帮了她妹子,想来天意如此,冥冥中自有注定,这丫头倒比她姐福气大些,只是性子乖张,你既非把人搁在身边,就得好好教她规矩礼法,上下尊卑,不然,以后不定惹出大祸事,若你下不去这个狠心,不如找两个宫里的嬷嬷出来教她些日子,也就是了。」 晋王:「陶陶的事儿就不用五哥费心了,我自会管教,这次的事儿多谢五哥帮忙,我先回了。」说着上马走了。 魏王摇摇头,他这个亲兄弟,风姿俊秀在他们几个兄弟里头算拔了尖儿的,性子却太过孤傲古怪,那丫头简直就是个祸头子,才多少日子就惹了这么多麻烦,往后不定怎么折腾呢,那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怎么这嫡亲的姐俩儿就差了这么多呢。 旁边的管家低声道:「这陶家案卷爷直接送去刑部不就好了,做什么让奴才先送到三爷府上?」 魏王:「我是懒得跟陈英打交道,这老家伙是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上回为了陶像的案子,我刚开口,就让他两句话噎了回来,别看他见了我们这些人扣头见礼恭敬非常,心里头可没把我们几个放在眼里。」 管家:「这老家伙生了个石头脑瓜子,不开眼,倒是对三爷不大一样。」 魏王:「你不知,这里有个缘故,前些年南边发水,父皇让三哥去南边儿放粮赈灾,当时陈英正在南边的知府任上,跟三哥一起共过事,有些交情,故此三哥的面子,多少能卖些,且他刚在牢里跟老七对上,若这时候我叫人送了案卷过去,他知我跟老七是一母所出的兄弟,正在气头上,没准就驳我的面子,借三哥个名头稳妥的多。」 管家忙道:「主子英明,只是三爷平日不大管这样的闲事,这回怎么倒变了。」 魏王:「这事儿我可也想不通,那日三哥府里的赏花宴上,瞧三哥对这丫头格外和善,还特意跟她说了两句话,后来陶像的案子也帮了忙,这回我不过是试试罢了,倒没想三哥如此痛快的叫潘铎送了去,从这儿上想想,这丫头倒也有些造化,算了,说到底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还能折腾出天去不成。」 管家:「奴才瞧着七爷也就是两天新鲜劲儿,秋岚一死,心里头有些过不去,想在那丫头身上找补找补,那丫头年纪小也没什么姿色,性子又乖张,七爷的脾气哪是好的,闹个几次烦了也就丢开了。」 魏王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就怕他入了扣,要是入了扣儿可就出不来了,得了,这才哪儿到哪儿,早着呢,且往后瞧吧,不过,这丫头没个怕不行,这回怎么也得让她吃点儿教训,要不然,以后真能无法无天的惹祸。」 管家:「七爷如今正在热乎头上,爷若出面教训那丫头,只怕七爷不依。」 魏王挑眉:「我何时说要教训她了,她不是爱热闹吗,我请她瞧场大热闹……」 主仆搁下话头回府不提,且说陶陶,昨儿一宿没睡,今儿一天又是担惊受怕,这会儿好容易事儿过了,哪还撑得住,一上车靠在小雀身上就睡着了,到了王府大门口还没醒。 小雀推了她一下:「姑娘到了,姑娘醒醒,到了……」推了几下根本没用,这位还打着呼噜呢,忽听外头磕头请安的声音,知道是王爷出来了,小雀吓了一跳,忙用力推了陶陶一下。 陶陶这回醒了,不情愿的揉了揉眼:「小雀儿你推我做什么?」 小雀:「姑娘,咱们到了。」 陶陶翻了白眼:「到就到了呗,我再睡会儿碍着谁了。」说着闭上眼又要睡。 小雀忙推她:「姑娘,要睡府里头睡去,哪有在车上睡的,再说,主子在外头呢,你这样可不成规矩。」说着忙把陶陶的衣裳头发整理好,推开车门下去磕头请安。 第51章 陶陶打了哈气就听见晋王的声音:「既困了还不下车,莫非要在车里过夜不成。」 陶陶弯腰出去,没等人放好脚凳,就跳了下去,在晋王跟前站了一会儿才发现,周围的人都跪着呢,自己难道也要跪,虽在牢里说了,以后当奴才当丫头都听他的,可到了眼前,陶陶还是有点儿跪不下去,眨了眨眼,决定今儿还是先糊弄过去得了,弯腰一鞠躬:「那个,多谢王爷搭救陶陶了。」 说完又觉诚意不大够,毕竟人家救了自己的命,怎么也得说点儿实在的,斟酌了一下言辞,开口道:「王爷的大恩,陶陶以后做牛做马报答。」 晋王忍不住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可没指望你做牛做马,只以后乖些听话些就好。」说着牵了她的手往里走。 刚进了门就见地上放了个火盆,晋王松开了她的手,旁边的婆子道:「这火盆是趋吉避凶变祸为福的,姑娘刚从大牢里头出来,过个火盆去去晦气。」 陶陶本来不迷信,可一想自己这回的事儿,实在太倒霉了,弄不好真是晦气缠身,便抬脚跨了过去。 旁边的小雀还跟着嚷嚷了一句:「火盆一过,晦气邪气就都没了,以后顺顺当当都是福气。」 陶陶忍不住乐了,这丫头的小嘴还真能说。 进了西厢早有婆子预备下柚子叶水供陶陶沐浴更衣,好容易擦干头发折腾利落,陶陶早困的睁不开眼了,也没工夫跟晋王说话儿,一头扎在床上睡死了。 小雀叫她吃饭都叫不起来,晋王挥挥手:「这一宿一天的想是累坏了,让她睡吧。」 陶陶这一觉睡到了转天儿近晌午才醒过来,小雀见她醒了,忙伺候着梳洗妥当,拿了一套簇新的衣裙过来要给陶陶换上。 陶陶看了一眼:「这是给我穿的?」 小雀点点头:「这是针线房连夜赶出来的,使的是最好的料子,姑娘摸摸又滑又软,颜色还亮,姑娘穿上肯定好看。」 陶陶摇头:「我不穿裙子,昨儿那套不是挺好的。」 小雀儿:「昨儿在牢里不得换衣裳,再说,穿的再好看也没人瞧的见,今儿不一样,今儿在府里……」 陶陶有些不明白:「在府里怎么不一样?」小雀儿的苹果脸诡异的红了红,小声道:「爷等着姑娘用饭呢,姑娘难道不该好好打扮打扮。」 陶陶瞪了她一会儿,琢磨这丫头一脸的暧昧羞涩是怎么回事,怎么看怎么像拉皮条的,难道不知道自己多大,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小雀儿,你还小呢,想太多对你不好,思想太复杂就不长个儿了。」 小雀儿眨了眨眼:「什么叫思想复杂?」 陶陶:「就是别胡思乱想你不该想的,我不穿这个,拖拖拉拉的走道儿都走不快,回头绊着摔死了多冤。」 小雀儿吓的脸都白了,忙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姑娘做什么咒自己?」 陶陶:「不是我咒自己,我要穿上这么长的裙子,绝对能摔死。」 小雀忙又呸了几声。 陶陶:「你去给我拿昨儿那套过来就好了。」小雀万般不情愿的去了,却没拿昨儿那套,说在牢里穿过晦气,另外拿了一套也是粉的。陶陶在心里斗争了一回儿才勉强穿上。 陶陶一进外间,就见晋王正歪在炕上看书,穿着一件家常秋香色的袍子,没系腰带,松松垮垮的却更有种出尘绝俗之态,头上的紫金冠摘了,只用一根青石簪子馆住发髻,更显的面如冠玉,鬓若刀裁,点漆一般的眸子落在自己身上,陶陶顿时有种轻飘飘如做梦一般的感觉,这男人也太漂亮了点儿,男人要都长成这样,让她们女人怎么混啊。 见这丫头直勾勾盯着自己瞧,晋王嘴角微弯,这丫头还真是个直性子,心里想的什么一眼就能瞧出来:「看来你是不饿了?」 「饿,怎么不饿。」陶陶回过神:「我昨儿晚上就没吃饭,都快饿死了,今儿吃什么?」 晋王问她:「你想吃什么?」 陶陶:「我想吃的可多了,鸡鸭鱼肉,山珍海味,鱼翅鲍鱼……只要荤的好吃的我都喜欢。」 洪承在旁边听着,脸都抽了,这位可真不客气。 晋王忍不住笑了一声,挥挥手:「让厨房把昨儿送来的野鸡腿烤一个过来。」 小安子忙应着要去传话,陶陶叫住他:「我喜欢甜的。」 小安子多机灵,忙道:「奴才叫厨子刷了蜜汁烤的脆脆香香的来?」 陶陶点点头,这小子够机灵有前途。 不一会儿,烤鸡腿跟菜就端了上来,陶陶甩开腮帮子可劲儿的吃了一顿,吃的肚子溜圆二,末了只能又吃山楂糕消食。 吃了饭也没什么事儿,陶陶可不想再睡,就在书房里头一边儿看晋王练字,一边儿聊闲篇儿。 第52章 陶陶咬了口山楂糕:「那个玄机老道怎么会是邪教的头儿?除了有点儿神叨之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啊,还有守静道远,那两个小道士还不到十岁呢,怎么会是邪教的人?是不是弄错了?」 晋王:「坏人难道会把这两个字刻在脸上不成。」 陶陶:「便不刻在脸上,总也有些行迹才对。」 晋王:「城西的钟馗庙香火冷清,香火冷清的庙宇道观早该荒了,钟馗庙却没有,反而还能给一些落榜的举子提供食宿,这些使费从何处而来,岂不奇怪,再有,既调了兵部的人去围剿,应该早有线报,盯了他们不是一两日了,你一心想着做买卖赚钱,哪有心思注意这些出家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陶陶仔细想了想,忽想起那天秦王大老远跑去钟馗庙里烧香,莫非是亲入虎穴探听虚实去了,叫上自己是为了掩人耳目,做个伪装。 越想越觉得可能,若这个原因成立,之前她怀疑秦王暗恋陶秋岚的事,难道是自己瞎想的,可秦王对自己的态度,又让陶陶觉得暗恋之说极有可能。 想着,忍不住问了句:「秋,不,我姐很美吗?」 晋王头看了她一会儿:「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陶陶:「没什么,就是好奇,总有人在我跟前提起我姐,我自己因为病了一场倒不记得了。」 晋王:「你姐是很美。」 陶陶拖着腮帮子凑到他跟前儿:「那跟我像不像?」 晋王眼里划过一丝笑意:「说实话不大像。」 陶陶撅了噘嘴:「你说我姐很美,又说我不大像我姐,就是说我长得丑喽。」 晋王:「你不丑但也算不上很美就是了。」 陶陶瞪着他:「有时候适当的谎言是善良的表现。」 晋王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吧,你也很漂亮。」 陶陶不满意:「这时候再说就晚了。」 晋王摇头失笑。 陶陶见他脸上的笑意,想来心情不错,便道:「我是不是应该干点儿什么差事?总不能在你府上白吃白喝吧。」 晋王脸上的笑收了起来,抬头看着她:「你还是想回庙儿胡同?」 陶陶摇头:「不回了,我答应了你当奴才当丫头的,哪能说了不算,有道是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是女子也一样的信守承诺。」 晋王脸色和缓了许多,打量她一遭:「我这府里的奴才丫头可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陶陶倒没托大,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看看你府里的奴才丫头,就知道我干不来,那你说,不当奴才丫头我还能做什么?」 晋王给她问住了,自己一开始只是念着秋岚伺候自己一场的情份,想照顾一下她的妹子,可见了这丫头之后,一切就不由自己想了,让她当奴才?她这性子当得了奴才吗,当丫头?哪个丫头敢跟主子你我你我的说话儿。 这丫头也不知怎么养出来的,仿佛从骨子里就没有尊卑上下之分,从第一天见她,自己就没把她当奴才丫头,就是因为这丫头对待自己跟对待别人毫无二致,在她眼里,自己并不是高高在上的晋王殿下,而是跟她一样的人。 这样的她怎么管教?如何约束?他一时也没想好,不过这丫头极滑头,头脑也聪明,跟自己说的这些话,看似是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只怕心里已有了注意,听听也未尝不可。 想到此,便道:「你想做什么?」 陶陶立马就道:「你救了我,又对我这么好,好吃好喝好住的,我总的有回报才行,做牛做马是嘴上说的,都是虚的,不实在,咱们就来的实在的,我自知不是伺候的人料,好在有点儿生意头脑,要不然,我帮你做买卖赚钱好不好?」 赚钱?晋王挑了挑眉:「你从哪儿瞧着爷像缺钱的,还得你赚了贴补爷的使费。」到底是身份贵重的皇子,再对自己好,也是高高在上的主子爷,他这会儿心里肯定觉得自己的提议荒唐之极,是啊,偌大的晋王府堆金砌玉,不说别的就是这屋子里随便一样不起眼的摆件儿,拿出去只怕都价值连城,又怎会瞧得上自己那点儿上不得台面的小营生。 念头至此,刚鼓起来的劲儿一下子就泄了,咬着嘴唇低下头不吭声了,那别扭的样儿叫人忍不住心软起来。 晋王暗暗叹了口气:「在府里好好住着不好吗,你若觉得闷了,可以看看书练练字,你不是羡慕我字写得漂亮吗,你多写些,自然也就好看了,再不然,到花园子里逛逛,府后头有个小湖,等过些日子入了夏,湖里的荷花开了,可以荡舟划船,摘莲蓬。」 陶陶记得她爸说过,对付自己来硬的没用,说她就是头倔牛,越来硬的越顶着干,可倔牛一样的她却最架不住对自己好,人家对她好一点儿,她心里就过不去了。 晋王若跟刚才那样,陶陶或许就不理他,可他一这样说话,陶陶便觉自己是不是有些不识好歹,说到底,这男人跟自己没什么干系,就因为陶大妮在他府里当过奶娘,兴许跟他有过点儿什么,才关照自己,但自己又不是大妮,人家凭什么对自己好,把自己丢在府里有吃有喝就算仁至义尽了,哪还会管自己闷不闷。 第53章 这么一想,便别扭不起来了,抬起脑袋看着他:「你的意思,从今往后我就只能在府里头待着,不能出去了吗,真这样早晚得闷死。」 晋王见她噘着嘴像个使性子的小孩子,忍不住伸出修长漂亮的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哪家的姑娘不是在家里待着,绣绣花,逛逛园子,跟丫头们说笑说笑,也没见谁就闷死了,姑娘家哪有天天往街上跑的。」 陶陶:「你说的是那些世家贵府里的小姐,我又不是,我本来就是野丫头啊,之前在庙儿胡同都是这么过来的,要是天天不出门,早饿死了。」 晋王听的有些心酸:「你之前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陶陶哪知道啊,反正自己醒过来就成了陶二妮,之前什么样儿也只听柳大娘大略说过几句罢了,具体怎么过日子的,他可不清楚,便含糊道:「反正得天天出门,让我跟那些千金小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能闷死。」 晋王皱了皱眉:「胡说什么,什么大事儿一句一个死的,也不知道忌讳。」 陶陶舔着脸凑过来:「我说真的。」 晋王想了想,这丫头的确是个闲不住的,真要把她拘在府里,自己又不能天天在府里看着她,倒不如有点儿事儿占着她的身子,也省的淘气,况且,如今不比之前,她既答应了在府里住着,就是他晋王府的人,便出去也不会吃亏,由着她找些乐子也使的。 想到此便道:「你想做什么生意?说来听听。」 陶陶一听就知道有门,顿时高兴起来,更往前凑了凑:「我想开个铺子,卖点儿小玩意儿,赚不赚钱的不说,起码有个事儿做,总好过在你府里当米虫。」 米虫?晋王忍不住笑了:「越发胡说,什么米虫。」又斟酌了斟酌:「开铺子可没你说的这么容易。」 陶陶:「我知道啊,得先找个合适的门面,还要收拾,雇人,打点上下……麻烦着呢。」 晋王:「你不怕麻烦?在府里待着多好。」 陶陶摇头:「待着有什么意思,总的做点儿事人生才有意义,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祸的,我就做个小生意。」 晋王:「你是想卖你烧的陶像吗?」 陶陶点点头:「目前来说只有陶像我比较熟悉,而且,大栓烧陶的手艺真的很好,我想过了,除了烧陶像之外还可以烧制一些平常使唤的东西,例如杯子,茶碗,或者花盆,摆件儿什么的,大栓的手艺加上我绘的样子,应该卖得出去。」 说起这个晋王倒想起一事:「以往没听你姐提过你会画画,你来京里的时候年纪还小,倒是什么时候学的?」 陶陶目光一闪,摇摇头:「我也不记得了,反正拿起笔来就会了,不说这个,你既然问我,是不是答应了?」 晋王没点头却道:「你需应我三件事才可。」 陶陶忙道:「只要你答应让我开铺子做生意,别说三件三百件都行。」 晋王笑了:「用不了这么多,只三件就好,第一不管你出去做什么都得按时回府。」 陶陶点头:「这个容易,你这好吃好住的我干嘛不回来,第二件是什么?」 晋王:「第二件以后做什么事儿都不许瞒我。」 陶陶:「好,只你不嫌烦我就跟你说,第三件呢?」 晋王伸手拨了拨她的发辫:「第三件,不许再剪头发,孝经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孝之始也,你爹娘虽去了,孝心却不可丢,若让他们知道你剪了头发,定会怪你不孝。」 陶陶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最近这些日子能吃能睡,倒养上来不少,先头枯黄的头发光泽了许多,她也是女的,自然也爱美,以前是不耐烦打理,如今有了小雀这个巧手可心的丫头,梳头发这样的活儿根本不用发愁,不剪就不剪吧,这里的人都是长发,自己也不好太怪异,毕竟还得做生意呢。 想到此点点头:「好,以后再不剪了,这三件事儿我都应了就可以出去了对不对。」 晋王点点头,见她跳下炕要走,忙抓住她:「做什么去?」 陶陶:「我想去庙儿胡同拿我的东西,既然以后都在这儿住了,我的东西总要挪过来,而且,那边儿的院子我也要交代柳大娘帮我看着才行。」 晋王:「搬东西着什么急,明儿一早叫小安子跟你去也就是了,今儿就别出去了。」 陶陶琢磨也是,自己还想去街上看看门面呢,这会儿出去的确有些晚,便又坐了下来,歪着头看他写字。 见他重新铺了张纸,写的不是刚才的诗词,而是两个字,陶陶忍不住念了出来:「锦灏……」旁边伺墨的小太监手一抖,手里的银勺掉进了水丞里,吓了忙跪在地上磕头:「奴才该死。」 陶陶纳闷的看着他,这小太监的胆子也太小了,自己就念了两个字,就把他吓成这样了,莫非这两个字有特别的意义,想着便指了指那两个字:「这是什么意思?」 第5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晋王挥挥手,小太监忙退了出去,晋王才道:「上回你不是问我的名字吗?怎么又不想知道了?」 陶陶这才明白,原来这是晋王的名字,锦灏,真的挺好听,寓意也好,忍不住道:「那三爷叫什么?」 晋王在纸上写了锦洲,写完才道:「怎么想起问三个的名讳了?」 陶陶:「就是有些好奇。」 晋王:「之前一直觉得三哥性子冷,与我们兄弟之间交往也是淡淡的,上次陶像的案子虽求到三哥头上,倒也未想他会帮忙,这回也多亏了他伸手,才能这么快救你出来,我瞧着三哥对你颇不一般,却又想不出缘由,昨儿洪承提起件事儿,细想起来有些道理,三哥先头得了个丫头,府里都称呼大姐儿,娇憨可爱,颇得三哥喜欢,不想后到十来岁上,得了场急病去了,三哥为此好生难受了一阵。」 陶陶听着汗毛都竖起来了,心说,自己这是什么命啊,怎么就跟死人扯不开了呢,一个陶大妮还没撇清呢,又来了个死鬼大姐儿,先头还说秦王对自己另眼相看,是因为暗恋陶大妮呢,这么一听,是把自己当成他死鬼女儿的替身了不成。 越想越瘆得慌:「那个,难道我,我跟三王府的大小姐长的像?」 晋王端详她一阵:「眉眼并不打像,这个跳脱的性子倒有些像,想来瞧见你,想起了大姐儿,三哥才对你格外不同些。」 见陶陶脸色发白,知道她怕了,拉着她的手坐到自己身边好笑的道:」平常瞧你的胆子挺大的,何至于怕成这样。」 陶陶勉强笑了一声:「死人啊,能不怕吗。」 晋王:「死人有什么可怕,其实活着的人比死人可怕的多,再说,大姐死了几年了,我也只是猜测罢了,便真如此,于你倒是造化。」 陶陶忍不住道:「跟死人有牵连算什么好事?」 晋王:「你年纪小性子又有些莽撞,不知惹什么祸事呢,虽有我在,到底不能时时看顾着,若三哥喜欢你自是稳妥些,以后见了三哥,嘴甜些乖些才好。」 陶陶嘟嘟嘴:「我也不是祸头子,做什么把我说成这样,三爷那人说话都是拐弯的,我听着累的慌,而且,我有些怕他。」 晋王听了笑了起来:「难得你还有个怕的人,如此,以后更要跟三哥多走动些,说不得你也能乖些。」 「说的人家跟小孩子似的……」陶陶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晋王好笑:「这么使性子耍赖的,还说不是小孩子。」 陶陶撇嘴,心说你才是小孩子呢,你一家都是小孩子,不管怎么说终于混了个法外施恩,虽说得住在王府,至少能出去了,说起来,住在这儿也没什么不好的,有人哭着喊着非包自己的食宿,做什么往外推,更何况这人对自己实在不错,等以后他对自己不好了再说呗,到了这种境地,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既然能出去了,哪还会睡懒觉,惦记着自己藏在庙儿胡同的家私,一大早陶陶就起来了,下意识往书房那边儿看了看。 小雀儿道:」今儿是朝会的日子,天不亮爷就走了。」 陶陶不禁道:「这么早啊。」 小雀儿:「爷这儿算晚的了,咱们王府离着皇城近,路上不费时候,大多官员的府邸都离得老远呢,若起的晚了误了朝会可是大不敬的罪,故此,半夜就得起来往宫里头赶,宁可早到在宫外多等会儿也不能误了上朝。」 陶陶:「看起来这当官也没不是多好的差事啊,亏得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往里头钻,这不吃饱了撑的吗。」 旁边的小安子听了道:「姑娘看来是苦差事,可在读书人眼里,当官却能光宗耀祖求得一辈子富贵荣华,十年寒窗为的不就是金榜题名混个一官半职吗,哪会觉着苦」 陶陶:「光宗耀祖富贵荣华?这可难说,据我所知,当官的要靠着俸禄别说富贵了,能混个吃喝不愁就得念佛了,不贪的官都是穷掉了腚的,至于贪官,是有一时的荣华,可不定哪天就给抄家灭族了,连祖宗的坟头都找不着,还谈什么光宗耀祖,岂不笑话。」 小安子摸了摸鼻子:「姑娘的话听着是有道理,可眼望着高官厚禄,谁还有心思想后头的事儿呢,能享用一时是一时,有个词儿叫及时行乐,奴才觉着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陶陶忍不住乐了:「你还知道及时行乐,难得,难得。」见他冲自己嘿嘿傻乐,猛然想起件事儿来:「那天在街上瞧见个跟你长得一样的小子,跟着十五皇子的,是你不是?」 小安子:「若是跟着十五爷的,想来是奴才的兄弟,因是双胞胎,我们兄弟长得差不多,外人不好分辨。」 陶陶好奇的道:「你还有个双胞胎的兄弟?」 小安子:「奴才不止有个兄弟还有个妹子,就是小雀。」 陶陶一愣,看了看小雀,又看了看小安子:「原来你们是兄妹,长得不大像。」 第55章 小安子:「小雀儿随了奴才爹的长相,比我们哥俩长得好看些。」 陶陶一口粥险些喷了出来,指着他半天才说出话来:「难道你爹比你娘好看?」 小雀儿把给她拍了拍背:「大哥说的是,奴婢的爹是比娘生的好看些。」 陶陶笑的不行:「你们娘听见这话不定要抽你们兄妹的嘴巴子了,敢这么背后编排她。」 小雀儿:「娘不会恼的,她也常这么说。」 陶陶笑的拍了拍桌子:「你们一家子倒真有趣。」 说笑着吃完了早饭,便出府去了庙儿胡同,陶陶还以为自己进了刑部大牢,柳大娘他们得慌了神,不想倒跟没事儿似的。 小安子低声道:「姑娘那天被拿去刑部的时候,耿泰留了心眼,没叫人声张出去,咱们府里在庙儿胡同守着的人也算机灵,怕柳大娘她们知道了麻烦,就说姑娘给爷接走了。」 陶陶恍然,怪不得柳大娘一副自己终于想开的样子呢。 陶陶也不想跟她们解释有的没的,估摸解释了也没用,自己如今的确是住在晋王府,以后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解释什么,只不过有些事儿也要交代明白。 把全部家当拿出来让小雀放到车上,自己把昨儿晚上抽空画的几张图交给大栓。 大栓接过看了看道:「这些样式瞧着新奇,烧出来有趣。」 柳大娘探头看了一眼,把陶陶拉到一边儿小声道:「二妮儿你就听大娘一句,既然想通了就好好的在王府里享福吧,还折腾这个做什么?」陶陶:「在王府住着跟做买卖有什么干系,我一会儿就去找门面,找好了就开铺子,就卖咱们烧的这些东西,这院子我暂时不会回来住了,还得劳烦大娘帮我照看着些,这里就交给您跟大栓了,您尽管放心,不管我到哪儿,咱这烧陶的买卖也得做下去。」 柳大娘听了终于松了口气,刚这些话其实是拐个弯试探二妮儿,好容易摊上这么个好事由,真要是二妮子撂了挑子,自己一家子可就没着落了,既说还做下去就不怕了,忙道:「你放心,屋子大娘天天给你收拾,你想什么时候回来住都行……」 絮絮叨叨拉着陶陶说了一大堆感谢放心的话,才放她走了。 从庙儿胡同出来,陶陶问小安子最热闹的地儿哪儿,小安子:「若说最热闹的,就得国子监那边儿,赶考的举子们大都住在那一带,做买卖开铺子的自然就多。」 陶陶:「那咱们去哪儿瞧瞧去。」 小安子吩咐了车夫往国子监那边儿走,走了一会儿,马车却停了,陶陶掀了窗帘探出头去瞧:「到了啊,这么快?」却瞧见个有些眼熟的人,略想了想才想起来,貌似是五爷府上的管事,那日见过一回,好像叫李全。 小安子已经行礼了:「这不是李管家吗,奴才这儿给您见礼了,一大早的您这是往哪儿去啊?」 李全微微躬身:「我们爷瞧见七爷府上的马车过来,想是陶姑娘出来逛街景儿,便遣了奴才来请姑娘过去说句话儿。」 小安子往前头瞧了瞧,心里琢磨,前头不远可就是菜市口,是砍头的刑场,五爷怎么挑了这么个地儿跟姑娘说话儿?不禁问了一句:「听见说五爷身上有皇差,怎有空跟姑娘说话儿。」 李全看了他一眼:「怎么着,五爷不能跟陶姑娘说句话了,况且,陶姑娘还没说什么呢,你小子倒先拦了,才几天不见你小子长行市了,莫不是皮紧了,想让我给你松快松快。」 小安子知道李全不是好相与的忙道:「瞧您说的,奴才哪敢拦着您啊。」只得转身回了陶陶。 陶陶早在车里听的一清二楚,心里也纳闷,自己跟魏王满打满算也就见过两回,话都没说过几句,他找自己做什么?而且还是在大街上,有心不去?想想自己以后得在晋王府住着,魏王是晋王的亲哥哥,上回的陶像案跟这次都帮了忙,人家叫管家来请自己要是不去,实在说不过去,去应酬几句好了,反正他们都当自己是小孩子,小孩子有天生的优势,嘴甜点儿,乖点儿,想来他也不会太难为自己。 想到此,便下了车,李全上前见礼:「奴才给姑娘请安。」 陶陶笑咪咪的道:「李伯伯好。」她一句李伯伯叫的李全一愣忙道:「奴才当不得姑娘如此称呼。」 陶陶:「怎么当不得,我姐以前跟就跟我提过,五爷府里的李伯伯最是慈悲和善,没少得您的照顾,我姐都如此说了,您老还有什么当不得的。」 陶陶这几句话说的李全从心眼里头熨帖,虽说心里明白这丫头是说拜年话儿,讨自己的欢喜呢,若搁以前,自己还真不放在眼里,可如今不一样,如今这丫头可不是庙儿胡同无依无靠的孤女,是七爷身边的红人,即便不知七爷对这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可瞧这出来进去的排场,哪像当丫头奴才的,比当日的秋岚都体面的多。 第56章 且这丫头跟七爷都是你来我去的,却叫了自己一声李伯伯,想想脸上都有光,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奴才没帮什么忙,难为秋岚姑娘还记着奴才,姑娘也别怕,我们爷是觉着姑娘年纪小,前头又出了两回事儿,正巧见姑娘从这边儿过,便拦了姑娘过去嘱咐几句,没什么大事儿。」 陶陶点点头:「那有劳李伯伯了。」 小安子颇有些意外的看了陶陶一眼,心说这位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这个高帽儿往李全脑袋上一扣,想不照顾她都不成。 果然,李全悄悄落在后头低声说了句:「你小子可知我们爷今儿领的什么差事?」小安子摇摇头。 李全:「今儿冲这丫头刚那一声李伯伯,老夫多少得看顾着些,今儿是钟馗庙那些邪教的人问斩的日子,三爷和五爷领命监斩。」 小安子听了脑袋嗡一下,这可坏菜了,怪不得自己觉着不对劲儿呢,什么话儿非在菜市口说,五爷这是想让姑娘看着那些人砍头啊,这还得了,别说是个姑娘家,就是自己,上回从这儿边儿路过的时候,正赶上行刑,好奇的扒头看了一眼,就那一眼自己可是做了好些日子的噩梦,一闭上眼就是那些人血乎流烂的腔子跟咕噜噜滚在地上的人脑袋,这会儿想想都怕的慌,姑娘要是瞅见了不得吓死啊,忙拉着李全:「这如何使的?」 李全揪过他的脖领子小声道:「五爷说使的,你我当奴才的敢拦着不成,依着我,赶紧的给七爷送个信儿去,砍头的时辰是午时三刻,如今还有会子呢,若你脚程快些,许还赶得及。」 小安子得了话,哪还敢耽搁,嘱咐了自己妹子几句,莫转头跑了。 陶陶尽顾着看街景了根本没注意后头说什么,小安子走了都没发现,心里度量着这边儿街上倒是热闹,像个菜市场,两边都是摆摊卖菜的,一眼望不到头,前头不远有个高台子,不知做什么的?难道是官府搭建的露天戏台,为了给老百姓茶余饭后之余添点儿娱乐活动,却怎么围着兵? 陶陶正纳闷呢,听见李全道:「姑娘,爷这会儿正当差呢,咱先去那边儿茶楼上坐会儿,等爷完了差事自会过来。」说着指了指旁边。 陶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见街角有个二层小楼,前头旗杆上挂着个大大的茶字,想是他说的茶楼,虽不知魏王既然当着差,还非让自己过来做什么,但既然来了也不好回去,跟着李全进了茶楼,在二楼靠窗的位子坐了。 刚坐下就听小雀儿惊呼了一声,陶陶吓了一跳:「怎么了?」 「外头,外头……」小雀儿指着外头说话都磕磕巴巴的不利落。 「外头?外头难道有鬼不成,把你吓成这样,我瞧瞧……」说着往窗外头一看。 这一看脸色都变了,这个茶楼的位置实在好,怪不得刚进来的时候有那么多人,这儿若不是包房,估摸这会儿早塞满了人,刚自己还羡慕这个茶楼生意红火呢,这会儿才明白,原来这些人根本不是来喝茶的而是来看砍头的。 对街的高台也不是什么戏台而是行刑的法场,专门砍头的,这个包房视野好的想看不清楚都难,陶陶甚至能看到那些跪在地上的死囚犯后脖颈子插的牌签上的字。 左首第一个就是玄机老道,即便他低着头,垂下去的花白胡子自己也认得,旁边几个不认识,最后两个个子小小,头顶挽着个朝天髻的正是钟馗庙的小老道守静跟道远,身上不知是血还是什么污渍,在日头下深一片浅一片的。 他们的脑袋耷拉着,看不见表情,可陶陶却能清晰感觉到他们的恐惧,因为他们的身子正不停的抖动着,哪怕陶陶在这儿都能看得出来。 陶陶心里头异常害怕接下来必然要发生的事情,她想错开目光,却发现自己好像被什么定住了一般,只能直愣愣看着那两个不住瑟缩的小小身影,还有旁边那些人,至于后头的监斩官是谁根本没注意。 她没注意,却有人瞧见她了,秦王伸手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洋表来看了看时辰,快到时辰了,便吩咐人拿了酒过去,行刑的刽子手虽都是干惯了此等营生,行刑前却也要喝酒,这是规矩。 眼见酒拿过去了,一抬眼却瞧见对接茶楼上一张熟悉的小脸,挑挑眉,这丫头怎么跑这儿来了?难道也是来瞧热闹的?她倒胆子大,连砍头的热闹都敢瞧。却瞥见她旁边站着的李全,目光闪了闪,侧头看了旁边的魏王一眼,便明白了,想来五弟嫌这丫头性子跳脱,有事儿没事儿惹祸,刻意叫她过来看这些人行刑,让她心里头知道怕了,以后也少惹点儿麻烦。 秦王暗暗点头,也觉着这丫头是该受点教训,不然,这性子实在有些无法无天,只不过这个法子却有些不妥,先不说这丫头年纪太小,禁不禁得住这样吓唬,便禁得住,血乎流烂的让个丫头瞧见也不好。 依自己看,这丫头虽顽劣却机灵通透,有些事儿不用很教,稍一点拨就明白,只是这丫头又有些小油滑,往往明白了却会装傻,叫人有些不知该拿她怎么办,不管怎么着,今儿这样的场面也不适合这丫头看。 第57章 想着,便道:「五弟想用这个法子让那丫头长些教训,却有些不妥,这丫头不过才十一,只怕禁不住这些血腥事。」 魏王:「我倒怕她禁得住,不瞒三哥,我真闹不清这丫头脑袋瓜里装的什么,一会儿一个鬼主意不说,有事没事儿就惹祸上身,这两回的都牵连了朝廷大案,亏得三哥帮忙方才开脱了她,若老七不上心还罢了,偏老七非要把这丫头搁在身边儿,就算为了老七,也得让这丫头收收性子,不能再任性胡为。」 秦王看向对街说了句:「老七来了。」 魏王皱了皱眉开口:「时辰已到,行刑。」 看着对接穿着红衣的刽子手,酒碗摔在地上,举起手里的大刀片子,手起刀落,噗……陶陶陡然睁大眼,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态,越怕反而越发想看仔细一般。 她看着守静跟道远的脖颈子窜出一股子血来,紧接着脑袋掉到地上,咕噜噜滚的老远,守静的脑袋滚的远了些,她瞧不清,道远的却正好滚到高台边儿上,那张脸正对着街面,陶陶看了个清楚,记忆中有些羞涩木讷的小脸,这会儿看上去如此狰狞可怖,满脸血污,眼睛睁的老大,一脸惊恐,嘴里堵着什么东西,似张非张的,仿佛诉说着这个世上的不公,断了的脖颈处拖了一地的血…… 呕……陶陶忍不住干呕了起来,小雀忙过来给她拍背,她一把推开她,接着又推开了李全,站起来就往外跑,也不管茶楼里都是人,反正谁挡着自己她就不客气。 陶陶本来就练过,这会儿又有些失去理智,什么都不管的施展出来,厉害非常,那些看热闹的不过平常老百姓,哪里挡得住她,给她左一拳右一脚的,没一会儿就冲了下去。 眼瞅就出茶楼了,可把李全吓坏了,哪想会出这样的事儿,这丫头莫不是惊恐过度疯了吧,刚她推自己的那一下,力大无比,险些把自己推楼下头去,真要这么跑出去,不定出什么岔子呢,忙在后头追了下去,出了茶楼看见七爷怀里的人,才算松了口气,见七爷如刀的目光,李全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奴才给七爷请安。」 晋王看都没看他,抱着人转身上车走了。 秦王跟魏王过来的时候连人影儿都瞧不见了,魏王看了周围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李全:「回爷的话,刚陶姑娘瞧见行刑,不知是不是吓坏了,陡然发狂,横冲直撞的跑了出来,在门口正遇上七爷,敲昏方才带了回去。」 发狂?魏王有些不信:「这丫头的胆子大着呢,不至于如此吧。」秦 王深深看了他一眼:「胆子再大,终归才十一的小丫头,还是个小孩子呢,哪见得这样血腥的场面,老五这回太过了些,只怕老七恼了。」 魏王:「我还不是为了他好,怕这丫头三天两头给他惹祸,我这一番好意倒成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得了,这丫头的事儿往后爷再不管了,由老七宠着,看看将来惹出大祸如何收拾。」撂下话转身走了。 秦王看着魏王府的车马走远了方道:「老七来的到巧?」 潘铎:「只怕是小安子送信儿回去了,不然,七爷怎会知道陶姑娘被五爷拦在了菜市口的茶楼里,这事儿奴才猜着是李全动了手脚,暗里放了小安子回去报信,七爷才赶的这般及时,奴才还真纳闷了,李全可不是个爱管闲事儿的,尤其这件事儿是五爷亲自交代下的,他竟敢放水,真叫人想不明白。」 秦王却笑了一声:「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想来是那丫头几句甜言蜜语把李全哄住了,又见她年纪小,生了不忍之心,我倒好奇这丫头跟李全说了什么,把他哄的忍不住帮了她。」 潘铎:「陶姑娘虽年纪小,行动也有些莽撞,但心思却转到快,人也聪明,遇到事儿总能想出应对之法。」 秦王嗤一声乐了:「这丫头别看长了个兔子样儿,却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小狐狸,只是道行尚浅,这回到底吃了亏,你去叫人把前儿我制的安神定志丸送些去老七府上,这丸药性温和,又有安神定志的功效,正对她的症。」 潘铎应着忙吩咐了下去,心说陶姑娘虽受了回惊吓,倒也是因祸得福,估摸经此一事,以后五爷便再看不惯也不会再为难她了,至于爷?安神定志丸都送过去了,自然是担心那丫头的。 想着,把送药的小太监叫到一边儿嘱咐他好好瞧瞧姑娘的情形,方才放他去了。 回过头再说陶陶,给晋王敲晕了带回了晋王府,进了西厢,晋王刚把她放到炕上,陶陶就醒了,一醒过来就不由自主想到了刚才的情形,顿觉恶心的不行,忍不住呕了起来,其实也呕不出什么来,就是觉着恶心。 晋王接了小雀手里的茶递到她嘴边,陶陶漱了口,小雀又拿了两个软枕来放到后头,晋王扶着她靠在上面:「别想了,闭上眼睡一觉都忘了就好了。」 陶陶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我不闭眼,闭上眼就会忍不住想,那些都是人,可是却被当瓜菜一样砍杀了,那是一条条人命,那两个小道士,前儿还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话呢,今天就砍了脑袋,我看见他们的脑袋掉了下来,腔子里突突的往外喷血,脑袋拖着血染红了地,好可怕,这里好可怕,你们好可怕,我想回去,我要回去,我不在你们这儿待着了,我现在就走……」 第58章 说着坐起来就往炕下跳,却给晋王一把揽在怀里,低声安抚:「不怕,不怕,陶陶不怕了……」 小雀端了安神药来,半哄半灌的吃了下去,好歹安稳了些,不一会儿睡了过去,晋王才松了口气,把她小心的放下,从婆子手里接了锦被搭在她身上,小丫头吓坏了,睡着了小嘴还不停嘟囔着,我要回去,我不在这里了,这里好可怕,我要回去…… 晋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低声道:「傻不傻,不在这里,你能去哪儿,你放心,往后我不会再让人为难你了,五哥也一样。」 正说着洪承蹑手蹑脚的进来回说,三爷府上的小顺子来了,说奉了三爷的命,给陶姑娘送安神定志丸。 晋王点点头:「三哥倒细心,你去接过来,让他回去传话儿,等这丫头的病好了,就让她过去府上给三哥磕头。」洪承应着去了。 晋王把她的手往被子里塞了塞,看她睡的安稳了方出来到外间坐了,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安子:「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不是去庙儿胡同搬东西吗,怎么会跑到菜市口茶楼去了?」声音冰冷带着沉沉的怒意。 小安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忙道:「姑娘从庙儿胡同出来,问奴才哪条街上热闹,估摸是想找门面,奴才就说国子监那边儿热闹,姑娘便说去瞧瞧,不想走到菜市口的时候,李全拦了车,说五爷想请姑娘去那边儿茶楼说两句话,姑娘不好推辞便去了,后来姑娘见砍头就发了狂,一股劲儿往外头跑,谁也拦不住,好在遇上爷,才得安稳回府。」 刚陶陶那冲下去的样儿,小安子可瞧见了,勇猛非常,出手就是狠招儿,自己挨了一拳,这会儿胸口还疼呢…… 「七爷,七爷您不能进去,不能进去啊,爷一早就吩咐下了,今儿谁都不见,这会儿正跟王妃说话儿呢……」 「狗奴才敢拦着爷,我看你是忘了死了,再不闪开,爷一脚把你的肠子踹出来,滚。」 李全跪在地上暗暗叫苦,就知道今儿这档子事儿完不了,刚那丫头的样儿,这会儿李全想想都后怕,亏得七爷及时赶了过来,不然那么跑出去,让车碰了可不更麻烦了,即便把人带了回去,七爷也不能善罢甘休啊。 果然,这不就来了,平常里最讲礼儿的一位爷,这会儿竟什么都不顾了,一径往里闯,可见是恼狠了,自己也不想拦啊,可也不能由着这位闯进去不是。 正左右为难,忽听的里头主子说了句:「老七来了,进来吧,你五嫂怎么着你呢。」 李全大松了口气退到一边儿:「七爷请。」 便心里再恼有五嫂在也不好发作,进来见礼:「见过五嫂。」 姚氏笑道:「一家子客气什么快坐吧,如今七弟倒成了稀客,这有小一月不来了吧,前儿萱儿来我这儿玩,说去你府上几回都扑了空,怏怏不乐,在我这儿絮叨了半日才回去,也没听说皇上派了你差事,这都忙什么呢?」 晋王皱了皱眉:「这丫头年纪也不小了,天天往外跑像什么话,舅舅也该管管,一个姑娘家跟个野小子似的,赶明儿怎么找婆家。」 他一句话五爷撑不住乐了,指着他:「你还好意思说这话,我问你,今儿这么着急忙慌的做什么来了,若不是为陶家那丫头,你能这么乌眼鸡似的闯进来?我瞧着萱儿比陶家丫头强多了,虽说性子跳脱,到底没惹出什么祸事来,哪像你那个祸头子,我不过是想让她知道怕了,长些教训,以后也能老实些,你倒好巴巴的赶去把人带走了,这会儿还怒气冲冲的跑到我这儿来,莫不是想给那丫头出气,问罪来了,你真行啊,为了那丫头莫不是连我这个亲哥哥都搁一边儿了。」 给自己亲哥哥一说,晋王爷多少有些不自在。 魏王见他那样儿,不禁叹了口气:「我倒想不明白那丫头倒是哪儿让你如此稀罕,这般拿不起放不下的,就她那样的姿色,拉到大街上,都没人乐意多瞅一眼,到你这儿却成了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你非中意她也无妨,好歹让她知道规矩,总不能这么由着性儿的胡闹吧,这两次是她走了狗屎运,再有下回,莫说她的小命,就是你这个主子也得跟着受牵连。」 晋王开口道:「她年纪还小呢。」 魏王哼了一声:「亏你说的出口,多大算大,过了年那丫头也十二了吧,老百姓家里十二的姑娘都该寻婆家嫁人了,偏你把她当个孩子,真要是孩子,拘在你府里也就是了,天天往街上跑什么,你还说萱丫头该管,难道你那丫头就该由着性儿折腾。」 晋王:「她跟子萱不一样,她在外头是做生意。」 魏王给他护短气的哭笑不得:「她一个十一的丫头,做什么生意,不过瞎闹罢了,前头烧的陶像是碰巧撞了大运,才赚了些银子,我还就不信,她能回回都有这样的运气,你既把她弄进府,这会儿不管束她,以后等你的王妃进来,她还这么没规没矩哪行。」 第59章 「娶什么王妃?」晋王皱了皱眉。 魏王:「前头的岳氏寿短福薄,去了也就去了,难道还能挡着你再娶不成,你那府里没个女主人掌着,实在有些不像话……」 魏王话音未落,晋王蹭的站了起来:「陶陶今儿吓着了,睡的不大安稳,只怕这会儿醒了,我得回去瞧瞧。」说着就要往外。 魏王忙道:「你这个性子多早晚改改才好,那丫头再得你心也是奴才,你莫非也糊涂了。」 晋王站住脚:「她不是奴才。」丢下话走了。 魏王愣了一会儿,长叹了口气,看向姚氏:「这回你可亲眼见了吧,刚跟你说,你还不信呢。」 姚氏:「我倒越发好奇那丫头什么样儿,能惹的一向冷情儿的七弟这么护着。」 魏王摇头:「你别以为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我刚说了,那丫头长得不好看,就是个扔到人堆里也找不出来的寻常丫头,也不知老七着了什么魔怔,自打见了这丫头就跟变了个人一般,不过,老七那些话倒也有些道理。」 姚氏:「什么话?莫非说萱丫头的那几句?」 魏王:「你是堂姐,好歹说说那丫头,她可不是外头的野丫头,国公府的千金贵女,哪有天天往外走跑的,有功夫倒不如学学琴棋书画,女红针织,方是正道,跟着子卿他们出去混闹什么。」 姚氏:「爷这话虽有理,却有些晚了,二叔前些年一直在外带兵,家小也跟了去,萱丫头等于是在兵营里长起来的,二婶偏又去的早,无人教管,二叔怜她没娘更格外疼爱,房里那几个侍妾,哪个敢管她,没等伸手就先给二叔打发了,这性子都是从小养起来的,去年二叔调回兵部,萱丫头才跟着回来,已经十一了,性子成了形,还怎么管,加上先前在西北,撒欢似的玩,进了京哪儿闷的住,只这丫头虽性子敞,心眼却实诚,里外一挂肠子,我瞧着倒比我那几个庶母的妹子好,再说,我瞧她倒肯听七弟的,若是……」 她话未说完就给魏王打断:「这个心思趁早歇了,莫非你还嫌姚家事少不成,避嫌还来不及呢,你倒往上找,母妃如今都把六宫的事务交在了淑妃手上,就是怕外人乱嚼舌头根子,说姚家势大,咱们也该避讳着些才是。」 姚氏听了却冷笑了一声:「姚家势大也不是靠的别人,靠的是我们姚家的累世功勋,不说旁的,就站在我们姚家的家祠门口往里头数数,有多少浴血奋战的将军,我们的势是用血换来的,这些父皇自然知道,还能疑心姚家不成。」 魏王:「你瞧你多少年了,怎么还是这个沾火就着的性子,我难道还能害了自己的外祖家不成,需知积毁销骨,众口铄金,便父皇这会儿不疑心,假话传多了,保不齐将来就信了,到时可是姚家的灭顶之灾。」 姚氏也知自己有些急了,平了气儿,起来蹲身一福:「是妾身放肆了,爷大人大量担待妾身几分。」 魏王拉起她在炕上坐了:「咱们夫妻之间何用如此,只是母妃出自姚家,你又嫁了我,父皇断不会再让子萱嫁于七弟为妃的。」 姚氏:「可萱丫头对七弟……她那么直性子,提起七弟来,却每每脸红害臊,若非心里有了七弟,哪会露出这些形迹来,她又是个执拗的脾气,我是怕事儿说开了,这丫头要闹个沸反盈天,可是大麻烦。」 魏王冷声道:「她一个未出格的小姐,为个男人闹,成什么体统,若果真如此,当好生管教她才是,婚姻大事莫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说她自己瞧上谁就是谁的,回头你寻个机会好好说说她,别一味任性,于她没什么好处。」 姚氏见丈夫脸色沉沉,知道动了气,不敢再说,忙喏喏的应了,却着实为难,二叔可是最宠闺女,什么都由着她的性子来,自己劝了只怕那丫头也不听。 心里倒也纳闷,刚听爷的话音儿,老七府里那个陶家丫头的性子跟萱丫头很有几分像,怎么老七就把陶家的丫头看的心尖子一样,萱丫头这儿却连眼角都不扫,莫非陶家这丫头生的出挑? 姚氏可不大信爷的话,这丫头自己是没见过,却见过老七府上的秋岚是何等美人儿,若说那么个美人的亲妹子长得丑,岂不成了笑话,想来是爷不想老七太着魔才故意这么说的。 这事儿先搁下不急,这丫头既在老七府上,早晚能见着,当务之急得回姚府一趟,跟自己二叔透个话儿过去,老七这门亲就别想了,就着早挑一门好亲事办了,也省的以后麻烦。 想到此,出了书房便叫备车往姚府去了不提,再说陶陶,这一觉睡得倒沉,睁开眼就瞧见对面的男人,正拢着炕几上的犀角灯看书呢,有些清冷的俊脸,在晕黄的灯光下添了些许暖意,愈发的好看。 陶陶都有些看呆了,意识到她的动静,七爷抬起头来,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忍不住笑了一声:「醒了,可觉得头疼?」 第60章 陶陶摇摇头,睡了一大觉,陶陶也想明白了自己待的并不是原来的世界,这里是古代社会,自有它一套规则,自己既然身处其中,除了努力适应别无选择,人命在这里或许还不如一头牲口有价值。 道理她其实早就明白,只是没见过那么真实而血腥的场面而已,才被吓坏了。 晋王见她有些呆呆的:「可觉得饿?」他一问陶陶的肚子立刻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晋王笑了一声,吩咐传饭,看着陶陶狼吞虎咽的吃了半桌子下去,才算放了心。 放下筷子,陶陶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小雀儿想笑可想起爷在,忙强忍住,陶陶见她想笑又不敢,憋得一张小脸直抽抽,忍不住道:「想笑就笑,别把自己憋坏了多不值当。」 小雀偷瞄了王爷一眼,小声道:「奴婢不敢。」陶陶:「奴婢不敢,奴婢放肆,奴婢罪该万死,你还有点儿别的没有,你说不腻,我都听腻了,不理你,我出去消食去。」说着跳下炕套上鞋就往外跑,却给七爷一把抓住:「入夜了风凉,若冲了风可要病了。」 见她有些不耐,摇摇头:「非出去也记得穿衣裳。」 小雀儿忙去把斗篷拿了来,晋王给陶陶披好了,方才走了出去。 小雀本来是在前头挑着灯照亮的,七爷侧头看了看廊外:「今儿月亮大,照的这廊子亮堂堂的,不用挑灯了。」牵着陶陶的手沿着廊子慢慢往前走。小雀收了灯笼跟在后头。 陶陶本是觉得睡了一天,又吃的太多,想出来过过风,不想却有美男相伴散步,心里不免窃喜,虽说美男不是自己的,这样的情境下,心里暂时意淫一下也无伤大雅吧。 不过这样如水的月色,伴着不知从哪儿飘来花香,夜晚,月色,美男,花香,如此暧昧的气氛下,很难收住心猿意马啊,尤其美男的大手还牵着自己的小手,陶陶能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的温度,温温的暖暖的说不出的舒服。 这种感觉有些像梦,以至于陶陶这样的话唠都不想说话,怕破坏了这样难得的美梦。 听不见这丫头叽叽喳喳的说话,晋王反倒有些不习惯,微微侧头见小丫头抿着小嘴一脸傻笑,不禁开口问了句:「怎么不说话?」 陶陶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这时候哪能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晋王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知道此时无声胜有声,我还当你这小脑袋里装的都是生意经呢。」 陶陶撇撇嘴:「你可别小看我哦,虽然我不如你字写得好,也读过许多书的,诗词歌赋也知道一些。」 晋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诗词歌赋,那我倒要洗耳恭听了。」 陶陶琢磨不能让这男人看扁了自己,以为自己说大话呢,搜肠刮肚的想出了几句,开口道:「今儿月亮大,就背几句月亮的诗词来给你听,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还有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春江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还有还有,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说着说着忽有些伤感涌上心头,便再没有背诗词的心情了,一屁股坐在廊凳上,瞅着廊外的月亮发呆。 晋王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道:「怎么想家了?如今正是南边最美的时候,若能去走走也好,只可惜皇子无谕不可出京,倒可惜了大好春日,不过也有机会,待下次有南边的差事,我去请旨,到时候回你家乡走走岂不正好。」 陶陶知道他误会了,以为自己想起陶家南边的老家,才如此安慰自己,虽有些驴唇不对马嘴,但他能这么说,也让陶陶颇为感动,这男人对自己实在不错。 想着忍不住问了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下面那句想问是不是因为陶大妮?却终究没问出口,陶陶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更没有立场问陶大妮的事儿。 更何况,便自己问明白了又如何,她自己都不知怎么会脑抽的问出这样的问题来,想来是夜色太好,气氛太过梦幻,连带自己的脑子也糊涂了:「我困了想睡觉,回去吧。」陶陶说着站起来往回走。 进了屋一头扎在床上,蒙着脑袋提醒自己,陶陶你个花痴,这男人对你好那么点儿,你就找不着北了,琢磨什么呢,他是皇子,是晋王,是这个世界里绝对的权力阶级,别说你这样儿姿色平平的小丫头,他看不看的上,就算真看上你,你还能嫁给他不成,老实做你的生意,存你的银子,将来过你自己的小日子去吧,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跟你没干系。 陶陶一晚上都在给自己做心理警示,绝不能跟这些皇子扯上关系,这些人看着再好也没用,自己只要远远的欣赏,偶尔意淫一下就成了,靠太近了可没自己的好果子吃。 想明白了,就开始琢磨开铺子的事儿了,陶陶本来想的挺好,转天一早就去小安子说的那个国子监附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面,不想,吃了早饭刚要提,洪承就进来说:「许太医来了,这会儿正在外头廊下候着呢。」 第61章 晋王挥挥手:「进来吧。」 陶陶纳闷:「叫太医来做什么,你病了吗?」瞧着不像有病的样儿啊。 晋王摇摇头:「不是我是给你瞧病。」 陶陶忙摆手:「我没病啊,昨儿就是吓住了,睡一觉就好了。」 晋王却道:「许长生的脉科极好,让他给你底细瞧瞧,你年纪小身子弱,别落下什么病根儿,以后就不好治了。」挥手叫洪承出去请人。 不一会儿跟着洪承进来一个三十来颇儒雅的男人,陶陶倒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太医都是老头,留着山羊胡,说话的时候先摇头晃脑之乎者也的背上一段晦涩的医书,若问什么症候,更是什么阴阳,什么脏腑,说上一大套云山雾罩的话,可这位许太医却极直接,号了脉就问:「吃了什么药?」 小雀忙道:「昨儿晌午吃了安神汤,睡前又把三爷府送来的安神定志丸,用水化开吃了一丸。」 许太医点点头:「姑娘的症候是由惊吓而起,这安神定志丸正对姑娘的症,如今已是大好了。」 原来昨儿晚上,小雀死活逼着自己吃下去的那碗苦药汤子是什么安神定志丸,怪不得那么苦呢,这会儿想想都犯恶心,不过怎么是三爷府上的送来的,难道偌大的晋王府连安神药都没有…… 陶陶生怕再吃那苦药汤子忙道:「你看吧,我说好了,我自己的身体还能不清楚吗。」 晋王却未理会她的话而是道:「前些日子她病过一场,虽说好了却不大记得以前的事儿,只怕是没好利落,遗下了什么症候也未可知。」 许长生听了遂又瞧了瞧陶陶的脉,摇摇头:「姑娘身体康健不像有什么症候,若说不记得事儿,倒奇,姑娘是一点儿都不记得,还是模糊有些影儿?」 陶陶:「呃,有些模糊,有些记不得了。」 陶陶本想含糊着糊弄过去了事,不想这太医却是个较真儿的性子,接着又问:「记得哪些事?」 陶陶心里这个后悔啊,早知道他要刨根问底,刚才自己干脆说都不记得多好,省的还要搜肠刮肚的应付,自己要说记得实在不妥,如今在晋王府住着,近来听周围人的话音儿,她姐陶大妮在晋王府颇有些体面,故此各府里主子奴才,大都认得,以后自己也短不了跟他们接触,若露出马脚来可麻烦。 这个时候的人大都迷信,不能自圆其说很可能被当成妖孽,到时候说不准架上火堆把自己烧死。 说不记得已是晚了,陶陶脑袋瓜飞快转着,侧头见晋王盯着自己看,生怕给他看出什么端倪来,忙道:「近些时候的事儿都不记得,倒是小时老家的事儿记得一些,我记得我家好像住在一个很旧的房子里,有个高高的天井,我常在天井下的院子里跑着玩,其他就不大记得了。」 陶陶说的都是自己照着陶家的境况大略猜出来的,陶家的老家是南边的,陶家姊妹都识字,这足以说明陶家并非柳大娘家那样种地的农人。 而南边陶陶去过不止一次,古镇溜达的更多,遗留下来的古民居大都差不多,且,一个村子里往往就是一个宗族,有祠堂,有族长,也有族学,像是一个大家,也像一个独立的小型社会,陶家既是南边的人,应该也是如此。 再说,前儿小安子不说是五爷把陶家的宗谱户籍案卷拿出来,才证明自己跟那些邪教之人并不牵连,方开脱了自己,不然估摸这会儿自己还在刑部大牢蹲着呢。 从这些已知的因素推论,陶家至少是有宗族的,既有宗族就都差不多,自己又没提人,只说天井,南边的院落哪家没有天井。 虽觉这么说能混过去,到底有些心虚,下意识低下头,手指头缠着自己腰上的荷包穗子:「就记得这些,其他都想不起来了,怎么来的京城也不知道,只是后来听邻居大娘说过几句。」 旁边小安子眨了眨眼,心里别提多佩服了,合着这位什么都不记得了,亏得昨儿在李全跟前还一口一个李伯伯叫着,说她姐常提起得过李全的照应云云,把个自来不爱多事儿的李全给哄的心里那叫一个美,这才叫自己回来给爷送信儿,及时赶到把她带了回来,不然以昨儿的情形,还不知出什么事呢。 闹半天都是假的,这位真行,说瞎话眼睛都不带眨的,张嘴就来,还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这么想来,这会儿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可就难说了。 小安子觉得这里头不大通,怎么可能病了一场就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小时的事儿,更何况,就是这小时候的事儿,姑娘说了也等于没说,实在有些蹊跷? 正想着却听爷开口道:「也怨不得你不记得,你们一家来京的路上,想是长途奔波,你年纪小身子弱,病了一场,后来好了便不大一样了。」 陶陶心说这话说的真含蓄,什么不一样了,直接说自己病傻了不就得了,原来还有这么档子事儿,怪不得柳大娘总说自己之前有些呆傻,原来是老病根儿,估摸陶大妮也是见妹子成了傻丫头,她自己又进了晋王府不得照顾,才叫人按时候送柴米过来,想着妹子虽有些傻,到底不至于饿死,哪想这丫头就真死了。 第62章 陶陶不知这丫头是不是饿死的,或许陶二妮自己也不想活了,想来是没傻透,要真傻透了,没了烦恼,也就不会想不开了。 陶陶一直认为,如果求生意念够强,是绝对不会死的,人的生命有时脆弱,有时却又格外坚强。 既然晋王给自己背书了,还怕什么,陶陶终于松了口气,倒有些好奇这刨根问底儿的太医怎么说。 许长生略沉吟片刻方道:「医书中倒是见过这样的病例,乃病邪入了脑,便可能出现忘事儿的表征,症候轻些有忘了一些事儿的,重的也有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的,再若重些还可能呆傻,从此成了痴儿,若姑娘记的一些小时的事儿,该不是严重的症候。」 晋王:「既有此病例,就该有治法才是,上年里三哥头疼的那样厉害,你施了两回针便大好了。」 陶陶一听吓的一激灵,眼睛一下子瞪了老大:「我,我不扎针。」开玩笑,针灸她可是见过的,半尺长的针又细又尖,全都扎进肉里,她看着都瘆得慌,这要是扎自己脑袋里,还不把自己的脑袋扎成筛子啊,自己的小命能保住着实不易,两回都差点儿被砍了脑袋,这好容易脱了牢狱之灾,要是给这什么许太医扎死,岂不冤枉。 晋王见她那样便安慰她:「并不疼,是治病的法子。」 陶陶摇着脑袋:「反正我不扎针,我,我晕针,对了,晕针,再说,就是忘了之前的事儿罢了,病好之后的事儿,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想来是之前进京的时候,病的有些重,后来一病便成了以毒攻毒,反而把之前脑子里的病邪赶跑了,所以我现在才这么聪明,更何况,以前的事儿虽不大记得了,念过的书,写过的字,还有画画却都记了起来,这不正是好了的表现吗,既然好了还治什么,回头弄巧成拙再治傻了怎么办。」 晋王皱了皱眉:「胡说什么,哪有治病治傻的,既有些事儿记不得,必然还有病邪藏于内,及早祛除总比拖着好。」 陶陶见说不通,也有些没辙,不想许长生却开口道:「举凡症候都有起颓消长,病发势起,病去势颓,起颓之势端看其间正邪消长,从姑娘先时的症状来看,病更重些,如今却记起了些事儿,可见是邪消正长,正是痊愈的趋势,既如此,不用治也可自痊,医书上曾有这样的例子,歇养着慢慢就想起来了,便想不起来也无妨。」 晋王:「你是说并无大碍。」 许长生:「从脉象上瞧并无什么大症候,只是有些……」说着顿了顿方道:「有些食火旺,可用莱菔子陈皮煮粥,吃个一两回也就好了,用不着吃药。」 许长生话一出口,屋里的气氛都变了有些怪,一个个都强忍着笑,陶陶估计要不是晋王在这儿坐着,这些人肯定会笑出来,侧头瞧了瞧,发现晋王的脸上也隐约有些笑意透出来,不免有些下不来台,等太医退了出去便道:「许太医走了,我也能出去了吧。」 晋王:「昨儿不是刚出去溜达了一大圈,怎么今天还要出去?」 陶陶:「昨儿虽出去了,可没办成什么正经事儿,就是把我的东西搬了来,开铺子的门面还没找呢。」 晋王:「好的门面都在中人手里捏着呢,得寻门路才行,哪是你满街溜达就能找着的。」 陶陶不禁道:「原来你们这儿也有中介。」 「什么是中介?」晋王好奇的问了句,这丫头嘴里时不时就会蹦出一两句自己听不懂的新鲜词儿,不知什么意思。 陶陶嘻嘻笑道:「就是你刚说的中人,这么说我也得找个中人了。」 晋王:「何用如此麻烦,洪承去找个中人来。」 陶陶忙道:「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就好。」 晋王:「你又摸不清这里的门道,自己怎么找?」 陶陶:「若是洪管家去找,那人一听是晋王府,哪还敢要钱,只怕会巴不得奉承你,把手里最好的门面拿出来还嫌不够呢。」 晋王有些不明白她的话:「你不是要开铺子吗,难道不想找好门面,这般岂不省事,做什么非要出头跟那些人打交道。」 陶陶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位还真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啊,不过本来人家也不是平常人,人家是皇子,生来就是爷,就是被巴结奉承的,所以怎么做都是理所当然,自己可不成。 陶陶虽然住进了晋王府,可没打算长久的住下去,也就暂时落脚,以后还得搬出去自己过日子,所以必须自立,打着王府的旗号,算是自己买卖还是晋王府的,到时可掰扯不清? 而且,洪承一出面,自然什么事都水到渠成了,还有什么意思,虽说为了赚钱,可陶陶也挺享受赚钱的过程,这是自己的事业,不管成不成功,都该靠自己的能力,靠别人算什么本事。 瞥见晋王的脸色有些不好,知道又不高兴了,这男人什么都好,就是爱使小性子这点儿不好,动不动就不高兴,还说自己是小孩子,陶陶觉得他才是。 第63章 陶陶可不想再跟他闹翻,便嘻嘻笑着凑了脑袋过去,做了个极丑的鬼脸。 晋王忍不住笑了一声:「那天在牢里你应了我什么,难道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陶陶:「记得,记得,以后乖些听你的话。」 晋王哼了一声:「难为你还记得。」 陶陶:「病好了以后,我的记性可好了,只是开铺子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若洪管家出面,哪还用的着我啊,更何况,府里这么多事儿还忙不过来呢,我这点儿小事儿就别劳动他了,我自己鼓捣吧。」 晋王看了她一会儿:「真不知你这个性子像谁?」 陶陶:「谁都不像,我就是我,门面的事儿你就别管了,让我自己搞定。」 晋王:「那你答应我,若这次铺子开不成,就断了做生意的念头,老实的在府里待着。」 自己得争取光明正大的做生意,最好以后他都不在干涉,如此,话说在前头比较有利,想到此便道:「那你也要答应我,不能插手,不能暗中使手段,不然可不能算。」 晋王:「好,我不插手,全凭你自己的本事,可放心了。」 陶陶点头,把桌上的盖碗端起来殷勤的递了过去:「放心,放心啦,喝茶,喝茶。」 晋王接在手里吃了一口,见她嬉皮笑脸的样子,有些没好气的道:「我若不应,只怕这盏茶是吃不上的了。」 陶陶:「哪能呢,我可没这么小心眼,你既应了,我现在能出去了吧。」 晋王放下茶碗:「今儿不成,昨儿三哥遣了小顺子给你送了安神定志丸来,我让小顺子带了话回去,说等你好了去那府里给三哥道谢,这会儿去走一趟吧。」 陶陶听见了,下意识抵触:「不就送了一丸药,干嘛还要我亲自去道谢,不用了吧,三爷不是有差事吗,肯定忙的紧,我去了岂不叨扰,更何况,人家堂堂个秦王殿下哪会稀罕我一个小丫头去道谢啊。」 晋王岂会不知她的心思:「你别觉得三哥性子严厉,规矩大,就怕了他,我瞧三哥对你倒颇有疼爱之心,且这两回的事儿都亏了三哥帮忙,于情于理你都得去一趟。」 陶陶凑到跟前儿:「那你带我过去好不好?」 晋王摇头:「我去了反而不妥,不如你自己过去方见诚意,你别怕,我叫小雀儿跟你过去,又不远,也就几步路,你的病刚好,三哥断不会为难你。」 陶陶知道逃不过,只得应了,叫小雀另外找了身儿体面的衣裳换了,又把发辫打开重新梳了两个圆圆的包包头,尽量往可爱上打扮。 虽说陶陶不喜欢扮可爱,可对方是秦王,她也得格外小心,陶陶有些怕他,这种怕不是恐惧,有些像淘气学生看见老师的感觉。 而且,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陶陶总觉着三爷对自己的态度也有些像老师,说的话也像训诫教导,有哪个学生不怕老师的,自己何能例外。 收拾好又磨蹭了一会儿,实在磨蹭不过去才带着小雀去了,生怕她半道逃跑似的,晋王特意遣了洪承送她过去。 轿子刚到大门口,潘铎便迎了出来。 洪承眼见潘铎引着陶陶进去了,方才回转,暗道,三爷莫非真把这位当成大姐了,便不全是,也有一二分吧,不然,潘铎也不会亲自迎出来,爷又没过来,只是这丫头来道谢,哪用他大管家亲自迎呢,大姐儿自己当年也曾见过,除了跳脱的性子有些像,其他可没觉着哪像,难道就因为这个,三爷便对这丫头格外青眼了,实在叫人想不明白。 洪承想不明白,陶陶也稀里糊涂的,到这会儿都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跟三爷有了牵扯,送个药还得自己亲自登门道谢。 本以为秦王得在书斋,不想跟着潘铎走了一会儿竟到了上回的院子。 潘铎把她带到院门口,便道:「爷吩咐下只叫姑娘一个人进去。」 陶陶有些迟疑的功夫,就听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还不进来,在院外转什么磨。」 谁转磨了?陶陶暗暗撇嘴,却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院子里除了自己跟他再无别人,而这位爷今儿的打扮更接地气儿。 也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套农夫的行头来,粗布衣裳,头上戴着斗笠,脚上还踩着一双草鞋,手里拿着把锄头正弯着腰锄草。 地上的麦苗已经窜的老高,有些已经结了麦穗,长得还真快。 陶陶蹲下福了福:「陶陶谢三爷赐药。」这是小雀儿教她的,说见了人鞠躬作揖是男人行的礼,女子有女子的礼,陶陶虽有些不习惯总比磕头好。 秦王抬头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墙边儿,接着弯腰下锄草。 陶陶看过去,见墙边儿立着把锄头,琢磨这位莫不是让自己跟他一起干活,合着自己来是干农活来了,算了,锄就锄吧,总比大眼瞪小眼的强。 第64章 想着把自己的袖子挽了挽,拿了锄头过来干活,干着干着倒干出了点儿兴趣,把草都锄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忽的脑袋上扣了个斗笠,陶陶抬头是秦王。 陶陶把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拿在手里扇风,心说这可是假好心,不是你让我来锄草能晒着吗,实在有些累,一屁股坐在地头的草垫子上,干了这么一通农活,出了一身汗,反而觉得放松了,不像刚进来的时候那么紧张。 也或许这样的秦王太过接地气,少了威严,总之,陶陶忽然不怎么怕了,说到底都是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谁比谁多一个不成。 见旁边有装水的陶罐大碗,心里暗笑,这位莫非是cosy的祖宗,还真是全套装备,倒了两碗水,递了一碗给他忍不住道:「您这是要效仿陶公吗?」 秦王接过去喝了一口,挑眉看了她一眼,悠悠的道:「便陶公也曾为五斗米折腰,你这丫头倒比陶公还硬气?」 这人实在不厚道,陶陶暗暗撇嘴,这是讽刺自己之前跟晋王撇清关系的事儿呢,听着有些不舒坦,说话也没那么小心了,赌气道:「陶公做的是县令可没听说当奴才的。」 秦王嗤一声乐了:「怪到老七让你气成那样儿,遇上你这么个丫头,便佛爷也要坐不住了。」 陶陶却不爱听了:「听人说三爷最爱吃斋念佛,莫非说的是您自己,我何曾说了什么,您这佛爷坐不住难道还要罚我。」 秦王:「我不是佛爷,也当不了佛爷,只是遇上你这愚顽的丫头,倒是起了点拨之心,你可听的进去?」 陶陶琢磨,这人虽说不厚道,专爱揭自己的短,态度倒还好,且,陶陶也不是真的不知好歹,秦王是谁啊,位高权重的亲王,正经事儿还忙不完呢,肯点拨自己这样一个没来头的小丫头,自是千载难逢。 更何况,七爷有句话说的是,这位是响当当的实权派,若是乖些嘴甜些就能拉近关系,以后再有事儿求到他头上,兴许有些情面。 想到此,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裳,规规矩矩的福了福:「三爷若肯点拨一二,是陶陶的造化,自是受教。」 秦王挑了挑眉:「我还说你这丫头生了一颗石头心,听不得别人的话呢。」 陶陶:「石头心才盼着三爷点石成金呢。」 秦王忍不住笑了起来:「是个机灵丫头,不过我倒要先问一句,你可知我是谁?」 陶陶愣了愣,心说这人怎如此啰嗦,是他非要点拨自己,这会儿又东问西问的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位爷也是个爱听奉承话儿的,点拨自己之前还得拍他的马屁,既如此说几句呗:「您是英明神武惊才绝艳的秦王殿下。」 三爷:「这是假话,口不应心。」 这人还真难伺候,陶陶没辙的道:「您是天潢贵胄,贵不可及。」这总成了吧,不想秦王却道:「既知爷身份贵重,你与爷并无干系,爷点拨你做甚?」 陶陶有些傻眼,合着这位耍着自己玩呢,车轱辘话来回说,理都是他的,不免有些上脾气,到底不敢发作,知道这位不是七爷,由着自己装傻充愣的使性子,想走也不可能,咬了咬嘴唇:「那你要怎么才肯吗?」进退不是,心里又恼又无奈,语气里便不由自主带出几分嗔意,想使性子又不敢倒显出几分娇憨来。 秦王本来也没想为难她,笑了一声:「能得我点拨的一二的,不是我门下的奴才便是弟子,你是哪个?」 陶陶这才明白,合着这位是想给自己定位呢,奴才她可不当,如今就算在晋王府住着,也没当奴才,至少她自己觉得不是,难道还跨过来当秦王的奴才,自己有多想不开啊。 心里也明白,秦王这是让自己选呢,不当奴才就当弟子,根本没别的选择,陶陶真心觉得这人抽了,却只能道:「我我生性愚钝,只怕您以后嫌弃,后悔收了我。」 秦王:「我做事从不后悔,至于愚钝,把你这样愚钝的丫头教出来,才见夫子的本事。」 见她不动,挑了挑眉:「怎么?莫非你要当我门下的奴才?」 陶陶忙道:「我不当奴才。」别别扭扭的躬身行了个弟子礼。 见她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儿,秦王伸手点了点她:「果然是个牛心的丫头,人活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人活着是要硬气,硬气了方有尊严,方能活的有人样儿,可这硬气也要看轻重缓急,有时候一味硬气并不可取,反成了蠢人,聪明人的硬气,是该硬气的时候硬气,不该硬气的时候也能卑躬屈膝,能屈能伸方是真英雄,譬如淮阴侯,当日受辱后却统帅千军万马封侯拜将,再譬如廉颇勇冠三军战功累累却仍甘为蔺相负荆请罪,大丈夫尚且如此,难道你一个小丫头就不行了,前头是你的运气,方化险为夷,不然就凭你那个陶像牵连进科考舞弊案的案子,就早推到菜市口砍头了,到时候你再硬气还能硬过刽子手的大刀片子不。」 第65章 他这一番话正如醍醐灌顶一般,把陶陶浇醒了,是啊,自己硬气什么,若不是顶着陶大妮的名头,这会儿八个陶二妮的小命也玩完了,别说这些王爷皇子顶级权贵,就是街上一个地痞流氓,想收拾自己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只是自己碰上了几个好人,加上晋王对陶大妮念念不忘,才对自己格外照顾。 若没有陶大妮,晋王知道自是谁啊,估摸连庙儿胡同都没听说过,自己有什么资格硬气,这么想着整个人都蔫了。 秦王端详了她一会儿:「怎么,爷才点拨了你两句,就成霜打的茄子了,难道是我哪里说差了?」 陶陶:「三爷的话虽不中听,却是最实在的道理,陶陶再不知好歹也是明白的。」 秦王点点头:「是个明白丫头,听说你要寻门面开铺子,我入一股如何?」 陶陶眨眨眼,自己虽不承认是晋王府的奴才,到底跟晋王府密不可分,自己做买卖开铺子便不打晋王府的名头,也撇不太清,若是这位掺和进来岂不麻烦。 虽说好多事自己不懂,却也知道这些皇子,也就面儿上瞧着兄友弟恭一家亲,心里怎么想的谁都不知道,如今便能合乐以后却难说,自己可不干这种蠢事儿,便拿出应付晋王那一套来,嘻嘻笑道:「我的买卖不过是闹着玩的,哪入得了您的眼,您这是笑话弟子呢。」 秦王知道这丫头是个滑头,也不为难她只提了一句:「听说有几个门面正寻买主,你要开怎样的铺子,跟我说说,我帮你掂量掂量如何?」 陶陶听了眼睛都亮了,凑了过来问:「哪儿的门面?可是国子监那边儿的?听说那边儿街上最是热闹,多大的门面?什么价儿?卖主可牢靠?中人要抽多少佣金?」 她一连串的话倒问的秦王笑了起来:「不是说闹着玩的吗,听你这话儿倒像认真要做大买卖呢,我不过随口一说,你就当真了,真有这样的好门面,爷自己置了产业多好,还等着你来讨要不成。」 陶陶嘟了嘟嘴:「君子一诺千金,夫子怎能哄弟子,这哪是为人师表的道理。」 秦王笑了两声:「夫子是这么认的?你的束修怎么不见?」 束修?这位还当真了,不过说的玩笑话罢了,难道自己还真认个老师不成,却听他自顾自的道:「听说你善丹青,不拘意境为我画上一幅,便当做你的束修了如何?」 陶陶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也只能应了,秦王这人就有这样的本事,让她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干了一上午农活,累了个贼死,出了一身的臭汗,连口正经的茶都没吃上,喝了碗白开水,就回来了,陶陶心里这个冤啊,琢磨秦王还真是个当奸商的料,自己给他三两句就饶了进去,一番云山雾绕的话,自己就把他当夫子了,其实就是哄自己玩呢,估摸是缺乐子,逗逗自己这个傻丫头。 出来后陶陶越想越憋屈,自己这早上刚穿的衣裳,如今已经不成样儿了,虽说不是自己出银子买的,以后她可要还的,穿着绸缎衣裳锄草,给麦草拉的都抽了丝,再不能穿,算是白糟蹋了,心情能好的了吗。 心情不好对送她回来的潘铎也没好脸色,潘铎自然知道这位是使性子呢,想来是爷让她干活累了,也只当没瞧见。 到了晋王府大门,陶陶跳下车就要往里走,不想潘铎却递过来两个盒子,陶陶没好气的道:「这是什么?」 潘铎:「爷交代了话儿,说今儿姑娘过去正赶上爷务农的日子,不能坏了规矩,委屈姑娘陪着干了半日活儿,没得好茶吃,这是补给姑娘的。」 陶陶立马觉得心情好了一些,有后找补就好,要不自己岂不白干了,接在手里:「东西我收了,改日再去道谢。」提着东西跑了进去。 回了屋便叫备水洗澡,这一身臭汗黏黏糊糊的实在难受,洗了澡出来盘腿坐在炕上,把潘铎给的盒子打开看了看,一个盒子装的是茶叶,另外一个盒子却是糖块,有花朵样儿的,还有小动物样儿的……一颗颗晶莹剔透,活灵活现极漂亮。 小雀:「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东西,我还当是什么宝贝呢,原来是糖。」 小安子在一边儿道:「别说你才进来没几天,就是我也就见过一回,还是上次跟着爷去宫里给贵妃娘娘请安,赶上娘娘正用药,瞥见糖盒子里有这个,听说是洋人国的东西,稀罕着呢。」 陶陶捏了一块放在嘴里,是挺甜的,但也没小安子说的那么好,见小雀儿两只眼盯着糖盒,一个劲儿吞口水,一副馋的要流哈喇子的样儿,忍不住笑了一声,捏了两颗给她。 小雀却不舍得吃,从袖子里拿出手帕子来,小心的裹好放到怀里收着。 陶陶不禁道:「怎么不吃?」小雀:「奴婢想拿回去给我娘尝尝,我娘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呢。」 陶陶心一酸,找了张油纸抓了一把包了个包塞给她:「刚那两颗你赶紧吃了,这个给你娘拿回去,不许说不要,今儿我也不出去了,下午放你的假,回去瞧瞧你娘吧。」 第66章 小雀忙要跪下,陶陶拦住:「若磕头就不放你的假了,就着早走,今儿上不用回来了,在家陪你娘说说话儿。」 小雀千恩万谢的去了,陶陶看了小安子一眼:「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跟着去,一会儿我跟洪管家说你帮我去庙儿胡同拿东西了,也就是了。」 等兄妹俩走了,陶陶靠在炕里推开窗子,趴在窗屉上发呆,听见小雀的话,不由自主就想起了自己的爸妈,小雀虽不能常在她娘身边,却比自己强的多,好歹能回家看一眼,跟她娘吃顿饭说说话儿什么的,自己都不知道爸妈在哪儿呢。 以前总觉得妈妈太唠叨,爸爸太小气,如今竟无比怀念妈妈的唠叨,爸爸的小气,多希望能再听他们能数落自己两句,可惜不能了。 想着忍不住难过,眼泪就掉了下来。 晋王一进院就瞧见西厢窗户上趴着的陶陶,正在哪儿啪嗒啪嗒掉眼泪呢,吓了一跳,走过去站在窗子外头,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怎么了,敢是在三哥府上受了委屈,三哥是有些古板爱说教,你只给他个耳朵听着就是了,何必往心里去。」 往屋里看了一眼脸色一沉:「小雀儿小安子呢,怎么一个不见,越发的没规矩了。」 陶陶怕他罚兄妹俩,忙伸手拉了他的袖子:「我让小雀家去瞧她娘去了,小安子是我想起来有样要紧的东西落在了庙儿胡同,让小安子帮我去取回来。」 晋王看了她一会儿:「想起你爹娘了。」 陶陶低下头不说话,晋王拢了拢她的发鬓:「母妃说人若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想来你爹娘已经在天上了,夜里你睡觉的时候,他们就会出来看着你,守着你,你若想他们了,等晚上星星出来的时候,抬头看看就好了。」 陶陶:「可是天上星星这么多,怎么知道哪个是他们?」 晋王:「最亮的两颗就是了,等天黑了我指给你瞧。」 虽知道他这些话是哄自己的,陶陶仍觉心情好了一些:「嗯,那晚上就在院子里吃饭,正好能看星星。」 晋王点点头:「三哥可为难你了?」 陶陶摇摇头:「没为难,就是让我帮着锄了会儿草,过后叫潘铎给了我两盒东西。」 晋王目光扫过炕桌笑道:「三哥倒是真疼你,这雨前的狮峰龙井昨儿父皇刚赐的,统共就两盒,就给了你一盒,这雪花洋糖就更难得了。」 陶陶:「他当我是小孩子哄呢。」 晋王笑着点了点她:「你本来就是小孩子,什么时候成大人了,再说,当小孩子有什么不好,三哥这样板正的人都如此疼你。」 陶陶:「才不是疼我,他是想他闺女了,拿我当替身儿呢。」 晋王:「你就别犯倔,你管三哥怎么想呢,有人疼你难道还不好。」 陶陶:「可是他要当夫子呢,还问我要束修。」 晋王挑眉:「这个有什么难的,回头我叫洪承预备了送去不就得了。」 陶陶摇头:「他要的束修可不是金银,是让我画一幅画给他。」 晋王:「如此也不难啊,你画一幅就是了,可说让你画什么?」 陶陶:「说不拘什么都可。」眼珠转了转,忽的笑了起来:「他既要,我就画,若不喜欢可怨不得我了。」 晋王失笑:「你这性子我是管不了的,有三哥管着倒稳妥些。」 陶陶不满的道:「说的我好像多刁钻一般。」 晋王:「你不刁钻,你是淘气,对了,明儿别出去,跟我去姚府走一趟。」 陶陶愣了愣:「好端端的去姚府做什么?难道是那些陶像出了问题?」 晋王:「不是陶像,明儿是老太君的寿辰。」 陶陶:「你是外孙子,自然该去拜寿,我去做什么?」 晋王哄她:「姚府里有许多洋人的玩意,园子虽比这儿小些,却依着南边的样式盖的,你不是一直想家吗,跟我去逛逛岂不好。」 陶陶给他说动了,不是因为那园子多少,而是姚府里那些洋玩意,要是自己能弄点儿洋玩意摆在铺子里,档次立马就上去了,她想做的是高档货,锁定的客户群不是平民老百姓,也不是当官的,而是那些手里有的是钱,天天愁着怎么花出去的土豪。 从这桌上的雪花洋糖,就能看出洋东西在这里绝对是紧俏货,什么东西能卖上价,就是平民老百姓平常见不着的才稀罕,而这洋玩意从哪儿弄最是关键,虽说自己去姚府一趟不见得能寻到门路,到底也开开眼长长见识,看看这里都有什么洋东西,自己能不能弄到手。 打了这个主意,便应了,陶陶这会儿做梦也没想到,在姚府有个咬牙切齿的冤家正等着自己呢。 转天一早陶陶刚起,小雀儿就回来了,伺候陶陶洗漱了,在窗下梳头发。 第6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陶陶从镜子里看她一脸笑,不禁道:「捡了银子不成,这么乐。」 小雀儿:「奴婢没捡银子,可比捡了银子还高兴呢,昨儿回家瞧见我娘的病大好了,姑娘说是不是比捡了金元宝还值得高兴,自打我爹去了,这几年一直病着,瞧了多少郎中也不见好,这回是我二哥托人寻了个大夫,开的药方极灵验,吃了几剂便大好了,可见之前的都是瞎治的。」 陶陶:「你二哥是在十五皇子跟前当差的那个?」 小雀儿:「就是他。」 陶陶忽想起什么:「那今儿你二哥去不去姚府?」 小雀:「国公府有自己的戏班子,老太君过寿,必要连着唱上几天,可是比过年都热闹,听我二哥说十五爷最爱热闹,哪会不去。」 陶陶暗叫糟糕,倒忘了这小子了,前两次可都装糊涂糊弄了过去,今儿要是遇上他岂不麻烦…… 陶陶手肘支在炕上的紫檀小几上,眼睛盯着眼前的男人闪啊闪的,眸光里满是惊艳,这男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呢!尤其穿上这身酱红色的锦袍,更趁的身姿挺拔俊美绝伦,忽觉有人瞪自己,陶陶目光往下移了移。 是个那个叫清雨的丫头,长得极漂亮,头上挽着个歪歪的发髻,小雀儿刚才在她耳边小声说叫什么坠马髻,没戴簪子,只别了一朵嫩黄色纱质的芍药花,眉眼如画,身姿妖娆。 穿的也轻薄,白衫绿萝裙掐牙的青缎背心,襟口开的低,露出里头海棠色的胸围子,上头也绣了一朵芍药花,耳朵上戴了两串银丝串米粒大的珍珠,映的脖颈愈发修长。 陶陶刚看见这丫头的时候,着实惊艳了一下,琢磨这晋王府的美人还真不少,一个伺候更衣的丫头都这么漂亮,之前倒没见过她。 美人真是怎么都美,连跪在地上的姿态都美的勾魂摄魄,陶陶今天才明显感觉到自己跟晋王的距离。 自己来的日子短,又在西厢里住着,能进书房院的没几个,加之晋王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极平和,陶陶便就坡下驴也不讲什么规矩了,本来她也不知道什么规矩,即便知道,也不想照规矩来,让她见了人就下跪磕头,实在做不出来。 看人家这丫头跪的多自然,多优美,跪在哪儿纤纤玉指抚着晋王的袍摆,直到平整的看不出一丝皱褶,才又去整理腰侧的流苏荷包玉佩等物,温柔细致,叫人忍不住怜惜。 从她投注在晋王身上的目光来看,陶陶十分怀疑两人有一腿,也是啊,这么个美人做小伏低的伺候着,哪个男人能扛得住,尤其这里是古代,就是贩夫走卒手里攒了几个钱都恨不能左拥右抱,娶个小老婆什么的,更何况堂堂晋王,弄他十个八个女人都是少的。 所以,这些美人逮着机会就得秀一下,不然人太多竞争太大,也就记不得了,只不过你秀你的瞪自己做什么,自己也没碍她什么事儿。 陶陶给她瞪的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冲她做了个鬼脸,看向晋王:「姚府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去了也没意思,要不今儿你自己去吧,我去街上逛逛……」 陶陶一开口,美人忽的厉声道:「放肆,爷跟前儿什么你你的,这是哪儿的规矩?」 她一开口洪承便抽了抽,心说今儿清雨一来,自己就知道是冲着陶陶来的,自从陶陶搬进王府,爷就没叫丫头进书房伺候,今儿是头一遭,因爷身上这件袍子是贵妃娘娘赐下的,清雨也是娘娘给的人,故此自打进了府,举凡娘娘哪儿赐赏的东西,就都给她揽了过去,今儿巴巴的寻出这件袍子过来,估摸就是来给陶陶下马威的。 逮着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可惜清雨并不知道这位自打一开头就不知道什么叫规矩,说白了,这位根本就不想住到王府来,是爷非要看顾人家,平常说话都是你你的,偶尔才称呼一句七爷,主子自己乐在其中呢,清雨一个下人倒来讲什么规矩,简直可笑。 陶陶有些意外的看着美人,原来美人也有发威的时候,也挺厉害的,呵斥起自己来,嘴头子更是利落。 晋王脸色一沉冷声道:「这里还轮不上你讲规矩,下去。」 美人脸色一变,想说什么,却瞧见主子的冷脸,吓的没敢吭声,只得退了下去,出去前狠狠瞪了陶陶一眼,那表情仿佛要吃了陶陶一般。 陶陶心里冤啊,自己招谁惹谁了,坐在这儿说了句话,就让人平白无故恨上了,可见男色也是祸水。 正想着,忽的伸过来两根极好看的手指,抬起她下巴,陶陶对上晋王那张祸水脸:「下人的话不必在意。」 陶陶眨了眨眼:「她长得很美哦,我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美人呢,之前怎么没见过她,她是伺候你的吗?」 晋王:「她是母妃赐给我的丫头,这件袍子是母妃赐的,所以是她拿进来,以后不叫她伺候就是。」 陶陶:「为什么不让她伺候,我看她挺细心的,而且长的也漂亮,难道你不喜欢?」 第68章 晋王收回手:「哪儿漂亮了,你才见过几个美人?」 陶陶:「这还不算漂亮,你也太挑剔了。」 晋王显然不想再说这个岔开话题:「你昨儿不是答应的好好,这会儿都要走了,怎么又变卦了。」 陶陶:「主要我不认识姚府的人,去了做什么?我本来有些认生的,到时候要是做出什么不妥的事,岂不丢你的脸,倒不如不去的好。」 晋王忍不住笑了:「你认生?我瞧你挺自来熟的,三哥那么古板的人,你都能说的来,哪里认生了,更何况,不认识怕什么,以后多去几回不就认识了吗,而且我不怕丢脸,如今谁还不知我府里有个惹祸精,便有什么不妥也无妨。」 陶陶不乐意了,撅了噘嘴:「谁是惹祸精了?前头两次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谁叫我倒霉呢,偏就摊上了事儿。」 晋王牵了她的手,往外走:「姚府也不是外人,你如今在我这儿住着,以后免不了来往,难道还能一辈子躲着不成。」 陶陶心说,谁躲着了,不是怕碰上那个麻烦的十五吗,那小子也不知是抽风还是精力旺盛,一见自己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在庙儿胡同还罢了,要是在姚府动起手来,可不坏了自己的大事。 越想越不好,出了书房,站在廊子上不动了:「那个,这次我还是不去了,老太君过寿,我连个寿礼都没有,这么去了多不好,下回,下回再去。」 晋王挑眉看着她:「放心吧,寿礼我已叫洪承备下了。」见她仍别扭,便道:「姚府的人多,大都是长辈,你是小孩子,又是头一回见,少不得要给见面礼。」 「见面礼?都给什么啊?」陶陶有些动心。 晋王:「这可不一定了,不过大都是新巧花样的金银锞子。」 金银锞子?陶陶眼前划过好几个大元宝,心说这笔外财眼瞅就到手了,难道错过去,更何况姚府大着呢,当日自己不是躲了十五吗,今儿没准也成,躲着点儿那麻烦的小子,不就截了。 想到此,便道:「那快走吧,拜寿可不能迟了。」 晋王唇角扬了扬,这丫头果然是个财迷。 离的近,坐了轿子,一出来陶陶不免惊叹,就老太太过个生日,竟来了这多人,两边儿车轿乌央乌央占了半条街之远,却还没完没了的,可见姚府有多牛。 想想也是,人家本来就是国公府,累世功勋加上又出了位得宠的贵妃娘娘,还有五皇子跟七皇子这样的外孙子,想不牛都难,也难怪来了这么多了,自古便是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少,这会儿姚家正得势,自然都来添彩沾光,若有天姚家败了,估摸这些人一个也不见了,这便是世态炎凉。 陶陶正感叹呢,忽听小雀儿小声说了句:「我二哥来了。」 陶陶吓了一跳,小雀儿的二哥来了,十五那小子自然也就到了,蹭一下躲在晋王身后扒着头往那头看了看,果见那麻烦小子骑着马跑了过来,身上仍穿着一件大红的袍子,脖子上还挂了一个金项圈,打扮的格外骚包。 眼睛往这边儿看了一眼,直接跑了过来,到了跟前下马行礼:「七哥到了。」 晋王笑道:「我料着今儿你得过来,倒没想到来的这么早,要等唱戏还得会儿呢,你不是最不耐烦应酬,来这么早做什么?」 十五嘿嘿笑了两声:「横竖在宫里也没意思,便早出来了一会儿,在街上逛了一圈没什么趣儿干脆就过来了。「说着眼睛往晋王身后看了看:「这丫头是谁啊,躲在七哥身后做什么?」 晋王把陶陶从身后拖了出来:「这是我府里的陶陶,这是老十五。」 陶陶见躲不过,也只得出来,却用袖子遮着脸蹲身福了福:「陶陶见过十五爷。」 十五看了她两眼不禁道:「遮着脸做什么,难道是长得太丑见不得人。」 「谁长得丑了?谁见不得人了?」陶陶给他两句话气的七窍生烟,这小子人麻烦,说话也难听,实在的讨厌。 她一放下袖子,十五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她:「我说听着声儿有点儿熟呢,原来是你,刚我去庙儿胡同找你来着,不想却扑了空,昨儿你也不在,你倒是跑哪儿去了,怎么连家都不回了,还有,你怎么穿着女人的衣裳。」 陶陶甩开他:「谁告诉你我是男的了,我本来就是女的好不好,当然穿女人的衣裳了。」 「女的?」十五愣了楞,打量她一遭,嗤一声乐了:「少来了,女的哪有你这么黑这么丑的。」这一句话可把陶陶得罪苦了,给个小子当面说又黑又丑,陶陶自信心受到了空前的打击,这一刻她决定以后永远讨厌这小子,嘴太毒,讨人厌,哼了一声躲到晋王身后,任十五怎么探头塔闹的跟她说话都不搭理。他一过来,陶陶就跑,两人围着晋王转了好几圈。 这边儿正闹着,就听秦王的声音响起:「老七,老十五,你们倒是来的早。」 第69章 陶陶一看见他仿佛见了救星一般,哧溜就躲到秦王后头去了,十五刚要跟过来,却给七爷一把抓住:「老十五,我舅舅来了。」 十五只得站下,体面还是要顾的,两边寒暄过了,十五刚要往回看,哪想七哥抓着他不放:「老十五,姚府的这班小戏子里,有个唱花脸的,韵味十足,声腔有力,一会儿点一出李逵探母给你品评品评。」说着拽着十五走了进去。 见那小子没影儿了,陶陶才松了口气,从后头出来,见秦王盯着自己看,咳嗽了一声,蹲身一福:「陶陶给三爷请安,刚多谢三爷解围。」 秦王:「你认识老十五?瞧老十五刚的意思,你们俩相熟?」 陶陶撇撇嘴:「谁跟他熟了,就是在市集上见过一面,后来不知怎么找我家去了,见了面二话不说就动手,说要切磋拳脚,逼不得已跟他打过一架,还当是哪来的疯子呢,谁知竟是十五皇子。」 秦王笑道:「你当真不知他是老十五。」 陶陶自然不能承认:「不知道。」 秦王也不追究只道:「老十五自幼好武,有事儿没事儿就找侍卫切磋拳脚,只是宫里的侍卫畏惧他的地位,哪敢真跟他切磋,不过就是虚应过去,哄着他玩罢了,十五觉得没意思,便常出来走动,想来你们见面的时候就动了手,不然他也不会跑去找你。」 陶陶:「我可没想跟他动手,是他非粘着我不可。」 秦王:「老十五是小孩子心性,你越跟他对着干,他越缠着你。」 陶陶眨眨眼:「三爷的意思难道是让我顺着他,若顺着他,不是要打架吗,我可不想跟他动手。」秦王:「放心吧,知道你是姑娘家,老十五再怎么着也不会跟个丫头动手的,传出去可毁了名头,只以后你别跟他斗嘴,顺着他些,他觉没意思了,自然不会缠着你了。」 陶陶侧头看了他一会儿:「三爷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秦王:「老十五自来对什么东西都是三分钟热度,秉性如此,难道还能改的了,当然,若你喜欢跟他胡闹就另当别论了。」 陶陶:「我知道了。」 秦王点了点她的额头:「也难怪老七要头疼,你这丫头还真是个惹祸精。」 一天连着被人说了两次惹祸精,还被一个混账小子说又黑又丑,便是陶陶承受能力再强,心情也好不了,而且,姚府的寿宴没意思极了,一开始她跟在晋王身后,就听见晋王说这是谁,谁?让自己叫人,见得人太多了,陶陶早不记得谁跟谁了,反正晋王让她叫什么就叫什么,倒是没白叫,收了一大堆见面礼。 好在戏开锣了,客人都落了坐,陶陶才觑了空,从席上跑出来躲清静。 姚府这园子盖得的确别致,小桥流水,亭台轩馆,颇得江南园林精髓,极有味道,陶陶寻了一个八角小凉亭进去坐了,忽觉有些口渴,想来是刚才叫人叫的有点儿多了,便叫小雀给自己去倒茶过来。 小雀却有些犹豫:「只怕姑娘一人在此不妥。」 陶陶翻了个白眼:「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难道还有歹人不成,再说,我这会儿走累了,哪儿都不想去,就在这个亭子里等你,能出什么事儿,别啰嗦了,小小年纪都快成老太婆了。」 小雀儿:「那奴婢去了,姑娘千万别到处走,姚府这园子大,走迷了可难找。」 陶陶挥挥手:「行了知道了。」小雀这才出了亭子。 她一走,陶陶盘腿坐在鹅颈椅上,把自己刚得的几个荷包都拿出来一股脑放到眼前,挨个拿出来看了看,有放两个的,也有放四个的,都是金锞子,估摸是特意铸的,有玫瑰花的也有小动物的,还有聚宝盆元宝式样的,精致小巧,可爱非常。 这姚家还真有钱啊,出手就是金子,家里莫非有金山不成,自己今儿可是发了财,这些换成银子可是一笔不小的数,能干不少事呢。 正美滋滋的想着,忽听人哼了一声:「我还当是什么狐狸精呢,原来就是个没见过市面的丑丫头,得了几个金锞子就美的屁颠屁颠的,真不知是从哪儿个犄角旮旯的乡屯里出来的村丫头,简直丢人,真该让晋王殿下瞧瞧,他带来的是什么人,叫人知道,笑话还在其次,只怕连晋王殿下的脸都丢了,四儿你瞧这丫头长得有多丑,既长得丑就该躲在屋子里,省的出来现眼。」 旁边的丫头大概就是她说的什么四儿:「可不是,奴婢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丑的丫头呢,真不知她爹娘怎么把她生出来的。」 陶陶抬头看着她们,这女的自己刚见过,好像是姚府二房头的小姐,叫什么萱丫头,刚给老太太拜寿的时候,老太太特意叫了她过来给自己介绍过。 姚府的女眷更多,一大堆人扎在寿堂里,花黄柳绿的,陶陶根本分不出谁对谁,就记着姚府的老太君满头银发,一副富态样儿,是个颇慈祥的老太太,再有就是这个什么萱丫头。 第70章 因为这丫头看自己的目光极为不善,所以自己才记住了她,刚还觉得许是自己的错觉,毕竟自己都没见过她,也不可能有什么恩怨,如今瞧这意思,真不是错觉,这丫头瞪着自己的两只眼,仿佛都要窜出火了,说话都是咬牙切齿的且尖酸刻薄,这是专门挑衅来了。 脾气好的都压不住,更何况陶陶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只是想想毕竟是在姚府,跟姚府的小姐吵架总不大好,便低下头不搭理她,继续摆弄自己手里的荷包。 不想这主仆二人却不懂得见好就收,陶陶不搭理她们更来神了,那个四儿哼了一声:「你懂不懂规矩,真当自己是主子了,别做梦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看看自己什么出身,就敢巴望晋王殿下这个高枝儿,识相的赶紧滚,否则没你的好儿,你那个姐姐就是你的样儿……」 四儿若不说这些,陶陶还想不明白这位姚府的萱小姐为什么非跟自己过不去,自己连见都没见过这位,哪来的什么恩怨。 如今倒清楚了,闹半天这位也喜欢晋王,所以把自己看成了眼中钉,这还真是冤枉,自己至多就是在晋王府暂住的,又不是他的爱人,她跟自己为难岂不是找错了对象,而且,手段有点儿low,真要是对付情敌,这种手段拿出来着实丢人。 自己要是被四儿几句话就激怒,岂不跟她们一个水准了,俗话说不生气才能气死人,想到此,身子往后靠了靠,整个人倚在鹅颈椅上,抬眼看了主仆二人一会儿,笑道:「我这德行怎么了,锦灏哥哥偏就爱我这样的,你们家小姐德行再好,奈何神女有心襄王无意,便是急的在闺房里挠墙也没用。」 陶陶一句锦灏哥哥把对面那位气的险些背过气去,俏脸红一阵白一阵,咬牙道:「你一个奴才怎敢称呼七爷的名讳,不许再叫,你不配。」 陶陶听了越发笑的欢实,探过脑袋去:「你管我配不配,我就叫,你管得着吗,锦灏哥哥,锦灏哥哥,锦灏哥哥……」 陶陶一张小嘴利落非常,连着几句锦灏哥哥说的又快又急,对面的主仆俩差点儿气死,想这位萱小姐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兴旺昌盛之族,又自小被父亲哥哥宠着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偏又说不过陶陶,恼恨上来,也顾不上想,尖着嗓子丢出一句:「看我今儿不撕了你的嘴,让你胡说八道……」说着身子一窜就扑了过来。 陶陶没防备这丫头能在这儿动手,给她一把抱住,想挣开,却发现这丫头力气极大,也不知跟自己又多大的仇,抱的这么紧,竟挣不脱,但也不能吃亏,脚下一用劲,两人滚在了地上,近身肉搏,什么招儿都使不出来,只能掐,咬,抓头发,完全是泼妇打架的路数。 四儿在旁干着急,想帮着自家小姐打陶陶,可两人来回滚,一会儿这个在上面,一会儿那个在上头,四儿几次伸手都没成功。 小雀儿早端茶过来了,听了个满耳朵,本来见姑娘跟姚府的萱小姐动手,自己一个奴婢是不敢出头的,却忽然瞥见四儿伸腿踹姑娘,终于知道了机会,手里的茶盘子一丢挽起袖子就冲了过去,上去直接抓着四儿的头发就拽,四儿也抓住她的,两人扭打在一起。 后头跟着小雀过来的婆子,一瞧见这情景吓得魂儿都没了,好家伙自家的萱小姐竟跟晋王府的陶姑娘动上手了,这还了得,忙道:「萱小姐,陶姑娘,怎么好好的打起来了,快松开松开……」 说着上来拉扯。不想那两人正纠缠的难分难解,一遇这婆子的外力,不禁没分开,反而一人给了婆子一拳,正打在婆子脸上,那婆子哎呦一嗓子,一个踉跄摔在地上,顿时就成了乌眼青。 这边儿闹得动静太大,早惊动了近处洒扫的下人,瞧见这意思,知道管不了,忙去前头寻大管家朱贵。 朱贵这会儿正在安置戏班子呢,席上几位爷点的戏单子呈了上来,得先紧着唱,虽说为了凑趣儿都点的是喜庆应景的戏文,也得有个先后次序,例如三爷是今儿来的皇子中最长的一位,他点的戏得先唱,后头是五爷,七爷,九爷,十五爷,最后才唱自家主子点的。 便今儿是老太君的寿,可也得先论国再论家,这是老太君一早就吩咐下的,几位爷看的起姚府,能来姚府里祝寿已是天大的造化,断不能逾越了国法。 正忙着却见一个小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朱贵皱了皱眉:「也不看这是哪儿,就慌手慌脚的瞎跑,几位爷都在外头席上坐着呢,若惊扰了,看老爷扒了你的皮。」 那小子忙道:「哎呦,我的大总管,不是小的没规矩,是出大事儿了,咱们家萱小姐跟晋王府那位陶二姑娘,在那边儿的凝翠亭子里打起来了,婆子劝不住,都滚在了地上,四儿跟陶姑娘的丫头也动了手,这会儿正打的不可开交呢。」 朱贵脑袋嗡一下,脸色都变了,心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打昨儿魏王妃过来跟大老爷二老爷说,趁早打消让萱小姐嫁给七爷在主意,慢说皇上哪儿不会眼看着姚家再出个王妃,便是七爷哪儿只怕也看不上萱小姐,瞧着像是对陶家丫头有了心。 第71章 王妃说这些话的时候偏巧赶上萱小姐正在窗户外头听着呢,以萱小姐的性子哪忍得下这口气,回去就把自己的屋子砸了个稀巴烂。 朱贵昨儿还担心这件事儿完不了呢,本来琢磨着老太太过寿,那丫头又刚住到晋王府,估摸七爷不会带她过来,不想偏就来了,刚在寿堂拜寿,就瞧着萱小姐的神色不对,正说找人盯着,这就出了岔子。 且,这件事儿便自己去了也无济于事,自己也是奴才,赶上去拉扯小姐不成,若是劝,那两位的性子,只怕自己把嘴皮子说破了也屁事不顶,干脆还是回了老爷吧。 想着忙出去到了前头主席在大老爷耳边嘀咕了几句,朱贵的声儿不大却给凑过来的十五听了正着儿,蹭的站了起来:「我说半天不见那丫头呢,原来打架去了,这可比李逵探母热闹多了,爷得去瞧瞧。」说着转身就出了席,一溜烟跑了。 朱贵本来是想暗里禀告了大老爷,把事儿蔫不出溜的了了就得了,哪想给十五爷一下子嚷嚷了出来,席上谁还不知,忍不住偷瞄了七爷一眼,这位爷可是出了名儿的护犊子。 果然,七爷脸色微沉一句话没说,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晋王已下席去了,五爷十五爷也随后去了,大老爷二老爷哪还坐得住,也站了起来,然后三爷五爷怕闹出事儿来,也跟了过去。 一众人到凝翠亭的时候,就见两个丫头还抱在一起,你掐我,我拧你的纠缠呢,旁边她们俩的小丫头也是互相揪住头发,你踹我一脚,我踢你两下,完全就是小孩子打架。 偏偏十五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蹭一下跳在台阶上指着陶陶:「我说你小子跟我打架的本事呢,怎么连个丫头都对付不了。」 五爷见实在不像话,不禁道:「老十五你跟着凑什么热闹,赶紧下来,成什么样子。」说着把他拖了下来。 大老爷见闹得实在不像话,忙吩咐几个婆子上去把两人拉开,两人的样子已经不能看了,陶陶脸上挨了一记黑拳,左眼的眼眶有些淤青,早上小雀儿费了半天力气才梳好的包包头,也散了,头发披散下来,垂在肩膀上,乱蓬蓬的跟个疯婆子差不多。 身上的衣裳又是泥又是土,袖子上扯了个大口子,露出一截子雪白的胳膊来,晋王见十五直勾勾盯着陶陶的胳膊,微微皱了皱眉,叫小安子把自己的斗篷拿来,走过去披在陶陶身上,给她仔细系上带子,又帮她的头发拢了拢,才牵着她的手在自己身边儿站了。 晋王这一番动作,他跟陶陶都不觉得有什么,可看在众人眼里便有些不一样了,尤其姚府的两位老爷。 本来二老爷一见自己闺女这个狼狈样儿,火气早窜了上来,陶家这丫头如今能在晋王府住着,凭的不过是她姐陶秋岚跟晋王那点情分罢了,说到底不过是个奴才,却敢跟子萱动手,岂不疯魔了。 子萱什么身份,国公府千金贵女,自己的掌上明珠,竟然给个不知哪儿来的野丫头打了,这还了得,本要发作,却给晋王明显护犊子的行为,弄的上不来下不去,想发作却也知道不妥,虽说晋王是自己的外甥,是后辈,却是皇子,平常他跟魏王叫自己一声舅舅是客气,真格的自己见了他们得磕头问安,这是规矩。 更何况,这个外甥什么性子,自己还能不知吗,这是摆明了要护着这丫头啊,不能拿这丫头如何,忽瞥见跟四儿站在一起的小雀儿,二老爷顿时找到了发作的地方,抬手指着她:「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敢是忘了死了。」 小雀儿却精,根本不理二老爷,扑通一声跪在晋王跟前声泪俱下:「主子今儿是奴婢的错,让二姑娘受了委屈,奴婢该死。」 晋王低头看了她一眼:「你的小命暂且留着,说,倒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陪着姑娘来花园散散心的吗,怎么就打起来了。」 小雀瞥了那边儿的姚子萱一眼,开口道:「奴婢是陪着姑娘来园子里散心的,姑娘说这个亭儿的名儿起的妙,景儿也好,就在亭子里坐着看景儿,觉着口渴,让奴婢去端茶的功夫,不想姚府的萱小姐就来了,先骂姑娘是不要脸的狐狸精,又让姑娘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就敢高攀主子,让姑娘趁早识趣滚蛋,还说什么姑娘的姐姐就是姑娘的影儿,好在二姑娘脾气好,又念着今儿是老太君过寿,怕闹起来伤了姚府的体面,未跟宣小姐争辩,不想倒更惹恼了萱小姐,冲过来就跟姑娘扭打在了一起,奴婢本想劝开,却给这丫头拦住,才让姑娘受了委屈。」说着一指四儿。 陶陶心里都佩服小雀了,这丫头平常瞧着挺傻的,不想到了关键时刻这么机灵,简直猴精猴精的,她这番话虽说的八九不离十,却该详的时候详,该略的时候略,既把事儿说明白了,还顺道告了这位姚家主仆一状,实在机灵。 四儿听了可不干了:「你,你胡说。」小 小雀儿:「我哪句是胡说的,你指出来,主子跟前我跟你对峙。」 第72章 四儿:「你,你家姑娘哪有你说的真没好,她也说我们小姐了。」 小雀:「我家姑娘说你们小姐什么了,我怎么没听见,你说来听听。」 陶陶说的那几句话,四儿哪敢学,一学了不是把自家小姐喜欢七爷的事儿给戳破了吗,这未出阁的小姐就惦记着男人,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过后便小姐能饶了自己,老爷也断不会依的。 心里头急的不行,可就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只道:「反正你们姑娘说了不好听的话,要不然我们家小姐怎会跟她动手。」 小雀儿却眨眨眼:「哦,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们家姑娘说是说了你们小姐一句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什么的,你们家小姐就恼了。」说着看向陶陶:「姑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奴婢没听明白。」 姚府的大老爷看了自己兄弟一眼,心里不免有些埋怨,让你早管管女儿,非不听,一味宠着溺着,瞧瞧都宠成什么样儿了,堂堂公侯府的千金小姐为了争男人,跟人动手,若传出去,姚府老祖宗的脸都得丢光了。 且,一点儿脑子都没有,小孩子之间打个架还落了把柄在人手里,如今该怎么发落此事?怎么发落都不妥。 正为难呢,忽听秦王开口道:「出了这样的事儿,自然是你们未上心伺候的缘故,本是你们的过失,却还在这儿耍嘴皮子,规矩都忘了不成,来人把这丫头压回府关起来,今儿是老太君过寿的好日子,不能让个丫头搅合了,过后再发落不迟。」 洪承早赶了来,听见三爷这话自然知道是解围呢,不然,这么闹下去该怎么收场?指望七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万万不能的,若别的事儿爷还能公正处置,只一扯上陶陶,爷就什么原则就都没了,完全一面倒。 尤其,这位脸上还挂了彩,浑身这个狼狈样儿,看在爷眼里,不定多心疼呢,若不是多少顾及自己两个亲娘舅的体面,不定早发作起来,哪还等的到三爷出面解围,忙叫两个婆子过来把小雀带走了。 陶陶担心小雀,轻轻拽了拽身边人的袖子,晋王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跟两个舅舅道:「寿也拜完了,戏就不看了,我府里还有些要紧的事儿要料理,先回了。」撂下话不等两位舅舅说什么,牵着陶陶去了。 大老爷跟二老爷面面相觑,知道这是恼了,只是念着自己两人好歹是长辈,未发作罢了,这席才开到一半晋王就走了,若这几位爷也跟着走,可怎么好? 想着看向秦王,盼着这位再帮帮忙,三爷倒不负众望,笑了一声:「不过小孩子在一起打架罢了,想来是争果子没争赢恼了,才动起手来,算得什么大事儿,前头的戏可才开唱,我这儿还没过足瘾呢,来,来,咱们回席上接着吃酒看戏去……」 三爷若有若无的瞟了四儿一眼,四儿吓得一哆嗦,姚子萱见了,挺胸挡在四儿跟前儿,那意思不能难为她的丫头。 三爷笑了笑,哪会跟个小丫头较真儿,转身跟着大老爷去了。 几位爷一走,凝翠亭的人也就散了,一时只剩下父女俩,二老爷看着女儿的狼狈样,摇摇头:「你这个性子也该收敛收敛,一个公候千金跟个野丫头动什么手,叫几位爷瞧了怎么想。」 姚子萱给陶陶打的浑身都是疼的,一点儿便宜没落上不说,刚先是七爷护着那丫头,接着又是三爷,这会儿连自己的亲爹都向着外人来数落自己,顿时委屈上来,哇一声哭了起来:「他们都向着那狐狸精还算了,怎么爹也如此,我是不是你亲闺女,呜呜……」一纵身扑到二老爷怀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委屈之极。 二老爷心一酸:「我就是太疼你了,纵的你不知轻重。」 姚子萱抹了抹眼泪:「我怎么不知轻重了,那丫头算什么东西吗,说到底不就是个奶娘的妹子吗,我早听说了,她姐就是个狐狸精,一个嫁过人的寡妇,却不要脸的勾搭七爷,后来被大皇……」 她话没说完二老爷急忙打断:「混说什么,这件事儿万岁爷都下过谕旨,不许人提,你也不想想谁不知那丫头是什么身份,可有一个说出来的吗,都知道避讳着,偏你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不成,若传出去只怕姚府也要受牵连。」 见女儿噘着嘴一脸不高兴,二老爷叹了口气:「况,我今儿在一边儿冷眼瞧着这丫头,可比她姐有本事。」 姚子萱哼了一声:「什么本事,长得这么丑,又没规矩,简直就是个野丫头。」 二老爷:「正是因为没什么姿色,却能得几位爷护着,才更见本事,几位爷府里美人还少了,什么样儿的没有,姿色再好也不过玩意罢了,没说带着出来的,便带着出来也是伺候的下人,可这丫头却是七爷牵着手进来的,还让她给老太天拜了寿,这哪儿是奴才,要不然,老太太怎么会给了见面礼,还叫你跟她认识。」 「难道七爷真瞧上了她,怎么可能吗,什么眼光啊?」 第73章 二老爷:「瞧没瞧上是后话,这丫头才十一,便瞧上也有的等了。」说着看向女儿:「不管瞧没瞧上都跟你没关系,想来你也听见那日你姐说的话了,依着爹这倒是好事儿,皇家虽好规矩却也大,偏你又是个最受不得拘束的性子,等过个一两年,爹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别太远,近边边儿的守着家,岂不比嫁进皇家强。」 饶是姚子萱的性子,说到亲事也不免害臊:「爹说什么呢,谁说嫁人了。」见她难得一副小女儿的样子,二老爷给她掸了掸身上的土:「今儿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既不喜欢她,以后见了只不理会就是了,她便再得七爷的意,如今也没名没分,你不搭理她,晾她也不敢主动找你麻烦,瞧,头发都散了,回房叫四儿重梳梳头发,换一身新衣裳去前头,免得老太君这半天不见你担心。」 好歹劝着去了,二老爷方才回了席上,戏台上正唱麻姑献寿,十停做寿十回都唱这出,十五觉着没意思的紧,见二老爷回来了,凑过去道:「以往真没看出来,原来子萱如此厉害,今儿竟然把那姓陶的小,不,丫头打了个乌眼青,你别看那丫头瘦巴巴的没几两肉,却是个有真本事的,我跟她交过几次手都没占了上风。」 五爷咳嗽了一声:「老十五,你这是看戏呢还是说书呢,这戏台上唱的都没你说的热闹,你刚不是一直吵着要看八仙贺寿吗,这可唱上了。」 十五:「我什么时候说要看八仙贺寿了,每次都是这些老俗套子的戏,也就刚那个李逵探母还有些意思,这个八仙贺寿我今年都看了不下十回了,有什么意思。」说着眼珠子转了转:「我忽然想起来七哥府上有个会吹笛子的小太监,吹得笛子能引来天上的鸟,今儿既出来了,不如去七哥府上听他吹笛子去。」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三爷却道:「老十五,你今儿要去可不巧了,我听说那小太监病了好些日子了,炕都下不来,哪有力气吹笛子给你听,倒是我府上新来了几个南边的女孩儿,也有个会吹笛子的,虽不能引天上的鸟,却也极动听,你既想听就随我去吧。」说着站起来:「时候也不早了,叨扰了贵府这半日,也该着回去了。」 两位老爷忙留:「时候还早呢,这戏单子才唱了一半,怎就要走。」 三爷笑道:「两位大人也听见了,老十五不耐烦看戏,要听吹笛子,与其让他去搅合七弟,倒不如跟我去倒便宜,况且,我走了还有五弟呢,有他在自然能把戏单子唱完了。」撂下话走了。 十五虽不大情愿,可话都说出去了,也收不回来,想着正好趁机问问那丫头的事儿,便跟着三哥走了。 三爷是不骑马的,十五也只能弃了坐骑,跟着坐上了马车,一坐上车就忍不住问:「三哥,那丫头到底什么来路,上回见她还是庙儿胡同烧陶的老板呢,怎么一转眼就跑七哥府上了。」 秦王:「你自来不在这些事儿上留心,今儿倒稀罕,怎么扫听起人来?我倒奇怪好端端的你跑庙儿胡同去做什么?」 「我,我就是去随便逛逛,随便逛逛,跟那丫头也是偶然遇上的,不算相熟。」 秦王看了他一会儿方开口:「她是陶秋岚的妹子。」 陶秋岚?十五一愣:「三哥说的是先头七哥府上那个姓陶的美人儿,后来被大哥……」听见秦王咳嗽了一声,忽想起这件事儿是不能提的,忙停住话头,愣了老半天才道:「不像啊,这丫头长得也忒难看了点儿,跟她姐怎么没一点儿像的地儿,是亲的吗,莫不是她爹娘抱来的吧。」 秦王不禁好笑,难怪那丫头讨厌十五呢,哪个女孩喜欢人说她丑的,就算那丫头真不算漂亮,也一样是女孩子,是女孩儿就没有不爱漂亮的。 外头潘铎的声音传来:「爷到了。」 三爷点点头:「知道了,十五弟,算着你可有些日子没来我府了,你三嫂昨儿还念叨呢,说记得你喜欢吃野味儿,正好安达礼前儿叫人从西北捎回来了一车的野味儿,还说给你送去呢,今儿你来了倒正好,一会儿叫你三嫂亲自下厨给你做几样,你也尝尝她的手艺虽比不得宫里御厨,却也别有风味。」 三爷这般一说,十五便再不想也推辞不得了,只得跟着三哥进了,再说陶陶,从姚府出来,轿子就不见了,变成了马车,陶陶跟着坐进去,低着头手指搅着荷包的穗子不吭声,心里知道自己闯了祸。 就算是哪个姚子萱挑衅再先,先动手的也是她,却也是自己的言辞激怒了她才变成这样,而且,陶陶便再不想,也知道这是哪儿,这不是自己的世界,没有什么平等民主,人与人之间从生下来就注定了贵贱尊卑。 姚子萱再刁蛮再不讲理,却是姚府的千金贵女,姚府何等显赫,既有累世的功勋又是皇亲国戚,五爷七爷的亲娘,当今的姚贵妃,不就是姚府的贵女吗,由此可知姚子萱的身份有多贵重。 这是个讲究出身的世界,出身决定一切,而自己算什么,先不说陶家往上倒有没有当官的?就算有当官的,也不过芝麻绿豆的小官儿,能跟国公府比吗,再有,自己的姐姐陶大妮,即便在晋王府混出了些体面,可这体面陶陶反而觉得还不如没有得好。 第74章 虽说不知道陶大妮具体怎么死的,可从别人的一言半语讳若莫深里,也能知道,陶大妮死的极不光彩,且是公认的忌讳。 不过,就连这些皇子大臣都不能提,陶大妮到底怎么死的?陶陶忽有些好奇起来,想着忍不住问了句:「我姐真是病死的吗?」 晋王眉头一皱:「怎么想起问这个了?可是子萱那丫头跟你说了什么?那丫头自来爱胡说八道,当不得真。」 陶陶抬头看着他:「那你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 晋王别开头看向窗外,沉默了良久,久到陶陶以为他不会说了,却忽听他道:「年上二哥在府里摆酒,邀我们兄弟前去凑热闹,你姐那几日着了风寒正病着,本不用跟去伺候,却赶上那日天冷,不知听谁说我忘了带平日那个用惯了的手炉,想是觉得身子好了些,生怕别人不底细,便自己跑了一趟。」说着顿了顿:「不想就如此巧,正遇上我大哥吃醉了酒,见秋岚姿色出众,不由分说拖到了花园内的石头洞子里……等我得了信儿赶到的时候,满地的血,秋岚已碰死在石头上,当时父皇也在二哥府上,下了口谕不许有人提起此事,故此,便你姐得急病没了。」 陶陶愣愣看着他,原来陶大妮竟是这么死的,因大皇子喝醉了,逼死了良家妇女,这样的丑事自然不能传出去,若传出去置皇家体面于何处,而陶大妮不过一个下人罢了,死就死了,没人会追究,也不敢追究,若不是晋王还有些良知,念着陶大妮伺候他的情分,只怕都没人记得陶大妮是谁。 即便没人敢提,知道的人却不少,就连姚子萱这样一个国公府的千金都知道,更何况别人了,只是别人没有姚子萱这么傻,会当着自己的面儿说出来罢了。 忽想起姚子萱说陶大妮就是自己的例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晋王急忙拉着她的手:「怎么手这样冷,敢是病了不成?」说着又抬手想摸摸她的脸。 陶陶却扭头避开,自己的手也缩了回来,咬了咬嘴唇:「我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做了什么?你既念着我姐的情分,为何能如此无动于衷?」 晋王身子略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叹了口气:「是我对不住秋岚,让她造此横祸,你若因此怨我,我并无二话可辩驳。」 陶陶低下头心里说不出是憋闷还是难过,原来陶大妮竟是这么死的,即便自己跟陶大妮并不是真的姐妹,却也忍不住为她悲惨的命运难过,这就是这个世界最丑恶的一面,这就是权贵,他们可以轻易就夺走一个人最为宝贵的生命,并且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陶陶相信那个大皇子如今肯定还过得无比滋润,有皇子的头衔罩着,他可以干尽所有丧尽天良的事,而不受到惩罚,这就是掌权者的特权。 自己也是命如草芥的老百姓,会不会有一天也跟陶大妮一样死于非命,越想越有些害怕,看着眼前的男人也有些怕。 夜里陶陶做了个噩梦,梦里都是血,一个女人躺在血泊里,浑身赤,裸,眼睛睁的老大,血顺着额头留在脸上,狰狞非常,陶陶啊一声惊醒过来,瞧见床边儿的男人,立马就坐了起来,躲开他伸过来的手,飞快缩到床角,拥着被子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晋王脸色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站起来走了。 小雀儿忙搅了温帕子来,帮她擦了身上的热汗,又拿了一套干净的中衣伺候着换了,扶着她躺下方小声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早上不还好好的吗,莫不是因为姚府的事儿恼了爷,这就是姑娘的不是了,算起来,姚府可是爷的外家,那位子萱小姐是爷的表妹,爷可是一点儿都没偏着那边儿,就是奴婢也没受罚,反而赏了奴婢,说奴婢护主有功,姑娘怎么跟爷别扭上了。」 陶陶倒没想到小雀儿还得了赏,忍不住问:「赏了你什么?」 小雀儿下意识捂住腰里的荷包:「没,没赏什么?」 陶陶一见她这样儿更好奇了,伸出手:「拿来给我瞧瞧,放心,我不要你的。」 小雀儿这才万分不愿的从荷包里掏出一颗金瓜子来,放在陶陶手上,眼珠子却一错不错的盯着陶陶的手,生怕自己一眨眼,金瓜子就没了,嘴里还唠叨着:「我家如今住的那个院子是赁了人家的,终究不是长事儿,这两年我在家里白吃饭,都靠着两个哥哥养着,如今我也大了,总得帮着家里些,若是明年能把我家那个院子买下来,我娘住着也安生。」 陶陶把手里的金瓜子还给她:「你倒是个孝顺闺女。」 小雀儿:「我算什么孝顺啊,比我大哥二哥差远了。」 陶陶想起小安子哥俩儿点点头:「有个娘让你们孝顺着真好。」 小雀儿:「姑娘莫不是想姑娘的娘亲了吧。」 陶陶点点头。 小雀儿:「姑娘的爹娘虽去的早,却在天上看顾着姑娘呢,再说,还有爷疼姑娘,刚听说姑娘睡得不安稳,特意过来瞧姑娘,不想姑娘却闹起了别扭。」 第75章 陶陶心说这哪儿是别扭,一想到陶大妮的下场,自己便有些不寒而栗,只是这会儿跟小雀儿说了会儿话,倒好了许多,与其害怕不如早些把铺子开起来,到时候就说铺子里头忙,不回府里住了,想来他也不好勉强自己…… 转天一早陶陶就起了,赶着七爷没从朝堂回来忙着梳洗好换了衣裳就要出去,小雀儿忙道:「姑娘急什么,吃了早饭再出去也不迟啊。」 陶陶心说等吃了早饭,可不又碰上了七爷,她如今有些不知道怎么跟那男人相处,干脆避开的好,拉着小雀儿:「今儿在外头吃,咱们去国子监那边儿逛逛,听人说那边儿可热闹了,都是卖吃食的,还能饿着不成,走啦,再晚就来不及了。」小雀给她紧着拉了出去。 洪承哪敢让陶陶就带个丫头出去啊,回头再出了什么事儿,爷非扒了自己的皮不行,忙叫小安子跟了去。 到了地儿,小安子叫车把式去海子边儿上等着,他心里明白,姑娘今儿出来不是逛热闹的,是来寻门面开铺子的,自然不会在一个地儿晃,逛着逛着十有八九得逛到海子边儿上去,便逛不到那边儿,自己也得把人引到哪儿去,这可是爷昨儿吩咐下的。 小安子实在佩服爷,把姑娘的心思拿捏的这叫一个准儿,就知道姑娘今儿的避开爷出来找门面,一早就安排好了。 想也是,爷这么着紧姑娘,哪可能让姑娘自己瞎撞着找门面呢,这京城里的门面是不少,可好的早有主了,哪是这么逛大街就能逛来的,京里头有眼力的人多了去了,哪府里不养几个眼光独到会经营的,管着府里的产业,这可是各府里的进项,没这个指望朝廷俸禄早喝西北风去了。 爷手里的产业虽不多,找一两个像样的门面也不难,只不过爷也真不易,想对这位好还得拐弯抹角的,直接来,这位不定又要闹别扭了。 小安子就没见过像陶陶这么能折腾的,这么大的姑娘,哪个不是在家学学针线刺绣,便是各府里的千金也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见过跟这位一样,天天恨不能往外跑的,女人抛头露面的开铺子做买卖,亏这位想的出来,不过,爷都没说什么,更能轮不上自己一个奴才说话,好生伺候着别出岔子就成了。 嘱咐了车把式,见陶陶已经进了前头的铺子,忙紧着几步跟了过去,在门口拦住陶陶:「姑娘,这是当铺,您上这儿做什么?咱去前头逛吧。」 陶陶抬头看了看:「我知道是当铺啊,不是当铺我还不进呢。」陶陶是觉得新鲜,这当铺就在电视里头见过,她那个时代,当铺这种营生早就没了,虽有典当行拍卖会,但跟古代的当铺也不大一样,她是好奇所以想进去瞅瞅。 感觉这里跟别的买卖很不一样,门口没有迎客的伙计,看上去冷冷清清的,招牌也简单,就一个斗大的当字。 陶陶拨开小安子走了进去,迎面高高的柜台上直通到顶的木栅栏,就在中间开了个小小的门,从里头探出个花白胡子,带着一顶小凉帽的脑袋来,上下打量陶陶几眼,没好气的挥挥手:「去,去,别处玩去,我这儿是做买卖的地儿,小孩子别跟着捣乱。」 倒是目光落在陶陶身边的小雀儿身上闪了闪:「这位小姑娘,可是来典当的吗?」 陶陶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自己今儿没听小雀的,穿的是之前从庙儿胡同拿来的衣裳,柳大娘帮着改小了的袄裤,都洗白了,的确有些寒酸,随便扎了头发,跟街上跑的小子差不多。 陶陶是故意这样打扮的,她可不想穿那些鲜亮的绸缎衣裳,也不是出来秀的,她是有正经事儿要办。 倒是小雀儿虽说穿的是晋王府丫头的制服,却也不是寻常老百姓能穿的起的,当铺里的朝奉眼最毒,自然一眼就看了出来,猜着小雀儿不定是哪府里的丫头,私下偷了主人的物件饿来当铺换银子的。 京里这样的事儿多了去了,富贵人家的宅门里,人多事杂,便管的再严也难保偷手,他们当铺吃的就是这行饭,越是贼赃越能谋大利。 小雀儿见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儿,没好气的道:「谁来典当?我有吃有喝的用的着当东西吗。」 那老头子听了倒呵呵笑了起来:有吃有喝的才当东西呢,真没吃没喝了,自然是东西都当没了,还当什么,你别怕,不管你的东西是什么来路,到了我这儿也就到头了,便将来翻出来也倒不到你头上。」 陶陶不禁道:「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你这儿莫非干的是收赃的买卖,这可是犯了王法的,难道你不怕吗。」 那老头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一样,嘿嘿一乐:「世上犯王法的事儿多了去了,官府都管,管的过来吗,再说,这有卖才有买,别说老百姓家里了,就是万岁爷的皇城内宫里,也短不了偷手,不然,那些宫里的宝贝外头怎见得着,还不是那些内官老爷们弄出来的,这些人在宫里当差,得主子意的自然有赏赐,不得意的不想点儿外招儿,到哪儿弄银子去。」 第76章 小雀儿:「你这可是胡说,宫里那些内官老爷们都有月例银子的,吃喝穿用又不用自己花钱,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老头儿:「这你们就不明白了,越是宫里使银子的地儿才越多呢,这宫里的差事也分个三六九等,有给主子娘娘梳头端洗脸水的,自然也有倒屎尿唰马桶的,谁不乐意捡着好的差事干,那些脏的臭的差事不就没人干了吗,故此,这里头就得瞧谁舍得使银子了,银子使的多了,买通了管事的大太监,自然就能派个好差,没银子的,对不住您了,只能去皇城东南角跟屎尿作伴儿去吧,你说没银子成吗。」 陶陶:「他们倒腾出来的东西你收了,若是查出来岂不是麻烦。」 那老头得意的笑了两声:「你小子一看就是没见识的,也不瞧瞧我们这儿是谁的买卖,别说皇城里的东西,就是万岁爷御书房里的摆件儿,只你弄的来,我就敢收。」 陶陶愣了愣,心说这老头好大的口气,看来后戳极硬。 那老头儿见他们几个没有拿东西的意思,便有些不耐起来,老脸一耷拉:「若不当东西,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在这儿逗什么咳嗽。」 小安子冲妹子使了个颜色,小雀儿会意,忙拉着陶陶出去了。 到了街上,陶陶不禁转头看了看这当铺,刚才没注意,这会儿再看,方瞧见门楼子上有石刻的招牌,写着三个字,万通当。 陶陶问小安子:「这是谁的本钱,竟取了这样牛气的名儿?」 小安子低声道:「听说这万通当是仁亲王府的本钱,京里头一号的当当。」 仁亲王?陶陶:「谁是仁亲王?」 小安子:「就是大皇子,咱们七爷上头顶大的哥哥,已故的孝贤皇后所出嫡子,这位爷可是有了名儿的荒唐……」见陶陶脸色有些不对,猛然想起秋岚的事儿,虽拿不准这位知不知道底细,可这人多嘴杂的,不定谁就透出一两句来,提起大皇子却不妥,忙住了嘴岔开话题:「姑娘瞧,前头那家馄饨张馅儿大味儿好,汤还浓,姑娘不是还没用早饭吗,不如去吃碗馄饨吧。」 陶陶也不想听这些,颇有些后悔进了万通当,早知道是那个什么大皇子的买卖,打死她都不进去。 不过,馄饨张家的馄饨的确好吃,熬得浓浓的棒骨汤奶白奶白的,一个个兔耳朵一般的小馄饨,在汤里滚几个开,装到调好味的大碗里,撒上一些切的碎碎的芫荽,点两滴麻油,闻起来喷香,吃着软中带嫩,别提多好吃了。 一大碗馄饨陶陶吃的一滴答不剩,结了账出来还有些意犹未尽:「」这边儿的吃食可比城西的好吃多了。」 小安子听了忍不住嗤一声乐了:「瞧姑娘说的,这哪儿能比,这边儿守着国子监,住的都是些来京赶考的举子,这些人既读的起书,家里自然都不穷,比不得城西都是外省逃荒逃难来的老百姓,寻个落脚的地儿,有口吃的能填饱肚子就成了,这边儿举人秀才老爷们口儿都高着呢,寻常吃食哪卖的出去,其实,这馄饨张也没什么秘方,无非就是舍得下本罢了,多放些大棒骨,汤自然熬的香浓,肉多些馅儿就好,真材实料自然价儿也高,这么一碗馄饨要三十个大子儿,在城西都够一家子七八口吃的饱饱儿了,谁舍得买这个,所以说,这做买卖真的瞧在哪儿,地方可要紧呢。」 陶陶心有同感,这倒是,在这儿随便一碗馄饨都能卖三十个大子儿,在城西想都不可能,忽想起第一次遇上十五的时候,那小子只吃了一口面就喷了,满嘴嚷嚷着难吃,想来也不怪他,在皇宫里头住着,天天吃的都是御厨做的山珍海味,那面自己都勉强才吃下去,更何况那小子了。 不过,这更坚信了陶陶在这边儿开铺子的主意,她要开铺子的卖点就是新奇稀罕,若是吃饭还费劲呢,谁有闲钱买这些,就得是那些有钱的才行,例如像十五这种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找事儿的小子,还有姚家那个见了自己跟斗鸡似的姚子萱,都是自己的隐性客户。 这么想着忽觉昨儿在姚府跟那丫头打起来,实在有些莽撞,早知道昨儿忍忍就好了,失策失策,算了,没有姚子萱还有别人呢,这京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纨绔子弟跟刁蛮千金,只要自己卖的东西新奇好玩,客源是不用愁的。 如今愁的就是地方,想着便问小安子:「你可知那些买卖房子的中人都在哪儿?」 小安子:「这个姑娘可是问着了,前些日子奴才帮个远房的亲戚赁院子,可没少跑,正巧认识个靠谱的中人,他平常不是在家就是在茶楼里听书,姑娘瞧,就是前头街角的状元阁,若是不在,再往他家里找必能找着。」 陶陶高兴的道:「那咱们赶紧去找他。」 到了状元阁外,陶陶刚要往里走,小雀儿拉住她小声道:「姑娘咱们还是别进去了,就在这儿等着吧,您瞧上头都是些什么人啊。」 说着往上瞄了瞄,陶陶抬头,这状元阁二楼是一圈的槛窗,想来是天和日暖,如今都打开来,故此能清楚瞧见里头几个妖娆女子,正跟旁边的男人或调笑或说话儿,分外暧昧,一看就不是良家女子。 第77章 陶陶:「这里不是茶楼吗?」 小雀儿哼了一声:「谁知道,大白天的就跟男人勾肩搭背的,真不要脸,这里不好,姑娘千万别进去。」死活拉着陶陶不让她往里走。 陶陶也只得留在外头,却对茶楼里头极为好奇,琢磨回头等不带这老古板的丫头出来的时候,再进去见识见识。 正想着怎么甩开小雀儿,小安子已经走了出来,后头跟着个大胡子的中年汉子,生的极魁梧,见了陶陶很是客气,彼此打过招呼,就直奔主题:「可是巧了,昨儿正好有个人拖了我要卖一处门面,离这儿不远,就在前头海子边儿上,要不您先去瞧瞧,若中意今儿给了定钱,明儿就能立字据写合约。」 陶陶大喜:「那咱们先去瞧瞧。」一行人往海子边儿上去了。 到了地儿,里外瞧了一遍,陶陶满意的不得了,说是门面其实就是个两进的院子,前头一溜五间房当了门面,后头是个小院,正房东西厢房一应俱全。 中人:「这里先头的主家开的古董铺子,一家子老小都在这儿住,后头的院子屋子都是现成的,收拾的干净,地点也好,风水先生来瞧过说,这里是个极旺财的好地方。」 陶陶自然知道这些中人都是这一套话,她不管风水不风水的,只关心价格,便问:「不知主家开了什么价儿?」 中人笑道:「价儿是贵了些,不过这处院子您也瞧见了,连前带后可是有二十多间屋呢,又是好地段,风水也好……」 陶陶有些不耐:「您就直说多少钱吧,高低的我也好掂量。」 那汉子伸出两个指头:「主家说最低也得一百六十两银子才能出手。」 一百六十两?陶陶不免有些犯难,自己全部家当加在一起,也没这么多啊,但陶陶心里也知道,这个地段,这样的门面,这个价实在不算高。 中人见她犹豫忙又道:「不瞒您,这才两天,算上您可是有四五趟人来瞧这院子了,昨儿那个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给他留着,说回去筹了银子就来,若不是看在安兄弟的面子,这院子真不能卖给您呢。」 陶陶知道好门面可遇不可求,错过了今儿再想找这么可心的就难了,下定决心的道:「定钱要付多少?」 中人:「您是安兄弟带过来,我信安兄弟也信您,定钱就给十两吧,明儿立字据的时候,您把剩下的银子付清就成了。」 陶陶从自己腰里翻出一张十两的银票来递给他:「这是定钱,你给我打个收条吧……」 交了定钱拿了收条,约好明儿早上在对岸的茗月轩付尾款签合同的时间,陶陶就忙着上车走了。 眼瞅着马车都快到晋王府了,陶陶从窗子探出脑袋吩咐了一句:「掉头去姚府。」 小安子一愣,心说这位昨儿在姚府可是刚打了一架,论理儿一辈子不登门才像这位的性子,怎么才转过天就要去,况且,去做什么啊?莫不是昨儿没过瘾,今儿还想着上门再打一架,这要是再打起来,麻烦就大了。 想到此,忙道:「这眼瞅就快晌午了,要不咱先回去吃了晌午饭,再说下半程的事儿,就算您有急事,也不能赶着饭点儿去啊。」 陶陶:「别说的这么拐弯抹角的,你不就是怕我去姚府找那个姚子萱打架吗,放心,我这会儿想明白了,昨儿不该莽撞,让七爷夹在中间为难,这事儿估摸还没完呢,倒不如我自己先登门,我跟那个姚子萱年纪差不多,老太君昨儿还说让我们一处里玩呢,打架多伤和气啊,我去道个歉,顺道请她出来吃顿饭,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便有多少气也该散了。」 小安子睁大了眼,差点儿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二姑娘什么时候这么和气过啊,跟爷都梗脖子的主儿,会特意跑去姚府道歉,这简直比瞎话还瞎呢。 陶陶见他直眼看着自己不做声,有些不耐:「你盯着我做什么,赶紧的,再晚了错过晌午,怎么请人吃饭。」 小安子颇有些犹豫:「那个,二姑娘,您不是哄奴才的吧,你其实是为了去姚府找那位算账的。」 陶陶:「算什么帐啊,我找她有正经事儿,快着,别耽误了我的正事儿。」 小雀儿也探出头:「大哥就听姑娘的吧,姑娘不会哄你的。」 小安子咬咬牙:「那姑娘可说话算话,别哄奴才,真出了事,爷怪罪下来,奴才跟小雀儿都别想活了。」 陶陶:「什么死啊活的,就是吃顿饭能出什么事?」 小安子只得吩咐车把式掉头往姚府去,到了门口,陶陶看着小雀儿:「让你进去见那丫头,你怕不怕?」 小雀倒不怯场,摇摇头:「不怕,奴婢可是晋王府的丫头。」 陶陶乐了:「好,有胆量,就是说,怕什么,她姚府再牛也不过下臣府邸,敢为难王府的人不成,不过,你见了那个姚子萱得如此这般说……」 第78章 陶陶附在小雀儿耳边嘀咕了一阵儿,小雀:「姑娘何必如此,有爷在呢,就算是姚府的小姐也不敢对姑娘怎样,这么着低声下气的,那位岂不更得意了,到时候要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姑娘岂非没面子。」 陶陶:「古今成大事者莫不是能屈能伸的,只要能成事儿,面子不面子的不打紧,你只管照我嘱咐的说,她有气都在我身上,断不会为难你,快去,别耽搁了我的正事。」催着小雀下去了。 小安子虽不知陶陶要做什么,问了小雀儿也问不出,只得上前递了话,看门的自是认识小安子,客气非常,听说晋王府的陶二姑娘要找他们小姐,也以为听差了,昨儿晋王府的陶二姑娘跟他们二小姐打架的事儿,早传遍了,可着姚府从上到下就没有不知道的。 他们府里这位小姐自幼跟着二老爷去西北驻守,跟京里的闺秀可不一样,天天往外跑不说,性子也刁蛮,自打回来,姚府里上下的奴才没一个敢惹,活生生就成了个女霸王,却没想到女霸王竟也遇上了硬茬子,七爷府上也有个厉害丫头,这两强相遇火花四溅,昨儿打的那叫一个热闹,两边儿都挂了彩,就为了昨儿的事儿,今儿都没出门呢,听说在屋子里不停的骂七爷府的二姑娘呢,这躲还躲不及呢,怎么倒找上门来了,这不上赶着找不自在吗,莫非自己上火听错了。 想到此,忙拉了小安子在一边儿小声道:「安哥哥可别跟小的们说笑话,昨儿两人打的那样儿,今儿来做什么?莫不是又打架来了。」 小安子哪知道啊,正不知该怎么说,小雀听见接过去:「谁说打架来了,我们姑娘是觉昨儿的事儿做差了,今儿来请子萱小姐吃饭赔礼来了。」 看门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虽都不信到底不敢得罪王府的人,知道这事儿麻烦,忙进去回了大管家朱贵。 朱贵正在大老爷跟前儿回话呢,大老爷听见问什么事儿,朱贵正拿不定主意呢,便回了,大老爷点点头:「这就难怪七爷对她如此了,这丫头虽有些莽撞,却是个知轻重的,想来昨儿回去想明白了,今儿才来找子萱丫头赔情。」 朱贵心里却纳闷,虽说跟陶陶接触的不多,可也大略知道那位的性子,七爷为了让她进王府,可费了大心思,跟七爷都如此硬气,怎会来跟小姐赔情,实在不是她的风格,可人偏就来了,到底惦记什么呢? 正琢磨呢,听见大老爷道:「我刚还为这事儿发愁呢,若论出身,这丫头实在算不得什么,若是晋王瞧上眼的就不一样了,不止晋王还有秦王也颇抬举这丫头,如此倒不能疏忽,昨儿跟子萱闹成那样儿,真不知如何收场,如今她既主动上门,倒正好,昨儿三爷也说,小孩子家打架也寻常,若是这么了了最妥当。」 说着吩咐朱贵:「你只当不知此事,让她们见面就是。」 朱贵有些担心:「若是一言不合再动起手来可怎么好?」 还真没准儿,大老爷想了想:「你叫个妥帖的婆子盯着些,若瞧不好,立刻去回二老爷。」 朱贵这才去了,寻了婆子引着小雀进了内宅。 姚子萱正在炕上靠着呢,睡了一晚上,身上更疼了,一疼就忍不住骂陶陶,这都骂一上午了也没解气,忽听婆子进来说晋王的小雀儿姑娘来了,愣了一会儿,问旁边的四儿:「我怎么听着名儿这么熟呢?」 四儿把茶递到小姐手里:「可不熟吗,就是那狐狸精的丫头,昨儿跟奴婢打架的那个,她怎么来了?莫不是昨儿没打过瘾,今儿又想着来打架的。」 那婆子忙道:「不是,不是,老奴听着呢,说是来给小姐赔不是的,想是那位陶二姑娘脸面薄,不好意思进来,才叫她的丫头打头阵的。」 四儿哼了一声:「这会儿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那婆子极会说话,听了笑道:「这话可差了,这位陶二姑娘的出身虽不高,可如今既住进了七爷府,就是王府的人了,七爷待她什么样儿,昨儿也都瞧见了,既得了王爷抬举,身份自然就不一样了,昨儿的事儿先不说对错,便她不给小姐来赔礼,冲着七爷的面儿也没人敢挑她的理儿啊。」 姚子萱:「照你这么说,她跑来做什么?」 婆子:「七爷昨儿虽没说什么,不定回去就跟这位讲了道理,明白了道理就来了呗,毕竟咱们两府里是亲戚,闹太生份了也不好,依着老奴说,这位既来了,小姐也大度些,两下里一见面,多大的事儿过不去。」 四儿哼了一声:「我可不信她有这样的好心。」 姚子萱挥挥手:「行了,都别废话了,先叫那个小雀儿进来,我问问她。」 婆子出去把小雀带了进来,小雀一进来就福了福:「小雀儿给二小姐请安。」 姚子萱瞥了她一眼:「你们家姑娘今儿真是给我赔礼的?」 小雀点头:「奴婢有几个胆子敢欺瞒二小姐,我们家姑娘昨儿回去后悔的什么似的,说不该跟二小姐动手,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说开就是了,哪至于动手啊,我们姑娘跟二小姐都是有涵养的人,不能学外头街面儿上那些泼妇人的做派,七爷也讲了许多道理,我们姑娘这才明白过来,今儿一早上起来本就要来的,到底有些磨不开,还是我们爷说有什么磨不开的,小孩子家打架要什么紧,见了面吃顿饭赔个情就过去了,这才来晚了。」 第7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姚子萱眨了眨眼:「听你这话儿,你们家姑娘要请我吃饭不成?」 小雀点点头:「是啊,我们姑娘这会儿就在府外候着二小姐呢,二小姐一出去就瞧见了。」 四儿没好气的道:「你们家姑娘能有这样的好心,别是在饭里下了毒吧。」 小雀:「姐姐这可是说笑了,我们姑娘再大胆,也不敢毒害二小姐啊。」 四儿:「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小姐您可别上当。」 姚子萱却道:「我倒是想看看她是真想请我吃饭还是怎么着?快给我梳头拿衣裳,本小姐今儿就赴一赴这丫头的鸿门宴。」 小雀儿暗暗松了口气,心说二姑娘的主意还真灵,果然二小姐就应了。 陶陶在车里等的急了,有些不耐烦,索性从车上下来,站在姚府对面的大影壁边儿上朝里头探头张望,琢磨这姚子萱要是不出来,自己该往哪儿弄银子去? 陶陶刚回王府的路上冥思苦想的想了许多法子,都觉不妥,找七爷拿自然最容易,偏陶陶不想占这个便宜,怕将来说不清。 把自己昨儿在姚府里得的见面礼当了,倒是爷能凑齐了,可就算凑齐了房子钱也不成啊,自己也不是为了囤房产升值,是想开铺子做买卖,这开铺子就得卖东西,光指望着大栓烧的陶器可撑不起来。 思来想去,就想起了姚子萱,要是自己能说动姚子萱合伙,不是什么都解决了吗,姚子萱背后靠着姚家,先有了靠山,以后就算自己跟晋王闹掰了,搬出来,也不至于连买卖都做不成。 更重要的是,姚府能弄来稀罕东西,昨儿自己虽没怎么逛,却见识了姚家的气派,不说别的,就说姚府花厅角摆的那个古董落地大座钟,就不是别人家有的,就连晋王府里头都没见摆一个,可见姚府是有弄这些洋东西的门路。 姚子萱作为姚府的二小姐,只要跟自己合伙了,卖什么就不用愁了,加上这丫头别看性子火爆,可越是这样的才好,什么都露在外头的总比藏在心里的强。 而且,姚子萱肯定不像自己这么拮据,拿点儿本钱出来应该不难,所以说,姚子萱这个合伙人必须拉过来,好处当前,还顾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不过说两句软话的事儿有什么,只要铺子开起来,自己就有了安身立命的事业,比面子顶用多了。只是姚子萱要是不出来该怎么办? 正想着,忽见姚子萱穿戴整齐的从侧门慢吞吞的走了出来,陶陶顿时笑开了花,紧着几步上去,异常亲热的拉着她的手:「姐姐可来了,我还说姐姐要是再不出来,我就只能学赵国廉颇,负荆请罪去了。」 姚子萱跟陶陶的性子真差不多,若是来硬的还真没戏,却最受不得人家对她好,陶陶这一上赶着赔情认错,积了一肚子的气顿时消了大半,又见她嬉皮笑脸的凑过来哄自己,撑不住笑了,没好气的道:「你倒脸皮厚,昨儿还跟我动武呢,活像要吃了我一般,今儿怎么就来请我吃饭了,莫不是摆下了鸿门宴吧。」 陶陶伸手挎了她的胳膊,亲热的道:「我不是楚霸王,你也不是刘邦,摆什么鸿门宴啊,咱们是不打不相识,我知道一个做西北菜的好馆子,就在海子边上,风景好,菜也地道,咱们尝尝去。」 西北菜?姚子萱立马来了兴致:「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说京里哪儿有做西北菜的馆子?你莫不是哄我呢吧。」 陶陶:「我哄你做什么,跟你说,我也喜欢吃西北菜,特意找人下力气扫听了些日子,才扫听出这个馆子,我还没吃过呢。」 姚子萱有些不信:「你少来,你是南边儿的家,南边人口味清淡,做的菜清汤寡水没个滋味儿,怎么会喜欢吃西北菜?」 陶陶嘿嘿一笑:「这可是偏见,南边人多了去了,难道个个都喜欢吃清淡的,我偏就是个口重的,最喜欢吃辣,听说你在西北待了好些年,一会儿咱们比比,看谁能吃辣?我可不会输给你」 姚子萱自然也不服,瞥了她一眼:「就你,差的远呢,你说的馆子在哪儿呢?咱们现在就去,我就不信还赢不过你个南蛮子。」两人一起上了马车。 陶陶吩咐小安子往海子边儿上,刚他说的那个馆子去,小安子这才明白过来,闹半天刚姑娘跟自己扫听半天做西北菜的馆子,是为了忽悠二小姐。 不过,这女人之间还真是奇怪,昨儿还跟仇人似的,恨不能你死我活呢,今儿就勾肩搭背的去下馆子了,早知今儿,昨儿还打什么架啊,而且,二姑娘费这么大力气忽悠这位做什么?小安子可不信二姑娘真是来赔礼请吃饭的……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财神王妃》卷一 作者:芯蓉 02、《财神王妃》卷二 作者:芯蓉 03、《财神王妃》卷三 作者:芯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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