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王妃 卷二》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文开始】 到了地方,一下车看见饭馆子在招牌陶陶看向小安子:「你说的做西北菜的馆子就是这儿,这不是面儿馆吗?」 小安子挠挠头:「我也没吃过,就听大总管提过两次,他是西北人,既说这家馆子地道,自是好的,刚姑娘一问,就想起来了,不知为什么卖面的馆子?」 陶陶刚要说什么,姚子萱却瞥着陶陶道:「一看你就是个外行,莜面正是西北菜呢,跟你说那边儿十家馆子有八家都就叫莜面馆,打的是卖面的招牌,做的就是西北菜,先头你说比吃辣,我还当你是诓我呢,这西北便也食辣,却不是巴蜀之地,辣也只是香辣,况且,并不是一味的辣,大都是牛羊为主料烹制菜肴,所以这个馆子的确是卖西北菜的。」 陶陶见被她戳破自己心思,嘿嘿一笑舔着脸奉承她:「还是姐姐有学问,我今儿可长见识了,既如此咱们进去吧。」 姚子萱却没动,而是站在门口:「先头我还当你是会勾人的狐狸精呢,今儿才明白,原来你是个嘴把式,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狐狸精?陶陶也不恼反而凑过脸来:「你可别高抬我,狐狸精都是绝世的美人,你瞧瞧我哪儿像狐狸精啊?」说的姚子萱嗤一声乐了:「是不像。」 陶陶打蛇上棍的挎了她的胳膊:「就是说啊,狐狸精哪有我这样的,走啦,进去吃饭,我早饿了,今儿你随便点,我请客。」不由分说拖了姚子萱进去了。 莜面馆的门面不大,没有单间,就摆了四张桌儿,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也不知是不是过了饭点儿,一个食客都没有,老板正在柜台皱着眉扒拉算盘珠子,他婆娘手里拿着布一遍一遍的擦桌椅板凳。 陶陶她们一进来,老板愣了一下:「几位是来吃饭?」 四儿没好气道:「这话说的,不吃饭上你这儿来做什么?」 老板仿佛才回过神来,忙堆起满脸的笑从柜台里走了出来:「是小的不会说话,慢待了贵客,您几位里头请里头请。」转身对擦桌子的婆娘喊了一句:「你是死的,客人都进来,还只管瞪着眼站着,赶紧倒茶。」 那婆娘也才回神,应一声跑后头去了。 老板让着他们在靠窗的桌子坐了,饭馆是不大,却把着胡同的斜角,虽不是正临着海子边儿,窗子边儿的视野却不差,正好能瞧见海子的水面,春日晴好波澜不兴,只岸边青绿的柳枝儿一荡一荡的送来徐徐微风,甚为凉爽。 本来陶陶还有些不满,可一坐在这儿。就觉这样的小馆子其实比那些富丽堂皇的大酒楼更有味道,而且菜也好吃。 陶陶是不知道地不地道了,她是个外行,但瞧对面的丫头吃的津津有味,应该不差,便问:「如何?这个馆子的菜地不地道?」 姚子萱放下筷子:「你还算有些运气,这馆子的菜还过得去。」 陶陶:「你这人怎么说话总跟我拧着呢,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什么过得去,我请客赔礼,过得去哪成啊。」 姚子萱喝了口茶,斜眼看着她:「行了,你这前头的铺垫够多了,赶紧的说正事儿吧,找我出来吃饭为了什么,直接说别拐弯抹角的。」给她说出来,陶陶倒有些不好开口了:「哪,哪儿有什么事儿?真是为了给你赔礼道歉的。」 姚子萱点点头:「既如此,饭我吃了,你的赔情我也接了,咱们也该散了吧。」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陶陶费了这么大劲儿,又是诓又是骗的,哪能让她这么走了,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别走,别走啊,这么着急做什么?」 姚子萱看着她:「你不说没事儿吗?不走难道今儿住在这儿不成。」 陶陶只得道:「有事儿,有事儿行了吧,我的姑奶奶,你可真是一点儿亏也不吃,我跟你说实话,找你出来是想请你跟我合伙做买卖。」 姚子萱愕然看着她:「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陶陶:「我瞧好了一桩买卖,是个一本万利的,琢磨着自己一个人干,有点儿没意思,就想找人合伙,思来想去,也就你是个能成事的人物,就找你来商量商量。」 姚子萱这次是听真了,看了她半晌:「你不是在王府住着呢吗,难道七爷还能缺了你的吃穿用度?用得着你自己出来做买卖吗?」 陶陶:「如今我暂住在晋王府,是机缘巧合之下的无奈之事儿,早晚得搬出来,我跟七爷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还能一辈子得人家照顾不成,自然要自立自强才是出路。」 姚子萱:「你这话听着新鲜,哪个女人不是靠男人活着,没听说谁要自强的,别说你了,便是我姑姑,如今的贵妃娘娘又如何?一身荣辱不一样靠着皇上姑父吗,若照你说的,我姑姑都不算有出路了?」 陶陶可不敢乱编排贵妃娘娘,这是杀头的罪过,自己不是姚子萱,她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女,说自己姑姑两句也不当事儿,自己却不成,有道是祸从口出,尤其自己这个倒霉催的,说不准别人没事儿,到自己这儿就得杀头了。 第2章 不过,看起来自己先头高估这丫头了,还说这丫头跟别的闺秀不同呢,原来骨子里还是一样儿,脑袋瓜子被封建余毒浸的僵化了,自己怎么想个法儿说服她才好,忽然想起七爷来,这丫头喜欢七爷,为了七爷还跟自己打了一架,就从这上头想法儿没准能成。 想到此,站起来一屁股坐到姚子萱旁边,凑近她道:「姐姐我跟你说,女人靠男人活着,这都是女人自己的想法儿,你能知道男人怎么想的吗?」 姚子萱摇摇头:「这话奇怪,又不能钻到别人脑子里瞧去,哪知道别人怎么想的。」 陶陶:「」不用这么费劲,有道是己不所欲勿施于人,咱们将心比心不就好了,把事儿搁在自己头上想想不就明白了,假如你是男人,女人天天琢磨着靠你养着,你压力大不大?」 姚子萱想了想:「可谁不都是这么过的吗,怎么我非要自强,若我不跟你合伙做买卖,难道将来还能少了我的吃穿花用不成,我可是姚府的千金,我爹又疼我,将来便嫁了,只能比姚家更好……」说着小脸有些红。 陶陶在心里翻了白眼,就说个嫁人罢了,这有什么好脸红的,这个说辞行不通,再换一个,想到此开口道:「不是我乌鸦嘴啊,这凡事都有个盛极必衰的规律,无论是国还是家,有道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你没听过一句诗吗,纵然千年铁门槛,终究一个土馒头,今日难知明日事儿,就说我吧,前些日子,好端端的在钟馗庙里头上香呢,谁知一转眼就进了刑部大牢,非说我跟邪教有牵连,我到这会儿还迷糊呢,不是七爷救我,如今我这吃饭的小脑袋都分家了,哪还能跟你坐这儿说话儿呢。」 姚子萱愣了愣:「你是说我们家别看现在好,以后祸福不知呢是不是?」陶陶忙道:「我可没说你们家啊,我就打个比方,觉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想啊,咱们凡事都想在前头,未雨绸缪总是好的对不对?」 姚子萱:「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这个跟我和你合伙做买卖有什么关系?难道我跟你合伙做了生意,我家就能千年万年的好下去?」 陶陶:「我也不是神仙,不知道你家能不能千年万年的好,但我是买卖人,做生意倒是有赚钱的把握,你想想,等咱们赚了钱,二一添作五,分了账,这笔可是外财,将来万一有用的时候,不定就能救急,当然,我自然希望你一辈子都用不上才好,即便用不上也是你自己的财产,将来嫁了也能给你添进嫁妆单子里头,况且,这不是你家给的,是凭你自己能力挣的,你想想多有意义啊,以后等你子孙满堂,跟你孙子说故事儿的时候,说起奶奶以前做生意赚大钱的故事,你孙子肯定特崇拜自己的奶奶。」 小雀儿跟小安子在后头都听傻了,心说二姑娘真能掰啊,姚府的子萱小姐可才十二,亲事还没定呢,姑娘这都说起孙子来了,哪儿跟哪儿啊。 姚子萱忍不住噗嗤乐了:「你真能胡说八道,你先说说是什么生意,我可听人说做生意难着呢,没你说的这么好赚。」 陶陶切一声:「那是他们笨蛋好不好?」说着一挥手:「看见没,这满地都是银子,就看你捡不捡的着了。」 那个老板正好过来听见这话儿,忙道:「这位姑娘莫非是财神爷转世的,竟有这样大的本事,要不您指点指点小的这买卖把,小的不求发财能吃饱穿暖养活婆娘孩儿就成。」 姚子萱:「就是说,你不是满地都是银子吗,你让这饭馆的老板多赚几个钱养家,不是难事吧。」 陶陶点头:「这有什么难的,你明儿往你这大门外挂一上联,立个大牌子上写着,举凡对上此联者,均免费奉送一道佳肴,再把你这菜单子上的价儿翻一翻儿,自然宾客盈门。」 那老板愕然:「您这是说笑话儿呢,如今卖这个价儿都没什么主顾,若是翻两翻更没人来了,而且,这边儿读书的举子来逛的多,那些可都是出口成章满腹文章的,对对子还不容易,回头真对上了又要白送几道菜,我这本钱都得赔进去了。」 陶陶:「你既知道这边儿都是读书人来逛的,自然也该明白举凡能念书的家境都不会差,尤其这些读书人别瞧满嘴之乎者也的,最是馋的,虽馋却还有读书人的架子,你家的菜味道不差,就是卖的太便宜了,国子监那边儿的一碗馄饨卖三十个钱,都排了长龙,若是便宜了,只怕就没这么多人光顾了。」 老板:「这是什么道理?」 陶陶:「读书人来京莫不是为了金榜题名一朝跃龙门,虽说官儿还没当上呢,架子必须先端上,这些人可不是城西那些抗活的力巴,恨不能一个大子儿两个馒头就着一碗凉水就糊弄过去,下馆子吃顿饭的事儿虽小,却能代表身份,你这馆子既然开在海子边儿上,就得贵,不贵是没人来的,再说对对联,我让你立的牌子上写奉送一味佳肴,可没说免单,你这菜单上又不止一道菜,怕什么?」 老板倒也机灵,陶陶一说立马就明白过来,一拍大腿:「是啦,既然进来了,哪有就点一个菜的,点一个送一个,若照着姑娘说的菜价,也不会赔钱的,我这就去找邻居的张秀才写对子去。」 第3章 陶陶提醒他:「可别太容易了,需难些的才成。」老板谢了陶陶乐颠颠的出去找张秀才去了。 陶陶回过头见姚子萱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眼珠子瞪的老大,吓人非常,忙推了她一把:「你这么瞪着我做什么,怪吓人的。」 姚子萱:「你还真是个贼精的丫头,满肚子鬼主意,只不过你跟老板说的这个法子真有用不成还是忽悠人家呢?」 陶陶拍了拍胸脯:「我是谁啊,自然有用。」 姚子萱眨了眨眼:「你既然这么能,干嘛非找我合伙做买卖啊?你自己一个人干不就得了?」 陶陶嘿嘿一笑:「好,到这会儿我也不瞒你了,先头我本来计划好的,开个铺子,手里也积了些本钱,正找门面呢,可巧儿今儿早上就碰上了一个,地势好,风水旺,开价儿也高,要一百六十两银子,我手里一时凑不出这么些来,才想找个合伙人的。」 姚子萱:「原来你是手里没钱买门面,才来寻我的,亏你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赔礼吃饭,竟耍的这个鬼心眼。」 陶陶:「大家一起发财不好吗,有道是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而且,也就是昨儿咱们打了一架,看出你是个真性情的女中豪杰,不像别府的那些小姐似的,说话儿蚊子哼哼似的,拿腔作调的,才想到你,也是真心想交姐姐这个朋友,耍什么鬼心眼啊。」 姚子萱:「你说的倒是好听,倒是做什么买卖?要买的门面在何处?你既找我合伙,总的去瞧瞧地儿吧,也不能凭你嘴一说我就应了啊。」 陶陶一听这话儿知道有门,大喜过望一把拉住她:「什么买卖等回头再跟你细说,我要买的门面早上已下了定钱,说来也巧,就在旁边不远,从这莜面馆走路也没几步路,我带你瞧瞧去,你一准儿喜欢。」 说着,丢了钱在桌子上,拉了姚子萱就出去了。 老板娘忙追了出去:「这顿饭用不了这些钱。」 陶陶挥挥手:「剩下的先放你们这儿,下次我再来吃饭的时候兑账。」说话儿已经跑远了…… 「大伯,今儿子萱出去路过从古斋,瞧见这把扇子好,想起大伯喜欢收藏扇子,便买了来,大伯瞧瞧可过的去眼?」姚子萱把手里的扇子放到了书案上,一脸谄媚。 大老爷本来还奇怪这丫头今儿怎么跑书斋来了,这丫头最厌烦看书,府里的书斋书房,她恨不能绕着走,今儿却跑了来,原来是给自己送扇子的,遂放下手里的书,拿起桌上的扇子点点头:「这是玉竹的扇骨,能如此剔透润泽的确难得。」缓缓展开,微微摇头:「可惜可惜这扇面子画的失了意境,我竟瞧不出这画的是什么?」 子萱探过脑袋来指着扇面:「这个怎么大伯都不认得吗,这不是门槛吗,旁边这个跟馒头似的是坟头。」 大老爷愕然,摇摇头:「荒唐荒唐,谁家的扇子面画门槛跟坟头的,着实有些不吉利不吉利啊。」 子萱:「这可是侄女儿特意找了高人画的扇面子,大伯您别光瞧这画,您看看反面的字写得好不好?」 大老爷深觉晦气,可又想到侄女难得给自己买了把扇子,又特意送过来,好歹是份孝心,不该难为她,便勉强反过来看了看,这一看倒愣住了,半晌回不过神来,反面写得是一句诗,刚还觉得的这扇面子画的不吉利,配上这句诗竟妙的紧。 且,这两句诗竟仿佛是从自己心里掏出去的一般,自己如今日夜忧虑的可不正是这个吗,姚家累世功勋,贵妃娘娘又得盛宠,姚家正是鼎盛之时,却怎能不居安思危,虽如今繁盛只怕盛极必衰,从古至今瞧过哪朝哪代的望族能昌盛百年的,长的也不过五六十年,短的十数年土崩瓦解也有的是,姚家何能例外。 况,万岁爷恩宠虽隆,对姚家却早起了防备之心,眼望着姚家越盛越危,自己竟无一丝对策,不想今儿子萱忽拿了这把扇子来,以侄女的简单心思,断不会想到这些,那么这个扇面子的来历便值得深思了。 想到此,看了侄女一眼:「这扇面子是何人所画?」 姚子萱:「这画还过得去吧,其实我也没想到那丫头还有这两下子,这扇面子是陶陶画的,字可不是她写得哦,她的字写得可难看了,比我的还难看呢。」 陶陶?大老爷想了想:「你说的是晋王府那个陶丫头?」 姚子萱点点头:「可不就是她,今儿她特意登门来请我吃饭赔礼的,她既然来了,我若不去倒显得小家子气,就跟她走了一趟。」 这个大老爷自是知道,真没瞧出来那丫头还真是个念过些书的,昨儿瞧她跟子萱打架的劲头,还当跟子萱一样是个不念书净淘气的野丫头呢,只是她好端端写这个做什么? 大老爷:「你们俩既是出去吃饭,怎么想起写这个来了?」 姚子萱眨眨眼,坏了,那丫头教给自己的说辞,这会儿忘了个七七八八,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又是个急性子,想不起来一着急干脆和盘托出:「我就跟大伯说实话好了,那丫头想拉我跟她合伙做买卖,在海子边儿上置了个临街的小院,说要开铺子,本钱凑不齐就找上了我,让我来给大伯送扇子,说大伯若应了,别人自然不会反对,这件事儿就算成了。」 第4章 做生意?大老爷皱了皱眉:「女孩儿家做什么生意啊?难道她在晋王府里还少银子使不成。」 姚子萱:「陶陶说女人得靠自己。人生才有意义,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大老爷越来越糊涂:「既然如此,做什么来找我,还画了这么个扇面,你们俩打的什么鬼主意?」 姚子萱嘿嘿一乐:「大伯真英明啊,果然什么事儿都瞒不过大伯,是陶陶啦,知道大伯在理藩院,就说想寻些进洋人的东西门路,开铺子就卖这个。」 大老爷这才恍然大悟,继而哭笑不得:「这丫头倒真使的出来,昨儿还跟你打的那样儿,今儿就上门来赔礼,我还当是七爷回去训诫她了呢,原来是为了这个,竟拐了这么大个弯子,还真是难为她这么小年纪就能屈能伸的,难怪七爷对她格外青眼呢,倒是个聪明丫头。」 姚子萱瘪瘪嘴:「怎么大伯倒夸起她来了。」 大老爷:「大伯不是夸她,是这丫头的确是个不凡的,胆大心细,是个能成事儿的,可惜是个丫头,不然倒是个人才。」 姚子萱:「那大伯到底答不答应吗,那丫头还等着信儿呢。」 大老爷:「冲这个扇面子,大伯就帮个忙好了,只是大伯虽在理藩院供职,却也不能把番邦进贡的贡品给你们拿出去卖,倒是可以帮你们引见几个洋人,至于怎么弄洋人的东西,大伯可就帮不上忙了。」 姚子萱大喜:「这么说,大伯不反对我跟陶陶合伙做买卖了。」 大老爷:「这事儿你还得问问你爹的意思才成。」 姚子萱:「只大伯答应,我爹就答应了,那您忙吧。子萱不打扰了大伯做正经事了。」说着扭头跑了。 大老爷摇摇头,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扇子,放到一边儿,还当是哪个怀才不遇的读书人想趁着画扇面子得机会来投姚府呢,原来是晋王府那个野丫头,虽聪明到底年纪小,哪会把世情看的如此通透,想来不知从哪儿听来这两句,觉得新奇用在这儿。子萱跟她做生意,总比跟子卿他们出城跑马强的多,好歹是跟女孩子一处玩了。 而且,瞧七爷的意思对这丫头极看重,以后若是上了封号,说不准就是侧妃,子萱跟她交往,并不吃亏。 至于她们俩那买卖,大老爷摇摇头,小孩子家瞎胡闹罢了,不过占着身子省的淘气,谁还当真呢。 不说大老爷这儿怎么想,且说姚子萱得了大伯的准话儿,回了屋吩咐四儿把值钱的东西都翻出来,她自己去翻梳妆台的首饰匣子。 四儿忙道:「都这时候了,小姐还戴首饰不成。」 姚子萱:「戴什么首饰啊,我是找些值钱的东西,明儿一早带出去,先去当了银子,再去交那个院子的钱,陶陶手里可没这么多,况且还要做买卖呢,总的要本钱吧,我既然要跟她合伙,自然要出钱才是,不当首饰哪来的银子啊。」 四儿听了吓的脸都白了,忙过去把首饰匣子抢过来抱在怀里:「那也不能当首饰,奴婢听人说,那些过不下去的人家才去当铺当东西呢,小姐要是出去当首饰,传出去人家不定怎么说呢,而且,这些首饰大都是老太太给您,不是寻常东西,若是当了,老爷知道还不扒了奴婢的皮啊,不行不行。」 「你给我,给我……」姚子萱抢了几下没抢回来,这丫头抱的死紧,累的子萱坐在炕上瞪着她:「不当首饰从哪儿弄银子啊,我今儿都答应陶陶了,断不能食言。」 四儿哼一声:「奴婢瞧着小姐是被那狐狸丫头给蒙了,三两句话一顿饭就把小姐诓着跟她合伙做买卖了,您又不是她,生就一个穷底子,自然得靠自己挣钱,小姐可是姚府的贵女,不说把姚府的金银都拿出来,就是拿出一小点儿也足够小姐几辈子吃喝不愁了,哪用的找做买卖。」 姚子萱不耐起来:「我大伯都答应了,你倒要拦我不成,你快把东西给我。」「不给。」四儿也拧了起来,死活就不给她。 姚子萱没辙,瞥见那边儿博古架上眼睛一亮:「行,我不当首饰了,当别的总成吧」说着过去把架子上那个青花缠枝梅瓶拿了下来…… 陶陶一早就在姚府外头等姚子萱,一会儿瞧瞧天色,生怕耽搁了交尾款的时辰,忽听小雀儿道:「来了来了……」 陶陶忙看过去,不免有些傻眼,这主仆俩也太逗了,两人一人怀里抱个东西,用包袱皮层层裹住,也不知是什么,而且贼眉鼠眼东张西望的,跟做贼的一样。 一出姚府蹬蹬的跑到这边儿来,到了跟前儿冲陶陶神秘的使了眼色,忙着上了车。陶陶心说,用得着这么藏头露尾的吗,只得跟着上了车。 她一上来,姚子萱就凑了过来,贼兮兮的道:「我跟你说,别的东西不方便,我只带了两件儿瓷器出来,一会儿咱们去当铺问问,看看能当多少银子?好歹先把那个院子的钱交上,再不够的我再想法子。」 第5章 陶陶愕然,莫非真让自己猜中了,这丫头真当贼了,用得着吗,也不是大数目,就这点儿银子,堂堂姚府的千金还拿不出,非得偷家里的东西当才行。 姚子萱显然兴奋之极,把怀里的包袱皮一层层剥开,把里头的青花梅瓶露了出来:「你瞧瞧这个能值点儿银子吧。」 陶陶点点头:「看着挺值钱的。」 姚子萱:「什么叫看着挺值钱,你倒是懂不懂啊,你要不懂,咱们就得先找个懂行的问问,别叫当铺坑了去,听我哥说,当铺里的掌柜最是黑心,专门哄骗咱们这样的外行人。」说着撩开窗帘:「小安子你傻了,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走,今儿早上事儿多,不赶着些只怕来不及。」 小安子刚要吩咐车把式,陶陶忙道:「且慢。」 姚子萱纳闷的看着她:「怎么了,难道这两件儿不够?」 陶陶把手里的梅瓶重新裹好:「你家的东西哪有不值钱的,我虽不懂,可也能猜到这两件必是值大银子的,只是你姚府里的东西纵然不是万岁爷娘娘赏的,也是有来路的,那些当铺的朝奉最是眼贼,估摸一长眼就能瞧出这东西是你家的,哪敢收,弄不好把你我当贼绑了扭送到衙门里去,到时候耽搁了正事儿不说,可丢大人了,所以,这东西万万不能当。」 姚子萱:「照你这么说,我家的东西都不能当喽,可从哪儿弄银子啊?」 陶陶忍不住翻了白眼:「我的大小姐,难道你手里没银子?」 姚子萱:「我用不着银子啊,便出来不是跟着哥哥们就是去亲戚家里,哪用得着使钱?」 陶陶心里叹了口气,真是大小姐啊,想了想道:「我前儿来的时候,老太君跟你们府里的大夫人给我的那两个荷包你可记得?」 姚子萱点头:「记得啊,不算稀罕东西,过年过节的家里的孩子每人都有的,我也有好多,装了有半箱子了,都是这些小金锭子,什么样儿都有,年上姑姑给我的荷包里,还有玫瑰花样的呢,可好看了。」 半箱子?陶陶听着都酸,这丫头还真是个财主啊,自己得了几个就美的屁颠屁颠的,人家有半箱子还惦着偷瓷瓶子出来当呢,真是守着金山哭穷,哪儿的事儿啊。 陶陶把梅瓶裹好塞给她:「你把这个拿回去,这东西没用,倒是你那半箱金锭子,你捡着不喜欢的样儿拿两个出来就成了。」 姚子萱:「那个值钱吗,我还当是玩意呢。」 陶陶:「大小姐,那是金子好不好,能不值钱吗。」催着她回去换了来,两人才去了茗月轩,道上路过钱庄进去把金锭子换成了银票。 她们到的不晚,那个中人却更早些,旁边还坐了一个五十多的男人,穿的甚是体面,想来是房主。两边儿打了招呼,也没废话,价儿都是昨儿就说好的,只把钱交清,签了字据就算成了。 拿着房地契,陶陶也有些激动,这可是海子边儿上的房子啊,不是她住的庙儿胡同,海子边儿上一个茅房的价儿都能买下庙儿胡同她那个小院了,这就是地段的区别,有道是寸土寸金,房价就是这么炒上去的,等以后自己有了闲钱,就在这边儿多置几处房产,等以后自己老了,干不动了,也能靠着吃瓦片过日子,岂不好。 越想钱途越是光明,拉着同样兴奋的姚子萱出了茗月轩,去自己刚到手的院子商量怎么收拾去了。 送着她们出了茗月轩,刚那个房主跟中人忙回来直上了二楼,在把脚的雅间外头躬身站定:「回爷的话,二姑娘跟二小姐拿着房契走了,这是二姑娘签的字据。」说着把手里陶陶签字画押的字据呈了上去。 洪承接过进了雅间呈给主子。 晋王看了一会儿问了句:「她走的时候可欢喜?」 外头的人忙道:「回爷的话,二姑娘是笑着出去的,想是心里头欢喜。」 晋王点点头:「欢喜就好……」侧头看向窗外,从这个角度正好瞧见河对岸的小院,那丫头正站在院门外,仰着小脑袋不知瞧什么呢,有些远,她的神情看不真切,一会儿却又蹬蹬的跑到里头去了…… 姚府大老爷虽答应帮她们引荐却不好自己出面,毕竟自己是朝廷命官,此又是私事,且涉及做买卖,如今皇上正一再说官员要清廉如水,自己掺和进去不妥。更何况,大老爷也没看成正经事儿,当两个小孩子闹着玩的,便只交代朱贵走了一趟。 朱贵带着两人去了城东,下了车,陶陶望着眼前有些破烂的教堂愣了好一会儿,真没想到这儿还有座教堂。 姚子萱左右看了看,颇嫌弃的道:「朱管家,你是不是走错了,洋人怎会住这儿?」 朱贵忙道:「回二小姐话,若是那些呈贡的洋人自是住在朝廷的官驿里,只是那些洋人或一年或几年才来一回,洋人国离咱们远着呢,听说隔着山隔着海的,在道儿上耗个一年半载都不新鲜,呈了贡又忙着往回赶,在咱们这儿留不了多少日子,去年忽的来了个洋和尚来传什么教,被衙门当邪教抓了起来,这洋和尚却会说咱们这儿的话,自己嚷嚷着是什么贵族,府衙的人怕闹出事儿来,往上报了,正赶上那些日子洋人国的使节来京,去瞧了,果真这洋和尚说的不差,正是他们那边儿的什么贵族,奴才就纳闷了,既是贵族怎么混成这样了,可见洋人国都是番邦小国,堂堂贵族还不如咱们这儿的老百姓呢,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只得借住在这个破和尚庙里。」 第6章 陶陶心说这种盲目的自大正是中华民族的悲哀,被自大蒙蔽了眼,只把对方看成番邦小国,殊不知最后这些番邦小国却给了中华民族每一个人都没齿难忘的屈辱。 姚子萱:「既是洋人的贵族,怎么不住在官驿?」 朱贵:「这个叫保罗虽是贵族却是个洋和尚,不是外国使节,并无国书递送,不能住进官驿。」 姚子萱:「既是和尚,你带我们来找他做什么,况且,他都穷的住这儿了,哪有好东西给我们?」 朱贵:「二小姐有所不知,正是因为穷,这洋和尚便想了一条生财之道,时常倒腾他国里东西来卖,用以维持生计。」 陶陶极不欣赏姚子萱对待朱贵的态度,虽说是她家的下人,可朱贵年纪有了,又在姚府服务多年,怎么也该有些体面,至少得尊重老人家,扯了扯她:「别问了,你大伯既让朱管家带咱们找这个叫保罗的自然有用,先见了人再说,只不过,这教堂怎么这么破?」 朱贵:「这还是圣祖刚登基那会儿,来了个洋和尚,不知怎么得了圣意,当上了圣祖爷的老师,盖了这座洋和尚庙,又弄了几个洋和尚来这儿修行,后那些邪教闹事儿,出了大乱子,洋和尚害怕被牵连,忙着跑了,年头长了,无人修缮便荒了,后来这个叫保罗的洋和尚住进来,有了闲钱就收拾收拾,才像些样儿。」 姚子萱瞪大了眼:「这么破还像样儿?」 朱贵:「外头瞧着破,里头还过得去眼,小姐进去瞧瞧就知道了。」说着让小厮上前叫门儿,老半天才出来个金发碧眼的洋人,长得极高大,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修道服,胸前挂着十字架,看见她们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嘟囔了句上帝保佑,方才开口:「原来是朱管家,您可是稀客快请进请进,我这儿有上好的茶,给您泡一杯。」 保罗一句话吓得朱贵脸色都变了,忙摆手:「你们那茶我可吃不惯,竟比药汤子还苦呢,哪儿是喝茶,分明是喝药啊,还是算了吧。」 陶陶一听眼睛都亮了忍不住问:「你这儿有咖啡?」 保罗这才看见旁边的陶陶跟姚子萱,疑惑的问:「」这两位是……」 朱贵:「这位是陶姑娘,这位……」刚琢磨要不要把二小姐的身份说出来,毕竟二小姐不比陶陶,陶陶虽是晋王府的人,出身却平常,而自家的二小姐可是国公府的千金贵女,虽说大老爷答应了让二小姐跟陶陶一起做生意,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张扬,只是不说身份又不知该怎么介绍呢,一时有些迟疑。 姚子萱等不及,挤到陶陶旁边来笑眯眯的道:「我是陶陶的姐姐萱萱。」说着两只眼一错不错的盯着保罗看,那样儿要多花痴有多花痴。 陶陶差点儿笑出声,这丫头也太不知遮掩了,莫不是给保罗迷住了吧,这保罗是很帅,外国人的五官轮廓本就深邃,加上这位还是贵族,即便落魄些,骨子里那股属于贵族的气质还在,加上高大挺拔的身姿,的确帅,尤其跟朱管家站在一起,简直是天壤之别。而且,萱萱都出来了,实在可笑。 朱贵颇有些尴尬,虽知道自家二小姐一惯是个直爽性子,可也没这么直的,哪有未出阁的小姐,这么盯着男人看的,要是二老爷知道还了得,忙咳嗽了一声,提醒二小姐自己还在跟前儿呢,多少收敛一些。 可男色当前,姚子萱根本没功夫搭理朱贵,拉着陶陶跟保罗说:「我们俩在海子边儿上开了个铺子,想卖些稀罕东西,朱管家说你这儿有,我们就来了,怎么着,你们洋人的待客之道是在大门口说话儿吗?」 保罗忙让过大门微微弯腰抬手:「寒舍鄙陋,两位小姐莫要嫌弃,请进。」 陶陶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洋人还真搞笑,一会儿洋文一会儿还拽两句中文,不伦不类有意思的紧。 朱贵没跟进来,估摸姚子萱嫌他碍事儿,寻个借口把他支走了,就跟陶陶进了教堂。 陶陶左右打量了一遭,虽年久失修却仍能看出修建时的精美,想来当初圣祖爷对他那位洋老师还是颇为推崇的,甚至允许在这京城里盖了座教堂,若不是闹了反朝廷的邪教,受了牵连,说不准也成了气候,所以说,这什么事儿成不成的,一看时机,二看运气,三才看能力,自己的时机不错,运气有些差,能力吗?应该还过得去吧。 就像朱贵说的,教堂里头比外头强的多,一进保罗的小客厅,陶陶立马爱上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再也不想起来。她受够了这里的家具,即便晋王府里也是一样,木料再珍贵,雕工再细致精美,也跟舒服挂不上边儿,无论椅子还是床都是硬邦邦的,她十分想念自己软乎乎的床。 还以为这辈子只能想想了,却不料在保罗这儿竟能感受到,令陶陶颇为激动,而且,保罗这里还有咖啡壶,冲了两杯放在两人跟前儿,满屋子咖啡香。 姚子萱一看黑乎乎真跟药汤子似的,有些不敢喝,却见陶陶喝了一口,然后闭上眼,那样儿仿佛极享受。 第7章 姚子萱才放心,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刚到嘴里噗的喷了出去,直吐舌头:「哎呦,苦,苦,你这是什么茶啊?真比药还难喝呢,陶陶,你这丫头也太坏了,成心做个好喝的样儿给我瞧啊,害我喝了这么大口药汤子,可苦死我了。」 陶陶:「我可没做样子,本来就好喝吗,你细细品品,很香的。」姚子萱这会儿可不上当,把咖啡杯推的老远:「香什么啊,你少哄我了,我可不喝药,喂,我说保罗你这儿难道就没有正常点儿的茶吗,不是雨前龙井毛尖雀舌的也成,我不挑。」 陶陶嘴角抽了抽,亏这丫头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挑,雨前龙井,毛尖雀舌,这可都是老百姓见都见不着的极品好茶,她还不挑呢? 保罗倒是随和:「有,有茶。」又去给姚子萱泡了杯普通的茶来,方才坐下看着陶陶:「陶姑娘若喜欢喝咖啡,等一会儿我送你一些。」 陶陶大喜忙点头,今儿可是赚到了,一想到以后能偶尔喝上一杯咖啡,陶陶忽然觉得幸福无比。人的幸福感果然是随着境遇儿变的,以前她可从来不知道,一杯咖啡就能让自己找到幸福感。 两人在保罗这儿逗留了一上午,在保罗的盛情邀请之下,陶陶跟姚子萱还在这儿吃了顿晌午饭,饭后带着保罗一起去了海子边儿上,她们刚买下的小院。 敲定了保罗入股的事儿,也过了下半晌儿,保罗还要赶着回教堂做晚课,传播他的普爱世人的教义,匆匆走了。 陶陶却不想回晋王府,死皮赖脸的跟着姚子萱去了姚府蹭了顿晚上饭之后,又在姚子萱的闺房里蘑菇了半天,最后是小安子三催四请才不情不愿的回了晋王府。 进了书房的院门,停下脚往书房里看了看,侧头小声问洪承:「七爷回来了。」 洪承:「姑娘您也不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爷早就回来了,还吩咐叫厨房备了姑娘喜欢吃的菜呢,不想姑娘却在姚府用了饭。」 陶陶忽有些愧疚:「那个,我跟姚子萱商量事儿来着,说着说着天就黑了,就在姚府顺便吃了。」 洪承心说这位可真是瞪着眼说瞎话,她跟二小姐跟那个洋和尚逗留了一天才是真,下半晌又跑去姚府蘑菇到这会儿才回来,这明明白白是为了避开爷呢,自己都知道的事儿,爷如何看不出来。 想想爷为这位费的心思,洪承都觉得不值,这位简直是没心没肺啊,刚要劝这位主动过去跟爷说句话儿,事儿就过去了,哪想不等洪承开口,陶陶飞快的钻西厢里头去了。 洪承不禁摇头,这位还真是,这天天住在一个院子里,避能避的开吗,更何况,这位的一行一动,爷可是一清二楚的,今儿知道跟城东那个洋和尚混了一天,爷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那个叫保罗的洋和尚,洪承也是认识的,事实上,这京里各府的管家几乎都认识他,虽说那洋和尚长得怪,说话也是洋腔洋调的别扭,可他手里能弄来洋玩意儿,这洋人的玩意儿,从宫里的万岁爷娘娘们到外头的老百姓,没有不稀罕的,举凡有些体面的宅门,若是没几件洋玩意当摆设,就算不得体面。 可洋东西弄来可费劲,番邦呈贡万岁爷赐的才有多少,远远不够呢,再想要就得想招儿,这洋和尚就成了门路。 只是这洋和尚偶尔才卖几件洋东西,却并不是认真倒腾这个,成天逮谁跟谁念叨他那套洋人的经文,却不知怎么跟陶陶倒是一拍即合,不过半天儿就混熟了,还一起跑去海子边儿上逛了半日,二姑娘越不回来,爷的脸色越不好看,故此,今儿这事儿无论如何得弄个清楚明白。 等陶陶进了屋,洪承一把扯了小安子:「你小子别跑,这一天你倒是逛自在了,主子哪儿还等着呢,跟我进去回话儿吧。」拖着他进了书房。 七爷歪在炕上朝窗外看了一眼:「那个保罗去海子边儿上做什么去了?」 小安子:「回爷的话,那洋和尚给姑娘说动了,要入股,奴才没听太明白,猜着意思就是合伙做买卖,跟姚府的二小姐都分好了,洋和尚负责进货,姑娘负责铺子里的事务,二小姐负责盯着外头的事儿,等收拾好铺面便择吉日开张。」 晋王挑挑眉,这丫头倒精明,保罗负责进货自然解决了货源,子萱是国公府千金哪用盯什么外头的事儿,只把名头丢出去,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找麻烦。 这才两天既解决了货源又找到了靠山,以后就能安心开铺子做生意了,这丫头还真是打的长远主意,她总是想跟自己撇清干系,就算这会儿住进了王府,心里也是不愿意的,不然,她又怎会在姚府盘桓到这般时候才回来。 想着,晋王脸色暗了暗看向小安子:「陶陶怎么说动的洋人?」 小安子:「也没说什么就说赚了银子,才能做更多的事儿,才能更好的传那洋和尚念的经,然后那洋和尚就答应了,去海子边儿上是洋和尚要帮着布置,姑娘想在那边儿收拾间屋子出来,说要做什么办公室来着。」 第8章 「什么办公室?」 小安子:「奴才也不懂。」 晋王冷冷看了他一眼,小安子吓的一哆嗦忙道:「奴才真不知道,猜着像算账的账房。」 晋王也知这些都是陶陶的主意跟小安子没关系,也不好难为他,挥挥手。小安子如蒙大赦一般的跑了。 洪承度着爷的脸色。心说爷莫不是吃那洋和尚的醋了? 想着,小声道:「想来二姑娘一心做生意挣钱,才找了那个洋和尚合伙,跟着的人说二姑娘只是跟保罗谈生意,并无其他接触,倒是二小姐一个劲儿盯着洋和尚看。」 洪承说完,发现爷的脸色和缓了些,心里暗暗点头,果然让自己猜着了,不过,爷要是连这个都吃味儿,那往后可有的折腾了,毕竟都答应这丫头出去开铺子了,以后短的了跟人来往吗…… 一出了宫门,姚子卿便提议:「十五爷今儿天儿好,不如咱们去郊外林子里打猎去吧。」 十五摇摇头:「天天不是跑马就是打猎有什么意思?」 姚子卿愣了愣,心说这位爷以前可是最喜欢跑马打猎的,自己不想去都得给这位爷生拉了去,怎么今儿就成没意思了。 正纳闷呢,旁边的安铭开口道:「既十五爷今儿没兴致打猎,不如咱们去别处凑个热闹。」 姚子卿:「这大白天的有什么热闹?」 安铭瞥了他一眼:「你快得了吧,装什么糊涂啊,子萱跟晋王府那丫头在海子边儿上弄了个铺子,你这当人亲哥还能不知道。先头倒没瞧出子萱丫头还有这样的本事,竟能说动了城东那个洋和尚入股,给她们弄来好些洋人国的玩意儿,我可是瞧了,有不少稀罕的呢。」 说着凑近几人低声道:「有一套洋女人的鼻烟壶最是巧夺天工,一套四个,个个都光溜儿着身子,一丝儿不挂的,那奶,子鼓囊囊的翘着,屁,股大的跟洗脸盆差不多,带劲儿的不行,我一瞧见就喜欢,本说要订下,谁知下手太晚,一早就给人订走了。」一边儿说一边儿摇头,后悔的不行。 十五爷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你说那铺子是陶陶跟姚子萱开的。」 安铭点点头:「可不嘛,这俩丫头别看人不大,真能折腾,这铺子还没开张呢,东西就卖了大半,您说牛不牛吧。」 十五不信:「这可是胡说呢,铺子还没开张,怎么卖东西?」 安铭一拍大腿:「可是说呢,先头若有人这般跟我说,我也不信啊,可就是真真儿的,也不知谁想出来的招儿,请画师把她们铺子里要卖的物件儿挨个画了出来,然后装订成册,下头还标了价,送到了各府里。」 说着看了另外两个小子:「你们俩就别装蒜了,我就不信你们没买东西。」 那两人嘿嘿一乐:「不过订了一两样小玩意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安铭看姚子卿一脸莫名,不禁道:「你妹子的铺子满京城可都知道了,难道你这个亲哥哥竟不知?」 姚子卿:「便是哥哥也没说总过问妹子天天干什么的,倒是知道晋王府的那个陶陶,最近一段儿总在我们府上进出,上回老太君过寿的时候,两人还打的不可开交呢,谁知没两天儿年却又好的跟一个人儿似的,我还纳闷呢,原来是合伙开了铺子,这丫头也太胡闹了,我姚府的千金贵女,抛头露面的做买卖像什么样儿,不行,我得告诉我父亲好好管管她。」 撂下话就要走,给安铭一把拽住:「我说你急什么啊,你也不想想,这做买卖开铺子是一天两天能成事儿的吗,且不说海子边儿上的门面她们怎么弄来的,就说那些洋人的玩意,若没有内线搭桥,她们俩个小丫头再本事也找不到那洋和尚的门上去。」 姚子卿愣了愣:「你是说……」 安铭小声道:「这可是从我姐夫府里透出的消息,这俩丫头开铺子是得了上头几位默许的。」 「上头几位?谁啊?」十五忍不住好奇的问了句。 安铭:「还能是谁,那个叫陶陶的不是晋王府的人吗,自然七爷是点头了的,七爷点了头,姚府难道还能拦着不成,更何况,谁不知子卿大伯管着理藩院,那可是专门跟洋人国打交道的。」 子卿:「你是说我大伯帮着她们牵线找了进货的门路。」 安铭:「牵个线罢了,哪用你大伯亲自出面啊,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不过那洋和尚的稀罕玩意儿还真多,先头我爹想找他踅摸东西,费劲着呢,如今不知怎么想开了,直接做上买卖了,而且,我姐夫都订了好几样儿东西,可见这俩丫头的生意有多好,今儿头一天开张,肯定有大热闹,咱们瞧瞧去岂不好。」 十五:「既如此还等什么,走啦。」说着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窜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跑远了,几人忙上前跟了去。 到海子边儿上却不知怎么走了,齐齐看向安铭,安铭挠挠头:「那个,我也不知道在哪儿?」 第9章 众人瞪他:「闹这么热闹,连在哪儿都不知道啊?」 十五身后的小安子开口道:「」爷,奴才倒是听奴才的哥哥提过一句,陶姑娘跟二小姐开的铺子好像在茗月轩对面。」 十五瞧了他一眼。方才想起来:「对啊,你哥在我七哥府上当差,自然是知道的。」 小安子:「不止奴才的哥哥,如今我妹子也在晋王府当差,正在陶姑娘跟前儿伺候呢。」 安铭听了眼睛都亮了:「哎呦喂,闹半天真佛在这儿呢,我说小安子你怎么不早说啊,早知道走走你妹子的门路跟那陶丫头说上话,什么稀罕玩意儿弄不来啊。」 小安子:「奴才也是才听我大哥提过一嘴,没当个正经事儿。」 十五挥挥手:「行了,费什么嘴皮,过去瞧瞧不就得了,若有瞧上的就买呗,给银子就是了。」说着一马当先的跑了。 果然在茗月轩对面,十五下马站在外头瞧了瞧招牌,不禁道:「这招牌上怎么是洋文?这样的招牌谁能瞧明白?」 安铭:「管什么招牌呢,本来卖的就是洋玩意,起个洋人的名儿正好应景儿,看着也新奇,估摸意思类似从古斋,荣宝楼差不多。」 他话音儿刚落就见姚子萱从里头走了出来:「什么差不多,差多了,我们这铺子的招牌可没那么俗,我们这是什么来着?」说着问旁边的四儿。 四儿忙小声道:「小清新,陶姑娘说的是小清新。」 「对,小清新。」 姚子萱之前有事儿没事儿就跟这几个人出去跑马,故此早混的极熟络,说话也不怎么客气,姚子卿更是知道自己妹子的性子,让父亲自小宠到大,什么规矩在这丫头身上都是狗屁,而且,这铺子既是大伯跟爹都默许了的,自己就更管不了了,得道:「诉我们意思总成了吧。」 子萱:「我们这铺子叫nice。」 耐死安铭听了顿时乐的前仰后合:「这算什么名儿啊?」 子萱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是很好很好的意思。」 安铭更是笑的不行:「都耐死了还好呢,你没见人家的招牌都是什么祥什么福或什么盛的,都是图个好意思,你们这个可不吉利。」 子萱懒得跟他解释,跟他们解释了也没用,没好气的道:「你们今儿不去城外跑马,来这儿做什么?」 安铭:「这不是听说你们这铺子头一天开张,来凑个热闹,也给你们这买卖聚聚人气,叫外人一瞧,你们这铺子刚开张就车水马龙的多红火。」 姚子萱却不领情:「我谢谢您了,我们这买卖跟别家不一样,不需红火。」 十五:「这倒新鲜,谁家开铺子不盼着客人上门,偏你们个别,那还开铺子做什么,回家歇着去呗。」 十五跟前儿,子萱还是颇为收敛的:「十五爷不知,我们这儿铺子卖的都是好东西,既是好东西自然不可多得的,费了这些日子,才弄了几十件儿,还没开张呢就都订出去了,实话跟您说,今儿虽开了张,却也没什么东西可卖,就是一些陶器摆件儿冲门面呢。」 十五愣了愣:「那你们还开什么张啊?」 子萱:「陶陶说既说出去今儿开张,天不塌下来都不能食言。 十五点点头:「陶陶呢,怎么就你自己在外头。」 子萱往里头努努嘴:「三爷来了,在里头的小会客室跟陶陶说话儿呢,我在旁边没意思就出来溜达溜达。」 安铭一听自己姐夫在这儿呢,莫转头就想跑,给姚子卿一把拖住:「你跑什么,三爷又不是打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安铭忙拱手:「我这个姐夫可比老虎厉害多了,最是严厉,父亲如今远在西北,我还说正好得几年自在呢,不想父亲却托付了姐夫管我,只见了必要训斥几句才过得去,谁想今儿在这儿碰上了,我还是别没事儿找骂挨了,哥几个,兄弟先撤了,改日兄弟做东,请你们几个去馆子搓一顿,今儿先少陪了,少赔了。」说着上马跑了,跟鬼撵的似的。 几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只不过一想起三爷那张脸,都有些怵头,也寻了借口走了,不一会儿功夫就剩下了十五一个。 姚子萱:「十五爷不走?」 十五:「我走什么,我正想去三哥府上呢,今儿在这儿碰上倒正。」说着就往里头走,子萱忙吩咐四儿引着他进了里头的小院。 十五一边儿往里走,一边四处瞧:「这哪是铺子,倒像私宅。」 四儿如今对陶陶佩服的五体投地,先头还说二小姐给这位忽悠了,上了她的当,可短短这一个月下来,从置院子,找门路,收拾布置门面铺子,然后怎么经营?如何做?事事都想到了前头,还没开张呢,就赚了不少银子。 而且,这样铺子,跟她以前想的也不一样,根本不用累死累活的盯着,就算过来也不过喝喝茶,吃吃点心,说说闲话罢了,若不是亲眼所见,四儿做梦也想不到还有这样做买卖的,故此对陶陶真心服气了。 第10章 听见十五的话,便道:「陶姑娘说,柜台上你来我往交钱交货的做买卖不成当铺了吗,太俗,陶姑娘说要开个不一样的铺子,卖东西也得卖出名堂来才成。」 十五撇撇嘴:「这丫头也不知哪来这么多鬼心眼子,我还只当她就会打架呢。」 四儿:「陶姑娘可聪明呢,到了,前头就是,十五爷自己进去吧,奴婢去找我们小姐了。」撂下话扭头跑了。 十五知道这些下人大都怕三哥,也没在意。 三爷跟前儿的小太监顺子正在门外头站着,瞧见十五刚要回禀,被十五一把捂住嘴拖到一边儿小声道:「别嚷嚷,我听听三哥跟那丫头说什么呢?我三哥这个人性子古板,偏这丫头是个格外淘气的,我这心里真想不明白,三哥跟这丫头能说什么?竟说了这么大半天不出来,你不许出声知不知道?要是让我听见你吭了一声儿,爷就把你这奴才的舌头揪下来,听见了吗?」 顺子知道这位是混世魔王,真不是说着玩的,惹恼了真能把自己的舌头揪下来,只得点了点头。 十五这才放开他,猫到窗户根儿底下,本想偷偷瞧瞧,却不想这边儿的窗户上没糊窗纱,而是镶了玻璃,里外通透,他刚往窗户跟前儿一站,屋里的情形就瞧了个一清二楚,同样,屋里人也看见了他。 看见十五,三爷看了对面的小丫头一眼,冲外头的十五道:「来了就进来,在窗户外头遮遮藏藏的做什么?」 露了行迹,还藏什么,十五只得迈脚进了屋。 一进屋眼睛就是一亮:「哎呦,你这丫头真能折腾,从哪儿弄来这些洋人国的家私啊,这个软榻可舒坦,我这一坐下都不想起来了。」 陶陶在心里翻了白眼,亏了还是皇子呢,简直就一乡巴佬进城,连沙发都不知道,还说什么软榻。 陶陶不大喜欢十五,这小子性子莽撞,身份还高,之前自己还能装糊涂,如今他顶着皇子的名头,见了他还得见礼,让陶陶颇有些不舒坦,在她眼里十五跟三爷七爷都不同,十五是个没长大的臭小子。 这么大的男孩正是最讨厌时候,自己好些正事儿要做呢,可没工夫哄个大孩子玩。可这小子偏就来了这儿。 陶陶只得行礼:「陶陶给十五爷请安。」 十五却不乐意了:「做什么跟我这么客气,刚我瞧见你跟三哥不是有说有笑的吗,你们说了什么笑话?也说过我听听好不好?」这小子还是个包打听。 陶陶:「十五爷说笑了,陶陶跟三爷没说笑话。」 十五:「我才不信呢,没说笑话你们俩刚那么乐。」 三爷咳嗽了一声:「老十五,今儿怎么没出城跑马?」 十五:「总骑马也没什么意思,听安铭说陶陶跟子萱开了个铺子,就过来瞧瞧热闹,不想就遇上了三哥,三哥来这儿做什么?难道也跟我们一样,没事儿闲的难受来凑热闹的。」 陶陶一口咖啡差点呛出来,这位也太不会说话了,有这么跟自己亲哥哥说话的吗,简直欠抽。 三爷:「我的弟子开铺子,我这当人师傅的怎么也得来捧捧场吧。」 师傅?十五愕然:「三哥什么时候成这丫头的师傅了?况,这丫头那点儿拳脚功夫,应该拜我当老师才对,怎么倒拜了三哥,三哥有父皇派的差事,忙还忙不过来呢。」 三爷站了起来:「总能抽出些空的,这丫头驽钝,若能点拨的明白些,岂不是一桩好事,出来有一会儿了,该回了,对了,老十五,你不说想要一把番刀吗,安达礼前些日子正好送了几把,你三嫂帮你留了,今儿既出了宫,走,去三哥府里挑一把合心的。」说话儿携了十五的手走了出去…… 子萱探着脑袋瞄着三爷拉着十五上车走了方出来,凑到陶陶身边儿道:「我发现三爷对你蛮好的,跟你说话都是和颜悦色格外好脾气,今儿咱们开张还特意来捧场,你说你用了什么法子,怎么混了这么个好人缘,我瞧你跟我的脾气差不多啊,怎么我就成了人见人嫌的。」 陶陶瞥了她一眼:「本姑娘跟你能一样吗,本姑娘天生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 子萱给她的不要脸气乐了:「你还真是脸皮厚啊,什么人间人爱,当谁不知道呢,三爷对你这般还不是瞧着七爷的面儿,没有七爷这几位爷知道你是谁啊。」 陶陶叹了口气:「其实,我倒巴不得他们都别搭理我才好,让我自己过自己的消停日子。」 子萱愕然看着她:「我发现你还真是不知好歹哎,不是七爷你这会儿还是庙儿胡同的傻丫头呢,哪能像现在这样好吃好喝好住的,还在这儿开了铺子做买卖。」 陶陶翻了白眼:「这是你觉得好吗,我自己可不觉得,我喜欢无拘无束的过日子,如今成吗。」 子萱眨眨眼:」听这话的意思是嫌七爷管着你了,我怎么没瞧出来七爷管你了,这一个月你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吗。」 第11章 陶陶:「可总是要回去才行。」 子萱看了她良久:「你不想在晋王府住,为什么?晋王府里挺好的,我瞧着景致比我们府上还好呢。」 忽想起什么小声道:「你是不是讨厌那些妖里妖气的女人?」 陶陶:「什么妖里妖气的女人?」 子萱睁大眼:「你别告诉我,你在晋王府住了这么久,都没见过那些七爷身边儿伺候的女人。」 陶陶摇摇头:「就见过一个叫清雨的丫头,后来也没见了,如今我早出晚归的,跟七爷碰面的机会都少,哪儿见得着别人。」 子萱:「你还真是,我跟你说,七爷府后头有个琳琅阁,里头住的尽是狐狸精,专门勾男人的,有个叫灵……」 话没说完就听小雀儿出声道:「二姑娘,那边儿爷的轿子过来了。」 子萱急忙住了嘴,她可不敢当着七爷嚼舌头。 陶陶没想到晋王会过来,这一个月了,自己早出晚归就是不想碰上他,陶陶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态,总之就是知道陶大妮的事儿之后,从心里不想跟他待在一起。 其实,陶陶也明白这件事怨不得七爷,陶大妮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奴才,死了就死了,有些情分的照顾照顾家人,给点抚恤金什么的,无情的就此丢开,过些日子只怕连名儿都不记得了。 尤其,陶大妮还是因为大皇子强,奸未遂,自己撞死的,涉及皇家丑闻,皇上都下了封口令,谁还敢替她伸冤,所以陶大妮只能死的这么无声无息。 陶陶不能怨,也没资格怨,但是一看到七爷就忍不住想到陶大妮的死,这让她无法跟过去一样与他轻松相处,只能尽量避开。 陶陶也知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却也想不出解决之法,只能过一天是一天,今儿他既然来了,只怕自己再想避也没用了。 说话儿,轿子到了跟前儿,轿帘打起,七爷微弯腰从轿子里下来,陶陶呆呆看着他,这才一个月竟好像许久没见了一般,而且,这男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呢。 想是从家里来的,并未穿朝服,只穿了一件家常的云缎长袍,腰上一根碧色丝绦,侧面垂下如意香袋等物,头上戴了一顶纱网凉帽,用两根细细的银丝带系住,打扮的虽简单,却更显得五官俊美,风采天成,说不出的漂亮。 晋王下了轿子瞧见陶陶盯着自己的样子,满心的郁气倒散了一些,抬头看了看门上的招牌:「这招牌是洋文我可看不懂,还得你告诉我。」说着看向陶陶。 陶陶只得道:「那个,就是随便起的,意思是很棒。」 很棒?晋王:「这个名儿倒新奇。」 子萱:「陶陶说了,就得新奇才好,我们这个铺子本就新奇,卖的东西也不是寻常物件儿,招牌自然也得新奇才行。」 虽知道最近一个月陶陶跟子萱这丫头天天混在一起,却并未亲眼见过,心里还担心这俩丫头的性子没一个省事儿的,不定哪天又打起来,今儿这一见才算放了心,两人还真成好朋友了,说话都一个口气。 点点头:「」我还怕你们俩一言不合又要打架呢,如今见你们这般好倒放心了。」 子萱知道七爷说上回姚府的事儿呢,嘿嘿一笑:「我跟陶陶是不打不相识,打过架的朋友才真呢,是不是陶陶?」 陶陶心说谁乐意跟你打架啊,上次不是姚子萱找茬儿,自己吃饱了撑的跟她动手,多难看啊。 晋王瞥了陶陶一眼:「不打架就好,听说你这院子收拾的极好,我今儿来就是想见识见识。」说着伸手牵了陶陶往里走。 陶陶略挣了一下没挣开,只得被他牵着走了进去。 子萱一开始也跟了进来,东拉西扯的,倒冲淡了一些紧张气氛,后来一听保罗来了,便再也坐不住了,寻了个借口跑了。 陶陶对于姚子萱这种朝三暮四的行为,很是鄙视,上回为了七爷,在她家的亭子里就跟自己打了一架,这才多久就忘了,改成花痴保罗了。 陶陶忍不住瞧了晋王一眼,虽说保罗长得不差,可怎么看七爷也略胜一筹,不知姚子萱怎么就盯上保罗了。 晋王坐在沙发上,里外打量一遭,脸色有些沉:「你这里倒收拾极用心。」 听声气儿有些不对,像是有些恼,陶陶低下头:「就是简单收拾了收拾。」 晋王看了她一会儿:「你这么用心收拾这里,是想搬过来住吗。」 陶陶便真是这么想的,这会儿听见他不善的语气,也不敢承认啊,忙摇头:「没想搬过来,就是办公待客的地方,总不好太寒碜,才收拾的。」 晋王却不买账,伸手捏了她的下巴,把陶陶的小脸抬起来跟自己对视:「当日秋岚的事儿我若知道的早些,必会护她周全,这话你信是不信?」 第12章 陶陶怔怔看着他,半晌点点头:「我信。」 晋王脸色却仍不见丝毫缓和,依旧冷冷的道:「既便信我,心里却还是怨,所以,这一个月来你早出晚归的避开我,是因心里还怨我对不对。日子既过来了就倒不回去,我不能让秋岚复生,只是想念着旧日的情分照看你,若你非不乐意,难道爷还能勉强你不成,何必刻意避开我,你不是一直想搬出来吗,那就搬出来好了,洪承回府。」撂下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陶陶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坐在地毯上,拖着下巴嘟囔:「有什么了不起,搬就搬我还巴不得呢。」 小雀儿听见忙道:「姑娘这么聪明,难道听不出爷说的是气话吗,爷是见姑娘总不在府里,生气了,才这般说。」 陶陶:「总不在府里,不是因为有正经事儿吗。」 小雀儿:「姑娘这话哄谁呢,有多少事儿能从早到晚的忙,便是咱们万岁爷要管着满朝文武,这么一国的老百姓,偶然也能得个空闲,去瞧瞧后宫里的娘娘们,难道姑娘比万岁爷还忙,更何况,姑娘哪天不是在姚府耗两三个时辰,这一个月来姑娘的晚上饭可都是在姚府里用的,难道爷会不知。」 陶陶瞪着她们:「我就知道你跟你哥都是他的耳报神。」 小雀儿:「姑娘这可冤枉奴婢了,我哥我不知道,奴婢可是天天跟着姑娘,况且,姑娘莫非以为奴婢兄妹不当耳报神,爷就不知姑娘每天做什么吗。」 陶陶哼了一声:「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我四周都是他的眼线,也不知怎么想的,当我是贼防着呢。」 小雀儿:「姑娘这是什么话,爷若听见不定多伤心了,听我哥说是因前头姑娘在庙儿胡同出的那两回子事儿,爷才叫人暗里跟着姑娘,是怕出闪失,爷一心护着姑娘呢,姑娘就别跟爷闹别扭了。」 陶陶:「你不懂,我这不是闹别扭。」 小雀儿:「若是因为姑娘姐姐的事儿,奴婢就更想不明白了,听我哥说爷对姑娘的姐姐可好了,若不是念着姑娘的姐姐,又怎会接了姑娘进府照顾,还两次三番的救姑娘,再说,姑娘不为别的,也得为您的生意想想,这铺子刚开张,要是您这会儿跟爷闹翻了搬出来,谁还会买姑娘的东西。」 陶陶心里一跳,倒不愁卖不出去,她是怕断了进货的渠道,若自己真跟七爷闹翻了,他略动动手指,不用别的罪名,就说保罗跟邪教有干系,保罗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截断了进货渠道,自己这铺子还开什么,就卖大栓烧的几样陶器能赚几个银子。 何必跟银子过不去呢,自己如今生意刚起步,可禁不住打击,要搬出来,要自立,还是等以后生意做起来再说吧。而且,细想起来七爷对自己实在不差,就这么搬出来也有些过分。 这么想着,心眼儿活动起来,忽想起七爷临走的那几句话,不禁摇了摇头。 小雀度着她的脸色,刚见仿佛给自己说动了,可一转眼又摇头,不禁道:「姑娘摇头做什么,难道真要搬出来。」 陶陶嘟嘟嘴:「他刚走的时候说的话你也听见了,那么决绝,我要是不搬出来,岂非没了面子,他不定怎么笑话我呢。」 小雀哭笑不得:「爷怎会笑话姑娘,那不过是气话罢了,真舍得姑娘搬出来,当初何必费劲儿救姑娘,就让姑娘在刑部大牢里待着就是了,奴婢一边儿瞧着,爷虽面冷心却热,尤其对姑娘最好,只姑娘嘴甜些,说两句好听的话二,爷还能跟姑娘计较不成。」 陶陶:「什么好听的话,我可不会阿谀奉承拍马屁。」 小雀儿忍不住翻了白眼:「姑娘就把当日忽悠二小姐的手段拿出来一半,保证爷再不会恼姑娘的。」 陶陶撇撇嘴:「这怎么能一样,七爷可比子萱聪明多了,得想个别的招儿。」 眼珠子转了转,想出个主意:「你去旁边老张那儿定一份他家的莜面栲栳栳,再做几个他的拿手菜,用提盒装了拿过来。」 小雀儿纳闷的道:「姑娘是想在这儿用晌午饭吗?」 陶陶摇摇头:「今儿不在这儿,咱们回府里吃……」 陶陶把铺子里的事儿交代了一下就走了,保罗既然来了,子萱肯定不会太早回姚府的,这丫头就是个花痴,见了帅哥就走不动道儿的。 况且,铺子里也没什么可卖的东西了,下一批货不知要等多久呢,也没什么事儿,自己不在这人盯着也无妨。 这次开张卖出去的都是保罗的存货,自己可是费了老大劲才说服保罗拿出这些家底儿的,陶陶还准备说服保罗回国一趟。 保罗的家世其实很牛,不仅是贵族家里还开着船业公司,大好有为的富二代,不知抽了什么风非要把自己献给上帝,还不远万里的跑来这边儿当传教士,靠着家里费大力气给他送过来的东西,赚几个银子维持生计。 第13章 虽不能说过得清苦,但于他的身份来说,现在的生活质量的确不怎么样,如今,虽说动保罗入股,货源却仍然不能保障,唯有打通这条进货渠道,方能有源源不断的东西运过来供自己卖。 陶陶很看好自己的生意,这里的人大都喜欢洋东西,哪怕脑子依旧陈腐,某些方面上却乐意接受新事物,尤其一些小玩意儿,例如鼻烟壶。 这东西本来不算稀罕,街上随便一家卖玩意儿的铺子里都能找着,便宜的一两钱银子,贵的几十上百银子,也有天价的,是因本身的材质就值钱,例如羊脂玉,青石,犀角等等,加上好画工,卖个千儿八百两银子也不稀奇。 保罗手里的两套鼻烟壶,材质就是普通的玻璃,稀罕在上头的画上,保罗本是想用这个送礼的,打通官府衙门,让他名正言顺的传教,只可惜他这礼根本送不出去,说别的都成,一提传教,礼都不敢收就把他赶了出来。 陶陶觉得保罗这人脑子有点儿滞,办事儿不知道拐弯儿总是直来直去的,自然,这是他们国的风格,无可厚非,可这里不是他的国家。 况且,又是官场,官场里头混的都是老油条,便宜能占,礼能收,前提是得能保住命,虽说保罗跟那些反朝廷的邪教不是一码子事儿,可自圣祖开始,朝廷对各类形式的邪教,都是一个原则,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举凡跟邪教沾上边儿的官员,没一个落上好的,谁还敢答应保罗这个,不是找不自在吗。 故此,保罗所求无门,礼也没送出去,倒正好便宜了自己,就这两套鼻烟壶,陶陶就赚了大银子,加上其他的东西,这一开张头一批货所得的利润,就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可观到陶陶做梦都能笑醒了。 陶陶发现在这里只要卖对了东西,发财太容易了,所以必须说服保罗回国,把来这边儿的船敲定,这可是长远的大生意,若能有条固定的航线,自己就可以根据客户需求定期源源不断的进货获利。 金山就堆在触手可及之处,不搬回家岂不傻,订好了计划,也就不用再想别的招儿了,只要等自己说服了保罗就成,目前先得把七爷哄好了。 不是陶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这些身份尊贵的男人,大都霸道,不是讲理能讲通的,万一恼恨上来,给自己使个绊子,别说什么金山了,就是这个铺子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陶陶从来都不敢小觑这些权贵,来这儿的日子不长,都吃两次亏了,多少也得长点儿教训,况且,七爷对自己不差,真闹的太僵了也不好,不过低一下姿态就万事大吉的事儿,何必非要跟他对着干。 这个道理还是三爷教会自己的,提起三爷,陶陶不禁琢磨,难道真把自己当他家死了的大闺女了不成,不然,干嘛对自己如此照顾啊。 自己卖的货,光三爷就订了好几件儿,没还价,就照着自己开的价买的,转过天而就叫潘铎送过来入账了,开张还特意跑来一趟,对自己支持的劲儿头真跟自己的亲爹差不多,莫非自己真长得像他大闺女,可自己怎么觉得她这长相跟三爷一丁点儿父女的意思都没有呢,还是说自己看自己不准。 想着,偏过头问小雀儿:「小雀儿你瞧我跟三爷长得像不像?」 噗嗤……小雀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见陶陶瞪着她忙收住笑:「姑娘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陶陶:「不是都说我跟三爷死了的大闺女像吗,闺女随爹,自然我也该有些像才合理。」 小雀儿摇摇头:「大郡主死了几年了,奴婢可没见过,哪知道像不像,不过,姑娘跟三爷是不大像的,几位爷都是有名的美男子。」 陶陶白了她一眼:「你直接说我长得丑不就得了,拐这么大弯子做什么。」 小雀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再说,姑娘也不丑啊,只是年纪小没长开,有道是女大不十八变,等再过几年一定是个大美人儿。」 陶陶:「你怎么知道我就能长成美人,万一女大十八变,变成个丑八怪怎么办。」 小雀眨眨眼:「姑娘的姐姐那么美,姑娘怎能丑的了。」 提起秋岚陶陶叹了口气:「亲姐妹也有长得天差地远的。」说着马车停了下来,陶陶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快步上了台阶进府里去了。 小雀儿忙提着提盒跟了进去,还没进书房院呢,正碰上从那边儿过来的洪承,瞧着愁眉苦脸的,跟有多大愁事儿似的。 能不愁吗,厨房里头递了三次话过来,问爷什么时候传饭,可自己一提吃饭的事儿,爷的脸色就不好看,过了会儿再提,刚提个头儿就给爷冷着脸哄了出来,只得去厨房跟管事说,今儿爷心情不好,就别问传不传了,横竖警醒着些,爷说传的时候再传,不传就伺候着吧。 心里知道爷是跟西厢那位动了真气,这忍了一个月,终于忍不过去了,才去了海子边儿一趟,虽撂下了让那位搬出去的话,却是真真儿的气话,要是那位回来还好,要是真就此搬出去,可要出大乱子的,自己临走知会了小安子几句,以这小子的机灵应该知道怎么办,如今他妹子在那位跟前儿伺候着,怎么也能说上几句话,好歹的劝着回来,大家伙都自在,真闹起来,爷的心气儿不顺,谁也别想过消停日子。 第14章 这一抬头瞧见陶陶,顿时有看见救星的感觉,忙颠颠儿的跑过来:「二姑娘您可回来了。」 陶陶:「大管家这话说的,好像我不回来了似的,你莫不是忘了,我住在这儿呢,哪能不回来,只不过,最近忙着铺子里的事儿,回来的晚些罢了,如今铺子开起来了,以后就轻松了,不会回来太晚的,也省的大管家天天给我留门了。」 洪承心说,不是我想留,是这位不回来,爷根本就睡不踏实,什么时候这位回来了,爷那边儿才安置。这位早出晚归的,爷哪儿也跟着如此,这一天天的,把他们这些当差的都快熬成灯了。 洪承无比怀念以前的日子,再这么熬下去,他这把老骨头都不知能不能扛得住了,想着这些,生怕这位再跑了,忙道:「姑娘快进去吧,这都晌午了,奴才叫厨房传饭。」 陶陶摆摆手:「传饭就不用了,我带回来了。」说着从小安子手里接了提盒,举了举:「这是我们铺子前头那家西北馆子的拿手菜,老板是大管家那个老乡那家,极地道,我带回来给七爷尝尝。」说着提着盒子走了进去。 洪承松了口气,哪有心思管什么老乡啊,只这位肯放下姿态,爷纵有多大的气也过去了,说起来也不知是什么缘份,爷这么个性子,对谁都是淡淡的,怎么就对这丫头如此放不开呢,难道是秋岚在天上眷顾着自己的妹子呢。 陶陶可不信鬼神,就知道不哄好了这男人,自己刚起步的买卖就得散烟,适当的低姿态是必须的。 陶陶就这点儿好,既想明白了就不会端着,一进来把提盒放到炕上打开,挨个把菜摆在炕桌上,然后又叫小太监拿了碗筷来,自己摆好了,瞧了眼那边儿在书案后写字的男人,从自己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张俊脸阴沉沉的拉了老长,明显还生气呢。 其实陶陶觉得自己挺无辜的,自己也没惹他啊,至多就避了他一个月罢了,今儿他过去,自己可没说要搬出来,是他说让自己搬的,这会儿反倒闹起脾气来了。 陶陶凑过去,低头看了看,写的是归园田居,陶陶眨眨眼:「你们兄弟真有意思,三爷弄了个块地,当自己是农人一样耕种劳作,你却在这儿写归园田居,难道七爷也想种地。」 七爷终是看了她一眼,也只一眼又低下头接着写。 陶陶瘪瘪嘴,他还真来劲儿了,自己都这么舔着脸主动跟他示好了,他却还端着,也有些生气,索性也不上赶着说话了,站在一边儿噘着嘴不吭声。 七爷一首归园田居写完,搁了笔,抬头见她嘴巴撅的老高,一脸不满的瞪着自己,心里舒服了许多,却想起这一个月,有些别扭上来,淡淡的道:「你不说要搬走吗,何时搬?」 合着自己是自作多情了,人家根本不是说气话,是真的让自己搬,自己想搬出去是一回事儿,这么叫人催着搬家,又是另一回事儿了,陶陶顿觉里子面子都没了,脾气上来,开口道:「今儿就搬,不,现在就搬,省的七爷嫌我占了您府里的屋子。」说着转身就往外走,却给一把抓住。 陶陶回头瞪着他:「你拉着我做什么,不是让我搬家吗?」 晋王叹了口气,牵着她坐到炕上来:「若是嫌你,当初又何必把你接进来,你这一个月来避我如蛇蝎,我难道还不能生气吗,平日我对你的好,倒不见你记得多少,不过说句气话你就当真了。」 陶陶抬眼看着他:「果真是气话,我可是实在人,七爷若想让我自己识趣儿是万万不可能的,有什么话七爷还是直说的好,免得我理解差了,死皮赖脸的住在这儿,到时候碍了眼可怨不得我了。」 晋王哭笑不得,伸手捏了她的脸一下:「你这张嘴如今倒越发厉害起来,明明是你先避开我的,理亏在先,怎么这会儿却倒打了一耙,也不知我是哪辈子修来的冤孽,偏遇上了你这么个嘴刁心冷的丫头,真不知该拿你怎么好,得了,不说这个了,这是什么菜,瞧着跟咱们府里的不一样……」 「这是西北菜,就在我铺子前头不远,一对夫妻开的馆子,人实在,手艺也好,子萱都说他家的西北菜极地道,你尝尝这个栲栳栳,是他家的特色菜,卖的可好了,若是别人去,不提前订都吃不到的。」说着夹了一筷子放到小碗里,看着他吃了忙问:「如何?好不好吃?」 七爷点点头:「倒是与别的面食不同,有劲道儿。」陶陶听了本来准备再给他夹的筷子收了回去。 七爷挑眉看着她,陶陶给他夹了一筷子别的菜:「不喜欢就直说呗,非拐弯抹角做什么?」 七爷:「你怎知我不喜欢?」 陶陶:「看你表情就知道了,其实这西北菜我也不是太喜欢,偶尔吃一两回还成,天天吃可受不了。」说着叫了小安子进来,让他去厨房传两个清淡些的菜过来。 七爷唇角微扬了扬,这丫头虽说年纪小,淘气,有时候却又格外窝心,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跟前儿的小碗里:「还不够你忙的,这些菜大老远的提回来,再不吃可要冷了,你说的这家馆子最近可是名声在外,听说想去吃顿饭得提前三天订位子才行,你倒本事,不用订就把菜拿回来了。」 第15章 陶陶得意的道:「别人都需提前订,唯独我不用。」 七爷:「这是为何?」 陶陶抿着嘴乐,就是不说话。 见她不说七爷看向小安子。 小安子忙道:「那个莜面馆子先头都快关门了,成日成日的没人,是二姑娘帮他出了个主意,生意才好起来的,那老张头两口子都恨不能把二姑娘当财神爷拜呢,巴不得姑娘点菜呢,哪还用预订。」 七爷恍然:「那个对对子送菜的招数是你想出来的?」 陶陶:「不过噱头罢了,说到底,还是老张头的厨艺好,做的西北菜够地道,先头之所以生意清淡,是缺少宣传,酒好不怕巷子深,这句话本身就是悖论,酒再好也得有人尝过才知道,况且,他的馆子既开在海子边儿上,一味追求量大味好是不成的,去海子边儿逛的只有两类人,一是达官贵人,二是来京赶考的举子,达官贵人荷包里有的是银子,下馆子吃的是个新奇,那些举子是读书人,读书人最是矫情,凡事都要讲个雅字,最喜欢做诗对个对子什么的,先头老张头两口子的菜价太便宜,达官贵人去怕低了身份,读书人又嫌不雅,自然没人去了,没主顾上门还开什么馆子,这就跟瞧病一样,得对症下药,投其所好方能让对方心甘情愿的上门。」 对症下药?七爷点点头:「你的铺子没开张,东西就都卖了出去,也是这个道理。」 陶陶点点头:「我的本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做买卖之前自然要先做好计划,掂量好了卖什么?卖给谁?怎么卖?方能不赔了本去……」 七爷见她说的口渴,把自己的茶递过去,陶陶灌了半碗下去,接着滔滔不绝说的她的生意经,连说带吃一顿晌午饭足吃了一个时辰方罢了。 吃了饭喝了两口茶,陶陶就困了上来,一个哈气接着一个哈气,说话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眼皮也开始打架。 过了会儿听不见她说话,七爷抬头,不禁失笑,就说这丫头若没睡着断不会清净,可见这些日子是累了,靠在枕头上都能睡着,叫小雀儿去拿了一床夹纱被过来,接过来搭在她身上。 见她头发有些乱,伸手拢了拢,低头瞧了她一会儿,这丫头睡得倒实,鼻息均匀,小脸红润……七爷的手指轻轻滑过眉间,忽想起头一次见她的时候,黑瘦黑瘦的个丫头,可是这一对眼睛却光芒闪动灵气十足。 如今倒是白了许多,虽比不上她姐,细细端详却也清秀可人,发个脾气使小性子的时候,更有几分娇憨,让人忍不住想宠着她。 之前没有她的时候,他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可有了这有之后,便觉有个人陪着其实更好,听她叽叽喳喳的说些稀奇古怪的话,一起吃饭,或自己写字,她在一边儿瞧着,哪怕自己看书的时候,她像现在这样睡着也好,只这么瞧着她,就觉内心分外安和。 他何曾想过秋岚的妹子使这样一个丫头,忽听这丫头打起了小呼噜,忍不住失笑,她倒是没心没肺,早上还跟自己闹别扭呢,这会儿就睡得如此香甜,还真是小孩子,挥挥手叫屋里伺候的人都下去,略调了调她的睡姿,歪在她对面,接着看书去了。 小雀儿轻手轻脚的一出来,洪承便拉着她指了指屋里。 小雀儿知道是问屋里的情形,小声道:「大管家放心吧,好了,这会儿姑娘睡着了,爷看书呢。」 洪承松了口气,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终于好了,再这么折腾下去,我这把老骨头都得折腾散了。」 小雀捂着嘴乐。 洪承瞪了她一眼:「笑什么笑,以后在姑娘跟前伺候的时候机灵点儿,多劝着姑娘些,别总在外头待着,爷纵然脾气再好,若恼了也没你的好果子吃。」 小雀儿嘟嘟嘴:「姑娘的性子,大管家还不知道吗,哪是我能劝动的,不过,我瞧姑娘心里有爷呢,前头口口声声说要搬出去,爷真应了,姑娘倒别扭上了,这不巴巴的定了菜回来,不就是主动示好吗,要不然,依着姑娘的性子,早收拾着搬出去了。」 洪承忍不住笑道:「你这丫头倒越发口舌伶俐,可见那句老话儿说的是,跟着木匠会拉锯,跟着瓦匠会和泥,你这丫头才跟了二姑娘一个多月,就能言善辩了,行了,只姑娘不再避着爷,这片云彩就算过去了,咱们当差的日子也好过些。」 正说着,外头的小子跑过来回说五爷来了,已经请到了前头花厅里坐了。洪承忙小声再窗下回了。七爷嗯了一声,看了对面的小丫头一眼,叫了小雀进来嘱咐了两句,方才出去了。 进了花厅兄弟见礼落座,上了茶来,五爷方道:「陶陶呢?又出去了?」 七爷摇摇头:「想是这些日子累了,吃了饭就睡着了。」见五哥今儿的脸色不似以往,搁以前,五哥来必是来让自己管束陶陶的,今儿瞧着倒不像:「五哥找陶陶有事儿?」 第16章 五爷看了他一眼:「我先头说了那丫头几句,那丫头便记了我的仇,她开铺子卖东西,各府里都送了她那个清单,唯独就我府上,一张纸片儿都没见着,你说先头我那些话是不是为了她好,她倒恨上我了,有了好东西也单饶过我去。」 七爷:「五哥误会了,她小孩子家哪知道记仇,她卖的那些东西,都是从城东洋和尚手里弄来的,不过都是些小玩意,五哥府里什么没有,难道还缺这些东西不成,她没把清单送五哥府上,想来也知道入不了五哥的眼。」 五爷哼了一声:「你怎知我就瞧不上,我好歹也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吧,怎么不比三哥亲,三哥可是头一个就拿到了那丫头的清单,听说买了几样稀罕东西,三哥什么性子你我都知道,,一贯节省不喜奢靡,如今既舍得使银子买这些,自然是好东西了。」 七爷这会儿才算听明白五哥的来意,不禁哭笑不得:「五哥难道还不知,三哥关照这丫头的缘故。」 五爷忽的笑了起来:「我跟你说笑呢,我那会儿跟个小丫头计较这些,我今儿本是来夸这丫头的,先头倒是我错了,这丫头虽莽撞了些,却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做生意上是有天分的,这丫头既有这个本事,先历练几年看看,你的性子自来不善俗务,将来有这么个人在身边儿也好。」 七爷皱了皱眉:「五哥,我没想过这些。」 五爷:「好,好,你不想,你就想从心里稀罕这丫头,你只管稀罕你的,先头我总让你管教她,也是怕她给你惹祸,如今瞧她办出来的事儿,倒是个有心路的,比她姐强。」 五哥……七爷脸色变了变。 五爷自知失言:「是五哥说错了话,我是说这丫头聪明有福泽,若你真稀罕就收在房里吧。」 七爷:「五哥说什么呢,她还小呢。」 五爷笑了一声:「年纪吗是小了些,只你喜欢先正了名也无妨。」 七爷摇摇头:「我没想过这些,这么着就好。」 五爷自来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性子古怪,有些想法自己无法理解,依着自己想,既然稀罕,收到房里不就好了,可听老七的意思又仿佛不乐意似的,摇摇头:「你的心思五哥可猜不明白,你自己瞧着办吧,对了,后儿是端午节,你五嫂说请你跟那丫头去郊外的园子里逛上一天。」 七爷有些踌躇:「我倒是没什么事儿,陶陶的铺子刚开张,如今满心都是生意,只怕没别的心思。」 五爷:「那边儿园子大,水面宽,比城里凉快,陶陶这丫头最是贪玩,没个不去的,要不这么着,你问问她,若她想去,你就带了她过去,若不去也别勉强,这总成了吧。」 陶陶晌午饭吃的晚,下午又睡了一觉,到了晚上就没什么胃口了,略吃了两口就撂了筷子,拖着下巴盯着对面的晋王吃饭,越看越着迷,就不明白怎么有人连吃饭都这么好看呢? 晋王放下手里的碗,见她直勾勾看过来的目光忍不住笑了一声,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陶陶:「我瞧你怎么长的这么好看。」 饶是晋王,给她这么直截了当的一夸也有些不自在,没辙的道:「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陶陶:「自然是夸你,有这么骂人的吗。」 晋王摇摇头:「说男人长得的好看可算不得好话。」 陶陶切了一声:「这就是偏见了,有道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还分男女不成,难道七爷希望自己长成个丑八怪。」 晋王哭笑不得:「我可说不过你,对了,有件事儿问你,后儿是端午,你打算怎么过?」 陶陶愣了愣:「端午也不是什么大节气,难道还要正儿八经的过,不就是吃几个粽子就成了。」说着想起什么,凑过来扯着他的袖子:「莫非有什么好玩的节目?」 晋王见她那样儿暗道看起来就连五哥都知道这丫头是个好玩的,伸手把她头上的簪子扶正:「五哥五嫂说去郊外的园子里逛一天,那园子里水面大,能行船,五哥常派人修整,景儿也好,又植了许多花木,倒比城里头凉快,邀我一块儿去逛逛,你去不去?」 陶陶眨眨眼,有些犹豫:「可是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我去了有什么意思?」 晋王:「为了开铺子连城东的洋和尚都让你说动了,怎么这会儿倒认起生来。」 陶陶:「保罗跟你们家人能一样吗,保罗人很好的。」因为对于西方文化并不陌生,所以陶陶跟保罗沟通起来并不费劲儿,两人有许多观念都是相通的,至少比跟这些皇子王爷权贵们好沟通。 应该说,跟这些人接触根本没有沟通一说,大都是命令,这些人生下来就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早就习惯了命令,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平等的概念。 而且,陶陶又不傻,再不会看眼色也知道五爷不喜欢自己,看自己的目光明明白白的就是嫌弃,嫌自己是惹祸精,若不是五爷家的院子,是三爷的就好了,三爷虽爱说教,对自己却很好,五爷对自己可是百般嫌弃,自己去找什么没趣儿。有心不去却想到七爷说的那个园子凉快,又有些馋得慌。 第17章 陶陶是最怕热的,偏偏这里既没空调也没电扇,这还罢了,偏偏衣裳裹得还严实。每年这时候陶陶的装备基本都是宽松大t恤加一条超短的牛仔短裤,脚底下踩一双帆布鞋,或趿拉一双夹脚拖就算齐活了,胳膊腿脖子都露在外头,就这儿还觉得热呢。 如今倒好,长裤长袄的穿着不说,还是两层,外头这一身袄裤还算轻薄,可里头却还套着一层呢。 陶陶几次想脱了直接穿外头的,都被小雀儿惊慌失措的拦了,说正经人家的女孩儿没有这么穿的,陶陶就纳闷,这穿一层穿两层跟正经不正经有什么关系,却实在拧不过小雀儿,这丫头别看年纪不大,性子也算温顺好说话儿,可有些事儿却是坚决没商量的,这丫头脑袋里头装的都是封建余毒,觉得女子就得遮的严严实实,不能让男人瞧见占了便宜,其实看几眼也少不了一块肉,有什么啊。 所以,七爷一说郊外的园子凉快陶陶就忍不住动心了,可是五爷……正在左右摇摆拿不准主意呢,七爷开口道:「谁说没你认识的,子萱丫头难道你不认识?」 陶陶:「五爷还请了子萱?」 七爷:「刚不说是五嫂吗,哪会不邀子萱过去凑热闹。」 陶陶这才想起貌似魏王妃正是子萱的堂姐,姚家大老爷的长女,这姚家还真行,为了维系姚家的地位权势,裙带联姻一代接着一代,有个贵妃娘娘还不成,就连姚府这一代的两位小姐也要一个个榜上皇家这条大船,一个当上了魏王正妃,另一个瞄准了晋王府。 陶陶忽想起自己跟子萱在姚府那场架,不就是因为姚子萱喜欢七爷,疑心自己是狐狸精,才动的手吗。 当然,姚家这么做也无可厚非,这人越富贵,地位越高,权势越大,越不安心,不安心就会想方设法的用各种手段来累加势力,累加到树大根深,大到便是皇上想动姚家也不得不斟酌衡量。 殊不知越是这般越危险,自古掌权者最讨厌的就是要挟,而姚家这么做等同于变相的要挟,皇上越忌惮,姚家越危险,越危险姚家越会疯狂的扩张势力以求自保,这就成了恶性循环。 所以,别看如今姚家风光无二,不定什么时候哗啦啦就倒了,盛极必衰吗,古今昌盛的大家族无一例外都是这个下场。 不过,这跟自己也没干系,既然子萱去自己也算有了伴儿,去逛一天放松放松也好,这一个月劳心劳力的也该休息一下。 想通了点点头:「子萱既然去,那我也去好了。」 七爷:「听你这话音儿还有些勉强,只怕等到了那园子就玩疯了。」 陶陶嘿嘿一乐,忽想起一件事儿:「七爷,我那个铺子如今还少个管事的呢?」说着眼睛忽闪了两下。 七爷哪会不知这丫头的心思,直接道:「说吧,想要谁?」 陶陶嘻嘻笑:「就知道七爷最好了,我瞧着小安子机灵,接人待物办事也都稳妥,想让他去帮我盯些日子,你放心,他每月的月例银子我出双倍。」小 安子在外头正好听见,高兴的差点儿没蹦高儿。 洪承小声道:「你小子倒本事,这才几天儿就得了外差。」 小安子:」这还不是多亏了您老的提拔吗,奴才一家子都记着大管家的恩德呢。」 洪承叹了口气:「你倒比我有造化。」 小安子多机灵,哪会不知洪承的心思,低声道:「您老何必如此,我娘常说一句话叫,好饭不怕晚,您老跟奴才不一样,奴才断了子孙根,这辈子再出息也就摆在那儿了,您老可是满肚子的学问,一腔抱负,如今是没得机会,等得了机会,那可就青云直上了。」 小安子几句话说的洪承心里舒服了许多,瞧着他笑道:「你小子倒是会说话儿,怪不得二姑娘这个性子,却对你这奴才格外青眼呢,既得了外差就好好的干,跟着这位将来没你的亏吃。」 两人正说着,就听里头叫了声小安子,小安子忙应着进去了。 七爷看了他一眼:「陶陶想要你去帮她管着外头的铺子,你可愿意?」 小安子扑通跪在地上:「爷这话可要折煞奴才了,只主子吩咐奴才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陶陶:「谁让你赴汤蹈火了,你跟着我跑了也小一个月了,我那铺子怎么回事儿,你是极清楚的,你甭说什么赴汤蹈火的废话,就直接说能不能干吧。」 小安子早就摸清了陶陶的脾气,知道这位跟自己见过的女孩儿大不一样,是嘎嘣利索脆的性子,自己要说不能干,这事儿一准黄了,在这位跟前儿谦虚根本没用,就得有一说一。 想到此,异常坚定的道:「奴才能干,只有些事儿还的姑娘提点。」 陶陶:「行了,提点什么,你就帮我盯着些就成。」 等小安子忙退出去,七爷瞧着陶陶:「你那铺子费了这么多心思,这会儿怎么放心交给别人了?」 第18章 陶陶:「有什么不放心的,若是才开了一个铺子就不放心,将来怎么做大生意。」 七爷微微皱了皱眉:「铺子开了就开了,你在府里待着闷,有点儿事儿做也好,旁的就别折腾了,你若想要银子直接跟洪承说,多少都由着你。」 陶陶却不乐意了:「我有手有脚干嘛要你的银子。」 七爷脸色沉了下来:「非要跟我分的这般清楚才随你的心是不是。」 陶陶见这位要恼,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凑过来扯着他的袖子摇了摇:「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啦。」 七爷却不好糊弄:「那你告诉我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陶陶只得顺着他道:「我如今用不着银子,等用的时候,再找洪管家支也不晚啊。」 七爷脸色这才缓过来,拉了她坐在身边儿:「真不知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陶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人哪个不爱银子,当然,七爷能不为财帛动心,那是因为你是皇子,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有,无所求自然就回无所好了。」 七爷笑了一声:「你倒会说,只是我也并非无所求,也有所好,只是你不知罢了。」说着伸手推开窗屉,见窗外一弯弦月挂在夜空,徐徐微风拂进阵阵花香,月光如水倾泻而下,落在院子角的酴醾架上,七爷暗暗点头,想是那架上的荼蘼开了,方才有花香。 这样的夜平静安和,心情也好了起来,哪怕什么边儿有个市侩的小丫头也不妨碍他的好心情,忍不住柔声唤她:「陶陶,想不想听我弹琴……」 端午这天陶陶起的有些晚,铺子里的存货卖的差不多了,新货又没到,本来就没什么事儿,又把铺子交给小安子盯着,陶陶更闲了下来。 前儿晚上听七爷抚琴,那样的姿态潇洒,那样的出尘脱俗,陶陶很是喜欢,昨儿便缠着七爷弹琴给自己听,故此,一天都没出去。 晚上睡得有些晚,早上便起不来了,小雀儿叫了几回才叫起来,依旧没睡饱,便有些不爽,一张小脸板着发脾气:「又没什么事儿,做什么非叫我起来不可。」 小雀听了哭笑不得:「姑娘可是什么记性,莫非忘了今儿是端午,可是姑娘自亲自应了跟着爷去五爷郊外的园子里逛一天的,这才一天就忘了不成。」 陶陶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儿,一拍脑门:「可不是倒忘的死死了。」说着不禁埋怨小雀儿:「既有事儿就该早些叫我起来才是。」 小雀儿这个冤啊:「奴婢叫姑娘多少回了,可姑娘蒙着被子死活不起来,爷哪儿又发了话,说不妨事,横竖没外人,晚些去也无妨,说姑娘昨儿睡得晚,让您再睡会儿,奴婢是瞧着再不叫姑娘就晌午了,虽说五爷不是外人,也不能去的太晚,这才叫姑娘起来,姑娘还跟奴婢发脾气呢,您也不瞧瞧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这又埋怨起奴婢来了。」 陶陶有些惭愧:「那个,我不是忘了吗,好了,好了,到底是小雀儿底细,在我身边儿可省大心了,我不该冲你发脾气,你不是喜欢保罗柜子里摆的那个八音盒吗,回头我给你弄来好不好。」 小雀儿听了顿时欢喜起来,又担心:「那是个稀罕物件儿,保罗能舍得吗?」 陶陶:「不过一个玩意罢了,算什么稀罕物件儿,洋人国里有的是。」 小雀儿却不信:「姑娘怎么知道洋人国有的是,说的姑娘好像去过洋人国一样。」 陶陶想说自己的确去过,还不止一次,可自己若说出来,小雀儿肯定以为自己胡说八道,便笑了笑:「我说有就有,你不信拉倒。」 见小雀儿给自己拿了裙子过来忙道:「我可不穿裙子,还穿昨儿那身就好。」 小雀儿却不依:「昨儿在家穿的随便些也还罢了,今儿可是去逛园子,况且,五爷五王妃都在,需穿的正式些才不失礼。」 陶陶摇头:「你喜欢你穿,我可不穿,穿上这个走道儿都不利落,还怎么逛园子,这哪是去玩,分明是去受罪呢。」任小雀儿怎么说陶陶就是不穿。 小雀儿正没辙呢,七爷一脚迈了进来,见陶陶衣裳还没换呢,倒也不急,笑道:「再不出门可真要迟了,你若不想去,我叫人给五哥送个信儿,今儿咱们就在家过节也好。」 陶陶想想园子里的凉快儿,又舍不得不去,嘟囔道:「天天在家待着有什么意思……」见她瞥着小雀儿手里的裙子一脸嫌弃,七爷方明白过来,笑了一声:「今儿天晴,那园子里有山有水的,映着这件柳青色的裙子多漂亮。」 陶陶到底是女孩子,还是很臭美的,之所以不乐意穿裙子是嫌裙摆太长累赘,如今七爷一说好看,便动了心,去换了出来,对着镜子照了照,裙子是那种极淡的青色,像春天枝头第一抹新绿的颜色,穿在身上仿佛整个人都亮了许多。 第19章 陶陶出来臭美的转了圈问:「好不好看?」 七爷很配合点头:「好看。」 陶陶这才满意了:「那走吧,人家请客,太晚去了不好。」 小雀儿心说,亏了姑娘还好意思说这个,不是她赖床不起,这会儿早到了。 一出了城门,陶陶眼睛都不够使唤的了,撩着窗帘,探着脑袋往外瞧,一会儿指指这个问什么野花?一会儿指指哪个问是什么草? 七爷知道的就告诉她,不知道的就问洪承,洪承问了下头的小子,再告诉陶陶,七爷也不嫌她聒噪,颇有耐心。 洪承在外头瞧着心说,爷这分明是哄孩子呢,这耐心法儿跟当爹的差不多,这位也是,怎么就这么多问题呢,道上的野花野草多了去了,难道她都要知道名字不成。 眼瞅着前头就到了五爷的别院,洪承才算松了口气,再让这位问下去,底下的小子们也词穷了。 七爷牵着陶陶一下车,魏王府的大管家李全就忙迎了上来:「奴才给七爷请安,给二姑娘请安。」 七爷摆摆手:「起来吧。」 陶陶倒是跟李全很熟,上赶着叫了一声:「李伯伯,这一程子没见您老了,您老身子还好?」 李全如今哪敢受她这么称呼,忙道:「二姑娘这可折煞老奴了,老奴可不敢当,不敢当。」 陶陶:「您是陶陶的长辈,有什么不敢当的,我这儿还给李伯伯带了个小玩意呢。」说着从自己荷包里掏出个珐琅彩的小盒子来塞到李全手里:「上回听小安子说您老的眼神不大好,瞧不清字儿,用这个瞧多少清楚些,您要是不收,可是嫌东西不好了。」 她这般一说李全哪能推辞,只得收下:「老奴就谢二姑娘赏了。」 陶陶:「什么赏,这是给你的,我在海子边儿上开了个铺子,专卖这些洋人的东西,不多稀罕,您老回头去瞧瞧,有瞧上眼儿的,回头我叫小安子给您老送家去。」 李全连道不敢,心里都快美上天了,一张老脸嗖嗖的冒光,尤其看到后头洪承那一脸的郁闷,就更爽了,心说,瞧见没这就叫运气,自己当日不过因为这丫头嘴甜,帮了她一把,递了回信儿,这会儿就得了这样的大好处。 二姑娘在海子边儿上开的那个铺子,如今京里谁还不知道,这洋人的东西历来都是稀罕物件儿,光有银子都不一定能弄得来,得有银子还得有门路才成,这位倒有大本事,竟然开了个专门卖洋玩意的铺子。 听说铺子还没开张,东西就卖完了,各府都送了什么商品清单,就他们魏王府里没见着,李全知道,这丫头是为了上回菜市口的事儿心里恼五爷呢,这才刻意避开他们魏王府,前儿跟潘铎几个吃酒听他们提起二姑娘开的铺子,自己还插不上嘴呢,这会儿就得了东西,这体面大了去了。 忙把两人迎了进去,不一会儿出来,洪承见他那样儿,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得的什么好东西,置于乐成这样,都笑出了一脸褶子。」、 李全却不以为意,拿出那个盒子来道:「是洋人的放大镜,前次姚府老太君过寿的时候,见过老太君手里有这么个东西,用来瞧东西的,当时我还纳闷呢,这么个块圆乎乎的玻璃片子就能看东西?今儿我也得了一个才知道妙处,你来瞧瞧,这洋人的东西是好,把这个往上一放,这字就大了好几倍,格外清楚。」 说着还拿了个账本子过来比着让洪承看,洪承也觉得稀罕,探着脑袋看。 两人正瞧着呢,忽的手里的东西叫人拿了去,李全一惊,以为是下头的小子呢,刚要骂,却瞧见来人,吓的忙跪下磕头:「老奴给十五爷请安。」 十五把手里的放大镜颠来倒去的看了几遍:「这是陶陶那丫头给你的。」 李全忙道:「是二姑娘赏奴才的。」 十五点点头:「她对你倒格外大方。」 李全生怕十五爷要了自己的,低声道:「二姑娘赏奴才的东西,奴才一定仔细收着。」 十五哪会听不出他的意思,哼了一声,一扬手丢回给他:「这东西爷有的是,还能稀罕你的,那丫头人呢?」 李全:「七爷跟二姑娘都在水榭里头呢,那边儿临着水凉快,我们爷跟王妃主子,七爷二姑娘,还有姚府的子萱小姐都在呢……」话刚说完抬头却不见了十五爷。 洪承道:「别找了,早走了。」 李全松了口气,忙把放大镜小心的收进怀里。 再说陶陶,刚一进水榭子萱蹿过来就道:「我说你也太磨蹭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才来,亏得我一听你也来,今儿特意起了个大早赶来的,不想你这时候才到,你说你做什么去了?昨儿也没去铺子里头,当初可是说好,我什么都不管的,你打算都丢给我了不成。」 陶陶白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谁让你去铺子里了,我巴不得你不去呢,你去了事儿干不了多少,尽添乱了,更何况,你去铺子也不是为了买卖,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谁不知道呢……」 第20章 陶陶还要说给子萱一把捂住嘴,在她耳边道:「行了姑奶奶,是我说错话还不成吗,我知道我就是个挂名的,你才是咱们的财神爷,别看不去铺子盯着,在家里也一样做生意,这就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爹常跟我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七爷听的好笑,唤了她一声:「陶陶,还不给五哥五嫂见礼。」 陶陶推开子萱,上前福了福:「五爷五王妃万福。」 五爷摆摆手:「行了,你这礼行的不情不愿的,就免了吧。」 五爷一句话说的陶陶有些尴尬,五王妃白了丈夫一眼,伸手拉了陶陶:「爷说笑话儿呢,你别在意。」 说着端详她一会儿道:「上回老太君做寿忙乱乱的,倒没得自己瞧,这会儿瞧着,真是好大气的样儿,倒有些投我的眼缘,以后也别叫什么王妃了,跟着子萱叫我姐姐吧,来,咱们去那边儿坐着说话儿。」说着拉着陶陶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 陶陶不大喜欢五爷,对这个说话做事儿格外爽利的五王妃倒颇有好感,这人说话不拐弯子,望着自己的目光也极亲切,像个大姐姐,不知是不是因为子萱的关系才对自己这般和善,便也顺着叫了一声姐姐。 子惠见她并不跟别人似的一味客气,心里更觉喜欢,拉着她的手道:「上回老太君做寿,正赶上府里有些杂事,我过去点个卯就走了,倒没顾上跟你说话儿,本想着你就在七弟府上住着,咱们离着不远,七弟又常来常往的,再见面也不难,哪想你竟不来,你那个铺子开张的什么清单,也绕过了我们府上,本该比别人更亲近,如此却显得愈发生分了。」 陶陶哪好意思说心里记着上回菜市口的事儿,呐呐道:「铺子里有些忙,就没顾上。」 子惠噗嗤笑了一声:「你呀,少在我跟前儿弄鬼,说到底不就是恼我们爷前次叫你去菜市口的事儿吗,这事儿爷做的的确欠妥贴,只是他跟七弟一母同胞,自是比别的兄弟亲近,七弟又是个不理规矩的性子,怕他心疼你一味护犊子,你年纪又小,不知轻重,到时候惹上大祸就晚了,他原是好意,只是做的事儿有些过,这才招了你的嫌,其实,我早就说,你这丫头不是个胡闹的,真要是那些胡作非为的孩子,哪还有心思做什么买卖,早不知跑哪儿玩去了,前头两档子事儿,是你运气不好偏巧赶上了。」 陶陶听着这话真是熨帖非常,点点头:「就是说,那两件事儿,如今我还稀里糊涂的呢,不知怎么就惹上了官府衙门,头一回我就烧了几个陶像,不知怎么就跟科考舞弊牵上了,第二回更冤,我心里闷得慌,一早去庙里烧个香,却又被当成了反朝廷的邪教分子抓去了刑部大牢,不是七爷,这会儿我这小脑袋早搬家了。」 子惠听着稀奇,不禁道:「我瞧你整日嘻嘻哈哈没个愁事儿,好吃好喝好住的,咱们的铺子又红火,你闷个什么劲儿啊。」 陶陶白了她一眼:「你当我是你呢没心没肺的,那时候我还在庙儿胡同住着呢,身边儿一个亲人都没有,不想着生计,难道等着饿死不成。」 子萱撇撇嘴:「你少糊弄我,这事儿我可知道,七爷老早就去接你进府里照顾,是你这丫头死活不乐意,非要在外头自己做生意,要不是后来出了事儿,只怕这会儿你还在外头住着呢,不过,你先头住的那个庙儿胡同我还没去过,哪天你带我去逛逛呗,听大虎说,咱们铺子里那些陶器都是庙儿胡同哪边儿烧的,我还没见过烧陶的,想来有意思。」 陶陶摇摇头没好气的道:「你还真是大小姐啊,什么都觉着新鲜,你当庙儿胡同是这园子呢,有的是好景儿让你逛,那可是城西,住的都是外地逃荒来的穷苦人,天天一睁眼就得苦巴巴的出去干活,为了挣一家子的嚼谷,什么脏活儿累活都干,家里的婆娘孩子也都不得闲,人家已经够苦的了,你偏还去当个新鲜景儿看,有意思吗。」 子萱给她说的撅了噘嘴:「就算你不乐意带我去,也不用这么跟我说话啊,我知道你从骨子里瞧不上我们这些人,觉得我们没你本事,不像你能自立,能挣钱养活自己,可我生下来就如此,让我跟你一样也不可能啊,我这不是正跟你学呢吗,你看我现在哪还有小姐脾气,都快跟你的小雀儿差不多了。」 子萱这话说的委屈,陶陶愣了愣,自悔失言,她知道自从子萱答应跟自己合伙开始,这丫头就真当自己是朋友了,姚子萱其实很可爱,性子直来直往,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了就诚心相待,倒是自己,不知是不是仇富心理作祟还是怎么着,两人虽好,却仍存着偏见,有时候说出话来就不大中听,每每倒是子萱不跟自己计较。 想到此,越发惭愧,拉着子萱的手摇了摇:「是我说错了话,你想去庙儿胡同有什么难的,明儿我正好要把新画的样子送过去,你不嫌那边乱,咱们一起去,我跟你说,柳大娘的厨艺可好了,蒸的野菜馅儿的包子好吃到不行,我都想了好些日子了,昨儿我特意让小安子知会大虎给他娘带了话儿,明儿一早就去挑野菜蒸包子,保管你吃一回就爱上。」 第21章 子萱听的都馋:「真有你说的这么好吃吗,那明儿我一早去七爷府上找你,你可要等我,别先跑了。」说着伸出手,这是陶陶教给她的,她倒记住了,陶陶笑着伸出手跟她击掌:「一言为定。」 子萱满意的拉了陶陶:「刚我过来的时候,瞧见对面的荷花开了,好看极了,咱们去瞧瞧。」说着拉着陶陶跑了。 子惠在旁边从头看到尾,心里竟有些羡慕起子萱来,有陶陶这样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真好,自己在闺中的时候,先也有几个手帕交,只是不像她们这样好,这么真实,一言不合就能动手打一架,好起来又跟一个人似的,彼此说笑相伴玩耍真好。 见她们往水边儿上去了,忙叫几个婆子跟过去,嘱咐:「瞧着些,别掉水里头去。」走过来递了盏茶给五爷:「到底是小孩子,一会儿都坐不住,一心里想着玩。」 五爷:「陶陶这丫头先头我还说是个惹祸精,如今瞧着倒是个有心路的,她开的那个铺子虽不大,倒可经营。」说着看向七爷:「她年纪小,虽说有些本事,到底不稳妥,有些事儿还得你多提点她些,不若让你府里的老刘头过去帮她管管账,也省的她自己懒散着,叫底下的人诓骗了去。」 五王妃听了不禁道:「你也太操心了,你别瞧这丫头懒散,心里头却有数,我听子萱提过,别看她那个铺子开的不大,店规却早就立下了,管钱的管钱,管账的管账,分工明确,奖惩分明,且,那些记账的法子是什么新式记账法,想是跟那个洋和尚学来的,简单明了,慢说如今就这么一个铺子,便将来做大了,开它十个八个的,也出不了岔子,我还想着跟这丫头取取经呢,若能学会用在咱们府里,不也省事儿吗。」 五爷摇摇头:「你这才见这丫头两回,怎么就替她说上话了。」 子惠:「不是我替她说话,是我从心里头喜欢这丫头,这丫头的爽利劲儿叫人稀罕,得了,你们兄弟说话吗,我去厨房瞧瞧酒席备的如何了。」说着带着婆子出水榭去了。 五爷:「这丫头倒有人缘,你听见没,连你五嫂都向着她说话了。」 七爷:「是陶陶的性子投了五嫂的缘,而且,我答应让她开这个铺子本就是个消遣,赚不赚的有什么打紧,由着她去折腾就是了,横竖有个事儿做,省的天天在府里头待着闷了。」 七爷几句话说的五爷更是摇头:「你就纵着她吧,等纵成了她的性子,再想管可晚了。」 七爷:「我做什么管她,我瞧着她现在这样极好,我盼着她永远这样无忧无虑的才好呢,外头纵有多少风雨,凭我还不能替她挡了吗。」 五爷有些傻眼,合着自己说了这么半天都是白费口舌了,老七早就打定了主意,纵着这丫头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刚要再说他两句,忽的那边儿一阵糟杂,忙问出了什么事儿,下头的小太监跑进来道:「不好了,是十五爷来了,先头本是跟陶姑娘二小姐在水边玩,不知怎么非要摘荷花,那刚开的几朵离着岸远够不着,十五爷挽了裤腿就下了水,边儿上人拦也拦不住……」 小太监话没说完,五爷七爷都变了颜色,忙站起来往对面望了望,果瞧见一个穿着大红袍子的影儿,一步一步下水去了:「真是胡闹,这湖水深的紧,若滑下去还了得。」说着忙往外走。 陶陶也没想到十五会来,她给子萱拉到了对面湖边看荷花,刚水榭那头也有一片,却都是荷叶,没见有荷花,这边儿却开了两朵碗一样大小的金色莲花,在日头下光影灼灼,漂亮极了。 子萱本来要叫人去摘了来,给陶陶拦了:「它在水里开的好好,若给你摘了来,不过一时半刻就蔫了,有什么意思,这么着咱们也能看,做什么非摘在手里倒糟蹋了。」 子萱歪着头笑的不行:「没瞧出来你还是个惜花的,你上回不还跟我说要用花瓣做洋胰子卖吗,怎么这会儿倒可惜起来了。」 陶陶刚要说什么,就听身后的十五的声音:「我说你们俩跑湖边儿做什么来了,原来瞧着荷花眼馋,商量着做洋胰子呢,这还不容易,我去给你们摘了来。」说着撩了袍摆掖在腰上,挽起裤腿,脱了靴子,一窜就跳了下去。 后头跟着的赵福小安子一众人吓的魂儿都没了,忙道:「爷,十五爷您快上来,上来,这水深,仔细滑下去可了不得……」正说着,就见十五脚下一滑,一头栽到水里去了…… 这一下周围的人都慌了,十五爷要是出了闪失,他们这些下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活命,尤其赵福跟小安子,他们可是伺候十五爷的,哪能眼看着,也不管自己也是旱鸭子,纵身就要往下跳,却给陶陶厉声喝住:「你们下去他死的更快,你们是救他还是害他呢。」 陶陶一句话,众人都不敢动了,谋害皇子的罪名要是落实了,就不是自己小命丢了的事儿了,一家子九族都得跟着掉脑袋。 第22章 陶陶见他们不争着往下跳了,才看了眼在湖里不停挣扎眼瞅就快没顶的十五,暗骂了一声麻烦,三两下把自己的裙子脱了,剩下里头的中衣,纵身跳了下去。 众人哪想一个还没救上来,又跳下去一个,都吓傻了,子萱也慌了,在湖边直跳脚:「陶陶你怎么也下去了,这要是出大事了……」 正嚷嚷着却给小雀扯了扯:「二小姐别慌,你看我们家二姑娘会凫水呢,不过,怎么绕到旁边去了。」说着指着湖里。 子萱定睛一看,还真是,陶陶一入水就如一尾鱼一般活动自如,三两下就游到了十五旁边儿,不等他抓,抬手就是一记手刀落在十五的脖子上,打晕了才拖着他往岸边儿上游了过来。 众人被这突发事件吓的犹未回神,却听五爷喝了一声:「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拉上来。」 众人这才回神,忙七手八脚的把人十五弄了上来。 陶陶也爬了上来,刚上了岸,一件袍子当头罩了下来,把她严严实实的裹住,没等她反应明白,已经被抱了起来。陶陶刚要挣扎却闻到熟悉的味道,知道是七爷才不动了。 五王妃忙叫婆子去备热汤,又叫丫头去拿了自己一套衣裳送了过去。这边儿五爷张罗着,让李全去请太医。 一顿忙乱,等太医来了,十五也醒了过来,本来就是给陶陶敲晕的,只是灌了几口湖水有些受惊,好在他平素习武,身子板结实,一醒过来就不妨事了。 五爷怕他闭住寒气,虽已是端午,到底不是暑天,那湖水仍有些凉,叫下头熬了姜汤来瞧着他喝了下去才安心。 想到今儿的事儿,仍有些后怕,不禁瞪着十五:「你说你多大了,还这么不知轻重,好端端的跑水里做什么?」 十五怕自己说去摘荷花,会连累陶陶她们,吱吱唔唔的道:「没做什么,就是不小心滑下去的。」 五爷哪会不知他是替那俩丫头遮掩,哼了一声:「跟着的奴才都是死人啊,由着主子滑湖里头去,传我的话,跟着十五爷的奴才一人打十板子,让他们长长教训,下回再若不经心伺候,直接打死完事。」 李全跟小安子倒很是侥幸,心知这十板子已是五爷格外开恩,若是在宫里出了这样的事儿,小命真就搭进去了,挨十板子算什么,心甘情愿的下去认罚去了。 十五忽然想起什么:「陶陶呢,我模糊记得她也跳水里去了,怎么不见她人,莫非……」想到什么脸色唰一下变了,蹭的从炕上跳下来就要往外冲。 五爷忙拦住他:「消停着吧,她没事儿,那丫头会凫水,亏得她救了你,不然,今儿可真出大事了,她这会儿正换衣裳呢,你去做什么?」 十五这才放了心,好奇的道:「这丫头怎么会凫水?」 五爷:「她是南边人,守着水长起来的,这丫头又是个淘气的,想是小时候学的也未可知。」 十五点点头:「原来这南边的丫头也有好的。」 五爷听着这话新鲜:「这话是什么意思?天下谁不知南边出美人儿,听你这话儿倒不觉得好了。」 十五爷:「好什么啊,先头我可是最烦南边的丫头,说话儿跟蚊子叫似的,哼哼唧唧的,走路摇摇摆摆的一点儿利落劲儿都没有,风一吹都能倒了,跟纸糊的似的,问一句话儿半天才答应,还听不见声儿,真能急死人。」 五爷给他几句话说乐了,意味深长的道:「老十五你如今年纪小,不知什么是美人儿,殊不知这女子行若细柳迎风,说要莺声燕语,方称得上美人,照你这么说粗声大气,走起来如急惊风一般的倒成美人了不成。」 十五:「我知道哥哥们都爱那样弱鸡似的丫头,我可不喜欢,看着都难受。」 十五这句话正让进来的五王妃听了去,五王妃有意无意的瞥了丈夫一眼:「哥俩这唠什么闲嗑儿呢,怎么听着还提了句美人,哪有美人?叫出来我也见识见识。」 五爷咳嗽了一声,没接她的话:「你怎么过来了,那丫头呢?」 五王妃:「刚太医瞧了脉,说没什么事儿,那丫头也精神着呢,老七又在跟前儿,我记挂着十五弟,就过来了。」说着看向十五:「十五弟也太胡闹了,这玩是玩,怎么掉湖里头去了,真出了事儿可怎么好,谁担待的起啊。」 十五也知道自己今儿惹了祸,上前抱拳深深一揖:「十五胡闹了,五嫂且担待兄弟这次,以后再不让五嫂担心了。」 五王妃还没说什么,后头的子萱听了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十五爷也真是,不会凫水逞什么能啊,倒叫陶陶反过来救你。」 五王妃皱了皱眉:「子萱,胡说什么呢。」子萱撇撇嘴不吭声了。 十五倒不恼,往后头望了望:「不说没事儿了,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说到这个子萱更郁闷了:「陶陶是没事儿了,可七爷不放人,说的湖水寒气重,盯着陶陶灌了一大碗姜汤,这会儿盖着被子捂汗呢,说得把身子里的寒气逼出来,本来我还想着今儿跟陶陶好好玩一天呢,如今倒好,她蒙着被子捂汗,我找谁玩啊。」说着瞪着十五爷,一脸气不忿。 第23章 不禁觉得十五是个逞能坏事的麻烦精,七爷也格外的啰嗦了,陶陶都直嚷着没事儿了,还非的逼着捂汗,弄的自己现在连玩伴都没了。 陶陶也不想,就在水里待了这么一会儿能着什么寒气啊,再说这都端午了,根本不冷,冬泳这么二的事儿她都干过,何况现在了,可面对七爷格外严肃的表情,陶陶也只能听话。 其实陶陶很清楚,别看七爷平常挺好说话的,一旦较起真儿来,实在难缠,还是顺着他的好,陶陶可不想刚处好的关系又僵了,便乖巧的喝了姜汤,蒙着锦被躺在炕上, 过了会儿,实在有些热,动了动身子,忍不住开口:「我这儿没事儿了,你去吧,五爷邀你过来是过端午的,在这儿待着未免失礼。」 七爷看了她一眼:「五哥五嫂不会挑这个理,虽是端午,水里也凉,若寒气入体就麻烦了,需得出些汗逼出来才好。」 陶陶没辙的道:「其实我没那么娇气啦,而且汗出多了也不好,伤元气,这会儿可都出了好些汗了。」 七爷不听她说,伸手在她额头探了探,又给她拢了拢了被角,低头哄她:「再忍一会儿,等汗出透了,寒气就清出来了,嗯……」 美男如此轻声细语的哄自己,陶陶哪好意思拒绝,再说,人家也是为了自己好,只得又忍了一会儿。 就在她快忍到极限的时候,这位才终于大发慈悲,让小雀进来伺候着擦了身上的汗,又去洗了个热水澡,才算过关。 陶陶总结了深刻的教训,以后千万别救人,不然,救了别人,自己倒被捂死了岂不冤枉。 正想着,忽听七爷道:「以后不可莽撞?」 陶陶抬头看着他:「十五爷是你亲弟弟耶,我救了他,你难道不该谢我吗,怎么反倒教训起我来。」 七爷看了她一会儿,他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些欠妥当,可是刚才在湖边看见她跳下水的那一刻,他心里没想过十五,一丁点儿都没想过,他满脑子都是这丫头,刚那一刻他才知道,这丫头之于自己的重要程度竟远远超过了亲弟弟,他怕她有什么闪失,很怕…… 想着,伸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答应我以后别再这么做了。」 陶陶愣了许久,终是点点头。 出了这样的事儿,哪还有心情逛园子,陶陶出不来,子萱一个人没意思,想起保罗,寻个借口跑了。十五倒是不想走,可五爷哪敢留他,叫李全亲自送他回宫去了。 故此,陶陶这边儿收拾利落,再到水榭,就剩下五爷两口子了,略坐了坐,吃了些东西,天就暗了下来,明儿是大朝,不能耽搁,便忙忙的回城了。 陶陶心情极其不好,进了书房的院子,还噘着嘴呢,七爷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怎么这个表情?」 陶陶:「早知道这样,我才不去呢,折腾一天,那园子什么样儿都没瞧清楚,而且,今儿可是端午,也没过节。」 七爷拉着她进了西厢坐了:「你若喜欢,回头我得了闲,咱们去五哥的别院里住上几日,要不然去三哥的园子也好,三哥那个园子虽不如五哥的大,却引了地下的热泉,可以泡热汤,想来你会喜欢。」 陶陶眼睛一亮,心说真没看出来,三爷倒是个会享受的,这有温泉自然比什么景儿都稀罕了,若是能常去就好了,对啊,三爷不是拿自己当他闺女看吗,要是有这样的好处,当一回他闺女也值了…… 转过天一大早,陶陶还没起呢,姚子萱就来了,硬是把她从床上拖了起来。陶陶颇有些无奈:「姚子萱,我跟你上辈子有什么仇啊,你这么折腾我。」 子萱把她推到梳妆台前,招呼小雀儿给她梳头发,自己靠在旁边儿笑道:「什么仇啊,我还总想着咱俩上辈子说不准是姐妹儿呢,这辈子才这么投缘。」 陶陶叹了口气:「若真如此就是我上上辈子做了孽。」 姚子萱眨眨眼,半天才回过味来,不依的拍了她一下:「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让我舒坦舒坦吗。」 陶陶瞥着她:「忠言逆耳知不知道,拜年话儿都是哄人的假话,听多了自己都糊涂了,还是少听为妙。」 子萱:「咱们也不是万岁爷坐朝听政,需多听忠言,咱们私底下自然是什么顺耳说什么才好,你在别人跟前嘴甜的紧,偏跟我说话格外的不中听。」 陶陶看着她:「这才说明我把你当朋友啊,若我对你客气了,还算什么朋友吗。」 姚子萱挠挠头:「可也是啊,行了,不说这个了,你倒是快点儿,昨儿你说完那个野菜包子,我可是想了一晚上,今儿早上饭都没怎么吃,一大早就跑出来了,这会儿还饿着呢啊。」 陶陶噗嗤乐了,指着她:「瞧你这点儿出息,堂堂的国公府千金,就为个野菜包子馋的睡不着觉,若叫外人知道,不得笑掉了大牙啊。」 第24章 姚子萱倒不以为意:「谁乐意笑笑去,怕什么,只要我自己过得开心就好了。」 小雀儿听了忍不住道:「二小姐的性子跟我们姑娘越发像了。」 姚子萱:「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说我天天跟陶陶混在一起,能不像吗。」 陶陶:「跟我像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你没见五爷看我的眼神,就跟看祸害一样吗。」 子萱笑的不行:「别说五爷瞧人真准,你可不就是祸害吗。」陶陶:「我是祸害你还凑过来,不怕被我害了啊。」 子萱拉起她:「不怕,我就盼着你害我呢,走啦走啦,听说城西那边儿有个钟馗庙,还有个极热闹的市集,咱们今儿好好逛逛。」 小雀儿听了忙道:「二小姐快别提那个钟馗庙了,上回我们姑娘就是去那个庙里烧香,才进了刑部大牢,如今那个庙早给官府封了,周围的老百姓生怕跟邪教有牵连,路过都恨不能绕着走。豆#豆#网。」 姚子萱也知轻重:「那咱们就不去庙里,只去市集逛逛去不就得了。」拖着陶陶出去了。 到了外头,一上了马车,保罗操着半中半洋的话打招呼:「早上好,miss陶。」 陶陶挑眉看向子萱:「我说你这么着急呢,原来把保罗弄来了。」 保罗听了忙摆手:「不是miss姚把我弄来的,是我自己来的,铺子里那些陶器简直是伟大的艺术品,我很想看看它们是怎么完成的,哦,上帝的杰作,太美了。」 陶陶早习惯了保罗说话的夸张语气,外国人吗表达一向直接。子萱是只要人长得帅,其他一切皆可忽略,两人跟保罗相处的极和谐。 陶陶忽的想到什么,看向保罗:「对了,上回我提议的事儿你考虑的如何了?」 保罗颇有些为难:「miss陶,我来这里是为了传教给这里的人带来上帝的福音,让世上的人都知道爱人如己,不是来做买卖的。」 陶陶觉得这保罗多少有点儿傻,他这一套在西方世界行得通,在这儿是绝无可能的,泱泱中华造就了厚重的文化底蕴,也让儒家文化传播了数千年之久,早已刻进了每个人的骨子里,中国人是个没有信仰的种族,他们好斗,好争,性格多变,信奉的只有自己的祖宗,所以宗祠文化才如此源远流长,而作为君王的皇帝,也绝不会允许冒出来个上帝跟自己争风,在这片土地上,除了僧道儒,别的宗教想站住脚绝无可能。 陶陶很佩服保罗,能撇下贵族的身份,不远万里跑到这儿来传教,没有强大的毅力是绝做不到的,但这是一条永远走不通的瞎道儿,就算保罗在这儿耗到死,也绝无成功的可能。 可陶陶知道自己劝他也没用,保罗这种人属于一条道跑到黑,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主儿,所以不如趁早说服他做点儿有意义的事儿。 想到此,开口道:「保罗,你知道为什么你在这儿待了这么多年,仍是一无所成吗?」 保罗:「或许是我还不够努力。」 陶陶摇摇头:「跟你没关系,我们这里有位圣贤说过,仓廪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粮仓充实了,人们才会知道礼仪,吃饱喝足了才知道在乎荣耀与耻辱,只有知道礼节与荣辱之后,才有可能实现你的爱人如己,如果一个人连肚子都填不饱,穿的破衣烂衫,衣不蔽体,他自己都有今儿没明儿的,又怎么会去爱别人,你看你每次开传教会,都没人来吧,衣食没着落呢,谁有心思听你传教。」 保罗沉默半晌:「可是那些有钱的人也不听我传教,我还没说呢就把我赶了出来,却跑去青楼喝花酒。」 陶陶:「呃,那个,换个角度说,他们这也是爱别人的表现,你想啊,如果他们不去青楼喝花酒,那些花娘没生意,吃什么喝什么啊,所以也算间接的爱了别人。」面对保罗这么个不开窍的脑袋瓜子,陶陶都快没词儿了,咳嗽了一声:「总之,你想传教发展兄弟姐妹,得先让兄弟姐妹吃饱了才行,没有人饿着肚子去爱别人的。」 保罗:「即便如此,跟做买卖有什么干系?」 陶陶:「合着我上回说的你都忘了啊,不说了吗,有了银子才能让更多的人吃饱穿暖,吃饱了,自然就有力气听你传教去爱别人。」 保罗:「我不是跟你们合伙开铺子了吗。」 陶陶忍不住翻了白眼:「拜托,咱们这个铺子如今才赚了几个钱,还是把你的存货都倒腾出来卖了的结果,下一批货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到呢,就算到了也没什么太稀罕的东西,长此下去,咱们这铺子也只能关门大吉了,还想赚钱呢做梦吧,不折了本钱就得念佛了。」 瞥见姚子萱在一边儿抿着嘴乐,没好气的道:「你还别笑,我说的可是大实话,这次赚的银子回头弄不好都得赔进去。」 子萱虽对银子没什么概念,却知道如今能这么自在的出来玩,就是因为她跟陶陶合伙开的铺子成功了,而且,这也是她自打出生做成的第一件事儿,那种成就感让她很是享受,故此,一听说要关门不觉紧张起来,跟着陶陶一块儿劝保罗:「你就回去一趟吗,顺道弄些上回那个香水,就是我家里都好些人要买呢,只可惜咱们铺子里的都卖完了,不然,又能赚一大笔银子呢。」保罗仍是犹豫。 第25章 陶陶知道这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需得慢慢来,滴水穿石,早晚能说动他,忽听小雀儿跟四儿道:「前头就是庙儿胡同了。」 姚子萱忙喊:「停车。」 陶陶白了她一眼:「你着什么急啊,还没到呢。」 姚子萱:「不说前头就是嘛,咱们走过去,顺便还能瞧瞧街景儿,我还是头一次来城西呢,以前本想来逛逛的,我哥死活不让,说这边儿乱的紧,坏人多。」 陶陶不爱听了,哼了一声:「我倒觉得这城西的坏人最少,反倒是别处,瞧着一个个道貌岸然的难说就是衣冠禽兽,杀人,放火,强,奸什么坏事儿干不出来。」 子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忘了陶陶也是城西的人,便道:「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怎么倒勾了你这么多话出来,况且是我哥他们说的,我心里可不是想的,不然,哪能缠着你带我过来呢。」 陶陶也知自己有些小心眼了,拉着她的手:「是我多心了,我只是见不得人说城西的人坏,你别看这里都是外地逃难过来的,心地都极好,虽说日子过得苦,却能彼此照顾守望相助,当然,哪里都免不了有坏人,但这边儿大多都是良善之人,以后你来几次就知道了。」 两人边说边往前走,到了钟馗庙,子萱特意看了看,庙门上贴着府衙的封条,路过的百姓从这儿走的时候,都急匆匆的过去,生怕被当成邪教分子抓起来。 子萱跟着陶陶进了庙儿胡同,走了一会儿还能瞧见钟馗庙的院墙,不禁道:「这庙瞧着庙门不大,院墙倒长。」 陶陶:「当初这边儿就只有这座钟馗庙,这些房子都是依着庙墙盖的,所以才叫庙儿胡同啊,先头也不是很大,后来外乡的人来的多了,庙里的香火不怎么旺,就在后头盖出了许多房子赁出去,多少是个进项,如今朝廷的封条一贴,倒白荒了,也不知这么搁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可惜了。」 子萱:「我跟你说,这庙也就是在城西才荒着,若是换成好地段儿,换个名头就是了,哪会白搁着。」 「换个名头,怎么换?」 子萱:「这个你可把我问住了,我也不懂,只是瞧过例子,那些犯了事儿的官,杀头灭族抄家的,也贴了封条,一转眼就成了别人的私宅。」 陶陶暗暗点头,是啊,朝廷年年那么多杀头的官儿,那些府邸不都有主儿了吗,那么这个钟馗庙是不是也可以弄过来……不过这样的事儿找谁管用呢? 陶陶抬头看了看庙墙,猛然想起个人来…… 保罗跟子萱吃了一顿野菜包子就棒子面粥的早餐之后,就往后头烧陶的作坊去了。如今陶陶也不在这儿住,后头便阔了些出去,重盘了烧陶的火窑,又盖了棚子,制陶烧陶就都搬到了后头来,前院空出来,被柳大娘种了菜。 靠墙种了一架丝瓜,另一边儿是豆角跟黄瓜,两边种的是茄子,小葱,韭菜……还种了几颗南瓜,极热闹。 陶陶上回来的时候,还都出了苗,这才一个月,藤藤蔓蔓的就爬满了架子,院子里也是一片青绿,尤其那几颗南瓜更是长得飞快,青翠的南瓜藤顺着墙角都伸到了院门口,在门边儿上结了一朵嫩黄嫩黄的南瓜花。 本来能结一个大南瓜的,却被子萱这个讨嫌的丫头,因没见过这样的花,伸手掐了下来,还一个劲儿说好看,最好笑的是还叫四儿插在了她头上。 陶陶瞧着她头上那朵嫩黄嫩黄的南瓜花,心里都快笑翻了,这什么审美观啊,她一个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奇花异草见过多少,如今倒把一朵南瓜花当成了好的了。 别说陶陶笑,就是柳大娘也跟着笑的不行,跟子萱说:「这是南瓜花,因着好活长得快,南瓜藤又能喂牲口,若是到了灾年粮食接不上了,也能当粮食充饥,故此俺们老家那头,家家户户房前屋后的都种这个,一开春落下耔,一场雨过去就能爬满了院子,按说如今都端午了,该着开了满藤的花,等花一落就做瓜了,可惜种的晚了些,才开花,却不是什么稀罕东西,野地里也有的是,跟喇叭花差不多,没人戴头上,二小姐快拿下来吧。」 子萱却道:「别人不喜欢,我瞧着稀罕就好,我倒喜欢这嫩嫩的黄,格外鲜亮。」说着还跑到井台上对着水桶照了照,臭美的不行。 陶陶差点儿笑岔了气,拉着柳大娘:「大娘快别劝她了,有道是千金难买我乐意,这丫头既然喜欢,就让她戴着好了,赶明儿您这儿的什么黄瓜豆角的开了花,都给这丫头送去,让她戴着玩,若是能带起一股流行风潮来,到时候咱这豆角花黄瓜花可就值钱了。」 柳大娘也笑了起来:「二小姐这样公府侯门的千金,平常见的都是芍药牡丹,没见过这些才当个稀罕东西,既二小姐喜欢,回头给你送一篓子去。」 陶陶这会儿想起来还忍不住乐呢,子萱这丫头还真是个活宝,一直拉着柳大娘问东问西,简直就是个好奇宝宝。 第26章 保罗也一样,大概没真正到平民百姓家里来过,所以看什么都新鲜,直到进了烧陶的小院,在二虎子的协助下做了两个奇形怪状的陶胚之后,就找到了新的乐子,死活不出来了,什么逛市集也丢到了脖子后头,一人占了一台拉胚机,折腾那些可怜的陶泥。 等陶陶跟大栓定了下一拨的陶器样子,从屋里走出来,这两人正玩的不亦乐乎呢,地上摆了几件歪歪扭扭的成品,嘴里还嚷嚷着让小工拿去烧。 二虎颇有些为难,本来想着这两人一个洋和尚一个千金小姐,不过是觉得新鲜,玩一会儿就丢开了,哪想倒上瘾了,还让烧出来,拉几个陶胚倒没什么,若是烧的话,需得上釉彩,修陶,整形……还得好几道工序呢。 若这俩人真拉出好陶胚也还罢了,烧出来能卖钱,可这样歪七扭八又是盆又是碗的,烧出来别说卖了,只怕白给也没人要啊,这合进去的成本不成窟窿了吗。 别看他们这烧陶的作坊不大,账目却极清楚,这笔损耗如何交代,要是不听,这俩人是二姑娘带过来,还是铺子的股东,哪好意思驳他们。 正发愁呢,瞧见陶陶出来,忙跑过去低声道:「二姑娘,您瞧这些陶胚,烧还是不烧?」 陶陶看了两人一眼:「烧,为什么不烧。」 二虎:「这些东西烧出来可卖不出去。」 陶陶挑眉:「这个你尽管放心,别人想买也买不到,他们俩指定要带回去的,你只管照着出货的价儿,记在账上,到时候从他们的分红里头扣就是了。」 二虎愕然:「这个,他们若是知道能答应吗。」 陶陶笑了:「若不是看在他们是我朋友的份上,这个价儿可不成。」说着走了过去,弯腰在子萱哪儿瞅了一会儿问:「你这做的什么啊,我怎么瞧不出来?」 子萱兴致勃勃的道:「鱼缸啊,我爹喜欢养鱼,我给他亲手做个养鱼的鱼缸,摆在书房里,我爹只要一瞧见鱼缸就想起我的一番孝心,岂不好。」 陶陶嘴角抽了抽,姚家二老爷这两天指定没做好梦,回头摆这么个丑不拉几的陶盆在屋里养金鱼,得多别扭啊,自己瞅着别扭还罢了,若是给同僚见了,还当姚二老爷有什么恶趣味呢。 不过,子萱说的也是,好歹是一番孝心,自己就别打扰这丫头尽孝了,点点头:「这么说你还得待一会儿呢,那我可先回去了,有些事儿得去办。」 子萱正在兴头上,不仅想给她爹做养鱼的鱼缸,还打算给大伯做个笔筒,给老太君做个摆件儿……总之什么都想做,哪舍得离开,头都不抬的道:「你先办你的事儿去吧,回头我自己回去,快走快走,别打扰我做正事儿。」 陶陶翻了白眼,瞥了眼地上乱七八糟的陶胚,这算什么正事儿啊,简直是霍霍,反正自己没损失,这丫头也高兴,至于以后收到她如此伟大作品的人高不高兴,就不干自己的事儿了,陶陶嘱咐了四儿几句,带着小雀出了庙儿胡同,一路回了晋王府。 到了府门前跳下车,吩咐小雀儿去西厢拿她前几日在市儿上淘的那个竹根的笔筒,自己在大门里的茶房里头坐着等她。 看门的不光小子,还有两个老人儿,忙叫人端了茶来,琢磨这位今儿怎么跑这儿坐着来了,又不敢问,只能好生伺候着。 陶陶就是不耐烦穿廊过屋的进去折腾,才在这儿等着,要是自己进去拿,小雀儿也必然会跟去,既如此还不如让她跑一趟算了。 小雀儿倒利落,陶陶一碗茶没喝完就回来了,手里捧了个竹编的盒子,这盒子是跟笔筒一起淘回来的,陶陶喜欢竹编的东西,买的时候不知道要做什么,就把笔筒装到了里头,倒正好配成了一套,本来想自己留着使的,如今既要求人,自然要拿出点儿诚意才行,若是能把事儿办成了,一个笔筒算什么,就是送一千一万个都值。 更何况,这笔筒本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只是胜在天然古拙罢了,陶陶也是想了一道儿才想起这个来,估摸着三爷那个性子,送这个应该合他的心思。 对于三爷这样的天潢贵胄,送礼必须要慎重再慎重,这些人什么没见过啊,贵重的东西根本不稀罕,得拿捏他们的喜好送礼才成。 之所以送这个笔筒还是今儿子萱头上那朵南瓜花给陶陶的启示。 小雀儿把盒子交给她:「好端端拿这个做什么?」 陶陶:「当然是送人了,走吧。」 小雀儿忙道:「这都快晌午了,便姑娘的事儿再着急,也不能不吃饭啊。」 陶陶:「谁说不吃饭了,咱们今儿这顿去三爷府上吃。」说着已经走了出去。 小雀儿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见陶陶已经出了大门,忙追了出去:「姑娘,姑娘,这晌午头上赶着饭口去三爷府上不大好吧。」 陶陶:「有什么不好的,赶着饭去才不显得疏远呢。」 第27章 小雀儿心说,虽说三爷对姑娘和善,到底是秦王殿下,姑娘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见陶陶没上车,顺着墙边儿往那边走,忙道:「姑娘怎么不坐车?」 陶陶:「就这两步儿做什么车啊,墙边儿上晒不着,还有树荫,咱们走着过去比坐车凉快,你要是再啰嗦就回去,我自己去。」 小雀儿哪敢让她自己去啊,忙闭上嘴不敢说话了,跟着去了。 早有人瞧见她们主仆了,送了信进去,故此陶陶一到门上,潘铎就迎了出来:「给二姑娘请安。」 陶陶笑眯眯的道:「大管家客气了,三爷这会儿在不在,我寻了件儿玩意儿,想着三爷或许喜欢,就送了过来。」 潘铎心里愈发纳闷,这位倒是怎么了,刚听见小子送信儿说这位过来了,潘铎还有些不信呢,虽说主子对这位极好,屡次让她过府来玩,可都让这位糊弄了过去,想来是因主子性子严肃,这位心里多少有些怕,才不乐意过来玩,今儿是怎么了?莫非日头从西边出来了,主动跑来不算,还送东西,爷见了她必然高兴,忙道:「二姑娘来的正巧,爷才从宫里回来,这会儿正在书斋呢,二姑娘里头请。」 陶陶跟着潘铎,一路上的景儿都没顾上看,尽掂量怎么开口提正事儿了,一直到书斋外的廊下,还想呢。 潘铎在外头回禀:「主子,二姑娘来了。」 屋里默了一会儿,方听见三爷略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传了出来:「这丫头倒是稀客,让她进来。」 陶陶忙醒醒神儿,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头发,方才托着盒子走了进去…… 陶陶还是头一次来三爷的书房,见过礼之后,好奇的打量了一遭,比起七爷要简单许多,博古架上的摆件儿虽不多,却件件都是难得一见的孤品,然后就是一些字画书籍。 三爷未在书案后而是拿了本书盘腿坐在窗下的炕上看,炕上的紫檀炕桌上除了一个青花缠枝的茶盏,再无旁的东西。 陶陶目光划过他端正的坐姿,暗道在家看书都坐的如此端正,可见这人严谨的性格,难道他就不觉着累吗。 三爷看完一页,拿了张纸条夹在书页间,方合上书放在一边儿,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时候来,莫不是打着送东西的幌子蹭饭来的吧。」 陶陶:「真是送东西来的,三爷瞧瞧这个可喜欢?」说着把手里的竹编盒子放到炕桌上打开来,三爷把里头的笔筒拿出来端详了半晌儿点点头:「这个竹编的盒子也还罢了,笔筒倒有些野趣。」 陶陶凑过脑袋去道:「要说做工精致,自然不能跟那些瓷的玉的比,可正因如此,才胜在了天然二字,三爷说陶陶说的可有些道理?」 三爷瞥了她一眼:「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趁早了跟我说实话,你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若这会儿不说,今儿再不许说了。」 给他将了一军,陶陶嘟嘟嘴:「三爷怎么把陶陶说的这般现实,难道只许三爷对陶陶好,陶陶不能回报一二吗。」 三爷笑看着她不吭声,陶陶不免心虚,生怕错过了这次好机会,嘿嘿一笑,伸出手两个指头捏了一下:「其实陶陶是有点儿事儿想跟三爷扫听扫听,真的就一点儿。」 陶陶正要说钟馗庙的事儿,外头顺子进来道:「爷,到了传饭的时辰了,厨房管事来讨爷的示下。」 三爷:「既到时辰传就是了,还讨什么示下。」 顺子刚要下去,三爷又吩咐了一句:「昨儿那个肉粽倒软糯,叫厨房蒸两个来,再添两个清淡些的菜。」 顺子知道这是爷特意给陶姑娘添的,陶姑娘是南边人,南边的菜大都清淡,况且,那肉粽正是底下的门人应着端午节气送过来的,爷昨儿尝了一口就搁下了,可见不合胃口,今儿又吩咐蒸两个过来,自然是给陶姑娘吃的,能让爷操心吃食的,也就这位了。答应一声下去传话去了。 给顺子打断了话头,陶陶正琢磨怎么拾起来接着说呢,三爷却道:「昨儿听说你去了老五郊外的园子逛去了,玩的可高兴?」 三爷一提这个,陶陶气不打一出来:「高兴什么啊,本来想玩一天的,谁想十五爷去了,非下水去摘荷花,结果掉湖里头去了,不是我下去救他,命都没了,出了这样的事儿,哪还有心思逛园子啊。」 三爷暗暗点头,怪不得昨儿自己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正碰上霜打了一般的老十五呢,走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儿啊,原来掉湖里头去。 不过,这丫头怎么下去救人了,皱了皱眉:「跟前儿没有奴才吗,怎么是你下水救。」 陶陶:「快别提了,那些奴才倒是想跳下去救呢,可一个个都是旱鸭子,亏了被我喝住没跳,要是真跳下去,纵我变成哪吒有三头六臂的神通,也救不来这么多人啊。」 三爷脸色略沉:「他那园子里水面大,既知道你们要去水边儿玩,就该派几个会水的奴才跟着伺候,以防万一,哪有让你去救人的理儿,虽说端午到底不是伏天,你一个女孩子跑到水里头去,着了寒怎么好。」 第28章 陶陶:「其实没什么的,我就下去一下下,没觉着凉就上来了。」 三爷:「如今你是年纪小不觉着,殊不知多少要命的大症候都是从小的时候种下的因,往后勾起来就是大病,手拿过来我瞧瞧。」 陶陶想起三爷是自学成才的郎中,上回自己在菜市口吓着,吃的那个定志丸就是三爷配的,看起来皇子也不好混啊,琴棋书画,骑射弓马,都得拿得出手不说,还得自学点儿不一样的本事,例如医术。 陶陶不好拂逆他的好意,伸出手,三爷在她手腕子上搭了好一会儿才放开。 陶陶:「没什么吧,我就说嘛,我又不是纸糊的人儿,就在水里待了那么一会儿,后来又沐浴又灌姜汤的,还蒙着被子捂了好几身汗,便有寒气也早发出去了。」 三爷:「」以后不可不如逞能,老五那园子里有的是会水的奴才,喊一声多少来不了,你一个姑娘家跳水里去,给人瞧见像什么话。」 陶陶暗道,自己这可真是受累不讨好,救了人却没落上一点儿好,前头七爷数落了自己一顿,这会儿三爷又开始了,怕他再说个没完忙道:「陶陶知道了,下次我指定喊人,绝不自己下去救。」 见进来两个提着食盒的小太监,陶陶眨眨眼:「这一说话都忘了时间,都晌午了,陶陶不打搅三爷用饭了,先回了。」说着站起来假装要走。 三爷笑骂:「少在我跟前儿弄鬼,要是今儿不管你这顿饭,背后不定怎么骂我抠门呢,赶紧坐吧,那个肉粽是你家乡那边儿送来的,你尝尝可地道?」 陶陶:「那得先说好了,我可不是来蹭饭的哦,是三爷非要留我吃饭不可。」 三爷笑了起来:「是,你不是来蹭饭的,是我非要留你不可,如此,可能坐下吃饭了吧。」陶陶这才坐下。 一时饭毕,上了茶,陶陶才找着机会开口:「今儿我去庙儿胡同见那个钟馗庙还贴着刑部的封条呢,这才多久都荒了,瞧着怪可惜的。」 三爷瞧了她一眼:「不成想你这丫头是个不长记性的,这才几天就忘了刑部大牢的事儿了,在菜市口瞧了一眼就吓出了病,如今倒还敢往上凑,你就不怕被当成邪教乱党抓起来。」 陶陶听了脸色一变:「这,这都过去这么些日子了,况且,我说的是钟馗庙跟那些邪教分子有甚干系?」 三爷挑挑眉:「你若是想买房置地,城西却不是好地段,置在手里既不能开铺子,赁出去也没几个钱,若是开烧陶作坊,你那个院子难道还不够使,若实在不够把旁边的院子买下来也就是了,至于钟馗庙,贴了刑部的封条就冲了公,你就别想了。」 陶陶小声道:「贴封条的多了去了,怎么后来都成了私宅……」 三爷:「这是哪个糊涂虫跟你说的,朝廷虽有充公罚没了发卖的,那也要视情况而定。」 陶陶眼睛一亮:「这么说来,是真有了,那下回有这样的事儿,您知会我一声呗。」 三爷:「你的铺子也开了,城西还有个烧陶的作坊,这两处的银子难道不够你使的,还折腾什么?」 陶陶:「银子自然是多多益善了,难道还有嫌银子多的吗。」 三爷指着她:「你说你一个小丫头张口银子,闭口买卖的也不怕人笑话,有这功夫倒不如学些正经事儿。」 陶陶不乐意了:「哪有什么正经事儿?」 三爷哼了一声:「你那字难道不该练练,练字没什么诀窍,日日写,写多了自然就好了,回头我给你写了样儿,你每天照着临十篇,临个一年半载的就有心得了……」 陶陶几乎是落荒而逃,出了三爷府,一个劲儿叫晦气,自己这可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找事儿呢,好端端的非财迷转向的谋那个钟馗庙做什么,如今什么都没谋来,反倒挨了顿训,亏了自己跑到快,不然一天十篇大字,非写断了手不可,还把自己那个竹根的笔筒跟竹编盒子搭了进去,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早知这样儿自己回去歇会儿多好。 一脸郁闷,刚要走,听见后头的潘铎叫住她:「二姑娘且慢行一步。」 陶陶站住脚回头:「大管家有事儿?」 潘铎:「咱们万岁爷仁德,除了邪教乱党之外,别的死囚都是年年秋后才勾决行刑,那些犯了死罪的犯官也一样,犯官家属,罚没的家产大都在转年开春料理发卖,涉及犯官不好张扬,故此外人多不知底细。」 陶陶心里明白潘铎这是点自己呢,眼珠转了转:「大管家可知哪个衙门里哪位管事的负责这些?」 潘铎:「犯官私产罚没充公之后就归了户部,此事该着户部下头的主事司管。」 户部?陶陶把自己认识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还真没有跟户部能贴上边儿的,要不然回头问问子萱,姚家族里人多,当官的也不少,说不定就有在户部当值的,若果真有,可是一条大财路。 第29章 正琢磨往哪儿找门路呢,潘铎又道:「奴才的兄弟潘钟如今正在户部当差,若二姑娘有事儿可去找他。」 陶陶顿时大喜:「陶陶多谢大管家提点。」转身去了。 潘铎回了书房,三爷看了他一眼:「那丫头高兴了?」 潘铎:「先头是沉着脸的,后来就笑着走了。」 三爷摇摇头:「这丫头生了个牛心,到底年纪小,不知变通,又爱使性子,好在够聪明,一点就透,回头你知会你那兄弟一声儿,只不出大格就由着她折腾吧。」 潘铎小声道:「爷,这事儿姑娘知道,七爷也就知道了……」 三爷:「老七知道也无妨……」 潘钟是个聪明人,陶陶找到他只略提了个头,就明白了,异常痛快的答应陶陶,说等今年秋决一过,那些罚没的犯官家产便会发卖一批,到时候必然知会陶陶。 陶陶本想送他谢礼,却死活不收,说不算什么大事儿,能给二姑娘帮上忙就是他的造化,这人比潘铎更会说话,性子也是八面玲珑,人却极规矩,一看就是能干实事儿的,颇像三爷的风格,估摸也是调教出来的奴才。 陶陶迈进晋王府的大门,心里一动停住脚,暗道三爷这人好心计,门人遍布各处,这真是下的多大一盘棋啊。 正想着,忽听后头请安的声音,转过身正瞧见七爷从轿子上下来,陶陶干脆站在原地不动了,等他走过来方道:「今儿怎回来的早了?」 七爷看了她一眼:「这倒是我该问的话才是。」说着牵了她的手顺着廊子往里走:「你这丫头平常可是天不黑都见不着你的影儿,今儿回来的这般早才稀奇。」 陶陶眨眨眼,听着这话似有不满,嘿嘿笑了两声:「这两日连着来了几批定陶器的大客户,我领着他们去庙儿胡同挑样子去了,这才回来的晚些,昨儿他们都走了,从今儿起以后都能早回来。」 七爷挑眉:「不说等下一批货到了才有生意上门吗,怎么又冒出了什么大客户。」 陶陶:「他们都是外省的商贩,不知从哪儿知道我这儿专卖西洋货,找上门来要买陶器,既然生意上门,自然不能往外推了,以往倒是我糊涂了,总想着做你们这样权贵的生意,却忘了其实有钱人到处都是,而且不像你们好东西见的多了,眼高于顶,寻常东西入不了眼,这些人都是土财主,见识少,只跟西洋沾点儿边儿的东西,都跟得了宝贝一样,一瞧摆在铺子里那些陶器,竟争先的订货,只可惜我那个烧窑的作坊规模太小,收不了太多订单,不然可赚死了,我今儿过去跟大栓商量着把旁边的院子买下来,如此,后院也多出了一大块地方,能多垒几个火窑,便能多烧些陶器出来了。」 七爷摇摇头:「你说你一个小丫头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陶陶:「银子多了自然有用处,你瞧五爷跟三爷都有别院,不都是拿银子置的吗,天热的时候去住着避暑多好啊。」 七爷看了她一会儿:「原来是瞧上了五哥的园子,虽是五哥的产业,你若喜欢,咱们去住些日子也无妨。」 陶陶:「住再久也是客,不如自己有的好,若我自己有个园子,想怎么收拾怎么收拾,什么时候想去住就住,岂不自在。」 七爷想了想:「要不我叫洪承寻中人来,咱们也买个园子,由着你收拾好不好?」 陶陶:「不用找中人,那些中人手里哪有好园子,我找人扫听着呢,有了合适的再买就好了,这买园子可是大事儿,不能着急。」 七爷:「那你瞧着,有合意的别管多少银子找洪承去银库里支便是。」 陶陶侧头看了他一会儿,笑道:「你不怕我把你的银子都花了啊。」 七爷嗤的笑了,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么个小丫头,爷还养得起。」 陶陶不乐意了:「我可没用你养哦,我自己能养活自己。」 七爷知道这丫头倔强又骄傲,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便顺着她道:「是,我家陶陶有本事,不止能养活你自己还能养家呢,赶明儿我就指望你了。」 陶陶笑咪咪的点头:「成,以后七爷要是没银子使了只管找陶陶。」七爷笑了,见她额头有汗,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来给她擦了擦:「瞧这一头的汗,过了端午就热了,你又怕热还总往外跑。」 陶陶扯了扯自己的衣裳:「还不是穿的太厚了。」说着不满的瞪了小雀一眼:「穿了好几层能不热吗,没捂死都是运气了。」 小雀儿低下头不吭声,反正打定主意就是不依,在家还罢了,出门断不能依着姑娘胡来,哪有正经姑娘耍一条单裙子出去的。 七爷:「既怕热,以后就少出去,在家你怎么穿谁管得着。」 陶陶嘟嘟嘴:「也不能天天都在府里头待着啊,你又总不在,我自己一个人怪闷的。」 第30章 七爷:「今儿父皇就挪到西苑驻跸了,从明儿这边儿就歇了朝。」 陶陶:」你是说,皇上去避暑了,所以你们不用上朝了,那要是有什么事儿怎么办啊?」 七爷拉着她进了屋坐下,把茶递到她手里:「不过是把朝堂挪到了西苑去罢了,只是不像如今这样天天上朝站班的,若有急事要事自是去西苑上奏,我是身上没有差事,才躲了这个闲,像三哥五哥还是要去的。」 陶陶听了不禁道:「这么说倒是没差事的好啊,多清净啊,省的天天往郊外跑。」 七爷本来心里有些别扭的,毕竟这些兄弟里,就数着自己跟十五清闲,十五是因为年纪小,还不能办差,自己却是因父皇不想姚家势力过大,有意无意的打压自己跟五哥。 五哥虽有差事,也都是协助几位兄弟,真正要紧的差事却摊派不到五哥头上,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几位兄弟都有差事,唯独自己闲着,便他再想得开,也不免别扭,可如今被这丫头一说,心情倒好了不少,笑道:「依着你,就这么玩乐的过一辈子才好。」 陶陶点点头:「可不是吗,只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好命,我倒是想呢,可没有皇上这样的爹啊,我要是七爷就好了。」 七爷哭笑不得:「亏了你不是我,不然还不折腾的全天下都不消停啊。」 小雀儿进来说热水备好了,陶陶:「我先去,一会儿再过来,可热死我了。」站起来跑了。七爷这才叫人进来伺候着沐浴更衣。 等两人都收拾好了也差不多晌午了,吃了饭两人一边一个占据了炕两头,七爷歪在大迎枕上看书,陶陶叫小雀儿把账本子搬过来,盘腿坐在炕上算账,手底下的算盘扒拉的噼啪响。 过一会儿听不见算盘的声儿,七爷觉着奇怪,抬头看了一眼,不觉失笑,这丫头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七爷放下手里的书,过去把她抱起来放到旁边的软枕上躺好,自己仍旧回来歪着看书,忽想起今儿母妃说要见陶陶的事儿,不免有些为难,怎么哄这丫头跟自己进宫一趟呢,当初接这丫头进府可都费了大力气,她会跟自己进宫吗,宫里的规矩大,这丫头的性子不喜拘束,只怕是不乐意去的。 况且,多少也要教她些规矩,宫里毕竟不是自己的王府,能由着这丫头随便怎么都行,可教规矩让那些嬷嬷,只怕不成,需的找一个妥帖人才好。 忽的想起五嫂倒极合适,既熟悉宫里的规矩,又喜欢陶陶,带她进宫也有个照应,这丫头不是怕热吗,正好去五哥的别院住几日也好。 打定了主意,吃晚上饭的时候跟陶陶提了一句,陶陶一听去五爷的园子住几天,想到园子里那片湖水,还有那些荷花,光想想都凉快,想着如今自己也没什么事儿了去避避暑也好,便点头应了。 转天赶早凉快的时候就动身了,因要住些日子,随身使唤的东西换洗衣裳都带了不少。 见了五爷两口子,陶陶乖乖行礼。 子惠一把拉住她笑道:「我正说呢,你这丫头怎么一猛子扎出去就不见影儿了,咱们两府离的也不远,你怎么不来我们府上串门子呢,倒叫我惦记了这些日子。」 陶陶道:「我也想去的找姐姐说话儿,只是这些日子有些忙,一直没得闲儿。」 子惠噗嗤乐了:「听你这话倒比咱们万岁爷还忙呢,皇上忙的是军国大事,你这丫头忙的什么?」 五爷插过话头道:「这丫头真没哄你,她是忙呢,忙着做生意卖陶器,你是不知道。这丫头弄得那些新式样的陶器,外省那些土包子没见过,当个稀罕东西争着抢着买呢,前儿还有个人巴巴的给我送了几件儿来,说是什么西洋的一个女神像,当个稀罕物件儿淘换来的,我一瞧不就是陶丫头卖的东西吗。」 说着。瞧着陶陶:「陶丫头你这些日子又赚了不少吧。」 陶陶自然不会说的,嘻嘻笑着打岔:「些许小利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五爷:「你这买卖若是小利,别人的买卖就该关门大吉了,陶丫头,我手底下有些产业,账目上总是对不上,回头你得闲儿帮我查查如何?」 七爷:「五哥,她一个小孩子家,做买卖不过闹着玩的罢了,这些事儿她哪儿做的了。」 五爷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心疼这丫头:「我也是临时起意随口一提,你既不愿意就算了,行了,知道你不想这丫头受累,我找别人吧,不过,你今儿来的正好,我正有事儿要跟你商议,咱们去书斋里说……」 兄弟俩一前一后的走了。 子惠知道陶陶喜欢园子里的湖,估摸答应来这儿住也是冲着那边水面来的,只说了几句话,就放她玩去了,嘱咐婆子仔细跟着,虽说这丫头会凫水,也不能跟上回似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出了事儿,不是摘了老七的心了吗。 第31章 至于老七托自己教她规矩的事儿,子惠觉得不用刻意去教,这丫头聪明的紧,是个一点就透的,到时候自己点拨她两句也就是了,更何况,跟着自己进宫,又是去姑姑哪儿,还能出了闪失不成…… 陶陶在园子里住了几天便有些腻歪了,想去自己的铺子里瞧瞧,又嫌外头热,懒得动,五爷这个园子水面大,树也多,比外头可凉快多了。 不想出去又实在无聊,便常跑来五王妃这边儿消磨时间,不想今儿一来就瞧见王妃正在梳头,看那复杂的样式跟头上那支奢华的累丝金凤,就知道是要出门了,不禁道:「姐姐这是要出去吗?」说着嘟了嘟嘴,五王妃出去了自己岂不更无聊了。 五王妃从镜子里瞧了她一眼,笑道:「怪不得老七总说你是个闲不住的,这才来了几天就腻歪了,你若不想在家就跟我出去散散。」 陶陶凑过来道:「姐姐这是去哪儿逛啊?」五王妃目光闪了闪:「宫里传出信儿出来,母妃身上不大自在,我得去瞧瞧。」 陶陶眼睛一亮:「姐姐这是要去西苑啊。」 五王妃点点头:「母妃随父皇来西苑避暑,自然是去西苑行宫。」 陶陶琢磨自己可还没见识过皇上的行宫是什么样儿呢,如今有机会不去逛逛岂不可惜,想到此开口道:「那个,如今皇上在西苑驻跸,必然守卫森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我能进得去吗?」 五王妃笑了一声:「是守卫森严闲杂人等不能靠近,可你又不是闲杂人等怕什么,再说,你跟着我进去,难道侍卫还盘问你不成,不过,要去宫里穿你这身二可不成,得换身衣裳,只怕你又不耐烦了。」 陶陶一听自己能去,哪还怕麻烦,忙道:「这有什么麻烦的,不就是换成丫头的衣裳吗,不麻烦,我这就去换,姐姐等着我啊。」说着转身跑了。 身后的嬷嬷小声道:「还是王妃有法子,娘娘早就想见这丫头了,只是七爷哪儿左推右推的,娘娘都有些恼了呢,也不知七爷倒是怎么想的,这也不是什么难开口的事儿,怎么就推三阻四的不痛快呢。」 五王妃:「老七是太在乎这丫头了,怕这丫头受委屈,又怕这丫头倔劲儿上来,使性子闹脾气,所以才不敢轻易开口,这就叫关己则乱,老七这么个聪明人,遇上心里真在乎的人,便有些自乱阵脚了,其实,这丫头哪是不懂事儿的,你瞧她年纪才多大,做的事儿一桩一件的哪样不妥帖,她那个铺子,那个烧陶的作坊,能如此红火,哪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丫头面儿上瞧着大咧,心里什么都明白呢,又极聪明,善于权衡利弊,只要她愿意,嘴甜起来,能把人哄上天,生的又不像她姐那么薄气,小脸圆乎乎瞧着就是个有福的,娘娘还能难为她不成。」 嬷嬷笑道:「可是,这丫头那张小嘴是真能说,要不然,咱们府里的二小姐哪会跟她合伙做买卖啊,前头两人可是动手打过架的,如今竟好的跟一个人儿似的,咱们二小姐跟着二老爷在西北这些年,听过谁的话啊,就是二老爷也没辙,不知怎么就听这丫头的,只这丫头说的话,二小姐都能听进去,比什么都灵验。」 五王妃:「子萱自小跟着二叔到处跑,性子跑野了,回了京跟那些闺秀自然处不来,陶陶这丫头跟她的性子差不多,却极有心路,有这样一个朋友,是子萱是运气。」 正说着陶陶换了衣裳回来了,王府丫头的衣裳都是一个式样,颜色也是单一的老绿,陶陶穿的是小雀儿的,两人身量差不多,穿上倒正好,头发梳成一条简单的大辫子,这一点儿陶陶很喜欢,她可不耐烦戴那些老重的钗环。 五王妃拉着她打量一遭:「这些日子没出去倒闷的肉皮儿白皙了许多,穿上这样老绿的衣裳,也不难看,只是这辫子有些短,你这丫头也真是,好端端的怎么把自己的头发剪了,莫非想当姑子不成。」 陶陶拉着自己的辫子看了看:「我是没法子,那时候在庙儿胡同,饥一顿饱一顿的,头发跟干草一样,梳都梳不通,只能剪了。」说着低头拽了拽衣裳,有些忐忑:「我这样能混过去吧,会不会被侍卫认出来把我一刀咔嚓了,到时候我这可爱的小脑袋就没了。」 五王妃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吧,你这小脑袋没不了,走吧,趁着早还凉快儿,一会儿日头大了热上来就不好了。」 五爷的园子离着西苑并不近,道上走了有半个时辰方望见西苑的宫门,到了宫门便是五王妃也要下来走着进去。 门前守卫的禁卫军实在不易,大热的天也是全副武装的,头儿是个大胡子黑脸的汉子,见了五王妃先行礼,查验了进宫的腰牌才放行。 跟着来的丫头婆子本来有八个,大都留在了外头,只有自己和五王妃的贴身丫头荷香跟了进来。 刚才进宫门的时候,那个黑脸汉子扫了陶陶一眼,把陶陶吓出了一身冷汗,走进来方松了口气。 第32章 五王妃瞧着她笑:「我们爷还总说你这丫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今儿进了一趟西苑就吓的脸都白了。」 陶陶:「刚那个大胡子一个劲儿看我,他腰上挎着大刀片子呢,要是把我当成刺客,一刀下来,我的小命可就交代了,能不怕吗。」 五王妃笑的不行:「他瞧你怕什么,你是跟着我进来的,便是觉得你有些眼生,也不敢放肆。」说着指了指旁边:「难得进来一回,还不赶紧瞧瞧这西苑的景儿。」 陶陶这才侧头不禁道:「好美……」 两人正站在长廊上,侧面便是老大一个人工湖,近处绿柳成荫,玉带横桥,远处山峦起伏,清澈的湖水映着亭台楼阁奇花异草,远近交汇如一副最天然的图画。 徐徐清风从湖面拂过来,驱散了身上热气,只觉通体舒畅,怪不得皇上会搬到这儿来呢这西苑依山而建,又挖了这么大个人工湖,古木参天,绿柳成荫,比五爷的园子还要凉快许多,还真是避暑圣地。 五王妃见她眼睛都看直了,笑着拉了她的手:「可不能在这儿站着,走吧,前头有的是好景致。」 陶陶跟着五王妃沿着长廊走了一会儿,拐了个弯从甬道就瞧见侧面一处宫院,门口有两个当差的小太监,瞧见她们忙行礼。 五王妃抬抬手,迈脚往里走,陶陶忙拉住她,小声道:「那个,我还是在外头等着姐姐吧。」五王妃还未说话,从里头出来个老嬷嬷,微微躬身:「老奴给主子请安。」说着目光在陶陶身上停了停:「这位想必是陶姑娘了,娘娘唠叨着,说让七爷带姑娘进宫来,七爷嘴里应着,却总不见人,今儿可算来了。」 陶陶再傻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五王妃是有意带自己进来见贵妃娘娘的,想想也不奇怪,前头那两档子事儿出来,估摸自己已经恶名远播了,贵妃娘娘是七爷的亲娘,担心自己儿子是正常的,那个亲娘也不会允许一个祸害待在儿子身边。 这么一想,陶陶只觉后脊梁直冒凉气,贵妃娘娘不是想把自己给料理了吧,这么想着小脸有些发白,下意识抓着五王妃的手。 五王妃侧头看了她一眼,知道这丫头是怕了,低声安慰她:「你别怕,母妃和善着呢,就是瞧着七弟的面儿上,也不会为难你。」说着拉着她走了而进去。 事到临头硬着头皮也得上了,陶陶稳了稳心神,仔细想了想,五王妃跟自己没仇没怨的,没有害自己的理儿,况且,她既然敢带自己进宫来见贵妃娘娘,想必七爷也是知道的,既然知道就不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只是若贵妃娘娘一看自己就讨厌,就算这会而没要自己的命,也难保以后,所以,自己既然在七爷府里头住着,就得把七爷的亲娘哄好了才是一劳永逸之法,不然,早晚得倒霉。 而一般亲娘对自己儿子身边的女人,都下意识挑剔,就算一点儿错没有都能挑出错来,更何况自己这样恶名在外的,只怕心里早有成见,憋着劲儿要挑剔自己呢,怎么才能扭转贵妃娘娘的成见呢? 陶陶一低头瞧见自己的鞋,忽有了主意,对了,自己是小孩子啊,又不是大人,自然不会祸害七爷了,而且,小孩子博得长辈的喜欢也比大人容易的多,自己嘴甜点儿,没准就能混过去。 有了主意,心里便也不怕了,跟着五王妃绕过松鹤延年的影壁进了一处宫室,陶陶抬头,见上头写着漪澜堂三个字,想来是贵妃居住的正殿了。 从廊上过了正殿进了右边垂着连珠帐的外间,一进来就闻见一股兰香,幽幽淡淡若有若无,沁人心脾。 陶陶跟着五王妃进来行礼,听见一个格外温柔好听的声音响起:「这想必是老七跟前儿的陶丫头了,我叫老七领这丫头来进宫来,却一直不见人,今儿要不是你领了她来,还不知多早晚才能见着人呢。」 五王妃推了陶陶一把:「这丫头年纪小,七弟是怕她不懂规矩,进宫来给母妃添乱,陶陶还不给母妃请安。」 这会儿可不是硬抗的时候,再说,这位贵妃娘娘是七爷的亲娘,也算长辈,自己给她磕头也没什么,想着跪在地上:「陶陶给娘娘磕头,娘娘万福金安。」 从这丫头进来姚贵妃就注意她了,今儿就是为了瞧她,本来儿子跟前儿的人,自己一贯不大干涉,尤其老七的性子,虽有些冷傲却极有分寸,断不会乱来。 况且,老七的眼光高,寻常想入他的眼也不易,这些年瞧过来,也就对先头的秋岚有些不同,却也是秋岚出事儿之后,自己瞧着他那伤心的样儿,方才知道,之前倒也没瞧出来他对秋岚如何着紧。 自己对老七一向放心,不想却冒出这么个丫头来,虽听说了些影儿,先头倒不大信,可后来提了几次叫老七带这丫头进宫让自己瞧瞧,老七却只是找借口推脱,姚贵妃方有些信了,若是老七痛快的把人带来让自己瞧瞧,倒没什么,越是这么护着,自己便越得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丫头,这么得老七的意,别是个狐媚子吧。 第33章 尤其还是秋岚的妹子,这点儿让姚贵妃心里多少有些膈应,秋岚美是美,可那模样儿带着股子薄气没福的相,还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自己心里便不大喜欢,却碍于是老七瞧上的人,又见秋岚的确伺候的好才罢了,后来果就出了那样的事儿,便不怨秋岚,到底也是她那模样惹得祸。 这秋岚死便死了,忽又冒出个妹子来,叫她怎能不担心,尤其还听说老七对这丫头大不一样,更是担忧。 本以为秋岚的妹子,便没有秋岚那样出挑的模样,也该是个美人儿,却不想竟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瞧身量儿还是个孩子呢,心中的恶感不觉消了些,语气也柔和了些:「抬起头来本宫瞧瞧。」 陶陶倒也听话仰起脑袋,看向炕上坐着的人,微愣了愣,炕上坐着一位宫装美人,皮肤白皙体态微丰,眉眼间颇熟悉亲切,陶陶暗道,原来七爷的长相随了贵妃娘娘,怪不得这么漂亮呢,这位怎么看都不像有五爷七爷这么大儿子的母亲,瞧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整个人就如这满室的兰香一般,气韵高华,美丽尊贵却又不失温婉祥和,想来姚贵妃得宠也不全是因为姚家的势力。 姚贵妃也有些意外,心里暗道,这丫头倒生了一双格外漂亮的眼睛,就像这西苑的湖水一般澄澈清明,一望见底,配上圆乎乎红润润的小脸,微微上翘仿佛带着笑意的唇角,瞧着格外讨喜,叫人实在讨厌不起来。 见她望着自己,不禁道:「你瞧着我做什么?」 陶陶:「娘娘真好看,只是脸色有些不好,想是这几日天气热,着了暑气,陶陶知道一个熬粥的法子,最是解暑,陶陶给娘娘做来可好?」 姚贵妃看了她一会儿,见这丫头大眼睛满含期待的盯着自己,这样的目光叫人很难拒绝,挥挥手:「嬷嬷领她去小厨房。」 陶陶跟着嬷嬷退了出去,暗暗松了口气,自己这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吧,以后就看自己的运气了。 各宫室都有自己的小厨房,就在侧面的小院里,小厨房里有七八个婆子,正为娘娘的午膳发愁呢,娘娘这几日胃口不好,吃不下什么,每天做什么就成了难事,见姚嬷嬷带了个小丫头进来,还纳闷呢,听姚嬷嬷说是来给娘娘做粥的,忙退到了一边儿。 姚嬷嬷把陶陶放到小厨房,赶上宫女来回事儿,便出来料理,等再回厨房的时候却发现陶陶跟厨房的婆子已经有说有笑的极熟络。 这丫头一口一个婆婆的叫着,小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加上这丫头本来就生的讨喜,把这些婆子哄的心甘情愿的给她打下手,不一会儿就熬了一碗粥出来。 姚嬷嬷好奇的瞧了一眼,就是最寻常的绿豆粳米粥,不禁道:「这就是姑娘说的最解暑的粥。」 陶陶点点头:「嬷嬷别看这粥简单,却最解暑,老百姓家里到了暑天几乎天天都熬呢,早晚吃上一碗,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让厨房的婆子找了个漂亮的白瓷盅装了,放到托盘里,自己亲自端了过去,放到炕桌上。 姚贵妃看了一眼,见雪白的细瓷盅里,清亮亮的绿豆粳米粥,光瞧颜色就叫人舒服,吃了一口,不是很甜,却很清爽,倒勾起了些许食欲,不一会儿就吃了半盅下去,真觉好了些,挥挥手叫撤了下去,漱了口看向陶陶,见她眨着大眼看着自己,一脸求夸奖的样子,不禁失笑:「你这丫头熬得粥本宫很是受用,这会儿真觉着好多了。」 陶陶顿时绽开个大大的笑:「娘娘要是觉得好,晚上再吃一盅,明儿就全好了,我回去跟七爷说了,七爷一定会夸我」 一句话说的姚贵妃笑了起来:「还真是个孩子,不用老七夸你,本宫先赏你,姚嬷嬷把昨儿皇上赐的荷花酥拿过来给这丫头尝尝。」 见姚嬷嬷要带陶陶出去,抬手指了指对面地上的小桌:「外头怪热的,就在那边儿的小桌上吃吧。」 陶陶谢了赏赐,就到对面的小桌上吃点心去了,御厨的手艺真不一般,这荷花酥做的既好看又好吃,口感松脆还带着淡淡的荷香,美味至极。陶陶狼吞虎咽的,不一会儿就吃了半盘子下去。 见她还要吃,姚贵妃忙道:「这孩子可真是饿了不成,再吃可要耽误正经饭了。」叫姚嬷嬷把剩下的荷花酥收了起来,瞥见这丫头噘着嘴,不禁笑了,冲她招招手:「陶丫头你过来,那点心虽好,却不能多吃,吃两块甜甜嘴也就是了,没说当饭吃的,瞧这样还真是个孩子。」 五王妃:「可不是孩子吗,母妃不知道,七弟府上如今备的最多的就是山楂糕,专门给这丫头消食的,这丫头吃东西没个节制,一眼瞧不见就积了食。」 姚贵妃笑道:「小孩子嘛,哪有不贪嘴的,不是什么大事,回头大了就好了。」 陶陶:「还是娘娘好。」 五王妃看着她笑:「这话让老七听见不定多难过呢,一准说你是个没良心的丫头。」 第34章 陶陶:「七爷也好啊,不过没有娘娘好就是了。」 五王妃:「母妃听见了吧,这丫头可是个小马屁精,哄人的本事一等一,刚进来的时候还说害怕呢,这会儿您听她这张小嘴巴巴的多能说。」 姚贵妃笑道:「这是个实诚丫头,说话也有趣,以后别光在府里待着,多来宫里陪我说说话儿……」 姚贵妃留两人在漪澜堂用了晌午饭,才放她们出宫,临走还赏了陶陶一个赤金的项圈,下头坠着一把金锁,明晃晃金灿灿的戴在陶陶的脖子上。 出宫门,上了马车,五王妃指了指陶陶脖子上的金项圈笑道:「一碗绿豆粥换了个赤金项圈,你这丫头果真是做买卖的,打的好精细的算盘,刚在漪澜堂外头见你吓的小脸都白了,我还替你担心来着,不想,你却有这样的本事,哄的母妃把这个项圈都给了你。」 陶陶把项圈摘下来递了过去:「这个姐姐喜欢,就送姐姐戴吧。」 五王妃假意接在手里,见这丫头没有丝毫不舍方笑着给她戴好:「我逗你玩呢,这是小孩子戴的东西,我戴上成什么了,再说,是母妃给你的,哪能送人,好生收着吧,母妃如此喜欢你,是你的福气。」 陶陶也觉着跟做梦似的,她也没想到贵妃娘娘如此和善,不管怎么说,这一关总算混过去了,以后不用担心贵妃娘娘会为难自己了。 到了五爷的别院,一下车就瞧见站在大门外的七爷,脸上有些焦急担忧之色,五王妃不禁打趣道:「大晌午头上,日头正毒,七弟站在外头做什么,莫不是怕这丫头受委屈,特意等着我们呢。」 一句话说的七爷俊脸微红,颇有些不自在:「我也是刚出来。」 五王妃笑了一声:「原来是刚出来,倒是我误会了。」说着瞥了陶陶一眼,先一步进去了。 等五王妃走了,七爷忙上下打量陶陶一遭问:「母妃可为难你了?」 陶陶捏起自己脖子上的项圈给他瞧:「这是娘娘给我的,说让我戴着玩。」 七爷伸手摸了摸那项圈:「倒是我白担心了,你这丫头真有些傻运气。」 陶陶不乐意了:「什么叫傻运气啊,本姑娘是人见人爱好不好。」 七爷嗤一声乐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这脸皮越发厚了,哪有你这么自卖自夸的。」 陶陶却抬头看着他:「娘娘想见我,你就直接说呗,拐这么大的弯子做什么。」 七爷低头看了她一会儿:「若我说带你进宫,你能答应?」 陶陶:「有什么不答应的,娘娘对我这么好,其实,娘娘在宫里挺寂寞的,七爷若没事儿多去陪娘娘说说话儿吧。」 七爷沉默良久方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即便是母子也不能想见就见。」 陶陶愣了愣,仔细想想,这些皇子也挺可怜的,生在天家虽有无上的尊荣,却失去了世间最平常的亲情,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 见他那神情忍不住抓住他的手想安慰他,却给他反手紧紧抓住,这一刻,陶陶觉得自己跟这个男人近了了许多,她能真切体会到他心里不能诉于言表的无奈,她有些心疼这个男人了…… 姚嬷嬷进来,姚贵妃道:「那丫头说了什么?」 提起这个,姚嬷嬷忍不住笑了一声:「这是个啰嗦丫头,临出去还一再嘱咐我,别忘了晚上再熬一碗绿豆粳米粥伺候娘娘吃下去,说这么着才能消了娘娘的暑热,不成想是这么个讨喜的丫头,跟她姐竟不大像。」 姚贵妃也带了一丝笑意:「跟她姐不像才好,我瞧这丫头是个有福的,那张小嘴巴巴的真能说,说出的话还有趣,听着就叫人发笑,心眼也实,不像那些装腔作势的丫头。」 姚嬷嬷:「这丫头心眼子可不少,刚在小厨房,老奴就出去一会儿,再回来,这丫头就跟小厨房的婆子混熟了,一口一个婆婆叫着,哄的那些婆子甘心情愿的听她使唤,年纪不大这本事大了去。」 姚贵妃笑道:「是个聪明丫头,怪不得老七这么疼她呢,这头一回见,叫我怎么也厌烦不起来。」 姚嬷嬷:「娘娘哪是不厌烦,娘娘对这丫头喜欢的紧呢,不然,能把那个金项圈给了她吗,那可是娘娘带过的东西,上回子萱小姐跟您要,您都没舍得给,今儿却给了这丫头。」 姚贵妃:「人说母子连心,兴许这丫头就是投我们母子缘分来的,老七瞧着她好,我瞧着她也格外顺心,一想起她那张圆乎乎的小脸,心里都就舒坦,只是这丫头年纪有些小,还是个孩子呢,这见了她倒叫我想不明白老七对她是个什么心思了,嬷嬷你说,老七把这么个丫头放在身边儿打的什么主意?」 姚嬷嬷:「娘娘可真是操不够的心,您瞧着这丫头是个孩子,是疼她,论年纪也不算小了,过了年就十二了,民间十二的丫头嫁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再说,七爷一贯对这些并不上心,之前娶的那位,不也就那么回事儿吗,府里纵有几个伺候的,也是有一搭无一搭的,娘娘先头不也为这个着了几年急吗。」 第35章 姚贵妃:「我是着急他们哥俩儿至今也没个后,你瞧瞧其他几位皇子,哪个不是有子有女的,偏老五跟老七如今都没给我生个皇孙,我能不着急吗。」 姚嬷嬷:「可也是,七爷性子冷,不大近女色也还罢了,五爷府里可是有几个伺候的,怎么也没音没信儿的。」 姚贵妃脸色微沉:「子惠这丫头哪儿哪儿都挑不出,可就是心量窄了些,眼里容不下人,偏身子又不争气。」 姚嬷嬷道:「娘娘是说五爷跟前儿那些侍妾怀不上,是五王妃……」没敢往下说。 姚贵妃叹了口气:「咱们在宫里这些年,什么龌龊手段没见过,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虽是我的猜测,想来也八九不离十了。」 姚嬷嬷:「五王妃这可是糊涂了,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别管是谁生的,王妃不也是嫡母吗,五爷的性子若是知道,只怕要闹起来呢。」 姚贵妃:「正是顾虑这个,才不好挑明了说,子惠毕竟是我嫡亲的侄女,我这亲姑姑也不好太逼她。先头想着横竖还有老七,可老七先头那个媳妇儿,木呆呆的不讨喜,老七瞧不上眼,还是个短命的,过门儿半年就没了,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的,先头的秋岚,倒有些影儿,可也是个没福的命,如今好容易有个老七自己瞧上的了,却是这么个小丫头,如今老七对这丫头怎么个心思都不知道,就别提以后的事儿了。」 姚嬷嬷:「娘娘可是糊涂了,这男女之间喜欢了自然上心,若是不稀罕,看一眼都嫌烦,哪会这么疼着护着,您瞧七爷对这丫头的着紧样儿,几次三番寻借口推脱,就是不带进来让您瞧,生怕您难为这丫头,若不是心里头喜欢的不行,哪会如此。」 姚贵妃点点头:「我倒是希望如此,就是怕老七是因放不下秋岚才对这丫头格外照顾。」 姚嬷嬷:「开始便是因放不下秋岚,后来却不一定了,当初七爷对秋岚可不像这丫头这么心心念念的护着,都没舍得安置在别处,就搁在身边儿日日夜夜的看着,要说没心思至于这么着吗。」 姚贵妃愣了愣:「你是说老七把这丫头安置在了身边儿?」 姚嬷嬷:「可不是吗,这丫头如今就在王府的西厢里头住着,两人吃饭起卧都在一处,好着呢,纵然如今这丫头年纪小,也是早晚的事儿,娘娘就别着急了,这些年都等了,还在乎这一年两年吗,等这丫头再大些,跟七爷你情我愿恩爱起来,给娘娘生几个皇孙还不容易。」 几句话说的姚贵妃笑了起来:「倒也是,这丫头如今年纪小,身子也弱,好好调理几年才好生养,一会儿你跟着许长生去老五哪儿给这丫头瞧瞧脉,掂量个调养的方子来,这调养身子非是一两日之功,即早不即晚。」 姚嬷嬷应着去了。 再说陶陶,跟七爷回了住处,五王妃知道陶陶喜欢水,叫人把听涛阁收拾出来让他们住,这听涛阁是个二层的小楼,院里有几颗参天古松,听李管家说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却仍蓊蓊蕴蕴生机勃勃,正好遮在听涛阁上头,加之又临着湖,暑天里住在这里,格外阴凉。 陶陶尤其喜欢躺在窗下的竹榻上睡午觉,叫小雀儿把两边儿窗子打开,闭上眼只觉凉风习习,松涛阵阵,惬意非常。 七爷一回来就见她躺在竹榻上,上身一件儿海棠红的轻绸衫子,下头一条葱绿的绫子裤,裤脚散开,脚上的罗袜脱了下来,丢在一边儿,一双脚担在榻边儿上,指甲上染了凤仙花汁儿,映的一双小脚雪白剔透。 七爷目光落在上面竟忍不住有些燥热,忙别开头,定了定神,去里屋里拿了夹纱被出来轻轻搭在她身上。 不想一搭这丫头却醒了,揉揉眼,见自己身上搭着纱被,三两下踢了下去:「好容易凉快些,做什么又盖这个,再说小雀儿刚给我染了指甲,还没晾透呢。」说着把自己的手举起来在七爷眼前晃了晃:「我都不知道凤仙花还能染指甲,脚上也染了。」说着又翘了翘脚:「你瞧,好看吧。」 七爷有些不大自在,点点头:「嗯,好看是好看,却容易着凉,招呼小雀儿过来给她把袜子套上。」 陶陶却不乐意:「大暑天里,不中暑就是好的,哪能着凉,我还觉着热呢,穿什么袜子啊。」说着拉着七爷:「咱们一会儿下去划船吧,摘几个莲蓬回来,叫厨房熬莲子粥。」 七爷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馋莲子粥了还是想划船?」 陶陶:「都想,正好一举两得。」 七爷瞧了瞧外头:「这会儿日头正大,过会儿日头落了再去。」见他应了,陶陶高兴起来叽叽喳喳说今儿去园子里瞧见的好景致,又说贵妃娘娘多美多美:「原来七爷随了贵妃娘娘,要不然这么好看呢。」 这话听多了,七爷也习惯了:「好看有什么用。」 陶陶:「你是自己有就不觉着稀奇了,要是我也能长的这么好看就好了。」七爷笑了一声:「怎么总说自己不好看。」 第36章 陶陶:「我这是有自知之明,如今养的胖了些,比之前是顺眼了些,可远够不上美人儿的边儿,也就眼睛能看,眉毛太粗,鼻子太大,嘴唇有些厚,皮肤也不像人家那么白,个头也不高,姚子萱都比我好看。」说着嘟嘟嘴,颇不满意。 七爷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纤细的手指从她眉上划过轻声道:「我倒觉得眉毛粗些好,看着精神,你的鼻子也不大,正好,太小了不好看,至于嘴唇厚,是你这丫头爱撅嘴,以后别使性子就好了。」说着手指点在她的嘴唇上。 陶陶忽觉一股莫名的电流从他手指上传了过来,电的自己麻酥酥的,撑不住脸一红,想躲开却又有些舍不得,美男当前她可禁不住诱惑啊。 忽听外头咳嗽了一声,陶陶一咕噜从竹榻上跳了下来:「子惠姐来了。」 姚子惠笑眯眯的走了进来,瞥了竹榻上的老七一眼,心说原来这老七也有这样的时候啊,先头见他不近女色,还当是神仙呢,原来是没遇上,遇上了可心的也成了俗世中人,亏得这丫头年纪还小,身子没长成呢,等过个一两年,老七还能忍的住,自己就服了他。 七爷站起来见礼:「五嫂怎么这时候来了?」 五王妃:「我也不想来,奈何这丫头进了一趟宫,小嘴抹了蜜似的,哄得母妃欢喜,说今儿天热,怕她跟我走这一趟着了暑气,叫姚嬷嬷领了许长生过来给这丫头瞧脉,说小孩子家身子弱,只怕禁不住这么折腾,你说说,我这隔三差五就往宫里头去的,母妃也没说问一句,这丫头才去了一趟,母妃就担心她禁不住,这是得有多偏心啊,母妃是不知这丫头先头在外头怎么折腾,要知道断不会这般。」 陶陶一听许长生就想起上回的苦药汤子,忙道:「娘娘的好意陶陶心领了,改日得机会再去给娘娘谢恩,这许太医大忙忙的,我又没病,就别耽误人家了,屋里怪闷的,我去外头逛逛去。」说着就要跑,却给五王妃一把抓住:「这会儿日头毒,有什么可逛的,姚嬷嬷都带着许太医来了,不给你瞧瞧,回去怎么交差。」 陶陶:「我没病,看什么太医啊。」 「母妃吩咐的,没病也得瞧。」说着把她按在竹榻上,叫小雀儿拿衣裳给她换了,才叫人请了姚嬷嬷跟许长生进来。 陶陶一见姚嬷嬷立马甜甜的叫了一声婆婆,跟许长生打了个招呼,叫他许大夫,又叫小雀儿上茶,还上赶着问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格外周到,。 姚嬷嬷笑着点头:「吃了你那个绿豆粳米粥,晌午睡了一觉,我出来的时候,刚醒过来,精神好多了,就是担心你年纪小身子弱,今儿又热,怕你禁不住,请了许太医来给你瞧瞧。」说着跟许太医道:「劳烦许大人了。」 许长生忙欠身,叫随从打开诊箱拿出软枕来放在旁边的小桌上,给陶陶诊脉,过了会儿抬起手来。 陶陶眨眨眼:「许大夫,我没病吧。」 许长生看了她一眼:「姑娘身子极康健,只是有些积火,饮食上注意一些就好。」 许长生话说的婉转,可谁都听的出来意思,是说陶陶贪吃积了食火。 五王妃抿着嘴乐,姚嬷嬷也笑了一声:「既没事儿,老奴这就回宫去了,娘娘哪儿还惦记着呢。」领着许长生走了。 等他们走了,陶陶嘟囔了一句:「这许长生是庸医啊,怎么每次都说自己有火,不是蒙事的吧。」 五王妃笑了起来,指着她:「不说你贪吃,倒编派起许太医了,许长生的医术可是远近闻名,多少疑难杂症都治好了,难道你一个积了食火还能瞧错,虽说是小症候不打紧,也得注意些,需知火生痰,痰火一气,说不得就成大症候了。」撂下话转身去了。 陶陶嘟囔了一句:「什么大症候,我自己没觉着哪儿不好啊。」却听七爷叫小雀儿去厨房传话,把晚上的荤菜都换了,忙道:「干嘛换啊,我不喜欢吃素,我要吃肉。」 七爷哄她:「今儿先吃素,我叫厨房做你爱吃的菜,你不是想去摘莲蓬熬莲子粥吗,咱们这就去,叫厨房熬了,晚上就能吃了。」 陶陶知道这男人看似好说话儿,可真要是决定了的事儿,就改不了,自己再不乐意也没辙。 不过,一连吃了三天素之后,再也忍不住了,这天一早,说去庙儿胡同看房子,一溜烟跑了。 五王妃笑的不行:「老七你真放这丫头出去啊,这丫头的眼睛可都蓝了,这一去看房子是假,开荤是真,你不怕她再吃出病来。」 七爷:「在屋子里闷了这些日子也差不多了,让她出去散散也好。」 五爷:「老七你就是狠不下心,瞧着心硬,其实比谁都软,这丫头的性子生生就是让你纵出来的,这丫头本来就野,你还纵着她,纵出性子来,以后有的你受了。」 七爷:「陶陶前头受了那样的苦,如今我就是纵着她又有什么。」一句话把五爷噎了的没话儿了:「行,行,你纵着吧,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气哼哼的走了。 五王妃低声道:「老七,你五哥没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他是一开始那两件事对陶陶有了成见,生怕这丫头胡来惹出祸来连累了你。」 第37章 七爷点点头:「五嫂不用说这些,我心里明白,五哥是担心我,可五哥大概不知道,我倒是盼着这丫头给我惹些祸呢。」说着出去了。 姚子惠愣了许久才明白过来老七的意思,爷担心陶陶惹祸牵连老七,老七却盼陶陶惹些祸让他收拾,给这丫头收拾烂摊子,是老七喜欢做的,心甘情愿,不,应该说甘之如饴。 这丫头何其有幸,得老七如此相待,自己呢,想到五爷,想到他们自小的情份,到如今也不过如此,恩爱也不过那几年,想到此,不禁叹了口气,忽觉自己有些可悲。 子萱一进雅间就傻了,坐在陶陶对面指了指桌子上的鸡鸭鱼肉:「你这丫头疯了啊,怎么点了这么多菜,别说就咱俩,就是再来几个人也吃不了啊,你不总说浪费可耻吗,今儿怎么了?」 陶陶把嘴里的鸡骨头吐出来,看了她一眼:「又不让你买单,你担心什么,痛快点儿,吃不吃吧,不吃一边儿坐着去。」 子萱:「谁说我不吃了,你这丫头在我家蹭了那么多天饭,今儿难得请回客,本姑娘非吃回来不可。」说着挽了袖子,伸手撕了个大鸡腿啃了起来。 四儿跟小雀儿早习惯了,这两位之所以要雅间就是为了能痛快的吃,哪还会顾忌什么好不好看,等陶陶招呼她们俩,两人也过去大吃起来。 四个人正大吃呢,忽听外头老张头的声音传来:「陶姑娘,有位潘爷要见您。」 陶陶挥挥手:「不认识,见什么,不见。」 老张头为难的看向潘铎。 潘铎咳嗽了一声:「奴才潘铎给二姑娘请安。」 陶陶愣了愣,把手里的鸡腿丢开,拿了湿帕子抹了抹手,过去推开门探出头去,还真是潘铎,笑道:「大管家今儿也来这儿吃饭啊。」 潘铎微微躬身:「爷今儿在这儿订了席,就在那边儿的紫云轩,听老张头说二姑娘在这儿,叫奴才过来请姑娘过去。」 陶陶眨眨眼:「想必三爷在这儿请客呢,我去了不妥当,回头说话不防头得罪了他的贵客,岂不麻烦,而且,也吃的差不多了,正要走呢,就不搅合三爷请客了。」说着冲里头的子萱使了眼色,跟老张头道:「老规矩,记在账上。」说着就要往楼下跑。 刚到楼梯口那边儿雅间的门开了,三爷从里头走了出来看着她:「怎么,见了我招呼不打就跑。」 陶陶身子一僵,收回脚来,转身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原来三爷真在这儿,我还当大管家跟我打趣说笑话呢。」 三爷:「现在知道不是潘铎跟你说笑话了。」 陶陶只得赔笑:「陶陶给夫子请安。」 三爷点了点她:「下次见了我再跑个试试。」上前牵了她进了紫云轩。 一进去安铭蹭的站了起来:「陶陶你怎么在这儿?」 陶陶挥挥手:「安铭你在这儿呢呵呵呵,有日子不见了啊。」因为子萱,陶陶跟安铭几个也算混熟了,这几块料没事就她的铺子里去溜达,不熟都不成,这几位可是他的财神爷,陶陶举双手欢迎,下批货还指望着这几位收底儿呢,这几个可比那些老油条好忽悠多了。 陶陶目光落在安铭对过的汉子身上,虽穿着平常的衣裳,一看气质坐姿就知道是位能征惯战的武将,年纪有四十多岁,身量魁梧,黑膛脸儿大胡子,瞧着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像谁。 三爷指了指汉子:「这是安将军。」安将军?陶陶眨眨眼,看了眼安铭,顿时想了起来,这汉子可不就像安铭这小子吗,安铭是三爷的小舅子,那这位难道是三爷的老丈人,驻守西北的安达礼? 三爷看了她一眼:「愣着做什么?」 陶陶回神:「陶陶见过安将军,安将军辛苦了。」 安达礼:「你怎知我辛苦。」 陶陶只是随口说了句客气话,哪想这位还刨根问底上了:「安将军驻守西北,自然辛苦,没有像安将军这样不辞辛苦保家卫国的将士,老百姓哪能安稳和乐。」 安达礼点点头:「倒是个明白丫头。」 三爷笑道:「这丫头生了一张巧嘴,惯会哄人,不过今儿这话倒有些道理。」拉了她在身边坐了,夹了一个鸡腿在她碗里,见她不动,挑挑眉:「怎么不吃?」 都吃饱了还吃什么啊,况且,这种场合,自己啃鸡腿也不合适吧,只得夹起来吃了一口就放了回去。 安铭却凑了过来,偷偷在桌子下头竖起个大拇指,小声道:「牛,会说话,我家老爷子可不好哄。」 陶陶白了他一眼:「那是,你小子笨蛋。」 安铭:「我承认是比你笨,这也不丢脸,反正比你精的也找不出几个了,对了,子萱呢。」 这小子对子萱颇有意思,一看见子萱跟苍蝇见了臭鸡蛋似的,追着往上踪,子萱对这小子什么意思,倒没瞧出来,不过,陶陶倒是觉得这俩人挺般配,子萱跟保罗黏糊,那就是瞧上了人家的男色,闹着玩的,成不了真事儿。 第38章 安铭这小子倒是有点儿戏,年龄相当,性格合拍,又门当户对,只他们看对眼,估摸姚家会乐见其成。 想到此,冲外头努了努嘴,安铭会意,小声道,谢了,站了起来,那个,我有些内急,转身跑了…… 安铭刚走没一会儿,安达礼也起身告辞了,屋里就剩下陶陶跟三爷,三爷叫顺子把掌柜的叫来。顺子应着出去了,不一会儿老张头走了进来,陶陶冲他挥手打招呼。 三爷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哪儿都熟。」 陶陶:「这儿离着我开的铺子近啊,说起来也算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不熟都难,是不是老张头?」 老张头:「原来贵客是陶姑娘的朋友,那可要好好招待,一会儿结账的时候给您打个八折,往后您若订席只派人来说一声就成了。」 三爷挑挑眉:「不成想你这丫头有这样大的面子,这家馆子的席可不好订,潘铎订了几回才订上。」说着看向老张头:「你这做买卖不老实,怎么看人下菜碟。」 老张头忙道:「贵客误会了,不是小的看人下菜碟,只陶姑娘一人如此。」 三爷:「这话儿就更不明白了,莫非这丫头在你这馆子入了股不成。」 老张头:「小的倒是想呢,可陶姑娘瞧不上小的这点儿营生,当初小的这馆子都快关张了,是陶姑娘帮忙出了主意,才变成如今这般,陶姑娘就是小的一家子的救命恩人,小的一辈子都记着陶姑娘的大恩呢。」 陶陶:「老张头,你的馆子红火了都是你们两口子的本事,手艺好,会经营,自然红火,跟我没关系,别在这儿说废话了,赶紧叫你家里的做碗凉面过来,面用井水过的凉凉,要格外劲道的,酱料要多些,拌菜要青瓜,去皮去瓤切细细的丝儿,快点儿上,对了,叫伙计把桌子收拾了,先倒两碗面汤来。」 老张头:「得了,我这就叫我那婆娘下面去。」欠身退了出去。 伙计随即进来收拾了桌子,又提了个大铜壶进来,放了两只青花大碗,铜壶一摘歪,倒了两碗浓稠的面汤出来。 陶陶:「面才是老张头这馆子的招牌,面条劲道,酱料味足,尤其凉面,暑天吃最是清爽,而且,这吃面之前要喝碗面汤才地道,三爷尝尝。」说着端起一碗面汤递了过去。 三爷接在手里喝了一口就放下了,陶陶也不勉强,自己喝了半碗下去,刚才吃的太急,又都是大鱼大肉的,喝了面汤下去正好解解腻,只是这时候天热,半碗热面汤下去,便出了一头汗,伸手摸了摸,才想起来早上出来的急忘了带帕子,小雀儿又在外头呢,找她要还不够麻烦的,索性用袖子擦得了,反正一会儿回去也得洗澡换衣裳。 只是刚抬起手,就给三爷拦了:「亏你是个姑娘家,哪有用袖子擦汗的,帕子呢?」 陶陶:「今儿出来的匆忙,忘了。」 三爷摇摇头:「也不知你成天急的是什么,帕子都能忘了。」伸手从自己袖子里掏了帕子出来,给她擦汗,陶陶忙接过来:「我自己来,自己来。」抹了抹头上的汗,想还给他,又觉不合适,便笑嘻嘻的道:「这个帕子回头我洗干净再还给三爷。」 三爷却伸手拿过来掖在袖子里。 陶陶嘟囔了一句:「一方帕子都舍不得,小气。」 三爷:「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陶陶:「我是说回头送三爷几块帕子。」 三爷点头:「那我可等着你的帕子了。」 陶陶不免郁闷,不是说他小气嘛,怎么变成自己要送他帕子了,却想起安达礼不禁道:「您怎么不在府里宴请安将军,安将军是王妃的父亲,如此,能父女见面偶聚天伦,也不耽搁您跟安将军商议正事儿,岂不两全其美,干嘛跑到外头来。」 三爷目光闪了闪:「安将军此次是奉旨回京,有要事在身,并非探亲,在我府里不大妥。」 陶陶想想就明白了,三爷这是为了避嫌,安达礼是驻守西北手握重兵的边将,三爷是皇子,自古以来,京官跟外将勾结都是最大的忌讳,更何况皇子,即便是翁婿之间也要避嫌,所以三爷在老张头的馆子里订桌请自己老丈人吃饭,就是因老张头的馆子火,加上又是卖西北菜的,在这里请安达礼最为妥当,这人还真是什么都算计到了,不过,为了避嫌,亲父女都不能见面,也太不人道了。 正说着,伙计端了面上来 ,一个敞口的青花大碗里有多半碗过凉的宽面条,旁边的托盘上有几个小碗,里头装着拌料和一盘子细细的青瓜丝,虽简单却格外清爽。 陶陶侧头问了句:「吃不吃辣?」三爷摇摇头。 陶陶把青瓜丝铺在上面,越过放辣油的小蝶把其他料倒在中间的小碗里,用勺子调匀浇在上面,拍拍手:「大功告成。」把筷子递过去:「您尝尝,保证好吃。」 第39章 三爷:「不好吃,找你算账。」吃了一口,便又接着下筷子了,不一会儿一碗面条就吃没了。 陶陶递了面汤过去:「如何?」 三爷点了点她的额头:「今儿就不找你这丫头算账了。」 陶陶嘟嘟嘴:「好吃就好吃吗,做什么拐弯抹角的。」 三爷笑了一声:「老五的别院就这么好,你这么个爱出来逛的都不见影儿了。」 陶陶:「天儿太热就不想出来了。」 三爷:「那今儿怎么跑出来了,难道今儿不热。」 陶陶可不好意思说自己积了食火,七爷逼着自己吃了好几天素的事儿,太丢脸了,只含糊道:「是庙儿胡同那边儿要看房子,顺道出来走走。」 三爷略沉吟:「你庙儿胡同那个院子能卖就卖了吧,烧陶的作坊挪到别处,琉璃厂那边儿倒有个合适的院子,你若有意回头跟潘铎去瞧瞧,觉的可心,等过了这个伏天就挪过去,那边儿比庙儿胡同近些,也省的你总往城西跑。」 陶陶不满的道:「城西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往城西跑,我就喜欢城西,回头我在城西买个大院子,以后一辈子住在城西。」 顺子吓了一跳,心说,这位今儿怎么了,平常那么会说话儿人,怎么一提城西就发上脾气了。 三爷却不恼,只是看了她一会儿问:「我何时说城西不好了?」 陶陶愣了楞:「刚不说的省的我总往城西跑吗,我耳朵好着呢,听不差。」 三爷:「跟你说没说过,听话要听仔细,你再想想我说了什么?」 陶陶仔细想了想,三爷刚说的话,貌似说的是琉璃厂比城西近,省的自己跑远道儿,真没说城西不好,是自己会错了意,人家本来一番好意,自己着实有些不识好歹,低下头半天才吱吱呜呜的道:「我,我错了。」 三爷:「认错倒快,刚那股子跟我抬杠的劲儿怎么没了。」 陶陶抬起头露出个谄媚的笑:「弟子知错了,夫子大人大量,就别跟弟子计较了。」 那个嬉皮笑脸的样儿,三爷忍不住笑了一声:「这时候想起我是夫子了 ,刚才见了我跑什么?」 陶陶嘿嘿笑:「下次见了夫子,弟子一定上赶着来给夫子请安,有道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三爷就跟我陶陶的爹是一样的。」 陶陶话音一落,本来还有些笑模样的三爷,脸色微微一沉:「爷可没你这么大的闺女。」站起来走了。 顺子看了陶陶一眼,今儿这位怎么了,说话越发不中听,忙跟了出去。 陶陶眨巴眨巴眼,自己哪句话说差了,他不一直把自己当他死了的大闺女吗,不然干嘛对自己这么好,怎么自己一说他倒甩起脸色来了,什么人啊。 陶陶也气上来,站起来往外冲,一出来,就看见子萱在那边儿雅间里探头探脑的,见了陶陶才推门走了出来:「刚瞧见三爷出去的时候那脸拉的老长,三爷不是把你当闺女吗,每次见了你都笑眯眯的格外亲切,你嘴又甜,会拍马屁,我刚还琢磨三爷给你哄高兴了,不定什么时候才出来呢,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啊,哪想这么快,你到底怎么把三爷得罪了。」 陶陶白了她一眼:「你还真八怪哎,我哪儿知道啊,走啦,吃饱喝足了还不走,打算在这儿住啊。」心说拍马屁拍马腿上了这么丢脸的事儿绝对不能告诉她,子萱要是知道非笑死不可。 陶陶拉着子萱出来,上了车才想起来:「对了,安铭呢,怎么这么一会儿就没影儿了。」提起安铭,子萱一叉腰:「陶陶你少管点儿闲事能死啊,干嘛把安铭往我这儿支。」 陶陶没好气的道:「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为你好,你家不正打算给你定亲吗,与其让你们家里给你挑个不知什么样儿的,倒不如自己先选一个,合不合心先放到一边儿,最起码性情模样是知道底细的,也免得盲婚哑嫁,弄个不靠谱的,断送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你别觉得我跟你说笑呢,这些话是因我真把你当朋友才说的,你跟我不一样,我没生在你们这样的家里,有些事儿还能自己做主的,你不成,跟谁家定亲,家里早给你圈定了范围,虽说不能由着你自己选,好歹也能挑挑,矬子里拔将军,总能找个差不多的,安家跟你们家门当户对,安铭又喜欢你,嫁了他总比嫁给不认识的人好吧……」 子萱:「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当我是朋友才肯说这些,可是我心里总觉着别扭。」 陶陶看了她一会儿:「你不是真喜欢保罗吧,我可跟你说,你跟保罗绝对没戏,就算保罗是他们哪儿的贵族,你们姚家也不可能答应你嫁给他。」 子萱推了她一把:「胡说什么,谁想嫁他了,我就是觉得保罗长的帅,说话也有意思,才总找他。」 陶陶松了口气:「不想就好,你可别吓我,你要是来个非保罗不嫁,姚家还不得找我算账啊,既然不喜欢保罗,莫非还惦记着七爷呢?」 第40章 子萱:「我惦记七爷做什么?」 陶陶:「得了吧,这时候不承认晚了,忘了当初跟我动手打架了,不就是为了七爷吗,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口口声声叫我狐狸精,浑身上下冒酸气,跟从醋缸里捞出来似的。」 子萱:「我倒是想惦记,可七爷对我没意思,我能怎么办,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七爷非瞧不上我,我还上赶着往上贴啊,脸皮也忒厚了。」 陶陶笑的不行:「没想到你还能知难而退啊,难得难得。」 子萱没好气的道:「不知难而退能怎么着,还能霸王硬上弓不成,就算我想,七爷能干吗。」子萱话音未落,陶陶已经笑得从座位上滚了下去。 子萱把她拖了起来:「笑什么笑,我说的是大实话,要是七爷乐意跟我凑合,我还巴不得呢,哪怕他不喜欢我,天天对着那张俊脸也值了,可人家不乐意,我能怎么办,再说,皇上也不能答应,惦记也是白惦记,还不如干脆丢开呢。」 陶陶:「那安铭怎么就招你烦了,他对你可是挺上心的。」 子萱晃了晃腿儿:「我也不是讨厌他,就是没什么感觉,而且,这小子什么都不懂。」 陶陶翻了白眼:「你还想人家天文地理无所不精啊,人安铭还没挑你呢,你看看京里这些世家闺秀,哪个跟你似的成天往外跑,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是在家绣花做针线,就是学三从四德,将来一嫁出去就是相夫教子的管家娘子,你行吗,你是会绣花还是会做针线,还是能三从四德相夫教子?」 子萱不乐意了:「他要是喜欢这样的,找别人去啊,本姑娘可没求着嫁他。」 陶陶知道子萱心里明白,就是嘴硬,也不再管她:「你自己掂量吧,要是不早些拿主意,那就听天由命了,赶上个什么样儿的就是什么样儿的,反正只要你们家没事儿,也没人敢欺负你。」 子萱:「这倒是,算了,不说了,越说越烦,你这些日子天天躲在五爷的园子里不出来,弄得我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快无聊死了。」 陶陶:「这话说的,也没人绑着你的腿,五王妃可是你堂姐,你去堂姐家里着,谁还敢拦你不成。」 子萱:「快得了吧,你天天跟七爷腻乎在一块儿,我去了你也没空搭理我。」说着凑到陶陶跟前儿:「你说七爷怎么就对你这么好呢,说起来,我还是七爷的亲表妹呢,七爷跟我可连个笑脸都没有,见了你那眼神都变的不一样了,跟江南二月里的春风一样,瞅着就那么和煦,你说七爷是不是对你有那意思啊,你们俩天天在一块儿,七爷对你有没有什么表示?」 陶陶白了她一眼:「什么表示不表示的,就是说话儿而已,你这小脑袋里头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子萱:「咱俩谁跟谁啊,什么话不能说,还用藏着掖着,七爷对你什么样儿,有眼睛的谁瞧不出来,别说因为你姐才对你这么好的,我可不信,听人说,你姐当初也不过是在七爷跟前儿伺候罢了,说句不怕你恼的话,就是个大丫头,是奴才,你呢都快成祖宗了,七爷这样的人,这样的性子,对你这般,不是有意思还能是什么,我就不信你心里不明白,要是非说不明白,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心里打别的主意呢,说,你打的什么主意?莫不是瞧上别人了吧。」 陶陶推开她:「当我是你呢,打什么主意?不过就是想怎么做生意赚钱罢了。」 子萱:「你这会儿不承认,我也不跟你辩,咱们往后走着瞧,对了,你不是一直想去南边吗,我可听说皇上要派人南下巡视河防。」 陶陶纳闷的道:「皇上派人巡视河防跟我要去南边有什么关系?」 子萱:「笨啊,每年皇上派下去巡河防的没别人,就是几位皇子,去年是五爷,今年弄不好就是七爷,要是七爷领了这个差事,你跟了去岂不便宜。」 陶陶瞥着她:「我跟去你笑的这么猥琐做什么?」 子萱嘿嘿笑道:「咱们是朋友啊,你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干脆把我一块儿带了去,咱们俩在南边好好玩它两个月,岂不自在。」 陶陶:「七爷去不去还不知道呢?」 子萱:「放心吧,这回八九不离十。」 两人正说着,就听一阵马嘶声,车子停了下来,陶陶撩开窗帘:「怎么停了?」却瞧见侧面一匹高头大马上坐的人,暗道自己运气不好,怎么又碰上这小子了。 十五带住缰绳,帅气的翻身下马,凑了过来:「可把你给找着了,这些日子被父皇拘在园子里念书,把我闷坏了,今儿好容易能出来了,一早就去五哥的园子里找你,偏你不在,五嫂说你去庙儿胡同看房子去了,我跑去庙儿胡同,又说你来了铺子这边儿,亏的遇上了安铭,不然,还不知道你们去了老张头的馆子里吃饭了呢。」 陶陶看了眼旁边的安铭,安铭一双眼不住往车里瞄,知道这小子是不甘心跟他老子走,这才又跑了回来。 第41章 陶陶跟十五也早混熟了,不像刚开始那么客气:「大热天,你不在西苑里头避暑,找我做什么?」 十五:「就是因为热,才出来找你啊,我知道一个凉快的去处,好玩的紧,咱们一起去逛逛。」 陶陶意兴阑珊:「哪有什么凉快地儿,怪热的,不去。」 十五急了:「别不去啊,我跟你说,那儿真凉快……」说着踢了安铭一脚,示意他帮腔。 安铭忙道:「十五爷说的是郊外的莲花湖,湖边儿有一大片林子,又临着山,那湖水是山上的雪水化了流下来的,冰凉冰凉的,水里有老大的花头白鲢鱼,没一点儿腥味儿,可好吃了,咱们去捞几条上来,学那些当兵的支了架子烤鱼吃,多好,去吧去吧。」 一听烤鱼,子萱从里头探出脑袋来:「我吃过莲花湖的鱼,可好吃了,这会儿才刚过晌午,回去有什么意思,不如跟他们去莲花湖逛逛,那边儿可比西苑都凉快。」 子萱也说凉快,陶陶便有些动心,最终点了点头,十五顿时高兴起来,叫小安子牵马,吩咐车把式去莲花湖,跟安铭俩个一窜钻进了车里,坐在陶陶对面,东拉西扯的扯闲篇儿。 说起前些日子刑部尚书陈英惹怒了皇上,被罚在日头下跪了半天,从西苑出去的时候,一个踉跄栽湖里头去了,不是救的及时,老命就交代了,捞上来都成落汤鸡了,哆哆嗦嗦的滴答着水就出去了,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说着跟安铭子萱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陶陶没好气的道:「陈大人可是个大大的清官儿,兢兢业业为皇上办差,纵被罚了,也该尊重人家,人家掉湖里差点儿淹死,本来就够倒霉的了,还当成笑话听,有意思吗。」 几句话说的几个人都不笑了,十五道:「我不就是为了说个笑话儿逗你吗,便这个笑话不好笑,你也不用板着脸吧,再说,当初你进刑部大牢不就是陈英把你抓进去的吗,你怎么倒替他说上话了。」 陶陶:「一码归一码,当初陈大人抓我是因我跟反朝廷的邪教分子卷在了一起,不抓我是渎职,我也不是替他说话,我就是觉得,像他这样的人该得到应有的尊重。」 十五:「没人不尊重他啊。」 陶陶:「堂堂刑部尚书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掉到了湖里,这算什么尊重,西苑里守卫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哪儿哪儿都是人,陈大人奏事出来,自然有太监跟着送出来,怎会由着他掉到湖里差点儿淹死,可见是有人使坏有意整治他,竟然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儿,岂不荒唐。」 十五:「陈英是得罪了我大哥,有个什么强抢民女的案子跟我大哥有些干系,本不归刑部管,陈英却偏插了一脚,上折子参了我大哥一本,我大哥这才想招儿收拾他。」 陶陶:「这话听着更是可笑,你大哥除了是皇子,比别人多了什么,朝廷的律法难道就是给老百姓制定的,你们这些人可以不用理会,这回是强抢民女,下回说不定就是杀人放火了,陈大人出头参一本有什么错,听你的话,倒像他多管了闲事儿似的。」 十五倒是好脾气,被陶陶冲了几句也不恼,反而道:「好了,好了,是我错了还不行吗,咱别提陈大人了,瞧,前头就是莲花湖……」 莲花湖是天然形成的堰塞湖,三面环山,顺着山势有茂密的山林植被,如今正是盛夏,一片欣欣之色。 湖面虽不大,却真像一朵盛开的莲花形,湖水清可见底,站在湖边能清晰看到水里形态各异的石头跟嬉戏的游鱼,再往深处看便是湛蓝湛蓝的湖水,映着头上的蓝天白云,起伏的山峦,真正的美景如画,置身其间让人心境不觉开阔起来。 十五凑过来:「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这里凉不凉快?」 是很凉快,这水想是山上的雪水融了流下来的,又在峡谷中,日头晒不进来,自然凉快,刚一下车浑身的汗意就没了,清爽非常。 陶陶看了眼十五:「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十五:「前两年跟父皇狩猎,无意中撞到这里,发现还有这样一个好地方,问了人,说这个湖叫莲花湖,风景好,凉快,暑天来最好,湖里产的大鲢鱼也好吃,而且,这里离着西苑近,每年我跟着父皇来西苑住的时候,就常来这儿。」 陶陶点点头,看了眼那边儿,姚子卿几个在这儿熟练的搭帐篷,拿鱼竿,弄烤鱼的架子,动作熟练,绝对是训练有素,可见常干,而且,自己到的时候,这几个人已经来了,估摸一早就订好了来这儿玩,怪不得十五一大早就去找自己呢。 陶陶就不明白这小子怎么就跟自己黏糊上了,莫非是因为自己上次救了他一命,从而博得了他的好感,陶陶总觉自从上回救了他之后,这小子对自己的态度就不一样了,之前虽说也总找自己,却是为了切磋拳脚,如今对自己,不是她自恋,倒有些上赶着讨好的意思,莫非看上自己了? 第42章 陶陶略低头,水里自己的影子清清楚楚的映了出来,虽说比刚穿过来的时候好看了很多,但距美人也相去甚远。 陶陶颇有自知之明,这丫头没有她姐陶大妮远近闻名的姿色,至多也就算清秀而已,若是在老百姓家里,还算过得去,可放到这些人眼里,实在平常,就是自己相对熟悉的几个府里,随便提溜出一个丫头都比自己长得漂亮,更别提十五住在宫里。 宫里的美人更多了,自己前儿去了一趟西苑,就贵妃娘娘漪澜堂里的宫女都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十五天天在美人窝里头住着,怎么会看上自己这样的,除非他的眼光异于常人,不然绝无可能。 想到此放了心,侧头看了他一眼:「你倒是舒坦,能跟着皇上住在西苑里避暑。」 十五撇撇嘴:「我倒恨不能跟几位皇兄一样出来开牙建府,大门一关,我就是老大,没人管得着,想干什么干什么,比在宫里强多了,就算功课耽误了些,父皇也没功夫天天出宫来查我吧,岂不自在。」 陶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把功课做好不就得了,就算出来住,皇上要是,想查一样能把你叫过去问啊,跟你出不出来住有什么干系,况且,能让皇上查问,可是天大的恩宠,别人想要还要不来呢,你倒嫌弃上了。」 十五:「若论骑射我自是不怕的,可要是说到念书,也不瞒你,我一见那些之乎者就犯困,跟你说啊,要是哪天我睡不着,小安子拿本书来往我眼前一放,不一会儿就能睡过去,比什么都灵,至于书上是什么文章,我是一个字都没记住。」 陶陶笑的不行:「那皇上查你功课的时候怎么办?」 十五一摆手:「还能怎么办,糊弄呗,糊弄不过去就挨罚,这回不就是没糊弄过去,父皇罚我抄了这些天书,再不放我出来就憋死了。」 陶陶:「要是老百姓家里的小子不念书就不念书,大不了将来卖力气也能养活自己,可你就不成了,你是皇子,早晚得替皇上办差吧,不念书怎么成。」 十五:「念书跟办差有什么关系,豆#豆#网。安达礼也是个大老粗啊,如今可是驻守西北的大将军,我虽不喜欢念书但骑射厉害,以后我也当个将军,替父皇驻守边疆,不是比那些没用的文臣强多了吗,我又不考状元,念那么多书做什么,没意思。」 陶陶愣了愣,忽明白皇上喜欢十五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这小子心思简单,不像其他人那样,嘴里说一套,心里想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了。 而且,这小子并无争位的野心,或许年纪还小,不知道那把椅子所带来的权力有多大,真不知他这份简单的心思还能维系多久。 十五见陶陶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笑道:「你看着我做什么?是不是觉得爷帅的天下无双。」 噗……陶陶笑的身子一斜,差点儿栽湖里头去,十五急忙拉住她:「你笑什么,仔细掉湖里头去,爷哪儿说差了不成,你这么乐,难道我不帅吗?」说着一张脸越发凑到陶陶跟前儿晃来晃去的,陶陶想不看都不行。 这小子长得是不差,不过比七爷还差一些,自己目前见过的几位皇子里,七爷是最好看的,其次是五爷,然后就是眼前的十五,三爷不能用好看帅形容,应该说稳重大气,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陶陶推开她:「别闹了,不说钓鱼吗,你怎么还不去,烤鱼的架子可都搭上了,就差鱼了。」 十五:「不用我,小安子他们全办了,咱们等着吃就好,你瞧那不是钓上来了吗?」说着一指那边儿。 果然,小安子手里的钓竿提起来一甩,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鲢鱼就甩到了岸上,旁边几个小子忙用抄网抄到木桶里,提到旁边,十五跟前儿的大太监赵福捋着袖子,蹲在一块平整的大青石边儿上宰鱼,收拾好了,抹了料串起来架到炭火上烤。 陶陶不禁道:「哪里来的炭?」 十五:「自然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了,这里虽不缺生火的木头,干的柴火却不好着,那些湿的不易着,烟还大,干脆就从宫里带些炭出来省事。」 陶陶点点头:「还顺了烤鱼的酱料?」 十五目光闪了闪:「其实平常我来不会带这些,今儿不是有你吗,小安子说你最讲究吃食,怕烤的鱼有腥味,你吃不惯,才去御膳房顺了些酱料出来,走啦,过去吃鱼,我跟你说,赵福他们家祖上好几辈儿都是干厨子的,这奴才也学了一身好厨艺,要是不进宫,一准儿是个厨子。」说着伸手来拉陶陶。 陶陶下意识避开,警惕的道:「做什么,我可不想跟你在这儿比划拳脚。」 十五一呆忙道:「我不是要跟你比划拳脚,我就是想拉你过去吃烤鱼。」 陶陶:「拉什么,我也不是瘸子,自己过去就好。」说着快步走了过去。 十五看了眼自己落空的手,有些郁闷。 第43章 赵福的手艺的确好,加上鱼又鲜,烤出来香嫩可口,又极入味,一条二斤多的鱼一转眼就进了陶陶的肚子。 子萱闻着味儿过来的时候,就剩下鱼骨头了,子萱恨恨的道:「陶陶你也太不够义气了吧,有好吃的自己都独吞了,一点儿都不给我留。」 陶陶冲那边儿架子上努努嘴:「谁说没给你留,架子上不有吗,等会儿就熟了。」说着打了个饱嗝,小安子颇有眼色的递了茶过来,陶陶喝了一口,舒服的叹了口气,十五这小子真挺会办事儿的,连茶都带来了,还是狮峰龙井,这茶跟三爷上回送自己的一模一样,陶陶一口就吃了出来。 闲来无事,侧头看了看小安子:「你说你们哥俩长得一样还罢了,连名儿都一样,叫人怎么分辨。」 小安子:「奴才兄弟俩是因姓了安,主子就顺嘴叫了小安子,名儿虽一样,亏得不在一处当差,不然真有些麻烦呢。」 陶陶:「我知道你哥叫安康,你叫什么?」 小安子:「奴才安定。」 陶陶一口茶差点儿喷了出来,忙咽了下去,心说要不然叫他小安子呢,要是叫小定子多难听啊,便笑道:「要不然以后我就叫你安二得了,省的跟小安子闹混了。」 「奴才安二谢二姑娘赐名。」 陶陶一愣:「那个,我是逗你玩的,没给你起名儿。」 子萱一边儿啃烤鱼一边儿道:「安二挺好的,简单明了,一听就知道你是安家的老二。」 十五也道:「这个名儿好,以后你就叫安二。」 陶陶颇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兴起说笑的事儿,不想就当了真,安二算什么名字吗,可自己再说也没人理会了,安二自己都认可了。 一行人笑笑闹闹,一直闹到了日头落山,小雀儿一再催,才意犹未尽的散了。 子萱怕五爷见了她要说教,跟着姚子卿安铭几个回城去了,十五死活非要送陶陶回来,陶陶也拦不住,到了园子门口仍然赖着不走,非说好些日子没见五哥五嫂了,今儿要是过门不入,未免失礼,不由分说拉着陶陶往里走。 陶陶一把甩开他:「拉我做什么」 十五嘿嘿一笑:「拉手怕什么?」说着又要来拉她的手,忽听后头咳嗽了一声:「老十五,我说在宫里没见着你呢,原来跑这儿来了。」 陶陶回身,是五爷七爷,正好在他们后头回来,五爷还罢了,七爷那是什么脸色,自己可没得罪他…… 子萱远远就瞧见了陶陶,正歪着身子坐在水榭的鹅颈椅上,撑着腮帮子直勾勾盯着水面,眼珠子都直了,不知瞧什么呢。 小雀儿刚要说话,被子萱捂住嘴,嘘了一声,示意她跟四儿别出声,自己蹑手蹑脚的进了水榭,走到陶陶后头,猛的大叫了一声,本以为会吓这丫头一跳,不想陶陶只是看了她一眼:「多大了还玩这么幼稚的游戏,无不无聊。」 子萱颇为失望,一屁股坐在她旁边,抓起椅子上的鱼食丢在水里,引得一大片红鲤游过来争先恐后的抢食,等子萱手里的鱼食喂完了,那些鱼摇摇尾巴散了。 子萱:「这些鱼也太没义气了,我喂了它们这么多食,好歹让我看几眼再走啊。」 陶陶:「有奶就是娘知不知道,你手里有鱼食它们自然往前凑,吃完了还留着做什么,自然玩它们的去了,谁还耐烦搭理你。」说着歪头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怕五爷说教吗,今儿怎么赶跑来了?」 子萱:「今儿是大朝会的日子,就算皇上驻跸西苑,今儿满朝文武也都得去,五爷七爷都进宫了,自然要去给娘娘问安,娘几个在一块儿说说话儿就不知什么时候了,不到天黑是回不来的,我这会儿来,趁他们回来之前走,又碰不上面儿怕什么。」 陶陶:「你也不嫌折腾,其实五爷虽爱说教,性子也还好,不像某人,一副古怪的性子,时不时就发作一场,莫名其妙。」 子萱眼珠转了转:「你说的某人该不是七爷吧。」仔细端详她一会儿:「怎么,跟七爷闹别扭了,不能吧,就算七爷脾性孤傲些,可那是对别人,对你可是好的没边儿没沿儿的,能发什么脾气。」 陶陶:「我哪儿知道他发什么脾气啊,那天从莲花湖回来,脸就拉的老长,跟他说话也是带搭不理的。」 子萱:「是不是你又闯了什么祸,惹七爷生气了。」 陶陶摆摆手:「这几天我可是连园子的大门都没出,惹什么祸啊。」 子萱挠挠头:「这么着可就难猜了,哎呦,猜什么啊怪累的,你直接问不就得了。」 陶陶:「你说的轻巧,我问什么,问他为什么不搭理我啊,多奇怪,再说,我干嘛问这个,他不乐意搭理我拉倒,有的是人跟我说话解闷,犯不上求他。」 子萱:「就说是,我们陶陶心大的没谁了,这算什么大事儿啊。」 第44章 陶陶斜了她一眼:「少拍马屁,说吧,今儿做什么来了?」 子萱:「这话说的,凭咱俩的交情,还非得有事儿才来找你不成。」见陶陶盯着自己看,嘿嘿笑道:「好,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你这么盯着我,我心里瘆得慌,刚得了准信儿,南下巡河防的人选定了,不是七爷。」 陶陶翻了白眼:「不是七爷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啊?」 子萱:「虽然不是七爷,可这个人也成,只要你肯下功夫,咱们跟着去南边溜达几个月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陶陶挑了挑眉:「你是说皇上派了三爷南下。」 子萱一拍大腿:「要不都说你聪明呢,一猜就猜着了。」陶陶:「这还用猜啊,有脑袋的都能想到,除了七爷,我能说上话的也就剩下三爷了。」 子萱凑过来:「我跟你说啊,能在三爷跟前儿说上话,你的本事大了去了,我一直在心里佩服你呢,三爷那个人经年累月冷着一张脸,瞅着都吓人,离着老远都能感觉到那股子寒气儿,远远的见了都打哆嗦,难为你怎么还能有说有笑的。」 陶陶:「既然你这么害怕,做什么还要去南边儿,要是去了这一路都要跟着三爷,你不怕他吓着你啊。」 「怕啊,怎么不怕,不过,跟去南边儿玩比起来,这点儿怕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再说,还有你呢,三爷对你和声细语的,咱俩是好姐妹儿,也不好对我疾言厉色吧。」 陶陶没好气的道:「这时候想起我是好姐妹儿了,你倒跟水里的鱼一个样儿。」 子萱嘿嘿一笑:「一直都是好姐妹儿,以后还得当一辈子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说你倒是怎么着,这事儿可不等人,要是想去就得早些打算,求三爷带上咱俩,三爷点了头,我也好准备。」 陶陶好奇的道:「准备什么,你还打算带多少行李不成,我可跟你说,我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有正事儿呢,行李能少就少。」 子萱嘟囔道:「什么正经事啊,不就是去玩吗,再说,三爷的船那么大,多几件行李还能装不开吗。」 陶陶:「装不开,得装陶器。」 子萱:「装陶器做什么,你莫不是想去南边做买卖吧。」 陶陶站了起来:「不为了赚钱我大老远舟车劳动的折腾什么,走啦。」 子萱愣了愣:「去哪儿啊?」 陶陶目光闪了闪:「好些日子没给三爷问安了,也该去一趟了。」 子萱忍不住翻了白眼,什么好些日子,前两天不是还在馆子里吃饭呢吗,不过,陶陶肯去,这事儿就算成了,自己也得回去好好磨磨她爹,这一南下少说也得两个月,不使出点儿撒泼耍赖的手段,她爹断不会答应。 两人各怀心思,进了内城就分开了,子萱回去磨她爹。 潘铎一早就交代下了,陶陶在这府里随意出入,谁也不许拦,不管爷在不在,只这位来就得好生迎进来伺候着,故此,看门的小子一见陶陶忙上赶着过来见礼。 陶陶摆摆手,往里走,刚走到廊子上,潘铎急匆匆的跑了出来,不等他行礼,陶陶先一步道:「大管家就别客气了,三爷在不在?」 潘铎:「今儿是大朝会的日子,爷去西苑了,想来要晚些才能回来。」 陶陶暗道,自己怎么忘了这茬儿了,都来了又不想回去,便道:「那我在书斋等着。」 潘铎暗道自打上次从馆子里回来,爷就不大痛快,今儿好容易这位来了,又乐意等,自然是好事儿,忙让到书斋,叫人端了茶又拿了点心盒子过来,自己站在一边儿伺候着。 陶陶看了他一眼,挥挥手:「那个,你们都下去歇着吧,大管家也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待着就好。」 潘铎应一声,留了两个小太监在外头廊子上候着,其他人都遣了出去,自己也退下去了。 等屋里人都走了,陶陶才打开桌上大红雕缠枝牡丹的漆盒,上下两层的盒子,一层四个格子,装了八样精细点心,陶陶捏了块豌豆黄塞进嘴里,又吃了个豆馅儿酥卷,吃了两块荷花糕,灌了一盏茶下去,就差不多饱了。 把点心盒子盖上,跳下炕里外的溜达,看了看博古架上摆的几样孤品瓷器,又去书案后的直通到顶的书架子上翻了翻,没找着自己爱看的话本子,都是些难看的要死的正经书。 陶陶没兴趣,丢开书架子,见书案上放着把扇子,打开看了看,是一把白纸扇,还没画扇面儿呢。 陶陶来了兴致,倒了些水在砚台上磨出香墨,略想了想在扇子上画了起来,画完了,自己瞅着嘿嘿笑了一会儿,忽觉着有些困,见那边儿窗下放着一张竹榻很是可心,过去靠在上头,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天擦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挪到了炕上来,老半天缓不过神来。 第45章 「醒了,再不醒晚饭都要耽搁了。」 陶陶这才看见对面的三爷盘着腿,正就着炕桌上的灯亮看书呢。 陶陶急忙坐了起来:「这么晚了啊,我该回去了。」说着就要下地,三爷拦住她:「慌什么,若是担心老七,大可不必,我一早让潘铎送了信儿去,带了老七的回话儿,说太晚出城不便,今儿就回王府里头歇着。」 陶陶愣了愣,莫名生出一股委屈的感觉,瘪瘪嘴,委屈个什么劲儿啊,他不乐意搭理自己正好,要是从这儿他就不管自己了,自己就搬到铺子里去,反正那院子收拾的时候就是为了自己搬过去住,收拾的极舒服。 三爷拍了拍手,两个小太监进来点亮了四周的烛台,顿时整个书斋都亮了起来,又进来两个婆子伺候陶陶洗了脸。 收拾利落,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陶陶扫了一眼,见是再平常不过的家常饭,四菜一汤,三个菜都是素的,只有一盘炒肉丝是荤的,汤也是豆腐汤,生在帝王家,却乐意过老百姓的日子,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陶陶真替厨子不值,空有一身好厨艺,却天天做这样家常的吃食,真白瞎了好手艺。 三爷见她一脸嫌弃,摇了摇头,夹了一筷子藕片放在她碗里:「莲藕清热凉血清爽可口,最适宜暑天里吃,你胃火旺,更该多吃些。」 陶陶虽不喜欢吃素,却因他这句话想出了个主意来,眨眨眼,状似无意的道:「若论起来,南边的藕才好吃呢。」 三爷看了她一眼挑眉笑了:「你这丫头的消息倒是快,我刚得了南下巡视河防的差事,你就知道了……」 陶陶眼睛一亮:「这么说是真的了,皇上派了三爷南下巡视河防,什么时候出发?要去多久?都去哪儿?」接连问了大串。 三爷倒是好脾气:「这一趟来去少说要两个月,如今都七月了,过了重阳就是父皇的万寿,势必要赶回来。」 陶陶:「这么说马上就得走了。」 三爷点点头:「五日后启程。」 陶陶往前凑了凑:「那个,带上我成不成啊?」 三爷目光一闪,打量她两眼:「这次是微服出巡,不方便带太多人。」见小丫头的小嘴撅了起来轻笑了一声「不过,爷身边儿倒是缺一个使唤丫头。」 陶陶立马就明白了:「有道是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您带了我去,这一路上端茶递水的有弟子服侍岂不好。」 三爷瞧了她两眼:「说的倒是好听,你这丫头哪是能伺候人的,添乱倒可能。」 陶陶:「端茶倒水也不是多难的事儿。」说着正好顺子端了茶进来,陶陶顺手接过递了上去:「师傅吃茶。」 三爷笑了一声接在手里:「你跟着去倒无妨,只是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出去了不能使性子。」陶陶儿什么都能答应,忙举起手做发誓状:「我保证证听话,师父说什么是什么。」 三爷嗤的笑了一声,伸指头点了点她的脑门:「你这丫头姐一张嘴最是巧,骗死人不偿命,得了,不用你赌咒发誓,姑且就信你这回。」 陶陶大喜,忽想起子萱来:「那个,三爷您总不能带一个丫头去吧。」 三爷挑挑眉:「你还想带姚家丫头?」 陶陶嘿嘿一笑:「三爷真厉害,一猜就中,我跟子萱是朋友,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对,这样的好事忘了朋友不是太不义气了吗。」 义气?三爷好笑又好气:「你是从哪儿学的这套江湖话,两个丫头讲什么义气。」 陶陶:「丫头怎么了,丫头就不能讲义气吗,我跟子萱是焦不离孟,我去了把她自己留在这儿,心里哪儿过的去,你带了她去,还能多一个人伺候,多好。」 三爷:「我记得前几个月你们俩还打的跟乌眼鸡似的呢,怎么一转眼就成朋友了,前头打成那样竟不记恨?」 陶陶:「不过就是打一架罢了,记什么恨啊,我们是不打不相识,打过架之后更好了。」 三爷笑着摇头,真是小孩子,打的也快,好的也快。 一时饭毕,陶陶缠着三爷下棋,陶陶近日刚跟七爷学的下棋,一知半解的臭棋篓子,偏正在瘾头上,逮谁找谁下,这丫头一手臭棋,还耍赖,棋品奇差,几次下来,五王妃这辈子都不想跟她下棋了,如今都躲着她走,生怕给她拉着下棋,实在太痛苦。 三爷先头还颇为赞许,觉得这丫头好歹是学了点儿正经事儿,不是一味胡闹,可一盘棋下来,三爷竟哭笑不得,这丫头也太赖了,悔棋,偷棋子……什么不入流的招儿都使的出来。 一盘棋下完,还缠着再下,三爷叹了口气:「一个人的棋品能看出人品,你这棋品实在……」说着直摇头。 怕她还要缠着自己下棋,瞧了瞧那边儿架子上的自鸣钟道:「时候不早了,你若不乐意回去,就在我这边儿歇下也可,西厢跟旁边的小跨院都空着呢。」 第46章 陶陶依依不舍的站了起来:「我还是回去住吧,反正也不远。」 三爷也不留,叫了潘铎送她过去,陶陶走到门边儿想起什么回头道:「那个,我多带几件行李成不成?」 三爷笑了一声,心说到底是长大了,知道打扮了,以为她要带衣裳首饰呢,便点头应了,陶陶这才去了。 陶陶本以为自己都回来了,七爷也就跟着回来了,不想,等了两天都不见影儿,陶陶的脾气上来,所幸不理会,叫小雀儿收拾行装又跑庙儿胡同挑了新式样的陶器,用稻草小心的裹起来,装了几大箱子抬到晋王府来,只等着一出发就带了去。 启程前一天才收拾利落,陶陶终于得了闲,哪儿都不想去,叫小雀儿搬了把竹椅子放在廊子上,瞧着外头那一丛芭蕉发呆。 芭蕉是陶陶说下雨的时候若没芭蕉缺了典,一入夏,七爷就叫人移过来一丛,就栽在她的窗子下,落雨的时候,雨水滴在宽大翠绿的芭蕉叶上,噼里啪啦的响。 陶陶最喜欢听雨打芭蕉的声音,觉得分外有意境,尤其再配上七爷精湛的琴技,琴声叮咚伴着雨打芭蕉,是她这个夏天唯一的念想。 这两天都是阴沉沉的,闷热难当,想是憋雨呢,正想着,忽听一阵簌簌声 ,也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下起了雨,从小到大,从稀疏倒密实,打在窗下那一丛芭蕉上噼啪作响,一阵风卷了些许雨水,斜斜打在廊檐儿上的青黑色雨眉上流下来,滴在廊凳上,溅了一些在竹椅上。 小雀儿忙撑了伞挡住雨:「进了七月雨水就是凉的了,姑娘仔细淋着雨要病了。」 陶陶挥挥手:「好啰嗦,这雨来的好,我正热呢,好容易凉快凉快,你还拦着,收拾你的去吧,别管我。」说着把小雀儿推到一边儿。 不想,刚推开小雀又一把伞撑在自己头顶,陶陶不耐的道:「告诉你我正热呢,不用打伞。」不见小雀儿吭声,陶陶侧头,瞧见来人撑着一把青布油纸伞,伞下一张俊脸在雨幕的衬托下格外养眼,正是七爷。 想起这几天他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心里别扭上来,站起来要走,却给七爷抓住,低声道:「怎么,这是生我气呢。」 陶陶:「我是什么身份,哪敢生主子的气。」 七爷牵着她到了书房里,叫人把窗屉摘了,这样坐在炕上也能瞧见外头的雨景儿,也能瞧见西厢地上的几个大箱子,不禁道:「带这么多行李去做什么,那边是丝绸之乡,绣工又是天下一绝,每年贡上的布料大都出自江宁织造府,你既去了南边,还愁没衣裳,我叫小雀儿多带些银两,瞧上可心的就买了岂不好,何必大老远的带这么些东西。」 陶陶略有些意外:「你知道我要南下,你答应了?」 七爷:「若我不答应,你可会听我的?」 陶陶摇摇头:「不会,我去南边儿有正经事要做,不是去玩的,真的,那些箱子里装的不是衣裳,是我要带去南边的货。」 七爷:「既如此,做什么还问我应不应?」 陶陶:「总要问一下的吗。」 七爷叹了口气:「你这丫头是个主意正的,想做的事儿拦着也没用,既你想去南边,就去走一趟也好,先头我答应过你,去你家乡走走,可这次父皇派去巡视河防的却不是我,本还怕你失望,如今三哥带你去也好,这一晃你离开家乡好些年了,回去走走看看,说不准能想起之前的事儿来。」 陶陶含糊的道:「那个,我回去了也不一定就能想起来。」 七爷:「想不起来也无妨,你们陶家的宗祠在南边儿,也不能一辈子不回去,况且,我曾答应你姐,若得机会便把你父母送回去,也算回了故土。」 陶陶吓了一跳:「你,你不是让我把他们的灵柩弄回去吧。」 七爷:「不是灵柩,人早葬了,你姐的意思是把你爹娘的灵牌送回去放在陶家的祠堂里。」 陶陶松了口气:「那我姐呢,我姐的灵牌怎么不一起送回去。」 七爷:「你姐是女子不能入陶家的祠堂。」 陶陶:「女子怎么就不能入祠堂,这是谁定的混账规矩。」 七爷:「女子早晚都要嫁人,出嫁从夫,随了夫姓,入也是入夫家的祠堂,以供子孙后代祭拜。」 陶陶看了他一会儿:「我姐不是跟了七爷吗。」 七爷眉头一皱:「这是从哪儿听来的混账话,你姐只是我跟前儿的大丫头,什么跟了我。」 陶陶心说,难道不是这么回事儿,莫非外头人都是胡说的,其实七爷跟大妮是清白的,怎么可能吗,那他对自己这么好是为了什么? 想到此,不禁道:「我姐真没跟你那个什么,怎么外头的人……」没敢往下说。 七爷:「因你姐在我身边儿伺候,模样儿又出挑,日子久了外人难免往歪处里想,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怎能当真。」 第47章 陶陶:「那你为什么对我姐这样?」 七爷:「我对你姐怎样了,她伺候我一场,便她去了,主仆之份仍在,况,我也没做什么,既不能为她伸冤也不能为她正名,只是把她安葬罢了。」 陶陶见她脸上有难过之色,遂不好再说什么:「其实这事儿也怨不得七爷,七爷已经仁至义尽,我姐若是知道七爷这般照顾我,纵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七爷摇摇头:「看顾你一开始是因你姐,后来却不是。」说着看向陶陶,目光沉沉,而眼底深处却仿佛带着丝丝缕缕的光芒。 陶陶撑不住有些脸红,别开头:「不说这个了,怪叫人伤心的,你再不回来,我明儿可就走了。」 说到这个七爷目光晶亮起来:「父皇下旨在西苑的湖边儿盖畅音阁,点了我主理此事,这几日我都在户部敲定样式草图,今儿方得了空……」 见他眼里藏不住的欢喜,陶陶莫名有些心酸,这些生在帝王家的人,虽锦衣玉食,尊贵无双,却也有属于他们的无奈,层层规矩束缚了亲情,母子不能常见面,本该和乐一堂的父子,成了君臣,人世间本该最平常的亲情,之于他们却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所以,七爷才会因皇上让他盖个戏台就如此高兴,这时的他不是高高在上的晋王殿下,只是一个想得到父亲认可的儿子。 想到此,倒不好跟他闹别扭了:「畅音阁是不是看戏的地方啊,皇上怎么想起这个了,莫非是为了十月里的万寿节?」 七爷点点头:「正是为了万寿节与群臣同乐,宫里也有个畅音阁,只是小些,搁不开太多人,加上地处后宫,大臣出入不便,所以父皇才下旨在西苑盖一个。」 陶陶:「既有样子不就简单多了吗,在工部找出当年盖畅音阁的样式图纸,照着盖就好了。」 七爷摇头:「哪有如此简单,西苑的畅音阁比宫里大上数倍有余,楼阁戏台倒还好说,只是地方太过宽阔,聚音效果便成了难题,我跟工部的匠人研究了几天,都未找到一个妥帖的方法,正发愁呢。」 陶陶眨眨眼,忽想起自己旅游时,导游给自己介绍过一个古代戏台超牛的聚音效果,用以来证明我们中华民族伟大劳动人民的智慧源远流长,她记得是在地上埋了许多水缸,来加强聚音效果。 想着便道:「这个盖房子我是不懂啦,不过我隐约记得谁家盖过戏台,貌似在地上埋了许多水缸,只要在台上唱戏,都能听的见。」 七爷大喜:「是啦,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若把空水缸两两相扣埋在地上,不就可以聚音了吗,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竟没想起来,陶陶你真聪明,怎么想到的,我可是愁了几日,再想不出解决之法就要耽搁工期了,对了,你说你想起来的,你是南边人,南边的戏台多搭在祠堂附近,你莫不是想起了之前的事了?」 陶陶这个后悔啊,早知道自己就不管闲事儿了,随口说了一句,就引出这么多后遗症来:「那个,我也不知道,就模糊记得有这么回事儿。」 七爷:「你这次回去走走,瞧瞧熟悉的地方,许就想起来了。」 陶陶怕他再提这个,忙岔开话题:「你瞧这会儿雨下的更紧了,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像不像你上回抚的那首曲子,叫什么来着,对,潇湘夜雨,不如你弹琴给我听好不好?」 七爷点点头,叫人焚香挪琴,手指一拨弹奏起来,琴声叮咚,仿佛远行的离人在孤舟中想着家乡的亲人,倍感伤情。 一曲毕,陶陶喃喃的道:「渔灯暗,客梦回,一声声滴人心碎。孤舟五更家万里,是离人几行情泪……」这几句词写得真好。 七爷过来把她揽在怀里:「怎么想起这个了,倒不该弹奏这首曲子,勾起了离情别绪。」 陶陶摇摇头:「我是觉得这几句词甚和此曲,并不是我自己心有所感,更何况,我去南边是玩去的,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哪来的什么离愁别绪。」 七爷听了却低声道:「可我这满心的离愁该如何排遣,你这一去少说也要两个月方能回来,若不是答应过你姐送你爹娘的灵牌返乡,倒不想你去的,你性子跳脱,一去这么些日子,到底叫人忧心。」 陶陶嘟嘟嘴:「让你说的我成惹祸精了,我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像过去那样莽撞爱闯祸,三爷跟我说遇事三思而行,先头我只当是啰嗦,后来几件事儿过来,方知最是有用的,不管事情多急,也不能毛躁,略想想,处理的法子就不一样了,结果也大不相同。」 七爷:「三哥倒真把你当成弟子一样教了,连这样的话也跟你说,这番心意你要好生领受才是。」 陶陶:「这话哪用你嘱咐,难道我是那样不知好歹的吗。」 七爷想起头先的事儿,忍不住笑了一声:「刚见你的时候什么样,你自己莫非忘了不哼,哪儿知好歹了?」 第48章 提起过去的事儿,陶陶有些不自在,当时自己不是想不明白吗,总觉着这人无缘无故对自己好,不定憋着什么坏呢,加上前头有个倒霉的陶大妮,晋王府之于自己不亚于龙潭虎穴,再更何况她从心里对奴才下人这种身份抵触,她可不想当奴才,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儿,才知这男人是真对自己好,不管一开始是不是对陶大妮的愧疚,总之现在他们相处良好。 陶陶心知两人的关系有些向着暧昧发展,可她并不想阻止,反而有些期盼…… 男女之间只要一暧昧,感觉就变了,没有了之前的坦荡,就如他现在这样揽着自己,先头并不觉的什么,可现在却有些不知名的燥热,脸有些烧,略挣开他,半边身子探出窗屉去,感受那从廊檐雨眉上散落下来的雨丝,细细的,凉凉的,很是舒服。 七爷怕她着凉,把她拉了回去,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刚还说自己长大了呢,一转眼就淘气起来,你这么个性子叫我如何放心?」 陶陶从他手里接了帕子过来自己抹了两下:「有三爷在呢,你还不放心啊。」 七爷:「不是三哥,我也不会应你跟着去,虽有三哥,也不能时时看顾着你,你自己需仔细些,出去玩玩倒无妨,只别闯祸倒给三哥添乱了……」絮絮叨叨嘱咐了好些话,陶陶先头还听着,后来实在听不下去了,就说饿了,七爷这才停了,吩咐传饭。 明儿一早要启程,饭毕醒了会儿食,就叫陶陶回去睡了,却又把小雀叫过来嘱咐了些话,让洪承去支了银票过来让小雀带着:「若姑娘瞧上什么新鲜物件儿,就买回来,别为了省钱委屈自己,不值当。」 小雀感动的不行,爷对姑娘太好了,真是什么都想到了,姑娘还跟爷闹别扭,真是的,回头自己一定好好劝劝姑娘,往哪儿找爷这么好的人去啊,有句话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么好的爷归了别人岂不可惜,姑娘最会做买卖,这样简单的道理难道也想不明白,只姑娘用些心思,将来…… 越想越兴奋,这要是姑娘成了晋王妃,那自己不是也跟着水涨船高吗,那些王妃的贴身丫头,哪一个嫁的差了,想着小脸都激动红了,这一宿躺在炕上都在琢磨怎么撮合姑娘跟爷的好事儿,竟没怎么合眼。 陶陶这回可不知她的丫头小雀要坏身媒婆了,这会儿呼呼睡得正香,梦里都是一个个金元宝,这丫头心里想的就是怎么发财,至于男女之事,虽动了些心思,却没当成多大的事儿,反正她还小呢,不着急,为了以后美好的小日子,现在必须积累足够的资本,而她所理解的资本就是钱。 七爷也是一宿没怎么睡,五更的时候稍稍打了盹就起来了,叫人把陶陶要带去的行李搬到车上,先拉倒城外码头上,吩咐好了,方让小雀儿叫陶陶起来梳洗,折腾完,坐在炕上吃早饭的时候,陶陶才清醒过来。 七爷忍不住好笑,对这丫头来说,两件事儿是最提神的,一个是银子,一个是饭。 两人从晋王府出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一路出城到了码头,子萱早早就来了,看见陶陶跑过来:「你怎么这么晚才到,不说好了时辰吗,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不守时的人做不成大事吗,你自己迟到又算什么?」 陶陶理亏,低声道:「你别嚷嚷了,我是睡过头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发誓。」 子萱凑到她耳边耳语:「倒不是为了别的,你不来,就我跟三爷待着,三爷那张脸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冷冷瞥一眼,我这浑身都哆嗦,又不好躲开,这半个时辰可受大罪了,你得补偿我。」 陶陶:「」好,好,补偿,到了南边你瞧上什么稀罕物件,我买来送给你好不好?」 子萱这才满意的点头:「这还差不多。」 两人正说着,三爷冲她招招手,陶陶走了过去,三爷皱眉指了指正往船上抬的大箱子:「这是你带的行李?」 陶陶点头:「是啊,我不跟您打过招呼了吗,说多带些行李。」 三爷:「你少弄鬼,什么行李哪儿这么重,两人抬着都费劲。」 陶陶嘿嘿一笑:「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就是一些陶器,我准备去南边腾出银子来买些南边的特产,三爷你要是瞧上什么,只管跟我说,我保准给您弄回来。」 七爷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对三爷道:「」这回就劳烦三哥了。」那样儿跟托孤差不多。 三爷:「七弟就别客气了,这丫头既叫了我一声师傅,看顾她也是该的,况且,有她一路说笑解闷倒好。 哥俩客气了客气,三爷径自登舟,子萱也颇有眼色的跟了去,码头上一时就剩下陶陶跟七爷相对而立。 七爷伸手拢了拢她被风吹乱的发丝,给她拉了拉斗篷的系带:「出去了不比家里,便有不如意之处也别使性子,小雀儿年纪小,虽仔细也难免疏忽,河上风大,她若忘了,你自己记得自己添衣裳,别懒得动。病在半路上就麻烦了,不许偷懒,要写信家来,三天一封不可间断,记下了?」 第49章 陶陶:「三天一封,写什么啊,我可不是那些读书人,挥手就是一篇文章?」 七爷:「不拘什么,哪怕写几个字,只让我知道你平安就好…」 船渐行渐远,岸上那个颀长的身影也渐渐没在晨光中,陶陶仍站在船头不舍进去,忽听三爷的声音:「你不是一直嚷嚷着想从老七哪儿搬出去吗,这才离了一会儿就舍不得,可见是口不应心。」 陶陶等到岸上的人再也瞧不见了,方才侧头看了身边人一眼,她自是不会承认这个的,耍赖道:「我什么时候嚷嚷着要搬出去了,在七爷这儿有吃有喝有住的,我做什么如此想不开。」 三爷见她一脸赖皮相摇头失笑:「有吃有喝有住就不走了吗,我倒不知你这丫头如此好伺候,我那儿也管吃管住管喝的,你可愿意留?」 陶陶愣了愣,继而笑道:「三爷要是管吃管喝管住的,自然乐意,只是据我所知三爷府里可不养闲人,我去了算什么?」 三爷:「我府里过去是不养闲人,不过若是你这丫头养一个也无妨。」 陶陶嘿嘿一笑:「那敢情好,回头我要是没地儿去了就去您那儿,您可得收留我。」 三爷点了点头。 陶陶从未把这番话放在心里,事实上,她一直觉得自己跟三爷说的许多话都是闹着玩的,谁也没当真,却不知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罢了。 总的来说,陶陶的南下之旅过得舒服又充实,在船上跟子萱笑笑闹闹,也不觉无聊,中途泊船的时候,上岸去跟着三爷到处逛,领略了许多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让陶陶头一次觉得三爷这个人看似古板,却是个相当有生活情趣的人。 陶陶一开始还以为他会带着她们去吃那些当地有名儿的馆子呢,那些大馆子往往卖的就是个名声,真想吃地道的当地菜,还是得去街边巷尾的苍蝇馆子。 现代的时候,陶陶出去旅游最讨厌的就是去人山人海的景点,或者什么远近驰名的饭馆酒楼,她喜欢去当地人住的老街区,越老旧的地方越喜欢逛,她觉得只有那样的地方,才能领略到真正的当地风俗,逛累了就随便找个小馆子或吃碗面条或一碗云吞,有时也可能买俩烧饼就把饭解决了。 所以,她一直觉得柳大娘做的菜比晋王府那个牛气哄哄的厨子做的好吃数倍不止,那些过分精致的饭菜反而失去了本味,还不如柳大娘蒸的野菜猪油馅儿的包子好吃呢。 当然,这些话她是绝不会跟七爷说的,七爷这人讲究太多,也难怪,出身帝王家,一落地就比世上所有人都金贵,还生的这么好看,自然不一样。 陶陶仔细研究过,想从七爷身上找到哪怕一丝丝的缺点,以达到自己心理上的某种平衡,结果异常失望,那个男人身上竟然找不出一丁点儿的缺点。 跟如此完美的男人朝夕相处,陶陶的心情异常复杂,心里既有嫉妒,又觉得蛮幸运,再说,那男人对自己这么好,就算她是白眼狼,面对这样的男人,也不好挑剔什么了,更何况人吗是感情的动物,尤其女人,她不信一见钟情却架不住日久生情,哪怕不是爱情也有亲情。 在陶陶心里,这个世界最亲的人,不是她的死鬼姐姐陶大妮而是七爷,陶大妮自己一面都没见过,更没有什么接触,而七爷却朝夕相处。 她们之间将来会发展到那一步,陶陶自己都不知道,她也不想费这个脑子琢磨这些有的没的,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感情的事儿变数太多太大,不是能未雨绸缪的东西。 想远了,拉回来说现在,总之出来之前陶陶做梦也想不到三爷是这样接地气的人,虽然他在府里弄了块地儿,跟个农夫一样耕种,陶陶却觉得这种行为是作秀,专门做了样子给皇上看的,用以证明他并无争位之心。 不管是谁,只要做上金殿上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就会变得异常敏感,也会格外多疑,哪怕夫妻父子之间也会生嫌隙。 而皇上之所以喜欢别人称他万岁,就是因为没有一个皇上在活着的时候,会相信自己连一百岁都活不了,事实上,就历史而言,能活到五十以上的皇上都没几个,活到七八十的就更少了,过百根本不可能,一万岁纯粹是自己蒙自己呢。 不管怎么说,只要在位的皇上对所有人都有深深的戒心,哪怕儿子也得知道避嫌,而无数历史事实告诉陶陶,越是韬光隐晦,看上去不可能的人,往往野心最大,心机最深。 三爷所有的行动,都让陶陶认定,这个看上去淡泊名利的秦王殿下,对皇位只怕势在必得,所以,陶陶跟三爷接触的时候,虽近却不亲,就是因为陶陶觉得他的心机城府太深,有些莫名的惧怕跟戒心。 这是人下意思回避风险的反应,但这一趟南下却让陶陶对秦王有极大的改观,也亲了许多,而且,三爷对她并没有严加管束,出了京反倒跟变了个人似的,对她沿途做买卖的事儿,不仅未说什么,还特意派了潘铎帮她。 第50章 潘铎本来就是南边人,又极能干,人头也熟,还没到地儿呢,陶陶带来的陶器就卖了个精光,还签了一大摞订单,均付了定钱,潘铎还异常胆大的把陶陶的订单书信夹在了三爷的加急奏折中,叫人送回了京城。 对于潘铎这样的胆大包天的行为,陶陶一开始还有些怕,偷偷观望了两天三爷的脸色,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才放了心。 不过,三爷的好脾气一到了南边就没了,船一泊,就匆匆上岸,回来的时候脸色更是难看,陶陶见这情形,也格外乖巧,不再到处瞎逛,也就子萱这位大小姐玩疯了,只要船一停,就跑没影了,哪怕陶陶不去她也得去,后来到了织造府住下之后,更是连人影都逮不着了,反倒是陶陶不怎么出去,便出去也不会逛太晚,三爷回来的时候必能看见她。 陶陶端了茶盘子进来,见三爷正来回踱步,脸色难看之极,这几天几乎一回来就如此,她已经见怪不怪了,陶陶把手里的茶盘子放到炕桌上,端起茶碗,递到他手边。 三爷脸色略缓了缓,接过喝了一口,就放到了桌案上。 陶陶忍不住道:「您就是再生气也不能不吃不喝啊,您不总跟我说,身子是自己的吗,当保养才是,一生气就耽搁饮食,吃亏的可是您自己的身子,若是病了什么事都干不成了。」 三爷叹了口气:「哪里吃的下,朝廷每年那么多俸禄养的不是官是一群饿狼,良心都被狗吃了,今年一开春,南边各州府一再上奏,要治河的银子,父皇着户部拨了整整一百万两银子用于此项,上个月各州府的官员还纷纷上奏表功,说自己所辖之地修了多少多少里河堤,固若金汤,能保数年无水患之灾,父皇大喜,让吏部逐一表彰,可实际呢,哪有什么新修的河堤,不过就修了两三里用来应付查验罢了,便这两三里也都是偷工减料,我私下问过那些修筑河提的河工,外头瞧着像样,底下却都是碎石掺着稻草的麻包,糊弄人的,这样的河提,别说大水,便是两场大雨都禁不住,这些混账私吞了治河银子,却还有脸上奏表功,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死不足惜,当官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发财不成,老百姓的死活难道就不顾了吗。」 陶陶:「当官若不为了发财,谁干这个受累不讨好的差事儿啊。」 三爷:「胡说八道,照你说,当官反倒是一条生财之路了。」 陶陶:「可不是吗,您想想当官的无非就两种人,一种是世家子弟官宦之家的子孙,受了祖宗余荫进的官场,这样的人出身富贵,家大业大,越是从小就富贵的人,越是害怕有一天这富贵没了,所以一大家子努力的目标就是如何维系住现在的富贵,或者在现在的富贵基础上更上层楼,这样的人当了官,纵然不为了搂银子也要拉拢人心,扩充家族势力,有些事儿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之于他们只有好吃没有坏处,而那些十年寒窗一朝显贵的寒门子弟,就更得贪了,之所以如此发愤图强的读书,不就是穷日子过怕了吗,一旦金榜题名当了官,一准是个贪官,以前日子越苦,贪的越多,因为这样的人从骨子里缺少安全感,得用银子来填,再有,要升迁送礼打点,没银子怎么行。」 三爷脸色沉沉:「难道他们没有俸禄吗。」 陶陶嗤一声乐了:「朝廷的俸禄才有多少啊,不说底下这些官,就是您一年的俸禄应该算多的吧,够使唤吗,若没有外头的进项填补,只怕每年的年关也难过呢。」 三爷沉默良久,不得不说这丫头的话真有几分道理,不过,心里还是忍不住生气:「莫非天下就没一个清官了。」 陶陶:「当然有,只不过凤毛麟角。」见三爷眉头紧锁 陶陶又道:「其实您也不必为这些烦恼,我倒觉得有能力的贪官比那些无能的清官要好的多……」 三爷挑挑眉,这丫头的话初听真是极荒唐,可仔细一琢磨却又觉得有些道理,自己虽恨贪官,却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莫说当官就是他治下如此之严,手下的奴才也短不了偷手,只要不耽搁正经差事,自己不一样让他们过去了吗,这便是利与弊的权衡了,贪乃人之天性,就算自己也一样,别看这有年纪不大,有时候说的话,却蕴含着最实在理儿,这或许跟她出身市井有关。 给这丫头一说三爷满心的气倒消了不少,坐下来看了她一眼:「依着你说,就由着这些贪官贪朝廷的治河银子不成,他们修筑的堤坝,莫说洪水就是下几场大雨都禁不住,眼看秋汛既至,若平安过去汛期还罢了,若过不去,洪水一来,这淮河两岸立刻就会化作汪洋,这数十万的老百姓只怕都要葬身鱼腹,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家不成家,心里不会恨贪官,恨的是朝廷,若失了民心,岂非大祸。」 陶陶:「只怕三爷忧虑的还有江南每年上缴户部的税银吧。」 三爷伸出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小脑袋瓜里除了银子还能惦记什么?」 陶陶撇撇嘴:「没银子就没吃的,没吃的就活不了命,所以银子是保命的根本,谁要说脑子里不惦记银子,一准是假话。」说着还不忘拍马屁:「当然,我说的是像我这样的俗人,三爷这样的佛爷已经快成神仙了,这些身外俗物自然不想了。」 第51章 三爷嗤一声笑了:「你这话可说差了,谁说我是佛爷,我可也不是什么神仙,佛爷跟神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我可是个凡人,也是俗人,跟你这丫头一样。」 陶陶心说你的确是俗人,大大的俗人,只不过你心里惦记的不是银子,而是金銮殿上的龙椅,所图的也不是一时一刻的富贵安逸,而是这万里锦绣河山。 给这丫头一打岔,三爷心情好了许多,也没刚那么焦躁愤怒,喝了两口茶沉思半晌道:「若你是我,该如何?」 陶陶歪着头想了想:「若我是三爷才不把自己难成这样呢,我是爷,是领了皇差的钦差,出了京老子最大,怕谁啊,谁得罪了老子,就咔嚓砍了了事。」 三爷摇头:「胡说八道,父皇心忧江南百姓,方把这巡视河防的差事交给我,若如此胡为,岂非辜负了父皇的信任,且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陶陶呵呵笑道:「那个我说笑的啦,虽是说笑却也可以使唤使唤,这些当官的明知道您来江南是领了皇差巡视河防的,却依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欺上瞒下挤兑您,莫不是依仗着一个心态法不责众,江南的官从上到下有多少,不说都是贪官也差不多,就算先头是清官,来了江南也只剩下一条路了,不同流合污就是死路,别人都贪你不贪,不把你弄死,大家都没好处,有道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弄点儿脏水往你身上一拨,看你还能活几天儿,不仅自己全家甚至九族都会跟着受牵连,到时候菜市口一推,全家砍了脑袋,纵然有冤也只能找阎王爷说去了。」 三爷:「你的意思这江南官场就是水泼不进了,纵朝廷也不能辖制,只能任由他们如此。」 陶陶:「由着他们自然不成,银子都让他们贪了,朝廷喝西北风去啊,朝廷得养着满朝文武,亲贵大臣,就是万岁爷也少不了银子啊,万岁爷住的紫禁城隔上几年就得修缮修缮吧,避暑的西苑,弄个心怡的亭台轩馆,瞧那位娘娘顺眼了,多赏几样首饰衣裳料子,哪一样不要钱,故此,这贪墨之风虽不可能禁绝,但也要不能助长其势 ,三爷爷不需着急生气,只需捡着领头的大贪官杀他几个,抄家灭族,杀一儆百,底下的自然就怕了,而且这些大贪官必然家资丰厚,别说一百万两治河银子,就是一千万两只怕也不愁了,如此,既有银子重修河堤坝,以防秋汛,又能把皇上交给您的差事完成的漂漂亮亮,体现了您卓绝的能力同时又让皇上知道了您的忧国爱民之心,最要紧您还得了民心,江南的老百姓知道巡河防的钦差大人就是三爷您,必回心存感恩,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陶陶说的太过得意,都忘了以自己的身份,说这些实在不妥,等到说完了见三爷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看,才回过味来,急忙咳嗽了一声:「我 ,我就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当不得真,那个,我哪儿还有点儿账要算,先回屋了。」撂下话转身跑了。 潘铎进来见三爷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不禁愣了愣,心说刚主子回来的时候,气的可不轻,脸色难看非常,江南这些当官的一个赛一个的精明,在官场混的年头长了,都成了官油子,面儿上恭敬万分,底下该怎么干还怎么干,拿准了爷不会把他们如何,说起来这江南的官场还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这么多年皇上几次三番要肃清,都因牵连甚广而作罢,如今就更难动了,主子这样手段的人,也束手无策。 三爷见他进来道:「你叫周胜把那些罪证呈上来我瞧。」 潘铎愣了愣,周胜跟自己一样也是奴才,前些年外放到江南当了个七品县令,别看官职不大,能一外放就到江南的可没几个,这小子有些本事,连年吏部考评都是优,如今已升任扬州知府,去年过年的时候回京述职,穿着簇新的五品官服去给主子磕头,自己瞧着那身衣裳,心里都快羡慕死了,恨不能自己也成了周胜这样才好,不过他不着急,奴才都明白一件事,只要一心为主子办差,都有体面机会,自己更是,周胜收集了贪官罪证也不是一两天儿了,爷一直未用,怎么这会儿想起来了,难道爷真气坏了,忙道:「这江南的官场如铁板一块,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了,主子犯不着为这些事着急。」 三爷:「爷这会儿就动动这块铁板,看看是他们的脑袋硬,还是爷的砍刀硬。」 潘铎心里明白爷这是要杀鸡儆猴,不禁道:「爷是领了差事来巡视河防的,若大开杀戒,万岁爷若是怪罪下来怎么好,这江南的官场里,可是有几位国舅爷呢。」 国舅爷,三爷冷哼了一声: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国舅莫非比别人多长了个脑袋不成,既是皇亲知法犯法更应严惩不贷。」说着目光一变:「陶陶那丫头没吃晚上饭就跑了,你去叫她过来,告诉她,算账什么时候算不成,非赶这时候做什么?」 潘铎应着要去,三爷又道:「叫人知会厨房,昨儿那个蟹黄汤包,这丫头爱吃,再蒸一笼来。」潘铎这才出去,心说这一趟江南过来,爷对这位可是又不一样了。 第52章 陶陶吃了一笼鲜美的蟹黄汤包,又喝了一碗莼菜汤就差不多饱了,陶陶口重,南边清淡的饭菜不大合她的口味,也就这蟹黄包还成。 见她吃饱了,三爷挥手叫撤了桌子,吃了茶,又陪陶陶下了两盘棋,而且对于陶陶悔棋,耍赖的行径,也都由着她了,这让陶陶颇有些不习惯,最后忍不住道:「三爷,您今儿的心情不错。」 三爷丢开棋子笑道:「爷难道还不如你这丫头想得开,再说你都给爷出了招儿,爷还愁什么,照着你的招儿使唤就是了。」 陶陶下巴差点儿掉下来:「那个,三爷,我刚就是胡说的,真的,您可别当了真。」真要因为自己一句话,弄的江南血流成河,自己这罪孽大了去了。 仿佛知道她想什么,三爷瞥了她一眼:「 刚你说的那么慷慨激昂的,我还当你胆子多大呢,原来就这么个老鼠胆儿,你怕什么,还怕那些贪官变成鬼找你报仇不成。」 陶陶脸色变了变:「三爷您别吓唬我,我怕鬼呢。」 三爷笑了起来点点头:「怪不得你爹娘的灵牌叫小雀儿放的远远呢,原来怕鬼,怎么连你亲生爹娘也怕,纵然他们变成鬼,还能害自己的亲闺女不成?」 陶陶哪是怕鬼啊,是她心里有鬼,自己这个身子得的不明不白,能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陶二妮的爹娘,自己一瞧见陶家二老的灵牌,就从心里头发虚,总觉得上头好像长了眼睛似的,盯着自己,让自己还他们家二妮子的命,所以才让小雀远远的放着,倒不想这样的小事儿,三爷竟然知道。 三爷见她小脸都吓白了,不觉有些心疼,把自己手腕子上一串紫檀的手串摘下来,把系绳紧了紧,套在她的腕子上,柔声道:「这是佛前开了光的,百邪不侵,你以后常戴着它,就不怕了。」 好东西见得多了,陶陶如今也有些眼力了,先不说这手串的料如何金贵,工如何精细,就是这盘磨的光泽包浆也是个宝贝,是宝贝哪有不要的理儿,奉送一句,师傅最好了,毫不客气的笑纳了。 陶陶刚从廊间的腰子门出来,就瞥见子萱在那边儿探头探脑跟做贼似的,陶陶也不搭理她,径自穿过她进屋去了,这里是织造府单独辟出的院子,专门招待秦王殿下的,看得出来颇费的一番心思,完全照着三爷的喜好布置的,低调简单,却处处透着精细,自己跟子萱住在三爷旁边的小跨院里,若是依着子萱是非常不乐意住这么近的,也不知这有怎么如此怕三爷,见了三爷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从心里透着惧意,恨不能躲得远远才好,这一路上,只要自己过去三爷哪儿,她必寻借口不去。 子萱跟着陶陶进来,看了眼小雀儿空落落的两手,不满的道:「我说你也太不仗义了,有好料也不想着给我捎回来点儿。」 陶陶翻了白眼:「谁拦着你过去吃了,是你自己不乐意。」 子萱:「你这不废话吗,要是三爷见了我也跟对你似的和颜悦色,温柔体贴,拦着我也得过去啊,可三爷一见我,那张脸跟这江南的天儿似的说阴就阴,对着这么一张脸,纵然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去啊,我就指望着你给我捎点儿来打打牙祭了,你倒好光顾自己吃,把我丢脖子后头去了,我跟你说,自打上回吃了一次蟹黄汤包,我可馋老些日子了,我刚一回来就撞见管事提着一篓子活蹦乱跳的螃蟹去了后厨,就知道今儿一定是蒸蟹黄汤包了,都没吃饭晚上饭,这会儿饿的肚子都疼。」说着假模假式的弯着腰装肚子疼。 陶陶眨眨眼:「哎呦肚子疼啊,想是出去跑的着了寒凉,四儿还站着做什么,去厨房叫人熬一碗浓浓的姜汤来,给你们家小姐灌下去,保准就好了。」 四儿自然知道自家小姐是装的,更何况小姐最讨厌姜,平常炒菜都要嘱咐厨房,不能放葱姜这些东西,要是这一大碗姜汤下去……可陶陶吩咐了又不好不去,正为难呢,子萱摆摆手:「不用姜汤不用姜汤,我这就是饿的,弄一笼蟹黄包子来吃了,保管立马就好。」 陶陶听了,连着摇头:「这可不成,蟹黄乃大寒之物,便是康健之人都不能多食,更何况你这着了寒的,若吃了这东西下去,岂不是寒上加寒成了大症候可了不得吗,还是喝姜汤吧。」 子萱急了蹭的直起腰指着陶陶:「亏了咱们这么好,连笼蟹黄包子都舍不得,还非逼着我喝什么姜汤,你难道不知道我最讨厌葱姜,喝了姜汤非吐了不行。」 陶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接着装啊,怎么这么一会儿就露馅儿了。」 这时候厨房的婆子提了食盒子进来行礼:「这是陶姑娘要的蟹黄汤包,刚蒸熟的,这东西凉了腥膻,姑娘趁着热吃才好。」 陶陶:「小雀儿给妈妈抓把钱,大晚上的还跑一趟,有劳了。」 那婆子忙道:「姑娘可别客气,不瞒姑娘,能摊上这个差事,是老婆子的造化,我那些老姐们儿瞧着都眼热呢,以后姑娘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咱们这南边别的没有,时鲜倒不缺。」 第53章 她这么一说陶陶倒是想起了一样,开口道:「妈妈既如此说,那我也不客气了,你们这儿腌的那个小野笋,清脆可口,我倒是喜欢,不知可有吗?」 那婆子笑道:「有,有,咱们南边竹林子多,最不缺的就是这个,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一落雨那竹林子里头有的是,莫说府里,就是平常老百姓家里,谁家不腌它几摊子也野笋,或是晒成笋干,到了冬底下吃,姑娘若不嫌沉,回头姑娘走的时候,老婆子送姑娘几坛子。」 陶陶:「那我就不跟您老客气了。」 小雀儿送了婆子到外间,叫她稍等,去那边儿捧了个匣子出来打开,那婆子眼睛都亮了,搓着手:「这怎么话说的,还是小雀儿姑娘,给我拿吧。 小雀笑看着她:「我这手小,一把可抓不了多少,妈妈岂不亏了,我们姑娘既说让您老抓一把,您就别客气了,我们姑娘虽说不是什么大家的小姐,这点儿钱还不瞧在眼里。」 婆子这才抓了一大把放在荷包里,乐颠颠的去了。 子萱一边儿吃包子一边儿听着外头说话儿,这会儿见那婆子走了,才道:「怪不得都说你这丫头精明会办事儿呢,在这儿织造府做客,你都没忘了卖好啊,只是这婆子不过一个下人,你何必对她如此。」 陶陶:「你哪儿知道,越是这些下头的人,越不能得罪,她们要是怀恨在心,使个坏门儿,你连知道都不知道。」说着看了眼桌上的包子,坏心的道:「譬如说,她若对你不满,便明着不敢得罪于你,蒸包子的时候偷着吐口水,你如何知道?」 陶陶一句话,子萱差点儿没吐出来,吃了一半的包子,再也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瞪着她:「陶陶你真恶心哎,你这么说我还怎么吃啊。」 陶陶无辜的摊摊手:「我就是打个比方,比方知道不,告诉你这些下头的人,最好别轻易得罪,尤其你这大小姐的脾气最好收敛收敛,免得稀里糊涂的着了道。」 子萱哼了一声:「等回去,我把府里的厨子都捆起来挨个审,问他们谁在我饭里吐过口水,问出来,一顿板子打个半死,看他们下回还敢不敢。」 陶陶:「你傻啊,就是吐了口水,人家也能认啊。」 子萱眼珠转了转,凑过脸去:「陶陶我知道你这是拐弯抹角的劝我对底下的人好些对不对,直说就好了,绕这么大圈子做什么 ,我也知道那些下人不易,以后不跟她们乱发脾气就是了。」 陶陶:「有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这会儿是姚府的千金贵女,自然是众星捧月,可这富贵祸福哪说的准,万一有天不好了,那些你得罪过的人,若是心怀宽大的还好,若是心怀恨意的小人,有你的好果子吃吗,所以有句话叫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是说凡事留点儿情面,别把事儿做绝了,日后便倒霉了也不会有太多的仇家落井下石。」 子萱拖着腮帮子想了一会儿:「陶陶你收我们姚家真会倒台吗,有我姑姑,还有五爷七爷呢,还有我们家祠堂那些有功的祖先,还有我爹,我大伯,别的叔伯,那个不是有功之臣,皇上便不念着姚家的功勋,好歹也得看我姑姑的面子吧,我姑姑可是皇上的贵妃呢,从选进宫一直到今天,二十多年了,一直宠冠后宫,皇上对我姑姑是真心的,姚家怎么会倒霉呢。」 陶陶:「那我问你,皇后娘娘薨了多少年了?」 子萱:「我还没出生呢,皇后娘娘就没了,我哪儿知道啊。」 陶陶点点头:「那就至少十几年总有了,贵妃娘娘既宠冠后宫,真心相对,怎么这么多年都未立后。」 子萱挠挠头:「这个我不懂,想来皇上对死了的皇后还有念想吧,故此未再立皇后。」 陶陶:「如此说来,我倒觉得皇上对死了的皇后娘娘,或许才是真爱。」 子萱:「皇后娘娘若是皇上的爱人,那我姑姑算什么」 陶陶道:「你真让说实话,你可别恼,从名分地位上来说,你姑姑是皇上的妾,而皇后才是妻,这妻妾之分,不用我给你普及,你自己也该知道吧。」 子萱蹭的站了起来,瞪了陶陶一会儿,又颓然坐下:「你说的没错,我姑姑是妾,再怎么尊贵也只是皇上的妾,皇上之所以不立我姑姑,就是防着姚家呢,如今是没找到把柄,若有朝一日姚家的把柄捏在皇上手里,抄家灭族也不新鲜,对不对就,陶陶其实我也不是真糊涂,只是有些事儿不敢想罢了。」 陶陶:「姚世广是你们家什么人?」 子萱愣了愣:「是我爹的叔伯兄弟,也是我的叔叔吧,你提他做什么?」 陶陶:「这人在江南任职你可知道?」 子萱道:「知道啊,临来的时候,我大伯还特意交代,让我捎了封信来带给他,我正想着明儿去走一趟呢,我大伯说他就在这儿当知府,我是晚辈,既来了,怎么也要登门见礼的,」 第54章 陶陶眉头一皱:「信呢?拿来我瞧瞧。」 子萱摇头:「我大伯写给堂叔叔的信,你看什么?」 陶陶异常严肃的道:「你若不想姚家这会儿就倒霉,赶紧拿来。」 子萱见她语气从没有过的严肃,想了想,便叫四儿拿了出来递给她。 陶陶看都没看,直接送到烛火下点了,小雀儿忙端了盘来,看着那封信在盆里一点点化成灰烬,陶陶才松了口气。 子萱没想她把信烧了,急的跺了跺脚:「你怎么烧了,这回去叫我怎么跟大伯交代啊。」 陶陶:「你大伯若问,你就说不防头丢了,你大伯还能罚你不成。」 子萱也不傻:「陶陶是不是我这个堂叔叔犯事了啊。」 陶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总之这些大人的事儿,咱们别跟着掺和就是了。」 子萱:「不知道就烧什么信啊,真是的,我去洗澡了。」嘟囔着出去了。 等她出去,小雀低声道:「是三爷跟姑娘透了什么话儿吗?」 陶陶:「三爷是何等谨慎之人,这样的大事儿怎么会跟我一个小孩子透,我是瞧见了三爷夹在书里的信纸上,有姚世广这个名字,猜着弄不好是姚家人,才问了一句,不对,三爷这样小心谨慎之人,怎会露出这样明显的马脚来,莫非是故意给我瞧见的?」 姚世广一进来,小妾燕娘忙上来服侍着换了衣裳,又捧了茶递在手里,见今儿老爷脸色不对,柔声道,爷若是心烦,不若燕娘给爷唱个曲子来解解闷可好,姚世广拉着她的手坐在窗下的贵妃榻上,抬头看着眼前的美人儿,燕娘本是青燕楼的头牌,多少王孙公子都争抢着给她赎身,却不想美人却不爱美少年,偏偏钟情自己这个年过半百之人且未用自己一两银子,自己赎身跟了自己,为奴为婢侍奉左右,白日里娇花解语,夜里枕席之上更是千般恩爱,这样的美人叫自己怎么舍得下,只是舍不下,自己的命弄不好就得搭进去,这美人跟自己的老命比起来,还是老命要紧的多。 想通了,开口道:「燕娘青春年少,跟我这样一个土埋了半截的人实在辜负了大好韶华,若我活着一日还罢了,若我去了,燕娘又该如何?」 燕娘是何等聪明之人,便她日日在这内宅之中,也并非耳聋眼盲之人,外头如今传的沸沸扬扬,她如何不知,秦王殿下奉命南下巡视河防,如今就在织造府里头住着呢,说是微服,可秦王殿下的船一淮河,江南大小的官就没有不知道的。 燕娘在青燕楼这几年,虽未见过这位秦王殿下,却也早有耳闻,这位爷是有了名儿的冷,听说性子极其严苛拘谨,做事儿一丝不苟,丝毫人情都不讲,皇上派了这位来,只怕是下决心要动一下江南的官场,而江南官场上下一心,早就是铁板一块,想动何其艰难,唯一的法子只能是惩治几个官,杀鸡儆猴用以立威,而这要杀的鸡,莫非是老爷?因此老爷才有这样的不吉之言。 想到此不禁道:「爷怎么想起说这个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就算瞧着贵妃娘娘的体面,便有什么,也不该动到老爷头上吧。」 姚世广叹了口气:「万岁爷年年派皇子南下巡河,去年是魏王,按理说今年该是晋王殿下才是,若是魏王晋王,便来一百回,爷也不惧啊,虽是殿下,说到底还有一层甥舅之情,怎么也会留些体面,可偏偏是这位,这可是个六亲不认的主儿,别说我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就算真是他亲娘舅也没用,这一回凶多吉少了。」 燕娘:「爷何必如此,江南上上下下上百的官员,老爷不过一个江宁知府,便秦王殿下要发威,也没说从老爷这儿开刀的,便不瞧娘娘的体面,还有姚家呢。」 姚世广:「你糊涂了,秦王要立威,自然要拿个要紧的人才成,正是因为我是姚家的子孙,才最可能拿我开刀。」 燕娘:「听见说秦王这次来江南跟前儿还带了两个丫头伺候着,其中一个好像姓姚,跟姚家可有干系。」 姚世广点点头:「你说的是子萱丫头,是我堂侄女儿。」 燕娘:「这就好了,听说秦王殿下极宠跟前的丫头,这一路上过来,举凡到了一处必然要带着去逛一日,还特意叫人寻了江南的特色小食,每日送去,还找了有名的厨子去织造府做时鲜佳肴,可见传言并不假,既那位是老爷的堂侄女,只她帮着老爷说句话儿,有多大的事儿过不去。」 姚世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秦王殿下是带了两个丫头来,只不过子萱丫头是跟着陶家丫头来的,秦王疼的是陶丫头,听说两人私底下师徒相称呢,若是那陶丫头肯为我说一句情,或许还有些用处,子萱丫头不成。」 燕娘:「既如此也不难,托子萱小姐跟那陶姑娘说说不就得了。」 姚世广摇头:「哪有这么容易,况且只怕也来不及了。」 燕娘:「如此说,此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第55章 姚世广目光闪了闪:「如今倒还有一个法子可以一试。」 燕娘觉着老爷的神色有些不对:「什么法子?」 姚世广拉着她的手半晌才道:「事到如今,或许唯有燕娘才能救老夫一命。」 燕娘脸色一变,勉强道:「老爷说笑了,燕娘不过一个弱女子,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如何有这样的本事。」 姚世广:「燕娘莫小看了自己,当日你在青燕楼之时引得多少王孙公子慕名而来,趋之若鹜。」 若此时再不知姚世广打的什么主意,燕娘就白活了,她挣开了手,后退了一步,颤巍巍的道:「燕娘此等陋颜恐入不得贵人的眼,这残花败柳的身子,岂非玷污了贵人,况早闻秦王殿下并不好女色,只怕燕娘纵是九天仙女下凡,也无济于事,」 姚世广:「你不知,秦王殿下虽不好女色,却最喜欢琵琶,府里头养着好几个善琵琶的歌姬,况虽无好色之名,到底是男人,哪有不喜欢美人的,不然养那么多美貌歌姬做什么,可见秦王也并非如传言的那般清寡。」 燕娘闭了闭眼:「爷果真要把奴家送于秦王殿下。」 姚世广:「不是送,是给你选了一条更好的出路,只你伺候好了秦王殿下,跟着回了京,往后可是一辈子的风光体面,荣华富贵。」 「若燕娘贪慕荣华又岂会跟了老爷。」 姚世广心里也有些愧疚更有不舍:「燕娘,你就念在我们夫妻一场,帮我这一回。」 夫妻一场,燕娘惨笑了一声:「老爷严重了,燕娘不过一个奴婢罢了,爷既打算好了,燕娘答应便是。」 姚世广大喜:「明儿晚上,我在府里设宴请秦王殿下,到时就瞧燕娘的本事了。」 燕娘点点头:「那奴家现在便去准备。」说着蹲身一福下去了。姚世广虽不舍,却也只能忍痛割爱了,亲自写了帖子,叫管家送去了织造府。 今儿三爷难得空闲,就把陶陶叫了过来,查验她近日的功课,说到这个,陶陶心里一百八十个不乐意,这都多少年没做功课了,跑到这儿来,又成学生了,三爷嫌她字写得难看,逼着她每天写十篇大字,是她磨了又磨才改成了五篇,之前在京里,虽在一条街上,到底是两个府里,自己耍点儿花活,找七爷捉刀代笔写一些,也能糊弄过去。 虽说每次求七爷帮忙的时候,七爷总会数落她这样一辈子都练不出字来,还说三爷这般是为了她好云云,最后还是禁不住她的哀求,帮她写一些,而且七爷模仿自己的字体惟妙惟肖的,别说三爷,自己都认不出来,真难为他能写得如此难看。 想到这个,陶陶就异常想念七爷,不知他现在做什么呢,西苑的戏台盖了多少,这一晃就是一个月,出京的时候还是七月,如今可都快中秋了。 陶陶把自己这几日写得大字拢到一起,挑挑拣拣了半天,找出还算顺眼的沓成一摞,拿着过去了,几乎是从屋子边儿上蹭进去的,就瞧这丫头心虚的样子,就知道必是没好好练字,三爷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这么半天才过来,字呢拿过来给我瞧瞧。」 陶陶期期艾艾的道:「那个,这些日子坐船的时候多,那船上摇摇晃晃的,笔拿不稳,写出的字便也不大好。」 三爷挑挑眉:「丑媳妇儿总归要见公婆的,拿过来吧。」 陶陶只能走过去,把手里的大字放到书案上,见三爷一边看一边皱眉,嘟着嘴巴道:「没这么差吧,您看这个永字我写的还过去吧,还有这个字,还有这一撇……」嘴里说着,小手还不停的指指点点的夸自己。 三爷却不好糊弄,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等看完了,脑门都皱成了川字,抬头看着她问:「先头那些字是谁帮你捉刀的,老七?」 陶陶吓了一跳心道,他怎么瞧出来的,心里发虚,低着头不敢吭声。 三爷脸色缓了缓:「知道错了还能认就好,若你今儿狡辩一个字,以后就不是五篇大字了,老七糊涂,这么由着你的性子,这字什么时候能练出来。」 陶陶见三爷的脸色不像太生气的样儿,胆子大了起来 :「我也不考状元不当官,干嘛非要写一首好字啊。」 三爷拉了她过去:「一人的字是门面,观字如见人,你说挺漂亮的丫头,写了一鸡爬的字,多难看,这跟当不当官有甚干系。」 陶陶却高兴起来:「三爷真觉得我漂亮啊,您还是头一个这么夸我的呢」 三爷见她跟捡了捡元宝似的,眼睛都笑眯眯了,嘴角上翘,映着圆乎乎一张小脸,可爱的紧,伸手捏了捏她的苹果脸:「夸你一句漂亮,就这么高兴啊,老七没夸过你吗?」 陶陶撅噘嘴:「七爷说我长的不难看,那意思当我听不出来呢,就说我长得不好看呗,不过三爷真觉的我漂亮啊,听说有俩弹琵琶的美人儿,难道我比她们还漂亮?」 第56章 三爷脸色略沉:「你是主子,跟她们比什么?以后不许胡说。」 陶陶心说,她什么时候成主子了,怎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正说着外头潘铎拿着个帖子走了进来:「爷,姚知府下了帖子,邀爷明儿去府中赏月?」 三爷点点头:「你叫人回话儿就说我应了。」 潘铎:「主子,这个节骨眼儿,姚世广摆宴只怕是为了您查出亏空的事儿,这可是宴无好宴啊。」 三爷:「放心吧,再借姚世广几个狗胆儿,他也不敢把我如何,我倒是想看看,他还有什么招数,想必他心里也该明白,指望我看着姚家的面子放过他是绝无可能。」 陶陶:「江南这么多官呢,干嘛非要拿这位开刀,好歹他是姚家的人,三爷就算瞧在贵妃娘娘的份上,是不是该留些情面,。」 三爷看了她一眼:「前儿跟我说那些话,听着还是个知道些道理的,怎么今儿就糊涂起来,正是因为他姓姚,是皇亲国戚,才越发不能纵容其贪赃枉法,姚世广虽不过一个江宁知府,可你知道江宁府衙的账上亏空了多少银子,整整二十万两,姚世广不过才当了两年知府,就亏了这么多银子,若是年头长了还了得,这样的贪官污吏,莫说他是姚家人,就是皇家的人一样该死。」 陶陶见他说到恨处,直咬牙可见真是恨到骨子里去了,不敢再说:「既如此,您还去赴宴做什么,直接拿了他抄家砍头多利落。」 三爷:「早听人说,这江宁姚府之中有个观月阁,映着一湖碧水,月上中天,天上水中双月争辉,乃难得一见的奇景,明儿是中秋,正是赏月的日子,在织造府待着未免无趣,倒不如去姚府走走,瞧瞧这双月争辉的奇景。」 陶陶一听顿时高兴起来:「三爷的意思是带我一起过去,不妥当吧,姚知府邀的是您,不定安排了什么迷魂阵,我跟去只怕三爷不便。」 三爷听了嗤一声乐了:「年纪不大,懂得倒不少,放心吧,有你这糟心的丫头在旁边,多厉害的迷魂阵也不怕,不过你去无妨,姚家丫头不能去。」 陶陶道:「瞧三爷说的,我再傻也不能让子萱去啊,那姚世广可是她的堂叔叔,有个侄女在旁边,多尴尬啊,再说有些手段也不好施展。」 三爷笑伸手点了点她:「鬼灵精。」 次日天一黑,陶陶就收拾妥当,陶陶身上的衣裳是住进织造府之后新做的,料子是一种什么月影冰纱,陶陶不大懂,反正轻薄好看,穿在身上凉晾的舒服的不行,陶陶一穿上就不舍得脱了,而且样式是她喜欢的裤袄不是裙子,更是可心,陶陶一直不喜欢那些太繁琐的衣裳,本来天就热还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不热死,也得捂死,远不如这样的裤袄利落方便。 轿子一停下,陶陶就要先一步钻了出来,嫌轿子里太闷,也不知为什么三爷喜欢坐轿,马车多好,宽敞还凉块。 姚世广早得了信儿在大门口迎着呢,正要见礼,却见钻出来个小丫头,不禁愣了愣,陶陶嘿嘿一乐,指了指轿子:「三爷这就下来。」说话三爷已经下了轿。 姚世广忙要磕头,给三爷一把扶住:「今儿又不是在衙门办差,姚大人不用如此多礼,早听说姚大人府上双月争辉的奇景,今儿有缘一见,实不负这趟南下之行。」 姚世广客气了几句,让着进了里头,陶陶跟在三爷身边儿,眼睛都不够瞧的了,暗暗咂舌,姚世广这私宅建的真是颇用心啊,沿着廊子徐徐往前,每一步都是不一样的景儿,竟真是移步换景,称得上巧夺天工啊,哪怕是夜色之中,看不大清楚格局,从隐在灯火中别样精致的亭台轩馆,也能窥见一二。 三爷道:「姚大人这园子盖得当真不凡。」 姚世广含糊道:「这本是一处废弃的园子,下官来了之后,见荒着可惜,就买了过来,好歹修葺修葺,用作待客倒也过得去。」 陶陶暗暗撇嘴,心说这样的园子要是废弃的,自己把脑袋给他,好歹修葺修葺,真敢说啊,不说别的就是路过这几处粉墙上的书法篆刻,皆出名家之手,就这得使多少银子,更何况这一路走来,奇花异草芬芳馥郁,好些自己都认不出,来了这姚府,自己就成了头一回进城的刘姥姥,看什么都新鲜,心里羡慕的不要不要的,琢磨啥时候自己也有这么个园子就好了。 不过这姚世广也真够没心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招待三爷,难道不知道三爷正琢磨办他呢,他还往上头添彩儿,等他获罪的时候,这园子绝对是一条贪污的罪证,试问一个知府的俸禄有多少,盖得起这样的园子,用脚后跟都能知道不是贪污就是受贿来的。 姚世广虽对陶陶跟来颇觉意外,毕竟这样的宴席一般都不会带丫头前来,尤其这是江南,江南出美人,这谁不知道啊,都来了江南,自然要消受一番,三爷却带了这么个小丫头前来,令姚世广心里有些拿不准三爷的心思,却知道陶陶的份量,不说三爷对她宠爱有加,就是看在七爷的面儿上,也不能得罪这丫头,便象征性的套了下近乎:「怎么子萱丫头没跟着过来?」 第57章 陶陶笑眯眯的道:「子萱本说要来的,只可惜昨儿贪嘴,多吃了俩冰碗儿,夜里便受用不得,连着跑了七八趟茅房,今儿早上就起不来了,正在炕上养病呢,特意交代我帮她带个话儿,改日她的病好了,再来给您见礼。」 姚世广:「我说这丫头都来了,怎么也不见影儿呢,原是病了,这江宁府里有个杜神医,方药极妙,明儿我有一早叫管家请他去给子萱丫头瞧瞧,虽说小恙不打紧,却要就早治的好,别耽搁了酿成大病就麻烦了。」 陶陶:「那我就替子萱谢姚叔叔费心了。」 姚世广忙道:「不敢,不敢,前头就是观月阁,姑娘请。」 姚府的观月阁临湖而建,湖面虽不大,形状却异常别致,从观月阁上望下去,像一个大肚子的葫芦,前头细小的支流正是葫芦的把儿,湖里植了碗莲,一丛丛的簇拥在水面上,月色下一盏盏莲花盛开,竟是极罕见的金莲,映着粼粼波光,难描难画的美景,陶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说这姚世广,是怕自己的罪名不够大啊,还跑三爷跟前儿来炫富,这不上赶着找死吗。 「瞧什么呢,眼睛都直了,还不过来倒酒。」 陶陶心说,就知道让自己来是伺候他的,不过端茶倒水伺候人的活儿,这一路上她也没少干,这会儿矫情什么,更何况姚世广是子萱的堂叔叔,也等于是自己的长辈,自己一个晚辈不斟酒伺候着,难道还能跟他们同桌吃席不成。 想到此便也不觉得什么,过来从那个异常妖娆的美人手里拿酒壶,那美人万般不情愿却不敢吭声,陶陶看了她一眼,心里暗道,可惜可惜这样的大美人儿,偏生赶上三爷这么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倒明珠暗投了,若三爷怜香惜玉,温香暖玉抱满怀的,这艳福真是大了去了。 「不倒酒,琢磨什么呢?」 陶陶倒满了酒盏,仔细瞧了三爷两眼,见这位真是佛爷一样,眼角都不带往美人儿身上扫的,仿佛旁边站着的这几个不是美人儿,而是木头桩子,陶陶就纳闷啊,这世上难道真有不好色的男人,怎么可能,或许这位好的别的,例如龙阳,还有俩弹琵琶的,听说是绝色,京里私底下都传遍了,说别瞧秦王殿下平常跟个佛爷似的,府里头金屋藏着娇人呢,这会儿倒成了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了,还真是有些奇怪,或许这几个美人远远不如他府里的,入不得眼,才能如此淡定。 正想着忽听一阵若有若无的琵琶声从湖上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陶陶忍不住看过去,一愣,心道,这姚世广果然还有后招儿,只见不知何时湖上多了一只画舫,四周笼着轻纱,舫内明烛高烧,有一怀抱琵琶的美人,且弹且歌且舞,舞姿曼妙歌声妩媚,伴着时轻时重,时急时缓的琵琶声,真如九天上下凡的仙女一般,如梦如幻,此情此景别说男人,就是陶陶都有些傻了。 忽曲子一转歌声也变了,变得有些悲戚之意,仔细听那歌声竟是杜十娘的唱词改编的:「她是落花无主随风舞,飞絮飘零泪数行。青楼寄迹非她愿,有志从良配一双,但愿荆钗布裙去度时光。在青楼识得个有情郎,啮臂三生要学孟梁。她自赎身躯离火坑,双双月下渡长江,本以为选的有情郎,却不想却逢中山狼,辜负了奴家痴心肠, 恨满腔,可恨误托薄情郎。只恨当初无眼光,倒不如今宵一曲赴清波,涤净这风尘污秽,换得个清净之身来世享……」 陶陶一惊,忙道:「不好,她要自杀。」话音未落,就见船上美人抛却了怀中琵琶,纵身一跃跳入湖中…… 陶陶一进屋,子萱就凑了过来,又是端茶又是接衣裳,殷勤的不行,陶陶自然知道她想做什么,索性直接道:「要是想让我替你那个混账堂叔叔说情,趁早歇了心思,你这个叔叔可杀不可留,什么东西啊,当贪官还罢了,人性本贪,身居要职,禁不住物欲诱惑,弄点儿好处银子还算说得过去,可作为一个男人如此卑鄙实在叫人不耻。」 子萱愣了愣:「这话从何说起,我这个堂叔叔虽说见的不多,也曾见过几次,是个再正经稳妥不过之人,我大伯也常夸呢,怎么到你嘴里就成可杀不可留了,横竖不过贪了些银子,你跟三爷递个话儿过去,我们姚家私下里补上成不成,也不是什么杀头的罪过,小惩大诫,以后改了不就好了。」 陶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的子萱有些心虚:「你,你这么直眉瞪眼的看着我做甚?」 陶陶:「我是终于明白三爷为什么拿姚世广开刀了,看来你姚家在江南耳目众多啊,我前几日才烧了你大伯的信儿,今儿你就跑过来让我去帮你你堂叔叔说人情,消息真真儿灵通。」 子萱:「哪儿,哪有什么耳目?」 陶陶:「你我相交了这么久,我还不知你的性子不成,你这么个糊涂人,凡事不喜欢放在心上,却对姚世广的事这般清楚,若不是姚家的耳目给你送了信儿,你如何知道,恐怕这补银子一说也是有人教你的吧。」 第58章 子萱仍是嘴硬的道:「我是不喜欢管事,可这是姚家的事儿,我自然要留心些,哪有什么人跟我通消息 ,是,是你自己跟我说的,怎么忘了。」 「我跟你说的?」陶陶给她气乐了:「那我问你,我何时跟你说过,姚世广贪银银子的事儿,这件事儿我也是今儿听见三爷说才知道,您这位堂叔叔就当了两年知府就贪了二十万两银子,人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姚世广这两年就搂了二十万两银子,真是刷新了纪录啊,以后说不准能青史留名,你说姚家补,这是哪个没脑子的想出来的,这人可没按什么好心,是想连你们姚家一起害了不成。」 子萱一惊:「怎么会害了姚家?」 陶陶别开头不理会她,子萱忙递了茶水在她手里,又给她捶背捏腿的谄媚非常,陶陶才瞥了她一眼:「我说你这脑袋瓜里头装的都是草啊,怎么就不想想,你们姚家的产业进项都在明面儿上摆着呢,这账本子算的明明白白,若是一下子拿出二十万两,这银子是从何处来的,若皇上较起真儿来,问你们姚家这银子从何处来的,你家如何应对?」 子萱这会儿才算明白了,以前她是姚府的千金贵女,这些银子什么的从不关心,也没什么概念,可自从跟陶陶开了铺子,多少也懂了一些,至少知道二十万两银子是个了不得的大数目,不该是她姚家能拿的出的,若拿出来,不追究便罢,追究起来就是大麻烦,可是自己难道眼睁睁看着堂叔杀头吗?想着看向陶陶眼睛一亮,往前凑了凑笑嘻嘻的道:「陶陶你主意多,帮我想想,要求不高,能救我堂叔叔一条活命就成,」 陶陶难得正经点道:「不是我不帮你,这是朝廷政事,事关江南数十万黎民百姓,你姚家的叔叔是人,这些江南的百姓难道不是人。」 子萱:「干江南百姓什么事儿啊?」 陶陶:「怎么不干,你当姚世广这二十两万两银子是哪儿来的,就是朝廷拨到江南的治河银子,专门用作修筑河提,疏通水道,以期春秋两季汛期安然度过,此事不止干系朝廷在两淮的税银,更要紧的却是江南这数十万的百姓,如今这治河银子都被这些当官的贪了,为了应付差事,弄了些稻草烂泥的麻滥竽充数,这样的河提,别说挡住洪水了,就是一场大雨过来都能冲垮了,若秋汛一至,河提决了口子,水过之处,哀嚎遍野,白骨成山,这些老百姓的命该谁来偿。」 子萱脸色都白了:「我,我不知道会死这么多人。」 陶陶微微叹了口气:「所以历代历朝都把老百姓称呼为草民,是说命如草芥一般微贱,当官的一点儿贪念,到了老百姓身上就是要命的事,他们靠着自己的双手过活,虽辛苦却有属于他们的希望幸福,却不知什么时候连这一丝丝希望也会变成奢望,看是天灾其实是人祸,不,应该说是官祸,当官的太多太贪,一块大饼,你咬一口我咬一口,最后饿死的只能是老百姓。」 子萱:「那你今天怎么还跟三爷去我堂叔府上赴宴,还刻意把我甩下,待我去一趟又能如何?」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陶陶脸色沉沉:「你知不知道姚世广府里有个叫燕娘的小妾。」 子萱:「这个听人说过一些,这燕娘原是青燕楼的头牌,跟我堂叔叔情投意合,赎了自己的身子,从良跟了我堂叔为妾,你们今儿去的那个园子就是我堂叔特意给她盖的,里头那个湖叫燕燕湖,就是从燕娘的名字来的,你说我堂叔叔够不够痴情,对她好不好?」 陶陶听了更觉万分讽刺,冷哼了一声:「是够痴情的,都把小妾送人了。」 子萱:「送人?送谁?不能吧,我堂叔叔对这个燕娘可好了,都成佳话了。」 陶陶:「什么佳话,狗屁,笑话还差不多,你当你堂叔今儿邀三爷过去真是为了赏月不成,早按着心思使美人计呢,知道三爷喜欢听琵琶,叫那燕娘轻衣薄纱在湖上歌舞弹唱,此等阵仗摆明了就是要送于三爷,这是狗急跳墙了,才想出这样龌龊的招数来,可惜了这样一个聪明绝顶的女子,眼光却差,看上了这么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落了个投湖轻生的下场,也好,下辈子长个记性,别再轻信男人。」 子萱一惊:「你说燕娘投湖了?」 陶陶:「燕娘早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投湖之前已藏了毒药在身上,救上来的时候已香消玉损,而你那个叔叔却看都不看一眼,只一味求三爷看在姚家的份上,放他一马,如此无情卑鄙,还算人吗,你姚家的人若都是这种人,我看你们家也快到头了。」 子萱:「怎么又牵上我们家了,好了好了,是我不知底细,不理会这些也就是了。」 陶陶无比认真的道:「你们这样的家族,虽树大根深,若是一朝倾覆,也是呼啦啦就倒了,谁也救不得,咱们俩好,我才跟你说,早些为自己打算吧,考虑考虑安铭,或许他不是你心里爱的那个人,却能保你平安有什么不好的。」 第59章 子萱:「可是,若我找到自己爱的那个的时候,却跟安铭定了寝室,又该怎么办?」 陶陶看了她一会儿:「你平常接触的人也就这些了,要爱上早爱上了,爱不上以后也没戏,除非你心里还想着七爷,不然安铭更可能是你心里爱上的人,毕竟日久生情吗。」 子萱翻了白眼:「又扯七爷做什么,我对七爷的心思早没了,就是有冲着你这丫头也得歇了,不是有句话叫朋友妻不可戏,咱们虽是女子,也得仗义不是。」 陶陶脸一红:「胡说八道,你有什么心思跟我有甚干系?」 子萱:「行了,你瞒得过别人,还能瞒得过我不成,你总以为自己藏着掖着别人就不知道了,这京城里有一个算一个,谁是糊涂人,不然你以为我姑姑做什么非要见你,还把那个金项圈给了你,我跟你说,我要了几回,姑姑都没舍得,说是给儿媳妇儿的,我是侄女儿不成,如今给了你自然是把你当成儿媳妇儿呗。」 陶陶翻了白眼:「你傻还是我傻,你以为皇家的儿媳妇儿谁都能当吗?更何况便是能当,也得我乐意才行,我可没想过嫁人,自己一个人过得蛮熨帖,干嘛想不开嫁人啊」 子萱笑的不行:「这话我替你记着,等你嫁人的时候打你的嘴。」 陶陶:「那你可有的等了。」说着看了眼窗外:「这一晃都出来一个多月了,也不知京城这会儿冷不冷?」 小雀儿低声道:「如今刚过中秋还好,等过去重阳一立冬,西北风一刮起来,才真是冷呢,到了年根底下,天寒地冻的,地面都能冻的裂大缝子,尿盆子都能冻住,早上倒的时候,得用热水烫,不然就成冰坨子了。」 子萱听得稀奇:「我怎么不知道这些。」 陶陶翻了白眼:「你是千金小姐,身边婆子丫头一大帮子人伺候着,恨不能饭都替你吃了才好,便是再冷还能冻着你不成,跟小雀儿能比吗,小雀儿就娘俩,过去日子清苦,冬天不舍得使唤炭火盆子,一宿过来自然冻成了冰坨子。」 子萱忍不住道:「你别说我,你虽不是千金小姐却是南边人,南边儿就没冷的时候,你又怎么知道的,对了,不说你去家乡走走吗,什么时候去,再不去就该回京了。」 如果能选择,陶陶恨不能一辈子也不来陶家坞,自己毕竟不是陶二妮,皮儿是,瓤子早就换了,虽说自己不信神佛,一进陶家坞的祠堂,面对这些老陶家的祖宗八代也不免发虚,到了祠堂外头,站住脚跟旁边胡子花白的陶家坞的老族长道:「不是说这祠堂女子不能进吗,我就在外头吧。」 老族长一听松了口气,女子不进祠堂是打祖上传下的规矩,若是到了他这儿破了,死后见了祖宗怎么交代,可这丫头偏偏跟着三爷来的,说是丫头,可谁家的主子老爷还管丫头父母灵牌入祠堂的事儿,更别提还亲自跟着来了,这会儿就在旁边站着呢,不让这丫头进祠堂的话,几次到了嘴边都没敢说出来。 秦王殿下这次在江南可是大发神威,从知府到知县还有河道衙门,一共杀了十八个贪官,且都是祭出尚方宝剑斩立决,并限期修筑沿河堤坝,说修好了这位爷也不查看,只看秋汛过后,从哪个府衙的河堤上决了口子,就拿哪一府的官员问罪,这一下那些当官的就慌了,今年雨水大,若河提不固,冲垮了,前头那十八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故此着急忙慌的赶着疏通河道,修筑堤坝,银子不够了,自掏腰包也不能落后,事关一家子的命呢。 这事儿江南都传遍了,老百姓莫不感恩赞颂圣上英明,秦王更是清名远播,跟清名一起的就是狠辣的手段,眼睛都不眨就砍了十八个官的脑袋,要知道这些在江南当官的,可不是没根儿没叶儿的,上头都有根儿,不说别人,就是江宁知府姚世广,谁不知道是贵妃娘娘的堂兄弟,秦王头一个砍的就是姚世广,老族长虽心里觉着解气,面对这位杀星王爷的时候,还是有些惧怕,自古民跟官就不一样,更何况这位还是天潢贵胄。 老族长做梦也没想到,陶鸿家的丫头还还活着,不禁活着还混的如此体面,秦王殿下亲自护送着回乡祭祖,若连祠堂门都不让这丫头进,如何说得过去,让她进,从古至今也没这规矩,如今她自己提出来,正好,老族长就坡下驴:「咱们陶家坞的人都是一家子,不若就叫我家大小子,捧着你爹娘的灵牌送进去?」 陶陶忙点头把怀里碰的灵牌交给老族长旁边的中年文生,那文生毕恭毕敬的接过捧了进去。三爷看了她一眼:「便不进去,也该给你陶家的祖宗磕个头才是。」叫小雀儿放了软垫在地上,陶陶只得跪下磕了三个头,磕头的时候在心里默默叨咕了几句,陶家的老祖宗,我替陶二妮给你们磕头了,你们在天有灵必然知道我不是有意占了陶二妮的身子,我也不想来这儿鸟不拉屎的地儿,我家那边儿可好了,比你们这边儿好一万倍不止,你们要是觉得不平衡,就把我送回去好了,那我可得谢谢你们呢…… 第60章 叨咕的太入神,小嘴都跟着咕哝了几句,等她起来,三爷看着她:「你刚嘴里念叨什么呢,是让你陶家的祖宗庇佑你平安吗。」 陶陶嘿嘿一笑:「庇佑平安,求陶家的祖宗不如求师傅,只要师傅护着弟子些,弟子想不平安都难,师傅您说是不是?」 三爷嗤一声笑了,点了点她:「是个明白丫头,只是师傅护着弟子,弟子何以为报?」 陶陶愣了愣,这不就是捡着好听的说嘛,临出来的时候七爷一再嘱咐自己嘴甜些,有些眼色什么的,简直跟家里孩子头一回出远门的大人一样絮叨,加上陶陶也知道三爷喜欢听什么,自然就说什么,哪想这位今儿较起真儿来,还让自己回报,怎么回报? 陶陶眨了眨眼,凑到耳边小声道:「这次保罗回国办货,我让他给您弄些新鲜玩意儿回来如何?」 三爷挑挑眉:「什么新鲜玩意,你知道我喜欢什么?」 陶陶:「知道知道,您就放心吧,指定合您的心。」 三爷笑眯眯的道:「那我可等着了,若保罗回来不见你的好玩意儿,可要找你这丫头算账。」陶陶忙满口应着,心说自己这不倒霉催的吗,好端端怎么就欠账了。 陶家的老宅子荒了好些年没人收拾,村子里的人谁也没想到陶鸿的闺女还能回来,这陶鸿一家四口当年是因闹水灾走的,那一年镇子里有一半人家都逃走了,后来水灾过去一两年里能回来的都回来了,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只要有一口气在没有不想回乡的,回不来的也就是一家子都丢了命的,谁想陶二妮竟然回来了,还带回一位王爷。 村子里的人跟看西洋景儿似的,便不敢直眉瞪眼的盯着看,也总探头探脑的往这边儿瞄,尤其年轻的女孩子们,更是好奇,不住的盯着陶陶的衣裳,鞋子,就连她辫子上的头绳都不放过,瞧着就彼此交头接耳的咬耳朵,一张张小脸都是羡慕。 看着她们,陶陶总会忍不住想起陶二妮,如果当年没有发水,或者水灾不大,二妮一家四口没逃去京城,就在这个桃花源一般的陶家坞里过日子,或许也跟这些女孩子一样天真朴实,带着外面的世界的向往与好奇,然后嫁人生子,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也是一种幸福。 陶二妮家的老宅子早已破败不堪,陶陶跟着老族长过来看了看,子萱倒是格外好奇,在院子里溜达了好几圈,看什么都新鲜,站在院子里的天井处抬头,天阴沉沉的要落雨了,灰色的天空映着老旧的房子,叫人莫名压抑,陶陶并未多停留,沾了沾就走了,老族长盛情相留,三爷的差事也办的差不多了,便在陶家坞住了下来,老族长执意腾出主院来,陶陶心里过意不去,三爷跟子萱倒是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陶陶暗暗叹息,这就是差别,自己从骨子里就是草根儿,跟这两位不能比。 晚上老族长在花园里摆了席款待三爷,陪席的都是陶家一族里挑出来的男丁,个个都是读书人,围着三爷一会儿作诗一会儿填词,一会儿吟诵几句文章,热闹非常,三爷今儿晚上也格外好脾气,仿佛忘了自己的身份,也跟这些人吃酒作诗颇有几分以文会友的意思。 子萱凑到陶陶耳边小声道:「你总说我们姚家人如何如何,你看看你们陶家族里的这些人,一个个什么嘴脸?」 陶陶:「男人这一辈子寒窗苦读,求得不就是功名利禄吗,如今明摆着捷径就在眼前,若还一味清高那就是傻知道不,搭上三爷可比金榜题名都有用的多。」 子萱点点头:「这倒是,前儿来给三爷磕头的那个扬州知府周胜,之前就是奴才,后来外放当了个什么七品的芝麻官儿,这才几年都混上五品官儿了,要不是靠着三爷这个主子,能升的这么快吗,不过陶陶,你说你们这村子瞧着也不富啊,怎么出了这么多读书的。」 陶陶瞥了她一眼:「这就得说陶家的祖宗聪明有远见了,陶家坞有族学,不管家来穷不穷,只要姓陶都能入族学念书,这样读书种子代代不断,哪怕有一位出息的,整个陶氏一族里都跟着沾光。」 子萱:「所以老族长才这般讨好你,你看那些女孩子别说坐在席上了,都不能上前儿,可老族长对你却格外优待。」 陶陶:「他优待的又不是我。」 子萱笑了起来:「没有你,三爷才不会跑这犄角旮旯来,还跟这些人一起吃席,做梦呢。」 陶陶往旁边桌子瞟了一眼,心里也有些奇怪,虽说三爷自来不像七爷那样孤冷,也没说这么没架子的,这些陶家族里的人明显就是别有用心,但这位爷依然能做到平和亲切,若说是看在自己的面子这般,陶陶真不信,她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自己哪有这样大的面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虽说有些圆乎乎肉墩墩的可还是小脸儿,没大到这种程度吧 。 想着问子萱:「你看我的脸是不是大了。」 子萱真的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是够大的,减肥吧,等以后成了胖墩七爷不要你怎么办。」 第61章 陶陶白了她一眼:「少说这些没用的,我是说你觉不觉的三爷今儿有些不对,和善过头了,不是喝多了吧。」 子萱抓了把瓜子搁在手里磕了一颗,吐了皮:「我可听说三爷是海量,千杯不醉的主儿,这点儿酒算什么,至于和善,三爷这是礼贤下士好不好,我都明白的事儿怎么你竟糊涂了。」 陶陶懒得搭理她,就算礼贤下士也没说跑陶家坞来的,陶家族里这些人,陶陶真没看出有什么大才,一个个趋炎附势,嘴里说的诗词歌赋,心里想的却是怎么搭上秦王这条青云之路,谋个一官半职,虽无可厚非,可读书人如此急功近利,又能有什么大出息,而且这些人若将来成了贪官,只怕自己也得跟着倒霉,不行回头得跟三爷说明白,他想提拔这些陶家族里的人是他的事儿,跟自己没关系。 得了主意,等宴席一散,陶陶便来寻三爷,她进来的时候,三爷正靠斜靠在窗下的软塌上闭目养神,陶陶进来都没争眼,陶陶以为他睡着了,不好意思吵他,只得回去,琢磨等他醒了再说,不想自己刚转过身,就听他开口了:「既来了,怎么又走。」 陶陶回头见他正瞧着自己,目光格外柔和,语气也比平常更轻柔一些,却并无困倦之意,便知他刚才并未睡着,回身走了过去:「我以为您睡了,才要走的。」 三爷拍了拍自己身边,示意她坐下:「我还当你睡了呢,刚回来的时候,见你屋的灯都熄了。」 陶陶:「刚席上子萱多吃了两杯,有些上头,叫四儿伺候着用了醒酒汤早早睡下了,我还不困呢。」 三爷有些讶异的道:「你怎么没吃,我记得你最喜欢这边儿的米酒,在江宁的时候,总要吃上一些,今儿到了你家怎么倒矜持了。」 陶陶:「织造府的米酒香甜可口,说是酒其实跟米汁儿差不多,陶家坞的米酒却有些辛辣酸涩。」 三爷嗤一声乐了:「你这丫头倒是口高会挑拣,织造府酿米酒用的是最上等的粳米,且酿酒的法子独到,哪是别处能比的。」 陶陶:「怪不得我跟那管家扫听酿酒的方子,那管家吱吱呜呜东拉西扯半天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呢,原来是不想告诉我。」 三爷:「人家酿酒的秘方你要做什么?」 陶陶:「自然是想回去自己酿了,我要是学会了,再想喝就方便了,也不用大老远跑南边儿来。」 三爷:「你这满肚子里怎么都是吃喝的心眼儿。」 陶陶:「民以食为天,不想着吃喝还能想什么?」 三爷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吧,这么晚跑过来做什么,莫非有话儿要说,还是又想做什么买卖,直说便是,在我这儿不用绕弯子,只不出格就叫潘铎帮你。」 陶陶心里真有些感动,三爷对她太好了,就算自己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摇摇头:「三爷已经帮了很多了,这次南下的那些陶器订单多亏了三爷,要不然那些人才不会买我一个小丫头的帐呢。」 三爷:「你就是来说这个的。」 陶陶摇摇头:「不是,我是想说,三爷不用因我就对陶家族人如何?」 三爷挑挑眉,看了她一会儿:「你可知单木不成林,就你一棵树长得再高也成不了大气候。」 陶陶歪歪头:「做什么非要成气候,我一个人想怎么长就怎么长多自在。」 三爷:「你倒是想得开,行了,我知道了。」 陶陶这才松了口气 ,自己跟陶家这些人,连认识都不认识,也不想惹麻烦,对于陶家坞陶陶一点儿好印象都没有,从老族长到今天宴席上那些拼命溜须拍马的读书人,都太过急功近利,陶陶虽可以理解,却不代表自己也能认同,陶陶的认知里,读书人还是要有些骨气才好,清高虽当不得饭,可没了这股子劲儿,就像人没了脊梁一样,一辈子卑躬屈膝叫人瞧不起,便是才高八斗满腹文章,到了这份上还不如那些街上卖苦力气养活自己的粗汉子呢。 所以陶家坞这个地方,此生来一回也就够够的了,想到此便道:「三爷,十月可就是万寿节了,咱们是不是该往回走了。」 三爷:「这么着急想回去,是惦记你的买卖,还是想什么人了?」 陶陶:「铺子里我倒不担心,只是保罗十月中就该启程了,有些事情还得跟他商量。」 三爷:「你就不怕那洋和尚成了肉包子,听说这回你要把手里的银子都给他带去,这可是一笔大银子。」 陶陶:「有道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像三爷门下的奴才一样,您若疑心他们,他们又怎会帮您办好差事,更何况保罗也不是我伙计,我们是合伙人也是朋友,朋友自当以诚相待,若是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还算什么朋友,再有,保罗本就出身贵族,若这点儿财帛便能动心,当初又何必万里迢迢跑到这儿来。」 第62章 三爷:「便是最亲最近的人,也该有所防备,除了自己,你怎知别人心里想的什么,越是亲近之人,若是算计你才越容易。」 陶陶眨眨眼:「若是天天都这么防着,岂不要累死了,不说这个了,咱们什么时候回京啊。」 三爷:「本来还怕你这丫头一回了家乡就舍不得走了,便计划着在陶家坞多待两日,既你不想待了,明儿就启程吧。」 陶陶达到目的心里放松了下来,缠着三爷下了盘棋,才高高兴兴的回去,刚出了屋迎头撞上急匆匆过来的潘铎,手上拿着邸报,见了她躬身行礼,知道他这个脸色只怕有急事,也不耽搁他,摆摆手回自己屋子去了。 转天一早辞老族长一家的时候,老族长搬出一大堆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来,一起来挽留陶陶,陶陶都不知道陶二妮家原来有这么多亲戚,望着这一张张热情高涨的脸,陶陶忍不住想,若自己一个人回来,只怕没有这样的待遇。 从陶家坞转回江宁码头上船,一路北上,越走越冷,天一冷陶陶跟子萱都不想出去了,天天在船上窝着,三爷倒是格外的忙,便是在船上,没到夜间泊船的时候,都会有人送书信邸报过来,陶陶猜着京里必然出了大事,不然不会如此频繁送信过来,陶陶这些日子一直猜,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皇上的万寿节快到了,一般这时候,便真有什么大事也会往后压,免得搅了皇上过寿的兴致,除非是压不住的大事儿,是什么呢? 回来的时候倒快了许多,十月初三一大早就到了京郊码头,陶陶站在船头老远就瞧见岸上挺拔的人影,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子萱凑到她耳边道:「别笑了,再笑你的嘴巴都咧耳朵后头去了,七爷怎么知道咱们的船什么时候到,这么一大早就来了,哎呦,陶陶你瞧,南边儿还热着呢,京城都落雪了。」 陶陶哪有心思看雪,眼巴巴等着船一靠岸,便飞快跑了下去,小雀儿在后头吓的忙道,姑娘小心脚下,地上滑仔细摔了……」 陶陶哪还管什么摔不摔跤,人总是再分开之后才知道有多想念对方,她现在不想理会别的,只想冲过去,刚跑到跟前儿,果然脚下一滑,就栽了下去,却没摔疼,而是正好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陶陶抬头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人:「我回来了,想不想我?」 给她如此直白的一问,七爷一张俊脸有些暗红,微微点了点头,仔细端详一会儿,见这丫头一张小脸红扑扑异常圆润,比走的时候仿佛胖了些,便知过得不错,虽放了心,却也有些不知名的酸涩,没了自己照顾,这丫头倒过得更自在了,忍不住道:「我还当你这丫头乐不思蜀,不回来呢。」 陶陶愣了愣:「这话不明白了,不回来能去哪儿?」 七爷刚要说什么瞧见那边儿过来的三爷,忙扶正了陶陶,把她交给旁边的小雀儿,对三爷道,这些日子劳烦三哥照应这丫头了,今儿刚回来,只怕三哥府上有些要事需料理,就不打扰了,明日在我府里设宴给三哥接风洗尘,三哥万不可推辞。」 三爷:「如此,三哥也不跟老七客气了,明儿去老七府上叨扰一番。」说着扫了旁边的陶陶一眼:「倒是老七知道我这当哥哥的辛苦,比这丫头强多了,船一过了直隶这丫头心里就跟长了草一样,若在码头上看不见老七,不定怎么别扭呢。」 陶陶不满的道:「三爷把陶陶说成小孩子了,陶陶便再不知事,也没说胡乱闹别扭的,七爷若不在必然是有要事在身,再说这都回来了,早晚都能见,何必急于一时。」 三爷点点头:「这话是,何必急于一时,刚才瞧着你跑上岸来,真怕你滑河里头去呢。」 陶陶小脸一红,心说三爷这人忒不厚道,当着面儿揭人短儿可不是君子所为,怕他再说什么,寻了个怕冷的借口,转身窜后头的马车上去了。 马车上拢了炭火盆子上头扣了个密实的紫铜罩子,点的是最好的银丝炭,不会有呛鼻的烟气,反而有种熟悉的味道,感觉异常舒服。 陶陶在罩子上烤了烤手,觉得浑身暖融融的,外头三爷跟七爷不知说什么呢,这么半天也不见进来,模糊听见好像提了几句陈家什么的就听不清了,估计是朝里的事儿……陶陶打了哈气,有些困上来,昨儿夜里没睡踏实,这会儿一到了地儿,便有些撑不住了,往后靠了靠,闭上眼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陶陶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了自己的西厢,躺在烧的热热的炕上,鼻端飘过来一丝清淡的柑橘香,陶陶抽了抽鼻子,睁开眼坐了起来:「哪儿来的柑橘香?」 七爷放下手里的书,看了她一眼:「醒了,前儿门下奴才送了十几筐柑橘进来,记得你说不喜欢熏香,就叫人搬了一筐进来放在桌子下面给你熏屋子,你若不喜欢叫他们挪出去也就是了。」 陶陶:「谁说我不喜欢,这些果子的香气比那些香塔子香袋子的好多了,只是这么一大筐光熏屋子岂不可惜。」说着从炕上跳了下去,从桌下的筐里拿了一个柑橘剥开,把橘瓣递到七爷嘴边儿上,七爷笑着 吃了,剩下的橘皮,陶陶放到熏炉的罩子上笑道:「这样不就好了,既能吃也能熏屋子,一举两得。」 第63章 莫说就算这丫头一天使一筐橘子,对晋王府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七爷却知道她的性子,只她喜欢就是,见她睡得头发都乱了,唤了小雀进来,伺候她梳洗更衣,收拾妥当才叫传饭,陶陶嚷嚷着叫小雀儿把带回来的米酒筛热了拿过来,斟满了酒盏,端起来递了过去:「七爷尝尝这个,好喝还养胃。」 七爷吃了一口点点头:「这是江宁李府的米酒,难为你大老远的带了回来。」 陶陶嘟嘟嘴:「七爷怎么一口就吃出来了。」 七爷笑了起来:「这织造府酿的酒年年都要贡上,各府也会送一些。」 陶陶撇撇嘴:「这织造府倒会算账,几坛子酒就拉了关系。」 七爷:「不过是顺道的人情,何乐而不为。」说着砍了她一会儿:「回了一趟老家,可想起了什么?」 陶陶摇摇头,七爷:「想不起来就罢了,横竖那边儿也没什么要紧的亲戚。」 陶陶不想提陶家坞,捡着有意思的事儿说了起来,一顿饭吃的异常热闹,只可惜半截魏王府遣人来请,说有要事商议,七爷点点头:「跟我五哥说,我这就过去。」转头见陶陶嘴巴撅了老高,遂哄她道:「这时候来叫,必是急事,我去去就回,一会儿回来抚琴给你解闷。」说着站起来披了斗篷走了。 陪吃的走了,陶陶也吃不下去了,挥手叫撤了下去,往窗外看了看,已是掌灯时分,雪比刚回来的时候大了许多,一片片落下来乱絮一般,陶陶拖着下巴:「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儿,这么大晚上下着雪还出去?」 小雀儿把茶盏递了过来,小声道:「听见说是陈府抄了家,一家子老小都押进了天牢候审呢。」 陈府?陶陶愣了愣:「哪个陈府?」 小雀儿:「就是刑部尚书陈大人的府上啊,前次把姑娘关进刑部大牢的那位陈大人。」 陶陶:「他不是清官吗,怎么会抄家?」 小雀儿:「清官贪官也不写脑门上,谁脑的清呢,听说抄家的时候在陈府的地窖里抄出好几箱子金银珠宝,您说要不是贪官,这些从哪儿来的?」 陶陶想了想陈英那个油盐不进的样儿,这样的不通人情的官怎会是贪官,怎么想怎么想不通,陶陶:「就因为这个,全家就进天牢了?」 小雀儿:「万岁爷最恨贪官,要不然三爷怎会在江南先斩后奏的杀了那么多当官的,况且陈大人一直有个清廉的名声,如今却发现是个大大的贪官,万岁爷大怒之下,才下令严惩。」 陶陶点点头:皇上的心态也极正常,有道是爱之深责之切,皇上一直那陈英当清廉的榜样,屡次在朝中提及表彰,恨不能所有的大臣都跟陈英一样,如今亲手立下的标杆倒了,这不等于打了自己的脸吗,老百姓若恼恨起来至多就发一顿脾气摔个盘子碗的,可皇上一恼起来就得血流成河,陈家这一家老小估计凶多吉少,只是陈英那样的人怎么会是贪官?陈英这人耿介孤直,不讲人情,朝里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要真是贪官,还能做到一品大员吗,早让人摆弄下去了。 想到此不禁道:「你可知道谁审的陈家的案子?」 小雀儿:「听说是汉王殿下」 陶陶:「汉王是二皇子吗?」 小雀儿点点头,陶陶皱了皱眉心说,陶大妮貌似就是死在汉王府上,虽是被大皇子欺负之后,不堪受辱碰壁而亡,却是二皇子府上,这是巧合吗:「这位汉王殿下我倒不曾见过?」 小雀儿:「先头被皇上派去办差了,听说上个月才回京,姑娘自是没见过的,以后就有机会了,这位汉王殿下是几位爷里脾气最温和的,总是笑眯眯的便是对府里的奴才也没什么架子,姑娘见了就知道了。」 温和,没架子,一个生下来就注定尊贵无双的皇子,怎么会温和没架子,十有八九是装的,既是装的就必有所图,且装了这么多年,可见所图甚大,就像三爷装成个与世无争的农夫,来掩藏自己的争位之心,越装的像,装的长,野心也就越大,如此推断,这位汉王殿下只怕也是野心勃勃。 主仆俩正说着七爷回来了,陶陶见他外头的大毛披风上落了一层雪粒子不禁道:「雪又大了吗?」 七爷摇摇头:「比刚小了些,我是骑马回来的,才落了些雪。」说着脱了披风,小雀儿忙接了过去,递给那边儿的小太监,陶陶道:「大冷的天骑马做什么?」 七爷:「还不是怕你这丫头自己在家无聊,赶着回来,免得你使性子。」说着在熏炉上烤了烤手:「今年雪下得早,才刚十月也没多冷。」 陶陶递了茶给他:「五爷找你去是因陈府的事吗?」 七爷点点头,忽的叹了口气:「五哥是嘱咐我千万莫要替陈英说话,以免父皇责罚。」 陶陶:「这么说七爷也觉得陈大人是冤枉的了?」 第64章 七爷:「陈英为官数十载,一向清正廉明,怎回忽然就起了贪心,此案事出突然也着实蹊跷,算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不是说好给你抚琴解闷的吗,你想听什么曲子?」 陶陶侧头看了看外头开口道:「梅花三弄。」 转天七爷起来的时候陶陶已经走了,因落了雪,北上的船耽搁了几日,陶陶昨儿刚回来,今儿就是保罗启程的日子,赶着没封河南下转道广州出海,故此陶陶一早就来码头上送保罗,顺道把自己这些日子在船上写得礼品清单给他,陶陶很清楚,虽说自己有晋王府当靠山,必要的人际关系还是要维护的,这礼物必不可少,只要是中国人,什么时候都是人情社会。 陶陶到码头的时候,就看见子萱正拉着保罗依依不舍的话别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十八相送呢,陶陶心说这姚子萱就是个没脑子的,来送保罗怎么还把安铭给带了来,既然安铭来了,就安份点儿呗,还非跟保罗拉着手话别,没瞧见旁边安铭那张娃娃脸都黑绿黑绿的了吗,估摸这小子这会儿砍了保罗的心都有。 出于朋友的道义,陶陶决定还是提醒一下这丫头的好,毕竟安铭既然明目张胆的跟到这儿来,就说明两家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了,说白了,安铭将来就是这丫头的丈夫,把自己丈夫得罪苦了,有她的好果子吃吗,想着,陶陶走过去,身子一侧硬是把子萱挤到了一边儿,换她拉着保罗的手,嘱咐他早去早回,然后把自己写好的礼物清单塞给他,又叫小安子把预备好的几个箱子抬到船上。 保罗疑惑的道:「行李我带了。」 陶陶:「这可不是行李,是给你回去送礼的,出来这些年,好容易回去,总不好空着手,最后那个小箱子里是我叫人换的金叶子,你可用来办货。」 保罗看了她一会儿:「陶陶你就不怕我这一走就不回来了吗?」 陶陶:「你若不回来,我就去你们哪儿找你算账。」 保罗哈哈笑了起来:「陶陶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找我算账的。」 陶陶拱拱手:「一路顺风。」 船扬起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河面上,陶陶终于发现送人是挺不好受的,离别总是叫人伤情,当日七爷送自己南下的是不是也如此? 正想着,忽听后头安铭酸溜溜的道:「你是不是喜欢这个洋和尚,我早看出来了?」 子萱白了他一眼:「你算老几啊,我喜欢谁你管得着吗?」 安铭脸都气红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我,我怎么管不着,咱们俩马上就订亲了,订了亲你就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 子萱:「谁是你媳妇儿,别胡说八道。」嘴里虽这么说,气势却弱了下来。甩开安铭,拉着陶陶上了车走了。 子萱见陶陶瞪着眼睛望着自己,没好气的道:「你看我做什么?」 陶陶眨眨眼:「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子萱别扭了一会儿才道:「昨儿我刚回来爹就跟我说了这件事。」 陶陶:「你刚才跟保罗那么亲热是有意气安铭的吗?」 子萱:「我气他做什么,我是来给保罗送行的,再说我们怎么亲热了,不过就是拉拉手罢了。」 陶陶:「大小姐别说我没提醒你哦,你家要是答应了这门亲事,就不可能反悔的,要知道出嫁从夫,就算你再厉害,等嫁过去也是安家的媳妇儿,不把你丈夫哄好了,可甭想过舒坦日子。」 子萱:「你的意思是让我对安铭这小子言听计从,想得美?我不信要是你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能高兴得了,就你的性子还不闹翻了天。」 陶陶摆摆手:「我可没你说的这么没脑子好吗,人只要活着就得学会权衡利弊之后做适当的妥协,这是我们的生存之道,我要是你,既然不能改变事实,就会试着去接受,而且,即便你现在不喜欢安铭,怎么知道以后喜不喜欢,万一你发现他的可爱之处,喜欢得要死要活也说不定,再退一步说,如果你真的怎么也不会喜欢他,更好办了,反正现在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事儿,你多给安铭弄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妾,弄得他五迷三道的,哪有功夫黏你,不就清净了吗。」 子萱一拍大腿:「这个法子好,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回头我就挑几个漂亮丫头,不过现在怎么办?」眼珠转了转:「对了,戏园子,戏园子里看戏的有漂亮的姑娘,就去戏园子,停车,停车。」车把式把车停下,子萱跟四儿下了车。 陶陶撩开窗帘看着子萱跟一直跟在后头的安铭说了几句什么,安铭那张娃娃脸立马就灿烂了起来,忙不迭的跟着子萱的马车走了。 小雀儿低声道:「安公子对二小姐一片真心,二小姐却这般待他,等以后明白过来不定多伤心呢,回头心冷了再热就难了。」 陶陶:「要是这么容易就心冷了,那热的时候就是假的,看清楚了这个人,也不可惜,若他从心里喜欢子萱,便子萱再捉弄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男人对于自己真心喜欢的女人,有着无以伦比的耐心。」 第65章 小雀儿:「就像七爷对姑娘一样对不对?」 陶陶脸一红,有些不自在:「说子萱呢,提我做什么?」 小雀儿却道:「姑娘,过几日可就是万寿节了,每年的万寿节皇上都要大宴群臣。」说着顿了顿小声道:「也,也会趁机给适龄皇子指婚。」 陶陶:「指婚就指呗,皇上给自己儿子的娶媳妇儿谁还能拦的住不成。」 小雀儿:「可,可是要是咱们府里娶进一位王妃,姑娘怎么办?」 陶陶看了她一会儿:「小雀儿你当我真傻不成,有些事儿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我不是子萱,子萱是没得选所以只能接受,而我有的选,更何况我跟七爷根本也没什么干系,大不了回庙儿胡同不就好了,再不然搬去海子边儿上也成。」 小雀儿心说姑娘说的轻巧,当初为了把姑娘接到王府,七爷费了多少心思,如今好容易安稳了,姑娘若说要搬出去,爷能答应才怪了,不定又是一场大闹,可这件事儿真叫人左右为难,姑娘跟七爷虽好,身份却摆在那儿呢,绝不可能成为七爷正妃,若是侧妃还可能,可姑娘的性子怎么可能委屈当侧妃吗,七爷也不会答应,其实以姑娘的身份侧妃都不大够的上呢,更何况姑娘年纪到底小些,越想越愁。 陶陶见她愁的小脸都皱到了一起,不禁道:「你这丫头倒是个杞人忧天的,想那么多做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呗,想想南边那些订单,能赚不少银子呢,本来我还愁这年怎么过呢,有了这些银子年就好过了。」 说话儿转眼就是万寿节,陶陶一早就起来了,坐在暖炕上一边儿吃点心,一边儿看七爷换衣裳,四个小太监围着他一层层的穿,陶陶瞧着足有七八层才穿外头正经的袍服,一个小太监跪在地上,整理袍服下摆,陶陶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上回那个丫头好些日子没见着了?」 七爷看了她一眼:「一个丫头你倒记的清楚,犯了错发落了出去。」 陶陶愣了愣:「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七爷:「上个月的事儿,你正在南边儿呢,那能知道?」说着岔开话题:「今儿只怕要晚些回来,你自己在家做什么?」 陶陶摆摆手:「你放心吃你的席去吧,我今儿得算账,这一晃出去两个多月,小安子把铺子里的账都拿了过来,我得瞧瞧。」 七爷点点头:「这屋里亮,就在这屋看吧,别一个劲儿的瞧,累了就歇会儿,去院子里转转。」 陶陶:「我也不是小孩子,对了,这个套在膝盖上,一会儿到了西苑跪下磕头也不怕冷了。」说着把手边儿的东西递给他,七爷看了看:「这是什么?」 陶陶:「护膝,狐狸皮的,后头这两个带子里头裹的牛皮筋儿,套在膝盖上,不妨碍走路,还能保暖岂不两全其美。」 七爷笑了起来:「亏你怎么想出来的。」心里虽觉这东旭有些多余,却不想拂逆她的好意,弯腰套在膝盖上。」把帽子戴上:「我走了。」迈脚出去了,陶陶趴在窗子上看着他的影子的消失在院门,方才叫小雀儿把账本子都挪这边儿来,再两个月就过年了,得把账目算清楚了,陶陶现在才发现自己的买卖做的有些杂,明显是穷怕了,什么赚钱的营生都恨不能抓一把,弄得账面上也乱糟糟的。 之前是因没底不知道什么买卖能赚到钱,手里的本钱也太匮乏,所以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没什么,如今不一样了,她既有门路也有本钱,该好好想想把手里的营生归拢归拢,形成系统也方便管理,自己得好好计划计划。 不说陶陶怎么计划,且说七爷刚到西苑在宫门口瞧见五爷的马车,下来兄弟俩打招呼:「五哥怎么不进去。」 魏王看了他一眼:「我是特意在这儿等你呢,老七你是个明白人,也不用五哥多说,可五哥还是不放心,得嘱咐你一句,想必你心里明白,以那丫头的身份当不得你的正妃,你稀罕她放不下她也无妨,等过两年禀了额娘,给她个侧妃的名分也足对得住这丫头了。」 七爷脸色变了变:「五哥可是听见了什么消息?」 五爷摇摇头:「哪有什么消息,我不过嘱咐你一句罢了,今儿是万寿节……」 五爷话说到一半见那边儿三爷的车过来,住了口:「总之你自己掂量轻重,别犯傻就成了。」 说话的当口三爷已经下了车,兄弟三人彼此见了礼,三爷笑道:「大冷的天,五弟七弟不进去,在风口里站着做甚?」 五爷:「这不瞧见三哥来了,特意在此迎候三哥。」 三爷:「如此有劳了。」说着看了七爷一眼:「陶丫头最爱热闹,今儿倒没闹着跟你过来?」 七爷脸色缓了缓:「她说快年底了,得算她铺子里的账,而且这丫头最怕冷,天一冷连屋子都不想出了。」 兄弟仨说着进了宫门,等吉时皇上到了众臣三拜九叩之后各自落座,君臣同欢,皇上显然极高兴,夸了秦王南下巡河的差事办的好,把自己的一把佩剑赐给了三爷,又趁着酒兴道:「朕记得老七媳妇儿前些年没了,这男人没个媳妇儿终归不成事儿,朕……」 第66章 皇上话未说完,七爷已从席上起身扑通跪在地上:「父皇,儿臣不能娶妻?」 他这一句话五爷脸都吓白了,忙拉他:「老七你胡说什么?」 皇上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地上跪着的老七:「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便是老百姓家都知道的道理,怎么你就不能娶妻了?」 七爷冷汗突突的冒,他知道抗旨很蠢,他不可能扭的过父皇,可他也不想娶什么王妃,而且这件事儿决不能牵连陶陶,不然陶陶就是第二个秋岚,想到此咬了咬牙:「回父皇,儿臣患有隐疾。」 隐疾?陶陶一口茶刚喝进去就喷了出来:「你,你说什么,谁有隐疾?」 子萱翻了白眼:「还能是谁,七爷呗,这事儿今儿一早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昨儿在西苑,当着文武百官,七爷自己亲口承认的说因身患隐疾,故此不能娶妻,皇上这才没指婚,不然晋王府可就多一位王妃了。」 陶陶:「皇上信了?」 子萱:「只要是男人,谁拿这种事儿开玩笑啊,自然是真的了,再说皇上跟前儿,打谎可是欺君,七爷不会如此糊涂,先头我还纳闷,七爷怎么能如此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呢,原来有病啊。」 「你才有病,怎么说话呢?」陶陶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子萱:「我说的可是实话,先头我还说七爷这么疼你,是个好归宿,如今看来可不成,不过七爷这隐疾若是能治好你倒是可以考虑。」 陶陶:「你怎么知道七爷是什么隐疾?」 子萱:「这还用说嘛,明摆着的事儿,不是哪方面的隐疾,能碍得着娶媳妇儿啊。」 陶陶:「你懂得倒是挺多的,急火火的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这点儿小事儿啊,你无不无聊?还没嫁给安铭呢就成三姑六婆了,没事儿就嚼舌头根子」 子萱指着她:「你这丫头可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担心你,我才不管这档子闲事儿呢,我知道你你不信,可七爷真真在皇上跟前儿自己说的,还能是假的不成。」 陶陶:「真假跟我有什么干系,你还是操心你们家安铭吧。」撂下话站起来走了。 四儿道:「二姑娘这是怎么了?」 子萱也站了起来:「谁知道这丫头抽什么风,我好心告诉她,倒跟我甩脸子,走啦,看我以后还搭理她。」 四儿心说这话小姐也不是说过一次两次了,哪次也没见当真啊,两人就是两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时打起来,谁也不搭理谁,过不几天又好的跟一个人儿似的了。 陶陶觉得子萱的话有些道理,只要是男人,谁拿这个开玩笑啊,就是那些老百姓家的汉子,若这方面有问题也得藏着掖着,没说大肆宣扬的,更何况七爷还是皇子堂堂晋王殿下,跟自己亲爹说这种事儿倒没什么,却还当着满朝文武大臣呢,一个男人,尤其像七爷这样孤傲的男人,竟然爆出这样的短,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莫非真有什么病。 陶陶忽然想到,晋王府后的琳琅阁里虽有不少美人,可真没见七爷招寝过哪个,就一个伺候穿衣裳的清雨,瞧着有那么点儿暧昧,也只露了一下头就不见影儿了,照正常的生理机能,一个二十多的男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有这方面的需求是完全正常的,就算乡屯里娶不上媳妇儿的穷小子还知道偷看一下邻居寡妇洗澡换衣裳什么的呢,七爷府里那么多美人都成了摆设,着实有些不合常理。 而且陶陶记得自己问过陶大妮的事儿,七爷说的很清楚,他跟陶大妮并无男女之情,只要他说没有陶陶就信,因为她很清楚像七爷这样的男人是不屑于说谎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更何况在三妻四妾合法的古代,七爷的身份,也没有必要说谎。 陶陶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是真的,一想到以后不定多少人在后背议论这件事儿,他那些兄弟们,表面上不说什么,背过去不定怎么乐呢,一个没有继承人,也永远不会有的皇子,意味着失去了争夺皇位的资格,就算他没有野心,但没有野心跟没有资格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陶陶回府的时候,洪承告诉她七爷回来了,陶陶匆匆往里走,到了廊下不免停下了脚,她本来也不会安慰人,更何况是这种事儿,更不知该如何入手,可这么进去了又该说什么,正踌躇不定,不知该不该进去的时候,七爷已经迈脚走了出来:「听见脚步声就知道是你这丫头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外头怪冷的。」说着拉了她的手进了屋。 陶陶见书案上写的大字,知道是帮自己写的,刻意模仿自己的字,抬头看着他,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口,七爷倒是笑了:「陶陶你可知你是藏不住话的,肚子里的话都写在这张小脸上了。」 陶陶:「不说许长生的医术很厉害吗,让他来瞧瞧。」 七爷深深看了她一眼:「许长生刚从府里走了。」 陶陶心里本来还存着一丝希望,这会儿一听许长生都来过了,便知千真万确了,想必是皇上让许长生过来的,一个是想探探到底是不是真的,再一个若有隐疾,也需及早治疗,毕竟皇上还是七爷的亲爹。 第67章 七爷见她一张小脸愁云惨雾的不禁道:「陶陶担心我吗?」 陶陶:「当然担心了。」说完又觉不对,他这种病自己担心什么,脸腾一下红了:「不管是什么症候,都该及早治疗的才是,拖的日子长了不妥。」 七爷轻笑了一声:「许长生说并不是什么大症候,调养个两三年便差不多了。」 陶陶大喜:「这么说,不是什么要紧的大症候。」 七爷拉着她坐到暖炕上,把暖炉塞给她:「一大早就跑出去了啊,手都冻的冰凉,回头病了岂不麻烦,天冷以后能不出去就别出去了,若是要算账叫小安子给你送到府里来。」 陶陶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这屋比西厢暖和,我要在这边儿算账,你不许嫌我烦。」 七爷点点她的鼻子:「我何时嫌过你了,这边儿炕上暖和,你就在这儿算账,我去那边儿书案上也就是了。」 对于这个划分了地盘的方法,陶陶颇为满意,想着不出去也好,省的听见外头的闲言碎语的嚼舌头,倒真老实的待在了晋王府,一直到进了腊月,眼瞅就是小年了,才出去给铺子里烧陶作坊的伙计们发年底的分红跟福利。 子萱作为合伙人也跟过来凑热闹,她一来倒带了好些闲人过来,安铭姚子卿那几个小子都跑了来,陶陶包了老张头馆子里最大的一见单间,烧陶作坊加上铺子里的如今也有二十多口子呢,一桌是万万做不开的,更何况还有子萱这些凑热闹的,好在老张头的买卖好,又把馆子阔了出去,这个单间极大,能摆上三桌。 陶陶一直觉得年会是必不可少的,员工能彼此认识交流一下感情,领导也能传达一下明年的发展计划,鼓励一下员工积极性,所以除了必要的分红跟福利之外,陶陶还把抽奖环节也搬了过来,设了一个大奖,诸多小奖,大奖是庙儿胡同一处房产,宣布的时候,底下的伙计都以为是玩笑呢,直到亲眼看见房契就摆在上头才信了,然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可见房产的诱惑力。 其实庙儿胡同的一处房产,也不过是个大杂院里的一间罢了,庙儿胡同地处城西,房子并不值钱,百八十两银子就能买一个挺规整的院子,上个月好些人回乡,庙儿胡同空出了不少院子来,陶陶便趁机买在手里,或许是现代的时候受了刺激,陶陶对房产有种异乎寻常的执着,看见便宜房子就想买,尤其如今她手里并不缺钱。 头奖被铺子里一个刚来一个月的伙计抽了去,那小伙计高兴的都说不出话来了,捏着那张房契,满脸通红,身子一个劲儿哆嗦,半天都不相信自己的好运。 安铭忍不住凑到子萱耳边道:「我说你们这买卖这么干下去还不赔掉了腚啊,在你们这儿当伙计可算赚了,工钱拿得多,活儿轻松,这还能弄套房产,你们这不是赔本赚吆喝吗。」 子萱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陶陶说了,庙儿胡同一间房子才值几个钱,就是让这些伙计明白一个道理,只要东家赚了就不会薄了他们,你说他们能不拼命地干活吗?」 安铭:「也不知陶陶哪来的这么多花招儿,一会儿一个叫人想都想不到。」 子萱:「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姐妹儿?」 安铭看着她笑:「这会儿你们俩好了,我可还记得当初你们俩打架的时候呢,那个热闹,没回提起来,十五爷都笑的不行。」 子萱:「今儿他倒没来凑热闹,还真有些奇怪。」 安铭:「十五爷这些日子不自在呢,听说皇上正掂量着给十五爷指婚呢,听说是户部邱尚书的千金。」 子萱:「不都说邱素兰是什么京城第一美人吗,这么好的事儿,该乐死了才是,有什么可不自在的。」 安铭:「美不美人的谁在乎,真是心里喜欢的才好,十五爷的心思难道你还没瞧出来吗,估摸着要是万岁爷给他指了前头这位,十五爷这会儿不定都乐开花了。」 子萱皱了皱眉:「陶陶是七爷府里的人,京里谁不知道,七爷可是十五爷的亲哥,这惦记自己亲哥的人,岂不乱了人伦,趁早歇了心思的好。」 安铭:「你别嚷嚷啊,这事儿虽说大家伙心里都明白,可谁也没挑明啊,不就是因为陶陶是七爷府的人吗,可就算名分早定,也管不了人心里头惦记啊,更何况陶陶如今在晋王府算什么,主子不是主子,下人不算下人的,七爷还有那个病,我觉着倒不如跟了十五爷,以十五爷对她的心思,必然百依百顺,就算当不了正头王妃,弄个侧妃当当,只要十五爷看重,还不是一样。」 子萱听了冷笑了一声:「安铭你少在我跟前儿念三音,当我听不出来你是给十五爷当说客来了,侧妃,趁早一边儿凉快去吧,让陶陶给他当小老婆,想得美。」 陶陶一过来就见子萱插着腰指着安铭,那架势跟桌上的茶壶差不多,不禁道:「你们俩还真是冤家啊,怎么又吵起来了?」 第68章 子萱哼了一声:「谁跟他吵,我说这儿完事了,咱们去国子监那头逛逛吧,今儿是小年,那边儿街上别提多热闹了。」 陶陶:「你们几个去吧,我今儿的早些回去,有事儿。」 子萱:「不就是想回去陪七爷吗,什么事儿啊,重色轻友,不去拉倒,我自己逛去。」撂下话气哼哼的走了。安铭跟陶陶点点头也追了出去。 陶陶摇摇头:「大概子萱自己都不知道,她跟安铭越来越亲近了。」跟小安子打了招呼走了出来,刚要上车,感觉有些凉意落在手上,小雀道:「姑娘下雪了,这可真应了那句瑞雪兆丰年。」 陶陶抬头,雪不大,星星点点落下来,用手接起来,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雪粒子,入手便化成了水,今天是小年也是她的生日,只是没人知道罢了,妈妈总说她出生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雪,她小时候最喜欢问的就是为什么自己的名字里没有雪,一般雪天里出生的尤其是女儿,爸妈不都喜欢起个应景的名字吗,例如初雪,晴雪什么的,她家老娘说俗,哪有陶陶好听,而且老爹姓陶,老娘也姓陶,自己叫陶陶,这样她的名字包含了她们一家三口的姓,多有意义啊。 一家三口,陶陶眨眨眼。小雀道:「姑娘落雪了,外头冷呢,上车吧。」 陶陶摇摇头:「我想瞧瞧海子边儿的雪景。」说着沿着海子边儿往前走,入了冬海子边儿的柳树没了柳丝摇曳,万条垂绦的风情就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摇摆摆,趁着封了冻的水面,有种难言的苍凉之美。 冰面上有几个孩子正在滑冰车,陶陶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正想着忽一只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陶陶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是想玩那个吗?」 陶陶推开他侧头看了他一眼:「今儿是小年,你不在宫里陪你母妃过年,出来瞎逛什么?」 十五嘿嘿一笑:「宫里没意思的紧,听说你们铺子里今儿有大热闹,这才过来的,不想来的晚了没赶上,倒看见你在这儿犯傻,想玩那个还不容易。」说着回头看了赵福一眼。 赵福应一声去了,等陶陶明白过来刚要拦,赵福已经用几块点心就把这些孩子的冰车弄了过来。看来吃比玩诱惑力大。 十五拉着陶陶:「走咱们下去玩,我跟你说,你别看我不会凫水,滑冰车可难不倒我。」 陶陶撇撇嘴:「吹牛吧你,你这个旱鸭子还会滑冰车,不怕掉冰窟窿里去啊。」 十五:「这冰结实着呢,大锤砸都砸不露,哪能掉下去,你不是怕输给我吧。」 陶陶不屑的道:「我能输给你。」 十五:「那咱们比试比试,要是你输了,我生辰的时候你要送我一件寿礼,要是我输了,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送你如何?」 陶陶:「你还缺我这份寿礼啊。」 十五:「你管我,答不答应。」 陶陶坐在冰车上手撑住滑杆看着他:「你非要上赶着送礼,本姑娘就成全你,到时候可别赖皮。」 十五笑了起来:「保证不赖皮。」我们从这条线开始算,一二三……走……最后的结果十五输了一局赢了两局,三局两胜制,陶陶输了。 陶陶擦了擦头上的汗笑了起来指着十五:「你还真不是吹的,好,我输了,我欠你一份寿礼,等你过生日的时候,自己来铺子里挑吧,记在我账上就是了。」 十五目光闪了闪:「你铺子里那些洋人的东西我可不要,你得另外送我一份有诚意的。」 陶陶:「什么算有诚意的。」 十五:「要不然你请我吃顿饭吧好不好?」 陶陶痛快的点点头:「行,那到时候你挑地儿,我请客,对了你什么时候的生辰?」 十五:「我是腊月二十四的生日。」 陶陶一愣:「你的意思是,明儿就是你的生日?」 十五:「明儿我可出不了,所以这寿礼你得今儿送。」陶陶明白过来:「合着你今儿就是来讹我一顿饭的,好吧,你说去哪儿?」反正自己也没事儿,而且今儿也是自己的生日,跟十五混在一起过,也算有个伴儿了。 十五眼睛都亮了:「我知道一个馆子,比老张头这儿清净,你指定喜欢。」走了,咱们现在就去,说话拖着陶陶上了马车。 七拐八绕的等到了地儿,陶陶下车抬头看了看,像一个私家宅院,连个招牌都没有,他们一下车,门口一个管家似的人物迎了出来,给十五磕头:「奴才六福给十五爷请安。」十五:「起来吧,我今儿带了个朋友来吃饭,就去灵犀阁。」 六福目光不着痕迹打量陶陶一遭,心说万岁爷刚给十五爷指了邱尚书的千金,十五爷这就带了个姑娘吃饭,这不明摆着不满意这门亲事吗,而且这位可瞧着眼生,不像是哪府的闺秀,自己怎么糊涂了,谁家闺秀会跟个男人出来吃饭啊,要说是哪个楼里的清倌人吧,这位外头这件儿狐狸毛的斗篷可是一根儿杂毛都没有,瞧着年纪也就是十二三的样儿 ,便是那些世族大家的千金小姐,这么大的时候也不一定舍得用这样的好皮毛做斗篷啊,长得虽平常了些,眉眼间一点儿小家子气都瞧不出来,尤其跟十五爷在一处,不见半点儿卑微的姿态,反倒是十五爷像是有些上赶着讨好的意思,这位是谁? 第69章 心里虽疑惑却不敢怠慢忙躬身道:「给姑娘请安。」 陶陶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人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摆摆手左右看了看:「京城里还有这样的馆子,我怎么不知道?」 十五得意的道:「怎么样,没来过这儿吧,我跟你说这儿的厨子可厉害了,做的菜比宫里的御膳都好吃。」 陶陶听了只觉肉疼忍不住道:「就算我打赌输了,你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吧,回头付不起饭钱岂不丢人。」 十五:「别人说付不起帐还可能,你说可是笑话了,如今谁不知你是财主,一顿饭就心疼了?」 陶陶:「再有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没说乱花的。」说着看向六福:「你这儿一顿饭得多少钱,给我个实数儿,我这心里也好有个底儿?」 一句话倒把六福问住了,来他们这儿的还真没有在乎饭钱的,说白了来的都是有身份的,那些暴发户即便搬了金山来也进不去这个门。吱吱呜呜半天说不出来。 十五笑了一声,拉着陶陶:「走啦,我可饿了。」 从进了灵犀阁陶陶眼睛就不够使了,左看看右瞧瞧,心说这馆子的东家是谁啊,这么大手笔,这屋子里从桌椅到摆件儿,每一样儿都不是市面上能见着的,这一屋子得值多少银子啊,陶陶都算不出来了。 十五过来拖她坐下:「盯着那些瓷瓶子看什么,怪没意思的,你来尝尝这个茶可入得口?」说着把一个小茶盏递到她手里。 陶陶仔细瞧了瞧不禁道:「好器皿,好器皿,这样的器皿,茶怎会差?」浅浅吃了一口道:「武夷山岩壁上的大红袍,用的是梅枝上的雪,我猜的可对?」 旁边的六福愣了愣:「姑娘好本事。」 十五道:「三哥最讲究这个,你是跟三哥学的吧?」 陶陶:「三爷可不喜欢大红袍。」 六福心里暗惊,这丫头倒是什么身份,跟十五爷来这儿吃饭已经够奇怪了,怎么又跟三爷有牵连了,而且这武夷山岩壁上的大红袍可是贡品,寻常人想吃都吃不着,听这位的话音儿,仿佛一点儿都不稀罕似的,更何况什么人能让三爷教这个啊? 陶陶放下茶杯看了六福一眼:「你们这儿有没有面?」 六福忙道:「有,有,姑娘想吃什么面?」 陶陶:「做生日吃的寿面,先上两碗,至于别的就捡着厨子拿手的上吧,酒要米酒,筛热了拿上来。」六福心说这位真是行家,只是这寿面,忽想起明儿就是十五爷的生辰,难道是两个小情人,提前跑出来做生日来了,这丫头倒是哪府里的?越发叫人猜不出来了。 不一会儿酒菜面都端了上来,陶陶对菜不感兴趣,厨子都不是无名之辈,手艺也各有所长,就算这个馆子的厨子再牛,也不过更精致些罢了,倒是面做的很好,均匀的银丝面在清凉的顶汤里,格外剔透,挑起来竟是长长的一根儿,真正的长寿面。 陶陶默默的吃了精光,抬头见十五盯着自己,不禁道:「你不吃面,看着我做什么?」 十五柔声道:「陶陶,我有话想跟你说,我……」话未说完门忽然从外头推开来,被打断的十五恼起来:「谁这么不长眼,三,……哥,怎么是您?」 三爷:「六福说十五弟来吃饭,我还当听差了,就过来瞧瞧,果真是你,怪不得宫里寻不见你呢,原来跑这儿来了。」 十五:「那个,三哥寻我做什么?」 三爷笑道:「不是我寻你,是十四。」话音未落就听一阵爽朗的笑声,伴着笑声进来个十六七的少年,长得甚为俊美,眉眼跟几位皇子有相像之处,脸部的轮廓却更有棱角些,显得五官也格外深邃,脸晒的黑里发红,目光有些不羁,像是一匹矫健的野马,陶陶眼睛直勾勾盯着帅哥,心说怎么能长得这么帅呢。 感觉她直勾勾的目光,十四这才扫了她一眼,颇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不知是嫌弃陶陶没什么姿色还是嫌她花痴,总之那眼神是明明白白的嫌恶,嘴巴更是恶毒:「老十五,这一年不见,你这品味可差多了,哪儿找来这么个难看的黄毛丫头,这毛还没长齐全呢,能伺候舒坦吗。」 陶陶听见他这般口无遮拦气的脸都红了,刚要发作,可想起三爷叫他十四,估计是那个在西北军营里头历练的十四皇子,顶着皇子的身份,自己若是不敬岂不找倒霉吗,尤其在这儿,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吗,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儿这疙瘩算是系上了,等有机会看自己怎么找回来。 想到此心里也不恼了,别开头不搭理也就是了,十五可知道这丫头不是个吃亏的主儿,又怕十四搅合了自己好容易找的机会,忙拦着十四:「十四哥,昨儿我还说呢,不想今儿就回来了。」说着凑到十四耳边儿小声道:「兄弟这儿不方便,改日做东请十四哥吃酒。」 十四却不是个好打发的,反倒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指了指陶陶:「有什么不方便的,莫非还舍不得这黄毛丫头。」说着上下打量陶陶一遭:「衣裳倒是不差,你是谁家的,爷怎么没见过?」 第70章 陶陶忍了又忍真有些忍不住了:「谁家的也不是,我就是我自己家的。」 十四听她说的难听,哼了一声:「爷跟前我,我的,这是哪家的规矩?」 陶陶气到极致反倒笑了起来,而且笑的异常灿烂,她这一笑,脸颊一侧的酒窝若隐若现的,笑起来睫毛忽闪忽闪的,一双眼里光芒流转,十四微微点头道:「这一笑还凑合能看。」 陶陶:「奴婢生的丑陋,碍了十四爷的眼,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一定好好反省,回头到了清明,去我爹娘坟前多烧些纸钱儿,好好问问他们怎么把我生的这么难看,十四爷说这样可好?」 十四愣了愣:「你这丫头好刁的一张嘴,爷说的是实话,怎么把你爹娘也牵连出来了,你自己照照镜子,难道你这样算好看的?」 陶陶笑的更灿烂了:「奴婢自然不如十四爷好看,好在奴婢不是十四爷的丫头,十四爷不用天天对着奴婢这张丑脸,真真儿万幸。」 十四眉头皱的更紧了,心说这丫头虽一句一个奴婢,听着极规矩,可句句都带着刺儿呢,十五从哪儿弄来这么个刺球儿一样的丫头,还领到这儿来,而且瞧十五的样儿像是对这丫头颇有意思似的,这么个没规矩的丫头,实在该好好教训,想到此脸色一沉:「爷这走了才一年,就出来这么个没规矩的丫头,若是爷府上的,一顿板子先打个半死教教规矩再说。」 陶陶却道:「亏得奴婢不是十四爷府的丫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么看来老天爷对我还是不错。」她这话真把十四气的够呛,刚要发作,三爷知道他动了真气,而这丫头什么性子,自己还能不知道吗,这张小嘴刁起来真能气死人不偿命。 伸手把陶陶拉到跟前儿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张嘴越发不饶人了,跟你说过几次了,现在心里想想再说,这个张口就来的毛病,多早晚才能改了。」 陶陶嘟嘟嘴:「人不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不能等着人家欺负吧。」 三爷:「谁欺负你了,十四逗你玩呢,几句玩笑话罢了,哪能当真。」说着看向十四:「这是陶陶。」十四愣了愣:「这丫头就是三哥收的那个弟子。」 三爷点点头:「这丫头虽性子有些调皮,倒能教化。」 十四不禁仔细又打量陶陶两眼,心说原来她就是那个什么陶二姑娘,听说是七哥府上那个秋岚的妹子,秋岚自己是见过的,京里的美人里也算数得着了,先头还当这丫头颇有姿色呢,才让七哥跟三哥都对她青眼有加,如今才知道竟是这么个黄毛丫头,至多就算个平常人儿,跟哪来的什么姿色。 这边儿正乱着,就听外头笑道:「三哥,十四,我还说怎么转眼就不见了,原来都跑灵犀阁来了,六福说老十五今儿带了个小佳人来吃饭,不是这小子未过门的媳妇儿吧,倒是手脚快,父皇哪儿才指了婚,这就吃上饭了,别是早瞄上了吧。」从外头进来个身穿锦袍的男子,年纪跟三爷差不多,眉眼祥和,瞧着就是个好脾气的,就不知道这好脾气是真的还是装的了。 陶陶可不信这些人能有好脾气的,慈眉善目也都是装出来的,心里想的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尤其这个二皇子,陶陶总觉得陶大妮的死跟他脱不开干系,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瞧就在他府里,还被皇上跟几位皇子撞了个正着,自古权谋争斗莫不是你死我活,更何况陶大妮不过一个下人罢了,弄死一个下人能把大皇子拉下马,这买卖太值了,而且据说这位二皇子有残疾,论长幼他派在第二,论才能二皇子也算不上拔尖儿,拼娘,听说二皇子是宫女所出,地位卑下,生下二皇子没几年就死了,拼娘就别想了,在这些出色的兄弟之中长大,怎么可能祥和的了。 陶陶对这个汉王颇为警惕,倒没主意他话里的意思,十五却脸色一变:「二哥,这是陶陶。」 陶陶?这名儿听着耳熟,哦,想起来了,听说海子边儿那个专卖洋人东西的铺子是老七府里的陶陶姑娘开的,久闻大名,一直未曾见过,怎么,今儿跟老十五吃饭的是这位陶姑娘吗,那可巧了。 三爷见陶陶有些出神,略咳嗽了一声,陶陶回神上前行礼:「陶陶给汉王殿下请安。」 二皇子笑眯眯的打量她一遭摆摆手:「姑娘客气了,姑娘的买卖做的好,京里可都传遍了,听说上次姑娘铺子里卖的都是稀罕物件,本王当日在外头办差,没赶上可惜可惜了。」 陶陶倒也大方:「殿下说笑呢,您什么稀罕物件没见过啊,我哪儿铺子里东西都是些不入流的小玩意儿,只怕入不得殿下的眼。」 二皇子:「陶姑娘莫谦虚,我前儿在三弟哪儿瞧见他书房里那个烛台极难得,说是你铺子里的东西,我正说回头得空去你那铺子里逛逛,也挑一两样儿摆在书房里。」 陶陶:「那烛台倒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儿,殿下若中意,回头我叫伙计给您送过去,只是就怕这大年底的,您府里事儿忙,伙计去了叨扰了您府里的正事。」 第71章 二皇子笑了起来跟三爷道:「老三,你这个弟子教的好,年纪虽不大,做事说话倒极妥帖,且是个会做买卖的。」看向陶陶:「你叫伙计送来,正好省的我跑道儿了,怎说叨扰,只是也不别就拿烛台,你们铺子里有什么稀罕物件儿,多拿来几样儿才好。」 三爷道:「还不谢二哥照顾你的生意。」 陶陶自然不会跟银子过不去,拉上汉王这个大客户,可没亏吃,忙道:「陶陶多谢汉王殿下,等保罗的船一到点好数造了册,头一个就拿去给您送过去。」 二皇子笑了:「那敢情好。」 三爷:「看来还是二哥有面子,别看我担了夫子的名儿,好处倒是没捞着,反倒让这丫头讹去了不少好东西,你说我这儿找谁说理去啊。」 三爷一句话屋里人都笑了起来,汉王道:「时候不早了,也该入席了,今儿是给十四摆的接风宴,正好十五弟也在,咱们兄弟今儿不醉不归。」说着看向陶陶:「回头你得了闲儿也去我府里逛逛,虽说没有老七府里的景致好,倒也勉强过得去。」撂下话转身出去了。 十四拖着依依不舍的十五随后跟了出去,三爷落在最后,瞧了瞧桌子:「怎么想起吃面了?」 陶陶:「十五爷说明儿是他的生辰。」 三爷:「老十五一个人过生日,怎么是两碗寿面?」 陶陶吱吱呜呜的道:「那个,我喜欢吃面。」 三爷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拨了拨她发辫上珠子:「还没玩够啊,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愣着做什么,莫非想跟过去凑热闹?」 陶陶这才醒过来味儿来,她才没这么想不开呢,自己过去不成伺候局儿的了吗,忙道:「那个,我该回去了,弟子告退。」扭身跑了。 三爷又瞧了桌上的寿面一眼,才迈脚出去。 上了车陶陶问小雀儿:「你觉不觉得汉王笑的有些假。」 小雀儿摇摇头:「诸位皇子中汉王殿下可是出了名儿的好脾气,跟下头的奴才也没什么架子,听说心极善,府里的奴才若是犯了错,到这位爷跟前磕几个头就能免于责罚。」 陶陶:「这话我可不信,真要是磕个头就能没事儿,汉王府还不乱了营啊,更何况皇上还派他出去办差事,真像你说的这么和善,怎么办差,你没见三爷在江南什么样儿吗?」 小雀眨眨眼:「差事不一样呗,哪能都跟三爷似的砍头杀人的,也有别的差事啊。」 陶陶翻了白眼:「照你说,皇上只能派他去念佛做善事。」 小雀儿:「说不准是赈灾呢,这样的差事岂不正合适。」 陶陶:「跟你说赈灾可不是善事,说不准杀的人比江南还多呢。」 小雀儿:「怎么可能,赈灾不就是赈济灾民吗,杀人做什么?」 陶陶:「这你就不懂了吧,跟你说老百姓最怕闹灾,闹了灾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可当官的却正好相反,心心念念的盼着闹灾,这一闹灾就有了名目,向朝廷伸手要钱,朝廷就得拨银子,还能冠冕堂皇的向那些有钱人要钱,就如江南,你没瞧见这些当官的拼了命的往江南扎吗,就是因为江南的官肥啊,不说别的就这春秋两季的汛期,又是修河又是筑堤,银子使的流水一样,随便贪点儿就够半辈子花的了,所以说一闹灾必出贪官,不杀几个贪官,民愤如何平息,天下怎么太平。」 小雀:「怪不得都说姑娘聪明呢,这样的朝廷大事都明白。」 陶陶摆摆手:「行了别拍马屁了,这个道理那些当官的读书的做买卖的没有不明白的,蒙在鼓里的也就是老百姓。」 小雀儿:「皇上是圣君,想着老百姓苦,你看杀了多少贪官污吏了,等天下的贪官都杀绝了就太平了。」 陶陶嗤一声乐了:「杀绝了,怎么可能,贪是人的本性,所以贪官是永远杀不绝的。」 小雀儿摇摇头:「若真如此可不麻烦了。」 陶陶:「你这么个小丫头,倒关心起国家大事了,放心吧,不管有多少贪官,也碍不着你我,你当你的差事,我做我的买卖,他们是发财是杀头都与你我无干,你就别瞎操心了。」 小雀儿挠挠头:「这倒是,不过以后姑娘还是离十五爷远些的好,奴婢瞧十五爷盯着姑娘的目光不对头,别是对姑娘有意思吧,之前还罢了,如今十五爷可都定了亲,姑娘跟十五爷不避嫌,回头有乱嚼舌头的传出去什么,可不好听,姑娘忘了前几个月南下之前跟主子闹得那场别扭,说到底不就是因为姑娘跟十五爷去了莲花湖吗?」 陶陶其实也有些后悔,她也不是真的陶二妮,心理年龄可不小了,哪会看不出十五对自己有些意思,陶陶现在都想不明白,这小子究竟瞧上自己哪儿了,虽说陶陶也爱美,并不觉得自己长得多丑,可那得分跟谁比,自己照镜子的时候,觉得还过得去,可要是跟皇宫里那些美人一比,就不成了,那些宫女随便提溜出一个来,就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十五天天在美人窝里头,不知抽什么风,竟对自己生出这些歪心思来,之前陶陶也是尽量避开他的,省的麻烦,今儿是因为自己的生辰,一时想起现代的事儿就跟十五玩了半天,还跑去了汉王的馆子里去吃饭,这事儿自是瞒不住的七爷的,今儿回去怎么说才能混过去呢。 第72章 陶陶这会儿才知道发愁,却已经到了晋王府,车子停住,陶陶有些踌躇:「那个,小雀儿,要不去姚府吧,我有件要紧事儿得跟子萱商量。」 小雀儿哪会不知她的心思,摇摇头:「姑娘怎么忘了,子萱小姐跟安少爷去戏园子看戏去了,奴婢听见安家的小厮说,他们少爷早就订了鸿禧楼的席,子萱小姐这会儿估摸着正在鸿禧楼吃席呢,哪有功夫回姚府,况且,今儿都是小年了,还能有什么要紧事,雪大了,天又冷,姑娘还是赶紧进去吧,奴婢记得今儿早上出来的时候,您可应了主子晚上一起吃暖锅子,这都什么时辰了,不定主子都等急了。」 陶陶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儿,昨儿晚上吃饭的时候自己说天冷吃暖锅子最好,七爷就吩咐了下去,让厨房备下材料,今儿晚上吃,早上自己出来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了一句,让自己早些回来,自己答应的好好,跟十五一玩上冰车就把这事儿给丢脖子后头去了,不禁埋怨小雀儿:「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句。」 小雀儿:「奴婢想呢,可下午的时候您跟十五爷在冰上玩的那个高兴,奴婢根本靠不上前儿,好容易玩腻了,又给十五爷拉去下馆子,哪有功夫听奴婢唠叨。」 陶陶见她又要说,忙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成不,你千万别絮叨,年纪不大,倒比老太婆还唠叨。」说着跳下车走了进去,一进院儿洪承就迎了出来:「姑娘您可回来了?」 一见着这位,洪承才算松了口气,心说这位再不回来,今儿这小年真没法过了,陶陶往那边儿望了望,倒是亮着灯,却不见有人,不禁小声道:「七爷出去了?」 洪承看了她一眼:「姑娘不说想吃暖锅子吗,爷早早就从宫里回来了,等着姑娘吃饭呢,不想姑娘倒回来晚了?」 陶陶颇有些心虚:「那个有些事儿绊住了脚。」 话音刚落就听西厢里冷哼了一声:「是给什么人绊住了腿儿吧。」这话说得可有些酸,陶陶知道这是个小心眼的男人,两人的关系虽未挑明,可也算心知肚明,这事儿不解释清楚了,就跟上回南下之前一个结果,她可不想大过年的跟他闹别扭。 想着迈脚进了自己屋,见七爷坐在炕上盯着自己,脸色有些冷冷的,瞧着怪吓人的,陶陶却不怕,脱了外头的斗篷交给小雀儿,过去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下午从海子边儿上过的时候见几个孩子滑冰车瞧着有意思,就下去玩了一会儿。」 七爷瞥着他:「你自己玩的?」 陶陶笑嘻嘻的道:「自己玩有什么意思,正好碰上了十五爷。」 七爷:「就玩了一会儿冰车?」 陶陶:「跟十五爷打赌输了,他非让我请他吃饭,说明儿是他的生辰,算生辰礼了,推托不过应了。」 七爷看了她一会儿:「父皇给十五指了婚事,是邱尚书的千金,你可听说了?」 陶陶点点头:「听子萱说了啊,他娶谁跟我有什么干系,我不过就是跟他玩了一会儿罢了。」 七爷:「你说的倒磊落,就不想想别人若瞧见你们在一处会怎么想,邱府知道还罢了,若传到父皇耳里,说不准就是祸事?」 陶陶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低下头:「我以后避开他就是了。」 七爷叹了口气,伸手拢了拢她的头发:「可见是玩疯了,头发都乱了。」叫小雀儿拿了梳子过来,给她把发辫打散重新梳整齐才道:「你年纪小玩心大,也没什么,只是这十五有些不妥当,那日父皇指婚的时候,他左右推脱,非说自己年纪小不想成亲,当着那些朝廷大员拒婚,邱尚书的脸色难看之极,到了十五才勉强应下。」 陶陶:「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七爷脸色倒是缓了下来:「我不过是嘱咐你几句,别惹了麻烦自己都还糊涂着呢。」 陶陶见他脸色好了暗松了口气,仰头道:「我饿了。」 七爷笑了一声挑挑眉:「不说去了二哥的馆子,哪儿的厨子可比得上宫里的御厨了,你这去了一趟难不成没吃饭?」 陶陶:「别提了,刚要吃呢,三爷跟二爷就来了,还带了个浑身长刺的十四,说话贼难听,得亏是皇子,没人敢惹,要是生在老百姓家里,嘴这么欠,早不知叫人打死几回了。」 十四?七爷:「前儿是听说十四最近回京,不想今儿就到了,他也去了?」 陶陶:「去了啊,不去我哪儿能见着他,不过你们兄弟难不成还拉帮结伙的,怎么十四一回来就跑三爷哪儿去了。」 七爷:「这里有个缘故你不知,十四跟三爷虽不是一母所出,却都是惠妃宫里长起来的,后惠妃娘娘病逝,十四那时候年纪小,三哥已然成亲在外建了府,加之三嫂性子温柔颇似惠妃娘娘,十四便常去三哥府上住着,后来干脆都不怎么回宫了,父皇怜他年幼丧母,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由着他了,故此十四跟三哥比别的兄弟更要亲厚。」 第73章 陶陶恍然,怪不得瞧着十四跟三爷格外亲呢,先头还当是自己的错觉呢,原来竟有如此原委,小孩子没了亲生娘,后来养母也死了,就身边的一个大哥哥陪着自己,加上嫂子温柔体贴,估摸在十四心里,对兄嫂的感情类似爹娘了,或许比爹娘还要亲些,毕竟他娘小时候就没了,爹又是九五之尊,儿子多得是,哪有空管他,这份孺慕之情,寄在兄嫂身上也不新鲜。 暖锅子里炖的羊肉是老张头叫伙计送过来的,陶陶知道老张头的意思,是想给他家儿子谋个差事,老张头就一个儿子,上月里才接来京城,两口子穷的时候,也没太多想法,就是想着攒几个钱,给儿子娶个媳妇儿好承继张家的香火,也就足了,可如今馆子开的越发红火起来,虽不至于日进斗金,在京里也算站住了脚,这一站住了,就掂量着给儿子谋个前程,士农工商,这再有钱也是个商户,若是能谋个差事就不一样了,这事儿跟陶陶说了几回,陶陶都没应他。 不是陶陶不乐意管闲事,是觉得当奴才还不如开馆子呢,自己跟老张头提过,可以考虑开分店,京城这么大,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如今老张头的馆子招牌已经打出去了,只要寻个差不多的地点开分店,必然不愁顾客上门,也可以适当分流总店的顾客,以后还可以慢慢往外发展,例如直隶州府,然后再远些,陶陶觉得老张头完全可以把他的馆子开成连锁店,说不定以后就是餐饮界的大亨。 可惜这是陶陶一厢情愿的想法,在她眼里没有太分明的阶级之别,做生意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向终身事业,很有成就感啊,而且赚的银子多了,日子也会过得很舒服,多好。 但老张头不这么想,当初开馆子不过是为了维持生计的无奈之举,如今有希望改换门庭自然不会放过机会,故此一心想让儿子谋个衙门里的差事,隔三差五就给陶陶送家乡的特产来,过年更是不落空,前儿又送了几只宰杀好羊来,说是从老家弄过来的,冬地下炖了吃最是滋补。 陶陶吃饱了,放下筷子,吧嗒吧嗒嘴道:「这老张头家的羊肉是比别处的香,没有一丝羊膻味儿。」 七爷看了她一眼:「今儿听洪承说老张头想给他儿子谋个差事,跟你说了几次,你都没应他?」 陶陶:「老张头的买卖红火,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儿子来了正好多了个帮手,自家的买卖还忙不过来呢,做什么出去谋差事,更何况,我也不是当官的,哪有这样的本事。」 七爷笑了一声:「有道是人各有志,不能强求,老张头的馆子在京里闯出了名号,自然跟过去不一样了,想给他儿子谋个差事也是人之常情,老张头的儿子虽没念过书,倒会些拳脚功夫,在刑部谋个差事倒合适。」 刑部?一提刑部陶陶不由想起了陈英,侧头看了看窗外,雪又大了些,屋里虽暖和,外头却滴水成冰,想到陈英一家子如今在天牢的日子,不定多受罪呢,身子受罪还罢了,心里头冤枉招谁诉去啊,陶陶可不信陈英会贪污,若想贪也不会等到这会儿了。 想到当日自己在刑部大牢的时候,陈英也算格外优待自己,心里知了这份情,也没机会还,倒不如趁着这会儿换个人情。 转天一早七爷给五爷叫了去,估摸是商量给十四接风的事儿,十四年纪小,这些当哥哥的得轮流做东请他,问了陶陶去不去,陶陶最厌烦十四,自然不肯去,留在家里又没什么事儿,便想起了这档子事儿,叫小雀儿拿了些银子出了晋王府。 小雀儿见姑娘吩咐去刑部大牢,不禁道:「姑娘,这一大早的,您去刑部大牢做什么?」 陶陶含糊道:「去看个人?」 小雀儿眼珠转了转:「姑娘您不是记着当初陈大人关您的仇,去寻陈大人的晦气吧。」 陶陶白了她一眼:「我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吗,况且当初的事儿也不怪陈大人,行了,你别啰嗦了,我不是去报仇的,是去瞧瞧。」 小雀儿忙道:「陈大人如今是朝廷钦犯,别人生怕沾上,能躲多远躲多远,姑娘就别去找麻烦了。」 陶陶:「你放心,我不进去,一会儿到了地儿,你去给牢头送些银子,叫他们多少看顾些。」 小雀儿愣了一会儿才道:「姑娘心真好。」 陶陶:「我不是心善,是敬重陈大人的人品,行了,你去吧,别叫人认出你是晋王府的人,免得给七爷找麻烦。」 小雀儿点点头:「奴婢省的,姑娘放心吧。」、 陶陶让车把式停在刑部大牢对街的胡同里,又嘱咐了小雀儿几句,才让小雀儿下去,自己撩开窗帘瞧着小雀儿过去,跟看门的说了几句什么,塞了好处,领着她进去了,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才见她出来。 她一上车陶陶就问:「如何?可瞧见陈大人了?」 小雀儿:「见着了,还算过得去,虽说没有亲戚朋友来探监,好在底下这些人还念着陈大人的好,倒不至于受罪,就是冷,说起来这人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前几个月陈大人还是一品大员呢,这一转眼就成囚犯了,瞧着真叫人腌心,我把银子塞给牢头了,叫他弄个炭火盆子端过去,好歹暖和暖和。」说着不禁道:「那牢头一个劲儿扫听我是谁?说回头陈大人问起来也好告诉一声,知道谁是恩人?」 第74章 陶陶摇摇头:「什么恩人,都到这份上了,能舒服些一天是一天了,走吧,去姚府找子萱,问问昨儿她看的什么戏?」 马车刚出了街口去远了,耿泰目光闪了闪,心说,这位怎么跑这儿来了,小雀儿他见过,知道是陶陶的丫头,刚见小雀儿从大牢出来进了对街胡同里的马车,还纳闷呢,疑惑是自己看差了,走进去,叫了牢头过来问:「刚可有什么人来探监?」 牢头点头:「刚有个丫头来看陈大人,只远远的瞧了一眼,就走了,撂下了这包银子,叫弄个炭火盆子给陈大人端过去,我先头还琢磨别是陈大人在外头的闺女吧,可瞧着又不大像,而且也没听说陈大人有外室。」 耿泰道:「别胡说了,刚那丫头不过是个跑道儿的罢了,正主在外头呢。」 牢头:「头儿怎么知道的,您认识?什么来头?这些日子可就这么一个来探陈大人的?」 耿泰:「倒也没想到她会来?。」耿泰有时候总想起当初在庙儿胡同头一回见那丫头的样儿,那时候怎么也没想到那丫头能混成如今这般,当初那个吓的小脸发白的黄毛丫头,如今已经金贵无比,身边儿围着的那几位爷,把这位护的严严实实,再不会发生当初的乌龙事儿。不过她今儿能来这一趟,就知性子仍是没怎么变,以她如今的地位,只要肯伸手,或许能帮上陈家,却也要看机缘。 陶陶从刑部大牢往姚府走,不想半道上却碰上了三爷,潘铎拦下了她坐的马车,叫陶陶过去,陶陶只能过去见礼。 站在车外刚要行礼,车门打开,三爷从里头伸出一只手:「外头冷,进来说。」陶陶把自己的手搭过去,给他拖上车。 三爷打量她一遭:「这么一大早跑哪儿玩儿去了?」 陶陶:「没去哪儿?这不正打算去姚府找子萱吗,就碰上三爷了。」 三爷拉她坐下:「你少在我跟前弄鬼,若是从晋王府到姚府该是从东边过来,你的车可是从西边来的?再不说实话,可要罚了。」 陶陶最怕他嘴里的罚,三爷一罚就是让她抄书,大过年的她可不想闷在屋里写字,只得道:「那个,我去了刑部大牢。」 三爷挑眉笑了:「你不是去看陈英了吧,我还当你心里记恨他关你呢。」 陶陶:「人都要死了,还记恨什么,更何况当初我卷进乱党案中,他关我也是应该的,哎,怎么走了,我得去姚府找子萱呢。」 三爷:「我书房的那株梅花开了,我记得上回你说需在雪天里看梅花最得趣,今儿不是正好。」 陶陶正想拒绝,忽想起老张头托付自己的事儿,琢磨去去也好,正好趁机会把事儿办了,免得过年的时候老张头又寻自己啰嗦。 三爷说的梅花其实就是一株老梅,远不如杏花知名,就栽在院子里,推开窗户就能瞧见,伸展的梅枝上落满了雪,映着白皑皑的雪,那一朵朵傲雪绽放的红梅,越发妍丽多姿,虽说开了窗子,因炕烧的暖,倒不觉着冷,只觉若有若无的梅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小桌上的水滚了,陶陶执壶冲茶,刚冲好,就听一个熟悉讨厌的声音响起:「三哥倒是惬意,既有好茶怎么能少的了十四。」 陶陶皱起了眉头,心说今儿一早五爷把七爷叫去不就是商量给这讨嫌的小子接风吗,三爷笑道:「这丫头懒惰的紧,难得今儿勤快,亲手烹茶,倒让你赶上了。」 虽说知道三哥对这丫头不一般,可没亲眼瞧见还不觉着如何,这一见着了才知外头说三哥收了个女弟子的事儿,竟是认真的,且对三哥对这个女弟子颇为喜欢,瞧这丫头的目光都格外柔和,透着那么轻松悠闲,如此自在的三哥,自己都不曾见过。 十四忍不瞧了这丫头几眼,见这丫头一脸不爽,便知不待见自己,惹得十四淘气上来,偏一屁股坐在她旁边:「怎么不想给爷吃你烹的茶吗?」 陶陶忍不住道:「不想,你就不吃了吗?」 十四嗤一声乐了:「给爷烹茶是你这丫头的造化,等闲的丫头倒是想给爷烹茶都没机会。」 陶陶愕然看着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惊了一下倒不禁笑了起来,这人要是脸皮厚到这种程度,还跟他置气岂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大度的倒了一盏道:「陶陶蠢笨,不如您府里的丫头烹的茶香,请十四爷勉强吃一盏,权当解渴了。」 十四倒不想她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竟规矩了起来,虽有些纳闷,却也没客气,端起来吃了一口点点头:「茶好,水也不错。」 陶陶倒不恼了,笑眯眯的道:「先说了,陶陶的手艺差,难为十四爷了。」 十四点点头:「今儿倒是规矩多了。」 陶陶懒得搭理他,吃了一小盏茶,见三爷跟十四说起朝堂政事儿,自己插不上嘴,也不耐烦听,便叫了顺子去搬梯子架到梅树下,左右看了看,相中了博古架上那个缠枝番莲的双耳小瓷罐,过去拿下来出去了。 第75章 十四虽跟三哥说着事儿目光却没离开陶陶,见她问都没问拿了架子上的瓷罐子就出去了,爬到梯子上去接梅枝上的雪,愣了老半天才道:「三哥,那个缠枝番莲双耳瓷罐,我记得的是前年您使了一千两银子费了些力气才淘换来的,宝贝一样摆在书斋里头,谁都不叫动,这丫头可拿着上了梯子,您就不怕她一下子没拿稳当,若摔了可毁了这件好东西。」 三爷往外头瞧了瞧,笑道:「不过一个瓷罐子罢了,摔了就摔了,难得这丫头今儿有兴致,由着她折腾吧。」说着看了十四一眼:「你这大半年都在西北待着,好容易回京来,怎么不跟十五出去逛逛。」 说起这个十四摇摇头:「昨儿从二哥那儿回去,十五去了我哪儿,拉着我喝了半宿的酒,吃的酩酊大醉,到这会儿还没醒呢,絮絮叨叨说邱家小姐不好,嚷嚷着要退了这门亲事,去年在姚府倒是跟邱府的小姐照了一面,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听说性子也温良恭顺,女红针织样样齐全,多少王孙公子上赶着求都没求到呢,得了这么个媳妇儿啊,论理儿该高兴才是,怎么倒闹着退亲呢,昨儿十五对这丫头可不寻常,莫不是瞧上这丫头了吧,这么个黄毛丫头跟邱府的美人简直一天一地,十五弟这什么眼光啊。」 三爷皱了皱眉:「十五弟糊涂,父皇当着那么多臣工指了婚,他也谢了恩,这婚事就是圣旨,谁敢违逆。」 十四:「要我说,既十五放不开,干脆把这丫头也收了不就结了,既不违逆父皇,又顺了自己的心思,岂不是两全其美,这丫头的身份将来抬举个侧妃,难道还能不乐意吗。」 三爷只是笑了笑没吭声,十四刚回京,不知道这丫头的性子,这么想无可厚非,以后日子长了就知道了,自己没必要跟他说太多,侧头看了眼院子里的小丫头,这大半年养的倒是极好,跟春天头一回见她的时候,足足长了一大块儿,尤其这两个月,身姿抽长,小脸也不像之前那么胖乎乎的了,轮廓隐隐显了出来,配上清秀的眉眼儿,嫣然已有了少女的亭亭之姿,仿佛就一转眼的功夫,小丫头就长大了,像枝头浸了雪的红梅,正在徐徐绽放。 陶陶一直耗到了十四都走了,还没回去的意思,小雀儿都跟她使了几次眼色,她都当没瞧见,非要缠着三爷下棋。 三爷好笑的道:「下棋就算了吧,你这丫头整个一个臭棋篓子还罢了,偏偏棋品还差,对弈本是消遣,跟你这丫头倒成了折磨,更何况我瞧你也不是真要下棋,有什么事儿,说吧。」 陶陶笑嘻嘻的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老张头想给他儿子谋个差事,他那儿子虽说没念过书,却会些拳脚,人也机灵。」 三爷看了她一会儿:「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跟老七说一声不就成了,何必拐弯子求到我这儿来。」 陶陶:「不是有句话叫县官不如现管吗,跟七爷说虽也不难,到底不如师傅您如今协理着刑部,安排个差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三爷嗤一声:「说的倒容易,刑部的差事何等要紧,岂能随意安置。」见她嘴巴嘟了起来,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一不顺心就要使性子,回头叫老张头把他儿子的履历写了交给潘铎。」 陶陶大喜,知道三爷既这么说就算成了,忙道:「回头叫老张头父子来给府上给您磕头谢恩。」 三爷:「不必如此麻烦,让他们给你磕头就是谢我的恩了,说起来你这丫头也奇怪,当日不叫我提拔你们陶家族里的人,这会儿反倒对无亲无故的老张头如此上心。」 陶陶:「无亲无故才好啊,平常没少去老张头的馆子里白吃白喝,吃人嘴短,老张头舍了老脸求到我这儿,便不好推脱了。」 三爷摇头失笑,挥挥手:「去吧,再让你这丫头搅合下去,爷什么正事儿都甭做了。」 目的达成也没必要再耗了,外头天都暗了,这一出来就是一天,还不知七爷哪儿怎么找她呢,笑嘻嘻的辞了三爷出来,到了门口上了车,想起一件事儿,忙推开车门探出身子去跟潘铎道:「过年的时候只怕不得闲去府上拜年,潘总管给家里带个好儿吧。」 潘铎忙道:「不敢劳动姑娘。」 陶陶挥挥手:「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也不是外人,以后得常来常往才是,等过了年,我就去府上叨扰,到时候潘总管可别嫌烦。」 潘铎连声道不敢,不敢。 进了晋王府大门,小雀儿才道:「姑娘真要去潘家啊,您跟潘家也不沾亲带故的,去做什么啊?」 陶陶:「正是因为不沾亲带故才得多走动啊,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多走动走动就熟了。」 小雀儿:「姑娘不就是惦记着户部明年发卖的事儿吗,就凭姑娘的身份,便不去潘家走动,潘钟也不敢慢待您。」 陶陶:「你懂什么,这可是条财路,就算人家是瞧着三爷的面子,让我得了回好处,以后呢,这进财的门路得源源不绝才成,又不是一锤子买卖,人情自然要走的,那潘钟是专司这事儿的主事,只跟他混出交情来,这财路就算通了。」 第76章 小雀儿摇摇头:「姑娘咱现在的买卖不是赚了好些银子吗,您怎么还总想着这个,您不过就一个人,吃穿用度又不缺,要这么些银子做什么?」 陶陶:「小雀儿,告诉你个最通俗却最有用的道理,腰里横说话气儿才粗懂不?手里没银子就得指望着别人活着,人家乐意养你的时候还好,等不乐意了怎么办,所以做人总的有点儿底才活的踏实,明白不。」 小雀儿摇摇头:「不明白,七爷对姑娘这么好,怎么会不乐意养着姑娘吗?」 陶陶翻了白眼:「他乐意是他的事,但是作为女人,我必须保有自己的尊严跟生存能力。」 小雀儿见她说的正经,掩着嘴笑道:「姑娘才多大,算不得女人呢?」 陶陶眨眨眼,这倒是,过了年才十二当然这是自己的算法,在这儿算虚岁十三,十三也就勉强算个青涩的少女罢了,想别的都太早了些,不过子萱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啊,都跟安铭定亲了,安铭也不大,听说再过一年就成礼,也不过十四,一个十四一个十六,两个小孩子这是过日子呢还是过家家呢,想想都好笑。 至于自己,如今的陶陶反倒不急着长大,就这么着挺好,不长大,就没有长大了需要面对的麻烦,小孩子可以撒娇,可以耍赖,还可以堂而皇之的亲近美男,好处多多,福利多多,所以当个小孩子蛮好,陶陶心里盼着长长久久的当下去呢。 正想着忽听有人唤自己,陶陶抬头不免有些呆了,细雪无声落在他的肩头,狐狸毛的披肩上已落了薄薄的一层,背后是古香古色的门廊,身姿挺拔,俊美不凡,只站在哪儿就是一道最绮丽的风景,自己上辈子一定拯救了全人类,才让她有机会跟这样的美男朝夕相对。 「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陶陶:「你长得好看啊。」 七爷摇头,牵了她往里走:「今儿去哪儿玩了?」 陶陶:「哪也没去,跟三爷下棋了。」 七爷:「年根底下,三哥府里不定多少正事呢,你还去缠他。」 陶陶嘻嘻笑道:「没见有什么事儿,三爷闲着呢。」见他仿佛有些酒意,不禁道:「去哪儿吃了这么些酒?」 七爷:「五哥府里今儿来了几个要紧的客人,我陪席多吃了几盏。」 陶陶不满的道:「五爷宴客做什么让别人陪席,况且又不是不知你自来不喜这些场面应酬,硬拉着你做什么?酒吃多了伤身。」 七爷站住低头瞧着她:「陶陶,我的身子不妨事。」 陶陶仰头不知是不是吃了酒的缘故,只觉他今儿的目光格外温软,眼底光芒若隐若现,似有万千深意源源不绝透过目光倾泻而出,陶陶竟不觉有些呆了。 一阵风拂过廊外树枝上的积雪,扑进来,正好陶陶站在外侧,扑了她一头脸,霎时就蒙了一脑袋白霜,成了个雪人,七爷忍不住笑了起来。 陶陶抖了抖脑袋上的雪,见他的那样儿,心里有些不忿,调皮上来,从廊凳上跳了出去,抓了把雪团了团就丢了过来,正打在七爷头上的金冠上,雪团散下来顿时成了圣诞老公公,陶陶指着他笑的不行。 七爷掸了掸头上的雪笑道:「你再淘气,我可不客气了。」 陶陶却不怕:「不客气能怎样。」说着又一个雪团飞了过去,正中目标。 七爷咬牙切齿的道:「今儿不收拾你这丫头,不知我的厉害。」说着身子一纵跳了出去,陶陶一见他出来,手里的雪团丢的更欢了,一边儿丢一边跑,穿过那边儿的腰子门,往后头花园去了,刚进花园,不防头给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摔在地上。 七爷吓了一跳,忙过来扶她,不想正中埋伏,陶陶手里捏着的两个雪团,一股脑塞到他的脖颈里,冻得七爷直哆嗦,见他难得狼狈的样子,陶陶哈哈笑了起来。 七爷倒不恼,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越大越淘气了,跑了一头汗,回头冲了冷风,又要病了。」拉起她回了屋,招呼小雀给她换了衣裳,又盯着灌了一大碗姜汤下去才放心。 陶陶在三爷府又是烹茶又是弄梅花上的雪,折腾了一天,刚又疯了一阵,耗费了不少精神,晚饭吃完就困得一个哈气接着一个哈气,没等回自己的西厢在这边儿暖炕上就睡着了。 小雀儿刚要唤她,被七爷挥手止住:「外头冷,她这热身子折腾出去,只怕着寒,今儿就在这屋安置吧。」说着小心的抱起她往里头自己的寝室去了。 小雀儿愣了一会儿,急忙跑过去 ,铺床把熏炉上熏的锦被拿过去,七爷接过盖好,低头瞧了她一会儿,睡着了的小丫头难得多了几分文静,那对灵动的眸子阖上,眼睑下卷而翘的眼睫,在灯影里像两个小小的羽扇,七爷伸手把鬓角的发丝拢了拢,手指脸颊,细腻滑润的触感,令人眷恋,这丫头长得真快,他还记得春天的时候在庙儿胡同看见她的时候,又黑又瘦的样儿,虽说不好看可这双眸子却格外真实,那一瞬间让他觉得仿佛蓦然回首间,原来是她。 第77章 想到此七爷忍不住划过她的眉眼,到底是小孩子,这么折腾都没醒过来,且鼻息沉稳,可见睡得实,忽想起今儿五哥跟自己说十五弟昨儿夜里在十四府里吃的大醉,微微皱了皱眉,十五对陶陶的心思,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瞧出来,之前自己不大理会是觉得只要陶陶无意,此事便无关紧要,可十五的性子,若不丢开执意闹下去,真闹到父皇跟前儿,只怕对陶陶不利,看来自己是该找个机会说明白此事,早些让十五断了这些念头。 虽说七爷有些忙,大多不在府里,陶陶这个年却过的异常甜蜜,自从上回在七爷的寝室里睡了一宿之后,陶陶就感觉自己跟七爷之前又亲近了一层,若说之前只是有些暧昧的影儿,如今已经踏入了实在的暧昧之中,男女之间的关系转变有时就在一瞬间,喜欢一个人,就算什么都没发生,只睡在他睡过的床上,想想都有些脸红。 两人的关系仍没挑明也没有实质性的发展,但陶陶心里依然觉得甜丝丝的,整个冬天就在陶陶发花痴中,滑了过去,一转眼就是春天了。 庙儿胡同的杏花开满了枝头,虽跟三爷府里的杏花不能比,却自有一种天然的野趣,至少陶陶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孩子都是自己家的好,杏花也一样,反正陶陶怎么看都觉得自家院子里这颗杏花比三爷府里的好,去年年底庙儿胡同这边又有几家院子要卖,虽说比先头贵了一些,陶陶仍是买了下来,一过了年,陶陶就找了工匠来,商量着翻盖,陶陶对庙儿胡同有特殊的感情,总觉得这里才是她自己的地方,之前是没钱,如今有钱有人的自然要好好收拾一番。 本来说一开春就动工,陶陶舍不得这棵开的正好的杏花,就叫再等两天,自己趁着动工前过来赏花,柳大娘虽觉有些多余,姑娘一早就吩咐这棵杏花不让动,以后年年都开花,何必非要这时候看不可,却知道陶陶的性子,去端了茶,跟自己做的几样点心放在树下的小桌上,便去忙活别处的事儿了,留陶陶自己在小院里看花。 陶陶抬头看着枝头的杏花,密密匝匝的开着白皑皑像簪在枝头的雪,给这个清寂的小院添了几分春意,微风拂过,花瓣落了下来,落在茶碗里,格外漂亮,不禁想起前儿三爷让自己写的大字里有一首温庭筠的杏花诗,忍不住背了出来:「红花初绽雪花繁,重叠高低满小园。  正见盛时犹怅望,岂堪开处已缤翻。  情为世累诗千首,醉是吾乡酒一樽。  杳杳艳歌春日午,出墙何处隔朱门。」 刚背完就听子萱跳进来道:「我说怎么到处找不着人呢,原来跑这儿掉书袋子来了,三爷又不在这儿,你就别装好学生了,今儿前门那边儿可有大热闹,你不去瞧,管保以后悔死你,快走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说着拉了她往外跑。 生拖上了车,一叠声交代车把式快些。 陶陶摇头:「你这倒不像是去瞧热闹的,倒像去抢孝帽子。」 子萱忙呸呸啐了两口:「胡说胡说,什么孝帽子,太不吉利了,我告诉你真有大热闹,对了我可听说给你刚弄到手一处宅子,难道不知今儿是犯官家属发卖的日子。」 说到这个陶陶自然知道,一有了准信儿,潘钟就知会自己了,不然,自己哪能买那么一个好宅子,跟上回十五带着自己去的汉王开的馆子隔了两条街,虽跟晋王府精华的地段不能比,也差不太多,附近都是达官贵人的私宅,陶陶去周围逛了一回就明白汉王为什么在哪儿开馆子了,说是馆子其实就是汉王府外头的聚点,那馆子跟周围的私宅没什么两样儿,又没招牌,不知底细的谁能想到是馆子,更何况哪里根本不接待寻常的食客,除了这些皇子就是朝堂大员,汉王弄这么个馆子,便可见其野心了。 不过这些跟自己没太大干系,汉王如今是自己的大客户,出手阔绰,极爽快,上回拿去的那几件东西都留了,立时就叫账房结了银子,还给送东西去了的伙计放了赏,简直就是一钱多的没地儿花的土豪,这样的客户自然多多益善,至于别的,管他呢。 子萱见她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我说的话你倒是听见了没,怎么跟傻了似的。」 陶陶拨开她的手:「我也不是聋子,有什么听不见的,发卖犯官家属有什么好看的,人家正落难倒霉呢,你倒当成了热闹看,什么心态啊,我可跟你说,有道是风水轮流转,你这会儿瞧人家的热闹,不定什么时候,别人就看了你的热闹,趁早寻别的乐子去,这热闹不看也罢。」 子萱:「你今儿怎么专拣着不吉利的话说。」见陶陶一脸不乐意只得道:「其实我也不是要看热闹,是安铭说跟那个陈英的小子,有些交情,今儿想瞧瞧看有没有机会把人买下来。」 陶陶:「听说陈府的公子自幼便能诗会文的,是京里有名的才子。」 子萱点头:「你别当是笑话,我虽前些年不再京城,却也听过陈韶的大名,皇上都曾亲口赞过他,还能是假的吗。」 陶陶:「皇上赞过有什么用,不一样成了阶下囚,不过怎么想安铭都跟这位陈公子不是一路人,怎会有交情?」 子萱:「我哪儿知道啊,走啦去瞧瞧这位大名鼎鼎的才子长得什么样儿?」 陶陶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你可是定了亲的人,这么大咧咧的去瞧别的男人不合适吧。」 子萱:「我又没说买回家,瞧瞧有什么不合适的,少假了,虽说你们家七爷俊美无俦,天天瞧有什么意思,换点儿新鲜的帅哥瞧瞧,省的腻歪了,到了,安铭在前面的茶楼订了临窗的单间,正好能把对面台子上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财神王妃》卷一 作者:芯蓉 02、《财神王妃》卷二 作者:芯蓉 03、《财神王妃》卷三 作者:芯蓉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