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等》 楔子 “……您所拨的电话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唉——”听着手机传来的机械音,杨雪净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一整个晚上都无法联络到男友,让她的心情很糟。 她缩在沙发上,双手环着曲起的双脚,突然觉得这个下着细雨的夜,似乎更冷了。 下午,下课回家的途中,她在公车上接到母亲带着哭音的电话,开口第一句就说:“小雪,你先不要回家。”那句话让她的心瞬间往下沉。 几个月前,她就发现家里出了状况,实际情形她不了解,但隐约知道是不好的事,因为父亲不再准时的出门上班、带着酒气的回家,而是电话响个不停,但若她在场,电话说没几句就会挂断,或者,父亲会带着手机去花园说话。 母亲很担心,但母亲似乎也搞不太清楚状况,毕竟一个性格传统、以夫为天的女人,除了干着急,能施力的地方实在太少,渐渐的,杨雪净发现钟点佣人不来了、司机辞职了、父母亲很久都没笑了…… 直到,接到这通母亲哑着声打来的电话后,她才终于懂了。 几个月前,父亲的公司经营不善、出现了严重的财务危机,但向来自傲的他不肯低头,执意要投入一个大案子,不仅跟银行借贷钜额款项,还跟亲朋好友借了钱,可惜,那个案子没有让他们家翻身,而是惨赔。 如今,杨家失去了公司、豪宅、资产,不仅一无所有,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更可悲的是,母亲说父亲遗弃了他们,遗弃了陪他熬过众多苦日子的妻子,也不要他向来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 原来几天前的出差只是幌子,等跳票了、债主追到家门前、房子要被查封了,母亲才发现再也联络不到她深爱的丈夫了。 她,杨雪净不过早上去上课而已,下午就无家可归了。 母亲吩咐她先到朋友家住几天,等她事情都搞清楚、处理了,再来找她。 杨雪净第一个想法就是打电话给跟她同一所大学在念研究所的男友,可惜对方接起电话后仅冷淡的说:“我现在在忙,晚点再回你电话。” 听到的时候她有点沮丧,但她很清楚自己不能任性,即便是现在也不行,因为他快要毕业了,每一份报告对他而言都很重要。 拿着男友之前给她的备份钥匙,她来到他的住所等人,一方面是因为她很想见他,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无处可去。 低头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深夜的十一点半了。 她握着手机,一直在等他回电,但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到现在已经这么多个小时过去了,她的手机始终没有响。 而她刚刚忍不住打给他时,彼端却传来冷漠的机械声,代表他的手机呈现关机状态……大概真的很忙吧,都这么晚了还不能回家,甚至连回她一通电话的时间也没有…… 一双眼环顾着宽敞的屋子,以前她来的时候,总觉得这屋子经过他的设计,很有温暖宁静的感觉,但是现在……她却有种空虚冷清的感觉。 突然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急忙的查看手机萤幕,来电显示却是母亲的手机号码,而这让她瞬间升起的期盼,立即又浇灭了。 迟疑了几秒,她按下了通话键,“喂?” “是雪净吗?你在哪儿?”电话那端,传来一名中年妇女焦急的声音。 闻声,杨雪净蹙起眉。怎么会是由母亲的好友打电话给她?“苏阿姨,是我妈怎么了吗?”她有不祥的预感,这让她非常不安。 “你妈她……她昏倒了,才让救护车送到医院而已,医生、医生……说你妈心脏病发,你快来啊……” 杨雪净呼吸一窒,“怎、怎么会这样?” “发生了这么多事也难怪,唉,阿妹啊你快来啦……” “你们在哪家医院?”打断了对方呜咽的话语,她急忙追问。 得到答案后,杨雪净匆匆挂断电话,连忙要离开屋子。 穿过中庭花园,才走出一楼大门,不经意瞄到男友的车子刚好快速地驶进地下室停车场。 “宇伦!”她惊呼一声,不多想的要折回屋子,她可以让他载她去医院! 然而,当她才冲出电梯,却看到男友怀里抱着一个年轻女人开门进屋。这情景让她才要冲出口的叫唤全都梗在喉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宇伦带了一个年轻女人回家?! “不、不是我想的那样,我不能自己吓自己……”她低着头喃喃自语。 深呼吸了几次,她走到门边,用她颤抖着的手拿钥匙开门。 她先听到浴室有水声,接着看到男友坐在沙发上,抬起头看到她时颇为惊讶。 “你怎么会在这?” 这问句的口气没有很好,但她忍了。她摇摇钥匙回答了他的话。 “为什么不回我电话?”她逼自己忽略掉浴室传来的声音,尽量温和的问。 用手抹了脸一把,温宇伦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发生了一点事,我现在不想聊,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他的语气是肯定句,并没有跟她商量的意思。她握紧了拳头又说:“浴室里的女人是谁?我刚刚看到你带她进门了。我找不到你、我等了你一整个晚上,你连跟我说说话都不行,你还要忙什么?忙着跟别人上床吗?” 这句话让温宇伦生气了。他站起身,口气十分严厉,“把你说的话收回去,她是我朋友,不要这么污辱她!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我只是现在没有心情说这些,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孩子气、这么无理取闹?学着成熟一点好吗?” “你……说我无理取闹?”她的心顿时揪痛起来,刺痛得连眼眶也红了。“你喜欢我的时候说女孩子笨一点、傻一点、纯真一点好,你现在不喜欢我了,就说我孩子气、无理取闹?!” 闻言,他烦躁的顺了顺自己的头发,“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现在根本无法沟通。” “好,这些我都不问了。”她倔强的不让泪水流下,哽咽着声音说:“我现在只要求你一件事,你开车载我出门,我要去医院。” “雪净,你不要这样,我……” “我不想听,你要不要去?一句话就好。” 他开始不耐了,低沉的声音说:“打电话叫你家司机……” “不用了,我走了。”将忍不住滴下的泪水抹掉,她僵着身子转身离开。 没有问她要去医院干么、没有阻止她离开的脚步,就像母亲说的“男人啊,不爱你的时候,比陌生人还残忍。”,这些,她终于懂了。 刚走出大楼,一场少见的深夜急雨在杨雪净来不及叫车时,将她淋得湿透,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可悲的乡土剧女主角一样,狼狈又可笑。 才二十初头的杨雪净在离开温宇伦的家时下了一个决定——这辈子她不要再让自己的心受伤了。 第一章 日本·大阪·关西国际空港—— 一踏出二楼的入境处,温宇伦才开启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喂。”拖着手中的行李,温宇伦接起电话,边说边搭电扶梯往一楼的机场大门走。“哪个林先生?他又怎……想换掉厨房的磁砖颜色?你跟他说不可能,换成桃红色的磁砖还能看吗……他说老婆喜欢桃红色?那他怎么不早说?你告诉他,如果现在要更动,工程预算会超支、完工期也会延迟,重点是厨房会很可笑……” 谈话间,他已经穿过一楼的大厅来到机场大门。“好吧,很可笑不能说,那你就用你专业一点的说法给我说服他,我不能接受到时候杂志编辑采访我的作品时,发现我温宇伦弄了个桃红色的厨房!那你就不用做了……嗯,处理完打一通电话给我。”说完,他有些不悦的挂上电话。 然而电话才挂断,又是另一通来电。 皱起眉,温宇伦再次接起电话,“又怎么了?” “你出关了吗?”电话那端传来的是低沉的男声,“怎么了?口气这么坏?刚才打了几通电话给你都是占线中。” 听出对方是自己在日本的好友颜季尧,温宇伦的口气缓下来,“没什么,台湾的助理打电话来,说有个客户要改房子的设计。”他走向计程车等候处。 “改设计?不满意吗?不是吧,你可是温宇伦耶。” “别调侃我。”温宇伦撇了撇嘴,不满的说:“从设计、施工到现在,已经要求改很多次了,最后居然跟我说他老婆喜欢桃红色的厨房。”面对这样没有主见的客户,三不五时就要求东改西变的,真的会让他又气又无奈。 颜季尧轻笑了一声,“有的客户就是这样子,刚开始看设计图的时候都很满意,等开始施工了,看了别的设计案、听了亲友的意见,有时候还会跟你说风水大师的指示,就会开始要求东改西改的,你会习惯的。” “拜托,我已经习惯了,只是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算了不说这个了。”温宇伦抬头看了乌沉沉的天空。“啧!大阪的天气似乎不太好,希望别下雨,我可没带伞来。” “那你可能得失望了,东京这边已经下了两天的雨,气象说雨要下到后天,就算大阪不下,你还是跟雨有约,买支伞吧。” “你讲话真不讨喜。”温宇伦眉头皱紧着。“叮咛的口气也像老妈子。” “谁讲话比你不讨喜。你后天大概要搭几点的飞机到东京?我好去接你。” 温宇伦迟疑了一下,“不了,既然这几天会下雨,我还是搭新干线去,应该是早上九点那班希望号。”天气不好搭飞机,到时候碰上乱流,可是一件苦差事。 “那好,直接到市中心,省得我还要跑老远去羽田机场接你,吃力不讨好,到时候又让你说我是老妈子。”颜季尧说笑道。 “好,你不是我的老妈子,是我家长工。”明明就很爱管闲事,还不承认自己婆妈。温宇伦翻了个白眼,“顺便告诉你,我住品川饭店,到站就到家,你也不用来车站接我,很开心吧长工。” 他的玩笑话惹来颜季尧一阵笑意,“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也只有我愿意跟你这种人在一起了。” “嘿!我对同性恋没有兴趣,我还是会当你是朋友,但你不要觊觎我,你会失望的。”温宇伦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如果只是要来找我吃顿饭,我会尽量不这么害怕的。” “别一副配我很委屈的样子,我身价可高着呢!你排队吧……啧!我跟你扯这些干么!你想对我怎么样还得先问过我女朋友哩!” “是长工想对本少爷怎么样吧!”温宇伦加深了笑意,“好啦,我到东京的时候再打给你,我们喝两杯。” “好啦好啦,就这样。” 挂断了电话,温宇伦坐上计程车,用流利的日文对司机说:“麻烦到心斋桥的日航饭店。” 接着他又拿着电话,开始拨打电话,“喂。左京先生吗?我是温宇伦,我已经到大阪了……三点吗?好的,我会准时出席。” 结束通话,他转头看向车窗外的街景,天空已经开始下起纷飞的细雨来。 叹息一声,温宇伦唇边露出一抹苦笑。 看来待会儿下车,还是得先去买把伞了。 老实说,他不是很喜欢雨天,那会勾起他不好的记忆…… 日本·东京·舞滨—— 抱着才六岁大的女儿,站在满是人潮的车站月台前排队等着电车,杨雪净清丽的脸上显出些许疲累。 “小梨要不要换我抱一下?”钱若雅看着在好友怀里熟睡的干女儿,体贴的问。 这个小丫头,今天玩得够疯了,疯到都还来不及坐车回饭店,就已经累得睡着了。 “没关系。”杨雪净婉拒了好友的好意,“你手里也拿了一堆东西,不会比小梨轻。”真是受不了若雅,都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一进迪士尼理智就断线,像个孩子一样,窝在商店里狂买周边商品。 钱若雅低头看了自己手中的战利品,忍不住开心地说着,“说的也是,今天真是过足瘾了。” “你呀,年纪跟小梨一样大吗?”杨雪净好笑的说:“看到什么东西都想买,买了这么一大堆东西,连小孩子用的东西也买,居然还和小梨一起买米老鼠造型发圈,你过两天跟我家小梨一起上幼稚园好了。” “话不能这么说,很多大人都跟我一样啊,还不都戴着这些发圈在乐园里走来走去,又不奇怪。”钱若雅嘟着嘴回应。 “对,那是在乐园里,看你回台湾要去哪里戴这些东西,钱小姐。”如果她有空的手,一定会送好友一指,看能不能在她额头留下印记。 “没办法喽!”钱若雅一样嘻皮笑脸的样子。“乐园里气氛太好了嘛!看到东西就会忍不住觉得好可爱,忍不住想都买回家,告诉你,如果我手上还有日币,我就再把那个维尼披风带回家!” 杨雪净无奈的摇头,“你这种就是典型的败家女,多少钱都不够你花。”在商店里,就看着她拿着信用卡猛刷,每一笔最少都是一万日币起跳,还逛了好几家,少说在迪士尼也花了十万日币不止,简直像疯了。 看好友这么疯狂花钱法,她还真是为她的存款心疼,难怪人家说钱有四只脚,人只有两条腿,追也追不上。 “赚钱就是拿来花的。”她说得理所当然,一副轻松样。“反正我是独身一个人,没有什么生活压力,所以我的败家是上天的允许。” 叹息一声,杨雪净投降了,“我无话可说了。” 的确,好友独身一个人,又是钱家最小的女儿,不用她负担家计,在外生活一人饱、全家饱,没有经济压力,虽然败家了一点,顶多存不了钱,却不会造成她的困扰。 也幸好,若雅败家有自己的原则,钱花完就算了,不会贷款挥霍,就算是拿信用卡狂刷,也只刷自己存款能负担的范围之内,不当卡奴。 “你放心,我用不到的,通通要送我干女儿当礼物……”看好友似乎还要开口说什么,正好广播声响起,电车缓缓进站,钱若雅随即转移话题,“哎呀!电车来了,我们赶快上车。” 在月台候车的旅客鱼贯上了电车,杨雪净也找到一个空位坐下,顿时松了一口气,毕竟抱着六岁大的女儿一直站着,还真有点吃不消。 “对了,你是不是还有些东西没买?”坐在她隔壁的钱若雅将手中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往脚边一放,皱着眉说:“maggie不是要你帮她买化妆水、染发剂还有什么化妆品之类的东西?” 出国就这点麻烦,如果人缘太好,除了自己的东西要作笔记,连别人想要的东西也得帮忙带回来。 “嗯。”杨雪净显得有些无奈的应了一声,“但我想先回饭店把小梨放下来再说,抱着她我也没办法买东西。” “你回饭店再出去买会不会太晚了?”钱若雅不确定地问:“药妆店会不会都关了?我们刚刚离开的时候都快九点了。”她记得日本商店打烊的时间都很早,七、八点就可以看到很多商店陆续关店了。 “听说新宿西口那边的药妆店,有一、两家关得比较晚。”杨雪净看了一下手表,“反正我们住的饭店就在新宿东口,走过去顶多十分钟,应该来得及在关店前买到。” “你说来得及就好。”钱若雅点点头,“我们走快一点就好了。” “不行啦,我一个人去就好,你忘了你要留在饭店帮我照顾小梨了,她如果睡到一半醒来,没看到我们两个会怕的。” “你一个人去买可以吗?”钱若雅有些担心的说:“人生地不熟的,日本的治安也不是很好,还是我们托饭店的人照顾一下小梨?” 听说即便是新宿、东京、池袋、涉谷等等这几个大站,晚上九点过后,还是会有些拖着纸箱的流浪汉陆续出现,再晚一点,醉酒的人也会一一冒出来,一个女子单身在外,有点危险。 “别担心了。”杨雪净微微一笑,要好友放心,“我保证我买完东西就回饭店,绝对不到处乱跑,况且新宿是大站,进出的人也很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不然……明天一早再去买好不好?” “我们明天早上就要搭飞机了,要提前到机场不是吗,这样会来不及。” 钱若雅想了想,点点头,“好吧,也只好这样了,你自己小心点。” 拖着疲累的步伐,杨雪净手提着刚买好的一大袋药妆品,慢慢往新宿车站的东口方向走去。 走没几步路,天空开始下起纷飞的细雨。 叹口气,杨雪净皱起了眉。 刚刚走出饭店的时候,她忘记带伞了,看来光是走回饭店,全身就会湿透。 真是讨厌,居然又下起雨来了,好不容易能来日本一趟,居然五天里有两天在下雨。 所幸,这次能成行是因为之前抽中了公司尾牙的头奖——免费东京双人五日游,机加酒都免费,要不然若是自掏腰包来玩五天,遇到这样的连续雨天,哪都不能去,她绝对会气死。 但其实最让她讨厌的却是下雨本身,她讨厌雨天,非常非常讨厌,记忆中最痛的那天就是下着深夜的雨…… “小姐。”突然,迎面走来一个步伐不稳的中年男子,一脸邪意地挡住了杨雪净的去路,也打断了她的思绪。 杨雪净微微一愣,冲鼻而来的浓浓酒气让她皱起了眉头。 “一个晚上多少?”虽然她没有搭理他,但中年男子一只大手还是毫不客气地搭上她的肩。 几乎是本能反应,杨雪净立即甩开他的手,嫌恶的睨了中年男子一眼。 一个晚上多少?这个烂人! 虽然她的日文不怎么样,但普通对话的能力还是有的,不至于听不懂对方的意思。 她又瞪了对方一眼才移动脚步,准备从中年男子的身边绕过。 “小姐,别急着走嘛。”中年男子伸手拉住她的手,“我看你挺漂亮的,怎么样?我们可以商量的嘛,你开个价,两万够不够?” “放开我!”杨雪净使劲甩开中年男子的手,边快步走开,边用中文骂他,“你这个烦人的色老头,要找女人怎么不去酒店找!” 第二章 受不了!两万?两兆英磅她都不会答应! “咦?外国人吗?”中年男子笑开嘴,步伐不稳但颇快速的追上去,再次拉住她,“外国人也没关系,反正在床上也不需要说话,会叫就好……”他的笑越来越淫邪,话则越来越下流。 “死老头,放开我!”看对方不断的追上自己,杨雪净开始觉得慌张了,连忙用日文说:“我不缺钱,我不要,你走开。” 早知道就真的听若雅的话,宁可赶一下时间,明天早上再出来买东西,就不会碰上这个讨厌的色老头了! 霎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喂,人家要你放手,你是老到耳朵听不到吗?” 下一秒,中年男子原本抓着杨雪净的手被人狠狠地扯开。 “你是谁?”中年男子不悦地瞪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高大男人,“不关你的事,你走开。” “你才是谁吧。”温宇伦冷冷看了他一眼,“这个女人是我的朋友,你再追过来,小心我报警。” 一听到对方要报警,中年男子微微一怔,酒醒了不少,没几秒就摸摸鼻子走开了,话都不敢多说一声。 望着中年男子离开,直到对方消失在人群里,温宇伦才对那个被人骚扰、只到他肩膀的女子说:“没事了。” 松了一口气,杨雪净抬头要跟对方道谢,“谢谢……”后面要说的话,全在她跟对方视线相交时,吞回喉咙了。 初看到对方,她的心跳像是瞬间停了好几拍,太过震惊到几乎忘了呼吸、忘了眨眼。 “雪、雪净?!”看到对方是杨雪净,总是冷着一张脸的温宇伦也变了脸色。 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雪净?!真的是让他找寻多年、最后不得不放弃的杨雪净?! “我……”她想说些什么,但脑子顿时一片空白,突然找不到任何一句可以说的话。 她太讶异了,她完全没有想过还会再遇上温宇伦,所以她的大脑神经没有办法反应现在的状况。 许久,温宇伦先开了口,像是察觉了她的紧张,没有先提往事,反倒问:“你没带伞吗?”没有等她回答,他往她走近,让撑着的伞面也能遮到她。 她略显不自在的笑了,“谢谢,我忘在饭店了。” 杨雪净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就算是多年不见,该心虚的人也不该是自己,但也许是对方的眼神太坦率,又或许是因为当年先离开、先搞失踪的人是她,所以她反而胆怯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看她生疏回应的样子,他的眼神黯下,“是来这里工作、来这里旅游……还是,你已经待在这里有段时间了?” “不,我跟朋友来玩的。” “那你住哪家饭店?我送你一程,我们可以……”他想说他们可以好好聊聊,但话却被她打断了。 “不用了。”杨雪净连忙挥手摇头,“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真的。” 她现在非常需要好好整理一下自己被扰乱的思绪,而这时候,她最不需要的人就是他。 温宇伦皱了眉头,“现在时间不早了,到处都有醉汉跟流浪汉,刚刚的事你还想再碰一次吗?”不接受她的反对,他语气强硬的说。 “我……” “住哪家饭店?”没等到她的回答,他又问了一次。 “附近而已,真的不……” “新宿王子?”打断她的话,他坚持要问到他想知道的。 迟疑了几秒,杨雪净只能点点头。 “走吧。”他伸手拿过她手中的购物袋,缓步往前走。 暗叹一声,她没有再出声拒绝,而是静静地跟着他刻意放慢的步伐,往饭店的方向走。 期间,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有当她感觉到他似乎又要像以前一样牵着她时,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但没有,他并没有牵上她,只是拿着购物袋的手似乎更紧了一些…… 原本这只是十分钟的路程,但对杨雪净来说,却像是绕着圆环走似的,漫长得几乎看不到终点。 抬头看了温宇伦一眼,她的心情沉甸甸的。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跟他重逢,算算时间,离开他也有七年了。 刚开始是因为母亲突然撒手人寰,她没有太多时间感伤这段感情,就开始着手忙碌母亲的后事,所幸靠着亲戚朋友跟母亲友人的帮忙,她顺利帮母亲走完人生最后一段旅程。 后来……她却发现自己怀孕了。 其实她犹豫过,以她当时的状况是不应该把孩子留下来的,但想到父母亲都已离开、孤单无依的自己,她就心软了。她想着,肚子里的是她的骨肉、她的亲人,她怎么舍得亲手杀了?! 最后她决定把孩子留下来,但她选择的这条路却没有亲戚朋友愿意支持,除了从高中就认识的死党钱若雅。所以当时的她几乎无路可去,仅靠着母亲存下的一点积蓄跟好友的资助,得以租屋、生活直到她休学找到工作。 单亲妈妈的生活很辛苦,除了物质上的,真正让她害怕的是心灵上的,她总是怀疑自己能不能做好,她有时候会在半夜惊醒,想着是不是忘了帮女儿做什么,当新闻报导新手妈妈的疏忽造成孩子的严重伤害等等,她就会歇斯底里的紧张自己是不是太年轻有哪里没注意到…… 起初的两、三年,她一肩挑起身为父亲与母亲的职责,一方面还要上班赚钱,每一天对她而言,都是痛苦难熬的,只有在看到女儿天真的睡颜时,她才能稍稍舒缓压力。 生活的痕迹已经让她的记忆渐渐忘记温宇伦这个人,只有偶尔……偶尔生病还强忍的时候、偶尔别人问起小梨的父亲时、偶尔夜晚雨下得很大时……她会想起他,想得她心痛、泪流不止。 她才不得不承认,即便当年太过年轻,但她还是真的爱上这个男人了吧,在她心里,他是她惟一爱过的男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只是有一次不小心让女儿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看到女儿的慌张与疑惑时,她暗暗下定决心,她要当个坚强的妈妈,为了女儿,她不会再为任何人掉一滴泪,往后在她的心里,只有女儿是最重要的。 十分钟的路程,两人都没有开口,直到来到饭店门口,温宇伦收起了伞。 杨雪净淡淡说了一句,“谢谢。”她拿过他手中的购物袋,转身就要离开,却因为他开口的一句话僵直了身子。 “我找了你很久。”他的声音低低响起,“手机不接、简讯不回、语音不听,我后来发现你休学了,但你的同学们都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你搬家了,邻居说你们家出了状况,但实际怎么样不清楚;我……不知道该怎么找到你。” 七年前,跟杨雪净吵架的隔天,因为要处理朋友的事,加上他也还在为她的态度生气,所以没有主动找她,也认定她发过脾气后会再来找他,没想到就一连好几天没有她的消息。 打她手机没接,他才开始紧张,问她同学,说是请了丧假,他好自责,猜测那个晚上也许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再没多久,就听说她休学了,自此,他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她失去音讯后,他疯狂的四处找她,却发现他对她的所知其实太少,当她不主动跟他联络时,他就无法知道她的去向。 在那个时候,他真切体会到自己是爱她的,即便想起过往的争吵,他都觉得那是甜蜜的,那段日子是他至今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直到他毕业都无法找到她时,他才放弃了,并出国留学念书,回台湾时,他全力投入工作,让自己不要再想起她,原以为自己已经能慢慢淡忘这段感情,没想到只是再见她一面都能让他心绪波动、情感翻涌,其实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忘记她,只是将这段感情藏得更深而已。 “七年前……”看她背对着自己不说话,他有些难过。为什么他们俩会生疏成这样?“为什么没跟我说一句话,就离开了呢!我知道我们吵了架,但就因为这场架,你就不告而别吗?” 这是七年来,一直存在他心里,最难以接受的事实。 回过身,杨雪净依然选择用淡漠的口吻说话,“我以为你做了选择,我以为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以为我不需要跟已经分手的前男友报备我要离开的事。” 刚开始见到他的紧张跟不安在他提起那一次的吵架时消散了,她不满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描淡写的说起那天晚上,那个晚上代表的可是他的背叛、他的残忍,导致他们分手的主因。 “我没有说分手!”说到这,他也有些激动了。“我知道那天是我做错了,我的口气不好,我也太冲动了,但我没有那个意思,是你误会了,我跟我朋友真的没什么,那天是出了……” “算了。”她出声打断他的话,“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我们现在讨论这个有意义吗?就当我们当时都太年轻了。” 她不想听他一再提起当晚、一再解释当时,这只会让她想起母亲最后离开时说的——男人总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说话,而且永远不说实话。他现在的解释她都无法证实了,而惟一可以确认的是,他拒绝载她去医院。 他拒绝了她,所以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看到她坚决的态度,他暗叹了口气,只能说:“那至少告诉我,你们家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搬家了,后来还休学了。” “我爸的公司出了财务问题,还借了不少钱,后来屋子被银行申请法拍,我们不得不搬家,因为搬的地方很远,也遇上一些追债的人,我先休学了,后来复学念了别的学校。”她云淡风轻的说。 她刻意隐瞒了一些状况,例如:她父亲跑路了、她母亲心脏病发死了,还有她生了一个女儿,她也不想说自己其实过得很辛苦,其实她考了一堆证照,但根本没办法把大学念完……她不想说,现在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同情。 “这样……你都不愿意联络我?”听到这样的事,温宇伦虽然惊讶,但是心中仍无法释怀。 她不该就那样消失的,好似他和她之间的感情,就像普通淡如水的朋友一样,搬家了也可以不必再刻意联络。 难道在她的心里,他一点都不重要?就算当年他们真的大吵了一架,她不能谅解他,但发生了这些事,她也不想依靠他吗? 她苦笑一下,“太年轻了吧我想。”最后,她的辛酸只剩下这句话。 “可是……”这个理由他真的很难接受。 轻叹一声,她试着不再让语调这么沉重,“这七年我们都过得很好,这样不就好了。”看他一身名牌、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用多想也知道,现在的他,生活过得很好。 而她,有一个贴心可爱的女儿,这样也很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这七年来过得很好?你……” “我再不回饭店,我朋友会担心的。”杨雪净打断了他的话,她已经不想再跟他谈下去。“谢谢你送我回饭店。” 凝视着她沉静的脸,他内心的情绪越是翻腾,“你……” “妈咪!”一道娇甜稚嫩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温宇伦再次想开口说的话。 转眼一看,只见一个年约六岁大的小女孩,急急忙忙地从饭店里跑了出来,冲到杨雪净的面前,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 第三章 “小梨?”杨雪净弯身抱起女儿,担心的问:“怎么跑出来了?若雅阿姨呢?” “你可回来了,怎么手机都不接?害我担心死了,还好没事的样子。”钱若雅慢慢从饭店里走出来,“你一出饭店没多久,小梨就醒了,结果你一直没回来,小梨就吵着要出来找你,我就想带她到饭店门口来等你。” “抱歉,我遇上……朋友了。”这时候,她突然不知道要怎么介绍温宇伦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前男友”这三个字她说不出口。 “在这里你会遇上什么朋……”才说着,钱若雅将视线落在杨雪净身旁的男子,先一怔,她讶异地睁大了眼,话都说不出来了。 温宇伦?!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妈咪,你去哪里了?”不满被忽视的杨芷梨,抓着母亲的衣领,嘟起嘴,撒娇的说:“小梨也要去。” “妈咪只是出去买个东西。”杨雪净宠溺地揉揉女儿的头发,“不是出去玩,你看,妈咪不是回来了吗?” 这个小丫头,白天的时候,跟谁一起玩都无所谓,但是一到晚上就特别黏她,其他人都不要,连若雅都没辙。 “下次早点回来好不好?”杨芷梨紧紧抱着母亲,好似一个松手,亲爱的妈咪就会不见一样。 听着女儿的童言童语,杨雪净觉得很温暖。“好,下次妈咪早点回来。” 微微抬起小脸,她圆滚滚的大眼正好眨巴眨巴的看着温宇伦,“妈咪,他是谁呀?” 女儿的问题,让杨雪净微微一愣,这才惊觉到温宇伦还在这里,还没有离开。 下意识的,她抱着女儿的手劲加重了些许,“他……”一时之间,她脑子一片空白。 她该怎么回答小梨的问题?叔叔?还是…… “你的女儿吗?”杨雪净还来不及想出适合的答案,温宇伦的声音便低冷地响起。 没想到七年不见,她居然已经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了,看小女孩的年纪,也许她才离开他没多久,就爱上别人、跟别人结婚,还很快的有了小孩! 这些想法才刚闪过脑海,他就觉得自己的心狠狠抽痛着。 所以她说别提往事了……因为那些真的都不重要了,她都有自己的家庭了,还会在乎他有多思念吗?! “嗯。”杨雪净轻轻应了一声。 他的眼神黯下,刺痛的心让他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深吸着气,他抑制着内心翻腾的情绪,硬是挤出了一抹笑,“没想到你已经结婚了,看样子……这几年你也过得很好。” “我……对啊,我过得很好,希望你也是。”发现到他似乎误会,她顺着他的话说。 罢了,就让他这么认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事情会单纯一点。 今天的重逢,就当做是一个偶然,偶然过后,她依然过着属于她的生活,而他,就像过去这七年一样,不会存在于她的世界。 “时间不早了,我也得回我住的饭店了。”他看了她一眼,语气转为平淡的说:“很高兴还能碰到你。”说着,没等她的回应,他头也不回地黯然离去。 望着温宇伦高大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杨雪净发现自己竟没志气的想要挽留…… 洗过澡,杨雪净坐在床沿,刚哄完女儿上床睡觉,抬起头便迎上好友一脸疑问的样子。 “有事问我?”不等对方开口,她先出声。 “你怎么不老实说?”钱若雅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将心里的疑惑问出口。 “你在说什么啊?没头没尾的。” “说你呢!你刚才应该老实跟温宇伦说,你根本没有结婚,小梨是他的女儿啊。”她不懂她干么隐瞒? 杨雪净苦笑一下,“老实跟他说,然后呢?要他娶我,对我和小梨负责吗?” 不,她不要他只是因为女儿才娶她,如果要,当初她又何必离开。 她在父母亲的婚姻中学到的就是,没有感情的婚姻只会是痛苦,有些人一辈子都不快乐,即便有了感情也不见得能够长久…… “我又没有说你们一定要结婚,只是我觉得他好像还爱你的感觉,你怎么不把事情摊开,给彼此一个机会?”钱若雅说得有些激动。 “若雅,你不记得当初我是为什么跟他分手的吗?”杨雪净皱着眉说。 “记得,小三嘛!” “那你还叫我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不是女儿在睡觉的话,她早气得跟她对骂了! “杨雪净你是哪个年代的人?男人有时候会犯一点错嘛!我看他还满想跟你旧情复燃的,如果你也还忘不了他,他又是小梨的亲爸,你吃回头草有什么关系?”钱若雅叹气一声,学人历经沧桑的老态跟她说:“看开一点啦!好男人不多,不偷吃的好男人更是只有小说才会出现,你干么这么坚持?说不定犯过错更懂得珍惜你啊!” 如果她是雪净就会打蛇随棍上,反正对方看起来更优了,守住爱情誓言不如守住长期饭票,她是个很实际的人。 况且她以前也听好友说过温宇伦这个人,又高又帅,外加温柔体贴,现在看起来赚得也不少,干么不要? “对,我老派,我有感情洁癖,我不能接受有人身体出轨,然后还说他最爱的只有我,那都是借口!”杨雪净顺手送了钱若雅一颗枕头,不过砸在对方手上,不痛不痒的。 “一生一世是卖喜饼的拿来骗人的招数好吗?我的老天爷,你不能实际一点吗?你还有个女儿要养耶!如果他有45分喜欢你,又有45分喜欢小梨,那就有90分喜欢你们母女,剩下十分让他偶尔打打牙祭有什么关系?”钱若雅无力的翻了个白眼。 “如果我嫁给一个人,绝对是100分喜欢他,100分喜欢我们的孩子,我有百分之两百的信心经营这段婚姻,如果没有,我不要。”杨雪净还送好友一枚白眼,接着说:“况且你又知道他还喜欢我了?说不定他也结了婚、生了孩子。” “所以说,你又没问怎么会知道。”钱若雅将枕头丢还给她,“再说,如果他有家室了,不能对你负责,也可以对小梨负责啊!那是他女儿。” “那是我女儿!”看好友还要开口,杨雪净先打断,“这件事没有商量的空间,杨芷梨是我杨雪净的女儿,再辛苦我也养得起她。” “杨雪净……” “好了,就算有很多可能也没可能了,他人已经走了。” 钱若雅惊讶的说:“你没有留他的联络方式?” “没有,新的没留、旧的删了。”她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好了,时间不早该睡觉了,不然明天早上爬不起来搭飞机。”说着,她走向自己的床。 看着杨雪净一副不想再多说的模样,钱若雅到嘴边的话全都吞了回去。 的确,温宇伦人都走了,争论再多也没用,反倒是早点睡,明天可以准时起床赶飞机更重要。 想着,她走回自己的床躺下。 坐在会议室,温宇伦的视线虽然落在手中的资料上,但心思却飘得好远好远,完全无法专注在眼前这场会议。 他想起昨天和杨雪净相遇的场景。 七年了……这七年来,她在他心中一直处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对于七年前她的不告而别,他虽然受了极大的打击,但还是不断自责,是因为自己态度太差,让她太过受伤的关系。 他真的很喜欢她,所以小心翼翼的将她捧在手掌心,无微不至的呵护。说真的,他自己也是大少爷个性的人,却愿意为了她改变。 她支气管不好,当时他努力戒烟,即便是现在也没抽了;她对海鲜过敏,他跟着戒口,就是到现在也很少吃,知道她喜欢家常菜,他还特地跟老爸学下厨,就是为了亲手做菜给她吃。 他还记得很多她的事——她怕冷、她懒散、她爱笑……但他无论记得多少、做了多少都没用,她最后还是选择不告而别。 说真的,他能体会她的家变,但他不能体谅她不找他。 为什么?难道他对她还不够好吗?为什么她要这么对待他?难道交往的那段日子,她对他所有的感情都是虚假的吗?她对他没有任何依恋吗? 但最最伤他心的还是——她竟然结婚了? 看那小女孩的年纪就知道,她自己决定跟他分手没多久,就找到一个愿意托付终生、为他生儿育女的对象了。 一颗心,原本是伤心难过的,但现在越想越不甘心、愈是觉得恼火,一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她欠他太多的解释! “温先生、温先生?”一道叫唤声响起。 温宇伦回过神,就见一桌子来开会的人,全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温先生,刚才说的案子……不知道您的意思如何?”其中一名男子客气的询问。 温宇伦撇撇唇,沉默着没说话。 案子?天晓得刚才的报告内容是什么! 烦躁地吐口气,他满脑子还是杨雪净和那个小孩的事,完全无法将心思放在眼前的会议上。 “你们自己做总结,有问题再跟我说。”说着,他站起身。 现在的他,根本无心于眼前的会议,他只想去饭店找她,好好问个清楚!不管答案是什么,他都要清楚的知道! “但是……”话才说出口,就见温宇伦已经大步离开会议室,这下也不用说出口了。 顿时,会议室里的职员们个个面面相觑,满脸的问号。 虽然不知道温先生又在发什么脾气,惟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场会议只能宣告中止了。 戴着深黑的墨镜,望向窗外雪白耀眼的云层,杨雪净的心里却是乌云密布,心情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昨夜,她其实彻夜无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满满都是昨晚温宇伦离开饭店时的背影。 他还是在乎她的吗?纵使七年前她不告而别,昨天还让他误以为她已经结婚生子了,他……还是在乎着她的吗?他是真的想跟她复合吗? 想起昨晚他离去时的孤单背影,她的心无法像跟若雅说的那样云淡风轻,她其实管不住自己的心,她其实觉得心隐隐揪痛着。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的,真正被背叛的人是她才对! 只是……为什么她的心还是这么的疼,疼得让她遗忘了自己的誓言,为了他再次伤心掉泪? 她应该对他没有感觉了,不是吗?为什么她还是会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让自己的情绪受到这么大的波动?让她掉了几乎一整夜的泪,哭得眼睛又红又肿? “妈咪,你怎么了?”坐在母亲身边的杨芷梨,抬起小脸望着她。 杨雪净回过神,低头迎视上女儿关心的眼神,强挤出一丝笑,“妈咪没事。” “可是你都没有吃。”杨芷梨看了一眼她面前几乎没动过的机上餐食,“有你喜欢吃的菜耶。” “妈咪不是很饿,所以还没有吃。”杨雪净随口说了一个理由。 现在的她,根本没有胃口吃东西。 “可是早上妈咪也说不饿,也没有吃早餐。”杨芷梨皱起一张小脸,想了几秒又问:“妈咪生病了吗?” 杨雪净摇摇头,“妈咪没有生病。”她伸手揉揉女儿的头,“妈咪真的只是没什么胃口,吃不下而已。” “你多少吃一点吧。”坐在一边钱若雅忍不住开口,“让女儿担心你这个做妈的,似乎有点本末倒置了。”以为她不知道吗?昨天窝在被子里哭了一夜,眼睛红肿得连墨镜都不敢摘下来。 第四章 真是的,明明心里就还没忘记温宇伦,却还是这么倔强。 看了好友一眼,杨雪净将视线落回到女儿脸上,轻轻叹着气,“妈咪会吃的,小梨也要赶快把你自己的东西吃完。” 对,她怎么可以让女儿担心她,她说过要为了女儿坚强的,她不该让一个男人乱了心思,昨天的相遇只是一个偶然,现在的她已经坐在飞往台湾的飞机上,而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想着,她强打起精神,拿起烤面包,有一口没一口的吃了起来。 坐在餐厅里,温宇伦快速翻了一下手中的资料。 许久,他抬起头,将目光落在坐他对面的江伯业,“看来江伯伯公司的家具做得挺多元的。”他扬起一抹温和的笑。 江伯业是父亲几年前所结交的球友,两个人三不五时就相约一起打高尔夫,没想到打着打着,老爸居然帮他谈起生意来了。 江伯业经营一间规模不小的家具公司,这跟他工作的建筑事务所,可以说是息息相关的合作产业。 之前老爸就曾经跟江伯业提起他的工作,但他没想到老爸会直接帮忙约见面,要他们谈论合作事宜。 其实这不符合他工作的原则,所以他冷处理了几次,以为老爸带着老妈移民加拿大之后,这件事就可以不了了之,没想到前两天和老爸通国际电话时,他居然又再提起这件事。 想想这次若是再不答应,似乎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况且也只是讨论合作的可能,又不是要签约了,他实在不该这么强硬。 不过看了这份营运简介跟项目后,的确可以好好谈,或许以后会成为不错的生意伙伴。 “因应市场需求嘛!”江伯业呵呵一笑,有些得意的转看向坐在他身边的女儿,“但这都多亏了我这个宝贝女儿。” “喔?怎么说?”温宇伦顺应对方的话讲些场面话。 “她大学毕业后,就待在自家公司担任设计师,也帮我整顿公司的经营方针,让公司的业绩快速成长,才能有现在这样子的规模。” 闻言,温宇伦将视线转向江伯业身边的江姿涵,继续说场面话,“江小姐年轻有为,看来也是聪颖又美丽的女强人。” 被对方这么一称赞,江姿涵一颗心轻飘飘的,满脸笑意,“温先生言过其实了,我只不过把所学发挥出来而已。” “不是我自夸,我这个女儿从小就乖巧聪明,从来没有让我多操一份心。”江伯业眼见温宇伦似乎对宝贝女儿印象很好,遂开口吹捧起自己的女儿,“现在长大了,惟一让我操心的就是事业心太重了一点,把心思都放在公司的事情上,也不知道要交个男朋友,让我这个做老爸的开心开心,真拿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江伯业的话,温宇伦不是听不懂,但他在心里冷哼一声。 之前老爸就提过江伯业有一个女儿,人长得漂亮、能力也高,目前到了适婚年龄,还没有男友。讲来讲去就是要他凑合着考虑考虑。 看来今天的餐会,表面上是谈公事,实际上……算是变相的相亲宴。 难怪老爸一直要他和江伯业见面谈,原来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可惜,他对江家是很有兴趣,但那仅限于家具。 温宇伦淡然一笑,“感情的事情是急不来的,也得讲求缘份的,江小姐还年轻,江伯伯不用急。” 他把话说得委婉,是不希望打坏父亲跟其友人的交情,希望对方听得懂他的意思。 “说的也是、说的也是。”江伯业呵呵笑着,但心里多少听出对方的意思。 “不过你们年轻人之间的话题比较投机,有时间可以多交流一下。” “有机会的话,温先生可以到我们的工厂参观一下。”江姿涵适时的插话,“有些家具是由我们工厂自行制造的。” 温宇伦微微颔首,“有机会的话,我会请江小姐带我去参观的。”他客套地虚应一句。 得到他点头答应,她的笑意加深了。 “我回公司会和其他同事讨论一下合作案的可能。”温宇伦话题一转,转回正事,“如果没什么问题,我会再联络你们,详谈之后的合作细节。” “没问题。”江伯业豪爽的说:“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嗯。” 冲了杯姜茶,杨雪净一脸无精打采地坐在办公桌前。 “怎么了?”丁晓愉走过来,关心地问:“看你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喝了一口热呼呼的姜茶,杨雪净有气无力地回答,“好像有点感冒了。”一早起来又是咳嗽、又是流鼻水,超级难受的。 “要多注意季节变化,这几天气温变化大、早晚温差也大,这样很容易感冒的,你要多小心。” “我知道。”杨雪净点点头,“我女儿就是被班上的小朋友传染,前两天才带她去看病,今天早上看她好得差不多了,结果现在换我中奖了。” “最近的感冒病毒挺恐怖的,如果不行了就去看医生,不要逞强喔。”丁晓愉叮嘱一声,接着将手中的文件夹递到她面前,“这个帮我交给江小姐,之前窗帘的设计图已经照她的要求更改了,如果没问题的话,就要交给工厂做样本了。” “嗯。”杨雪净接过文件夹,点点头,“不过江小姐早上外出了,好像是要跟客户约去参观工厂,晚一点才会回公司。”早上十点多出去,现在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应该快回来了。 “我知道,反正不是急件,没关系。”丁晓愉一笑,才要转身回座位继续打拼,就见江姿涵走了进来,“江小姐来了。” “是吗?”杨雪净抬头一看,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就愣住了。 走在江姿涵身后的人…… 不,不可能的,是她眼花看错了,不会是他的。 然而人越走越近,近到她再也无法说服自己是眼花看错。 “雪净,帮我泡杯咖啡进来。”江姿涵对杨雪净交代一声,便招呼走在身后的温宇伦进办公室。 温宇伦虽然也跟杨雪净视线相交了,但他没有多说什么,便跟着江姿涵走进办公室。 “那人是谁?”丁晓愉挑着眉,好奇地问着杨雪净,“客户?还是朋友?” “应该是客户吧。”杨雪净随口应了同事一声。 “说的也是,江小姐一向不让她的亲朋好友到公司找她的。” “我去泡咖啡了。”没再多闲聊,杨雪净站起身走向茶水间。 她表面上看起来镇定,一颗心却不断的狂跳。 怎么会又看到他了?还以为之前在日本的偶遇,只是她的人生中一个小到不起眼的插曲。 回来台湾后的这个礼拜,一切又恢复正常,她继续过着没有他的日子,好不容易才抚平自己的思绪,让自己不要一直想起过往。 现在的相遇让她有些不安,因为这里是她工作的地方……那种感觉好像两人的缘份又牵上了。 不,她在想什么?他已经误会她是有夫之妇了,应该不至于再说什么。 叹口气,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平静混乱的情绪。 好吧,把他当成一般客户,希望待会儿的情况不会太尴尬就好——她衷心祈祷着。 先轻轻敲了两下门,杨雪净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江姿涵的办公室。 看着杨雪净将咖啡端放在温宇伦和自己面前,江姿涵微微蹙起眉,“你没有拿糖跟奶球来吗?” 愣了一下,杨雪净带着些许疑惑地反问:“江小姐不是只喝加一颗奶球、不加糖的咖啡吗?所以江小姐的咖啡里已经加了一颗奶球了。” “但是人家温先生喝的习惯,不一定跟我一样,这你都不懂。”江姿涵的语气比往常更糟。她不想让人家觉得她连下属都教不好。 “他……”杨雪净原本想说他只喝黑咖啡,但是到嘴边的话又立即改了口,“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我现在就去拿糖和奶球。”说着,她转身急忙要回茶水间。 “不用麻烦了。”温宇伦连忙出声唤住杨雪净,“我只喝黑咖啡。” 他的唇边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没想到她还记得他喝咖啡的习惯,这让他心情颇好。 老实说刚进这家公司、看到她的时候,他表面自然,其实心里吓了一跳,并庆幸老天对他不错。 一个礼拜前在日本的时候,他因为她失控了,丢下开了一半的会议冲去饭店找她,没想到她已经退房了,害他气得当场想掀桌。 当他想找她时,他开始懊恼自己的愚蠢,竟然忘了留下她的联络方式,让她再一次从他身边消失。 其实他不是很清楚,她都结婚了,他还想找她干么? 但他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心,至少他想让她把话说清楚,也许说再清楚一点就会死心了…… 他的笑让她有种心惊胆颤的感觉,杨雪净僵硬地挤出一丝不太自然的笑,连忙对江姿涵说:“江小姐,如果没什么事,我出去做事了。” 现在的她只想快快远离他的视线。 打从进门她就能感觉到那双犀利的黑眸不断在她身上打转,看得她全身不自在的。 江姿涵点点头,对她交代,“这是温宇伦先生,风格建筑事务所的建筑师,目前跟我们公司有合作关系,以后温先生可能会常来或是打电话过来,你若是有接到温先生的电话就直接转进来给我,若是人来的话,也让他直接进我办公室。” 接着,她又对温宇伦说:“温先生,这位是我爸的秘书杨小姐,不过现在大多是帮忙我处理事务,以后若是你找不到我,可以找她转告。” 温宇伦将目光转落在杨雪净身上,微微露出一抹笑,“杨小姐,以后就麻烦你了。”他的声音既轻且柔,仿佛有魔力一般地令人心迷。 杨雪净僵硬着笑容,点点头,视线始终不敢和他相交。 “没事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江姿涵对她挥挥手。 “嗯。”杨雪净应了一声,接着像逃难一样的快步离开办公室。 拖着昏沉的身子,杨雪净缓步走出公司。 低头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刚好是晚上的六点四十分。 她得赶快去安亲班接小梨了,都怪临下班的时候,工厂送错了一批货,订货的客户等不到货,打电话到公司要货,害得她也不停打电话追查是送错到哪儿了,这一追查下来,让她晚了足足四十分钟才下班。 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的景象,杨雪净迟疑了一下。 今天奢侈一点叫计程车回去好了,现在的她有些头昏脑胀的,根本没力气挤公车回家。 想着,她走到路边,才伸手要招揽计程车,突然一部宝蓝色积架跑车停在她的面前,接着驾驶座的车门开了,走下一个杨雪净不想见到的人。 当温宇伦高大的身影立在她身前,她一愣,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不是已经走了吗?记得他和江小姐谈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事后,就离开公司了,怎么、怎么现在人还在这里? “上车吧。”在她讶异之际,温宇伦的声音响起。 “不、不用了。”她连忙婉拒,“我叫计程车回家就好。” 她的拒绝,让他微微皱起眉,“有我载你,做什么花钱坐计程车?” 该死的!他到底做了什么,让她每次看到他,都像看到恶魔一般的惧怕? 第五章 “我跟你住的地方不顺路。”但她不敢说,那是她记忆中他以前住的地方,她甚至不知道他还住不住那了。 “不顺路也给我上车。”走上前,他拉起她的手,走过车头,硬是将她虚软的身子往副驾驶座塞,“我可是在楼下等你下班等很久了。” “你等我干么?”她睁着一双大眼,盯着坐进驾驶座的男人,“我说了,我自己会叫计程车回家。” 温宇伦看了她一眼,“我也说了,我载你就好。”才说着,他发动引擎,快速将车子开进车阵之中,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杨雪净叹着气,她投降,她不想再为了自己要怎么回家跟他争辩了,“你放我在附近的捷运站下车……” “你先给我去医院看病。”打断她的话,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着。 闻言,她一怔,“去医院看病?你……” 温宇伦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你别告诉我,你声音沙哑是因为你跑去唱歌唱哑的,还有鼻音那么重,你敢说你没感冒生病?”停顿一下,他又继续说:“你啊,每次感冒都不去看医生,我不载你去看病,你会去吗?” “我……”他的话让她语塞。 原来他注意到了……而且他居然还记得她的坏毛病——感冒不看医生,只想让它自然好。 她的内心无法控制的升起一股暖意。 “感冒这么严重,你居然还不请假,不乖乖待在家里休息,还到公司上班?” 她软软地反驳道:“我没本钱可以请假不上班。” 没说出口的话是——拜托!她还有孩子要养,请假可是要扣薪水的,能忍她就一定会忍。 “既然没本钱,那就好好照顾自己!”温宇伦不悦地责骂起来,“都已经是几岁的人了?不好好照顾自己就算了,生病也不看医生。” 看她那副难过的样子,他的心里就难受。 难道就没有人可以照顾她……该死的,是没有,他刚刚才从江姿涵口中套出话,眼前这个女人根本没有对他说实话! 她是结过婚但不是进行式,江姿涵说她是个单亲妈妈!而她似乎没有向他解释的意思。 “我……” “你还有话说?” 杨雪净再一次语塞,头垂得低低的,像做错事的孩子,这次不敢开口了。 红灯停了车,温宇伦转头看着低头不语的她,胸口的火气在瞬间消退不少。 她这个样子让他觉得好像又回到学生时代,他想起那个要他顾前顾后的杨雪净。 “你已经不小了,都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了。”叹着气,他语气显得沉重,“你可不可以学着好好照顾自己?还是你认为孩子有老公照顾就好了?” 他是有点故意提起“老公”这个词,想知道她会怎么反应,果然如他所料,她只会保持沉默。 表面又在装镇定的杨雪净,其实心里澎湃。 老公……她根本没有结婚,哪里来的老公?但是她要是现在说了,会不会让彼此之间的情况更糟糕?他如果知道她没结婚,那他可能就会猜出小梨是他的孩子,那会让事情有些棘手。 虽然若雅说的没错,她可以不要理会七年前的事,让彼此重新来过,如果他也有这个意思的话。 但她就是做不到啊,她心里有道疤,所以她无法再轻易相信别人,而且还是同一个人! “可不可以别再让我担心了?”无预警的,他伸出手紧握住她微热的小手,“至少学会照顾自己,好吗?” 抬起眼,她迎视上他深黑的瞳孔,顿时,一股温暖充斥在她心里,仿佛回到七年前,他和她相爱的那一段甜蜜时光。 他真的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吗?所以才会在公司楼下等她下班,还这么担心的说了这些话。 “答应我,好吗?”还是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他固执的又开了口。 “嗯。”她抽回自己的手。她不该再多想了,多想只会让她多依恋他一些,而她,并不想让事情回到原点,七年前那个原点。 强迫杨雪净吃掉半碗稀饭,再看着她吃了药,昏沉沉地睡着后,温宇伦才悄声离开她的房间。 “妈咪睡觉了吗?”窝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杨芷梨,仰着一张小脸看他。 “嗯。”他走到她身边,“妈咪感冒了,所以要多睡觉休息。” 杨芷梨点点头,小脸上写满了抱歉跟难过,“这都是小梨害的,小梨把感冒传染给妈咪了……” “没事的,这跟小梨没关系。”温宇伦伸手揉揉她的头,柔声地安慰她,“妈咪已经看过医生,很快就会好的。” “嗯。”杨芷梨点点头。 “肚子饿不饿?”他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了。 刚一回来就只顾着照顾雪净,忽略了这个才几岁大的孩子。 但这孩子很乖,听雪净叫她在客厅看电视,她就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待在客厅,乖巧懂事得令人看了心疼。 “嗯。”她又点点头,很老实地回答,“在安亲班有吃点心,可是现在觉得好饿。” “那小梨想吃什么?”听到她这么回答,温宇伦更加心疼了。 虽然今天才和这个孩子相处,而且还是雪净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但是却是这么轻易就让他喜欢,忍不住想多关心疼爱她一些。 她和雪净这一大一小,就像是会魔法一样,轻易地绑住他的心,让他想逃也逃不了。 杨芷梨低头想了一下,怯怯地开了口,“我可以吃肯德基吗?” 温宇伦微微一愣,随即一笑,“小梨喜欢吃炸鸡?” “嗯。” “那叔叔带你去吃肯德基。” 听到他答应了,杨芷梨开心得笑了,“好!” 弯身抱起她,他的心情也因为她的笑脸而愉快起来,“那我们走吧。” “let’s go!”杨芷梨伸出小手臂,紧紧抱着他,开心地欢呼。 抱着杨芷梨,温宇伦缓步地走着。 记得送雪净回家的时候,前面十字路口就有一家肯德基,走路大概十几分钟就可以到了。既然如此,还不如用走的去买,免得到时开车没地方停车,说不定还会被拖吊。 更重要的,他只是很单纯地想和怀里这个酷似雪净的小女孩,好好相处一下。 “好开心,好久没有吃肯德基了。”杨芷梨天真的说。 “为什么?”温宇伦好奇的问:“妈咪不让你吃吗?” “妈咪说不能常吃炸鸡,会不健康。”她边说,一双小手也不安份的边揪玩着他的衣领。 “你妈咪说的对……但你爹地也不让你吃吗?”好吧,他承认他有些卑鄙,想从小孩口中探听她前夫的事。 闻言,杨芷梨摇摇头,“小梨没有爹地。” “没有爹地?”温宇伦低呼一声,惊讶的看着纯真的小脸。难道是雪净离婚的时候,孩子还太小,所以没有看过父亲的样子吗? “没有。”杨芷梨再一次摇头。 “为什么会没有爹地?” “本来就没有。”杨芷梨嘟起小嘴,“妈咪说不是每个人都有,小梨本来就没有……虽然,我觉得其实大家都有爹地啊,但我不想妈咪不高兴。” 愣了愣,温宇伦似乎想到了什么,才开口问:“小梨叫什么名字?”他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这孩子的全名,只跟着雪净叫她小梨。 “杨芷梨。” “杨?”温宇伦眉头皱起,沉默了下来。 这孩子居然是跟着雪净姓?为什么?难道雪净根本没结过婚吗?如果没结婚,那小梨的父亲…… 猛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着急的问:“小梨,你今年几岁了?” “六岁。” 温宇伦微微抽口气,竟然比他想的还大?!照这样推算,除非雪净马上跟别人生孩子,不然这孩子很可能是……是他的?! 他实在无法相信雪净在那个时间点有其他对象,他宁可相信这孩子是他的……想想,也许她当时那么生气的跟他大吵一架,有可能也是因为有了孩子…… 如果真的是这样……该死的!她居然可以这么狠心,带着他和她的孩子闷不吭声地离开他,让他这七年来一直被蒙在鼓里! “叔叔?”看着温宇伦变得沉闷的脸色,杨芷梨怯怯地唤了他一声,“你怎么了?”叔叔看起来好凶喔。 回过神,发现孩子眼中的畏怯,他甩开刚才的思绪,重新露出笑容,“没事,叔叔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说着,他看了一眼前方的店面,“肯德基到了,叔叔带你去吃东西。” 没关系,不管答案是什么,现在的他得先照顾好孩子的晚餐才是,至于其他的事……他之后再好好追查就好。 这一次,他不会这么轻易再让雪净跑掉了! 天空,飘着纷飞的细雨。 这样的雨,从那个晚上开始,一连下了好几天,下得她都想流泪了。 “小雪,雨还在下吗?叫爸爸把衣服收进来,不然你明天没有制服穿了。” “唰——”一声,杨雪净将窗帘拉上,回头应了母亲一声,“没有下了,爸爸在洗车。” 躺在病床上的廖可馨点点头,又忽然皱着眉头说:“洗车?你爸什么时候买车了?叫他省一点就是不听,你还这么小,以后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等等他来了你跟他说几句,他不喜欢我说他。” 杨雪净走到床沿坐下,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公司赚钱了嘛,爸爸说买车才能载我们出去玩啊。” 闻言,廖可馨笑了,“你爸这个人啊就是这样,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但说到做到,你知道你爸要跟我结婚的时候说什么吗?” 她知道,但她摇了摇头。 “你爸说啊,他现在没有钱但很有心,以后会让我跟孩子开名车、住豪宅,还说要给我们请司机、请佣人呢!”廖可馨越说越开心。“现在有车了,以后就有大房子住了,小雪喜欢大房子吗?” “喜欢。”她红了眼眶。 廖可馨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颊,“傻孩子,这是好事啊,你哭什么?” “我太高兴了嘛。”吸了吸鼻子,她用力抹掉泪水。 “傻孩子……”廖可馨又拍了拍女儿的头,顿了一下,她又问:“奇怪?你爸去哪了?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闻言,杨雪净的心都痛了,她深吸了几口气才说:“妈你忘了?爸爸出差了啊,公司很忙的,他不是还说要给你买礼物吗?” “对哦,看我这记性……”廖可馨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你爸去香港出差了,还说要给我买条水晶项链的……小雪啊,跟你爸讲讲,让他省着点花,你还小,以后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 杨雪净听话的点点头,“可是公司赚钱了嘛。” “你爸这个人啊就是这样,你知道你爸跟我求婚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心里觉得好酸好酸。 “你爸说啊,他现在没有钱但很有心,以后会让我跟孩子开名车、住豪宅,还说要给我们请司机、请佣人……” 边听,杨雪净边站起身帮母亲把被子拉紧,“妈,很晚了,睡一下好不好?我们明天要去机场接爸爸,爸爸不喜欢你熬夜的。” “好好好……你爸就是这样,虽然什么都爱管、都要有规矩,但那是因为关心我们……”说着说着,没一会,廖可馨睡着了。 第六章 杨雪净看母亲睡着了,又拉了一下被子,才坐回病床旁的椅子。 母亲的脸好苍白、头发也白了,身子都瘦了,她突然觉得……妈妈老了…… 看着看着,她的泪水就止不住的一直流。 前几天,母亲被医生急救回来,之后就一直这样了。 医生说这个跟心脏病没有关系,是心理问题造成的,当病人不再愿意面对现实时,有时候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只愿意活在她想要的世界——可能是她假设的状况、可能是她记忆中幸福的样子……母亲的状况时好时坏,然而医生能开的药很有限,说主要还是得靠家人互相扶持,帮助病人找回真实的世界。 她其实比谁都知道母亲为什么病了,偏偏那个可以帮忙的男人跑路了……听苏阿姨说,她们问了好多人,但人去哪了没有问出来,倒是问出一条一条婚外情,听说走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年轻女人。 父母亲不是出生富贵,而是夫妻俩胼手胝足打拼过来才有现在的成绩,只是房子越换越大之后,母亲也越来越不敢在父亲面前发表意见……然而现在出了这种状况,母亲肯定更不能谅解吧。 闭起眼睛,杨雪净又开始觉得心痛了。她想起了在温宇伦家吵架的时候……为什么一段爱情总要走到退无可退? “小雪,女人很傻,总是在学会爱情之前先爱上了,先爱……就输了。” 闻言,杨雪净睁开眼睛看着病床上的母亲。 廖可馨半坐起身,眼神很清明,话语很轻,“小雪啊,记得妈妈打电话给你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她点点头,她知道母亲想说什么。“你说,男人不爱我们的时候,会比陌生人还残忍……我懂。”站起身,她冲到病床前抱着母亲。 “傻孩子,不要哭。”廖可馨抱着女儿,拍了拍她的背,泪水也流了下来。 “这不是我们的错不是吗,谁叫男人总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说话,又总是不说实话……不爱了可以说啊,为什么不让我们有尊严的退出这场爱情……” “妈……”她又将母亲抱紧了一些。“以后就我们了,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我们不需要那个男人,我会照顾你,你要陪着我,好吗?” “好好好……”廖可馨点点头,眼睛却飘向窗帘,看着窗帘被风吹扬起时,窗外的亮光,她叹了口气,“小雪啊,都天亮了,你爸去哪里了?” 闻言,杨雪净撑不住自己的身子,离开了母亲的怀抱,她滑坐在病床边,抬头看着眼神飘远的母亲,她哽咽着说:“爸、爸去上班了……他说……回来……回来给你带一束花,一大束你最爱的香水百合……” “那你哭什么?” “因为我高兴嘛!” 廖可馨笑了,笑容比花还灿烂,“小雪啊,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爸跟我求婚的时候说了什么?” 她颤抖着身子摇了摇头,却发现她想努力让自己站起来都做不到…… “你爸说……” 站不起来就算了,她放弃了,双手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膝间,她痛哭出声。 第一次她觉得一个人可以这么这么渺小,从小呵护她长大的父亲可以不要她、说只爱她一个的男人也可以不要她,最疼最疼她的妈妈,想爱却不能再爱她,而她却什么都无法阻止。 “小雪,你爸会带百合花来吗?” “……会……” 那个连续下雨的午后,是杨雪净有记忆以来,心最痛最痛的一天…… 呜—— 早上九点,闹铃响起。 杨雪净从睡梦中醒来,抬手将闹铃关掉,但她没有起床。 突然感觉到眼角痒痒的,手指一抹,才发现自己流了泪。 其实生了小梨之后,她已经好长一阵子没有梦到过世的母亲。 她记得那个连续雨天过后,母亲莫名生了一场病,然后……莫名的、在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下,离开她了。 她一直不能理解,不过就一场病而已,怎么把她母亲给带走了?但苏阿姨说,人失去依靠的时候,心里知道,身体也会知道,如果心里累了,身体也会跟着撑不住…… 她转头透过房间的窗子往外看,天空阴阴暗暗的。 看来又是一个下雨的天。 深吸了一口气,她忍不住轻轻的问:“妈,你也不赞成我继续喜欢他对吗?可是我、可是我……我管不住自己啊。” 只有冷冷的空气跟沉默的氛围,没有人回答她。 “妈,你还想念爸的百合花吗?”她眨了眨眼睛,泪水就滴下。“这么恨他,还是这么爱他,为什么女人要这样傻?为什么……” 一样的静默—— 又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了自己的心绪,她走下床,发现脑袋还是有些昏沉,但她倔强的走向浴室梳洗。 换下身上的睡衣,杨雪净才发现时间已经是上午的十点多了,她吓得连忙抓起皮包,冲出房间。 “小梨,我们赶快……”话才说了一半,却发现客厅里的人不是她女儿。 现在正盘腿坐在客厅小桌几前,对着手提电脑专心画着设计图的人是温宇伦。 “你起床了?”听到她的声音,他停下了手边的绘图动作,抬头望着傻愣愣的她。 “你怎么在这里?”害她吓了一跳。 他该不会是从昨晚就一直待在这里吧? “你昨晚睡得那么沉,我怕小梨一个人没人照顾,所以就待下来帮你照顾她一晚。”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那孩子呢?”一起床没看见女儿睡在床上,还以为小家伙聪明,知道她感冒了,要到客厅睡,没想到现在不见人影了。 “我已经帮你送她去幼稚园上学了。” “你帮我送她去幼稚园?”杨雪净睁大了眼,低呼着。 “你公司那边,我也帮你请了一天假。” “你为什么帮我请假?”闻言,她的声音扬高了几度,“你怎么可以私自帮我请……” “你感冒了。”他打断她试图抗议的声音,“你该好好在家里休息一天。” “我不需要请假,我没有……” “没有本钱请假,是吗?”再打断她的话,他替她把话说完,但语气是不认同的。 “你……”深吸一口气,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维持平和。“我很感谢你这么帮我,可是……这会造成我的困扰的。” “是吗?”他扯扯嘴角,不以为意的说:“你很困扰,但是小梨很开心,今天是我送她去上学的。” 那个小丫头,在去幼稚园的路上,一直都很开心地笑着,送她进幼稚园的时候,她还拉着他的手跟他说,希望今天下课的时候也是他去幼稚园接她。 小丫头还说:“叔叔,你可不可以跟老师说你是我爹地,我觉得妈咪说有的人本来就没有爹地很奇怪……我们班明明就只有我没有。” 听她这么说,他的心都软了,连忙点头。 他一度想,就算这个小丫头真是雪净劈腿生的孩子,他也愿意当亲生的孩子培育,因为这孩子太让人心疼了。 且完成这孩子小小的期望,就能让他的心里有着莫名的优越感,比他得了什么建筑大奖还让他开心。 “其实,你不必做这些事,接送小梨是我的责任。”她私心不想女儿跟他有太多接触。 人接触了就会有感情,而她不希望女儿以后失落,毕竟她还打算跟这男人继续保持距离。 挑起眉,他注视着她略显不悦的脸,“你似乎很不希望我接触小梨?” 被看穿了心事,杨雪净怔愣了一下,“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觉得她是我女儿,我有责任照顾她。” “所以呢?”他站起身,一副悠哉的姿态走向她,但一双厉眼却黯了黯。“小梨只能跟你这个妈咪相处,别人对她好不行吗?” 她似乎有点过度紧张了,这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昨晚的猜测,或许是真的……小梨或许真是他的女儿。 温宇伦的走近,让她退后了两步。“你多心了,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虽然她在心里骂了自己没用,但从以前就是这样,他只要语气或眼神严厉一点,她就拿他没辙,七年前后都一样。 “是吗。”话锋一转,他突然说:“我煮了一锅稀饭,你从昨晚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多少吃一点。” “稀饭?”她一愣。“你自己煮的啊?可是我记得冰箱里好像没什么食材了。”虽然身为一个母亲这么说有些失职,但最近真的太忙了,她没有空去买菜,只能买些外食或微波食品回来吃。 “我送小梨去幼稚园时,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菜。”他边说边走到厨房,像这里是他自己家一样,替她盛了一碗稀饭,端放到餐桌上。“好了,过来吃吧。” “其、其实不用了。”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透着不容否决的意思。“不行。不吃东西,你待会儿怎么吃药?” “我……” “别以为昨晚吃了一包药、睡一场觉,感冒就会自动好了。”他在餐桌旁坐下,一副在等她的样子,“快点过来吃,没吃东西就没有体力,你这样怎么照顾精力旺盛的小梨?” 看着他强势的态度,她这次不敢反抗了,心想着就这次,等她吃完药,把他打发走之后,两人就不用有交集了。 接过温宇伦递过来的筷子,她低着头,开始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才发现,她的肚子真的饿了,但可恶的是,她竟觉得这味道好令人怀念…… 杨雪净真后悔吃了那一顿早餐……不,她最后悔的是上了他的车。 打从那天开始,她发现温宇伦这个男人长驻在她家了,当然她是个有羞耻心的女人,所以也试图反抗过—— “喂,你不能自己打了一把钥匙进来,我老公……” “不要提你老公,江姿涵说你是一个人带孩子的单亲妈妈,我现在给你选择,你是要骗我,还是要骗江……你的顶头上司?” “我……好,我是骗了你,但你也不能……” “小梨,跟你妈咪说,吃饭的时候不要一直讲话,这样很不卫生。” “喂,你不要太过份,不要以为我……” “妈咪,叔叔说……” 然后,事情的最后的最后就是她输了,她再一次拿这男人没辙。 而且这男人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完全把她家当他家。自从那天早上之后,都改成他下厨,整个冰箱还被他塞满了食材,包括小梨爱喝的果汁。 拜托!她就最近没空买食材罢了,又不是像以前一样不会煮饭,好歹她也当妈了,没想到他却一副她就是不会照顾自己的样子,坚持要当大厨。 每天他会先去安亲班接小梨,接着带着女儿一起到公司楼下等她下班,接她一起回家,然后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喂饱她们母女俩,一直到小梨上床睡觉了,他才会回自己家。 他也完全掌握了小梨的心,只要她拒绝,女儿就会站在他那边,嘟着嘴说想吃叔叔煮的饭,然后她就只能投降……也许应该说,连她自己也私心想吃他亲手煮的饭吧。 像现在,她窝在电视机前看着电视,耳边却听着在厨房里忙碌的一大一小在说话—— “小梨,乖,你去找妈咪看电视。”俐落切着菜,温宇伦对着站在旁边看的小丫头说:“厨房很危险的。”要是一个不小心,被烫到或是伤到,坐在客厅那个孩子的妈,不把他大卸八块才怪,况且他也会心疼的。 第七章 “不要,我要帮忙。” “你还小,帮不了什么忙的。” “为什么?”睁着大眼,杨芷梨反驳,“以前妈咪煮东西的时候,都会让我帮忙喔。” 温宇伦皱起眉,转头望了一眼坐在客厅看电视的杨雪净,讶异她居然会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进厨房帮忙煮菜? “别看我。”心思从来不在电视上的杨雪净,立即为自己辩解,“小孩子爱学东学西,我让她帮忙煮菜,况且我很赞成在安全考量下让孩子多学习的。” “但这可能很危险。”他还是很难认同。 她笑了一下,“老古板,你看着点不就行了,我家小梨知道不能碰火、碰刀、碰热汤的,你可以垫个小板凳让她洗洗菜,孩子不能宠了。” 皱着眉,他迟疑了一下,才又看着小丫头说:“好吧,你帮叔叔洗菜。”他弯身在流理台前放了一个小凳子,让个子矮的杨芷梨能站上去洗菜。 孩子开心的应了一声,“好。”小小的身影马上跳上板凳,努力洗起菜来。 看杨芷梨努力忙碌的小身影,温宇伦忍不住地笑了。 看着忙碌的一大一小,杨雪净站起身,走到厨房,当然她没有帮忙的打算,因为她已经被拒绝很多次了。 她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果菜汁,打开瓶盖喝了起来。她一点也不渴,只是她很想知道他们俩在聊些什么。 “叔叔。”杨芷梨软软的童稚声音响起。 “嗯?”他轻应了一声。 “今天画画的时候,老师要我们画爹地。” “哦?”温宇伦声音轻扬,好奇的问:“那小梨画了吗?”他很好奇小丫头画了谁,因为小梨并没有父亲。 她点点头,“嗯。我没有爹地,所以就画叔叔了,反正老师也觉得叔叔是爹地啊。” “画我吗?”听到她这么说,温宇伦有种轻飘飘的愉快.感,唇边的笑意也加深了,“小梨希望叔叔当你的爹地吗?” 看来在小梨心中,他真的是她的爹地了。 “嗯,这样比较方便,不用又是叔叔又是爹地的,但是老师好奇怪,老师问我说,妈咪是不是再婚了?”杨芷梨眨眨天真的一双大眼望着温宇伦,“叔叔,什么叫再婚啊?” “噗”的一声,杨雪净因为女儿的话,狠狠地被果菜汁给呛到,咳个不停。 看到她咳得连眼泪都出来了,温宇伦放下手中的菜刀,走到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过气,“你未免太激动了一点。” “我才没激动。”深吸了几口大气,杨雪净用没说服性的沙哑嗓音否认他的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支气管不好,我只不过是刚好呛到了而已。” “那还真巧。”胡说八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本来就是,我真的只是呛到而已。” “是。”温宇伦叹息一声,好笑的说:“真的只是呛到而已,对再婚这件事一点都不激动。”真是的,连这么一点小事也要争个赢。 她睨了他一眼,语气里有些许警告的意味,“你少耍嘴皮子。” “我什么都没说、没做好吗?”温宇伦举起双臂,摆明一副投降的姿势,“你这么紧张兮兮的做什么?” “谁紧张兮兮了?”杨雪净翻着白眼,继续否认,“我告诉你,我不是拿你没辙,我没赶你是因为……因为小梨喜欢你,就这样!” “好,就这样。”他耸耸肩,故意加重了语气说:“你别激动,可别又因为支气管不好,呛到了。” 她撇撇嘴,没好气地走回客厅,“懒得跟你说。快一点煮菜,我肚子饿了。” 瞧她一副心虚走回客厅的样子,温宇伦脸上的笑意始终未减。 “叔叔,菜洗好了。”杨芷梨一脸笑嘻嘻地唤着他。 “小梨好厉害。”他转头回应她,“那我们现在来做小梨喜欢吃的菜喽。” “好!”拉开甜甜的嗓音,她开心地欢呼着。 就是忍不住要侧头看着一大一小,看到女儿开心忙碌的小身影时,她又不禁露出了笑。 这些天的相处,她看得出来,女儿很喜欢温宇伦,虽然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说出实话,但是他们之间的亲情似乎很自然的产生了,可惜…… 将视线落在温宇伦身上,她想起了几天前梦到母亲的事……不,她不会再那么轻易的付出感情了,就像她自己说的,她只是因为女儿才由着他的。 没有所谓的爱情,只有亲情…… 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杨雪净边擦着头发,边往客厅走,走到半途,突然听到温宇伦跟女儿低低说话的声音。 对了,这时候是他要哄女儿睡觉的时候了。 以前虽然女儿有自己的房间,但很喜欢跑来跟她一起挤,现在他会哄女儿睡觉,女儿反而愿意回自己的房间睡了。 出于好奇心,她轻手轻脚走到房门边,透过仅是半掩的门看里面的情况。 温宇伦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童话故事书,正在跟躺平在床上的女儿轻声说话。 精采的故事正在进行,由他的口中活跃起来,然而她并没有走进房间打扰两人相处的时光,只是静静站在门口。 “叔叔喜欢小梨吗?”突然,杨芷梨出声打断了温宇伦的说话声。 “嗯?”他对着她温柔一笑,“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故事不好听吗?” “不是,我很喜欢听故事,以后都想听。”她的眼皮轻垂,“我问老师,叔叔跟爹地有什么不一样,老师说爹地会跟妈妈还有小朋友一起住在家里,叔叔你晚上会回你自己的家对不对?小梨好想要一个住家里的爹地,如果叔叔喜欢小梨,可以跟小梨住在一起吗?” 温宇伦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觉得心疼。“所以小梨希望叔叔当你的爹地?” “嗯。”杨芷梨点点头,小小声说着,“叔叔,小梨跟你说一件事,你不要跟妈咪说。” 他点头承诺。 “有人说妈咪是别人不要的小老婆,所以小梨才会跟妈咪一样姓杨,所以小梨才会没有爹地,小梨不懂小老婆是什么意思,但他们笑小梨,这应该是不好的意思吧,如果我有爹地了,他们就不会笑小梨了。” 闻言,温宇伦皱起眉头,“妈咪知道吗?” “不知道。”杨芷梨摇摇头,“妈咪的工作已经很辛苦了,小梨如果跟妈咪说,妈咪一定会很难过小梨被其他人讨厌。” 听着她的话,他心疼地抚着她的小脸,“小梨不是坏孩子,是很替妈咪着想的乖孩子。” “真的吗?”眨眨晶亮的大眼,她一脸天真地问:“小梨是乖小孩吗?” “嗯。” “那叔叔可以当小梨的爹地吗?”她一脸乞求地望着他,“这样大家就不会笑小梨没有爹地了。” “嗯。”想也没想,他顺口就答应了。 “好棒。”她开心得笑眯了眼,“小梨有爹地了,那爹地会住家里吗?” “呃……”他正努力在想安抚小孩的话。“搬家是需要时间的,爹地以后慢慢搬,但这件事要给你妈咪一个惊喜,你先别告诉她好不好?” 想想好像有道理,她点点头,“好。” “嗯,那这先当我们的秘密,所以小梨不可以在妈咪面前叫我爹地喔。” 杨芷梨又用力点了点头,“好。” “那小梨乖,赶快闭上眼睛睡觉了。” “嗯,爹地晚安。”说着,杨芷梨带着笑,终于肯闭上眼睛睡觉。 爹地晚安…… 这一声爹地,叫得温宇伦全身酥麻麻的,他也很想小梨可以叫他爹地的日子早点来。 为小丫头盖好被子,见她呼吸均匀地睡着了,他才悄声离开房间。 一出房间,就见到杨雪净窝在客厅里看电视。 “小梨睡了吗?”看了一眼走向自己的温宇伦,她抬头问。 “嗯,刚睡着。” “那就好,现在都不用我哄这个小丫头睡觉了。”她似随口聊天,其实心里正因为刚才听到一大一小在房间的对话,而低落不已。 没多说什么,他只是笑着走到她身后,温柔的拿起挂在她脖子上的毛巾,“你老是这样,洗完头不先把头发擦干,小心又要着凉感冒了。”说着,他轻手帮她擦起头发。 “我没这么没用,动不动就感冒。” “那前些天的感冒是怎么一回事?” “是因为照顾小梨,被她传染了。”她不满的辩驳。 “还不是一样?”对于她的解释,他一点也不想接受,“那我后来照顾你,怎不见我被你传染?” 杨雪净吁了一口气,转头睨了他一眼,“你是百毒不侵的怪物,可以吧?”嘟起小嘴,语气似抗议的说:“从以前就这样,老是爱对我管东管西的,像个老妈子一样。”在他的面前,她就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需要他照顾。 “那是因为从以前到现在,你都没长大,都像个孩子一样要老妈子念。” “我认识你的时候已经几岁了?还长大勒?你以为我们是幼稚园就认识的青梅竹马啊!”她没好气的说。 “在我的心里面,你就是一个永远需要人照顾的小女孩……可惜,你也是一个爱逃家的孩子。”他意有所指。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让她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她顿时觉得,现在的他们太过亲密了。 她心里其实很清楚,现在他们的相处模式,已经不只是为了孩子着想,她根本放任自己的情感了。 但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知道现在这样很好、很快乐、很幸福,但她真的还有勇气承受一次他可能会离开她吗? 现在不会,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破产前,她觉得父亲不可能丢下她跟母亲,结果他跟别的女人跑路了;七年前,她觉得温宇伦不可能会爱上别人,结果他也选择别人了,谁还能保证七年后的现在? 况且现在还多了一个孩子,如果再让他们继续接触,小梨跟她都会真的离不开他的…… 见她安静下来,温宇伦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帮她把头发擦干。 时间,在彼此的静默中缓缓流逝。 许久,他放下手中的毛巾,“差不多半干了,等一下回房间,还是要用吹风机吹干再上床睡觉,免得到时头疼。” 杨雪净挤出一丝僵硬的笑,“谢谢。”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钟,“时间很晚了,你该回家休息了。” “嗯。”他扬起淡淡的笑,“你也是,早一点睡了,明天一早还要上班,你爱赖床,早一点睡才不会爬不起床。” 看着他准备离去的身影,她迟疑了一下才出声唤他,“宇伦……” 回过身,温宇伦一双温柔的眼眸注视着她,等她说完下文。 顿了几秒,她开口,“这阵子……谢谢你帮我去接小梨,又替我们煮晚餐,这么麻烦你很不……” “跟我不需要这么客气。”打断她到嘴边的谢意,他不想从她口中听到这些,那会让他觉得这阵子的努力之后又回到原点。 他不知道她刚刚自己一个人在客厅想了什么,但他可以细微的感觉到她又有点退缩了。 的确,前几天晚上拉她上车的时候,他自己都不是很确定自己想干么,他只是觉得她感冒了,又听到江姿涵说她是单亲妈妈、没有老公,所以他急切的想找她说点什么。 但真的见面了,他又什么都没多说多问,只想忙着照顾她,忙着想融入她跟小梨的生活。 然而他却越来越清楚自己想跟她说什么了—— 第八章 叹息一声,他走回到她的面前,蹲下身子和坐在沙发上的她平视,“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七年前,我以为自己是最了解你的人,事实证明我错了,七年后,我还是一度以为自己是域了解你的人,但看来我还是错了。” 杨雪净眼眸低垂,不想直视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太过温柔,温柔得在她心湖搅起阵阵涟漪,这会让她无法平静,也会失去理智。 “但我后来想,没有关系,你想告诉我的就告诉我,不想说的就不要说。”他轻柔但坚定的抬起她的脸,逼她看着自己。“只要我想说的你能听懂就好。” 像被他蛊惑一般,她轻启粉唇,“你想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七年前的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还是爱着你,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用尽我的力量保护你。”他转而握紧了她的手,希望她能相信他说的话。 他这番话也是在替自己解释,当年是他太年轻,往后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先站在她身边,而不是先指责她。 看着他,她心里的话忍不住问了出口,“你现在真的没有老婆、没有情妇、没有女友、没有女人、没有喜欢的对……” “有。”发现她的脸跟身子都僵了,他连忙解释,“我开个玩笑而已,我现在就两个最爱的女人,就是你跟小梨喽。” 她的眼神黯下,“我不喜欢这个玩笑,非常不喜欢。” “好,我以后都不说。”他发现她好像对这个话题非常敏感。 “你也不介意小梨……呃,不是你的孩子?”她试探性的问。 “不介意。”说不介意是真的,可是他心里也早就猜到,小梨应该是他的亲生女儿没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愿意说,但他现在不想逼她。 “是吗……”她点了点头,但还是抽回了在他掌中的手。“我会考虑看看的。真的很晚了,你赶快回家。” 看着突觉空虚的手心,温宇伦在心里不知叹了第几回的气。 打从重逢的那一天起,他就发现她的心里有一个很深的结,也因为这个结,让她筑起了一道高高的墙,将他隔绝在外,他跨不过,也敲不碎。 虽然不明白她为何要在两人之间筑下这一道心墙,迟迟不给他机会,但他也只能静静等待了,等待着她哪一天主动瓦解心中的这一道墙。 而他也相信,他会等到那一天。 坐在咖啡厅的一角,江姿涵静静地看着手中的资料。 “这是新的案子。”坐在她对面的温宇伦一派悠闲地啜着香浓的咖啡,“客户人很好,算是很好商量的人,要求不多,但因为他本身是时尚杂志的总编辑,所以希望家具能融合实用性跟设计感。” “我会尽力的。”她淡淡一笑。 “那就是你有接案的意思喽。” “当然,希望我们这次也能合作愉快。” 喝了一口咖啡,他摇了摇头,“不,这个案子不是我负责的,我只是负责引荐而已,毕竟……我们是两家公司合作,不是非要我们两个合作,是吧?” 她的脸有些僵了,但只能硬挤出笑,“那当然,我很期待跟贵公司的合作。” “其实,以后你不用这么辛苦,你都做到这个位置了,不像我是小小的建筑师,以后你让底下的人来谈案子不就好了。”他是故意这么说的,虽然他这个小小建筑师其实在公司是大股。 而他第一件案子会亲自跟江姿涵谈,全是看在老爸的面子上。 “说的是。”江姿涵有些尴尬的点头,“我爸都说我太放不下,是该多给底下人机会的。” “就是,免得江伯伯老是抱怨你工作心太重。”温宇伦放下手中的杯子,唇边保持着他惯有的微笑。 虽然他让她有些下不了台阶,但看着他的笑,她都忍不住看痴了。 他是她心目中的好男人,长相俊美就不用说了,举手投足都散发成熟男性特有的魅力,更别说家世好得不得了。 虽然他没有明说,也没有暗示,但是她相信以自己的条件,加上长辈们的关系,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一定会倾心于她的。 “时间差不多了。”温宇伦看了一下时间,“晚一点,我还有一个会议要开,我得赶回去出席。” 他说着表面话,但心里想的是开完会若是还有空,他还得抽空出去逛逛,两天后就是小梨的生日,他想亲自挑选礼物。 想到杨芷梨,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那个小丫头,可是吵着说想要一个很大的生日礼物哪。 “嗯。”江姿涵应了一声,拿起桌边的帐单,“我去结帐。” “没关系,我付就好了。” “只是一点小钱,别跟我计较了,你帮了我很多忙,就让我谢谢你一次吧。” 她心里想的是,这次她先请客,下次她就暗示他回礼,然后跟他约下一次见面的机会。 说着,她站起身,连忙抢着要去柜台结帐,但或许是太过急躁了一点,她才跨出脚步,便绊到了旁边的椅子,整个人重心不稳地要往前扑跌摔下。 温宇伦眼明手快的起身扶住她,而摔进他怀里的江姿涵起先一愣,随即意乱情迷地心跳加速。 “没事吧?”他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 江姿涵摇摇头,一抬眼,望进了温宇伦深黑的眼眸里。 呼吸一窒,她觉得心快速跳动到几乎要冲出胸口了,忍不住的,她踮起脚尖,亲上他性感的唇。 温宇伦一怔,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竟敢在公共场合偷袭他,他想也不想的随即推开她。 眼睛一瞥,却对上一双惊愕的美丽眼眸…… 快速吃完午餐,杨雪净低头看了一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才到上班时间,她还有时间。 “你怎么一直看时间?有什么事吗?”跟着她一起出来吃饭的丁晓愉好奇的问。 “没什么。”她露出笑容,语气说是责备更像疼宠,“我女儿过两天过生日,她吵着要吃草莓蛋糕,我想趁着中午休息时间去帮她订一个蛋糕。” 丁晓愉点点头,“那你是要去前面那家咖啡店订蛋糕吗?” “嗯,那家的蛋糕还挺好吃的,之前买过一次,我女儿挺爱吃的。”记得去年在那家店订了一个草莓蛋糕,和若雅一起帮女儿庆生,结果小梨一口气就把六寸的蛋糕给吃了大半,不仅开心得不得了,还说以后都要吃这家的生日蛋糕。 这一次,除了若雅还是准时出席外,小梨还吵着要请几个幼稚园小朋友到家里帮她庆生,还要宇伦一起出席。 听到女儿这么说她很开心,起码知道她在幼稚园有朋友了,所以这次她得订一个大一点的蛋糕。 她还想着待会顺便买一磅咖啡豆,之前买的半磅,没几天就被宇伦喝完了,就算叫他少喝一点,但那家伙一天不喝个两、三杯就受不了了。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顺便看看有没有我爱吃的蛋糕,我也来买一、两个小蛋糕回家吃。” “嗯。” 边聊边走,没两分钟两个人已经来到咖啡厅。 “咦?”站在结帐柜台前,丁晓愉的一双眼睛直望向店里最里面的一张双人桌,“那是江小姐吧?” 闻言,杨雪净往她看的方向看,除了江姿涵之外,她还看到了温宇伦。 “跟江小姐一起吃饭的那个人……是最近和公司有合作的温先生吧?”丁晓愉忍不住带着八卦的目光直往两人身上瞅,“我看他最近似乎常来公司找江小姐,该不会是对江小姐有意思吧?” “是吗?”杨雪净扯起一抹勉强的笑。 的确,最近这半个月,宇伦常常会到公司找江小姐,每次来都会在江小姐的办公室待至少一个小时才会离开。 虽然她不知道他们在办公室谈些什么公事,但是每次只要宇伦来,江小姐就会很开心,而她就会心不在焉,一直到他离开公司。 而且每次他来,基于职责,她总要泡两杯咖啡进办公室。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两分钟的时间,但她永远看到的都是宇伦和江小姐愉快聊天的样子,而他总是一脸冷淡、跟她不熟的神情,这会让她有些不舒服。 虽然针对这件事,他主动说明过,说是要避免掉她的困扰,这些她能理解,但心里就是有种不是滋味的难受。 她不喜欢他和别的女人相处得那么开心,然后把她当成透明人,这会让她想起七年前的事…… “你不觉得江小姐不管对谁总是板着一张臭脸?但只有温先生出现的时候,她才会不停的露出花痴笑容。”丁晓愉一副分析的口吻,嘴里啧啧有声,“看来……这两个人应该爆出火花了。” “或许吧。”杨雪净收回目光,从皮包里掏出钱付帐,语气半催促着说:“你别这么好奇了,赶快买你想吃的蛋糕,上班时间快到了。” 她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他们只是公事上的关系,宇伦也说了他现在只爱两个女人,现在是他在等她的答案。 所以,她不能瞎操心。 “等一下再走啦。”丁晓愉急忙扯住她的衣袖,一副兴致高昂的口气说着,“他们看起来要走了,似乎会有好戏看耶,我们跟在后面看看,说不定会走到隔壁的饭店喔。” 听到丁晓愉这么说,杨雪净忍不住好奇地回过身,却正好看到倒在温宇伦怀里的江姿涵。 接着,她看到江姿涵一抬起头便吻住了温宇伦。 一瞬间,她的脑子轰的一声,空白一片。 心跳,也仿佛停摆了。 她看到温宇伦的视线对上她,且正要跨步走向她,接着她下意识的往门外冲。 “雪净!”一见她跑掉,温宇伦低喊一声。他丢下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江姿涵,快步跟着冲出去。 跑了一小段路,温宇伦在街角追上杨雪净,并一把拉住了她。 “雪净。”他低唤着她。 “放开我。”杨雪净想甩开他的手,可惜没有成功,“你快一点放开我,在街上拉拉扯扯的很难看。” “只要你不跑掉,我就放手。”他没有退让。 她没好气的睨他一眼,“我的午休时间快过了,你要我站在这里不回公司,是要我旷职吗?我可没你这么闲,也没你那么有钱,可以想上班就上班,不高兴就跷、跷班去喝咖啡。”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她,根本不想跟他说话! 可恶,她做什么要跑去那家咖啡厅订蛋糕?就算要去订,为什么她不晚一点或是早一点,偏偏在这个时候去,看到那该死的一幕。 “我没有要耽误你时间的意思,但我必须跟你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沉着气,温宇伦尽量语气平和的说。 他知道刚刚的事她都看到了,而他不希望她误会。 “解释刚才的事?”杨雪净轻哼一声,“刚才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她知道自己歇斯底里又没有理智,但那又怎样?她觉得心里的旧伤不断被掀开,流淌出汩汩的鲜血,几乎将她淹没,这样的她为什么还需要理智! “你不要这样。”他反问:“你看到了不是吗?” 她如果没看到,不会是这个反应,不过他心里也因为现在的状况反而有些窃喜,她越是不高兴,代表她越是在乎他。 “看到什么?”她撇过脸,不想正面回应他,“看到你和别的女人在公众场合里搂搂抱抱?还是看到你们黏在一起忘我的拥吻?” 第九章 明知道自己说话不公正,事情没有她说的那么夸张,可杨雪净就是忍不下这口气……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就是很生气、很生气,简直生气得想大叫,想破口大骂他一声色胚! “你误会了。”闻言,他有些失笑。看吧,她果然很在意。“你听我说,是她主动……” “是她主动你就该接受吗?”打断他的解释,她的话一样带着浓浓的火气,“那下一次她像八爪鱼一样黏在你身上,说要带你上宾馆,你也接受跟她去开房间?还是下次她说很累想去你家休息,你也……”你也答应,顺便让她冲个澡。这句未完之话她没有说出口,不想让人觉得她翻旧帐。 但这说到一半的话就已经够让她后悔了,瞧自己这么口无遮拦地说出这些话,分明就是显露出她很在意的心情。 温宇伦注视着她恼火的怒颜,忍不住扬起了愉快的微笑,“你是在吃醋吗?” “我吃醋?”她声音轻扬,一双眼睁得大大地瞪着他,像是他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我吃哪一门子的醋?你哪一只眼睛看到我吃醋了?你是谁啊!” “不然你在生什么气?” “我在气我自己,今天中午吃太多了,把晚餐的钱都吃掉了不行吗?”她随口乱找理由反驳,即便自己都觉得可笑,也不想示弱。 他笑意加大,“你的晚餐似乎都是我在负责的,我有让你花半毛钱吗?” “我怕吃太多,到时候胖到衣服穿不下。” “老实讲……你太瘦了,我都担心你衣服太大件了。” “我……”可恶,她找不出理由了,只能怒瞪着他,“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我心里有病、我爱生气,关你什么事。” “你生气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身体状况也会不好,你这样我会非常担心。”没有强烈的语气,他的声音轻柔得令人心跳加速。 “你……”她的心已经软化了,但人还是很倔强。“其实我们只是很普通的朋友,你根本不用在意我什么!” 这次他是真的皱眉了,“雪净不要赌气,跟我好好谈,我已经做到我对你的承诺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也不想懂,至于现在,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谈。”她不自觉把心里的墙又筑得更高了。 “那你听清楚了,我再说一次。”他肃了脸色,一字一句认真的说:“我答应了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会站在你身边保护你,所以我刚刚马上就冲出来拦住你、要跟你解释,我不会乱发脾气,因为我不希望像七年……” “够了。”她抬手打断他的话,神情不再气愤却转为冷淡,“我考虑过了,我们还是当朋友就好,只是小梨很喜欢你,我希望你可以常来看她,就当我做为你朋友的请求。” 他要提起七年前,她也想起七年前。 仔细想想,杨雪净觉得自己很可悲,她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其实她现在比谁都清楚,他跟江姿涵可能真的没什么,但她被自己吓到了。 感情上,她变得太敏感,一点动静她可能就承受不住,这样的她还怎么跟人谈恋爱,更何况是……曾经背叛过她的温宇伦。 两人都静默了几秒,却也没有人离开,只是看着彼此。 直到温宇伦先打破了沉默,他挑着眉问她,“难道在你心里,我们就只能维持这样的关系?”其实他已经有想掐死她的冲动了。 “不然你还希望我们会有什么关系?”她的表情一样淡漠。 沉着气,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许久,最后他拉着她走到马路边。 “你要做什么?”他突然拉着她走向路边的举动,让杨雪净慌张地喊着。 没有回应她,他只是伸手拦下一部计程车,将慌张的她硬是塞进计程车后座,他自己也跟着坐进来。 向司机说了目的地后,温宇伦再也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也完全不理会杨雪净的嘟嚷。 他满脑子都在想要如何跟她好好沟通,他不能再任由情况发展了! 被拖到了久违却熟悉的地方,杨雪净直挺挺地站在大门口,一步也不想走进屋里。 对这里,她有不好的回忆,非常不好的回忆。 “你站在门口干么?”看着她一副如临大敌的警戒模样,温宇伦的面容沉凝下来,“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 这个女人,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有时候莫测高深、有时候又像个孩子,但最教他难解的是,有时候会像现在这样——像只刺猬似的。 这样的她,让他着实气恼。 杨雪净不答反问。“你带我来你家做什么?” “我们之间应该好好谈一谈。” “我就说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当朋友不好吗?” “不好,非常不好。”他走到她面前,一双深遂的眼眸直直盯着,“首先,我要把刚才的事情解释完。” “你跟她之间不关我的事,你不需要跟我解释什么。”说真的,现在已经是她自己跨不过去心里那一关,跟咖啡厅的事没关系了。 “就算你认为不需要,但我还是认为应该要跟你说清楚。”他不想两个人心里有疙瘩,反正他现在已经猜不透她的心思,什么都讲清楚就是对的。“我跟江姿涵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有的只是公事,因为我们的父母认识,有意撮合我们两个,看在我爸的份上,我才给她多一点面子……” “双方家长有这个意思,而江小姐也对你有这个意思,这不是很好?”她言不由衷地说着,“你们在工作上是很好的搭档,私下的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如果你们结婚了,那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悲观的想,那就跟别人凑成一对吧,不要再来打扰她的生活,不要再养成她的依赖,不要再让她变成面目可憎的妒妇。 “你是这么想的吗?”他明明就看穿她眼中的懊恼,感受到她的迟疑。“你说的这些,真的是出自于你内心的真心话吗?”他不相信她真的是这么想,他也不准她这么想! 他绝对不准她这次也想就这么无情的斩断两人的感情。 “我……”轻咬下唇,面对他的质问,她开始心虚。 那些话当然是她的违心之论,她是该否认的,但……承认了,就表示她对他还有感情。 不,她应该和他撇清关系,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承受第二次的伤害了,就当她胆小怕事她没用好了…… 深吸一口气,她平稳了自己的情绪,缓缓开口,“没错,那些是我的真心话,所以我希望……” 她的话还没说完,温宇伦伸手将她拉进怀里,低头吻住她的唇,让她再也没有办法把话说完。 杨雪净一怔,想要挣扎却被他牢牢锁住。 “放开……”她张口想说话,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他火烫的舌钻进她口中,与她的舌紧紧纠缠着。 他的吻又猛又炽,唇齿间充斥着属于他独有的气息,狂卷她的思绪,有一瞬间,她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理智上,她应该推开他的,但这是她所眷恋的男人啊! 他的气息与味道,纵使事隔多年,她依然没有遗忘。明知道自己该奋力抵抗,却陷入这样的危情里,像飞蛾扑火一样,傻气却甘愿。 举起细瘦的手臂,她搂住他的脖子,几近激烈地回应他。 一个深吻结束,他的舌头稍稍退出她的口中,唇却仍贴着她的唇说话,“不要这样说气话,你不知道这样有多伤我,当我求你,多试着相信我,如果你对我生气,可以打我、骂我,不要选择离开我好吗。” 他的话、他的情,让她的眼角湿润,她认输的点了点头。 得到她的回应,他松了一口气。抱起她细弱的身子,温宇伦大步走进房间,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微眯起眼,他充满情欲地注视着身下的她,声音沙哑的说:“我真的很想你……这七年来,其实我一天都没能忘了你……” 有一段时间,他还以为自己可以忘得了这个突然消失在他生命中的女人,想来他真是太天真了,不管花多少年都一样,他完全做不到。 因为他根本不想忘记这个让他用生命去爱的女人。 “宇伦……” 轻啮着她小巧的耳垂,他在她敏感的耳畔轻柔低喃,“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不要再随便放弃我,我保证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爱你……” 杨雪净的身子轻颤着,耳边听着他的轻喃低语,她爱装坚强的心也融化了。 她何尝不是如此?一直想抹灭掉他在她心中的位置,但是越是想抹灭,他的形影就越清晰,她只能不断催眠自己、告诉自己,别傻了,他是个坏男人,她不能再爱他了。 可惜当两人重逢时,她的情感早就越过理智,她无法漠视他的存在,无法不在乎他的一举一动。 她知道,她再也无法继续欺骗自己了。 感受到身上的衣物被他一件件脱去,他灼热的吻在她光裸身子每一处,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印记,让她如同被炽热的火燃烧着,让她忍不住地低低呻吟着。 带着一颗忐忑又愧疚的心,杨雪净走进办公室上班。 昨天一整个下午,她都待在温宇伦的家,跟他在床上厮磨了一下午,根本没回来公司上班,原本她想打电话回公司,找个借口请假,但他却完全不给她机会,一说到公事,随即抓她去床上“惩罚”。 直到傍晚该去安亲班接小梨了,看在女儿的份上,她才有机会让脚碰到地板,结果不看手机还好,一看她差点昏倒。 二十多通公司打来的未接电话?相信江小姐肯定气炸了,她现在请假还不如上班的时候直接解释来得快。 今天一早起床,她就不停思索要用什么理由解释旷职,让她上班的时候可以面对江姿涵,但这实在很难,毕竟昨天宇伦冲出咖啡厅追她的时候,江姿涵应该有看到,光这一点,她就很难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因为想不出好理由,一直到走进公司,她的心情都处在懊恼的状态。 在这家公司工作好几年了,因为感恩江伯业没有歧视她大学肄业,又是一个单亲妈妈,还愿意试用她,为此她工作认真、自学课程,且这么多年了,还没有迟到或早退的纪录。 有一次气象局都发布台风假了,她为了赶工,还是特地到公司拿文件,就是想报答江伯业的知遇之恩,这样的她,更别说会有旷职纪录了。 但是现在……她有些自责,竟然因为一个男人,坏了自己良好的上班纪录。 “雪净!”丁晓愉的声音响起,听起来颇慌张。 下一秒,她的人已经出现在杨雪净面前。 看着同事一脸担心的神情,她强打起笑容,“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丁晓愉紧张地说:“你昨天到底跑哪儿去了?” “我……” “江小姐快气到脑中风了。”不等她回答,丁晓愉接着继续说:“一整个下午火药味十足,炮口朝着大家猛开打。” “是吗?”杨雪净叹着气。 果然,江小姐的反应如她所猜测的一样。 她也是一个女人,虽然没有机灵到人人称赞的地步,但也没有迟钝到感觉不出来江姿涵对宇伦有情意。 第十章 和江姿涵共事这么久了,多少也摸出她的性子来,昨天宇伦丢下江姿涵跑出去追她,这完全是不给江姿涵面子的事,对江姿涵来说这是莫大的耻辱,况且那时候江姿涵才刚强亲了宇伦。 可以想见,她今天有一顿狠刮要受了。 “昨天江小姐应该打了不少通电话给你,你都没接,我后来也偷偷打了电话给你,你还是没接。”丁晓愉看着杨雪净一脸哀叹的神情,“你到底怎么了?你跟那个温先生认识吗?” 这是昨天想了很久的问题,雪净看到江小姐和温先生拥吻,就气冲冲地跑出咖啡厅,然后温先生就丢下江小姐,跑去追雪净,然后雪净就和温先生消失了一整个下午……总觉得怪怪的,两人之间像是有什么…… 可是,雪净跟温先生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他们之前也常在公司相遇,她就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这真的很奇怪。 “没有。”杨雪净很快地否决掉,她不想节外生枝。 “没有?”这回答让丁晓愉颇意外,“那温先生昨天为什么会丢下江小姐跑出去追你?” “温先生有跑去追我吗?”她强装讶异,反问对方。 她现在着实能体会宇伦的用心了,果真不适合让公司里的人知道她和宇伦的关系,不然她在这里工作就会绑手绑脚的,还会多了很多不必要的压力,更会被同事当成茶余饭后闲聊八卦的主角。 这些都不说,想必光是来自江姿涵的敌意,她大概就招架不了了。 据她了解,不管公、私事,只要被江姿涵定位成敌人,那么她不斗倒人,是不会罢休的。 “难道温先生不是去追你吗?”丁晓愉疑惑的问。 她摇摇头,“你想太多了,温先生追我做什么?” “可是……” “我跟温先生又不熟,他丢下江小姐去追我没必要吧?”杨雪净边说边走到自己的桌位坐下,一脸自若的样子,“你说温先生跟着我后面跑出去,应该是巧合吧,他应该是看到熟人了。” “也是啦。”想想还满有道理的,她决定放过她,“那你昨天下午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怎么找不到人?” 杨雪净停顿了一下,这个问题如果回答得好,她或许就可以过关了,她还可以整套拿去跟江姿涵说,但若说得不好,她麻烦就大了。 “雪净?”看她突然没说话,丁晓愉唤着她。 “没什么。”杨雪净回过神,连忙谨慎的回答,“因为我昨天付钱的时候,才发现放在皮包里的身份证和信用卡都不见了,所以我很紧张地冲出去找,你看我紧张到连你在身边都忘了交代一声。” “身份证和信用卡不见了?!怎么会这样?!” “就是说啊!昨天我们吃饭付帐的时候,我还有看到信用卡跟身份证都插在皮夹里啊,但是后来在咖啡厅付蛋糕钱的时候却不见了,所以我一慌,就急忙冲出去找了。” “那后来找到了吗?” 她点点头,“我沿着街道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后来只好先打电话到银行报遗失,然后又去附近的派出所备案,没想到有个好心人捡到,刚好送去派出所。” “是吗?”丁晓愉拍拍她的肩膀,“有找回来就好,这种东西不见很麻烦的。” “是啊。”她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度过这一关了,那也许江姿涵也会信她。 “虽然我还是搞不清楚怎么掉的。” “哎呀!东西有时候就是这样,也不知道怎么丢的……”丁晓愉忍不住念了她几句,“不过你也应该打一通电话回来公司,突然消失一个下午,打你电话又没接,也难怪江小姐怒发冲冠。” 杨雪净轻叹一声,“我想也是。”停顿一下,又继续解释,“我当时已经吓坏了,根本忘记要先打电话回来公司报备,你也知道我还有女儿要养,生活本来就很拮据,身份证跟信用卡掉了,万一被人捡去怎么办?后来我在派出所待到很晚,想你们都下班了,也就没打了。” “不过你还是小心一点吧。”丁晓愉压低声音说:“待会儿江小姐来了,你得好好跟她解释。” 唉,雪净对江小姐这一场仗应该会打得很辛苦,毕竟江小姐昨天下午发了那么大的火,不好好解释很难让江小姐消气的! “我知道。”杨雪净点点头。 “江小姐来了。”丁晓愉眼睛很利的瞄到江姿涵的身影出现在公司大门,“你保重吧。”说着,她快步离开。 江小姐看起来情绪似乎还是很不好,她还是乖乖闪回座位工作,免得被点名就惨了。 抬眼望向似乎一脸火气很大的江姿涵走进公司,杨雪净才稍稍松口气的心,瞬间又拉起警报,开始紧张不安起来。 真正的宣判——才要开始。 看着江姿涵快步走到面前,杨雪净一颗心紧张得狂跳。 在她的办公桌前站定,江姿涵居高临下的看她一眼,冷冷的下达命令。“到我办公室。” 杨雪净完全不敢迟疑,随即起身跟着她身后走进办公室。 江姿涵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杨雪净才刚把门带上,她带着不悦与质疑的声音便响起,“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解释昨天下午的事。” 杨雪净沉吟了几秒,镇定地开口解释,“我在咖啡厅付帐买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身份证和信用卡不见了,所以四处找掉到哪里了,当时我很紧张,怕会被人捡去乱用,慌张之下才会忘了打电话回公司报备,后来又去了派出所,等想到的时候,都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微低着头,她饱含歉意的说:“对不起,造成大家的困扰了,下次不会了。” “你也知道造成困扰了?”江姿涵睨着她,情绪并没有因为她的解释而舒缓,反而更生气的样子。 打从昨天起,她满脑子就是不停重演温宇伦丢下她、跑去追杨雪净的一幕,让她是越想越生气。 温宇伦居然为了眼前这个人,把她一个人丢在咖啡厅?最糗的是还被另一个下属看到!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 “你认为我会相信你这些鬼话?”打断她的道歉,江姿涵气恼的说:“就算你没有心情打电话回公司报备一声,那我打给你的电话呢?为什么不接?打了不下十通,你一通也没接!” “我当时很急,所以……” “就算急,有急到连接个电话、花一分钟的时间报备都没有吗?”江姿涵咄咄逼人的问。 杨雪净在心里叹着气。 果然,要应付江姿涵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她不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只要她脾气一起来,就算有强力的理由,在她的面前都变成是强辩的鬼扯。 “你以为这间公司是你开的吗?”江姿涵继续得理不饶人的责骂,“想上班就来上班,想跷班就不来吗?” “我知道我昨天下午做的不对。”虽然知道说再多也无法消除江姿涵的怒气,但杨雪净还是摆低姿态,歉意连连地说:“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下次?还有下次吗?”对方冷嗤一声,“你明天不用来了!” 一惊,杨雪净连忙抬头,“江小姐……要开除我?”老天,这不是真的吧?江姿涵气到要开除她?! 撇除这件事不说,她的工作能力是有目共睹的,现在居然要因为这样就开除她?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难不成是你开除我吗?”睨着她惊愣的脸,江姿涵的态度非常强势,没有转圜空间。 不管怎么样,她就是不想看到这个女人再出现在她的眼前! “江小姐,我或许不是一个很尽责的员工,但是请给我一个机会,我真的不会再有像昨天下午那样的事情发生了。”她慌张的为自己的饭碗求情。 她不能就这样被开除了,如果被开除,她和小梨接下来的日子怎么办?临时要找其他适合的新工作,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你以后会怎么做我管不着,反正公司该给你的资遣费,我会交代会计。”江姿涵冷哼,“总之你给我收拾东西,明天不必来了!” 杨雪净叹出气来,几个深呼吸让她慌乱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点,“江小姐,我知道或许你对昨天在咖啡厅里的事情有所误会了,温先生并不是跑出去追我的,我跟他之间根本连朋友都算不上。” 为了保住这份还算不错的工作,她知道要把跟宇伦之间的关系撇得越干净越好。 “他在你跑出咖啡厅后才出去的,如果他不是去追你,你怎么会知道他跟着你后面离开?”她一副完全不相信的口吻。 “刚才晓愉跟我说的,她昨天跟我一起在咖啡厅买东西。” “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吗?”江姿涵反问她。 要她相信根本不可能!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亲耳听到温宇伦当时很亲密地喊了一声“雪净”才冲咖啡厅的。如果他不是去追人,他为什么要喊那一声?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江小姐都听不进去,也不会相信的,但是……” “既然知道我不会相信,那就省省口水!”她加重命令的语气,“总之你给我离开这间公司!” 看见江姿涵眼中的强硬,杨雪净知道再怎么说都没用了,她也求助无门。 怎么说江姿涵也是江伯业的亲生女儿加继承人,她要做这种人事决定,也没人敢反对,而江伯业近来很少管公事了,她也没办法求情。 事已至此,宣判已定,她再怎么挣扎也没有用。 “我知道了。”她轻应着,接着转身要走出江姿涵的办公室。 这样的结果,当然是她所不能接受的,但是她也无法为了保住饭碗下跪哀求,做出完全没有自尊的行为,就算她真的这么做了,江姿涵也未必会改变心意,纵使改变了,往后她待在这间公司也不可能好过的。 与其在此为了饭碗挣扎,还不如赶快离开,另找新的工作。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会比较好过,也才能动手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当杨雪净握住门把要出去的时候,江姿涵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杨雪净,我可以看在同是女人的份上,好心点告诉你,温宇伦那种男人你抓不住的,看你这小家子气的样子,他有个情妇你知道吗?” 闻言,她握住门把的手在颤抖。 “这件事,业界的人都知道,你随便打听就知道了,我猜他没跟那个女人结婚肯定是因为家世的关系,所以我有把握,他最后会选择我的,至于你就跟那个情妇一样——也只是这场爱情游戏的过程,而不是结果!” 打开门,“砰”的一声,杨雪净将门关上。 今天的她似乎又心事重重的——这是温宇伦一看到她的感觉。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他望着站在厨房忙着帮他煮咖啡的她。 “没事。”杨雪净倒了一杯刚煮好的咖啡,走到他面前。 接过了热呼呼的咖啡,他盯着她的脸,“但是你的表情并不是这么说的,你有心事。” “没想到你会看面相。”她淡淡的反驳。 “真的是我多想了?”他放下手中的咖啡,因为看着她,唇边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笑。 “没错。”冷淡的应声,她转身要离开。 第十一章 长手一伸,他拉住了她。 杨雪净一愣,回头看他,“你要干么?” 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看着握在自己掌心里纤细的手,“你的手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很少人的手会改变的吧,除非老了。”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五号应该就可以了。”他轻柔的抚摸过她的无名指。 她抽回自己的手,觉得有些不安,总觉得……他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不是打鬼主意。”他纠正她的话,并深情的说:“我只不过想帮你买一只戒指而已。” “不必。”他的话,立即引起她反射性的拒绝。 买戒指给她,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想…… 温宇伦再次握住她的手,使劲一拉,将她纤瘦的身子往怀里一带,抱住她,“我觉得有必要。” “你发什么神经?”杨雪净挣扎着要起身,无奈圈住她的那只手臂如铜墙铁壁一般,她根本挣脱不了,“我没特别喜欢饰品,你不必浪费在我身上。” “这不是浪费,也不是一般的饰品,而且一定要送给你。”温宇伦紧搂她,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因为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让我有想结婚的念头,除了你。” 闻言,她的心跳像漏跳了一拍。她讶异地看着他,语气质疑的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在跟她求婚吗? 温宇伦温柔地笑着,“我当然知道。”他深情款款看着她讶异的样子,猜测她是被自己吓到了。“我们结婚吧。” “我不要。”她使劲挣脱了他的怀抱,理智的站起身,“我不会跟你结婚的。” 如果这次的求婚是七年前,她一定想都不想的答应了;如果这次的求婚,发生在她失去理智跟他缠绵的那晚,她一定会犹豫半天,最后还是答应了。 但现在,她不会,绝对不会! “为什么?”面对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他皱紧了眉头。 他以为经过那个晚上,他们俩已经算尽释前嫌、心意相通了,为什么她今天又这样? “没有为什么。”她回避他质问的眼神,“如果你想结婚,多的是女人想嫁给你,你不必挑上我。” 靠着之前在公司的人际关系,她打电话问过几个客户,而这只证实江姿涵说的没错,温宇伦有个情妇这件事,是业界半公开的秘密。 而他,还打算跟她结婚?! 她累了,好累好累,也许是真的爱这个男人太深,她才会谈这段感情谈得这么累……她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然后问了又如何?像七年前一样大吵一架,她再带着女儿默默的消失吗?还是她要相信他说的“只是朋友”,男人很会这么说的,而这些话她还能相信吗? 就当她胆小吧,她不想知道也不想面对了,她的最爱留给女儿就可以了。 她怕了,她不想再伤心一次。 “你明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温宇伦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语气不如之前那般轻松温和,“你却要我放弃你,另外找其他的女人?” 她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就这么想将他甩开,她真的可以这么大方舍得? “你的心里有谁,你自己心里才清楚。” 温宇伦沉着气,克制自己想掐死她的念头。 她的话摆明他刚刚说的话是花言巧语!她怎么可以这么想他?她怎么能这么不相信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让她觉得他是这么一个不可靠也不值得相信的男人? “那你呢?在你心里,我一点都不重要吗?”他不相信她真的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昨天下午的缠绵,那一次又一次的激狂情潮,那互属彼此的爱恋火热,难道全都是假的? 他知道的,她对他还是有感情的,但是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就是要将他往外推? “在我的心里面,最重要的人是小梨。”她回答得很干脆。 “所以我在你的心里,一点份量都没有?” 杨雪净轻叹息着,“我想……我们之间就当个普通朋友,不是很好吗?” 换一个角度思考,今天她被江姿涵开除,或许也是上天给她的一个惩罚,惩罚她不应该心口不一,明明就已经打定主意不跟他多牵扯,却还是无法跟他断得干干净净。 算了,她已经不想再去追讨这些事情的对与错了,昨天的事都当做她一时的意乱情迷,而她现在也尝到恶果了,所有的一切就这么打住,她和他就单纯做普通朋友就好。 “这是你所希望的关系?”他一双眼变得深沉。 杨雪净沉吟几秒,选择点头回应。 “我知道了。”温宇伦淡淡地应着,心却紧紧揪痛着。 普通朋友……就只是普通朋友…… 小小的客厅里,瞬间弥漫沉闷的气息。 各怀着不同心思的两人,始终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钱若雅才一步出公司准备去吃顿午餐,目光不经意的瞄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怔愣了几秒,随即走向那抹高大的身影,“我想你会出现在这里,应该不是凑巧吧?” 他是特地来这里等她的没错。“后天是小梨的生日。” 钱若雅点点头,“我当然知道,每年都是我跟她妈咪帮她庆生的。”她可不相信他是为这件事来的,她猜应该跟雪净有关。 “呃,我不知道该要买什么礼物给她才好。” 她挑挑眉,调侃的一笑,“就为了这件事,你特地跑来找我?还得费心查我工作的地方,会不会太大费周章了一点。” “我在小梨的联络簿上看到的,小梨的紧急联络人是你跟雪净,对吧。”昨晚,小梨让他看联络簿,他无意间发现了钱若雅的联络方式。 他也才突然察觉到,其实有些事、雪净不想告诉他的事,他可以透过钱若雅的口中得知——前提是她愿意说。 今天一早,他打了她的手机,但是她并没有接,所以他打了一通电话到她的公司,问了公司地址。 钱若雅撇撇唇,沉吟了几秒,“看来你想买生日礼物,只是一个借口。”吁口气,她做好心理准备,“说吧,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我只是想知道一些有关雪净和小梨的事实。”面对她干脆的口吻,他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表明他的目的,“我想知道七年前雪净离开我之后,到底是跟了什么人在一起。” 其实他本来已经确定自己是小梨的父亲,说实话他也不介意自己是不是小梨的生父,但雪净反复的态度,又开始让他觉得会不会是他想错了,会不会雪净对他虽然还有感情,不过心里最爱的还是小梨的生父,所以迟迟不肯打开心房,重新接受他。 老实说,除了这个原因,他实在想不透为什么自己会一直被拒绝。 “也就是说,你想知道小梨的生父是谁?”钱若雅问得直接。 她跟雪净一直有联络,知道雪净一直还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 “雪净不愿意跟我说。”温宇伦暗叹一口气,“而我不想逼她说。” “但在你心里却是一个难受的疙瘩,所以你只好来找我了。”钱若雅替他把话说完。 “你和雪净是高中时代就认识到现在的好友,雪净的事,你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想……” 她打断他的话,表明自己的立场,“虽然我清楚,但这不表示我要跟你坦白,毕竟这是你和雪净之间的事,我这个外人不方便说太多,况且雪净是我的好姐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是站在她那边的。” “所以?”他耐心地等她的下文。 “雪净和小梨这七年来是怎么过生活的,我完全看在眼里。”钱若雅微微沉着脸,语气微愠地说:“老实说,我真的很讨厌你这个男人。” 他不以为意地一笑,“你讨不讨厌我,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实情,这对我很重要。” 轻哼一声,她送了他一枚白眼,“你这个性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不在乎别人对他的感觉,只要他自己觉得好就好了。 “所以,小梨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他将话题绕回来。 “你说呢?你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如果他到现在都还搞不清楚,只能说他是笨蛋了。 “真的是我?” “我想我没有必要跟你说谎,对我又没好处。” 闻言,温宇伦的心情有些激动,虽然他早就已经有了这样的猜测,但是得到证实的感觉,还是完全不一样。 但这样就代表没有所谓的生父,那雪净为什么还要这样拒绝他? “那为什么她当年不跟我说,还偷偷离开我?她有这么生气吗……”这是他心底一直解不开也最在乎的谜。 这个谜解开了,或许他就能知道为何雪净一直都不愿意再接受他的感情。 钱若雅嗤哼了一声,睨着他,“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问我?”他微微一怔。 这么反问他,难道她也不知道原因吗? “这件事你心里最清楚了。”她伸出手指戳着他的胸膛,不满的说:“你就算装傻也没有用。” “我装什么傻了?”她的话让他一头雾水。 “你真的不知道?”她看他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看他这副样子,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难道……七年前的事有蹊跷? “到底有什么问题,你可不可以一次跟我说清楚?”她的沉默,让温宇伦忍不住开口催促。 七年前,一定有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而这件事情就是让雪净离开他的原因。 不行,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一定要知道。 回过神,她深吸一口气,“这不是该由我开口说出来的,你自己去问雪净。” 如果真的七年前的事情,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应当由他们两个面对面谈,而不是由她这个外人来说。 “那多谢了,我下次请你吃一顿吧。”知道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温宇伦不再追问。 他朝钱若雅点点头,转过身快步离开。 不管七年前是不是有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要马上找雪净好好谈谈。 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杨雪净的公司,却听到她已经被开除辞退的消息,温宇伦惊讶得不敢相信。 知道那天下午他拉她回家,是让她被开除的最大原因,温宇伦懊恼的心情更加强烈,因为这一切,她居然完全没有告诉他?难道在她心里,自己真的没有丝毫份量吗? 才要离开,却迎面撞见走进公司来的江姿涵。 “宇伦?”看到他的人,江姿涵有些意外,“你怎么会突然跑来?有事要找我吗?” 沉着气,温宇伦瞅视着江姿涵的笑脸,“我是来找雪净的。” 听到他的回答,江姿涵的笑容明显一僵,“她已经离职了。” “我知道。刚才其他的员工已经告诉我了。”温宇伦语气淡漠的说着,“听说是你开除雪净,要她别来上班的。”虽然他很不满她这么对待雪净,但是若要追究祸首,应该还是他。 要不是那天他强拉着雪净跑回家,霸占了她一整个下午,那么雪净也不会因此被江姿涵挑剔毛病而开除。 所以要追起责任来的话,他才是应该要被责怪的那一个! “她无故旷职了一个下午,”江姿涵说明着原因,“弄得公司很多作业都乱成一团……” 第十二章 不等她把话说完,温宇伦再次开口,“就算如此,有严重到一定要将她开除吗?”虽然这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但他还是忍不住心疼雪净的无妄之灾,因为不管怎么说,她都被开除得很冤枉。 江姿涵闻言一愣,“你在帮她说话?”果然,宇伦和杨雪净之间一定有什么。 可恶,那个杨雪净手脚还真快,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居然能让宇伦站出来帮忙说话!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你别被她骗了!”江姿涵加重着语气,一副像是劝说的口吻,“她可是有小孩的女人,而且还是未婚生子,在感情的世界里,她可一点都不单纯……” 不想让她继续诋毁自己心爱的女人,温宇伦再次打断她,冷静的脸上充满了肃穆的神色,“这些事情我都知道。” 江姿涵一怔。“你知道?” 温宇伦扯扯嘴角,似笑非笑,“她的女儿是跟我生的,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我们的这些‘家事’似乎不需要你这么关心。” “什么?!”江姿涵一双眼瞪得大大的,精心妆扮过的丽容顿时变得扭曲。 她有没有听错?!杨雪净女儿的父亲……是宇伦?! “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要谢谢你。”温宇伦向她说道,“现在你把雪净开除了,我总算找到新的机会留在她身边。”昨天他求婚不成,现在有了这样的意外,他终于有很好的借口做为谈判筹码。 他不得不感激上天,一次又一次的给他制造了这么多的好机会,让他有越来越多的理由,可以要雪净待在他的身边一辈子。 这次,他说什么都不会再错过她了!丢下还处在惊愣当中的江姿涵,温宇伦心情好转的大步离开。 坐在公园里的秋千上,杨雪净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 失业了……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开除,而最难熬的,是这两天她还得装做若无其事,不让宇伦发现,继续让他接送她和小梨。 今天早上,他送她到公司楼下之后,她就窝在附近的速食店,翻着店里的报纸看看有没有适合的工作。 只不过现在的工作还真难找,想找一个像样的工作,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目前她已经应征了两份工作,但对方都要她回家等消息,看来被录取的希望应该不大。 如果十天半个月过去还是找不到工作,到时该怎么办才好?她可没有多余的闲钱,可以让自己和小梨这么悠闲地过日子。 轻叹着气,她的心情沉甸甸的。 “一个人窝在这里唉声叹气的做什么?”突然,一道温柔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飘落。 她一愣,立即抬头,不料竟和温宇伦的眼眸对上。 微微倒抽口气,她讶异得不知如何反应。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自己失业的事情已经被他发现了? “你这两天的情绪似乎很不好。”没等杨雪净的回应,温宇伦又开了口,“因为工作丢了,是吗?” 杨雪净轻咬着下唇。 果然,他知道了。 “你不跟我说,难道以为可以一直瞒着我吗?” “我很清楚你迟早会知道这件事。”杨雪净淡淡地应着,“你三不五时就往公司跑,根本不可能没发现。”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只是没想到这天会来得这么早。 “为什么不跟我说?”温宇伦语气里有着他的怨怼。 为什么她总是把话藏在心里不对他说?一定要让他自己发现,然后为她着急心疼? 重逢后,他一直试图打破两人之间的那道高墙,但无论他怎么做,雪净总是若有似无的抗拒着,好像她心里有个很深很远的地方,是他永远都触碰不到的。而现在,那样的无力感让他真的很头痛。 “我被公司开除,并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有什么好说的?”杨雪净反驳着。 “但你会被开除是因为我的关系!” 杨雪净苦笑一下,“所以呢?我就得要告诉你?” “雪净……”蹲下身子,温宇伦让自己的目光与她的平视,“为什么你总想把我对你的关心拒之于外呢?” “我说过了,我们之间当普通朋友就好,你的过度关心已经带给我很大的压力。” “但我并不想我们之间就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温宇伦伸手握着她的手,“我并不希望你辛苦,希望你能依靠我,希望我能好好照顾你和小梨一辈子。”他爱她,从以前到现在,他对她的心从未改变过。 尤其现在他知道小梨是他和她的女儿,他更是不想放开她的手。 在他的心里,她和小梨是他生命的全部,就算用尽他的生命,他也不会再让她们母女俩离开他的身边。 杨雪净沉默着,温宇伦简短却诚挚的话语,让她的心又开始动摇了。 “或许在你的心里,我并不是重要的。”没等到她开口回应,温宇伦又继续说着,“但是——想想小梨,我相信她是需要一个父亲的。”搬出了女儿,他试图拿女儿来动摇她的心。 迎视着他,他眼中真诚的情感,让杨雪净一直伪装坚强的心,完全地软化了。 她很想再次拒绝,但是却不忍心伤害他。 “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好吗?”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所以想给彼此一个好好思索的空间。 温宇伦迟吟了几秒,见她充满疲惫的神情而有些不忍。 “嗯。”他想重新追回她,但却不愿逼她太紧,于是点头答应。 她的回答,虽然不是他所期盼的,但是已经有了明显的软化改变。 为了能得到她肯定的答案,不管花多久的时间,他都会耐心等下去。 这一次,他绝对要守护住她。 开着车,温宇伦将车子停在路边的停车格里。 “前面那家服饰店就是了。”他的手指指向前方路边的一家精品服饰店。 杨雪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向那家服饰店。 “这家服饰店的老板娘是我的老朋友,为人公私分明,只要把工作做好,她是不会情绪化的乱挑毛病,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在这里工作。”温宇伦简单地说明着,他可不愿自己心爱的人再遭受别人乱指责的委屈。 杨雪净沉吟了几秒,“我真的可以在这里工作吗?”她不太确定地问着,“我不希望因为人情压力,所以勉强让我留在这里。” 她虽然急着找一份工作,但并不想是靠人情关照或压力才得到机会的,她不喜欢这样的工作关系。 “放心吧。”温宇伦温和一笑,要她别想太多,“这间店的生意很好,这半年来除了卖衣服配件,还有在帮客人旧衣改版,予瑄一个人常常忙不过来,所以一直都想找个可以帮忙她的人,我知道你的手很巧,以前你不是也学过一些,还试做过几件衣裤给我穿吗?我想你若是在这里工作,予瑄一定会非常高兴的。而且她也有一个儿子,跟小梨差不多大,说不定你们还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彼此交换一些育儿经验。” 听到他这么说,杨雪净总算松开了紧皱着的眉,“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听他这么说,或许她真的可以和这个叫予瑄的相处得很好也说不定。 很快的,她又对这份新工作有了一份雀跃的期待。 “要不是你坚持,我真不希望你再出来工作,好好在家照顾小梨就好了。”他不希望她太累,只希望她能每天开心地过日子。 过去的七年,她的日子过得很辛苦,他不想她再受任何一点的苦了。 “我是闲不住的人,没有工作只会让我发慌不安。”杨雪净当然听得出温宇伦的话中之意,但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只以他为中心的女孩了,而且父母的事情也给她很大的警惕,“何况,我也不想过着让男人养的日子。”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用的女人。 温宇伦点点头,淡笑着,“我明白你的想法。”他就是知道她的脾气个性,所以才没有勉强她。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杨雪净对他扬着一抹感谢的笑,“帮我找到这份工作。”要不是他的帮忙,或许自己现在还在四处翻报纸、上网找工作呢。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这种话吗?”温宇伦不喜欢她对他太客气,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好像自己所有的努力仍旧无法打破那个让人憎恨的高墙,“下车吧!”说着,他打开车门率先下车。 等她也下了车,温宇伦来到杨雪净身边,习惯性的想牵她的手,但先一步察觉到他动作的她却敏感的避开了,只是微微一笑先一步走向那间服饰店。 “欢迎光临。”才一走进店里,一个亲切的招呼声立即响起。 接着,一个纤丽的身影走了出来。 “你来啦?”身为老板娘的赵予瑄一看到温宇伦,立即扬起大大的笑容。 “嗯。”温宇伦立刻为她介绍道:“她就是前两天我跟你提过的雪净。” 赵予瑄将目光落在他身边的女人身上,稍稍对她做了一个打量,“你就是雪净吗?宇伦常跟我提起你呢。” “是吗?”杨雪净挤出一丝不自然的僵笑,淡淡应着赵予瑄的话。 老天,眼前这个女人居然是她——七年前被宇伦带回家过夜的那个女人! 没想到这七年来,宇伦一直都和她保持连系! 甚至现在还让她来这个女人的店里上班?宇伦到底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态?打着什么主意? 看着赵予瑄,七年前的往事一一浮上心头,让杨雪净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我已经听宇伦说了。”赵予瑄一张清秀的脸上,尽是亲切的笑容,“如果你不嫌弃我这里,很希望你能过来帮我。” “我……” “啊!爹地!”突然,一个惊喊声响起。 接着,一个年约六岁的小男孩,兴匆匆地冲了出来,一把抱住温宇伦。 爹地?! 杨雪净睁大了眼,看向抱起小男孩的温宇伦。 这个小男孩是宇伦的儿子?! 转头再看向赵予瑄,她脑子的思绪顿时惊讶得无法运转。 没想到他和这个女人也生了一个儿子,而且这七年来还生活得很好……瞬间,他对她所说过的那些话,那些让她差点再次沉沦于他温柔里的承诺,都成了一把利剑刺向她的胸口,让她立刻感到呼吸困难。 发现到杨雪净的异样,赵予瑄紧张地开口想解释,“雪净,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以女人的直觉来说,她猜想雪净可能误会了。 赵予瑄的话,立即引起温宇伦的注意,他发现杨雪净的脸上充满了讶异,眼神里盛满了受伤,“雪净,这孩子是……” “对不起,我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匆匆丢下话,杨雪净不管自己的借口有多蹩脚可笑,转身像是逃难般地冲出服饰店。 “雪净!”放下怀里的小男孩,温宇伦急忙地追了出去——他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让她离开,因为她决绝的模样,好像要从此离开他的世界似的。 大步地追着,终于在路口追上准备要过马路的杨雪净。 “雪净!”温宇伦用力一把拉住她。 “放开我!”再难保持冷静的杨雪净使劲地挣扎着。 “你听我解释。” “我不要听!”她气呼呼地喊着,“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该死的!自己之前还差一点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以为他真的想和她结婚,甚至开始说服自己,七年前的事情,或许是她误会,结果呢?七年前的那个女人根本就在他的身边,两人都有一个儿子了! 第十三章 “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难不成你要说刚才那个小男孩认错人,把你认成他的爸爸?”这样的鬼话,她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男人总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说话,而且永远不说实话。” 顿时,母亲对她说的话突然跃上心头,她不知道为何么温宇伦要这么做,但七年前的伤痛加上现在的刺激,让她反射性的筑起更高的心墙保护自己。 她不要再听信他的话了,她不要了!她不要自己和小梨的生活充满了谎言和假象,她不要七年前那样可笑的过去再重来一次。 “我真的不是他的爸爸。”面对杨雪净失控的情绪,温宇伦有种无力感。 他了解她,一旦她真的动怒发起脾气来,任何话她都听不进去的。 他应该先跟雪净说明清楚,再带她到予瑄的店里的,这样就不会有现在这种该死的误会产生了! 这真的是他的疏忽! “你认为我会相信你的辩解吗?”杨雪净瞪视着温宇伦,眼里有着满满的怨。 “女人很傻,总是在学会爱情之前先爱上了,先爱……就输了。” 母亲的话果然没错,她的心好痛!她居然会爱上这样的一个男人,一个可以说谎骗人、脚踏两条船的男人。 甚至他还这么不以为意、这么自然地带她来见他的另一个女人?他究竟把她当成什么了? 她输了,输得比七年前还彻底,因为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崩裂得更严重,而曾经有片刻相信他的自己真的太蠢了! “我知道你很生气。”温宇伦无奈地叹着气,“但是你可不可以冷静一点,用你的理智想想,我是这样男人吗?” “我就是看错你了,听信你的鬼话连篇,才会陷入这样的痛苦里!”杨雪净甩不开他的手,索性低头狠狠在他的手背上一咬。 温宇伦闷叫一声,吃痛地放开她的手。 这个女人……居然咬他?! “温宇伦,我告诉你,郑重地警告你,你不要再来烦我们母女了,请你还我给我们母女一个安静的生活,我们不想再见到你这个可恶的男人!”恨恨撂下了话,她气呼呼转身冲过马路。 突然,一部准备闯过路口黄灯的重型越野机车冲过来,狠狠地撞上了杨雪净,同一时间,巨大的碰撞声响起。 “雪净?!”来不及上前阻止,眼看着她被机车擦撞而过,倒在马路上滚了几圈,温宇伦撕心裂肺的惊吼着。 看见杨雪净一动也不动的躺在马路上,他的心脏仿佛停止跳动,血液也在他的体内冻结般…… 温宇伦直盯着急诊室的诊疗间门,直到手脚缠着纱布的杨雪净,一拐一拐地从急诊室走了出来,他一颗紧绷不安的心才稍微放松。 “没事吧?”他走上前,扶着她不稳的身子,关心地询问。 她摇摇头,轻描淡写的说:“只是手脚有几处擦伤,右脚裸有点扭伤,其实没什么大碍。” “没事就好。”他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单据,“我去拿药批价,你在这边坐着等我。”说着,他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不……”她还来不及拒绝,他人就走了。 没一会儿,他拿了一大袋的药走了回来。 她伸手拿过他手中的药袋,冷淡的道谢,“谢谢。”虽然她现在的心情平复多了,但如果可以她不想再跟这个男人有多余的交集了。 像是对她的淡漠视而不见,温宇伦开始叨念起来,“下次别再这么冲动了,过马路也不看一下路灯和车况,幸好只是跟机车擦撞,如果是汽车怎么办?”一想起她出车祸的一幕,他就心有余悸。 她真的快把他给吓死了,吓得他三魂七魄去了一半。 幸亏她没事,只有擦伤跟扭伤,虽然……这也够让他心疼的了,而他更无法想像如果是更严重的伤怎么办? 知道自己爱她,但经过这件事,他更深刻体认自己爱她有多深,几乎把她的命看得比自己重。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担心我。”她撇过脸,说话的口气像是对路人说话。 受伤有人可以替自己心疼是很温暖,但如果这个人还有别人要心疼,那就不必了! “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我担心你,那就好好照顾自己。”关乎到她的生命,他的语气略微激动。“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 杨雪净赌气的说:“我就想任性怎么样,那也不关你的事。” “怎么可能不关我的事!”她居然对他这么说,当时他的心跳像是要停止了。“你知不知道我快被你吓死了!” “那还真是对不起。”她撇撇嘴,状似道歉,一样还是没有好口气。 “你……”知道她根本没有听进去,他耐着火气说:“就算生气,也不要拿生命开玩笑,你要发脾气就发在我身上好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睨了他一眼,冷冷的说:“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不会为了跟你这种男人生气,丢了自己的一条命,太不值得了。”说完,她扶着椅子、起身准备离开医院。 知道她在气头上,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暗叹一口气,想伸手扶着她走,却被她闪开了。 “我自己可以走。”她拒绝了他的好意。 “你脚受伤了,我扶着你会比较好走路。”她的脾气还真是比牛倔。 “不用。”她语气坚决地拒绝,“总要学会一个人走的,没有你的帮忙,虽然会走得比较辛苦,但我以前可以,现在也可以。” 是的,她很生气,想到被车擦撞前的事,她的心情又开始动荡了。 没想到一个和别的女人生了儿子的男人,还可以脸不红、气不喘的对她说些花言巧语,甚至跟她求婚,说想跟她共度一辈子的人生!天啊!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耻,甚至还敢来这里关心她? 虽然她已经对他另有女人的事有心理准备,所以之前才会拒绝他,但她可从没想过他敢将她介绍给那个女人,更没想过那个众人口中的情妇,竟是她七年前看到的那个小三? 老天!她简直不敢相信,他会是这样一个不负责的坏男人,更要命的是,她居然还爱着这个男人! 叹着气,温宇伦的语气有点无奈,“你的气要多久才会消?”如果她不气消,不管他说什么都会被她拒绝,他太了解她了。 “我的气消不消,关你什么事!”杨雪净怒视着他,语气充满火药味,“反正你已经有老婆、有儿子,共组一个美满家庭了,你不好好照顾他们,还管我干么?莫名其妙!” “我跟予瑄之间没有什么,那个小男孩是她的儿子没错,但不是我的,那是她跟别人生的。” “你到现在还跟我鬼扯说谎?”愤愤地瞪着他,她有种想狠狠甩他一巴掌的冲动,“你认为你随便说说,我就会相信你的鬼话吗?你以为我还像十七、八岁的懵懂小女生一样,那么好骗吗?” “我没有说谎!”温宇伦微恼地低喊,“予瑄跟我只是很普通的朋友关系!就这样!”他就知道现在跟她说这个,她只会更没理智。 但想到在她心中曾把他当做那种感情不专的花花公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跟你是很普通的朋友关系?!普通的人会上你的床,还在你家过一夜吗?”她火大地嘲讽。“看那男孩的年纪跟我家小梨差不多,看来我当年如果不走,场面会很难看啊!但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过份,七年后还是想享齐人之福,我对你真是失望透了,因为你连尊重当事人的意愿都做不到!” “你在胡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心里明白得很!”他还打算装傻吗?“是我眼力不好,还是你记忆不好,想想看,这可不是我们三个人第一次见面。” 闻言,温宇伦顿了几秒,想起七年前的争执…… 他气急败坏的解释,“我的天啊!你还是误会了!我那时候不就跟你说过了,我跟予瑄是朋友,我还以为你是在对我的态度生气,没想到你压根不相信我跟你说的话!” “我怎么相信,那是一派胡言。”想起七年前,她的情绪忍不住爆发,“你普通朋友的定义到底有多宽?普通朋友半夜在你家洗澡,普通朋友让你选择跟女朋友吵架、拒绝女朋友的要求,普通朋友甚至帮你生了一个小孩……喔,原来如此,我知道为什么你不肯放过我了,因为我一直跟你说要当普通朋友,你压根误会大了,所以才缠着我是吗?”她的口气是调侃对方的,但泪水却不断的流下。 闻言,温宇伦怔愣在当场,听着她的控诉,他却不知道要从哪一件解释起,因为他……因为他太生气了,没想过自己是这么不被信任的。 “你别告诉我,她只是在你家借浴室洗澡,洗完澡就回家了。”把他的沉默当默认,冷哼了一声,她又继续说:“你也不用再找一堆可笑的谎言来骗我,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说着,斗大的泪珠,从她皙白的脸蛋滑落。 她不想哭的,她一直告诉自己不可以再为他掉任何一滴眼泪,但是想起七年前那一晚的事,她的心还是痛着。 深吸了几口气,他握紧拳头,凝视着她的眼睛,“这就是你七年前离开的主因?因为你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不相信我的心?” 弄清楚了她离开他的原因,但是他的心情却是非常沉痛。 她居然是这么想他的,认为她是这样对感情不专一的男人……这样的认定太过武断,好像她从来就不了解他……这让他太痛心了。 “我做错了吗?我不能选择一个心口如一的男人吗?我一定要选择一个嘴上说要对我好,心里却想着其他女人的男人吗?”深吸着气,她尽量让自己情绪安静下来。 算了!她不要像个怨妇,和他为了这件事争论不休,这已经是往事了,这样也好,她只打算跟女儿度过余生。 爱情,不是玩不起的人可以碰的。 也许她不能拥有一个爱她的男人,但她可以跟相依相伴的女儿好好过平静的日子,虽然这七年来辛苦了一点,但至少很单纯、很幸福。 “你当然可以选择你想要的男人,但重点是你真的看清楚了吗?”他的眼神黯下,语气也带着沉痛。 就为了她的不信任,让他失去了她整整七年多,甚至连他有一个可爱的女儿都不知道、见不到……让他忍受了那么久的孤单,也让他自责了那么久。 “你想我怎么看清楚!事实就摆在眼前。”她冷冷瞪他,语气不屑的说:“你这个可恶的男人,竟然让别的女人生了你的孩子,不但不跟人家结婚,还一副不想负责任的样子,甚至缠着我!你的心和血是冰做的吧!”老天,她为什么会爱上这样无情的男人? “喔?”温宇伦怒极反笑,“所以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不管别人,反而急着要照顾你跟小梨是吗?”开玩笑,如果他是不负责任的男人,那他会连她跟女儿都不要! 没听出他的话中弦音,她继续责难,“对,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那是你儿子啊!我绝对不跟你这种人在一起!” “杨雪净!你的脑袋到底是装什么浆糊!”他要被这女人气疯了。 在她的心里,他对她的感情,是这么薄弱的吗?她居然这么不相信他? 第十四章 “我的脑袋装浆糊?”杨雪净睁大了眼,不满的说:“你这个混蛋,玩女人不负责任就算了,还骂我脑袋装浆糊?”可恶……居然拐着弯骂她笨! “我跟你交往这么久了,你还能把我当成那种花心的男人,你脑袋不是装浆糊吗?”他越说越气,“如果我真的要偷吃,我不会那么笨,还当场让你抓到!” “要不是因为我到你家找你,我就永远不知道了!你是希望我这样吧!” “你……”他激动得想掐住她的脖子,用力摇晃她的脑袋,让她思绪清楚一点,“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要予瑄来跟你说明当年……” “你没好好照顾他们母子俩,还要他们母子来帮你?”她不认同的瞪他,“温宇伦,你有点良心好吗?” “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我是被撞到手脚,并没有被撞到头,现在清醒得很!你不要一直拐着弯骂我,我们不能好聚好散吗?”虽然她也觉得很难,她可能会恨这男人一辈子! 温宇伦低吼道:“予瑄是孟华的女友!” 闻言,她皱了眉,“孟……孟华?!” 她当然知道孟华是谁!孟华是温宇伦的死党,感情跟亲兄弟一样好,所以三个人颇熟,只是她后来离开了,也没有再跟孟华联络。 “予瑄是孟华的女友,那个男孩是孟华的小孩。”说起这件事,温宇伦的心情也低荡下来。 “可是……那个男孩喊你爸爸……况且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根本没看过孟华的女友……”虽然这么说,但提到孟华,杨雪净就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搞错了…… 其实她知道孟华交了一个女友,但因为是远距离恋爱,她离开前他们也还交往不久,阴错阳差下她一直没有机会跟孟华的女友见到面。 “不,你见过她,你想一下。”知道她有些动摇了,他继续说:“有一次我跟孟华在图书馆做报告……” “啊!那个女生!”她想起来了。 那时候她刚下课去找他,他们的报告刚结束,孟华跟他女友先走了,但是她有隔着图书馆的窗跟他们挥手……说来,那个女生的确很像他口中的予瑄…… “想起来了是吧!”他叹了一口气,“你就因为这种小误会离开我,杨雪净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我……”自知有些理亏,她说话的声音小了。“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你怕说不清楚,可以叫孟华跟我说啊!那个晚上你还不是一通电话都没打,让我自己一个人走!”说到这,她也觉得自己委屈了。 “我承认我当时不够成熟,我心情很糟,所以态度不好。”抹了抹脸,他娓娓道出当年的事。“记得七年前雨下得很大吗,那天孟华去登山,后来发生山难死了,我下午才知道的,我忙着处理他的事,才一直没有跟你联络,接着我通知了孟华的家人跟予瑄,予瑄才告诉我她怀了孟华的孩子,她当时很难过,我送她回旅馆,她却偷偷跑去酒吧喝酒,她喝得醉醺醺的打给我,说了很多气馁的话,我怕她想不开才把她带回家,想让她住一晚……” 闻言,杨雪净愣着说不出话。 “我不是不想解释,但我的心情很乱,而且予瑄在场,我只想着先不要提孟华的事,但我不知道你竟然误会这么深,深到我都气消要打给你了,你却闹失踪了,让我七年都找不到!” 她呐呐地开了口,“我……”她知道他跟孟华的感情有多好,如果当时知道这件事……她就不会这样做了。 但是,她家也发生了很多事,她心情也很乱…… “予瑄说想把孩子生下来,我支持她,也对孟华发誓会替他照顾他们母子俩。”他继续解释,“其实这几年我出不了什么力,予瑄是个坚强的女人,开这家店也是她自己的努力,我顶多帮忙照顾一下孩子而已,因为孩子小,我由着他叫爸爸,现在才慢慢在纠正他……现在你能理解了吗?” 他要解释的已经说完了,信与不信,在于她了。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也想解释,但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了,因为自己的鲁莽真的有错。 他直勾勾看着她,眼神带着伤痛,“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当年你居然不肯给我时间解释这些,你就这么躲了我七年,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么不值得信任的人吗?我像是那种会三心二意的男人吗?你有想过我对你有多好吗?你竟然这么轻易的怀疑这段感情。”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爱她、疼她、宠她,在心里永远将她放在第一位,而她居然这么不相信他对她的感情,怀疑他对她的真心。 “我……”她语塞。 迎视上他深沉的目光,那双黑眸里透着深深的难过与痛心,她的心也痛着。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一定伤痛他的心了。一切都是她误会了,她误会当年只是他的善意…… “我一直都是这么爱你的。”温宇伦沉痛地说出自己的心情,“到现在,这份感情始终都没有改变过,但你这么不相信我、误会我,这比拿把刀子刺进我心口还痛!” 要不是她丢了工作,他带她去找予瑄,那么是不是这一切都还闷在她心里,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被她判了死刑。 “宇伦……”她傻了,很想说些什么,但是所有的话全都哽在喉间。 她知道他生气了,因为她是这么不信任他。 一直以来,她认为是他伤了她的心,但事实上是她误会了他。 她错了,真的大错特错! 只是,这个错,她还来得及挽回补救吗? 注视着温宇伦眼底闪烁的火光,顿时她的心思乱得不知所措。 “雪净,我很失望,你竟连信任我的勇气都没有。” 闻言,杨雪净的心荡到谷底…… “你说什么?”站在厨房里切菜,钱若雅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好友,“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她刚才有没有听错?雪净竟然说七年前的事全是一场误会?温宇伦根本没有劈腿、没有小三,全部是雪净搞错了? 老天!这个玩笑会不会开太大了一点,还浪费了两个人七年的时间! 叹息一声,杨雪净摇摇头,“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看着对方沉闷烦躁的样子,钱若雅放低了音量,“所以呢?这代表这七年来,你一直误会着温宇伦?” 这段时间,连她也跟着误解温宇伦是个没良心的坏男人。 “没错。”她皱紧眉头,烦躁得几乎想放声尖叫,把闷在心里的东西丢掉。 “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为什么会是这样子的事实?她居然误会他这么多年。 对,虽说他当年的语气也的确不好,但她没问清楚就误会他那么多年也有问题,而且就像他说的“难道她连信任他的勇气都没有”,这……她居然会这么伤他的心,这是自己想都没想过的事。 想了想,钱若雅大叹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老天!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个误会拖了七年才解开,不管是谁都会生气吧。 “如果当年我肯接他的电话就好了,如果我不要这么武断就好了,如果我……”杨雪净难过地说着,思及当年,她有太多的“如果”。 “千金难买早知道,你现在再多说什么如果当年如何如何,或是什么早知道、没想到的,都已经挽回不了所有的事情了。”钱若雅说得坦白也很实际,“现在的你,应该要好好想想,怎么跟温宇伦道歉,你们又不是没机会了。” 至少她觉得温宇伦会这么气,也是因为很爱雪净,现在误会讲开了,好好解释,两个人还是有机会的。 “我怕他不接受。”她烦恼得不得了。 想到在医院时,宇伦那双充满伤心及生气的眼,她的心就刺痛着。 她重重伤了他的心,他真的会原谅她吗? “接不接受由他自己决定,而不是你。”放下手中的菜刀,钱若雅决定先暂停准备晚餐,好好将这件事情做一个解决,“不管他是不是会消气原谅你,你都要好好向他道歉,然后这次不要再用你以为,先做了再说。” “我知道……” “知道就要赶快去做!”打断杨雪净的话,她语气带着催促,“不要窝在家里唉声叹气、犹豫不决的,这件事情要尽早解决,不然你和温宇伦之间,就真的玩完了!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她可不想看到这两个人,就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鸟误会,落得一家分离的悲剧收场,毕竟他们是真心相爱,还有一个爱情结晶了呢! “我怕……” “你又怕什么?”再次打断好友的话,钱若雅情绪显得激动的说:“难道你还怕他吃掉你不成?就算他对你大吼大叫,对你说很难听或是刺耳的重话,你都得要接受!你是去寻求原谅的不是吗?再说了,我可不觉得那家伙舍得这样对你,你不需要这么畏畏缩缩的。” 杨雪净沉默了一会。 是的,她爱宇伦,她不该就这么放弃。 不管情况会有多糟,她都要面对,而不是选择逃避,躲在家里胡思乱想,又一次放开两人的未来。 看着她,钱若雅轻叹了一声,语气平静了一些,“宇伦前两天有来找过我,虽然没有聊很多,但是我感觉得出来,他是真的很爱你,这阵子他天天跟你在一起,我想你应该比我更能感觉得到他的真心,不是吗?” 杨雪净点点头,红了眼眶。 她伸手拍拍好友的肩,带着鼓励的口吻说:“不要轻言就退缩,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你也该为小梨想一想。” 沉吟了一下,她又点点头,“我明天会去找他。” 窝在家里想得再多都没用,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想要改变就要有所行动,至少——她要好好地对宇伦坦白说出自己真实的心情。 坐在办公室里,办公桌上堆着一叠文件等着被处理,但温宇伦却一点想动手的心思都没有。 昨天一整夜,他根本无法入睡,满脑子想的全都是他跟雪净在医院争吵的事,只要想到她当年闷不吭声离开他的主因,他的心情怎么样都无法平静下来,又愤怒又懊恼,最多的是不甘。 她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可以把他想成那样一个对感情不专一的男人?他的行为举止到底哪里出了错?会让她有这样的误解? 跟她交往的时候,他连多瞄其他女生一眼都没有,即便有女生自己靠上来,他也谨守界线,不想让女朋友觉得委屈或误会,唯一一次有可能让人误会的就予瑄那次,没想到一次就禁不起考验…… 那个笨女人,就不能多相信他一点吗?居然当他是脚踏两条船的花心男人,他真是太委屈了。 该死!越想越气! “叩、叩”几下敲门声响起,身为温宇伦助理的张奇军走进办公室,先将一份文件放下,才开口问:“温先生,有一位杨小姐来访,但是没有预约,温先生要见她吗?” 原本像这样没有预约的人,张奇军都会挡掉,或者致电问他,这次竟然亲自进来问,让温宇伦觉得有些奇怪。 他挑挑眉,“哪个杨小姐?是客户吗?” 第十五章 “不是客户。因为没有预约,本来我已经请她回去了,但杨小姐说,要我亲口问温先生,说您会见她的。”对方语气里的坚决让他动摇了,才会冒着被上司骂的可能,特地进来问。 闻言,温宇伦的心里有底了。 这女人这时候就特别聪明,这时候就敢肯定他即便气成这样了,也绝对不会不见她! 深吸一口气,他觉得烦躁,伸手稍微拉松了领带,“她现在在哪里?” “我请杨小姐先到会客室等您了。”看上司这样,张奇军颇为讶异,他从没看过这样的温先生。 “嗯。”应了声,温宇伦站起身,准备走出办公室。 “温先生。”张奇军连忙提醒他,“十一点的时候,采样的人会过来签约,顺便洽谈合作细节……” “知道了。”温宇伦抬手打断对方的话,“他们人到的时候,再进会客室通知我一下。” 现在才十点半,他不会讲太久的,因为他还在气头上! 坐在会客室里,杨雪净的一颗心是忐忑不安的,她很担心等一下要怎么跟温宇伦谈,越想她越坐立难安。 为了和缓自己的紧张感,她将注意力移转到这间偌大气派的会客室,装潢豪华大方却又不失设计感,小细节的处理也很漂亮,不知道为什么,她可以感觉得出来这应该是出自温宇伦的手。 看来这些年的努力,他还颇有成就的……糟糕!她又忍不住想起他,又开始觉得惶惶不安…… 突然,一道说话声打断了杨雪净的思绪,虽然声音来自会客室外,但因为会客室的门只有半掩,她能将对话内容听得很清楚—— “温先生今天早上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炸药当早餐,遇见什么人都要开骂……唉,真是越来越难做了。” “就是说啊。”另一道声音响起并附和。“老实说我觉得他从日本出差回来就怪怪的了。刚回来的时候,狂接案子,害得我们每天都要加班,前阵子又突然恢复正常了,还鼓励我们准时上下班,说什么家人很重要之类的,结果今天还没过一半,就疯狂接案、开会,又都是大工程、大案子,我可以想见这个月不用回家了,干脆在公司搭帐棚算了!” “对啊!前一阵子的加班,害我严重睡眠不足、皮肤变差,保养了好一阵子才好一点,现在又来了,我快疯了。” “我还担心我男朋友跟我分手勒!他上次气我这么爱加班,干脆跟工作谈恋爱算了,拜托,我又不是自愿的,这样加班下去,精神和体力根本吃不消,我都不知道加班费是要拿来看内科还是精神科了。” “唉!我宁可不要赚那一点点加班费,只想准时下班回家休息,不然我都要担心自己过劳死了。” “说到过劳死,你不用担心一个人会死得很可怜,我们都会一起走,连温先生也会,那一阵子,他不只是加班,还在公司熬夜勒,我还听小美说他都是隔天第一个来上班的。” “那我不是还得担心,连过劳死了也得继续工作?” “那当然,除非温先生大发慈悲……” 对话的人像是越走越远,声音听来才会越来越小。 杨雪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情开始觉得沉重。 是因为她吗?他的改变是因为她吗? 忍不住又轻叹一口气,不料一抬眼,正好迎视才刚走进来的温宇伦。 看到他,她着实愣住了。 他看起来有些憔悴,原本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似乎失去了神采,看起来有些郁闷和黯沉,眼睛下有明显的黑眼圈,看来……他并没有睡好,一副疲累不堪的模样。 温宇伦走进来却没有坐下,摆明就是不想说太多的意思,他只是冷淡的开口,“怎么突然想来找我?我以为这么想跟我撇清关系的人,应该不会主动来找我。”语气果然透着敌意。 但其实他逞强的只有言语,当视线转到她手上脚上的纱布时,他的心还是会为她心疼、为她担忧。 他想骂她几句,无关她要怎么解释她的误会,是为什么她不好好照顾自己?为什么出了车祸还不在家休息? 不过,虽然想开口,他却隐忍住了。 骂了,等于表示他还是很关心她,但这次他不能轻易心软。 “我……”吞了一口口水,她告诉自己不能被他吓跑,她必须为彼此争取机会,“我想跟你谈谈。”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冷淡的态度、他带刺的言语,一举一动、一字一句都让她难堪。 即便在来找他之前,她已经替自己做好了心里准备,没想到实际面对的时候,是这么令人沮丧跟痛心。 她想起自己之前对他态度,顿时能理解他的心情了。 但不管心里好不好受,既然她已经鼓起勇气来找他了,就不能因为他的冷淡就退缩,她一定要把事情做一个解决。 “至少,我还欠你一个道歉。”如果他不能原谅她了,那至少能好聚好散,也让她有机会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道歉?我想不必了。”挑了挑眉,他冷笑一声,“道歉能解决什么?解决我多年来自责自己的态度伤了你?还是解决我曾经这么疯狂的找你?或者不让我觉得这么受伤?” “我……” “接受你的道歉如果不能改变什么,那又何必多此一举?” 她轻咬下唇,顿时不知所措。 眼前的男人根本不想跟她好好谈! 看她闷不吭声的样子,他嗤笑一声,但语气带着些许的苦涩,“反正你一直想过自己的生活,有没有我对你来说都没差,不用道歉了。” “我没有这么想。”她急忙否认。“我知道我的误会很伤人,可是……” “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打断她的话,耸了耸肩。“你知道这就像什么吗?就像一个人被判了死刑很多年,最后发现是一桩冤狱,但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他失去了很多东西,这时候……你觉得这个人还能原谅误判他的法官吗?他能接受一句道歉吗?” 他承认自己的语气很重是想她难过,但他必须这样才能让她理解自己伤得多重,才能让她正视这段感情。 “我……”看着那双眼透出伤心绝望的神色,她也痛得绝望了,只能艰涩的说:“对不起……” “我说了我不想听到这个字,你没有对不起我,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很抱歉,我的出现造成你这阵子的困扰。” “宇伦……”心头的苦痛,哽咽得让她几乎发不了声。 “如果没事,我要回办公室了。”说着,他转身要走。 见他要走,她连忙走上前,出于本能一把拉住了他。 温宇伦低头看她,不发一语。 原来被所爱的人这么冷淡地对待是如此难过……心痛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仿佛快死掉的感觉。 那些冷淡就像把锋利的剑,无情地刺进她的心窝,而她不能退,她必须承接,然后再亲手把剑拔起,因为这是她的错。 “我真的无心伤你。” “不想伤害,却还是伤害了,结果有什么不同?”说得再多都一样。 一眨眼,她的泪水就掉了下来,“抱歉我已经说了,你不能接受我能理解,不过……你应该要好好休息,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 她这么说,他却不领情,“既然我们已经划清界线,你的关心似乎太过矫情了。”就像当时她也不愿意接受他的关心。 他赌气的做这些,只是想让她知道他的心情。 杨雪净吸吸鼻,沉默不言。 他说的没错,她已经伤害他了,再多说什么、再解释什么,似乎都是多余的,这样只是让人觉得虚伪。 “你走吧。”温宇伦看了她一眼,“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空陪你。” 看着她掉泪,他心疼,但始终还是忍了下来。 他已经被她伤了,这个伤让他痛着,痛得他无法就这么轻易就这么原谅她……他不想以后对彼此有埋怨。 杨雪净睁着泪眼,直直瞅着他。很想说些什么,但是所有的话都哽在喉间,一个字都发不声来。 要伤害一个人真的很容易,但要原谅一个人却是这么困难——此刻的她,深深体会这个道理。 “温先生。”张奇军敲门打开了会客室的门,“采样的人在路上了。” 温宇伦颔首,“到了你先接待,我马上过去。” 应了一声,张奇军随即离开。 再次将目光转回到她身上,他冷冷的说:“我真的有事要忙,不陪你了。” 杨雪净迟疑了几秒,声音微带着哽咽的说:“今天是女儿的生日……她从昨晚就很兴奋等着你今晚到家里替她庆生……” 闻言,温宇伦的心情有些激动,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眉头一皱,“你是在说小梨是我的女儿吗?”她可终于愿意亲口承认了,愿意对他打开一点心房了。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但是现在由她亲口说出来,这种心情犹如第一次得知事实一般,令他惊喜不已。 “没错,小梨……是你的女儿。”说着,她的泪水又开始掉,她逼自己抹掉。“很抱歉,因为之前误会你,所以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对,也因为这个误会,你让我跟自己的亲生女儿分离了七年。”他把话说得很严厉。“我要走了。” 叹了口气,这次杨雪净没有再阻拦,而是站起身,“打扰了,再见。”但也许他们不会再见了。 她绕过他,迳自往会客室外走。 看着她一拐一拐的走向大门,温宇伦顿时觉得很不忍,那股气也一点一滴的在瓦解。 足足站了五分钟,他才回过神。 他走回办公室,要拿文件的时候发现自己有一通未听留言,是雪净在一分钟前留给他的。 他接听留言,才发现自己又做了一件残忍的事—— “宇伦,我很抱歉,也很难过,最后我们会走到这一步,我承认七年前我们都太年轻,处理事情的方式太武断,我也承认会走到这一步,我过不去的心防是最大的难关。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当年我们家破产后,我爸爸带着一个年轻女人远走高飞后,却把残局留给他的妻女。还记得那个晚上我要你载我去医院吗?那是因为我妈妈承受不住打击,病倒了,接着没多久,她就离开人世了。 “当年,我是误会了你,但你的说法跟做法都太伤我了,太多打击让我选择现在这条路。我不能原谅我爸爸的无情,我忘不了妈妈被深情害得有多惨,所以我太过敏感的不敢面对这段感情。 “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即便我处理感情的方式很糟糕,可是我对这份感情看得很重、很专一,这七年来,我从没有忘记你,我爱的,从来也只有你。” 听完留言后的温宇伦很想揍自己一拳,但他先打了一通电话给她,不想再因为自己一时的情绪,造成跟七年前一样的结果。 没想到,她没有接电话。 他随即冲出门外,对刚好经过的下属说:“跟奇军说,采样的合约要david帮我签,我现在要外出,有急事打手机给我,没事别找我。”丢下话,他连忙走出公司大门。 被交代的下属点点头。温先生的意思应该是,公司没倒都别找他吧。 拐着伤脚,杨雪净一步一步地走到公车站牌前等车。 她边走路的时候,边打了一通留言给宇伦。 一些当面说不出来的话,她终于说了,但想到从此或许再也不会和温宇伦见面,才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开始往下掉。 终章 如果七年前她没有误会他,对他再多一点信任,今天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她或许已经是他的妻子,小梨也有一个疼她、宠她的好爹地了。 想到这些幸福都错过了,她就哭得更伤心,哭得细瘦的肩头不停地抽颤着,哭到公车来了又走了,她都不知道要上车。 “你要哭到什么时候?”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杨雪净一怔,转身缓缓抬起脸,迎视上温宇伦深沉的眼眸。 这双眼,已经没有之前的冷淡与气恼,只有一如往昔的温柔与深情。 “你是要哭到我心碎而死吗?”他的声音低沉且温柔。 看到这样的目光、听着这样的声音,杨雪净忍不住倒进他的怀里,更是肆意地哭着,“我、以为、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她抽抽噎噎的说着。 拥着她,抚着她柔软的发,他深深叹口气,“其实我根本做不到不要你,我本来就是说气话,想小小惩罚你一下而已,没想到听到你的留言之后,我发现自己又做了错事。” “对不起,我那时……” 他伸手捂住她的唇,不让她把话说完。“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当年不成熟的伤了你,这次竟然还这么不成熟的报复你,雪净,原谅我遇到你的时候就是这么孩子气。” 抬起泪脸,杨雪净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我也孩子气……” “那我们约定好了。”他笑了,“以后我们都会相信彼此,不要再因为这种小误会跟对方生气。” 杨雪净猛点头,“好,以后不要误会了,我们一定要相信彼此。”她像个孩子一般,一副可怜兮兮地保证着。 瞧她的反应,他忍不住笑出了声,低头吻吻她的唇,“那就收起你的眼泪。” 他不想再看到她的眼泪了,看到她哭得这么伤心,他的心痛得很。 微嘟着嘴,杨雪净深吸几口气,止住了泪水。 瞧她不哭了,他才终于松了气,“现在可以陪我去逛一下吗?”转了一个话题,他牵起她的手。 怔愣了一下,她才问:“去哪儿?你不是还有工作……” “工作有比买女儿的生日礼物还重要吗?”他假装不满的说着。 “可是……” “没有可是。”他的语气透着为人父的骄傲,“女儿前六年的生日,我这个做爹地的都没帮她庆生过,今年的生日,再怎么说我一定要让她过得比之前的生日更开心。” 听他这么说,她觉得好幸福。 反握着他的手,她跟着他的步伐向前走。 雨过天晴,所有的事情也终告一个完美的段落。 温宇伦为杨芷梨过了一个开心的七岁生日后,隔天便找了搬家公司将母女俩的衣物和小家具搬到他的屋子里,退掉了母女俩租赁的小公寓,一家三口终于过着杨雪净想很久的幸福日子。 这晚,杨雪净哄了女儿乖乖上床睡觉后,她便累到回房间倒头就想睡,这时洗完澡的温宇伦从浴室走出来。 “小梨睡了?”拿着浴巾擦拭着微湿的头发,温宇伦走向床边。 “嗯。”她眯着眼,边抱怨,“她刚吵着要你说故事给她听,才肯睡觉,我还得跟她解释你今天比较晚回来,让你先洗澡,我来说故事给她听,结果我哄了老半天她才肯乖乖睡。” 自从让小梨知道宇伦就是她亲爹地之后,除了去幼稚园外,其他的时间,女儿只要看到宇伦,就会黏着他不放,爹地东爹地西地叫。 而宇伦也是宠女儿宠上了天,小梨要什么,他全都一口答应,马上照办。 “怎么?”他扬起笑,“女儿黏我,你吃醋了?” 睨了他一眼,她否认,“你想太多,我是她妈,我才懒得吃这种醋。” “是吗?”放下手中的浴巾,他坐上床。 “我是让你别太宠她,免得她再大一点的时候,真的会很难教。”她开始念起妈妈经。 她可不想小梨真的被宠坏了,以后变坏了怎么办?要是娇纵一点也就罢了,如果变成小太妹怎么办?她可不想一天到晚担心是不是会接到警察局打来的电话。 “女儿生来就是要宠的,不然是拿来打骂的吗?” “不对的时候,还是要教。”她真的会被这迟到的新手爸爸气死。 “我知道。”伸手搂过她,他柔声的说:“不过就让我宠她一下,让我弥补一下过去七年没给她的父爱,我不会太过份的。” 听他这么说,她原本想说的话全吞回肚子里去了。 讨厌!每次都拿这种话,来勾起她的愧疚。 “算了,懒得跟你说了。”甩开他的搂抱,她躺平在床上。 瞧她气嘟嘟的反应,他笑着,决定用别的事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对了,我今天已经订好机票了。” “机票?”她微微一怔,“什么机票?” “下个月我手边的案子差不多可以告一个段落了,会比较空闲一点,所以我打算带你和小梨去一趟加拿大。” 皱起眉,她疑惑的问:“去加拿大做什么?”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吧。” 她明白了,她也知道他父母之前移民到加拿大去了,但因为学生时代交往的时候,他自己住外面,她其实没见过他爸妈,真要见面,她其实有点紧张。 看她不说话,他当然懂她的意思,连忙安抚,“我前两天跟他们通过电话,跟他们说了你和小梨的事情,他们可是很急着想看到他们的乖媳妇和小孙女,还狠刮了我一顿,说我是不孝子。” “可是……我怕予瑄那边不好请假……”虽然他这么说代表他家人都知道他们的状况了,但她还是会担心。 “是吗?别说以我的交情,她会准假了,你们两个现在这么好,我不相信她会为难你。”他马上戳破她的谎言。 “好吧。”她放弃挣扎,因为他说的没错,现在她跟予瑄还有若雅的关系,就像姐妹一样。 “就这么说定了。”说着,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还有一件事情。”他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看他这样,害她也跟着紧张。 “你还没答应我一件事。” “答应你什么?”她一脸茫然。 “你还没答应我,要不要当温太太。” 顿了两秒,她嘟起小嘴,用手捶了他的胸膛一记,“我为什么要答应?当温太太有什么好的?” 温宇伦一笑,低头轻吻了她,“有什么好……你当了不就知道了。” “天啊!哪有人像你这样求婚的?”杨雪净没好气地抗议。 “不然要怎么求婚?买一大束的红玫瑰还是十克拉的钻戒?要不要选择在高级法国餐厅还是河畔西餐厅?或者你要我将戒指藏在食物里,认真的噎死你?还是跪在地上,说些恶心死你的话?”他一副让她选择的样子。 “噗!”睨着他,她忍不住笑出声,“算了,这不适合你。”要他做那种求婚,她可能不会感动,反而会笑到肚子痛吧?或者真的像他讲的,她会边笑边被十克拉的钻戒噎死。 “那你觉得我们明天去户政事务所登记,之后再补请……” 他的话还未说完,她便拉下他的头,吻住他未说完的话,“这是我的回答。” 温宇伦笑了,“虽然真的很肉麻,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双温柔眼眸认真的凝视她,低语道:“我爱你,这辈子你休想再从我身边溜掉了,温太太。” 就算是要他的生命,他这次都会好好照顾她、呵护她一生,不会再放手。 “除非你亲口说不要我,不然我不会再从你身边跑掉了。”杨雪净很认真的承诺,“因为在我的心里,除了你,我谁也不爱,温先生。” 听到了她的誓言,他激动地吻着她。 虽然绕了一大圈,终究还是有了幸福的结果。 夜,逐渐深沉。 美丽的乐章,才要开始热情地响起……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