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逆转胜》 第一章 “啊,真的好美,好豪华。” 谷承梦站在“自家”门前,环顾周围一栋比一栋更雄伟气派的建筑物,不觉发出好几声赞叹,尤其当她最后将视线落在隔壁那间设计感十足的“致轩室内设计公司”时,眼睛更是瞬间睁得大亮,一脸欣羡与爱慕。 不愧是设计公司,把门面装潢得如此美轮美奂,超吸睛,反观自己的破屋……呃,实在有点难为情,不过这是她的屋子,再丑也都是她的壳,虽然才继承这栋屋子不久,但是已做好准备要与它博感情了。 上个月初,正因为房东赶人而为了住处发愁的她,竟然接获一位律师通知,说她从爷爷诸多遗产中得到其中一笔。突来的消息已教她惊喜得快要昏倒,然而更夸张的是,律师还说庞大的税金将由她的堂哥们代为处理,她丝毫不必操心缴税问题,只管轻松的签名盖章,大大方方的把房子接收就是。 天晓得那个与她爸爸严重不合、跟她这亲孙女也从来不亲近的爷爷,竟然会愿意在身后留一栋房子给她,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总之,无论爸爸与爷爷在世时,父子之间的感情是多么不融洽,毕竟爷爷也念在血浓于水的份上,遗产不忘留她一笔,她这鲜少有机会尽孝道,却也未曾享受过祖孙情的孙女,绝对是心存感恩的。 而这戏剧性的神奇造化,也顿时使得十六岁那年父母因意外双亡之后便出社会自力更生的她,由租屋一族摇身一变成为有壳蜗牛。 哪!就眼前这栋位处黄金地段,却破旧不堪的一楼平房。 这房子夹杂在周围尽是气派辉煌的高楼大厦之间,是那么的卑微,又显得格格不入,像是在丰富热闹的满汉全席中硬是摆了一小碟酱菜瓜,孤零零且寒酸,引人侧目却又不忍卒睹。 “好,没关系,慢慢的打理,总会象样的。”她点点头,握拳自勉,原本无奈的笑容登时变得坚定自信。 比起长年跟人租屋,至少现在她拥有自己的小窝,这窝温不温暖还不知道,但她心里已踏实许多则是不争的事实,人是要知足的。 固然这屋子要能真正的住人,势必得经过一番大肆的整修,而这笔整修费用只怕要耗去她多年来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才有个较漂亮数字的积蓄吧! 平时每花一毛钱,就像是在她的身上剥皮割肉,再拿钱出来整修房子,可不只是皮开肉绽这么简单而已,该是深可见骨、血流成河了。 哎呀!不管,先住进去再说。 好歹房租省了,落脚处也有了,其它的事,再依情况做调整吧! 一步一步来,总不会出乱子的。 打开生锈的铁门,一股强烈的霉味乍然扑鼻而来,熏得她差点晕过去,再加上厚重的陈年灰尘从上方飘下来,没几秒便让她整个人灰头土脸。 还没正式打扫就已经一身狼狈,对于后续的清洁整顿工作,她有预感,不太乐观。 然而她向来独立惯了,办事讲求快狠准,在大致掌握屋内的状况之后,废话不多说,随即挽起裤管跟袖子,开工了。 她决定先将所有不堪使用的家具和电器全拖出去,空间净空,接下来的清洁工作才会顺畅。 就这样,一个身高一百五十几、体重不到四十八的纤弱女子,凭着自身有限的蛮力和坚定不摇的意志力,花了短短不到三个小时,便把屋内堆放的家具杂物清出了泰半以上,行动力出乎意料的惊人。 咦? 赫然看见公司前的专属停车位堆满了肮脏破烂的杂物,蔺致轩紧急踩下煞车,本来想立刻跳下车一探究竟,但是后边的喇叭声催促他赶紧让路,只好快快把车驶离,绕到下一个路口,回转,重新回到自己公司门口。 然而同样的情形又发生一遍,正当他想搞清楚那堆垃圾是怎么回事时,后方持续的来车又猛按喇叭,害他不得不再次离开。 如此来回三次,迫于无奈,他只好先把车停在附近的收费停车场,再徒步回到公司。 “这是怎样?” 他站在不只霸占他的停车位,甚且还遮住公司大半个门面的垃圾山前面,整个人傻眼。 隔壁的破烂屋起码有十几二十年没住人了,至少他在此地执业多年都未曾见过有人搬来住,曾经他也极力透过房屋中介业者,欲买下那块紧邻自己公司的房地加以整建,却始终未能如愿,前阵子他倒有耳闻屋主谷老先生已去世,这屋子由孙子辈继承,难道前来打扫屋子的人便是谷老先生的孙子? 嗯,先别管来打扫的人是谁,光看门前这一堆又一堆的垃圾,他不难想象这位新邻居极可能是个自私自利又霸道的人,否则不会问也不问一声,就把他公司前的空地当成垃圾场,随地乱堆放垃圾。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是假日,公司里空无一人,对方即使有心要问,也找不到人,而此刻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刚从国外回来,打算在回家之前先到公司来整理一些资料,不意公司前变成这副模样,害他不得其门而入。 望着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他决定前往拜访新邻居,请他们把垃圾搬离。 左闪右躲,冒着头壳开花的危险,他穿梭在随时有崩塌之虞的大小垃圾山之间,好不容易来到新邻居的家门前。 咦?就是这位吗? 以为会看到什么彪形大汉,不料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位脏兮兮的纤细女生,她包着粉红色头巾,戴着口罩,只露出有着深刻双眼皮的大眼睛。 “啊!这样下去,我会不会暴毙呀?”谷承梦瘫坐在一只空木箱上,拉下口罩,仰头灌下白开水后,喃喃自语。 不停颤抖的四肢和挺不直的酸痛背脊让她清楚的意识到,若继续这样蛮干下去,可能会有性命垂危之虞,但思及今日这一切辛苦搏命都是为了创造更美好的将来,她便精神为之抖擞,不再哀声叹气。 “打起精神,你不会被这间破屋子打倒的!你谁呀?谷承梦耶!一只打不死的蟑螂,一棵踩不死的野草,一头壮得跟山一样的牛……谷承梦耶!” 面对陈年腐坏的家具和各项杂物,她站起来,对着天花板大吼大叫,丝毫不怕在空中飘飞的灰尘与细菌会落到嘴里。 “咳,谷小姐。” “喝?!”此时谷承梦双脚站得大开,一手叉腰,一手高举向天,呈现神力女超人的姿态,情绪正高昂,门口毫无预警的来了个男人,她大惊失色,连忙将手脚摆回正常位置,站得又挺又直。 “抱歉,打扰了。”蔺致轩面带微笑,十分客气。 “是打扰我了没错,请问你是谁?打扰我有什么事?”她眨眨眼,打量着他。 这先生的身形颀长挺拔,长得颇为斯文俊秀,言行客套有礼,可是深沉的眼神和嘴角噙着的冷淡笑意让人很有距离感。 “谷小姐,是这样的……” “咦?我们不认识吧?你怎么知道我姓谷?”谷承梦狐疑的问。 “小道消息总是在不经意间到处流传,何况你刚刚还很清楚的自我介绍过了。” “是喔?”也对啦!八卦消息不论真假,总是迅速散播,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可是他说她刚刚清楚的自我介绍过……她有吗?她忙得晕头转向,连午饭都还没吃,几时有闲工夫跟这个不速之客做自我介绍?哈,他八成有幻想症。 看她露出不解的表情,蔺致轩进一步解释,“你刚刚说你自己是打不死的蟑螂、踩不死的杂草、壮得跟山一样的牛,谷承梦。我没听错吧?”不只姓,连名字都听得一清二楚。 “喔!是啦!”谷承梦干笑一声,瞪他一眼。 这男人一声不吭的登门,吓了她好大一跳不说,还偷听她自言自语,这样很尴尬耶! “那么请问,你来是有何指教?” “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认为可以把那些废弃物堆在我公司的门口?”蔺致轩指指外面,看似礼貌的笑容其实指责意味浓厚。 “呃……我没有认为把垃圾堆在你公司门口是理所当然的,只是一心想快点把垃圾清出来,哪知我一直搬、一直堆,堆着堆着就堆到你公司门口去了……咦?难道你是隔壁室内设计公司的人?” “是,我是蔺致轩。” “啊?蔺致轩?原来致轩是人名?那你不就是老板?”谷承梦大惊小怪。 “是,请多指教。” “我指教不起啦!只是我没想到隔壁公司的老板这么年轻,本来还以为他会是个又胖又秃的老家伙……” “什么?”这下好了,他以为隔壁的新屋主是个彪形大汉,而她竟然把他想象成又胖又秃的老家伙,结果现在双双印证,两人长得都非自己原先所预期的。 不过她比较狠,毫无根据,光凭名字,便把他想成又胖又秃的老家伙,他好歹是有分析过,搬得动外头那些大型家具的,若非是个彪形大汉,起码要是个中等身形以上的大男人,再不然也得多人通力合作,才搞得定吧?怎样都想不到会是个体型如此纤细瘦小的女子。 “真的嘛!致轩这个名字看起来多老气呀!”谷承梦以右手食指在空中写着他的名字,嫌弃的表情展露无遗。 “你……好啦!随你怎么说。”老气就老气,反正名字只是个代号,她都把他想成是个又胖又秃的老家伙了,配个老气的名字也说得过去。“现在你只要告诉我,什么时候把那些堆在我公司门口的垃圾弄走?” “这个嘛……我有叫垃圾车来载,可是你知道的,今天是假日……”她说得心虚,声音愈来愈小。 只心急的想将屋内净空,她根本无暇理会外面被她的自私行为搞成什么鬼样,现在经他提醒,她面对这堆垃圾,其实也伤透脑筋,不知道如何有效的解决。 向来行事满有条理,但是历经几小时的疯狂打扫与搬运,已令她昏头了。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明天上班之前,你没将这些东西处理掉,将会严重的妨碍到我公司员工及客人的出入,我不可能坐视不管。”蔺致轩摇头,不肯放过。 “我知道我给你添麻烦了,可是我一个人的能力有限,能独力把这些垃圾清出来已经很神勇了,你不觉得吗?而且垃圾车什么时候来也不是我能确定的,不然……你教我,看怎么处理才好。” “你似乎想把你自己的问题往我头上丢?” “不……不是!”谷承梦快速摇手,大声否认,“要不,我先把你公司的出入口还原?” 还原?天啊!有口无心,她哪有本事还原现场? 希望他网开一面,给她这位新邻居行个方便倒是。 “怎么还原?你准备把垃圾往哪里挪?”有种挪到马路上,他给她拍拍手。 “你总不能叫我再搬回屋子里。”谷承梦抱着头,几乎崩溃的喊着。 她累得快暴毙了,这位先生是没有一点同情心喔!非要这时候来找她碴。 “这些垃圾真的都是你一个人清出来的?”针对这点,他倒是很好奇。 “对呀!很厉害吧?”她挑起眉头,得意的笑说。 “是厉害。”香菇大力士来的。“不过你仍然必须马上解决我公司出入口的问题。” 她有着跟娇小身材呈强烈反比的大力气,他深感佩服,但是该处理的事还是得处理,不容马虎。 第二章 “不能打个商量,让我借放个一、两天吗?”谷承梦努力的陪笑脸,冀望他友爱一下她这位活泼可爱的新邻居。 “不行。”他板着脸,不通融就是不通融。 “喂,以后是邻居耶!初次见面,你做个人情给我,是会怎样?”会少块肉吗? 瞧他体格挺拔壮硕,光鲜亮丽的衣着底下肯定有很多肌肉,少一块是会死喔?!没同情心的家伙。 “抱歉,这样的人情,我做不下去。”这些垃圾让他看了心烦啊! “不然你要我怎么办?好不容易把垃圾清出来的。”谷承梦哀怨的低吼。 “这么脏乱的屋子,你为什么不请专业的清洁公司来打扫,而要自己处理?”蔺致轩沉声的问,铁石心肠却开始有些动摇。 “请清洁公司要花很多钱耶!”她鬼叫,一副“叫老娘花钱,不如先杀了我再说”的表情。 “你没钱?”他眼皮微敛。 “我……你管我有没有钱!”是想拐人家的钱喔? 初次见面就问人家这么敏感的问题,呿,不安好心眼! “没钱,至少可以请朋友帮忙吧?” “朋友……我不好意思麻烦人家。”她羞愧的别开视线。 事实上,她认识的朋友不少,但多属泛泛之交,打开手机的电话簿,在长串的名单中,甚至找不出一个跟她交情有好到能免费帮她搬家的人物。 与人相交不深并非因为她个性孤僻难相处,而是她年纪很轻便在社会上闯荡,深知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在损友多于益友,益友又可遇不可求,非常之难得的现实情况下,她不得不将“君子之交淡如水”这句话奉为最高指导原则,尽量与人保持距离,如此一来,心头也不易有牵挂。 可是话说回来,她没有所谓的知心好友,交往中的男朋友倒是有一个。 她与大学学长曹保伟已交往一年多,近来他获得公司的总经理重用,工作量骤增,原本说好今天要陪她来打扫屋子,却因为临时被派去香港出差而作罢,所以严格来说,她并非全然没有人可以帮忙,只是对方阴错阳差不克前来。 蔺致轩平白无故的说她没有朋友,她实在是有些不服气。 然而不服气又不行,她独自前来打扫屋子,任何粗活细活都由自己一肩扛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想不承认都不行。 “也许你没有朋友。”他沉声做出结论。 “我有朋友!而且我不只有朋友,还有一个很要好的男朋友!”厚!是怎样?他们初次见面耶!他从她有没有钱管到有没有朋友,会不会太交浅言深? “跟你很要好的那个男朋友呢?按理说,女朋友搬家,他应该第一个跳出来帮忙才对。”蔺致轩淡淡的开口。 “他……他没空!”出乎意料的,她的反应十分剧烈。 该死!她从不以为没有好朋友会对生活造成什么了不得的困扰,也不认为男朋友常常没空陪伴她是什么丢脸的事,反正她从不在意,只是为何被蔺致轩那样一说,她竟然耳根子发热,心脏闷慌,觉得很羞愧? “好吧!看在你没钱又没朋友,男朋友也没空的份上,我来帮你打……” “真的?!你要帮我打扫?先生,你真是大好人,实在太感激了。”一听到“帮”和“打”两个字,谷承梦的眼睛马上瞠大,闪闪发光,因为他的讽刺而产生的怒气随即被抛到脑后,兴匆匆的跳起来,指着角落一台生锈到十分吓人的老旧洗衣机,大声叫嚷:“蔺先生,麻烦你帮我一起搬这台洗衣机,我刚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它从后院拖到前面来,你……” “小姐,等等,你好像误会我的意思。”她一头热,蔺致轩则没啥表情。 “你不是要帮我搬垃圾、打扫吗?”她愣住。 “我是说,我可以帮你打电话叫清洁公司的货车来运走这些垃圾。”他特别加重语气,强调“帮你打电话”这几个字。 谷承梦的嘴角微微抽搐,再次感到尴尬,尴尬完又不客气的责怪他,“打……打电话喔?不是打扫?切,话也不说快点,逗点是有逗那么大的!” “是你打断我说话耶!”怪怪,这丫头的情绪反复,翻脸像翻书,也不想想,他百般无奈才愿对她伸出援手,她反倒怪起他的手不够温暖了。 “好啦!算我没礼貌,对不起。”她轻描淡写的道歉。 “那么,我帮你叫货车啰?” “可是……叫清洁公司的货车会花我更多钱……”可以不要这样吗?非常时期,能省则省啊!谷承梦好生为难的望着他,示意他给点别的建议。 “该花钱的时候还是要花,不然你把我公司搞成那样,等我对你求偿,可就不像叫货车这么简单了。” “你……你威胁我?”她惊诧的瞪大眼睛。讨厌啦!这新邻居也太不近人情,是不懂敦亲睦邻、守望相助喔? “说威胁就难听了。”蔺致轩淡淡的瞟她一眼。 “不然怎么说才好听?”谷承梦哭丧着脸。呜……欲哭无泪。 “我这是极具建设性的提议。” “可……”她的荷包都已经瘦得像皮包骨了,难不成真的要见她刨骨才高兴? “除非你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我……我没有。”惨,好像除了乖乖的掏腰包,别无选择。 “那么认命点,照我说的做。”他断然替她下决定。 “好吧!”没辙,垃圾真的太多,要她昧着良心一直将它们堆放在别人家门口,她确实也很难说服并原谅自己。 “做事要用对方法,光使蛮力,只会落得事倍功半的下场。”蔺致轩掏出手机,在打电话之前,还不吝于给她指教。 “你说得是,你说得是。”他跟她是有那么熟喔?居然教训起她了,呿,不舒服。 谷承梦敢怒不敢言,陪了个虚伪的笑脸,转过身子,边忙边忍不住在他的背后偷偷瞪他,吐他舌头。 没办法,他兴师问罪的高傲态度,她实在很不欣赏。 说什么做事要有方法,才不会落得事倍功半的下场,说穿了,他的方法就是拿钱砸人啊!有钱好办事的道理谁不懂?问题在于她没有很多钱,就算有,也要精打细算,万万不能无端浪费,像他那种有钱大爷,把钱一撒,大家就纷纷为他效力,哪能体会或感同身受? 他做事干脆利落,花的可是她谷承梦的钱耶! 替别人花钱都比较爽快大方,是吧! 唉!罢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事后她也不得不承认蔺致轩是对的,因为在他打电话后的二十分钟,清洁公司的大货车就轰隆隆的开到家门前,然后不消多久,那些人便把堆满两家门口的大小垃圾清运得一干二净,包括她原本还留在屋内待搬出丢弃的杂物,也都一并处理掉,没半点拖泥带水。 站在空旷的屋里,谷承梦绽开满意的笑靥,尽管屋内还是肮脏,也有很多残破的地方待修补,不过看起来已比之前清爽二十倍不止,好开心。 “瞧,这钱花得多值得。” “对啦!是花我的钱,又不是蔺先生你的钱。” “你好像忘了这是你的房子,不是蔺先生我的房子。” “呃……对喔!”谷承梦的笑容猛地僵住。对耶!她怎么会一直忘了这是自己的房子,花钱打理自己的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 唉!大概是她太习惯当无壳的穷人,还没从租屋而居的这多年来常被一些恶房东赶来赶去的恶梦中醒来。 不行,从今天起,她一定要赶快适应自己已进阶为有产阶级的事实。 快乐的有产阶级,yes! “是说,你也别高兴得太早。” “怎样?”她是有这么喜形于色,连暗爽在心里,他都看得出来? 谷承梦收敛笑意,微愠的瞪着他,气他没事泼她冷水。 “你难道看不出来屋况不太好?”蔺致轩扫视房内四周,点出残酷的事实。 “我当然看得出来屋况很糟。”她又不是笨蛋。 “水电瓦斯的管路最好也重新检查一遍,否则难保以后不会发生什么危险。”别说他是专业室内设计师,一般人光看这惨不忍睹的屋况,便十个有九点九个会对她提出如此的良心建议。 “哟!怕发生什么危险,会波及蔺先生你富丽堂皇的公司,是不是?”他一再的嫌弃她的房子,害她愈来愈不爽。孩子长得再笨、再丑,横竖都是父母心头上的一块好肉,岂容别人胡乱批评或当面唾弃,这道理他也不懂吗? 他不懂的事可真多,以后有机会,她绝对要好好的调教他,哼! “若真的发生危险,未必会波及我,首当其冲的是你自己。” 这女人的防卫心太重,不管他讲什么,她都不管三七二十一抢先质疑和反驳,也不先想想别人是不是为了她好。 坦白说,他讨厌她这样的态度,即便是他的客户,他都只允许对方询问,而非质疑,否则生意很难做得下去,他这怪脾气在业界是出了名的。 “那你的意思是怎样?” “这屋子要能安全的住人,大肆翻修是势必要的,别无选择。” “对,我谷承梦遇到你蔺大室内设计师,怎样都别无选择。”她杏眼圆睁,表情不悦,心里也很挫败。 他说的每句话都对,这屋子要能住人,并不是她把个人家当全拿过来摆上即算数,若非经过一番大整顿,彻底改头换面,要这屋子满室温馨生香,那根本是作梦。 “你好好的考虑,天黑了,我没办法再奉陪。” “还真谢谢你的奉陪。”他闲事愈管愈多,唯恐她太好过,残忍的一一挑出这房子的缺点,害她想逃避现实都不行。 “所以扣除不让你把垃圾堆在我公司门前这点不通人情之外,我应该算得上是个及格的好邻居吧?”呵,他怎么觉得她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的模样好有趣? “在商言商!天黑了,我不送了,你慢走。”谷承梦嘟起嘴,愠色更甚。 “别告诉我,你今晚要在这儿过夜。” “哼哼,本人就是如此打算。”她双手叉腰,摆明了没在怕。 “劝你三思。” “别告诉我,这屋子里有魔鬼。”她翻个白眼,丝毫不把他的规劝当一回事。 “喔!我是不知道屋子里有没有魔鬼,只知道你家的破烂铁门已被清洁公司当作垃圾拆走,在没门的情况下,谁也无法保证半夜会不会有什么恶狼色鬼来找你。”反正她若坚持住下,他也没资格管,纯粹善意提醒。 “你……” 青天霹雳啊! 若非他提起,她真的都忘了那败坏的铁门片和支撑杆已经不在了。 就说做人不必太热心的。 这下好了,女力士扛大型家具没在喊累,一听说门不见,竟然倒地不起。 害他这位目击者深怕一个处理不当,闹出人命,跳进贝河也洗不清,因此非但不敢一走了之,还得认栽又认分的担起救命之责。 呃……虽然她昏倒的原因与他毫不相干,但是有个关键点仍需自清一下,也就是当她昏昏欲坠时,他在第一时间绝对有试图捞住她,然而实在是她昏倒得太快也太无预警,他跟她之间的距离又不算太近,他手长莫及,以至于只能眼睁睁的看她倒地,绝非故意不顾她的死活。 幸好她碰巧倒在两只软式龟壳行李箱上,削弱了撞击力,否则依她那呈大字形的仰倒方式,后脑勺肯定直接碰到地面,那么就算不脑震荡,也会肿一大块。 第三章 “喂,你要不要紧?谷小姐。”他急急的拍打她的脸,连声呼唤。 “唔……”谷承梦嘤咛一声,眼皮抖跳着,好半晌才缓缓的睁开迷蒙的眼睛。 “你还好吗?”他单掌扣住她的脸,审视着。 这丫头八成是不要命了,竟然可以把体力耗到奄奄一息的程度。 “我想喝水……”她唇色惨白,喉咙干涩,发声困难。 “你这里还有水吗?”蔺致轩放眼四周,屋内被搬得空无一物,瞧也是白瞧。 “没有了。” “到我的公司去吧!”他试图扶起她,可是这副细瘦身躯已因疲累而完全瘫软,完全无法自己施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打横抱起她。 “你……你想对我怎样?”谷承梦抬起手,软软的推了下他的胸膛。 “拿水给你喝,我还能对你怎样?”这会儿换他翻白眼,当下真想两手一松,让她重新滚回地上。 拜托!昏笨了喔!她浑身又脏又臭,谁会有欲望对她怎样? 更何况他眼底、心底从来都只有芷盈的存在,哪怕芷盈已化作一缕幽魂,他依然不曾对任何人有过任何杂念或逦想……鳏夫的坚贞不容怀疑! 都怪那几座垃圾山,否则他连理都不可能来理这女人一下,哪管隔壁搬来的是彪形大汉或哈比人,即便是倾国倾城的绝世大美女,他也不屑一顾,更别说与她交谈、帮她叫人载运垃圾,紧接着还得日行多善,带她回公司喝水。 “蔺先生,你的办公室看起来挺舒适的。” 喝完了水,手里捧着空杯子,谷承梦的神智总算有点清醒,打量着宽敝的绿色系空间,那深浅不一又巧妙运用渐层展现唯美情调的绿意,非常令人心旷神恰,让她满身的疲惫顿时减轻许多。 角落的一张圆茶几上,小巧的玻璃瓶里插着两枝艳红玫瑰,对照满室的深青淡绿,那红,真有画龙点睛之效,让平价且常见的红玫瑰出显得无限高雅尊贵。 这间办公室给人的感觉何止是舒适而已,置身其中,简直是天大无比的享受,能在这里上班的人真是太好运、太幸福了。 “你没事了吧?我可以请你离开了吗?”蔺致轩看看手表,时间已不早了,天色灰暗,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再与她耗下去。 “喔……”谷承梦还沉醉在舒适的氛围里,没想到主人已下逐客令,只得站起身。“我的手机没电了,跟你借个电话,行吗?” 蔺致轩不语,伸出手,请她自便。 她拿起话筒,拨了一组号码,一手掩住嘴,尽量压低因疲累而显得沙哑的嗓音,“喂,保伟,我……房子这边出了点问题,今天不能住下来,你可以帮我想想其他办法吗?” “出问题?我之前就叫你拜托房东,再多住一阵子,你偏不听,现在房子出问题,没地方住,我人在香港,远水救不了近火,能有什么办法?”曹保伟大声的咆哮。 古承梦被迫将话筒拿得离耳朵远远的,连带的还引起刻意站到一旁的蔺致轩的注意。 他一脸讶异的望着她,心想,她男朋友的脾气还真不是普通的大。 “你小声一点,我旁边有人。”她哀求的声音更微弱了。 “反正我这边还没忙完,这几天你先自己想办法吧!不然你去我家好了,我的房间给你住,你觉得怎么样?”曹保伟不耐烦的提出没办法中的办法,端看她接不接受,若是不接受,他也无解,仁至义尽。 “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就好,保伟,再见。”她不假思索的拒绝,像是被火烧到手,迅速挂断电话。 开玩笑!保伟跟他哥哥曹保雄同住,而曹保雄是标准的凶神恶煞,吃喝嫖赌样样来不说,吃撑了还会逞凶耍狠,赌输了会乱打人,喝醉了会发酒疯,没钱找女人会胡乱来,她若是单枪匹马的借住他家,那肯定是不要命了。 “结果?”蔺致轩着实好奇她接下来的决定。 “结果……”她吞吞吐吐,羞得抬不起头,恨不能马上挖个地洞钻进去,再把自己深埋起来,不要见人。 “你男朋友那边不能住?”不是他爱明知故问、刺她的痛点,而是想要确定她下一步怎么走,总不能一直赖在他这边。 “不能。他跟他哥哥同住,我怎样也不能单独跟他哥哥共处一屋。” “为什么?” “因为他哥哥的个性很特殊……总之,我不能去住那边。”谷承梦避重就轻,不打算多说别人坏话。 “这样吧!我现在准备回家,顺路送你就近找家饭店。”蔺致轩又忍不住好心的帮她想办法。 “饭店?不,我不住饭店。”她毫不犹豫的拒绝,十分坚决的摇头兼摆手。 “住饭店也成问题?”反应那么大,他实在不了解她的想法。 “住饭店要花钱。”她轻咬下唇,状极无辜。 蔺致轩听了,差点跌倒。 又是钱,除了钱,这女人的脑袋里就没装别的东西吗? 把一个钱打二十四个结的守财奴形象打造得如此成功,真不知她是怎么办到的。 跟她多相处一分钟,他得内伤的机率便多出三个百分点。 “小姐,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花钱的?难不成你想住公园、睡火车站或是地下道?” 是啦!她这副脏兮兮的模样实在很适合睡地下道,不然天桥也可以。 她真要去睡,他倒可以让她多带几张报纸,夜里盖在身上,免得着凉。 “我……我不知道啦!烦死了!”谷承梦哀吼,天色愈黑愈心急。 事先计划不够周详,后来铁门被拆,人又昏倒,面对无处可住的窘状,男朋友又放手不管,所有的事都与愿望相违背,她已经六神无主,毫无头绪。 欲速则不达,都怪她太急于想进驻那房子,如今落得进退无据、骑虎难下,糗到爆的地步。 “你又把你自己的问题丢给我了。”素昧平生,她却好意思初次见面就吃他够够,他有预感,这位看似柔弱的准新邻居其实并不好惹,他以后应该能闪就闪。 “我没有把问题丢给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谷承梦气得跳脚。 “冷静点,别跳了,等一下跌倒或又昏倒,我可没时间再管你。”她给他添的麻烦已经够多,再来一个,他不但会变脸,还考虑拿扫把将她赶出去。 “我才没那么娇弱。”她嘟囔,眸底绽放出倔强不服输的光芒。 “是,香菇大力士总有体力耗尽的时候,最好你没那么娇弱。”轻叹一声,蔺致轩真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 “什么嘛!香菇大力士……” 若说她孔武有力,她欣然接受这样的赞美,但是用香菇大力士来形容她,会让她联想到自己上身光溜溜、下身只系着一条丁字裤的惊悚画面。 “好,废话别说,事情都演变到这样,今天我这个好邻居做到底。”他指指办公室后头,“最后面有一间我个人的套房式休息室,今晚借你住,明天起,不管你变成怎样,都不许再跟我啰嗦了。” 见她走投无路,喔,不,正确的说法是,她有路不走,分明赖定他……总之,他恻隐之心既已发作,便顺心而为,给她一个方便,他不会少块肉。 助人为快乐之本嘛! 呃……或许他并不因此而快乐,最少可以省掉麻烦,缩短与她耗费的时间。 “真……真的吗?你的休息室要借我住?你不会对我怎样?”天底下哪有这么善良的好人?谷承梦双手捧颊,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是不是在作梦啊?她才这么想着,手指甲即掐了下右大腿。 哇,会痛,会痛啦!好运是真的,不是作梦。 “喂!”她是有病喔?动不动就往他会不会对她怎样那方面想,他蔺致轩是有长得一张猥琐恶心,看到美女就口水直流的坏人脸吗? 她懂不懂礼貌啊? “好啦!我相信你不会对我怎样,嘻……”谷承梦干笑几声。 “先跟你说明,我的员工通常不会进来我的休息室,而这间休息室外有一座小阳台,设有后门,明天一早你从后门出去,千万别走前门被我的员工撞见,懂了吗?”他领着她走到休息室,打开房门,直接站在门口,简略的向她说明借宿规定。 若是让员工知道他滥发爱心,收留陌生人住在公司里,那么他可能从此威严扫地,讲话没人听,因此无论如何他一丝不苟的形象要顾着。 “懂!走后门,我绝对走后门,谢谢蔺先生免费收留我住一晚。”谷承梦笑吟吟的点头,感激的看着他的脸。 “还有,记住最重要的一点。”她由忧转喜,他的表情则持续严肃。 “是,请说。”受人恩惠,无以回报,她的态度谦卑到不行。 “洗干净了才准上我的床。”蔺致轩僵住。瞧他讲的是什么话…… 谷承梦也是瞠目结舌,发窘,尴尬得不得了。 “是……我会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为了缓和僵凝的气氛,她故意嘻皮笑脸,不料说出口的话竟又无端呼应到他那句暧昧的双关语,骤然使得气氛雪上加霜。 “干干净净很好,香喷喷就不用了,我鼻子过敏,消受不了……”再次僵住,蔺致轩懊恼的皱起眉头,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搞的,说话愈来愈不像话。 她大惊失色。“你还说你不会想对我怎样?” “我的意思是,我不希望你在休息室里留下任何原本不存在的味道,不论是香的,还是臭的,一律不准,听懂了没?你别想歪了。”他大声强调,若非努力的忍住,否则手指头差点朝她的太阳穴狠戳下去。 “是,我会特别注意,不留下任何味道,明天离开之前,也会规规矩矩的把你的床铺整理好,不留一丝痕迹,好像我没来住过一样,ok?”她点头遵命,深怕他下一秒钟反悔不让她借住,那她又得头壳抱着烧。 “嗯,最好是这样。”他转身,准备离去。 “等一下,蔺先生。”谷承梦喊住他。 他回头,“怎么?” “我看见你的休息室里有冰箱,冰箱里应该有食物喔?”既然已经睡他的,没道理不顺便吃他的,这便宜她是捡定了。 “自己去看看吧!我出国好一阵子,今天才刚回来,根本没印象冰箱里还剩什么东西能吃,只要是没过期的,你想吃,尽管拿去吃,不然到时也是当厨余回收。梦远-书城 物尽其用,他乐见其成。 “喔!谢谢。蔺先生,再见,你请慢走,你好心会有好报的。” 她鞠躬哈腰,欢送他离去。 明明觉得她那张带笑的脸庞并不如她嘴里说的那般诚恳,蔺致轩仍是忍不住又叮咛道:“我去把你的行李拿过来,今晚你乖乖的待在休息室,哪里也不要去,免得没事又多惹麻烦,知道吗?” “是,知道。”她大声回答,高兴得差点向他举手敬礼。 该死!他从不知自己有好心到这种程度,还怕她夜晚外出遇到危险咧! 她是他女儿,还是他妹妹啊?他关心她那么多做什么? 喔!不,他不是关心她,是怕她出意外,然后殃及他这位好心的收留者,他只是想尽量避免被她拖累而已。 是的,就是这样。 第四章 赶快回家吧!家里还有重要的事等他处理,比起正面临人生重要抉择的守寡弟媳方柔依,谷承梦跟他非亲又非故,在他的眼里,根本是连颗小芝麻都不如,而他竟然为了视钱如命的她耗费大半天时光,这简……简直莫名其妙! 回家,别再想任何与谷承梦有关的事了。 “妈,别念了。” “教我怎么能不念?你……” “不要念了,听我说。”蔺致轩强势的打断母亲惯性的喋喋不休。 “好,你说,我听。”儿子神情肃杀,嗓门又够大,石永兰惊觉他这次异常认真,于是愣愣的闭嘴。 虽然知道不该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母亲,但是若不如此,他根本无法将沉浸在幻想世界的母亲拉回现实。 蔺致轩深吸一口气,镇定的开口,“如果我够狠心,大可以不要回来,反正只要我不回来,你也拿我没辙,然而我却愿意主动回来,这就表示我已经决定面对现实,所以……” “所以怎样?”石永兰插嘴,急于知道下文。 “所以请你以后别再为我和柔依的事反覆唠叨和啰嗦。” “啊?”儿子嫌她唠叨和啰嗦,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从没变过,石永兰一时之间下不了台,脸色有些难看。 “总之,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解决柔依跟我的事。” “你……你想怎么解决?”石永兰焦急的追问。 “如你所愿,我答应再婚。” “再婚?那太好了,等柔依履行完国外的工作合约回来,我立刻帮你们办喜事……”石永兰喜出望外,时常为分别丧偶的儿子及媳妇操烦而落泪的眼睛倏地闪闪发亮。 “谁都行,就是不要柔依。”蔺致轩再次打断母亲的话,口气凝重果决。 “柔……柔依不好吗?” “柔依很好,但是,妈,我们应该放手了,柔依不属于蔺家,也不属于你,更不可能属于我,我们该放手让她离开蔺家了。” 之前柔依没爱上任何男人,事情耗着也就罢了,如今她已遇到真命天子,幸福横摆在眼前,明明她只需要再往前迈一步,便可以牢牢的抓住,却碍于母亲的阻挠,致使那一步犹如鸿沟一般难以跨越,事态如此,他怎么能再不闻不问,任由母亲无理取闹的绊住她? 他从不认为自己的品格有多高尚,度量有多宽宏,但确实是以柔依的幸福为首要着想,才出此“下策”,同意并说服自己再婚。 只有他再婚,母亲才不会心存“肥水不落外人田”的自私想法,一天到晚打他和柔依的主意,意图将他们俩送作堆。 柔依若选择留在蔺家,她就永远是他的弟媳;倘若她能脱离蔺家寡妇的身份,那么她永远是他的妹妹,他绝无可能把她娶来当自己的老婆,这是他始终如一的心态,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此生的爱情都给了芷盈,即使芷盈尸骨已寒,他仍难以再接受任何一个女人走进他的世界。 “你……真的要赶柔依走?” “我不是赶她走,是放她自由。妈,让我们蔺家从此成为柔依的娘家,让我们成为她人生必要之时的后盾和靠山,而不再是只会替她制造压力、对她予取予求的婆家,好吗?女人青春短暂,她为蔺家已经牺牲够多也够久了,妈,你真的不能再一直霸占着她了。” “但是你真的愿意再找个对象结婚?不会是骗我的吧?”石永兰不敢置信,深怕这是儿子一时的权宜之计,而非真心想再婚。 “是的,我愿意再婚,不只愿意,我甚至要拜托你……”蔺致轩忽然语塞。 “呃……拜托我什么?去跟你大舅子报备吗?你放心,他会同意你的,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希望你再娶,你根本不必担心他反对。” 沈俊平是芷盈的亲哥哥,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在她去世后,沈俊平从来没说过不准蔺致轩再婚的话,甚至非常鼓励妹婿寻找幸福的第二春,因此当蔺致轩有再婚意愿时,要基于人情义理,口头上跟他报备、交代一下,他绝对不会有任何负面意见,甚至会大表赞同,乐观其成。 “大舅子那边,我会自己去讲,我要麻烦妈的是,开始……开始帮我安排相亲吧!”在母亲的探询眸光中,他好不容易把话说出口。 该死!天晓得要他说出这句话是有多么的困难! 但愿芷盈在天之灵,能理解他必须力挺柔依追求幸福的处境与用心。 他希望蔺家在他的“牺牲”之下,从此天下太平。 与母亲达成协议后,蔺致轩一夜难眠,半梦半醒间,脑海里,心头上,总是充斥着芷盈的身影,以及令他怀念到几乎发狂的声音。 自从芷盈因为车祸过世后,他无时无刻不思念着她,而昨夜却是他有史以来最感痛苦与难熬的一次,不安的感觉挤塞在胸口,驱之不散。 他不知道这份不安到底纯粹是自己心理作祟,还是芷盈在谴责他“变节”? 一早,前往公司的路上,他不断的思索昨夜心痛难耐的原因,直到抵达公司时,看到隔壁空荡荡、连大门都没有了的破旧矮房,才猛地想起昨晚住在他休息室里的那位“娇客”。 不知道她怎样了? 她再三保证会善待他的休息室,不乱动任何东西,即使动过了也会恢复原状,她应该会信守承诺,说得到做得到吧? 不能怪他疑心病重,毕竟她是陌生人,太轻易的相信陌生人是非常危险的事。 但是,纵使危险,他也总是放任自己涉险了…… 嗯,多想无益,干脆实地去瞧瞧比较快。 停好车子,蔺致轩进入公司,匆匆的回应员工们的问候,来到专属的休息室门前,抬起手,准备敲门。 这时,员工小玲从前头的茶水间走了出来,相隔起码十公尺,看见他的动作,不觉露出狐疑的表情。 “老板,你……”进自己的休息室还要敲门喔? “我……手麻麻的,做一下手部运动,没事的。”她没敢问出口,蔺致轩倒是自动解释,两只手煞有介事的甩了甩,演得挺好的。 “喔!是,老板,你慢忙。”小玲笑着走开。 “好,你也慢忙。”微笑的目送她消失眼前,蔺致轩忍不住暗暗咒骂,该死! 他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要这样撒谎? 看了看走道的前方,确定没有员工再走过来,他回头又抬起手,正要敲门,另一个员工又从储藏室冒出来。 该死!他不禁再次咒骂,在员工来不及发问的狐疑神情下,干脆连门都不敲了,直接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打开门锁,飞快的推门而入,并关上门。 “喝!蔺先生,你怎么就这样进来了?连门都不敲,很没礼貌耶!”谷承梦坐在床边,惊骇的抬起头。 “我是想敲。”但现实不允许他敲。 “你这样冲进来,万一我在换衣服呢?啊!我懂了,你是不是想对我怎样?” 她双手护胸,花容失色。 “你……又来了!”神经病啊!到底谁想对她怎样?“我刚才有两次要敲门的时候都被员工看见,哪还敲得下去?”为了止住愤怒的音量,他咬牙切齿的说。 “为什么敲不下去?”她不懂耶! “最好你进自己的房间都会敲门。”蔺致轩悻悻然说道。 “啊!对喔!我都忘了这是你的休息室,不好意思。” “你……”好啊!这家伙,才借住一夜,就反客为主了。 “一大早的,不要生气嘛!”她赶紧陪笑脸。 他突然吼道:“谷承梦!你手里拿什么东西?” “喔!你的数位相框呀!嘿,蔺先生,这位是你的女朋友,对不对?长得好漂亮、好有气质,身材好好,你艳福真不浅……”谷承梦把存有芷盈倩影的相框举到他的眼前,大力称赞,丝毫没发觉他怒气冲大。 “谁让你动我的东西?你说过不会乱动我的东西!”一把抢回相框,蔺致轩的额头暴出青筋,斯文俊朗的脸庞顿时变得好狰狞。 “我……我以为这没什么,看一下不会怎样,而且我也说过,如果真的动过你的东西,会归回原位,恢复原状,并没有弄坏你的任何东西……”完全没料到他会气成这样,谷承梦当下被吓坏了,急急解释。 她希望他不要生气,却反而让他动大怒了,好可怕。 “谁说不会怎样?” “不然……会……会怎样?”她压不住好奇心的问出口,语气却又怯生生的,唯恐一个差错,他的魔掌便往她的头脸招呼过来。 “会……”会怎样?其实看了不会怎样,他就是不高兴他与芷盈的回忆被人动过、扰乱过。“会让我想翻桌、想揍人。” “你……”情绪非得这么激烈吗?“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他的模样太吓人,谷承梦跳离他几大步,急忙摆动手,要他别靠近。 “你给我滚出去!” “是,我这就滚,谢谢你昨晚的收留,若是有机会,我必定回报,谢谢,再见……”不至于连滚带爬,但是她落荒而逃的样子倒真像被地雷炸过,要命就快闪,别迟疑啊! “站住!”他猛地大喝。 慌乱的扭转门把的动作顿住,她吓得浑身僵住,脸色惨白。 “我已经道歉了,请你不要揍我。” 打从出生以来,她没被人揍过,总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尝到被揍的滋味,她罪不至此,对吧?对吧? 白目!谁要揍她啊! 蔺致轩的手往阳台方向一指,怒声开口,“后门!” “啊!是,你规定我只能走后门,对不起。”被他吓得都忘了还有后门这回事了啦!顾不得家当没拿,她拔腿就跑。 唉!蔺致轩是怎样?没事干嘛发那么大的脾气?昨天她把垃圾堆在他公司的门前,他上门理论时都没这么恐怖。 望着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踉跄背影,他余怒未消,捧着相框坐在床上,满心苦楚。 被无边的思念反覆煎熬,是他最熟悉的痛。 谷承梦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为什么偏偏在他心情最矛盾的时候来惹他? 满腹郁闷苦无发泄之处,不经意的看见墙角堆着她未带走的家当,他愤恨的站起身,往行李箱猛踢了两脚,依然无法息怒,纵然行李箱是无辜的,但是看到它们就难免想到它们的主人,碍服极了。 谷承梦,可恶的女人! 她把行李留在这儿是什么意思?打算天黑时还想再来睡一晚吗? 不,休想,门都没有! 又补踹了行李箱一脚,蔺致轩气冲冲的转身,大步走出后门。 老天爷喔!两手空空的逃出来,别说家当,连最重要的钱包都没带,这下她是要拿什么搭车上班? 谷承梦站在空无一物,连大门都被当作垃圾拆走的屋子里,一度想干脆请假不要上班,反正这个家百废待举,若能早些整顿好,她也能早些安心的住下。但是又想,这假一请,两千元的全勤奖金便泡汤,她仍是觉得不划算,所以很慎重的考虑要不要折回蔺致轩的休息室,取回家当,然后再赶去上班。 可是……恐怖喔!那男人勃然大怒的脸孔比鬼还吓人,她胆敢又贸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不等于自投罗网,存心找死吗? 不,不行,心有余悸,她绝对不要再回头去捋虎须。 干脆用跑的去上班吧! 她上班的婴儿用品公司距离这里不算太远,了不起花个几十分钟,跑过三条大街,转八、九个弯就到了。 第五章 好,就跑吧!预备,跑…… 她蓄势待发,哪知才一起跑,冷不防结结实实的撞上一堵坚硬如石的……男人胸膛。 喔!痛!她向来引以为傲的秀挺鼻梁会不会撞歪啦? 谷承梦捏揉着撞疼的鼻梁骨,眼眶浮出泪水,正想对着罪魁祸首发飙,却听到头顶传来冷飕飕的话语—— “东西没拿就想跑,你把我那儿当免费寄物柜了,是不是?” 咦?这声音有点熟悉。 她猛地抬起头,蔺致轩那张铁青的冷脸立时映入眼里,那淡漠的眼神、微抿的薄唇,在在透露出难以言喻的恐怖讯息,教她忍不住头皮发麻,直麻到颈椎。 “怎么不说话?”他已没耐性。 “我……正想去拿。”尽管惊魂未定,不过输人不输阵,她大声的回话,负气的转身。 “站住。” 又来了,他叫她站住,她当真不敢再动半步,然而也并不甘心就此回头接受指教,于是以背相对。 嗯,以背相对,照理说是眼不见为净,也勉强撑住了面子,但是见鬼的,老实说,她觉得背脊阵阵发凉,大白天的,阴森的感觉硬是挥之不去。 真是恐怖,恐怖到了极点。 “别忘了从后门,走动音量也请放到最小,别惊动我的员工。”他冷声叮咛。 “遵命。”谷承梦咬牙,脚步往前一迈。 呋,还怕她惊动他的员工咧!他既然有心出来堵她,是不会顺便把她的家当带出来给她吗?他很笨耶! 像防贪心老贼一般的防着她,却一再让她进进出出,这人究竟是什么想法?费解。 “再等一下。” “还有什么要交代?” 有话不一次说完,以为好玩啊!谷承梦心里犯嘀咕,偏偏他一个口令,她乖乖的做一个动作,超配合的。 “别再乱动或带走我的任何东西,同样的,也别留下任何一件你的东西,一根头发都不行。”他不厌其烦的警告。 “知道。”她急于逃脱,赶紧回应。 当她是白痴喔!三令五申,耳提面命的,烦不烦啊? 借宿一晚而已,是多大的恩惠,犯得着摆出高傲到不行的臭脸?他累不累啊? 他不累,她都累翻了。 讨厌、讨厌、讨厌!蔺致轩这人实在太讨厌了。 唉!是谁说经济不景气,百业萧条的? 谷承梦联络过数家帮人装修铁门的店家,每家的生意都兴隆得不得了,工作排满满,搞了半天,她最终也只得到一家勉强应允三天后先来量尺寸,至于量完尺寸,材料的裁切也需要再等几天,待预约到确定的安装日子不知是几天后。 总之,这加起来不知几天的几天,教她晚上要怎么平安的度过才好? 想再去租一间短期的套房来住,又老觉得为什么自己有家不能住而不甘心,折腾再折腾,推敲再推敲,她终究无法说服自己多花那笔租屋的冤枉钱。 一整天,她有办法想到没办法,绞尽脑汁,仍无计可施,最后只好又打电话求助男朋友曹保伟,虽然知道被打枪的机率一定达百分之九十九。 “保伟,你到底能不能提早回国?”如果他回来,那么有他陪伴保护着,她应该就能放心的度过每个有被坏人闯入之虞的晚上了。 “不能,不但不能,我今天还刚好接到公司的通知,忙完香港这边的事,紧接着得赶去日本,所以估计办完事回到台湾最快也是一个月后了。” “什么?”青天霹雳啊! “没办法,事实就是这样,我也身不由己。” “可是我……保伟,我房子这边处理得不太顺利,真的没地方住,到底要怎么办才好?”感觉得出来他的语气透着不耐烦,谷承梦的心也凉了一大半。 “你……”曹保伟在电话那头沉默许久,“我看你还是先去我家往吧!我会叫我哥去他朋友那边窝个一阵子,这样你就不会被他打扰了,行吗?” “你哥哥……”唉!提到他哥哥,她就头痛,考虑良久,仍深觉不妥,最后依旧是回绝了他的好意,“算了,没关系,我再想想其他办法,不麻烦你哥哥了。” “随你,反正我还是那句话,远水救不了近火,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实在搞不懂,做事向来很有条理的她,为什么这次会把自己弄得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听闻曹保伟声声爱莫能助及惯性的责备,谷承梦心头的一把火愈烧愈猛,为了避免争吵,没张多说什么,匆匆的道别收线。 一切只能自力救济,男朋友再亲密,也是靠不住的,她早有很深的体会。 都怪自己太冲动,以为有了家,什么都不怕,殊不知家能遮风挡雨,也是要有防贼、防坏人的门的家才算是最基本的安全堡垒。 也怪那间清洁公司太认真,搬运垃圾嫌不够,还自动自发的把破烂大门拆走,连问也不问她这主人一声,真是的! 那铁门破归破,支撑杆也因为歪斜凹陷而很难卡入,但是好歹组合起来也还是有阻隔效果的门嘛! 在社会上闯荡多年,她再次深深的领悟到,世间万物,“没门”真的很令人头痛。 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没门的家,她搬张矮凳,倚坐在入口处的墙边,心情郁闷的望着车水马龙的街头,竟然忍不住抱怨起那位与她情浅缘更浅的爷爷。 既然有心留房子给她,也不留间像样点的,如今教她伤透脑筋,苦无对策…… 喔!停止,怨天尤人不是她的作风,世上有多少人买不起一栋房屋,她有免费的房子可住,无论如何,是要谦卑感恩的。 这头,谷承梦因“房事”而烦恼不已。 那头,蔺致轩却为了婚事而苦闷至极。 “致轩,今天能不能提早下班?如果能的话,晚上就可以相亲了。” “妈,你的动作也太快了,昨晚才跟你讲的事,你今天马上有着落……”被谷承梦搅乱的浮躁情绪,他花了大半天的时间都还无法完全抚平,傍晚正想外出散散步,母亲兴匆匆打电话来告知相亲的消息,害他的心情一下子又跌到谷底。 没错,相亲的事是他自动提起的,但是母亲如此迫不及待,实在令他备感压力。 “相亲的事当然愈快愈好,再说,是你蔺致轩要相亲耶!这天大的消息一放出去,大家还不争先恐后来排队吗?简直从巷子口排到巷子尾了,我们的选择超多样的。”相较于儿子低迷的情绪,石永兰亢奋到不行。 “改天吧!妈,我今天很忙,有可能加班到半夜,很抱歉,今天真的不行。” 加班是加班,但也没必要加到半夜,他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随便找借口。 相亲……天晓得,说得容易,要他真的去坐在一个不认识的女人面前谈论终身大事,那简直跟推不会游泳的人去跳河一样,灭顶无疑。 他还需要再为自己多做一点心理建设。 “你该不会是后悔了,找借口加班吧?”若是,她这做妈的绝不善罢甘休。 死了个芷盈,走了个柔依,她这媳妇缺,他理所当然要想办法再找一个来补给她,否则她死也不瞑目。 “妈,请别怀疑我,我真的要加班……”边讲电话,他边信步走出公司,不经意的瞥向隔壁的破屋,正好瞄见谷承梦倚坐在她那没门的家门口,眉头轻锁,一脸痴呆哀怨。 见鬼了,她竟然挑起了他的恻隐之心,然而早上的怒气还隐隐在他的体内冲撞,无法释怀,因此他的反射动作便是转身,加以回避。 没想到慢了一步,他的身子才转半圈,眼神便很不巧的与她倏忽抬起的眸光交会了。 “哇咧!鬼见愁!”停止发牢骚,谷承梦正想起身去做点有意义的事,结果屁股才离开椅子一半,便看见暴躁大王站在他那华丽的公司门口,对她投来一记前仇未了、余怒未消的眼神。 厚,冤家路窄,不要理他。 下巴往上一扬,她站直身子,拍拍屁股,践得像是骄傲的狐狸,昂首走入屋内,狠狠的给他来个相应不理,眼不见为净。 “可恶!”蔺致轩咒骂,原本坏心的打算狠狠的瞪她一眼,以示自己还处于不爽的情绪中,她最好小心一点,哪知那笨丫头比他厉害,他都还没来得及把眼睛瞪大,她就双唇朝天一噘,头往旁边一撇,转身走人了。 “致轩,你骂我?”电话那头传来石永兰的惊呼,“相亲是你自己要求的,我也辛苦的帮你安排了,你竟然骂我可恶?” “妈,我不是骂你,你别误会。”蔺致轩急忙解释。 “那你骂谁?谁惹你这么生气了?” “我没事,妈,先这样了,我要忙了。” “好吧!你先忙,我干脆趁今晚拟定相亲的行程表,明天起,你就按表操课,别再跟我说你挪不出时间……” “我知道了,妈,再见。” 挂断电话,蔺致轩忿忿的望向破屋,实在很想立刻去把那女人揪出来,好好的教训一顿,但是才迈出脚步,又猛地止步。 “该死!我在做什么?难不成真的要去揍她一顿?” 想到刚才她那楚楚可怜的脸,他哪揍得下去? 况且,他有本事便该与芳邻化干戈为玉帛,而不是扩大彼此的嫌隙吧?不然就显得太没风度了。 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好歹在她乱动他的芷盈相框之前,他并不厌恶她。 罢了,大人不计小人过。 去看看她吧!至少确定一下她是否已找到暂时栖身的地方。 假若没有,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她一个女孩子睡在没门的屋里…… 唉!好人难做,不做又仿佛对不起良心。 当作刚才遇见鬼,不去深想就没感觉。 谷承梦来到屋后尚称宽敞的浴室,套上塑胶手套,抓起菜瓜布,倒出清洁剂,开始做细部的刷洗工作。 谁管那暴躁大设计师说什么这屋子的水电瓦斯管路都重新检查一遍比较好,她却觉得目前这样就很好,堪用便用,能省则省,总得以先能入住为主,其他的慢慢再改善,至少今晚让她可以在自家干净的浴室里洗个舒服的澡,那也很美好。 “咳……” 刷得正起劲,后边毫无预警的又传来蔺致轩的声音,害谷承梦吓得心脏蹦得老高,脸色比刚被她刷得洁白啵儿亮的磁砖还更白。 “吓我一跳!你进自己的休息室不必敲门,来人家家里也不敲门的吗?”嘁,没礼貌的男人。 “你家没门,怎么敲?” “厚!”不说不气,说到门就很有气。“没门,没门可敲,你不会在外面用喊的?谷小姐,美丽的谷小姐……姐……姐,请问你在家吗……吗……吗?这样不会喔?”她替他做喊人示范,还特地加了回音,很应这间生屋的景。 “好,下次改进。”他淡笑的受教。 “呃……”是发生什么事,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温和客气,还会笑? 超诡异的,害她不知道怎么接口。 沉默须臾,蔺致轩才又开口,“我只是来问问你,今晚住哪儿?” “喔!咦?”谷承梦一脸惊诧,万分不解的望着他,愣愣的揣测着,怪怪,他不是在生她的气,还气到想揍扁她,怎么现在竟“关心”起她了? “请回话。”他没耐性的催促。 “总不会再去住你那边。”除了这间连大门都被拔走的空屋,她已别无栖身之处,所以就算没门,也得住。 “请问你到底打算睡哪儿?” 哟!气消啰?还会“请问”耶! 第六章 他一直问人家住哪儿,是想干嘛?她警戒的敛眸,斜睇着他。 “如果我问你话,你都先以一阵沉默外加一双布满疑惑的眼神回应我,那我们这样讲话会很累。” “你……你没来由的东问一句、西问一句,才真的教我累。”跟她讲话,他很累?什么跟什么呀?累的话,别往来不就没事了吗? “请问你今晚到底住哪里?”不理会她的牢骚,他再问。 “住这里啦!不然我还能去哪里?”谷承梦没好气的回答。 是说,他这样问,难不成是要邀请她再去他那边住一晚,以示歉意? 如果是的话,那还真稀奇。 “你明知道这里还不能住人……” 她不耐烦的嚷道:“不要把我当人看啊!” 且当她是一条丧家之犬吧!丧家之犬好不容易有个窝,当然会坚定的守住,哪怕这个窝目前没门,很危险,一样是她最温暖的窝。 “你讲那什么话?哪有叫人家不要把你当人看的?”这女人疯了不成? “这是我的房子,我这辈子唯一真正拥有的房子,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说它破烂到不足以栖身,我也要住,我就是要住!”她激动的大喊,嗓音嘶哑,尾音分叉。 “你……”面对失控的她,蔺致轩顿时哑口。 “蔺先生,还有其他的事吗?没有的话,你请便,我很忙,不能招呼你了。” 她也被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吓到,恢复冷静时,不愿继续与他交谈,于是单手往外头方向一摊,沉声下逐客令。 “去住我那边吧!”他握住她那只送客的手,脱口说出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话语。 “什么?”在他毫无预期的邀约之下,这会儿轮到她吃惊得张口结舌。 “走吧!无论我对你有多大的成见,横竖我是不能任由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一整夜的。”尚未得到她的首肯,他便一迳的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喂,你放手……为什么你又忽然变得这么好心?你对我其实是有不良企图的,对不对?”谷承梦抗拒的挣扎着。 “我并不好心,对你也没存有任何不良企图,我只是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子睡在没大门蔽护的房子里,坦白说,如果你在半夜发生什么意外,我肯定难辞其咎,毕竟清洁公司是我替你找来的,他们未经你的同意就把铁门拆走,这责任在他们离开后,也只有我来承担。” “算……算你有良心。”她睨他一眼,总算深深的感受到他的诚意,差点举手高喊我爱芳邻,芳邻万岁,来,阿姑亲一下。“不过,可以换我请问你几个问题吗?” “可以,你问。”好人做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不能问的? “早上那个暴怒到想揍扁我,以及刚刚在外面打算用眼光杀死我,跟现在热心助人、邀请我去借宿在你休息室的人,是同一个?” “是,同一个。”蔺致轩微微牵动嘴角,笑说。 她该是被他的反覆无常弄胡涂了吧? 唉!只能说,芷盈是他的地雷区,谁踩爆了它,谁就遭殃。 他并非存心生她的气,只是不巧她踩上了地雷区,被炸翻便是难以避免的下场。 “请问你的转变为何如此大?” “佛心来着。”他一脸平静的说。 好大的一颗佛心啊!谷承梦的嘴角隐隐抽搐,干笑的说:“蔺先生,你真幽默,呵呵……” 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夜晚有个安全的地方睡觉是最幸福的事,她小女子无以回报,唯有由衷感谢他的佛心啰! 那次之后,蔺致轩的佛心一天比一天更壮硕,谷承梦便习惯成自然的在他的休息室借宿一晚又一晚,而这件事也成了公司员工们心照不宣的秘密,在老板刻意低调的行径之下,他们自是不敢乱发表意见,表面上,一律当作没那回事;暗地里,偷偷观察,打探老板的八卦,当作工作之余的乐趣。 不过对蔺致轩与谷承梦而言,借宿关系说来虽是暧昧,但连日来两人倒也鲜少碰头,没什么太大的交集。 直到第八天,有感于她对那栋旧房子的处理方式实在太没质感也太没效率,他终于看不下去了,职业病严重发作,打算与她进行一场他暗自盘算多时且能让双方都得利的大交易。 晚餐时间,蔺致轩拎了两个便当过来。 “吃过饭了吗?”简单的打个招呼,他在她的面前站定。 “还没,我在等装铁门的人来,根本半步不敢走开,如果他们今天再不来,就真的太过分了,他们已经放过我一次鸽子了。”苦等店家不来,来的竟是有颗大佛心的蔺致轩,谷承梦忍不住冲着他大发牢骚。 “别等了,我买了便当,一起吃。”他将手里装着两个便当的袋子提高,飘出诱人的饭菜香。 “嘿,你的佛心愈长愈大颗呢!不但免费借我休息室住,还请我吃饭……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企图?老实说一下,行吗?”本来想骄傲的回绝他,但是他手中那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着实强烈吸引着饥肠辘辘的她,害她猛吞口水。 “又来了,说企图多难听。”动不动就怀疑他别有企图,蔺致轩虽然觉得无奈,却投以微笑,并不以为忤。 “要不然你干嘛破费请我吃饭?”他微笑的样子很迷人,可是不知怎地,老让她觉得心慌意乱,大概是曾被他痛骂过,不管他平常如何的温和有礼,在她心里总留下一片不可磨灭的恐怖阴影。 “有事想跟你谈谈。” “什么事?”她马上流露出疑惑的眼神。 “一件令你我双赢、十足互惠的好事。” “是喔?有这么好康的事?”这段时间他帮她不少,不过她与他毕竟还不熟,才不敢轻易的相信他的说词。 “吃完饭再说吧!”早些说完,早些定案,他九点还有一场相亲会要赶呢! 说到相亲,这些天连续相了三场,他再婚的决心却愈来愈松散。 这世上有谁能替代芷盈呢? 没有,没有任何人能。 他相信就算相一百次亲,自己仍然无法为谁交付一点点真心。 “我这里只有一个板凳,你要站着吃?” “到我那边吃,肯定比较舒适。”蔺致轩率先迈开步伐。 “去你那边,你……你最好不要打我歪主意喔!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对我怎样,我绝对会抵死反抗的。”慎重警告的同时,她一双脚却也自动上了发条似的跟上他,可谓言行不一的标准典范。 她多余的疑心实在很可笑,他回头,淡淡的望她一眼,懒得自清。 “你看什么啊?”阴险的眼光,让人感觉毛毛的耶。 “我说谷小姐,你能不能用你的脑袋仔细的想想?”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我若想对你怎样,你这几天睡在我的休息室里,还怕没机会下手吗?夜深人静,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是个我能对你怎样的绝佳时机,我何苦选在办公室里还有员工在加班的时间才来对你怎样?更何况我眼里永远只有芷盈……”除了芷盈,他对谁都没有渴望。梦远书城 不知不觉中透露了心事,他猛地住口,明朗的俊颜倏忽幽暗。 “芷盈?是你的女朋友,对不对?”谷承梦很快的联想到数位相框里那一张又一张的美丽倩影。 “芷盈这名字不是你叫的!”黑眸闪过一丝怒意,蔺致轩的口气陡然变差。 “我……”喔喔,又来了,她又莫名其妙的被他吼了。“你在凶什么?” 三番两次的凶她,是在凶心酸、凶好玩、凶身体健康的喔? 啊!她懂了,芷盈是他的死穴。 芷盈的照片不准别人看,芷盈的名字不准别人讲,只要一跟芷盈有关,他就暴跳如雷、勃然大怒,芷盈到底是多神圣、多了不起,要他如此慎重的呵护,宛若一尊不许任何人亵渎的女神? 她没见识过芷盈的好,有件事却万分的确定,那就是蔺致轩百分之百、千分之千是个大讨厌鬼! 愈想愈恼火,谷承梦忿然转身,往回走。 他的便当,她不吃总行了吧!当她好欺负,他大错特错。 “喂,去哪儿?”蔺致轩大喝,在她甩发离去的刹那间拉住她。 “话不投机半句多,你请的便当,我吃不下了。” 犹豫许久,他才沉沉的开口,“我为刚才不好的态度跟你道歉。” “不必。”道歉能当饭吃吗?不能。 他态度软化,她仍气呼呼的。 “承梦……” “承梦是你叫的?”以牙还牙,她毫不客气的刺他一记回马枪。 “呃……”对呀!见鬼了,他怎么会直呼她的名字?他跟她又不熟…… 此番失常,蔺致轩自己也迷糊了,失神无语,闪动着幽光的眼睛直视着她。 “放开我啦!手很痛耶!”她气急败坏的扭着手腕,始终挣脱不了他不重不轻的掌握。 “便当还没吃,正事还没谈,等吃完饭,谈完正事,我没理由不让你走。”他松开手,还她自由,说话的口吻十足命令式。 “好啦!你最大,都听你的,这样行了吧?”哼,最好是正事,不然吃他一个便当,她也不会有赚到的感觉。 “我不会害你。” “我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害我,不过很确定你吃我够够。”男人力气大了不起啊!抓着人家的手,让人家动弹不得,他就赢了是不是? 哼,以暴力取胜,一点也不光荣。 偏偏她还是乖乖的屈服在他的暴力之下,到底是怎样啊? 接待区里,两人隔着一张圆桌,面对面坐定,在各自打开便当,看见配菜的瞬间,反射性的抬起眼互望,像是有话要说,又因感到尴尬而僵持着。 “你吃茄子吗?” “你吃秋葵吗?” 两人同时点头,很有默契的交换便当,瞧着换过来的便当盒里摆放的是自己能接受的菜色,这才大快朵颐。 顾着吃饭,没时间交谈,直到便当吃一半,两人又不约而同的抬起头。 “你吃蛋黄吗?” “你吃蛋白吗?” 再一次,两人有志一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异口同声—— “那别浪费。” 他们各自把便当里那颗卤蛋不吃的部分挑起来给对方,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不浪费食物,绝非两人的交情突飞猛进,已好到可以分享同一颗卤蛋,别误会喔! “瞧你长得瘦瘦小小的,胃口可不小。”吃饱喝足,蔺致轩在收拾被谷承梦一扫而空的便当盒时,忍不住称许她的好胃口。 “别看我长得瘦小不起眼,我的胃容量可是很大的。废话少说,现在吃饱了,你到底有什么正事要谈?快谈吧!” 竟然叫他“废话少说”,蔺致轩很少被这样吐槽,一时之间差点气倒,不过隐忍着怒意,平静的开口,“请问你有卖房子的打算吗?” “废话!当然没有。我从小跟着爸妈,游牧民族似的东迁西移,居无定所,现在好不容易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我怎么可能把它卖掉?不,不卖,再破烂也不卖,打死也不卖。”谷承梦毅然摇头。 “屋子不值钱,这里是标准的黄金地段,每坪价格高得吓人,你把这房子连地一并卖掉的话,肯定能大赚一笔,到时不怕买不到更好的房子。”蔺致轩一派冷静,心里却忍不住痛骂她。 第七章 这可恶的女人,又拿“废话”两字来顶撞他,没礼貌到了极点。 “不,我不会把这房子卖掉的。我跟爷爷的感情生疏归生疏,但是这房子总归是他身后留给我的,纪念意义重大,我绝对不卖掉它。” “嗯,我能理解你的心态。”他抿着唇,沉吟着。 果然如他所料,她无意卖房子,这么一来,他得退而求其次,改用第二方案。 “你想买我的房子?”他还没正式开口,她倒敏锐的先替他说了。 “是,一直有此打算。”他大方的承认,“恕我直言,你那间紧邻我公司的旧屋确实严重影响周围环境的美观。”好比教室里,老师把出身娇贵、衣着高雅的孩子跟没人管理、穿着破烂的脏孩子安排坐在一起,其间没有谁对或谁错,但确实存在着难以忽视且非常强烈的冲突感。 “你们设计师都以貌取人吗?”她从鼻孔喷气,送他一记白眼。 “不可否认,外貌很重要。”他抿唇一笑。 “你不要太过分。我的房子破旧,那是因为历经岁月风霜,虽然丑,却也质朴得可爱,而你的房子之所以美轮美奂,是因为特别花钱装饰打造过,两者硬要摆在一起相比,有眼睛的人当然都会说你的房子漂亮,但是我绝不可能说我的房子比你的差。” 嫌她的房子降低他公司的格调吗?真是抱歉啊! 他有钱当大爷、住华宅,她没那好命,能有个遮风挡雨的窝,她已经谢天谢地谢爷爷,感激得五体投地。 “如果我说我愿意山资,帮你申请改建,重新整修,设计装修那间房子……”蔺致轩直接切入重点。 “啊?我有没有听错?”谷承梦本来还认为他不知人间疾苦,老是拿外在美丑来损人,不意听到他愿意出资帮她整修房子,立刻大声惊呼,“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出资帮我整修房子?我们非亲非故的……” 她激动得整个人站了起来,置于桌上的双手还微微发颤。 这男人大概很想竞选好人好事代表,佛心无远弗届,太不可思议了。 “谷小姐,你没听错,不过我的话还没说完。”蔺致轩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坐下,听他说下去。 “喔!”她重新坐回椅子上,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他重压着,那暖热又使她微痛的触感与力道竟莫名其妙的令她的心脏狂跃了下,抬起眼,望着他,他的神情平静无波,似乎没感觉一大一小的手正相叠着。“喂,你的咸猪手又碰到我的手了。” 这是他第几次碰她的手,她都快数不清,没有五次,至少也有三、四次。 他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从没想过要对她怎样,根本骗人! “喔!抱歉。”惊觉逾矩,他神情骤变,赶紧收回手,尴尬的欠了个身,在她开始行使借题发挥的精深功夫之前,飞快的板起严肃脸孔,导入正题,“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自然不可能完全没条件的出资为你整修房子。” “条件?什么条件?”戒心再现,她的大眼睛微微眯起。 就说嘛!天底下哪有这等好康大放送的事,有人免费送她房子,还有人出资替她整修房子咧!作梦都没这么美。 “从改建整修到设计装潢,一切都由我出资,唯前提是……”蔺致轩顿住,定定的看着她那张充满惊奇的脸,判读她答应他条件的可能性有多高。 “是什么?”被他直勾勾的盯着,谷承梦的内心不免更加忐忑。 “房子整修好后,至少供我使用十年,这十年你不能收我房租,当然了,你可以保留其中一个房间住下。”’ “你的意思是,你想租我的房子,然后用装修费来抵未来十年的房租,而你这么做的原因只是要把我的房子整修得可以跟你的公司匹配?”工程也太浩大了吧? “那只是其一,我原本便打算扩充我公司的空间。” “你还嫌你这边的空间不够大吗?” “这边的空间宽敞是宽敞,事实上,已不敷使用。” “你不是室内设计师?设计师不是都有把有限的空间变得无限大的魔法吗?”谷承梦哼笑的说,终于逮到机会损回去。 “我只能说,我是个没有魔法的室内设计师,该面对现实时,就面对现实。” 她打蛇随棍上,蔺致轩倒也不闪不躲,实事求是。 “你还真老实。”本来以为她的讽刺言论会引来一场刺激人心的舌战,不料他又谦虚受教了,真是的,这样有点无趣呢! “那么你的答案是?” “听起来不赖,问题是,房子要整修到好,也非三五天能完成的事,少说几个月,长达一年、两年也不奇怪,是吧?所以,这期间我要住哪儿?你总不能叫我另外去租套房,多花这笔钱,我会心痛到没命。” “别心痛,这期间你照样住我的休息室。”把她这条命顾好,有利于他。 “真的吗?免费住的?”谷承梦睨他一眼,很有不免费,一切免谈的意味。 “不收你分毫,但是请持续遵守规定……” “走后门,我知道。”急性子的她打断他的话。 经过短短一星期的交谈经验与粗浅认识,她自信已有些了解这位蔺先生的头壳某个时候是在想什么。 他的防卫线筑得比谁都高,侵略性之强却又教人无以抵挡。 她住他的休息室,只能走后门,而他竟已准备好大举入侵,要整修她的房子。 这是谁占便宜、谁吃大亏,一时之间好像也很难算得清。 算了,她向来只求一个安稳的栖身之所,住他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休息室也好,住她没门的破屋也行,或者住在即将由灰姑娘变身为公主荣景可期的“新屋”也罢,对她而言,其实都没太大的差别。 身陷窘境,难以自理,男友远在天边不可靠,几日来甚至连通关切的电话都没有,而蔺致轩这陌生人则近在眼前,非但在她最需要帮助时不吝对她伸出援手,还提出非常具有建设性的解决之道,诚如他先前的说法,这是个互利互惠的交易,绝对双赢,那好,听他的,省事,事省。 “明天我把合约拟好,待你我双方签定后,凡事照合约定,不会有问题的。” “好,这时候我也只能选择相信你。”果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谷承梦讷讷的回应,原本摆荡的心竟也因为他的设想周到而平静不少。 尽管她一直自认为是个很独立的人,但不可否认的,遇到棘手的事,有人从旁协助,无疑是一件很幸福又窝心的事。 支着下巴,望着紧盯着笔记型电脑的萤幕,逐一敲键,记录重点的蔺致轩,他那专注的神情,套句广告用语,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当下她情不自禁的为他着迷了。 然后她骇异的发现,拥有她男朋友身份的曹保伟竟然从来没给过她这种迷醉而导致心湖澎湃的感觉…… 天啊!把曹保伟拿来跟蔺致轩这个暴怒大王做比较,她是不是疯了? “好了,我还有事得先走,你也赶快回休息室,不用再管装铁门的人来不来了,从现在起,你房子的事都由我处理,不必担心。”蔺致轩合上笔记型电脑,站起身。 “那……有劳你多费心了。”谷承梦回过神来,连忙起身,同他客套一番。 “我看,我送你过去好了。”明明往内走几步便可到达休息室,偏偏碍于走后门的规定,得从屋外多绕一大圈。 “不用……不用了,你有事要忙,快去吧!”她摆手婉拒。他都说有事要忙了,她哪好意思再耽搁人家? “不差那几分钟,走吧!”他执意送她。 “好,谢谢。”盛情难却,她也不多做无谓的推辞了。 在送谷承梦回休息室的短短十数分钟路程里,蔺致轩接了不下三通母亲石永兰打来提醒他相亲别迟到的电话,接到他快发脾气。 “妈,你不要再打电话,我会准时到。”受不了母亲的连环call,他讲完不知第几通的电话后,干脆关机。 “果真是大忙人。”她仰头看着他,巧笑出声。 “唉!”他叹口气,随后也笑了。 “像你这样爱情事业两得意的男人竟然叹那么大一口气,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打从认识他以来,他给她的所有印象里,有温文儒雅,有高傲张狂,有自信满满,提到芷盈时便暴跳如雷,无论如何,都不包含哀声叹气这一项呀! “我爱情事业两得意?是谁给你这样的错误讯息?”双手插在口袋里,他苦涩的扬起嘴角,抬起头,望向深秋的夜空,祝线渐渐模糊。 大男人一个,提及爱情话题时,竟是想哭。 他将脸抬高,仿佛为的就是制止眼泪掉下来。 “错误的讯息?你不是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吗?她长得那么美,感觉是个很温柔的人,你很爱她,不是吗?啊!难道……她不爱你?” “她当然爱我!”蔺致轩粗声吼道,情绪瞬间变得激动,怒瞪着她。 被他的反应吓一大跳,谷承梦止不住颤抖的开口,“两人相爱是很好的事,为什么每次提到她,你就生……生气?难道芷盈做了什么让你无法原谅的事?比如劈腿或出轨之类,让你戴绿帽子……” “住口!不准你随便侮辱我的芷盈!”这下她不只不小心踩中他的大地雷,还连带的轰炸了他与芷盈真心相爱却不能长相厮守的悲寂世界。 他勃然大怒,抓提着她细瘦的双肩,脸部表情比前两次还要更恐怖,像是要把这不识相的女人撕咬得烂碎。 “对不起,我乱猜的,真对不起……”她赶紧求饶。 “你凭什么乱猜?凭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他怒不可抑,持续咆哮。 “我……我就是不懂,才……才乱猜呀!猜错了,我道歉就是,请你不要这么激动……”被他抓得骨头都快散了,谷承梦瑟缩着脖子,唯恐他一时失控,手掌往上移个几寸,一把掐死了她。 “不懂也不能乱猜,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嗯?你不懂吗?你不懂吗?”蔺致轩咄咄逼人,吼骂的声音飚高,激动得连口水都喷到她的脸上。 “懂,我懂了,我现在懂了,请你息怒,放开我。”早知道不要他送,反正才几步路,她跑跑跳跳,哼个歌,一下子就到了,动作快些,搞不好都已经上床,进入甜美梦乡。现在倒好,只因为说错一句话,便被他“扣留”,连番臭骂,待会儿运气好,是被骂得狗血淋头而已;运气差的话,只怕惹来杀身之祸。 蔺致轩这个大魔头,情绪阴晴不定,这阵子她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为什么我要放开你?你三番两次踩我的痛处,在我的伤口上洒盐,是谁给你这该死的权利?嗯?你说啊!”他俯首,凑近她的脸,声量一再放大。梦远 书城 “没有啊!我没有故意踩你的痛处,何况我根本不知道你哪里痛、哀什么痛,只是好奇你跟芷盈的爱情故事而已……”她捂住耳朵,若非整个人被他蛮横的箝住,无力反抗,否则早已拔腿就跑,哪可能傻傻的留在这里,任由他骂个天翻地覆、排山倒海,还骂不还口。 “我们的爱情故事很简单,就是王子与公主结婚后,从此过着快乐幸福的生活,恨只恨,这样的生活不……不能……”不能长久。 第八章 爱妻已成一缕轻魂,他有爱,他有情,他有深深的思念,究竟能对谁说? “不能怎样?”进无步,退无路,谷承梦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 拜托!话既已说到这个地步,给她一个痛快吧!看是什么情形,好歹让她了解一下,以后她够聪明,就永远不会再踢芷盈这颗不定点埋在他心里的可怕大地雷了。 “不能……”蔺致轩陡然放开她,颓然垂下双手,仰起头,再度望向夜空,无语问明月,忽然觉得自己是世上最悲情、最可笑的男人。 他发神经,居然在这样的情境里,诡异的对一个白目又口不择言的女孩子嘶吼着自己对爱妻的思念,宣示着自己对爱妻的真情,然后把那股深不见底的思念全部转化为一团怒火,狠狠的射烧在这个女孩的身上…… 他疯了,真的疯了。 “蔺先生?”若她没看错,挂在他眼角的……是泪? 谷承梦被那可疑的、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透明液体吓呆了。 从没近距离看过男人哭,她好希望那不是他的泪水,只是生气过度、骂人过于用力而逼出的眼泪……这样,她会觉得心里好过些。 “蔺先生,你还好吗?你……”她顿时心头大乱,恐慌不已,想出言安慰,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收回视线,他轻声斥道:“谷承梦,住口。” “是。”她闭上嘴,连说再见的勇气都没有,一动也不动的站着,呼吸也几乎屏住了。 然后在冷凝的氛围中,她惊觉,躁怒时的他并不可怕,他沉默不语、眉宇间被忧郁与痛楚攻占的样子,更令她难以招架,无所适从。 “蔺先生……”她情不自禁的跨上前一步,一只手伸向他的肩头,想拍拍他,然而当她的指尖才轻轻触及他时,手腕便又冷不防的被他的大掌压握住。 这次的力道,无比沉重。 隐藏在那力道里的,仿佛是他难以言喻,不希望被翻动,却又已被闯入者打扰的深沉悲伤。 无疑的,她是那个笨蛋闯入者。 “芷盈死了,她不在这世上了。”他的嗓音幽沉沙哑。 芷盈不在这世上了! 谷承梦深受震撼,整个人怔住,除了呆望着他,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或为他做些什么。 她在无心的情况下,数度掀动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苦与痛,莫怪他翻脸像翻书,每次提到芷盈,便由温文人类变为凶猛野兽。 野兽之所以张牙舞爪、凶猛无比,无非也是为了自我保护。 原来他是一个痛失爱妻,丧偶的男人。 试着理解他对妻子的深情与执着,谷承梦的眼底也悄悄的蒙上一层泪雾。 “蔺先生,对不起,我……我可以抱着你吗?可以吗?” 蔺致轩默不作声,黑眸中微闪的光亮却是那般失意,令人为之心酸不舍。 她提起勇气再靠近他一步,清楚的听到了他沉痛的喘息声。 浓烈的酸楚爬上心头,她大胆的偎近他宽厚的胸膛,张开双臂,将他围抱在自己狭小的怀里。 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这是此刻她唯一能做的。 蔺先生,不要难过,我陪你,静静的陪着你…… 事后,蔺致轩与谷承梦都没有为那夜的拥抱赋予任何定义,同时也默契十足的不再提起。 不过,那夜的拥抱确实改变了他们俩日后的相处模式,也改善了两人动辄剑拔弩张、搞不清彼此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的诡怪关系。 “你有任何要求或意见想加进去的,都可以提出来讨论。”蔺致轩一手操纵滑鼠,一手把电脑萤幕往她的面前移动,好让她更清楚的理解他的设计理念。 “我可以吗?”谷承梦的眼睛为之一亮。 她不懂什么室内设计,但是光听他对她这间旧屋翻新的种种理念及构想,就知道他在业界真不是浪得虚名,再加上实际看过他的山口设计图,她对他更忍不住由衷的衍生出一股非常强大的崇拜。 “当然可以,房子是你的。”她惊讶的反应让他笑了出来。 “出资改建的人是你耶!”花钱的是大爷,她哪敢随便出意见? “未来十年免收房租的人可是你。”他笑着提醒她。 “也对。”花钱的是大爷,她这屋主的意见也不该被忽略呀! “你常忘了你是房子的主人。” “呵呵……”她干笑两声,脸儿微红。 真被他说中,这阵子她老是有错觉,觉得房子是他的,而不是自己的。 “没关系,不用不好意思,你的胡涂,我已渐渐习惯。”蔺致轩面带微笑,温和的语调掺杂着揶揄的味道。 “我哪里胡涂?”她严重不服气。 “房子都还跟千年鬼屋似的恐怖,你当初却为了省钱,光凭一颗憨胆就想住进去,忽略了所有可能发生的危险,这不叫胡涂?”他淡淡的颅着她,嘴角微扬。 “那只是我一时不察,并非胡涂。”她严正抗辩,不愿承认自己胡涂。 “在我看来,那就是胡涂。 “好好好,我胡涂,你精明,蔺先生是不折不扣的人才,我不想崇拜你都不行。”为了避免话题一直绕在她的难得胡涂上打转,她干脆摸摸鼻子,认栽。 “谢谢你的恭维。”他微笑。 “不客气。”谷承梦咬牙,朝他露出虚伪的笑容,有点想踢他两脚。 这男人,生得一副斯文俊秀的外表,言行举止可不是普通的狂傲。 幸好她已渐渐习惯,既然是朋友来着,能包容就多包容一些。 “那么,言归正传,针对我的改建及设计理念,你有什么意见?” “我这个外行人哪有什么意见?不过如果行得通,我很希望有个不怕风吹雨淋,却又能充分吸收阳光好味道的晒衣间。” “没问题。”他点头,同时做注记,“还有呢?” “如果再有个像游乐园里的那种旋转咖啡杯,让我坐在咖啡杯里喝咖啡,感觉一定棒呆了。”谷承梦双手紧握,置于胸口,扬起嘴角,一脸陶醉。 “你喜欢玩旋转咖啡杯?”蔺致轩因为她率真的神情而流露出笑容。 原来她并不只是个守财奴,内心里也有跟一般女孩子相同的梦幻浪漫的一面。 “嗯,坐在旋转咖啡杯里,可以把所有的烦恼都狠狠的甩到九霄云外。” “听起来像是你有很多想甩到九霄云外的烦恼。”他轻笑的说。 “只要是人,谁没烦恼呢?你不也一样有烦恼?为了母亲的期望,你逼自己找对象再婚,三天两头赴相亲会……天啊!你不累,我这外人看了都替你累。” 自从知道他下班后常得赶赴母亲替他安排的相亲会,她便觉得他好可怜,对于他想对亡妻从一而终却苦不能维持的处境,更是寄予无限同情。 “让你知道太多,果然不是一件好事。”蔺致轩抿唇点头,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他很少做后悔的事,接收到她同情悲怜的眼光,他突然好后悔平常在言语间对她透露太多自己的隐私。 偶尔他也懊恼自己大男人一个,竟然曾失控的在她面前滴下痴情泪,还被娇小的她吃力的拥在小小的臂弯里,安抚小孩似的在他的背上不停的拍了又拍,男人的尊严都扫地了。 幸好在这事件上她还挺识趣的,没拿来当笑柄挖苦他,否则他可能从此与她“割地”绝交。 “不要这么说嘛!我们已经变成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不是吗?”谷承梦一手揽住他的臂膀,再重重拍了下他的肩头,动作海派,语气也相当豪迈。 “好啦!既然认你当朋友,再不满意,也要接受啊!”总不能一脚把她踢开吧!他是她的金主,她可是他的房东,彼此关系密切,少了谁,对谁都不好。 何况他的弱点都赤裸裸的摊在她的眼前了,他还是尊重她一些,免得日后被她扯后腿,到处嚷嚷,喂,你们知道吗?名大室内设计师蔺致轩原来是个爱哭鬼耶! 羞羞脸…… “瞧你一副委屈的模样。”谷承梦粉唇微噘,佯装气怒,没几秒,倒忍不住大笑。 “好,不跟你开玩笑了,再次言归正传,你还有什么其他意见要加进去的?”他露齿笑了笑,重新回归主题。 “没有了。”一辈子没这么好运过,她不能太贪心,免得被老天爷打屁股。 “你的诉求真简单。”她大可以厚颜无耻的要求他一百项建设。 “我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说这话,当然是希望他听了之后称赞她几句啰! “看得出来。”他音调平稳,眼神轻淡,却像是意有所指。 “喔?从哪里看出来?”水亮的大眼眯了起来,她很好奇自己在他心目中是怎样的人。 “从你原先对这房子的处置态度,以及你对男朋友的态度看出来的。” “你说我对房子的态度,我能理解,但我对男朋友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他会提到曹保伟,一时之间她也愣住了。 “爱情是世上最难捉摸的东西,我深深以为一个女孩子不该因为拥有一个男朋友就轻易的满足,而是要在确信这位男朋友是以真心相待的情况下才感到满足。” “我不懂你的意思。”嘴巴说不懂,其实她知道他是在指曹保伟对她不够好、不够关心,甚至不够真心,而她却从不曾抗议、不曾反驳,一昧的逆来顺受,轻易的满足于“我谷承梦有男朋友”的现状。 “你懂。”深知自己说的话像是猛射了毫无防备的她一箭,而且还刚好命中要害,他绝无恶意,只想乘机点醒她罢了。 “我不懂!”她任性的嚷着,忿然起身,往外走去。 标准的恼羞成怒。 被他说中心事的不堪,致使她在他的面前一分钟也待不下去。 “他并不是真心对你,最重要的,你也不是真的爱他。”蔺致轩并未阻止她,只在她的背后冷冷的说。 他没见过曹保伟本人,但是深切的相信那个男人的真心值得商榷。 若问他基于哪一点敢如此妄不断语,他会说,一个对女友有担当和真心诚意的男人,不可能只因为人在国外就拿远水救不了近火当借口,对落难女友不闻不问,而且还视自己的不闻不问为理所当然,事后也毫无反省。 至于她,如果她当真是爱着曹保伟,也不会对他惯性的忽略表现得无关痛痒。 她以为对男友的纵容是好女人该持有的风度,其实那跟风度无关,也跟贤淑与否无关,说穿了,只不过是因为她不爱他。 不爱,当然没有所谓的在乎。 对于爱情,蔺致轩的解读很简单,不爱不一定没有占有欲,有爱必定会有占有欲;不爱不一定放手,有爱势必渴望一直拥有。 在他的眼里,谷承梦与曹保伟之间,彼此既没有占有欲,旁人也看不出来他们有一丁点想要彼此拥有的感觉。 对他们而言,情侣关系只是个多余的装饰品,他们互不需要,又不肯谁先付诸行动将之丢掉,于是就摆烂。 爱情怎么能摆着任由它氧化腐烂? 爱情,要用心,要经营,要真诚,也要永恒……即使有人不在了,他坚信那份刻骨铭心的情感,无论时空如何变迁,依然清晰长存。 第九章 快走了几步,谷承梦忿然转身,大声驳斥,“他真不真心,我自己清楚得很,并不是你说了算。至于我爱不爱他,也是心知肚明,同样的用不着你来替我下定论……你不会觉得自己管太多了吗?蔺先生。” “抱歉,看来我确实是管你的闲事管太多,管到变成另一个职业病了。”蔺致轩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收拾办公桌上的一堆资料和用具。 待会儿还得赴相亲会,他才没空理睬不听劝又歪目面对现实的女人。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实话往往最伤人。 好吧!她承受不住,他这美其名为好朋友,实则与她不甚相干的外人,就闭上嘴巴。 “保伟对我很好,我也很爱他。”谷承梦大吼,小脸都涨红了。 然而她吼得愈大声,心里却愈空虚……心虚?她为什么要心虚? 思绪纷乱中,她一时也想通自己怎么了,只觉得胸口郁闷,非常难受。 “最好是他很爱你,你也很爱他,我祝福天下有情人。”蔺致轩头也不抬,上一秒说要闭嘴,下一秒仍忍不住口快。 今天句句针对她,不给面子,不留余地,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觉得心头被一股浓浓的酸意包围,那酸,来得猛烈,却教他一整个感到莫名其妙。 “你……谢谢你的祝福啊!”她快气昏了,握紧的双拳充分显露了强烈的愤怒。 他的表情刻薄,哪里像是祝福?分明是在唱衰她。 她站在公司门口,瞪着他好半晌,该死的是那害她心情变差的“好朋友”,竟铁了心不理她、不看她,顿时让她更加气急攻心,头晕目眩。 但是任凭她再生气,也始终说服不了自己,说这一切都是蔺致轩唯恐天下不乱。 是的,曹保伟不太关心她,他早就回国了,回国后甚至连通报平安的电话也没给她一通,至今又一个多月匆匆过去,她与他只聚过两次,而且都是在餐馆吃完饭后即分道扬镳,完全没有小别胜新婚的喜悦,或任何相处甜蜜的感觉。 吻别,是在风里被吹乱头发的她,望着他的车子呼啸而去之前的绮丽幻想。 他明知房子是她生命中的大事,却也只应她千乞求万拜托的强烈邀请下,勉为其难以刚好路过的名义来探视一次,然后随便瞥了几眼,很赶时间的离去。 连她无数次提及幸好有蔺致轩这样一位帅气又热心的金主伸出援手,他也没兴趣见个面,认识一下,更别说是礼数周到的代她向人家致谢,说说“不好意思喔!这阵子女友寄住在你这里,给你添麻烦了,往后还请你多关照”之类的话。 没有,都没有,他完完全全的置身事外。 对于她目前因为一栋房子而产生巨大改变的生活,更从来不曾主动询问或关切。 蔺致轩根本没说错,曹保伟并没有真心待她。 所有的问题,她自己都知道,只因蔺致轩的言词太犀利,一针见血,毫不婉转的点破她始终受困其中却总是刻意选择忽视的窘境,她自觉脸上无光、无地自容,才那般口是心非的大声驳斥他。 “祝福别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动动嘴巴就行了,你不用太感谢我。没事的话,你快回休息室睡觉,我等一下要去相亲了,没空奉陪。”忙碌中,蔺致轩特地抽空抬起头,对杵在门口生闷气的她下逐客令,态度愈来愈嚣张。 其实出口伤人并非他的本意,他很想收回今晚所说的每句刺伤她的话,但是愈那样想,从他嘴巴说出来的话语愈无可控制的难听。 何以如此,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对对对,我回休息室睡觉,你也快走,快点去相你第八百遍的亲,你说得对,祝福别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那我也祝你今晚顺利的相到人生好伴侣,快乐携手度过你美妙的第二春。”丢下气呼呼又酸溜溜的一段话,她长发扬甩,转身离开。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会听到他说“站住,我送你”。 结果咧?当然没有,她爱作梦,想太多。 那个暴怒大王吵完架、赶了人之后,立时变哑巴,一声不吭,哪还会送她? “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眼看她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视线范围,蔺致轩咬牙暗咒,紧接着却空前的陷入一阵长考。 人家男女朋友之间是怎么个相处法,怎么个互相对待,抑或真心与否,关他屁事啊?他在古道热肠个什么劲? 思来想去,理不出个头绪,最后他索性连办公桌都不收拾了,直接关灯,降下铁门,火速驾车前往相亲地点。 相亲、相亲、相亲,能相一个是一个! 也许今晚应了谷承梦的金口,带着她“以牙还牙”的祝福,他会相到绝佳伴侣,那可就大快人心了。 但是,天晓得,没了芷盈,还有谁够格成为他的好伴侣? 爱情像黑咖啡一般苦涩,伴侣滑润爽口似奶油球,可是倒光了一个奶油球,再开一个,还会是同样香浓的滋味吗? 不,不一定,所有的期待和热爱,都在第一颗奶油球下融化了…… 该死!真想骂脏话。 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如此纷乱,仿佛正经历着惊涛骇浪? 又为什么在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翻转的不再只是芷盈的容颜,那个欠揍的谷承梦……她到底来凑啥热闹啊? 他的心,专属芷盈,岂容得了谷承梦那丫头来分据、搅局? 喔!天啊!谁来告诉他,他究竟怎么了? 为了曹保伟,蔺致轩和谷承梦这对说好以诚相待的好朋友却彼此避不见面,即使不小心撞个正着,也很快的别开交会的眼神,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和谐温馨的氛围像是被冷锋一再过境,变得冷飕飕不打紧,还直要结冰。 两人冷战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公司的每个员工都察觉出他们的不对劲,私下议论纷纷,却也雾里看花,没能看出其中奥妙。 而在这段时间里,无论白天或黑夜,谷承梦总是被蔺致轩讥讽她的每一句话纠缠、追杀着,像是作了一场永无止境的恶梦。 然后,想报复他的念头开始在心底萌芽,而且一天比一天更强烈。 直到这一天,她终于付诸行动了。 打听出蔺致轩相亲会的餐馆,她决定让他亲眼瞧瞧她与曹保伟有多么恩爱。 在餐馆内坐定,曹保伟即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快说吧!” “我们好久没见面,难道你都不想我?”见面之后没有半句寒暄或贴心话,屁股才碰到椅子就开始看手表,他如此冷漠的行为,着实令谷承梦感到心寒。 “跟我约吃饭,就为了问这个肉麻问题?你也太大费周章了。”曹保伟冷笑,压根儿没打算正式回答她。 “当然不只这样……你到底想不想我?你先回答啊!”不跟他那嗤之以鼻、讨人厌的态度多做计较,她积极的追问答案。 “坦白说,比起花时间想你,我宁可把时间拿来冲事业还比较实际。想你,我又没钱赚,多想无益。”曹保伟撇撇嘴,肩一耸,双手一摊.教人难以理解他说的话是纯粹开玩笑,抑或真的那样认为。 “我们是男女朋友耶!情侣间怎么能没有思念的存在呢?” 如果他是在开玩笑,抱歉,她非但笑不出来,还会觉得大受打击。 “嗯念是吃饱太闲的人才会做的事,我平常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不够,哪有多余的额度用来想女朋友?”曹保伟再次耸耸肩,眼神却有点闪烁,有点回避,仿佛说的是违心之论。 “你……”他说的也没错,他是真忙,她也知道他素来是个务实、向钱看齐的人,只不过……她是他的女朋友耶!一般热恋中的情侣不都是百忙抽空想念对方的吗?时时刻刻惦记着心上人,想着,他在做什么?她吃了什么?他今天过得好吗?她晚上又熬夜了吗? 千奇百怪的“想”,无非都是出自关心与叫做爱情的思绪,即使因而灵魂出窍,一脸痴呆的流口水,被上司敲了头,过后依然照想着对方不误…… 看着曹保伟近乎没表情的脸,谷承梦探究着他晦暗的眼神,想从中读取些什么,然后她恍然明白了。 他的眼里,根本没有她的存在! 一直以来,他对她没动用真情,她对他也同样的可有可无。 有他,快乐没加分;没他,痛苦也不因此找上门。他与她,说是交往一年多的男女朋友,其实他们从来没有热恋过。 “看什么啊?你今天到底发什么神经?”被她瞧得有点烦,曹保伟不禁怒斥。 “本来我是想跟你好好的吃顿饭,听你说一下你有多爱我,再谈谈未来我们有没有结婚的可能……”谷承梦说谎了,从头到尾她都没这样打算过。 她约他见面,只是想制造一些恩爱画面给蔺致轩瞧瞧,证明他严重的误判了她与曹保伟之间那真挚热烈、缠绵悱恻,不是他这种到处乱相亲的男人所能真实体会的值得歌颂的深厚感情。 然而,大概是她打听错误吧!现在都几点了,竟然连他的鬼影都没看见。 也好,反正她已经非常确定自己跟曹保伟没办法有任何恩爱镜头可供观赏了。 认清了自己的感情,她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 也许当她不再与蔺致轩斗气时,会自动自发的跟他坦承被他准确的戳中,却死不认错的这一切,并为之甘败下风、俯首称臣,大大的赞扬他一番。 大人料事如神,识人甚清,简直太英明了。 “结婚?拜托,你会不会想太远了?”曹保伟当她正在作梦,脸色变得比稍早更差。 她突然谈及婚姻问题,让他惊觉有件事不能再拖延下去。 “你说得对,我想太远了,没错。”谷承梦点头认同,还忍不住笑了笑。 “现阶段的我,冲事业摆第一。”常把冲事业挂嘴边虽是他的特点,但其实令他难以启齿的是,他对谷承梦已经渐渐失去喜欢的感觉,尤其在遇见另一个更让他心动的女人之后,愈来愈没办法勉强自己跟谷承梦在一起了。 是的,传说中的移情别恋已切切实实的发生在他身上。 他一直想找时间跟她说明白,只是碍于不想落得负心汉的罪名才隐瞒至今,不过今晚无疑是他开口提分手的最佳时机,他不愿再当缩头乌龟了。 “我知道。”谷承梦微笑,表达充分她的了解及体谅。 “你……”被他拒绝,她还笑得出来?是的,这就是谷承梦永远像一根坚韧的小草,一脚踩过她,她仍是弹起来站直直,还不忘面带笑容。 她这样的个性很好,他狠下心提分手应该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才对。 看她笑意盎然,曹保伟更加坚定了直接开口提分手的念头。 “时间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谷承梦笑嘻嘻的说,率先提起手提包,站起身。 他若有所思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喂,努力冲事业的男人,吃饱了,该回家睡觉,不然明天哪有体力冲冲冲?”她边说边做出振臂的搞笑模样。 “你……”曹保伟忍不住笑了出来。 “哎呀!一整晚绷着脸,到了说再见的时候就会笑了,可见你跟我在一起是多么的忍耐啊!好吧!苦刑结束,我放你走了。”谷承梦边自嘲边脚步轻快的往外走。 “承梦!”他跟在她的后头,走出餐馆,出声喊住她。 “嗯?什么事?”她轻盈的回头,美眸莹莹,巧笑倩兮,长发在空中旋出美丽飘逸的弧度。“舍不得我啊?哈哈……” “我们分手吧!” 第十章 叭……一长串汽车喇叭声从马路上狂响而过,掩盖了曹保伟的声音。 谷承梦扯着嗓子问:“啊?你说什么?” 这时,喇叭声余音回荡。 “我们分手吧!”深怕声音又被掩盖,他卯足劲,大声吼道。 不巧,喇叭声刚好远离,不复听闻,此番接收到他分手宣言的不仅是谷承梦,只要碰巧路过此地的,人人有奖,包括早该出现却不出现,在最不该出现的时间才出现的蔺致轩。 我们分手吧!我们分手吧!我们分手吧…… 谷承梦傻眼,身子瞬间僵住。 稍早她已作下决定,走出这间餐馆后,从此两人默默的渐行渐远,以不说破的方式设下无言的结局,没想到曹保伟比她更积极的想终止这一切。 分手,当两人没有共同的心意与默契想并肩走下去时,能够和平的分手当然对彼此都好,但是……这分手的话语,他什么时候不提,偏偏要选在蔺致轩突然冒出来的时候,而且还非常不巧的,他站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面对面,让她无所遁形。 可……可恶啊!她想上演亲热戏给他看,而不是分手戏啊! 这下可好,里子没了,面子也扫地了,扫的还是家外头的地,弄得人尽皆知。 虽然她只是个市井小民,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男人以如此不顾她颜面的方式告知分手,总是一件很难堪且丢脸的事。 她羞怒交加,思绪混乱,尤其面对蔺致轩那似惊奇又似嘲笑、令她完全无法解读出真正态度的复杂表情时,更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从地球上消失。 在她陷入一片慌乱而默默无语时,曹保伟一不做,二不休,迈步走向她,不顾旁人的眼光,再度开口,“我们分手吧!” 原本站在曹保伟后方的蔺致轩忽然大步上前,将谷承梦拉到自己的身边,低声制止,“够了,你说一次,她就听懂了。” 咦?这人怎么有点面善?好像在哪儿见过? 当蔺致轩与曹保伟正面迎视时,两人的表情微微起了相同的变化,快速搜寻着记忆,半晌,两人再次一变的表情充分说明他们的确曾经在某个时间地点见过面的结论。 蔺致轩沉默不语,不愿当场拆穿他的面具。 曹保伟自觉心虚,很快的撇开视线,转向谷承梦,重申自己与她分手的决心,“承梦,总之,我们就这样了。”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谷承梦悄悄的紧握双手,轻咬着下唇,眼泪随时可能滑落。 好歹相识一场,她也不是非要他的爱,走到最后这一步,他没必要用这种近乎羞辱的方式与她做结束吧? 为什么要在蔺致轩的面前羞辱她? 扬起泪汪汪的眸子,在接收到蔺致轩同情的眼光时,她的心头陡然一震。 天啊!此时让她很想痛哭一场的原因,居然不是与曹保伟分手,而是这不堪的一幕毫无遮掩和遗漏的全落入了蔺致轩的眼里。 “走,我送你回去。”他欲牵起她的手。 谷承梦退后两步,摇了摇头,视他如毒蛇的用力甩手。 “不要!” 她没办法再多想什么、多说什么,当下唯一的念头是远离他。 这男人太可怕了,他表面上好心的说要送她回去,其实她用膝盖想也知道,在回去的路上,他铁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同她说教,或是见猎心喜的加以羞辱她。 看吧!早跟你说他不是真心爱你,这下你总相信了吧! 不要,她不要听他数落,她现在没那个谦卑的心情接受他的指教。 谷承梦摇着头,拒绝蔺致轩的靠近,然后快速的转身,拔腿狂跑。 “承梦!”蔺致轩一脸错愕的喊道,举步要追,不意一道身影窜出,正面拦住他。 “致轩,你要去哪里?我们的约会还没结束呢!”他之前的相亲对象、今晚的约会对象杨玟玟露出不自然的微笑,轻声的问。 “我有急事,必须先走,改天再跟你赔罪。”一遇到谷承梦,他便完全忘了身边还有这位女子,匆忙撂下话,随即追了上去。 杨玟玟一脸不爽的待在原地,不停的跳脚。 “承梦,承梦……” 终究不敌人高脚长的蔺致轩的追赶,谷承梦在闪入一条路灯微弱的小巷子之前,一把被他揪住。 “不要理我!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看我笑话吗?”经过一阵奔跑,她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喉咙因为干涩而显得沙哑,极欲挣脱他的掌握,却一如往昔总是无法如愿以偿,害她恨不得拿把刀用力剁了他。 “是谁告诉你我来看你笑话?”蔺致轩失笑。 这女人最大的毛病不是犯胡涂,而是疑心病太重。 “用肚脐想也知道,这时候你若不是来看我笑话,难道是来雪中送炭?放开我!我现在没心情崇拜你洞悉人性的能力,你走开……”即使喉咙痛得厉害,她仍拼命呐喊,不断的挣扎。 “我不是来看你笑话,也没有所谓的雪中送炭,我只是不放心你,想带你回去。” 什么叫做用肚脐想也知道?她有脑子却不用,反倒倚赖肚脐,她的肚脐是长得有多聪明伶俐,竟敢跳出来代表他蔺致轩的思想,给她传达严重错误的讯息? “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别说得那么好听!你摆明是来嘲笑我的,蔺致轩,放开我,我讨厌你抓着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她发疯似的拼命挣扎,却挫败的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可恨!为什么她拥有搬动大型家具的能力,硬是挣脱不了他的箝制?为什么? 为什么? “不要挣扎了,你会爱伤的。”她像个疯婆子一样胡乱扭动,他几乎抓不住,又怕太用力会弄伤她。落得进退两难,抓也不是,放也不是。 “蔺致轩,放开我,如果你有一点点好心,请你放开我,让我走,不要理我,至少今晚都不要理我,我拜托你……”谷承梦开始哭求。 “我可以放开你,但是绝不可能不理你。你答应不逃跑,我一定放开你。”看着可怜兮兮的她,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好,我不跑,你放开我。”她点点头,豆大的泪珠滑落脸颊。 “说话算话。”他不放心的再叮咛一次。 她又点点头,湿润的眸子闪烁着受尽委屈又无人理解的无辜光芒,像个孩童。 得到她的保证,蔺致轩这才缓缓的松开手,盯着她泪汪汪的大眼睛,不禁怀疑她的双臂应该被他抓得又红又肿。 他正自责着,哪知刁钻的她才恢复自由,随即做出背信的行为,拔腿就跑。 “该死!”他痛咒一声,迈动长脚,根本连追都不用追,她又落入他的手中,这次,他不抓她的手了,直接从她的身后圈抱住她,依这前胸贴后背的束缚方式,看她跑哪里去,又怎么个跑法。 “放开我!”谷承梦气急败坏的大叫。 “除了这句话,你没别的话可说吗?”他冷冷的开口。哼!说话不算话,还敢大声。 “没有,我就是要你放开我,我说了,不要理我,我不要你理我,我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是你。”她又任性的叫嚷。 “为什么?”他神情一凛,觉得有点受伤。 她……嫌弃他的关怀吗? 他们是朋友,不是吗?朋友之间互相关心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因为……因为……”因为她面子挂不住,羞于见人啊!因为她自尊心严重受创,想一个人躲起来。 “你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我理你。”见她支吾其词、好生为难的样子,他有些心疼,却不明白她到底在别扭什么。 “我……我好丢脸。”她双手掩面,直觉羞愧死了。 “你……”搞半天,原来是自尊作祟。蔺致轩忍不住失笑,白眼一翻。 “我丢脸死了。”她持续摇头,低声叫嚷。 “我没这么认为。”他嗓音低沉的说,嗅闻着她淡淡的发香,感到迷眩。 天啊!除了芷盈,他曾几何时与别的女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芷盈的容颜一浮现脑海,他即刻松开抱住谷承梦的手,不过两秒不到,又思及他这一松手,她肯定又要逃跑,那今晚就真的你跑我追玩不完了,于是他赶忙再将双臂收紧,更加密实的抱住她。 “你有,我才不信听到曹保伟跟我提分手的话,你心里没有一丝痛快。” “老实说,我是痛快。” “看吧!我没说错,你在取笑我……” “我痛快是因为很高兴你终于可以结束一段根本不适合你,也从不令你感到光荣及快乐的恋情,我真的为这样的你而感到开心。” “别人失恋,你开心?你总不能自己丧偶,就希望别人也没有配偶啊……”谷承梦说到一半,惊觉自己又不小心犯了他的芷盈大忌,识相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 “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一向敏感的话题,怎么此刻会变成没关系? 啊!不要问,不要想,他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没有要你从此不谈恋爱或不嫁人,只是曹保伟配不上你,真的,你相信我,你跟他分手是好事。” 今晚亲眼见到曹保伟,印证了他先前对曹保伟与谷承梦之间所做的情感分析和见解是正确无误的。 曹保伟并非真心爱谷承梦,证据确凿。 他回国那天,曾在机场餐厅稍作停留,坐在邻桌的是一对不顾旁人的眼光,不停做出亲热举动的男女,他当时很羡慕,也万分落寞的想着,如果芷盈还活着,他们夫妻俩一定也像那对恋人一般,时时刻刻亲热拥吻,恩爱到完全无视别人的存在,仿佛世上只有他们俩…… 直到刚才认出曹保伟便是他在机场见过的那对热恋中情侣的男主角,当时的羡慕刹那间转化为极度的不齿与强烈的恶心。 犹记得初次见到谷承梦那天,她为了清理房子不顺、没地方住而发愁,求助她的男朋友,殊不知她那个大言不惭的说远水救不了近火,要她自己看着办的男朋友,正与另一个女人在国外乐逍遥…… 回想起这些,他很难不替她感到难过,另一方面也不得不为自己铁口直断而暗暗自我喝采。 可是,既然她对于曹保伟早已背叛她的事毫不知情,那么他也不会跟她多嘴,在她的伤口上洒盐,有时候无知反而是不可多得的幸福。 总之,他支持谷承梦跟曹保伟分手。 “分了也好……”分手或许不见得都是坏事,虽然她也没想过要与曹保伟共结连理、天长地久,但是被人在大街上提分手总是一件丢脸的事,何况又让原本就唱衰她的恋情的蔺致轩撞个正着,更可以想像她有多么扼腕与不满。 “你还年轻,不怕交不到男朋友,像我,丧偶数年的男人,现在不也相亲相得如火如荼吗?”唉!相亲相到都麻痹了。 为了结束相亲生涯,他昨天终于痛定思痛,决定快刀斩乱麻,就随便挑一位来约会个几次,假装培养感情,然后把再婚大事搞定,如此一来,母亲便能不再啰嗦叨念,蔺家从此天下太平。 反正他已经无法再为谁付出情感,那么最终娶了谁,其实是没差别的。 只不过他好不容易踏出与杨玟玟约会的第一步,便出师不利,半路杀出程咬金,他的好事都被谷承梦这胡涂蛋破坏殆尽。 第十一章 他应该向她求偿才对。 可是话说回来,她从头到尾都叫他别理她,是他不听话,失心风似的紧追不放,完全是自找麻烦的黏过去。 这……这怎么解释? 唉!还是那句老话,不要问,不要想,饶了他吧!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你在鼓励我,下一个男人会更好?” “会不会更好,我不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像你这么可爱的好女孩,老天爷绝不忍心亏待你,你终究会遇到一个真心爱你的男人。” “真的?你认为我是好女孩?”没来由的被他称赞,她除了有些惊喜,还忍不住害羞,心脏怦怦狂跳,被他拥搂住的身子也微微发颤。 他们好暧昧…… 她愈来愈羞窘,想请他放开自己,可是又迷醉于这样的肢体接触。天啊!她有罪,她告诉自己不该,却又不愿终止…… “你很好,虽然个性迷糊,但是很努力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这点很值得被肯定,你知道世上有很多人犹如行尸走肉,过得浑浑噩噩、毫无目标。” “不要告诉我,你是其中之一。” 蔺致轩没有回答。 “又生气了?”她好怕自己又因为口快而得罪他。 “没有,今天是你的主场,我无意喧宾夺主。”他笑了下,随即露出有些沉闷的神情。 以如此亲昵的姿势抱着她,她身上的馨香与柔软的触感都不断的炫惑着他的理性,她羞耻的泪水流干了,眼底闪烁着莫名的迷幻之光,他觉得自己正一步步走向危机四伏的沉沦之海。 不该这样的!一向只有芷盈诱惑得了他,他的迷恋一向也只为芷盈…… 谷承梦有何能耐,教他这般为她心荡神驰、理智迷乱? 不,这是幻觉,是他因为思念芷盈过度,误将谷承梦当作她所产生的幻觉。 “你取笑我!”就说嘛!他不可能一点都不想嘲笑她。 谷承梦嗔怒的扭动身子,极欲摆脱他的拥抱,可是他温暖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耳朵,教她悸动不已,根本不希望他放开。 “这不叫取笑,我是舍命陪君子。”再度说出莫名其妙的话,蔺致轩又被自己吓到,呼吸已经凌乱到难以重整的地步。 好个舍命陪君子!他从不知道自己已对她热心到了连命都能舍的程度。 什么舍命陪君子?他应该是疯了才对。 “谢谢你的舍命相陪,可是我希望你答应我,无论何时何地永远都不能拿今晚发生的事取笑我,你发誓。” “我答应。”蔺致轩爽快的应允,举起手,五指并拢。“我发誓。” “那……”话都挑明讲开了,取得共识后,事情告一个段落,她自是不会再想逃跑,然而他仍旧紧紧的抱着她,好像一点也没有分开的打算,暧昧的僵持不禁让她好不容易稍微冷却的心又开始发热,想入非非。 也许她对蔺致轩的感觉,再也不单纯是友谊了。 若非情愫萌生,她何必在乎他的感受与眼光?正如他说过的,判断自己情感的深浅,端看在乎对方的程度。 所以说,在不在乎是一项指标。 而她在乎他,所以她喜欢他。 然而这之间真能轻松的画上等号就算数吗? 当他明显的感觉到她的体温上升,自己的呼吸也愈来愈沉重不顺,几乎要窒息时,忽然一阵冷风袭来,凛冽的吹醒了他迷乱的理智,他震惊的松开手,后退一步,清了清喉咙,故作镇定的说:“我们回去吧!” “好。”终究是要分开的。 照理说,她应该采高姿态,表现出“喔!谢天谢地,你总算放开我了,真恶心,被你抱得都想吐了”嫌弃至极的样子,可是她没有,只是微笑的配合他,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与她,一个金主,一个屋主,两人之间有一笔大交易正在进行,偶发的暧昧,既不是情,也不是爱,纯粹都只是意外。 两人恢复友谊,至于这友谊到底纯不纯,没人先发深入探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平常聊天从来没有一起盖过棉被。 房子的整修依照既定的进度在进行,看着原本丑陋败坏的空壳子愈来愈像样,谷承梦大大的感到满足,对蔺致轩充满感恩,超想以身相许…… 喂,人家蔺先生已经从见一个、退一个的相亲会,升格进化到与固定人不见不散的甜蜜约会了,你还在想什么以身相许?要许,也轮不到你来许啊! 好吧!承认了,她的思绪之所以反覆不定,偶尔还会歇斯底里,是因为最近确定自己真的喜欢上蔺致轩了,但是喜欢归喜欢,她并没打算表明心意。 原因? 她严重迟到啊!插队抢座位,谈何容易?而且会遭人唾弃。 再说,目前的优胜者杨玟玟积极又主动,黏他黏得很紧,光看他们每天约会,没有一天休息,就知道杨玟玟有多认真的抢人了。 反观自己,在面对感情时,总是显得笨拙又平板。 追男朋友怎么追,谈恋爱怎么谈,爸妈没教,老师没教,连老板都没教,也许别人天生就会,偏偏她跌撞过一次,还是学不会,怪谁呢?怪自己少根筋吧! 唉!长叹一口气,怪腔怪调的唱起台湾歌谣“望春风”,她揽着小圆镜,比起莲花指,顾影自怜。 “咦?好歹正妹一个,竟然乏人问津,连只苍蝇都不飞来。哎呀呀!客官,您瞧瞧,这姑娘家的眼睛多大粒、鼻子多巧挺,还有这樱桃小嘴又是多么的性感,连我都忍不住要对自己一亲芳泽了,唔……嘛!” 自导自演少女思春,谷承梦对着镜子亲了下,然后……苍蝇没有,蚊子倒有一、两只,两手用力一拍,失了准头,蚊子逃之夭夭,她只能望着天花板发呆。 其实今天是她的生日,好孤单的生日。 公司的同事本来就没有为彼此庆生的习惯,她也鲜少对人提及自己的生日,以前爸妈还在时,有爸妈的祝福,以及一个插上可爱数字蜡烛的小蛋糕,便觉得幸福,爸妈不在后,她的生日年年孤单过,无尽落寞。 连去年曹保伟还是她的男朋友,也因为公事缠身而没能与她一起过,甚至一通祝生日快乐的电话或简讯都没有。 她原以为交男朋友后,生日会变得不同,哪知一样孤孤单单的,过了也懒得质问或抱怨了。 今年生日,她一开始是打算找蔺致轩一起吃个饭,邀请他来助阵,唱个生日快乐歌,可是明知道他天天有约会,忙得团团转,她哪好意思厚颜无耻的开口啊! 吞了吧! 就算她开得了口,他也未必答应,说不定还借机大肆的挖苦她—— 你没有别的朋友喔?什么事都来找我,我活该当你的备用救火队? 她才不要自讨没趣,热脸贴冷屁股。 算了,没有别人的祝福,生日还不是照过,年纪还不是会增长?没差啦! 自己祝福自己,福气更长呢! 自我安慰一番,她从床上跳下来,伸伸懒腰,决定找点正事来做。 信手将从公司带回来、打算整理的资料摊在桌上,她坐下来,认真的抄抄写写。 叩叩…… “承梦,我要走了,现在很晚了,你没事不要出门,知道吗?”临去约会前,蔺致轩总是千篇一律、不厌其烦的隔着门板,大声叮咛她注意安全。 谷承梦悻悻然起身,上前开门,懒懒的搭腔,“你也知道很晚了。” 每次看他很晚都不直接回家睡觉,还跑去约会,她便觉得很不是滋味。哎呀! 不是滋味跟吃味,意思是不是一样啊? “怎么了?要我替你买点什么当消夜吗?” “我哪敢耽搁你的约会时间?”她扯动嘴角,两眼眯得像是没睡饱。 “做什么鬼脸?”他皱起眉头,常常搞不懂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快去约会吧!迟到了就不好,人家杨小姐已经等得心儿怦怦跳了呢!” “你还好吧?”蔺致轩的手掌贴在她的额头上。“没发烧啊!” 她拍掉他的手,嚷道:“发烧的地方不在那儿。” 哇!她在胡说什么? 捂住嘴巴,她的耳根子瞬间红烫。 这下可真是发高烧了。 “你到底要不要紧?需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好啊!”谷承梦回应得爽快,随即弯身,笑得慌乱。“没啦!我开玩笑的。去去去,你快去约会啦!” 双手贴着他的背,她将他往门外推。 “你……好吧!我走了,你要把门锁好。”若她开口留他,他是不会走的,但是她把话收了回去,他总不能硬要留下吧? 再说,他也不好失信爽约,放杨玟玟鸽子。 “知道了。” 我又不是你的女儿,哪那么放心不下?唠叨鬼一个。 谷承梦稍嫌粗鲁的将他推到房门外,立即关上门。 背部贴在门板上,她先是吁出一口闷气,然后咬牙,痛骂自己。 到底在矜持什么?客气什么?开口留他下来,嘴巴是会烂掉喔? 蔺致轩这人也很糟,就不会自动坚持到底,说他愿意留下来吗? 叫他走,他就走,没有一点男性该有的坚持啊! 向来都是他在发号施令,一旦她叫他别为了她而耽误约会时间,他便收起平时的威严,乖乖听话的赶快去约会,是怎样? 他对她的顺从,只能表现在那上头吗? 厚!她讨厌这种感觉!她讨厌他出去跟杨玟玟约会! 气到一个极致,她仰天长啸,一吼再吼,把内心的郁闷与孤单全吼出来。 咳咳……蚊子飞进喉咙了? 她压住喉咙,咳嗽作呕,眼泪狂飙。 呜……生日没人作陪不打紧,这下拿蚊子加菜,有没有这么悲情啊? 餐厅里,靠窗的座位,杨玟玟言笑晏晏,蔺致轩静静的听着,偶尔点头,回以礼貌的微笑,偶尔应答几句,尽管捺得住性子,却难以融入她的世界,如同她也进不了他的世界一样。 “致轩,我们交往也有一阵子了,对彼此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我爸妈希望我们选个日子先订婚……”她细声的转述父母亲的意见,当然,这也是她的衷心盼望。 他抿唇沉思,没有即刻回覆。 “你觉得怎么样?伯母不也希望我们能赶快有个结果吗?” 当初相亲时,介绍人明明再三强调蔺家那边对这桩婚事很急,可是她等了又等,始终没见蔺致轩有任何行动,这使得对这桩婚事抱持很大期待的她感到心急难耐。 每次约会,几乎都是她主动提出,他被动应允。约会期间,她热火沸腾,他则沉默寡言,神态不愠不火,不能说没礼貌,却也称不上亲切,每每令她怀疑自己是否长得不够漂亮,缺乏女人魅力,才挑不起他的注视与兴趣。 把话挑明了问他,没兴趣交往吗?他又不曾给予否定答案。 再问他,是以结婚为前提而与她约会的吗?他的回答也始终没教她难堪。 但是他的迟迟不动作,实在很难让人信服他对这桩婚事是抱持正面态度。 “我觉得……还不急。”他淡然以对。 不急吗?根本已急到火烧眉毛了。 母亲逼婚的压力一日比一日沉重,他咬牙撑着,他不懂自己在撑什么。 第十二章 “可是伯母也说希望你赶快作决定……”她急得脸色涨红。 “我目前还没办法决定。” “什么意思?你没办法决定?”她听出他的话似乎有弦外之音。 是啊!他没办法决定什么?他被问住了,神情有些怔仲。 在诸多相过亲的对象中,杨玟玟并不特另旷出色,不,应该说,并非杨玟玟不出色,而是在他的眼里,谁都不出色,他愿意一再的跟她约会,最大的原因只不过是相较于其他人,她非常的主动积极,他便想,横竖是要选一个人来结婚的,若对方积极,那么他也省事。 但是,现在他觉得太高估自己了。 无论她多么积极,总归是一头热,他就是提不起劲。 说来也怪,在每次提不起劲又勉强为之的约会里,看着杨玟玟兴高采烈的说东道西,他脑海里浮现的影像几乎都是谷承梦。 他对不起杨玟坟,更对不起芷盈。 芷盈芳魂已杳,在谷承梦出现之前,他未曾或忘她;当谷承梦出现之后,且一步步成为他生活中吃重的角色,芷盈竟然逐渐像是浮光掠影,偶尔闪过他的心房,却已不再据地为王……老天!他的转变怎么会如此大?这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事? 内心震惊不已,蔺致轩两眼紧闭,一脸痛楚。 他不该轻易忘记芷盈。 他只答应再婚,可从没允许自己遗忘芷盈。 心底的缺块若永远因为芷盈而存在,他终将无怨无悔。 但是如果这个缺块已在不知不觉中被谷承梦挤了进去,那他怎么办? 谷承梦,谷承梦……这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搅得他心头乱糟糟? “你说话呀!致轩,我们总要讨论出一个确切的结果,不是吗?”见他深思不语,眉间尽锁忧郁,杨玟玟忍不住躁进的追问。 停止苦思,蔺致轩抬起眼,直视着杨玟玟,决定诚实的面对自己。 若他这一生非得有为女人烦心的必要,假使一个芷盈不够,再来一个谷承梦也够了,他何苦多拉一个无辜的杨玟玟下水? “很抱歉,”诚恳的目光投射在她的脸上,他充满歉意,“杨小姐,这阵子以来的约会等于是我徒然浪费了你的时间,请原谅我的无礼,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杨玟玟一脸错愕的问:“你的意思是?” “今晚是我和你最后一次约会,我不能再浪费你的时间了,我很抱歉。” “不要光说抱歉,你为什么不想跟我结婚了?能给我一个真正的理由吗?”他浪费的何止是她的时间,他也辜负了她的用心啊! 这岂是他用“抱歉”两个字就能一笔勾消的? “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闭着眼睛,把心一横,在无数个曾经与我相亲过的女生当中随意选择一个,方便快速的解决我所需要的二次婚姻,但是我真的太自不量力了,我承认我做不到。” 丧偶的他需要的不只是一个新的名义上的婚姻,还需要实质的爱情。 倘若他在对方的身上感受不到爱情的火花与吸引力,对方的存在无法震荡他渴望爱与被爱同步的灵魂,那么他真的不能昧着良心出卖自己,糟蹋对方的感情。 “感情可以慢慢的培养,不是吗?大家都说日久生情,结婚后,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还怕不会相爱吗?”杨玟玟打从心底不认同他的说词,怀疑那只是他想拒绝自己的烂借口。 “是的,日久生情,我就是这样爱上她。”她,谷承梦。 完全没想到他会是在这种情况不清楚的说出自己对谷承梦的爱意,然而在松口认了的这一瞬间,长期压在心底的大石块忽然落了地,感觉无比畅快舒服。 “你……” “我还是只能跟你说抱歉,杨小姐,对不起。”他郑重的说,霍然起身,快步走向收银柜台,飞快的结完帐,随即跑出餐厅。 他要去把谷承梦的门用力敲开,大声的跟她示爱,她一定会吓得昏过去吧! 她想昏倒就昏倒吧!套句柔依说过的话,那将是美丽的昏倒。 这次她若真的昏倒,他绝对会准确的、好好的抱住她,然后吻醒她。 接下来,别说是供她水喝、借她休息室住,她就算要占领全部的他,他也都没问题。 “致轩!”杨玟玟站起身,不甘心的大喊,见他头也不回,颓然坐回椅子上,心情跌落谷底。 婚事又泡汤了,她到底何年何月才嫁得出去?唉…… 砰砰砰! “承梦,谷承梦,快开门。”蔺致轩急切的大喊,拳头用力的捶门。 里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他不死心,继续捶,捶个不停。 半晌,里头依旧安静无声。 夜都深了,这丫头究竟跑去哪里,竟然不在家? “谷承梦,你在吗?你在家吗?” “在……在啦!” 房门忽然打开,蔺致轩的拳头险些捶到她的脸上。 谷承梦脸色苍白,斜倚着墙壁,脚软得快要站不住。 “你怎么了?”他赶紧打横抱起她,往房内走去。 “我拉肚子。”她浑身虚脱无力,连说话都只剩气音。 “怎么会无缘无故拉肚子?两个钟头前我离开时,你还好好的,这段时间你吃了什么?”他急得攒起眉头,心也乱了。 她的状况如此之差,他要如何示爱才好? “蚊子。”吃了蚊子,坏了肚子,讲话的声音也像蚊子了。 “什么?你说什么蚊子?” “嗯,我吃了蚊子。” “吃了蚊子?你吃了蚊子?”这家伙没事吃蚊子做什么? “嗯,吃了蚊子后,一直觉得喉咙痒痒的,我拿水漱口,仍旧吐不出来,想到不然喝牛奶,看能不能把蚊子灌下去,结果没多久,我的肚子开始翻搅,接着就……唏哩哗啦,一泻千里了。喔!又来了,快!”她踢脚,要他赶紧放她下来,不然会来不及。 “你……”他专程来示爱,她却拉肚子拉得惨绝人寰,实在令他无言以对。 但是见她捧腹,难受至极,他赶紧将她抱进浴室,放在马桶上。 “裤子……”白痴喔!裤子还没脱,他直接把她放在马桶上面做什么?谷承梦瞪着他即又气又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帮你脱……” 天啊!已经到了可以帮她脱裤子的地步了吗?他示爱都还没成功呢! “喂,谁要你帮忙脱?你快出去,快出去……”她频频催促他走开,狼狈极了。 该死!她都快忍不住了,他还杵在那边当门神,是怎样啊? “你一个人行吗?”她一副随时会倒下去的样子,他怎么放心离开? “不行也得行,都拉几百回合了,驾轻就熟……你快出去……”她一手抓紧裤头,一手推他出去,他再不快点消失,等会儿“受惠无穷”,可不要太感激她。 莫可奈何,蔺致轩退出浴室,只能焦虑的守在门外。 “你离我远一点!”淑女拉肚子,绅士请回避,不要额外给她压力啦! “你还好吧?觉得不行的话,一定要让我进去喔!”他仍不放心,一再强调自己随时可以伸出援手,要她别见外。 隔着浴室的门,她仍不断的驱赶他。 不得已,他只好退到另一个角落,坐在椅子上,强迫自己少安勿躁。 一旁的茶几上放着一只空牛奶盒,他随手拿起来,看了下,总算有点明白。 蚊子是无辜的,这瓶已经过期五天的牛奶恐怕才是她拉不停的主要原因吧! 站起身,他回到浴室门外,高声说道:“我带你去看医生。” 她没有回应,只有哗啦啦的水声,想必是拉得满头大汗,所以在洗澡。 他又静待十数分钟,才看见她穿着粉红色厚浴袍,脚步虚浮的走出浴室。 “你怎么还杵在这里?”谷承梦一脸错愕。 她刚才可是全身光溜溜,隔着一扇门,他有胡思乱想什么吗?有想冲进去对她怎样吗? 哇!好煽情! 她暗自遐想,白净的双颊泛红,心头小鹿乱撞。 “走,我带你去看医生。”再这么拉下去,还得了? “不用,我好多了。”该拉的已经拉了,不该拉的也都拉了,现在她肚子里一片平静,希望这平静能持续下去,别再乱起波涛就好。 “怎么说不用?怕看医生吗?有我陪你,别怕。”没经过她的同意,他又轻柔的抱起她,走向床铺。 “不是怕。”他呵护的举动令她感到十分窝心,垂首低喃,脸儿情不自禁的偎进他的怀里。 多么厚实温暖的胸膛,如果能一直窝着,她该有多幸福! “既然不怕,那么现在就去看医生……” “不要,我今天不要看医生。”她坚决的摇头。 “今天不要,难不成你看医生还得挑日子?”下巴蹭着她的头顶,他柔声询问。 “反正我不要今天看医生……”咦?他在磨蹭她?他在磨蹭她?这意味着什么? “你都搞成这副浑身无力的样子了,还能不看医生?”他轻声斥道。 “不要就是不要,何况现在十一点了。”她仍然任性的摇头。 “挂急诊,没差呀!” “不是这个问题。”白净的脸蛋,无辜的水眸,轻蹙的眉头,无力且轻颤不停的身子,此时的她惹怜极了。 “那么到底是什么问题?”继续蹭她,不停的蹭她,他好想不顾一切的吻住她,但是她这么虚弱,趁虚而入非君子作为呀! 如果可以,他现在想当个恶徒或小人,目无法纪的肆意夺香,多痛快。 “陪我……留下来陪我到十二点,好吗?再一个钟头,我的生日就过了,我不想把最后这个钟头浪费在医院里,更不想一个人孤单的度过这个钟头,你留下来陪我,给我一句生日快乐的祝福,我会无限感激你的……”她低声请求。 “你今天生日?你……怎么不早说?”他大叫,自责又懊恼。 他早该看出来的,她表面上催促他赶快去约会,事实上,她希望他留下来陪她度过生日。 而他竟然这么迟钝,当时没看出她的心思,实在太该死了。 幸好他回头来找她,也幸好他还有一个钟头的时间弥补她,一切还来得及。 在这意义非凡的六十分钟里,他一定要好好的……陪她,爱她。 “我哪敢耽误你的婚姻大事?你跟杨玟玟的约会那么重要……唔……” 嘴巴跟嘴巴碰撞,然后相黏。 出其不意的盖在她的唇上,把她没讲完的话吃掉的,是他的嘴巴,没错吧? 哇!他在吻她,是吗?是吗?是吗? “承梦……”直接攫住她的唇,省去一堆麻烦的解释,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吻她,黏腻的低吟着她的名字,让这个名字伴着他痴迷的吻,一起深深的烙印在他新启的爱情典籍里,什么相亲、什么约会,往后都别再提了。 目前他最在意的人是她,谷承梦,这莽撞的闯进他的生命,使他再次无法自拔的坠入爱河的,叫做谷承梦的女人。 “生日快乐,我的。”沉醉的呢喃,吻里传递的是他真实的心意。 从来没吻过她,今晚他决定好好的吻她,吻个够。 她的唇如此柔嫩,却又如此冰冷,他要吻热她,吻得她着火,他也上火都在所不惜…… 第十三章 毕竟他们保持距离太久了,需要赶点进度。 果然君子难为,小人易上身。 他是坏蛋、是恶徒,他趁火打劫、趁虚而入,他不懂得怜香惜玉,他贪得无厌,他欲求不满,他绝对是超过标准值的大野兽。 回想昨夜身旁的佳人病怏怏,他却将一个男人的天生兽性发挥到淋漓尽致,吻她、抱她、要她,惊涛骇浪,翻云覆雨,不肯轻易的罢休。 像是爬进宝窟的寻宝人,见着什么,要什么,什么都拿,什么都不放过。 失去芷盈之后,他成了禁欲的僧侣,不只封闭感情,连生理需求都被他给思想阖割,昨夜一碰谷承梦,他便再也停不了自己的疯狂。 她芳香美好的唇瓣,柔软温润的躯体,痴醉的凝望,对于他粗暴贪婪的索求毫无意见,也没半点反抗,照单全收,她的娇羞艳丽使得他在欲海灭顶。 被情欲攻陷,他求救无门,死得心甘情愿,含笑天堂。 几年来,唯一的一个夜晚,芷盈完完全全的退出他的思绪之外,未曾出现。 这是他的福气,还是他的负情之举,他不知道,也不想再思考。 “你……早。” “你……也早。” 昨夜的狂野肆情,今早面对面醒来,甜蜜微笑的嘴巴只能简单的道出一声早安。 “你……还好?”蔺致轩柔声询问,手掌情难自禁的覆上她光裸的背部,掌温与她的体温再度融为一团炽焰。 “很好。”她轻声应着,羞涩的笑容隐含着满足。“谢谢你昨晚陪我过生日。” 他不只陪她度过生日的最后一个钟头,还外加一整夜的利息,这仿佛捡来的幸福教她心花怒放,满室芬芳,梦里尽是粉红色爱心到处乱跳。 “以后我每年都会陪你过生日。”这是他为她许下的第一个承诺。 “真的吗?”谷承梦受宠若惊,“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我是突然对你好的吗?”他抿着唇,似笑非笑。 “认真的想想,一直以来你对我确实都不坏。”她笑得甜美,肯定他平日为人确实不差。不过他昨夜的好,以及此刻的柔情款款,在在都超越了以往,难免令她的一颗心飘飘然,好怕只是美梦一场,待他离去,什么都变成空。 “昨晚我……”欲火焚身,情念难平,一整夜热吻不断,他发狂似的占有她,最重要的告白却好像被忘得一干二净,连半个字都没有提。 “昨晚你……你表现得很好,超棒。”小脸埋进他的怀里,说出内心话,她觉得好害羞。 听说男人最喜欢人家称颂他的床上功夫了,蔺致轩的表现真是无懈可击,太神勇了,她好喜欢,用力的竖起大拇指。 “我是说……我说喜欢你了吗?” “喜欢喔?有啊!你说了,你说你喜欢我的胸部、背部、腰部,又说喜欢我的腿部和臀部……”哇!愈说身体愈燥热,整个人又快烧起来了。 “你……”这家伙尽记得这些!蔺致轩笑得尴尬,想不到自己会说出这种色情话语,不过那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你还说最喜欢我的阴……”部。哎呀!羞羞,佛曰不可说。 “住口!谷承梦。”这家伙愈说愈白了。 他承认自己在情欲迷乱下是说过那些色欲满盈的话,但是此刻不宜再提了,他堂堂一个大男人也是会觉得羞窘的。 “你不再喜欢了?”突然叫她住口,她不禁愣住。 “不是,我当然喜欢你的胸部、背部、腰部、腿部、臀部,还有阴……不,该死!”色令智昏,他真的说过那些话。“承梦,你仔细的听好,那些都不是重点。” “不是吗?那么重点是?”难不成重点是她的……头部? “重点是,我爱你。” “啊?你爱我?”很常在电影和电视剧里听见的三个字,此时被人家像投炸弹一样当面抛过来,她顿时骇然至极,愣得彻底。 “对,我吻你、碰你,不是因为我喜欢你的胸部、背部……而是发自内心的爱着你,想跟你结婚。” “结婚?你不是一时擦枪走火,跟我玩一夜情?”说爱已经够震惊了,“结婚”两字更如春雷,轰得她浑身僵硬,呆若木鸡。 “当然不是。” “真的不是吗?太不可思议了,我以为你……天啊!你说你爱我?你怎么会爱上我?”回过神来,谷承梦双手捧着脸颊,不敢置信。 一夜缠绵,她在他无尽的索求里体验及享受到前所未有的甜蜜与欢愉,不敢奢望天亮后他们俩还有续集,没想到在离开床铺之前,她竟然能亲耳听见他爱的告白,不禁强烈的怀疑,自己是否好梦未醒? 是了,她一定还在梦里,一定还沉醉在充满粉红色爱心的美梦里。 按照惯例,她暗暗的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哇!好痛。 那么这不是梦。是真的,他说他爱她,是真的…… “你怎么了?”看见她的五官纠结成一团,又咬牙切齿,蔺致轩的大掌轻柔的抚摸她的脸。 “我要确定自己现在不是作梦……喔!掐得我的腿痛死了。” 她边说边搓着被自己重重掐了一把的大腿,心想,这坏习惯真该改掉。 “你喔!没事干嘛掐自己的大腿?傻瓜啊!”他掀开被子,顺着她揉腿的动作看去,只见那雪白大腿红肿一片,好气又好笑。 “喂,没穿啦!”她叫着,猛拉被子,拨开他的手,脸上布满红晕。 “怕什么?”蔺致轩放肆的大笑,手乘机覆在她的大腿上,摩挲着红肿处。 “我以为昨晚是我主动求你留下来陪我,你不吃白不吃……”他亲密的爱抚又教她羞得缩进他的怀里。 “不,你误会了。”昨晚并非不吃白不吃,他根本是思路通明,胃口大开,专程来此大啖美食。“我很无耻的把杨玟玟丢下不管,然后特地赶过来找你,目的只是为了告诉你,我爱你。” “你……你真的爱我?可是你到底为什么会爱上我?”太不真实了,纵然她已经狠狠的掐过自己的大腿,仍深怕这一切是出于她的幻听和幻觉。 “我没办法具体的说出自己为什么爱你,但我就是爱你。” 在他迷失方向,不知身在何处时,她像个领航者,为他重新调整、规划路线,紧牵着他的手,一起冲出死亡幽谷,努力寻找通往下一个幸福港口的生路。 是她在他黯淡的人生里添加无限色彩,教他如何再一次挥洒爱情的绚丽,每一种强烈的感动都不断的在他的心底堆叠,他究竟为何爱她,着实不是用三言两语便能道尽,总而言之,爱来得不声不响,神不知鬼不觉,蓦然回首,依恋已深。 情念如影随形,欲望难以磨灭,若非得有个定义之词,他会说,爱无道理。 “这样行不通!哪有爱上一个人,却说不出原因?像我,起码可以说出十个我爱你的理由……” “什么?你的意思是,你也爱我?”蔺致轩眯起眼,逼视她。 怪怪!这家伙也深藏不露啊!自已是什么时候被她爱上的?他都不晓得。 “我……是的,我爱你。”朝夕相处,爱悄悄的在心田深种。 只因为他惦念着芷盈,又因为有再婚的压力而一直跟别人相亲,她每天有机会接受他的嘘寒问暖,天南地北聊不完,然而却什么都不敢奢想,什么都不敢说,唯恐自作多情的下场就是连最单纯的友谊也不保。 得不到他的爱情,她可以劝自己把对他的那份喜爱永远放在心底,如果连朋友都做不成,绝非她所乐见。 “很好,我爱你,你爱我,你需要一个家,我需要一个老婆,我们结婚吧!” 示爱跟求婚一气呵成,效率高得连他自己都吃惊。 “结婚?你连爱我的理由都说不出半个,还敢叫我跟你结婚?太霸道了。”她推开他不停在她身上游移的毛手,大发娇嗔。 “好吧!我最爱你的脑部,因为你的脑部常让你做出一些怪事,逼得我非管你、护你、爱你、疼你不可,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吧?”不顾她的抗议,他温柔的手掌执意抚上她的小脑袋,嗅闻她发间飘出的迷人香气。 他闭上眼睛,满心舒畅的笑了。 “呃?”他这样讲,是褒还是贬?她搞不清楚。 “还不够?”睁开眼睛,他挑动眉头,仍是微笑。 “可以来点别的比较浅显易懂的理由吗?”他交代不清,她撇了撇嘴,再次抗议。 “好,再这么说,你是第一个不怕胆固醇上身,愿意帮我把蛋黄吃掉的人。” 听起来颇为戏谵,但他是认真的。 “这理由很瞎耶!”谷承梦瞠目大叫。 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天大的优点惹得他非爱不可,哪知竟只是每次一遇到卤蛋、茶叶蛋,她就主动帮他把蛋黄吃掉,这么简单又无厘头的理由。 她是否也该反过来告诉他,她爱上他的理由之一是他每次都无条件帮她把蛋白吃掉,除了蛋白,连她讨厌的茄子、苦瓜,他都一并照单全收,小女子感恩,无以回报,昨晚总算以身相许,谢谢公子抬爱兼厚爱? “你没听说过爱情是盲目的吗?”轻啄了下她的唇,他仍然面带笑容。从昨晚到现在都还爽不退,笑成了他脸上唯一的表情。 对他而言,那句话是世上最坚不可摧的真理,如果他没有因为爱情而盲目,那么谷承梦将不可能逐日瓜分芷盈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和分量,当他对谷承梦的爱意与日俱增时,对芷盈的思念便相对的逐渐消减。 这对芷盈不公平,他知道,也深切自责,但是胸中胀满对谷承梦的渴望,教他再也无法专心一意的记挂着已逝去的过往。 他的心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刻这般澎湃翻腾了。 那是一种对爱情新生命的积极律动,他不再是终年以思念亡妻为人生主要课题的蔺致轩,在谷承梦飞舞摇摆的石榴裙下,他死寂的心开始跳动,血脉开始流动,整个人重生了。 “好吧!盲目就盲目,谁教我也爱你呢!而且我爱的可不只有你的头部、背部和臀部喔!我爱你的全部。”真理不必多辩也很明,她也无需再钻牛角尖了,能亲耳从他口中听见爱的声音,已经是她此生最大的荣耀与幸福。 她甜蜜的笑着,埋进他温暖的怀中,发出满足的叹息。 “好一个爱我的全部。”示爱言语,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蔺致轩信服,朗声笑着,翻身压住她,贴着她粉嫩的双唇,又是一记火热的吻,吻得痴醉忘我。 这时,房门外隐约传来公司员工们走动及说话的声音。 “我们似乎应该起床了。”她拍拍他的肩,要他停止。 “承梦,承梦,我的承梦……”他深吻着她,充满渴求的喊着她的名字。 紧紧相贴的两颗心有默契未来一起走下去,赤身裸体的拥抱不停的牵动、勾引着彼此的情欲,在该是起床的时刻,他依然贪恋不已。 “嗯?”她喃喃回应。 “可以不要起床吗?”多少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赖在一个女人的身上舍不得离开。她太甜、太香、太诱人,他想再尝她,不想起床。 “我……”这可为难她了,他是迟到早退不会被杀头的老板,而她只是个领人微薄薪水的小员工,实在没有赖床的空间和权利。 “承梦,我爱你。”他拥吻着她,不吝说爱。 “我知道,可是……”爱不能当饭吃,她还是得上班啊!何况门外他那些员工制造出来的声音,让她好有压力。 第十四章 谷承梦还在顾东想西,犹豫不决,蔺致轩已经狂野蛮横的进入她。 “啊!” “嘿……”他得意的邪笑着,算是对她分心迟疑的小小惩罚。 “你……”她倒抽一口气,销魂得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痴醉的眼眸凝望着心爱的男人。 厚!她卯起来,决定拼了。 迟到又如何?区区一份小员工的薪水算什么? 这男人的爱,价值连城啊! “你看,太阳晒屁股了,你真会赖床。” 大战几回合,谷承梦虎口余生,穿戴整齐后,将窗帘拉开,满室光亮。 感觉今天的太阳特别灿烂,人生充满快乐与希望。 “下次改进。”蔺致轩表面上接受指教,心里想的却不是那么回事。 只要有她,赖到星光满天都不管,他还改进什么?不需要。 “现在谁先走?”虽然走后门,但是两人同进同出,被熟识的人撞见也不好,一前一后分开行动比较保险。 “一起走。”他微笑,语气笃定。 “你确定?”她眨了眨眼,直觉他是开玩笑的。 “当然确定。”他点点头。 她将信将疑,拉开后门,正想走出去,又不期然被他一把拉了回来。 “怎么了?后悔了?” “不走后门。” “为什么?”她已经很习惯走后门。 “准老板娘当然要光明正大的走前门。” “喂,不对喔!我只说我爱你,还没答应嫁给你,你不要先扣我高帽子。”爱是一回事,结婚又是另一回事,她总得思考得更深入、更清楚才行。 “扣上了,你敢有意见?”拉她入怀,他俯首盯着她,专制得很。 “为什么你一夜之间变得这么霸道?”当朋友时,他好像没这么不讲理。 “朋友与情人之间,总有差别待遇。”他承认自己是个占有欲超强的男人,而他的占有欲,百分之百出于爱。 “只不过跟你上床而已,待遇马上差这么多。”上了床,失了身,连自由也没了,高潮过后,她亏这么大,始料未及。 “上床而已?你以为我蔺致轩跟谁都可以上床,是不是?何况上床虽是必要的,但重点在我爱你,你给我好好的听清楚,记牢!”他紧紧抓着她,眼对眼,鼻对鼻,慎重的警告,食指还重重的戳了下她的额头。 “是,你眼光好,千挑万捡,我好运雀屏中选,感谢蔺先生的厚爱,承梦此生绝对牢记在心。”她吻他一下,堵住他碎碎念的嘴。 顺着霸道情人的毛皮摸总没错,今后她该学的还很多。 “很好,就这对了。”他放声一笑,牵起她的手,将连接公司的房门打开,联袂走了出去。 时机拿捏得刚刚好,公司员工们正在吃午饭,大家看见老板跟谷承梦相偕亲密的从休息室走出来,都张口结舌,讶异到连嘴里的饭都忘了嚼。 平常只见识过老板与谷承梦暧昧不明的互动,从没看过他们同进同出,如今两人一块从休息室走出来,男的神采飞扬、春风得意,女的则是一脸娇媚、羞于见人,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恭喜老板。”有人反应快,大喊恭喜,唤醒了所有僵呆的同事。 “恭喜老板,贺喜老板!” 大家一窝蜂的起身,拱手祝贺,像电视演的那样。 “别闹了。”蔺致轩笑着斥道。 “什么时候可以喝老板的喜酒?”开玩笑,老板的第二春耶! 这喜酒不讨来喝,怎么行? 其他员工也开始大肆起哄,“对呀!老板,我们等喝你的喜酒等很久了,该是给我们一个交代的时候。” 呋!这些不肖员工,他的婚事还得对他们做交代啊? 蔺致轩笑着摇头,不知如何回答。 “老板,喜酒,喜酒,喜酒,我们要喝喜酒,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员工们继续有节奏的拍手大闹。 “你们帮我问问谷小姐吧!只要她愿意点头嫁给我,你们马上有喜酒喝。”他四两拨千斤,很轻松的把皮球踢给了身旁的佳人。 “喂,蔺致轩……”没想到会被他将了一军,谷承梦为之气结。 “谷小姐,你赶快答应嫁给我们老板啦!” “谷小姐,请你答应嫁给我们老板啦!他是个好人喔!” “呃……”厚!这些人是这样逼婚的。 蔺致轩是好人,她知道,问题是,他很奇怪耶!连个正式的求婚仪式都没有,就妄想叫她答应嫁给他,真的认为她这么好打发呀! 再说,恋情才刚明朗,一下子便跳到结婚话题,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虽然掐过自己的大腿,作梦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 幸福怎么会……离她这么近? 就好比当初她从长年看房东脸色的寄居蟹一夜之间变成有壳蜗牛,她的人生像是被施了魔法般神奇又梦幻,她的爱情仿佛也是一夜之间变出来的。 “承梦,外找。”门市部同事拨内线电话进办公室告知。 “喔!好,谢谢,马上去。”上班时间鲜少有人来找,谷承梦连忙放下手里已整理到告一个段落的报表,起身,往前头的门市部走去。 午休后,店里的客人不多,有两位少妇优闲的在陈列架之间晃来逛去,另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士则是站在婴儿袜展示墙前面,一手抚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些可爱又多样的小袜子。 致轩? 这背影太熟悉,只是她挺怀疑自己眼花了,他怎么会出现在她上班的店里? “致轩?”她狐疑的在他的背后喊了一声。 蔺致轩回头,笑容可掬。 “真的是你,上班时间,你怎么跑来找我?有重要的事吗?吃过饭了没?”在不该碰面的时间和地点看到他,谷承梦大惑不解,却挺开心的。 “承梦,你看,小婴儿的袜子都这么小。”他的注意力还停留在那面墙上。 “是啊!小婴儿小手小脚,袜子和手套当然都小小的。咦?你怎么突然对婴儿袜有兴趣?啊!我知道了,你是要挑礼物给朋友,对吧?”这大概就是他来找她的原因了,还没听到他的正解,她又兴致勃勃的迳自说下去,“要买婴儿礼物,找我就对了,别的我不敢说,替小婴儿选礼物我很内行,你要知道,我在婴儿用品公司待好几年可不是待假的喔!来,快告诉我,你朋友的小孩大约多大?是男生,还是女生?是初生婴儿,还是……” “要不要我们生一个?” “什……什么?”谷承梦愣住,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小婴儿啊!你帮我生一个,怎么样?” “喂,你大老远跑来找我,是要叫我生小孩给你?”有没有搞错?她啼笑皆非,忍不住斜眼瞪他。 “我只是近距离看了这些小袜子之后,突然有感而发,觉得如果我们能生一个或两、三个小孩,那一定很赞。”他一脸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可是你好像忘了,我都还没答应要嫁给你,现在谈生小孩不会言之过早吗?致轩。”步骤三级跳,她简直招架不住。 “那你到底答不答应嫁给我?”他承认,自从清楚的认知自己爱上她之后,对再婚的事便显得迫不及待,希望尽早尘埃落定,有个美好的结果。 不过,相较于他的猴急,她的表现则太气定神闲,明明他能够感受得到她非常爱他,对婚事却迟迟不肯松口,不知道是为什么。 后来他想通了,她是在等待一个仪式,一个正式的求婚仪式。 这样的仪式,他责无旁贷,也必定慎重其事。 所以他都准备好了,等她接招。 “什么时候答应喔?看看啰!”谷承梦故意摆起高姿态。 “不必看了,现在就定。”他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往外走去。 “走去哪儿?我还在上班呢!”她哇哇叫。 “我给你十分钟请假,快去。” “你想害我全勤奖金没得领啊!我才不要请假。” “你还剩下九分四十秒。” “我……”她无奈的转身,走进办公室。 “天气这么冷也就算了,还逼我请假陪你来游乐园玩,我都不知道你这么童心未泯耶!”走在冷风迎面猛刮的游乐园里,谷承梦忍不住抱怨。 “你说坐旋转咖啡杯可以把烦恼抛到九霄云外,陪我玩一玩,不行吗?” “行行行,人都来了,不行也得行……是说,你有烦恼?”还需要借用她甩开烦恼的方式,他到底是有多烦恼啊? “你不嫁我,我很烦恼。”蔺致轩牵起她的手,跟着队伍,进入各自相中的咖啡杯里。 “哎哟!真抱歉,没事教你烦恼成这样。”没鲜花,没关系,好歹小钻戒来一只吧!他什么都没有,光嘴巴说说,她怎么会甘心答应嫁? 爱情虽美,但是实质的面包也马虎不得。 况且钻石代表永恒信念,她需要他真心诚意的许她一颗嘛! “所以你是不是该改进?” 这时,咖啡杯缓缓的动了起来。 “改进……再说吧!哈哈……致轩,快转啊!”她四两拨千斤,偏不顺他的意,两手紧抓着中间的圆盘,开始使劲的转动,咖啡杯旋转的速度愈来愈快。 “你……好,我来帮忙转。”看她一下子玩疯了,他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双手也抓住圆盘,卯起来转动。 玩吧!转吧!笑吧!他与她的爱情,将在疯狂的旋转中愈见紧密与深切。 风中,咖啡杯猛转,她的长发和围巾狂飞,他的外套也被风吹得鼓胀,两人笑靥灿烂,不时交织的迷恋眼神更是充满了无限甜蜜与痴醉,圆盘上,两双手相叠,尽管被风里一再扫荡,却温热无比,那是他们相爱的温度,从决定在一起的那一秒开始,不曾冷却。 突然,指尖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谷承梦身子一颤,低头看去,一道璀璨的光芒射过来,几乎闪瞎她的眼睛。 “致轩,这个……” “我需要你帮助我把烦恼抛到九霄云外,好吗?嫁给我,让我不再为你烦恼。”蔺致轩的额头抵着她的,两眼坚定的凝望进她的眸底,擦出火花,求爱势必不败。 “嗯,好,嫁给你,我要嫁给你,我这么爱你,怎么可以不嫁给你?”她频频点头,泪水飚出来,又笑又哭。 能够满心感动的笑着流泪,是—件多么美妙又神奇的事。 钻戒比她幻想中的还要大颗、还要漂亮,情境也更浪漫,简直太美了。 从认识之初的对立关系,到化解成见建立友谊;从暧昧不明,到恋情见光;从……不管从哪个时间点、哪个空间或哪个角度,他给予她的一切,都太美了。 “致轩,我爱你!我好爱你……”她豁出去了,大喊大叫,捧住他的脸,狂猛的吻住他的唇。 他们两人深入且火热的拥吻,寒风吹不熄,直到咖啡杯不再旋转,周围人潮讪笑的驻足又散去,她无法停止,他也是。 敲响爱情的钟,回家的路变得好远。 情人腻着不嫌烦,缠着通体舒畅,一分开,马上相思泛滥。 “十二点了,还不回家吗?每次都留伯母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 晚饭一起吃过了,温存过了,聊过天了,电视节目也看到重播了,他却还乐不思蜀,赖在她这里东摸西混,每次她都大约从十点开始赶人,赶到十一、二点,他还完全没有要告辞的意思。 第十五章 其实她也希望每晚都能抓住这样的幸福时光,但是只要一想到偌大的蔺宅里只有他母亲石永兰一个人,便于心难安,过意不去。 “又赶人了,好吧!回家。”蔺致轩悻悻然起身。 其实他逗留在此地也没干什么大事,不过是窝在沙发上,跷脚、喝茶、看杂志而已,一整个居家男形象,只差身上穿的不是背心和四角内裤。 “把回家当苦差事了。”谷承梦好笑的说,替他整理衣衫、梳理头发。 “明天我请我妈帮我们把婚期敲定,好吗?”他温柔的握住她的小手,期待的凝望着她。 从游乐园回来之后的没几天,他便带她回家,让她以蔺家准媳妇的身份正式见过母亲,见面的过程如他预料的十分顺利,母亲与她一见投缘,从此准婆媳俩每次聊天时,总是忘了旁边还有个叫蔺致轩的男主角存在,因此他觉得若能与她及早完婚,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她,或是对母亲,都好。 “这么急?”谷承梦大方的收下他的求婚钻戒,答应嫁给他,但是每每论及婚期这个话题,她就举棋不定,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要成为人妻。 她未曾怀疑蔺致轩对她的爱,可是幸福真的这么简单就能得到手吗? “我之前相亲相得如火如荼,身心俱疲,就是为了赶快结婚,不然你以为我吃饱太闲,相好玩的?”他没好气的说。 她揶揄的说:“身心俱疲喔?我还以为你不亦乐乎呢!” “你这是吃醋的意思吗?”他捏了捏她的鼻子。 “是啊!醋可吃大了,谁教你相来相去,都无视我的存在……” “喂,讲话凭良心。”他的食指点住她的唇,打断她的话,“当初是你有男朋友,我哪敢打你的主意?” “不,就算当时我没有男朋友,我相信你也不会青睐我。”谷承梦神情一黯,幽幽的说出内心实话。 “怎么不会?”他不解,她何出此言? “天晓得除了芷盈,你的心目中还曾有过谁呢?”她耸耸肩,无奈的笑了笑。 在甜蜜的氛围下,冷不防听她提起芷盈,他神情骤变,心闷闷的痛了起来。 他这才知道,即使与谷承梦的新恋情如此炽热美好,芷盈依然是他心中无法拔除也不忍尽除的一根刺,这根布满爱与思念的刺,不去翻动,或许没事,动了,便是伤痛不止。 “对不起,我又提起芷盈。”见他落寞不语,她勉强道歉,心底可难受了。 “不要,永远不要再为了芷盈而跟我道歉。”他俯首,深深的吻住她的唇。 他不会忘记芷盈,这是他自我的承诺,但是若因为他的关系而让芷盈也成了谷承梦心中的一根刺,那么他会……想办法深埋这根刺,深到任谁提起、任谁翻动,他都可以不再因此而心痛。 当然,这功夫需要练。 相信在谷承梦的爱情加持下,他终将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如果你在意,我就必须道歉。” “我在意你。”他低语,眼眸坚定。 “真的?”惊喜的双眼闪烁着泪光,她很意外会听到他这样说,好窝心。 他慎重的点头,“当然是真的。” 谷承梦释怀的笑了,偎进他的怀里,笑得更甜蜜,实在太喜欢这坚实又温暖的胸膛了。 “这几天找个时间,我再带你去见另外一个人。” “见谁?”听起来,对方像是重量级的大人物。 “沈俊平,芷盈的哥哥,不论如何,他曾经是我的大舅子,我若要再婚,基于人情义理,都应该跟他报告一声。” “是,没错……但你说的沈俊平,是律师沈俊平吗?他是芷盈的哥哥?”听到这个名字,谷承梦双眼睁大,直觉天下事太凑巧了。 “他是律师没错,怎么?你认识他?” “当初通知我继承了爷爷其中一笔遗产这件事的人就是沈律师,后续所有繁杂的继承手续也都是他协助我完成的……而他竟然是芷盈的哥哥,你的大舅子?” 世间事便是这么巧。 当沈俊平知道痴情的妹婿终于凡心再动,且对象是他曾服务过的客户谷承梦时,着实讶异得不得了,也因为太意外,心情不觉有些起伏。 “没想到谷小姐竟然成了致轩再婚的对象,你们的恋情是近水楼台之下的产物吗?”沈俊平状似笑得开心,话说得让人听不出是挖苦还是恭喜。 蔺致轩与谷承梦面面相觑,解读不出沈俊平话中之意。 “致轩,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了,如今你遇到一个好对象,准备再婚,我相信芷盈在天之灵也会祝福你们的。”沈俊平按往蔺致轩的肩头,微笑的说。 “谢谢。”蔺致轩心领神会的点头,微微一笑。 “谷小姐,恭喜你,你和致轩虽然是令我完全意想不到的组合,但我诚心的祝福你们幸福美满。”沈俊平伸出手,与谷承梦一握,礼貌而客套。 “谢谢。”她含笑的回应,却隐约觉得沈俊平祝福的态度太流于表面。 “佳期什么时候?确定了吗?”沈俊平故作轻快的问。 “我母亲说会尽快挑个好日子,希望能赶在农历年前完婚。” “是,喜事不能拖,尽快是对的。”沈俊平再次拍了拍蔺致轩的肩头,给予肯定及鼓励,状似为他高兴,却又有那么点言不由衷。 是,他是有些虚伪。 身为芷盈的亲哥哥,在听到蔺致轩的喜讯时,他的内心难免出现些许矛盾。 妹妹刚过世时,他眼睁睁的看着蔺致轩痛不欲生,几年来形单影只,郁郁寡欢,不曾真正展露笑颜,着实希望蔺致轩能及早从哀伤中站起来,再积极寻求另一段幸福,如今他亲眼看见蔺致轩因为坠入新恋情而从失去芷盈的悲沉中复活,亲耳听见蔺致轩告知再婚的喜讯,一方面深深的为他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却又为早逝的妹妹感到万分悲哀与遗憾。 原本属于妹妹的幸福,终究转移到别人的身上了…… 谷承梦是单纯的好女孩,她有权利获得幸福,与蔺致轩相配也尚称登对,但是基于疼爱妹妹的私心,他很难剔除心头冒出的疙瘩。 “那么,大哥,我们先告辞,不打扰你了。”眼看沈俊平神情幽暗,一语不发,僵滞的气氛显得异常尴尬,蔺致轩于是牵着谷承梦的手,准备离开。 向来深沉冷静的沈俊平此刻情绪波动厉害,暗自握紧拳头,很想痛殴蔺致轩一顿,可是假使他真的出手,那就是他无理取闹了。 瞄了眼他们紧握的手,他终于隐忍不了怒意,要为那已化作幽魂,再也不能表示意见的妹妹说些“公道话”—— “致轩,你与芷盈相爱至深,若非当年那场车祸无情的夺走她的生命,我相信直到今天你和芷盈依然会是恩恩爱爱,过着幸福无比的日子。命运捉弄人,芷盈福薄,无缘与你共度一生,她的爱情无以为继,幸福腰斩,我知道她一定比任何人都更觉得痛苦与遗憾,身为芷盈唯一的亲人,我衷心希望你在享受新人笑语之际,切莫遗忘芷盈无声的哭泣,因为……你与芷盈曾经是那么的相爱,这份爱情或许容许别人闻人,但是绝不该被取代,芷盈应该是你此生唯一的最爱。” 这份爱情不该被取代,这份爱情不该被取代…… 这句话像是一把利刃,毫无颈警的插入谷承梦的胸口,双脚虚软的后退一步。 沈俊平的意思是说,蔺致轩与芷盈的爱情不该被她这个外来的闯入者篡位、取代,是吗? 芷盈的哥哥,蔺致轩的大舅子,他是在替芷盈给即将嫁入蔺家的她下马威,是吗? 她抬起眼,望向蔺致轩,只见他双眉纠结,一副也是深受打击的模样,她自是懂得他的苦楚与煎熬,然而从他沉默无言和下意识的让他们俩原本十指交握的手松开这样的举动看来,他真的让她觉得自己不但是个闯入者,更是个恬不知耻,夺走芷盈的爱情和幸福的坏女人。 好受伤……沈俊平捅她第一刀,蔺致轩又补上一刀,她一下子被两个男人杀伤了。 可恨的是,她事前完全没有防御的能力,事后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全身而退。 因为饱受震惊,她一直无法回过神来。 “是吗?致轩,芷盈是不可能被取代的,她是你此生的最爱,对不对?”沈俊平又提高音量追问。 “我……”蔺致轩严重的语塞。 面对这样的问题,任凭再聪明有智慧的人也无法漂亮且不得不失的作答。 而他被困住了,困在沈俊平所拟的陷阱题中。 “是吗?致轩。”像是故意的,沈俊平不厌其烦的再问,咄咄逼人。“请你回答我,芷盈在你的心目中是永远不能被取代的,即使是谷小姐也不能,对不对?” “是……芷盈不能被取代,她是我的最爱,但……”但是他的爱已重生,谷承梦是他梦寐以求的未来。 “够了,致轩,我相信你。”沈俊平及时打断他的下文,强势的让他把后续的话语硬生生的吞回去。 “承梦……”蔺致轩低声呼喊,伸手想再握住她。 “你……你们慢慢聊,我去外面等。”她不领情,轻轻摇头,勉强挤出微笑,脚步一再的后退,直到退出沈俊平的办公室,随即使出老绝招,拔腿就跑。 他们两人是在联手对付她、逼退她吗? 沈俊平出的题,令她的心受重伤,蔺致轩作的答,却无疑的使她心碎。 除了逃离现场,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她也无法预料他们接下来还会当着她的面再说些什么不适合她听或伤她心的话,反正可以选择不听,先行离开就是了。 “承梦!”蔺致轩有如大梦初醒,随后追了上去。 “致轩,等等。”沈俊平喊住他。 蔺致轩停下脚步,转身,咬紧牙关,本想质问沈俊平居心何在,但是基于一向对他的尊重,再加上刚刚如何回答他的疑问,全是他自己作的决定,根本没资格在自己祸从口出之后,又怪罪他。 踌躇许久,他终究把话咽回肚子里,干脆什么都不问。 “你或许觉得我很过分,但是请相信我只是有点私心,绝无恶意。我真的不希望你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芷盈永远是你蔺家的人,她最爱你,你知道的。” “芷盈会永远的活在我心中,但是承梦……” “我不管你多爱谷承梦,总之,我身为芷盈的哥哥,有义务提醒你,你必须永远为芷盈守住一份专属的位置和爱情。我的要求不算过分吧?致轩,除非你已把芷盈忘得一干二净,否则这是很容易做到的……” “请你不要再说了!”蔺致轩心乱如麻,不想再与沈俊平继续交谈下去。 几年来,沈俊平明明鼓励他再婚,却在他好不容易有了喜讯之后,大力扯他的后腿,这样的结果确实是他始料未及的,甚至因此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如果刚才他够沉着稳定,绝不会冲动的说出那些伤承梦的话语。 那些话或许没有违背他的心意,也准确的称了沈俊平的心,只不过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愿意听到自己心爱的男人为别的女人说出那种话。 结果他说了,然后她受伤了,再然后他懊恼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致轩,我依然祝福你和谷小姐。” “在你故意当着她的面,逼我说出那些使她难堪的话之后,你祝福我们?”粗心大意的被大舅子摆了一道,蔺致轩只能苦笑。 第十六章 “我可没逼你。”身为律师,沈俊平十分擅长睁眼说瞎话,而且脸不红,气不喘,黑脸白脸全他一人当,真忙。 “是啊!”呵……蔺致轩失笑。 最好是沈俊平刚才都没用强烈的语气和态度催促、逼问他为芷盈做出承诺;最好是他多事,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且是在谷承梦的面前大砸特砸,砸得自己的脚烂糊糊。 他疯了不成? “等婚期确定,喜帖印好,我会亲自送过来,到时希望大哥带着真心的祝福出席婚礼。”毕竟是大舅子,看在芷盈的面子上,蔺致轩也不愿因为一次的话不投机就对他不敬。 礼貌的告辞后,他转身,飞奔出去。 沈俊平冷冷的目送他离去,复杂的情绪犹在胸臆间翻腾。 蔺致轩再次觅得良缘,他并非不能真心的给予祝福,只因妹妹拥有的幸福太过短暂,他这做哥哥的总是为她惋惜,为她兴叹,为她深感遗憾…… 跑出律师事务所,蔺致轩左右张望,前后寻找,始终没瞧见谷承梦的身影。 拿出手机,拨打她的号码,拨是拨通了,却在铃声足足响了八声之后转入语音信箱,从此再也没拨通过。 “承梦,你在哪儿?快回电给我。” 他留了言,边走边四处寻找她,然后找了很久,等了很久的电话,直到暮色沉沉,对于她的去向,他仍然一无所知。 他回公司的休息室,等了又等,等到天黑,等到心烦意乱,等到一整个茫然不知怎么办,只能任由自己像无头苍蝇一般暴走。 累了,澡也不洗,鞋也不脱,他和衣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刻也不愿合上,深怕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天亮,而他的女人还没回来。 等,无止境的等待。 好不容易夜深了,万籁俱寂,他终于清楚的听见门把被扭动的声音。 回来了? 他迅速翻身,跳下床铺,跨几个大步,直接堵在门口。 打开门,乍见他挡在门口,谷承梦先是错愕,随后一脸平静的与他错身而过,闪入房内。 “为什么不回电话?你跑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有多担心、多着急,你知道吗?”他抓住她的臂膀,厉声吼道。 一个下午加上一个晚上的所有忧心,在见到她平安归来后,全都变成指责与质问。 “喔!对不起,下次改进。”低垂眼眸,她虚应他,手臂被他揪扯得痛死了,却倔强得眉头也不皱一下。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他被她的样子严重的激怒了。 “喔!好。”她冷淡的回话。 “喔!好?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态度?” “我好累,可以让我睡觉吗?”是真的累了,就算不累,她也不知道应该跟他说什么。让她睡吧!也许睡醒了,今天发生过什么令她难堪的事就都不记得了。 “你……”她睡得着?他都气成这样了,她还睡得着? “明天要上班,我想早点睡觉。”气由他气,她想睡便是非睡不可。 不管他拽得多紧,她硬是要走向床铺。 “你想早点睡觉,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混到三更半夜,你是混去哪里了?” “也没混去哪里,百货公司逛逛,街上逛逛,公园逛逛,随便逛逛,天就黑了,夜就深了,真奇怪……”就好像她随便谈个恋爱,便莫名其妙的爱他爱到骨子里,没有他,会要死不活。 结果人家摆在心里的永远都是那个无法被取代的、叫做沈芷盈的亡妻! 她谷承梦算什么?比一粒沙子还不如。 一粒小沙子吹入他的眼里,都还有本事教他痛个半天,反观她谷承梦呢?这么一个活生生、热腾腾的女孩子,为他痴迷,为他疯狂,为他伤心,为他哭泣,如此真情的掏心挖肺,他感受到一点一毫了吗?没有嘛! 是是是,芷盈独一无二,芷盈绝对不像word档一样,找出旧字串,输入新字串,说取代就被取代,不留一点过往痕迹,她是永垂不朽的。 是她谷承梦笨又傻,自目又不知趣,竟敢妄想自己可以像锁定工具列一样,镇定他的心,独霸他的爱。 一个闯入者凭什么拥有正式的爱情护照? 篡位遭人唾弃,偷渡来的,下场通常是被遣返,这个道理她不是不知道。 “你在胡说什么?你到底去哪里了?怎么不说实话?”她这边逛逛,那边逛逛,天一下就黑了,他在休息室里等到夜幕低垂、起肖抓狂,她大小姐还不知道打道回府,是在惩罚他?用不知去向的方式惩罚他,她会不会太没有人性、太蛮干? 谷承梦懒懒的应道:“你怎么知道我没说实话?我去哪里有很重要吗?” 其实她哪里也没去,只是待在隔壁自己的那栋已增建到四楼高的顶楼,蜷缩在那还没完工的大型咖啡杯雅座里头,想像着这座咖啡杯也能疯狂的旋转,将她的烦恼抛到夜空之外。 回忆着与蔺致轩曾坐在游乐园的旋转咖啡杯中,痴痴凝望、热烈拥吻的画面,她忽然觉得自己与他相爱其实是一种冒险。 人都是自私的,谁都渴望自己是心上人的唯一挚爱,撇开风度什么的不谈,下午他与沈俊平的对话,确确实实伤了她的自尊与骄傲。 “我担心你的安危,你心情不好,我怕你出事。”遍寻不着她的恐惧和焦虑,这种教训任谁来受一次都嫌多。“请你以后不要这样对我。” “唉!我想躺着,你让我睡觉,好吗?”她没做正式回覆。 耍赖吧!有理说不清的,何况他们之间好像也没有道理可说。 她用力的把自己往床上抛,不料蔺致轩又一把捞起她,不让她睡。 “没把话说清楚,不准睡!”宁愿她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他没良心,也不要忍受她哀莫大于心死的冷漠对待。 “喔!是。”求睡不得,她乖乖的立正站好,等待发落。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在心里夹带个芷盈档来招惹她,她狂妄的以为自己应付得来,自欺欺人啊! 身中剧毒,砍掉再重炼,登天之难啊! 还没嫁成,他的大舅子就已经狠狠的给她下过马威啦! 续弦嘛!弦有粗有细,她谷承梦没四两命,是一根极其脆弱的弦,还没安稳的装上琴身,与他来个合奏共鸣,便被外力扯得断成七、八段,好不凄惨。 “又来了!你可以不要用这种方式回应我吗?可以吗?”他用力的将她带入怀里,暴怒的冲着她的脸咆哮。 “好。”别说他不习惯她这副死样子,她自己也很不习惯,但是摆烂,明显是她目前想用来对付他的方式。 “你不要这样!”她不哭不闹,烂没个性,他完完全全束手无策。 僵持着,他的双眸愈瞠愈大,她迷蒙的睡眼愈加涣散;他的胸口起伏剧烈,她的呼吸微弱到几乎听不见;他手掌箝制的力道不断加重,她的身子如石头一般渐往下沉…… 欠揍啊!这样也能睡? “承梦!”他抓提着她,“你听好,我……对不起,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我道歉,你不要跟我斗气了,好不好?” “呜……”意识模糊中,突然听到他道歉,谷承梦闭合的眼皮颤跳着,心窝狠狠的一慑,鼻子一酸,倒抽一口气,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我们谈谈。”瞧见她流泪,显然还未睡着,他轻轻摇晃她,想要她更清醒。 “致轩,你知道吗?有时候受伤就是受伤了,心碎了就是碎了,道歉是没有医治作用的。”睁开泪汪汪的眸子,深深望着心爱的男人,她喃喃低语。 “可是我爱你。” “你的爱有杂质,我们之间好拥挤。”芷盈不会占床位,却永远是他心上的第一位。她不至于跟芷盈争风吃醋,但是对于她的“存在”,始终心存芥蒂。 每次不经意提起“芷盈”两字,十次有七次他的情绪会马上变得很低落,另外三次除了情绪低落之外,还得加上大变脸,试想,跟这样一个难舍旧爱,动不动就被旧爱牵动喜怒哀乐的男人在一起,心脏要多强才能胜任? “我是个丧偶的男人,鳏夫的感情世界怎么可能会是纯白无瑕的?而且为了你,我早就决定把芷盈放在记忆最深处,不要轻易去动,所以严格来说,芷盈对我们根本无害,你何必因为沈俊平几句不中听的话而挑尽了我的毛病?” “你常为了芷盈跟我生气,我动辄得咎,爱得好辛苦。”爱得辛苦总也有甜蜜之时,问题是,被他的大舅子下马威,这口气她吐不出又吞不下,快把自己憋坏了。 “我说过,我不会再为了芷盈跟你生气,你也永远不需要再为了不小心提到她而跟我频频道歉……” “无论如何,她是你此生的最爱,绝无可能被取代,这是你说的,你希望我听了这些话之后,还手舞足蹈、欢天喜地吗?”她任性的嚷道。 假使她没会错意,沈俊平无疑的认为她是个闯入者,而蔺致轩第一时间的表现则像是在佐证他的说法,这是最令她无法释怀又无地自容的一点。 “我与芷盈相爱,毕竟是不可磨灭的事实,你是后来的,更是不争的事实。” 他微眯的犀利眼眸闪现微愠的情绪。 一前一后,都是他认真投入感情的女人,两者说冲突有冲突,说没冲突,其实也好像没冲突,他不懂,她为何如此在意芷盈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她只要在乎她自己,好好的与他携手面对未来就好了,不是吗?何苦计较他最爱谁? 比较不出来的,因为两个他都爱。 芷盈没死,他没有一丝可能爱上谷承梦,芷盈既已不在人世,他遇见谷承梦,进而爱上她,那么他所要追求的便是天荒地老、长相厮守,她根本毋需作茧自缚,给他出难题。 “你就一直跟芷盈爱下去吧!我这后来的不想再搅局了。”她的口气冷沉,没有热度,是执拗,也是失望。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弃情潜逃的意味太浓厚了,她想分手?那也得看他同不同意,非她一人所能决定。 她钻牛角尖,不听劝解,惹得他的脾气也火速冒上来,态度愈见不耐烦。 “你一边想念芷盈,一边爱我,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像个卑鄙的第三者……” “你怎么会是第三者?芷盈已经不在了,她不在了!”蔺致轩粗声强调。 想跟她结婚,希望她当他老婆,这些都与芷盈无关,他只是爱上了她,爱到想一辈子跟她在一起,真的就只是这样而已。道理如此简单,为什么她就是听不到、接收不到、体会不到他发出的真爱讯号? “不,她在!她无所不在!她一直在你的脑海里,心里、眼里,她在你所有的言行举止里,我甚至开始怀疑,这阵子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只把我当成泄欲工具?因为芷盈是不能取代的,所以我只能是个泄欲工具,一个根本不需要你用心对待的玩具!”走进死胡同需要别人拉拔,显然她宁愿把自己的双手收负在身后,也不要他拯救。 “你不要无理取闹,讲话凭良心!我把这阵子跟你在一起定义为相爱,听你刚才这么说,我很震惊,也很讶异,你的认知居然跟我相差如此悬殊。原来我们唱的是不同调,原来我的热情对你来说只是一种肉体上的发泄,而不是彼此身心灵的完美契合?”愈说愈心寒,蔺致轩的口气由差变冷,还冷笑了一声。 “难道不是?”谷承梦叛逆的别开视线。 “当然不是!你白痴啊?” 他骂她白痴!他骂她白痴?他骂她白痴? 第十七章 “我想,我是傻瓜。”大傻瓜爱上大白痴,多好笑的组合。 “你……”现在是怎样?他骂她白痴,又骂自己是傻瓜,意思是他们两人都笨得可以,聪明的话,快点分一分、省得闹笑话? “我不想再跟你吵,我要睡觉了。”感觉吵不赢,她干脆下逐客令。 这个夜对她而言已太漫长,这个男人的爱对她而言已变成一种负担,他们需要的是冷静思考,而不是剧烈争吵或无意义的探讨。 “你在赶我?”吵翻天却吵不一个结果,徒使元气大伤,他们是在做什么啊?爱情不只使人盲目,还变呆,变幼稚,变得不可理喻。 “是的,你走。” “好,如你所愿,我走。”他轻扶着她的双臂,确定她站稳后,立刻松开手。 经过一番争辩,她的睡意是不是依然浓烈,他其实看不太出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赶人的态度明确,他的脾气再好,也不可能留下来热脸贴她的冷屁股,固然她的屁股对他总是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喂,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 甩了甩头,勉强镇静思绪之后,他没再做任何口头上的抗议,拎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本想潇洒的直接开门离去,却又不忍见她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好不可怜,况且他若是就这样没风度的负气离去,也太绝情,于是脚步一顿,迟疑了几秒,终究又转身,走回她的面前。 “你走啊…干嘛还不走?”说时迟,那时快,她还在逞口舌之快,人已被他打横托抱在怀里,她踢着脚,狂喊道:“谁让你抱我?放我下来,我不要跟你那个……” 吵得连白痴跟傻瓜这种难听字眼都骂出口了,他现在还有那个美国心情想跟她亲热?这不是把她当成泄欲工具,不然是什么? “希望你今天只是在跟我呕气,明天就没事。你睡吧!我会走的。而且从现在起,你不要、你不许,我就不碰你。”免得自己的炽热真心又被她说成是色魔上身,纯粹想对她泄欲。 泄欲工具……该死!这变态的四个字怎么令他愈想愈上火? 害他心赓难耐,当下真想把她抓起来剥光,好好的发泄一下…… 喔!他会死,没事又想到那里去了。 猛地回过神来,他将她抱到床上,替她脱去外衣跟鞋,盖好棉被后,随即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休息室,门一关上,立刻拔腿冲出公司。 咻……咻…… 屋外冰凉的北风迎面吹拂,他火热的思绪总算渐渐的平缓下来。 他……他疯了吗? 为什么跟她吵过一架之后,欲火莫名其妙的爆发,愈气恼她,愈想要她? 喔!蔺致轩,冷静,你冷静啊! 别妄想再动她一根寒毛,也别再眷恋她的馨香,快闪,快闪人,闪了就没事了。 明天,当明天一早,他打开她的房门,便会看到那个跟以前一样甜蜜热情的可人儿,奔入他的怀里,缠着他,踮起脚尖,仰起粉红小脸,勾住他的脖子,噘起柔嫩的嫣唇,送他一记火辣辣又销魂至极的早安吻…… 是的,明天她的气就消了,依然会继续好好的爱着他。 事情想得有点太美。 别说烈焰燃烧的早安吻,一早迎接他的,除了一室空荡的冷空气之外,便是全然的安静无声,没有温柔体贴的问候,没有窝心暖热的拥抱,更没有吱吱喳喳的嬉闹,亏他还特地提早二十分钟赶过来,没想到昨夜那个一直嚷着好累要睡觉的女人竟也起个大早,跑得不见踪影。 看来她是存心跟他玩躲猫猫了。 好,要玩就来玩,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晚上总会回来。 蔺致轩负气的决定今天都不打电话找她,也不直接到她的公司去找人,顶多跟昨晚一样当个守门员,守到她回来,跟她算完帐为止。 他要让她知道,不是只有她会耍脾气,钻牛角尖,他也会。 而且他耍起脾气,声势绝对比她更浩大,钻起牛角尖,也绝对比她更深入。 就一团结打不开,一个点想不通,一口气咽不下,谷承梦便把自己搞得流落街头,有家归不得。 她其实没有跷家在街头游荡的打算,只因为心里有事烦着,早上一时疏忽,出门的时候忘了穿外套,偏偏重要的钥匙串就摆在外套的口袋里。 打电话跟蔺致轩求救? 才不要!他整天没打半通电话来,她已经很郁闷了,还要她抢先低头,她宁愿去跳楼,也绝不跟他求救。 是啊!恋人热爱时,可以爱到死,斗气时,也可以斗到两人都别想活。 “承梦!” “怎么是你?”遇到红灯而停下脚步,听见有人喊她,谷承梦回头,竟然是好久不见的前男友曹保伟,惊讶之余,还有点情怯。梦远-书城 “是啊!我刚加完班,正要……回家。”正确的说法是,他刚被自己喜爱的女人抛弃,正要去夜店喝酒解愁。 “你仍然跟以前一样是个工作狂。” “呵……是啊!”为了掩饰心虚,曾保伟扩大笑容,朗声说道:“倒是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头?”他若没记错,为了节省不必要的逛街开销,谷承梦通常一下班就乖乖的回住处待着,极少在外面流连。 “不瞒你说,我忘了带家里的钥匙。”她羞赧的笑了笑。 “你也真笨,为什么不找锁匠呢?走吧!我送你回去,顺便帮你找一个锁匠。”曹保伟拉了她就走。 “不用啦!反正我还不想回去。”她钉住脚步,拒绝了他罕见的热心与好意。 其实蔺致轩就是她最好的锁匠,她何必多花钱去外面找呢? 唉!问题是,好锁匠不等于好情人,锁匠开得了锁,解不开她心里的结。 “怎么?你有心事?” 谷承梦大吃一惊。“耶?你怎么忽然关心起我了?” 曾与他交往一年多,好像没见过他如此有心呢!何况两人已分手好一阵子了,他似乎更没理由对她好。 “我以前都没关心过你吗?”他面有愧色的问,笑得有点尴尬。 “呃……”是根本没有,还是年久遗忘,谷承梦沉吟半晌,仍答不出来。 曹保伟仿佛过往云烟,未在她心上留下太深刻的印记。 “好,我为以前的无心和疏忽跟你道歉,既然你还不想回家,我也正好没事,不如我们一起去吃消夜,叙叙旧。” “叙叙旧喔?”那会很无聊耶!因为他与她的恋情只有“乏善可陈”四字可形容。若是一定要说出一个爆点,那当然非在喇叭声狂响中的“我们分手吧”莫属啰! “怎么?你不愿意吗?还在气我当时跟你提分手?” “没有,都过去的事情了,我又不是那种会记恨的女生……”呃……不是吗? 那为何她把对蔺致轩的仇记得这么牢,昨夜在他深情款款的道歉及拥抱下,硬是不肯体谅他在言语上所犯的一点点小错? 可是,反过来说,他若没那样想,沈俊平又有何能耐成功的逼迫他说出那些话? 唉!思绪一团乱。 同样是情人,之前曹保伟用什么方式对待她,她都逆来顺受,不曾有过意见,日常生活中他有什么癖好或习性,她也鲜少插手去管,然而轮到蔺致轩时,她却事事在意,只要他的言行举止有一丁点瑕疵,她就像刺猬一样浑身尖锐,为了保护自己,拼命对他又攻又防,而在生活琐事方面,他一天喝多少水,一餐吃几碗饭才会饱,为什么不肯吃蛋黄,还有穿哪个牌子的袜子,喜欢什么颜色的领带……林林总总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成了她关注和管辖的重点。 “既然你不记恨,那我们还是朋友,走吧!这附近有间啤酒屋还不错,去喝两杯吧!”在她脑内正猛打思绪混战而无法收拾之际,曹保伟索性将她的肩膀一揽,自作主张的带着她走。 盛情难却,她也就半推半就,不多做拒绝了。 哇啊!冤家路窄。 如果她没眼花,坐在前方靠走道位置的那个男人,是沈俊平没错吧? 这下她该直接装作没看见,还是大方的挥手打招呼? 视若无睹很没礼貌,可是要她主动跟他打招呼,又百般不愿。 都是他起的祸端,她和蔺致轩之间原本的微小心结才会一夜之间变得这么大。 哼!不想理他,反正他也没看见,赶紧躲起来。 谷承梦咬了咬下唇,黑亮的眼珠子转了转,没事似的转到曹保伟那张对她而言已然陌生的脸上,专心一意的看着他就好,不要乱看,眼神应该就不会跟沈俊平对到。 “我们分手之后,你交男朋友了吗?”曹保伟喝干第二杯啤酒,努力找话聊。 “有啊!现在有。”她回答得很快,没半点犹豫,因为没把握在经过昨晚的争吵,以及今天一整天和蔺致轩彼此互不闻问之后,明天他们俩还会不会继续在爱情路上一起手牵手向前走,所以今天有,就是有。 “有喔?”答案出乎他的意料。“是你公司的同事吗?我认不认识?” “你见过他,但是我不认为你记得他。”他是事业的大忙人,当初随随便便跟蔺致轩聊个几句即匆忙离去,她才不信他会对蔺致轩留下深刻印象。 “喔!我知道了,是你之前说过的那位金主……”曹保伟开始感到不安,希望那个人没将在机场餐厅看见的情景告诉谷承梦,毕竟当初他提分手的理由是为了好好的事业,而非招供是他移情别恋,如今虽然事过境迁,但是他依旧不愿平白破坏自己在她心目中还算不错的形象。 “你的反应很快嘛!”谷承梦呵呵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 “哇!你怎么知道?”她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没带家里的钥匙,大可以跟你男朋友求救,你却选择一个人在街头晃荡,还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这让人很容易判断出你跟他正有战事,我说得没错吧?” “都被你说中了。”好惊人的观察力。 说来也奇怪,怎么每次她有糗事,都不巧会被认识的人撞见?真是丢人现眼啊! “跟男朋友闹翻了,你今晚打算怎么办?” “没头绪。”谷承梦无奈的摇摇头。 没有那串钥匙,她既进不了蔺致轩的公司,也进不自已那栋内部尚未完工却层层上锁的屋子,更别说睡在绵软舒服的床上,连顶楼的咖啡杯都没得窝。 “去我那儿吧!我哥这几天都不在家,你不用担心。”曹保伟握住她置于桌上、不停绞扭的手,笑容可掬的邀请。 “不用,不用了,我不想麻烦你。”她缩回手,推拒着。 “除非你确切的告诉我今晚打算怎么办,不然你还是跟我回家比较安全。” “保伟,你……以前并没有对我这么好。”遥想当初她没地方落脚,央请他想办法,他只顾嫌她烦、嫌她笨又嫌她啰嗦,总没帮上半点忙。 “我现在弥补你。”曹保伟说得自然。 “真的假的?你真爱开玩笑。”谷承梦像是听到天大奇闻。 “反正就这么办,让我为你做点什么,算是尽点朋友之义。”如果两人聊着聊着聊上了床,他也乐见其成。 这样的计划很卑劣,其实他原先对她是没有非分之想的,只因为失恋太难过,又正好遇见她,宣觉这是上天的美意,他不该放弃今晚的“艳遇”。 第十八章 再者,今夜她没地方去,他寂寞得紧,两人又是旧情人,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人去报警吧! 砰! 是不会有人报警,但不一定没人当抓耙子。 当曹保伟和谷承梦并肩走出啤酒屋,他的手正欲往她的腰间横伸过去时,眼前忽地笼罩一片阴影,他都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脸已被天外挥来的硬拳击中,鼻血还应声喷了出来。 “你是谁啊?干嘛打我?你欠揍,不要命了……”曹保伟对着来人怒吼,同时也高举起拳头欲做回击,却在挥拳之前认出动粗者是蔺致轩,整个人傻住。 “我的女人是你能碰的?”暴怒的将谷承梦一把拽到身边,蔺致轩的咆哮声可比曹保伟大上十倍。 “致轩……你怎么来了?”谷承梦吓得魂不附体。 “你闭嘴!”蔺致轩大声斥喝。 “我……”深怕他的拳头往脸上招呼过来,她捂住耳朵,闭紧嘴巴,缩头缩脑。 “第一拳,打你摸承梦的手,”蔺致轩不由分说,又痛击发愣中的曹保伟大的脸庞。“第二拳,打你搂承梦的腰。第三拳,打你……” “啊!致轩,住手,你打伤保伟了。”害怕归害怕,见他下手凶残,拳拳蛮横,谷承梦担心曹保伟被他打死,顾不得自身危险,赶紧跳出来,抓住他的手。 “打伤保伟?言下之意是,你心疼了?你心疼他了?”她竟然为了这个花心男而挡在他的前头,难道她还对花心男余情未了?这……太可恶了。 “我……话不是这么说。”他暴怒的样子真的很恐怖。她吞了吞口水,浑身发抖,心脏快爆炸。 “不是这么说,不然要怎么说?”被她一激,致轩把要用拳头跟“情敌”热呼呼做第三次问候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转而紧抓住她的双肩,用力往上一提,对准她的小脸咆吼,暴青筋的狰狞面容像是要一口把她咬碎。 隔夜仇未解已够恼怒,一整天忍耐着不打电话更是内伤惨重,本来想忍到死算了,却在无意间发现她没将钥匙串带在身上,他看准她不会因此而主动跟他联络,于是强逼自己忘掉两人还在斗气,十万火急的开车外出寻人。 没想到还没找到她,倒先接到沈俊平的爆料电话,说他蔺致轩的女人正在啤酒屋里跟别的男人聊得很愉快,这个消息无疑是在他身上火上加油,气到无以复加,无法想像当他逮到她时,将会做出什么事。 “有话好说……”知道他盛怒中,谷承梦唯唯诺诺,不敢大声。 “你现在懂得跟我讲有话好说,为什么昨晚你不跟我有话好说?硬要装睡,硬要赶我走,硬说我当你是泄欲工具,不想跟我亲热,你真是……”该死!他怎么在大街上说这些闺房密事?他真的快被她逼疯,都不像正常人了。 “人家是真的想睡。”她咕哝。 “对,跟我在一起,你无力到想睡,跟他在一起,就活跳跳,超有兴致。”他这醋,不吃则已,一吃酸气冲天。 “你说什么?”她被熏得晕头转向。 这男人讲话夹枪带棒还染黄,是受到什么天大的刺激?她只不过跟老朋友聊天吃消夜而已。 “才忍着一天没理你,你就给我大搞外遇,你是什么居心?” “我?大搞外遇?跟曹保伟?”这笑话好笑吗? 搞外遇就说搞外遇,还特别加个“大”字,最好她有这么风骚啦! 而且重点是,若说旧情复燃,她还觉得有点道理,她跟他又还没成为夫妻,外遇之说,根本文不对题。 “你还复诵一次给我听,是有那么兴奋吗?” “你……你说到哪儿去了?蔺致轩,你疯了。” “对,我疯了,因为爱上你谷承梦,所以我就疯了。”瞧他语无伦次的,还把“爱”字挂在嘴边,说他没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你……”谷承梦哑然,怔愣住。 她爱的男人因为爱上她,所以疯了……怪怪,为什么这个鬼逻辑在她听来还满富浪漫诗意的? “谷小姐,快点带他回去吧!他真的疯了。”始终在一旁观看的沈俊平突然走过来。 生眼睛还没见过蔺致轩动手打人,足见醋劲之大,他算是领教到了。 “沈律师,你在啤酒屋看见我了?是你通知致轩来的,对吗?”看到沈俊平,她终于明白何以蔺致轩会出现在这里了。 “那不重要,你快带致轩回去,我看得出来他非常需要你。” “你这是在恭维我,还是再次给我下马威?”听起来怪可怕的,她的背脊隐隐发凉。 “下马威?”沈俊平笑了几声,“好吧!我为昨天的事跟你道歉,我承认虽然这几年一直鼓励致轩再婚,但是昨天乍然听到他真的要再婚的消息,确实有点意外,一时之间不太能接受,才使诈借由致轩的口说出了害你伤心的话,倘若这让你认为我是在给你下马威,那么我深感抱歉。” “呃……不敢当,沈律师,你千万别这么说……”她讷讷的回应。 厚!是怎样?两天之内有三个男人跟她道歉,她何德何能啊? “其实你也不必对无法取代芷盈这句话耿耿于怀,因为我相信你在致轩的心目中也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你只要做你自己就行了,不是吗?” “你凭什么相信我在致轩的心目中也是独一无二的?”她没这等自信。 “致轩不是见异思迁的人,一旦爱上,势必全力以赴。他能用绝对的真心爱芷盈,我当然也相信他能以同样绝对,或者更甚的真心爱你,一言以蔽之,从刚才致轩失控的表现看来,我觉得他……”沈俊平顿住,瞥了眼依然盛怒、脸红得像关公的蔺致轩。 “他怎样?”她追问。 “他爱你已经爱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蔺致轩与谷承梦面面相觑,尴尬不已。 是喔!爱得强烈,爱得深,斗起气来却需要旁人做调停,替他们的爱情挂保证,果然无可救药。 “他既然爱你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那么把芷盈永远摆放在内心深处又何妨?那撼动不了一丝一毫他爱你的事实,不是吗?” 是啊!再怎样也改变不了蔺致轩深爱她的事实,她这两天到底是在别扭什么?跟他吵什么、斗什么? 争谁是他的最爱,根本不聪明,也毫无意义,只会让人觉得她小家子气罢了。 “好了,快回去吧!你们两人有话慢慢说,有误会慢慢解,最重要的是,谷小姐,你别再闹失踪,让在乎你的人等不到、找不到,是对他的最大酷刑,你就看在致轩为了你而动手打人的份上,以后别用这种方式惩罚他了。”沈俊平推了下小两口的背。 他们两人正面撞黏在一起,欲拒还迎,超尴尬。 在蔺致轩透着热气的怀里,谷承梦偷偷的瞄了瞄四周,然后看着曹保伟。 他抬起手,抹去鼻血,朝她挥了挥手,落寞、沮丧的转身离去。 唉!今天算他倒霉,被揍了,却连为自己声讨正义的力气也挤不出来。 他不禁怀疑,上天的旨意其实是要他看破红尘……ok,就这样吧! “哼!还舍不得旧情人?”蔺致轩嗓音冷冽的说。 “我没有。”妈呀!他的眼睛是长在胸前吗?她偷瞄曹保伟,他都知道? “请问你刚才那眷恋的眼神是怎样?” “眷恋的眼神?我哪有?”欲加之罪呀! “哪没有?” “就是没有!” “有,你有,你就是有。” “没有,没有,我没有。” 看着那两人你来我往,不停的拌嘴,谁也不服输,却又谁也不肯放开对方的身子,沈俊平笑着摇摇头,双手插进裤子口袋,漫步离开。 呵,恋人啊!总是像傻瓜。 他衷心的祝福他们,也坚信芷盈在天上会乐见致轩找到另一段幸福。 “最好你没有。” “当然没有,不然你希望我有?” “你还说!再说……”吻死你。 闲杂人等都已离开,面对她这尊自贴标签的“泄欲工具”,他干脆抓来泄个够、泄个彻底,街头不能做的,回家绝不放过,管她要不要、许不许。 可能的话,顺利的话,他偷偷买来存放的一大堆漂亮可爱的小袜子,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 看着吧!谷承梦,你这磨人精! “对不起,原谅我无理取闹,这两天……无端折磨了你……我很自责,也很不好受,但我现在最心疼的是你,希望你不要跟我计较……”被他吻得透不过气,她仍断续发出道歉的话语。 “够了,我们之间不需要太多道歉,只要你懂得爱我,也懂得我爱你,这样就很完美了。”偶尔的吃醋与无理取闹,毕竟是因为爱。 有爱,一切好说。 苦不能再爱得更多,怎么可能把好不容易到手的爱再推走? 不,不会。 因为追求爱情的傻瓜,往往是精明的。 新婚燕尔,新居落成。 坐在蔺致轩为她精心打造的咖啡杯雅座里,谷承梦笑得甜蜜又满足。 金主变老公,房东变老婆,到底是谁吃亏、谁占便宜,她与他之间的帐这辈子是怎么算也算不清了。 这也验证蔺致轩当初的真知灼见,他们的合作绝对是互利互惠大双赢的美事。 “什么时候我买的小袜子派得上用场呢?”他将太座搂在怀里,温柔的呵护,手不安分的摸上她平坦的腹部,言语神色间尽是期待小生命的到来。 “蔺先生,你真的很爱赶进度耶!”恋情明朗紧接着逼婚,婚结没多久又开始催促怀孕。 “我也不太理解自己急什么,就是很想快点跟你生几个孩子。”常听人家说爱情结晶,以前只觉得这个词挺恶心的,现在他却渴望落实那四个字。 “你呀!先是把我当成泄欲工具,接下来又要把我当作生小孩工具,如意算盘真会打啊!” 阴谋,一切都是蔺先生的阴谋。 偏偏她踩入他用爱情密密实实、精心布置而成的圈套里,竟也幸福得像是浑身泡在蜜缸之中,满心的甜,无可比拟的幸福。 “总之,我想要小孩,你负责生给我就是了,好不好?老婆。”再不生,小袜子都堆成山了。 “我能说不好吗?”她敢说不好,他也一定卢到她好为止。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老公惯用的柔情攻势,她已经太熟悉,也很吃他那一套。 “承梦,你知道我为什么爱你?” “不就是帮你把不喜欢的蛋黄吃掉吗?”说出去会被人笑死喔!爱到今天,她还是不明白他究竟爱她哪一点。 “是你可以激发我追求幸福的能量。” “请问你追求到幸福了吗?” “你说呢?” “我想,你是幸福的,因为你笑得很开心、很真挚,你抱我的方式总是那么密实,你吻我的时候总是那么投入,你每个心跳、每个呼吸都在呐喊,因为我们在一起,所以我们很幸福。” “我真的没有白爱你,更没有白疼你,你是这么的懂我,谢谢你,老婆。” 他喜欢、享受且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希望幸福永远源源不绝,不要递减,更不能消失。 他已失去一次,再也不想失去,也无法再承受失去了。 “谢我?光用嘴巴说是不够的。”她娇笑,诱惑的眼神极尽挑逗。 “当然不够。”他笑说,顺势启动热情的吻。 直接让肢体去诉说,他们有多爱,又有多幸福吧! 尾声 “小宝宝要吃蛋蛋,营养才足够喔!来,啊……嘴巴张开,好好吃喔!”谷承梦端着一碗芳香四溢的蒸蛋,坐在婴儿椅的前面,循循善诱的喂一岁半小宝贝吃副食品。 小宝贝毫不领情,眯起眼睛,扁着小嘴,小脑袋猛摇晃,不吃就是不吃,完全不给娘面子。 “这小子,只怕是遗传到他爸爸了。”石永兰将宝贝小孙子抱在怀里,疼爱又佯怒的轻打小屁股。 “妈,到底为什么致轩不喜欢吃蛋黄?”这是否叫做因果报应?爸爸不吃蛋黄,妈妈不吃蛋白,生下来的小孩干脆整颗蛋都不吃,好懂得做人,谁也不得罪。 “咦?你还不知道原因吗?”石永兰把婴儿饼干塞到小孙子的手里。 他啃得津津有味,偶尔瞄一瞄妈妈,那慧点的黑眸好像在说,有甜甜的饼干,谁还吃那软不溜丢、怪里怪气的蒸蛋? “他不说,打死也不说。”一颗蛋黄罢了,却像是他永远不能说的秘密。 她都当他老婆好几年了,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真的很诡异耶! “那我今天偷偷的跟你说,你知道就好,事后可不要再拿出来讲喔!”石永兰叮咛,瞧恐她拆儿子的台被当事人发现。 “好,妈,你快说。” “他小时候贪吃,大概跟宝宝现在一般大时,爬上餐桌,看见一锅香喷喷的卤蛋,小手一伸,拿起一颗卤蛋便塞进嘴里,第一口咬到蛋白觉得好吃,食髓知味,再大咬第二口,糟了,这一咬,整颗蛋黄卡在喉咙里,他差点噎死,我差点被吓死,从此他再也不敢吃蛋黄了,不管我把蛋黄捣成泥状或是搅成液态,他都认得,坚持不吃。” 对蔺致轩而言,干沙沙的蛋黄是噎死人的最佳道具。 “原来是贪吃惹的祸。天啊!致轩小时候是贪吃鬼,很不符合他现在的形象耶!哈哈……”意想不到的答案让谷承梦捧腹大笑。 “就是不像啊!哈哈……他还有一句名言,如果想要噎死一个人,给他吃蛋黄准没错。哈哈……”提及往事,石永兰笑得比媳妇更大声、更过分。 “哈哈哈……咦?”谷承梦笑到一半,惊觉不对。 照这么说来,蔺致轩是想噎死她吗?老塞蛋黄给她吃……罢了,被老公塞来的蛋黄活活噎死,她也心满意足啦! “什么事情那么好笑?”蔺致轩走进屋里,看见婆媳俩笑得东倒西歪,宝贝儿子也乐得吱吱叫,很想赶紧参一脚,分享一下。 “没……没什么事。”婆媳俩异口同声,一起摇头。 “没什么事会笑成这样?”蔺致轩不信,搂着老婆的肩膀,低头又问:“夫妻耶!有福同享,有难我当,有笑话当然要说来一起笑,不是吗?” “那么你们夫妻俩慢慢聊,我推宝宝去外头散步。”石永兰把宝贝小孙子放进婴儿手推车,快速闪离现场。 “事有蹊跷,快说,你和妈到底聊些什么,笑成那样?”他还是很好奇。 “哎呀!致轩,我们笑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谷承梦露出神秘的微笑,玉手攀上他的脖子,仰起小脸,噘唇索吻。 “是什么?”他飞快的啄吻她一记。 老婆如此娇艳动人,早上他才“发泄”过,现在又想要了。 服了她,她就是有本事激发他的兽性。 “重要的是,我现在想要你。”不让他的唇离开,她加深这个吻。 咳,心有灵犀,夫妻所见略同,他喜欢无法预期却又处处惊喜的情趣。 “那还不简单!”蔺致轩斜睨着她,笑容邪佞,人手往她腰后一揽,用他最喜欢也最习惯的方式抱她进房。 浓情蜜意下,床单再次凌乱了,缠绵的戏码,终不落幕。 柜子上的数位相框映出佳人笑靥如花,一页页翻过去的,是她,是她,是她,总是她,那个叫做谷承梦的女人。 后记 大家好,我是伍临,再次见面,还是要请多指教喔! 不知道朋友您在看完《痴情逆转胜》这个故事之后,心情如何呢? 有没有觉得很甜蜜啊?或者为男主角对前后两个心爱女人的痴情而产生了那么一点点心酸酸的感觉呢? 痴情的男人总是特别引人心疼,是吧?至少伍临我就很欣赏这种痴情型的男生喔! 不过男人要痴情,可以,得痴情得有理才行,总不能对方不要,你硬要,自以为是的做出表面上看起来很浪漫、其实很荒唐的鸟事。 比如说,每天照三餐问候,情诗不断,深夜守在门外站岗,只差吉他没拿起来又弹又唱,满心欢喜的带上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却碰了一鼻子灰,胡搞瞎搞,死缠烂打,横竖不肯接受爱人的心已离去的事实……这样玩,就很累人呢! 执迷不悟跟痴情不悔中间是不能画上等号的。 曾经也有那么一个男人,为伍临的离去而伤透了心,“此处拒绝显示为伍临是个始乱终弃的人”,于是就一迳做尽了平常希望他做,他不做,现在不要他做,他偏做的傻事来讨好,企图挽救…… 男人们,千万要相信,当一个女人无法继续跟你爱下去而决定离开,那就不是鲜花、钻戒或豪宅、名车等千奇百怪的东西所能轻易挽回的呀! 所以,痴情套用在相爱的男女身上,好浪漫、好美丽,但是用在恋曲变调,已经分手或濒临分手边缘的人身上,就备感压力了,是好男儿就该默默的收拾起那不再被接受的痴,保留战力,累积能量,为下一个有缘人做充分准备,这才是明智之举。 加油!世上的痴情好男儿。 不管爱或不爱,适时坚定且明确的表达自己的立场,让彼此清楚的认知和认同,这是男女来往之际非常重要的一环,虽然人们总说爱在暧昧不明时最迷人,但是开诚布公无疑的可以免除许多不必要的误会及麻烦喔! 好罗!此为伍临的个人言论,随意聊聊,不代表任何人的立易,若有朋友不苟同,也别来踢馆喔!“此处明确的显示伍临绝对是个爱喝凉水的胆小鬼”反之,如果朋友您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那么,咱们下回继续聊天,bye!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