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服红颜聒噪中》 楔子 玉家的祖宅,建在田野乡间──清水村,经过数次翻修、扩建,成为当地最华美的一道风景。宅院内,水池清澈,花木扶疏,和附近村民家那些简陋的茅屋、泥土房相比,简直是天上人间的区别。 可玉家人并不住在华美的大宅内,偌大的家族离乡背井,后辈们到处闯荡,祖宅交给周围的邻居看管,即使过年过节也不曾有人回来祭拜祖先。 渐渐的,在这只有百来户人家的乡村,玉家成为了难得一见的传说,直到有一天,玉家某位小姐带着一群家丁,浩浩荡荡的回到老家,打破了小村子里的安宁与平静。 「我听说,城里的姑娘们娇贵又斯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了外人也不敢抬头和人交谈,然而这玉家的姑娘……怎么和传说的不一样?」乡下妇女坐在门外大树底下,一边缝补旧衣裳,一边和旁人闲聊。 邻居们聚在一起,说起玉家那位小姐的闲话就像在说故事一样,满是兴致。 忽然一阵旋风,从小路的尽头刮了过来,扬起一路烟尘,飞速逼近── 「哈哈哈哈……追到我的,有糖吃哦!」 「哈哈哈哈……玉姊姊不要跑那么快!」 妇女们闭上嘴,不约而同转头,看一群衣裳都没穿整齐的小娃娃,追着一个打扮得娇艳动人的年轻女子,玩官兵捉强盗的游戏,在小路上嬉闹狂奔。 那个年轻女子,体态匀称,笑容比阳光灿烂,闪亮的眸子犹如光灿夺目的宝珠,浑身散发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正是玉家小姐,玉雯芝。 妇女们等这阵卷起滚滚烟尘的旋风远去之后,才收回目光,纷纷感叹── 「玉家这位小姐大大咧咧的,待人处事没什么门户之见,不管遇到谁都有说有笑,很有礼貌,就是有点孩子气,总喜欢和小娃娃们玩在一块儿。」 「你没和她说过话,她一开口呀……也就只有小娃娃受得了。」 「我听说她有点啰唆,不过女人家都是这样,不算什么缺点,再说以她的相貌和家世,即便有一些缺点也不会有人在意。」 「她已经十九岁了,还没嫁人,不知这时候回老家做什么?」 「谁晓得?玉家那么大一个家族,离乡之后很少有人回来,这姑娘是我见到的第一个玉家人呢!」 「平时就见她召集孩子们玩闹,去亲近她一下,说不到几句话,她马上叫人送礼物过来,然后一开口就让人插不上嘴,弄得别人都不好意思关心她。」 民风淳朴的村庄,在玉雯芝出现的那一天,热闹了起来。 未成亲的她,不知为何回到老家,整天无所事事却爱出门找人玩耍,可乡下地方有什么好玩的,能陪她的也只有无知孩童罢了。 「喜儿,发糖。」一马当先跑进家门,玉雯芝爽朗的笑声响彻八方,陪她玩耍的孩子们无论如何都能得到奖励,所以她回到老家没几天就成为孩童们心中最爱的人。 丫鬟喜儿站在门口,等主子回来已经等很久,哀怨的提起篮子,用糖打发了追上来的孩子们,然后慎重的对玉雯芝道:「小姐,老爷夫人又派人送信过来了,您还是看一看吧!」 「看什么?八成又是一些催我回去,要我妥协的无理言论。不回去不回去,在他们认错,保证不再干涉我终身大事之前,我绝不屈服!」玉雯芝顺手也抓了一把糖来吃,优闲的走进房中休息。 喜儿跟在她身后,哀愁道:「您不看,怎么知道信上写了些什么?也许就是认错,向您保证的话啊!」 玉雯芝坐到竹椅上,不文雅的跷起腿,晃了晃。相较喜儿的忧愁,她显得轻松又自在,一点都不急着回家。每次一想到爹娘因为见不到她,会为她担心牵挂,她就宁可在外吃苦,让双亲多焦急一会儿。 自古以来,离家出走是对抗家人的最有力的方法。 「那你拆了信,念给我听听。」 趁双亲出门,从家里带了人马又带了钱,扣掉路程,玉雯芝回到老家快十天了。 清水村位于山林之地,人口不多,真没什么好玩的,说实话,玉雯芝也住得有些腻烦,但又不能轻易回去,随便原谅了强迫她嫁人的双亲。否则,下次、下下次,她怎么有立场再为自己的亲事做主呢? 「小姐……」喜儿自小服侍玉雯芝,跟着她读书学文认识不少字,此时看见信上只有寥寥一行话,心中大为不安,为难道:「您还是自己过目吧。」 玉雯芝见丫鬟面色有异,讶异的取过信来,看了过后,她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了。「什么是给我订亲了?」 她难以置信的把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终于接受事实── 爹娘居然不求她回去,反而要她乖乖待在老家,等时候一到,自会安排人来迎娶她。 这明摆着是要逼她出嫁。 玉雯芝把信纸揉成一团,俏丽的脸蛋气得扭曲起来。 喜儿见她又气又急,心里幸灾乐祸。这个任性的小姐,被老爷和夫人宠坏了,从小为所欲为不受礼教约束,人品虽不坏,但性子磨人极了。 尤其是在终身大事上,玉雯芝斤斤计较,要求苛刻,丑的,弱的,矮的,瘦的,品德不好的,统统不要,导致她快要二十了还嫁不出去,又因为在挑选夫婿的观念上与老爷、夫人意见不一样,经常争执。 吵得最严重的就是这次。 玉大小姐一怒之下,干脆趁老爷、夫人不在家,带上丫鬟、护院和足够的银钱,离家出走,回老家。 刚开始,老爷和夫人还焦虑担心,派人送信求和示好,劝她回去。碍于这个女霸王的淫威,没有一个下人能阻止她荒唐的行为。 正在气头上的玉雯芝什么都不管,铁了心要和老爷、夫人呕气,渐渐的,两老见她如此执拗不懂事,也就狠下心肠不再予取予求,最后干脆不管玉雯芝的想法,直接为她定下亲事。 在家里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玉雯芝,这下终于吃瘪了,但喜儿来不及多窃喜一会儿,就见玉雯芝一甩袖子跑出门外。 「小姐,你去哪?」喜儿忙不迭的追了上去,然而脚步一慢,已看不见玉雯芝的身影。 第一章 娇贵的千金小姐又能去哪? 玉雯芝自己也没有答案。 从家里带出来的银钱快用完了,她的生活离不开下人的照顾,一旦疼爱她的爹娘不再纵容,她还真不晓得该怎么办? 成亲真是件麻烦事,特别是在自己没有喜爱之人的时候,更不想随便成亲,万一嫁错人,这辈子不就毁了吗? 玉雯芝哀叹,生为女子真是悲哀,不像男人,娶了妻子不满意,可以一直娶到高兴为止,女人一生只能爱一个男人,若嫁的夫婿不是自己所爱,那灾难就来了。 从后门离开家,顺着后山的小路一直往上闲逛,不知不觉走到半山腰,正万分苦恼之时,一只小鹿从草丛边跳过,吸引了玉雯芝的注意。 「呀!」玉雯芝眼睛一亮,忙不迭追上去,来到清水村那么久,这么漂亮的东西可是第一次见到。她小声念着:「小鹿乖,跟姊姊回家。」 那只小鹿根本听不懂人话,谨慎的瞥了她一眼,立即转头跑开了,灵巧的动作轻盈而优美。 「等等──」见猎心喜的玉雯芝只想把牠带回去当宠物,也不管自己有没有狩猎的能力和道具,拔腿奋力追在小鹿后头。 在山林间跑来绕去的不知过了多久,瞧见小鹿停在草丛边。 玉雯芝贼笑着赶上去,刚靠近,就见绿油油的草地上,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触目惊心。 「死人?!」她惊呼,吓得脸色刷白,四肢无力,差点跌坐在地。 小鹿却低下头,伸出舌头舔舔尸体的额头,然后又看看玉雯芝,彷佛在叫她出手救援。 这么懂人性、有灵气的东西,玉雯芝还是第一次见到,对小鹿的喜爱淡化了见到尸体的恐惧,她稳住心神,凑过去端详。 「这人死了吗?」 尸体正面仰躺在地,一动不动,身材高大健壮,衣裳破损严重,袒露出一部分结实的肌肉和古铜色的肌肤。 看外表,是个年轻男子,不过浑身是血,脸上更是血色模糊,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非要形容的话,只能说红肿如猪头。 这么魁梧的男人,不管是死是活都很危险,而且样子看起来又那么可怕…… 玉雯芝不敢凑近,明智的保持距离,小声发问:「请问那个……还活着吗?」 忽然间,「尸体」似乎动了一下。 玉雯芝惊疑不定,心跳加快,手忙脚乱的找出身上剩余的糖,轻轻丢到他身上,试探问:「喂,活着就说一声好吗?」 几颗糖陆续掉落在「尸体」的胸口、腰,还有……胯间,但「尸体」仍是毫无反应。 「看来死了。」玉雯芝正要放松,忽见「尸体」的眼角似乎抽搐了两下。 她刚站起来的身子倏地又蹲下了,紧张的瞪着他。 小鹿睁着纯洁的眸子,轮流打量这两个奇怪的家伙。 「喂,活着就说一声……不说话我就走了啊。」 玉雯芝发现「尸体」的嘴角似乎也抽搐了两下,但他脸上都是血,她实在看不清楚,索性找了根小树枝,伸过去捅捅他的手臂。 「到底死了没有?没事就不要弄得那么可怕,小心吓死别人。」 树枝触及「尸体」的瞬间,高大健壮的他突然一跃而起,朝着毫无抵抗之力的玉雯芝扑了过去。 玉雯芝两只眼睛瞪得差点脱出眼眶,一颗心顿时停止跳动。 刚要放声尖叫就被血淋淋的「尸体」扑倒在地,脏兮兮的大掌打苍蝇似的飞快拍下,狠狠按压住她的嘴巴。 小鹿被惊吓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狂奔而去。 「呜……」玉雯芝快疯了,泪水狂飙。小时候爱听鬼故事的下场就是此刻满脑子都是尸变的可怕情景,吓得她肝胆快要裂开。 人受惊时是没有理智的,顾不得恐惧的玉雯芝拳打脚踢,只想将压在身上犹如一座山的「尸体」推开。 仓皇之间,不知她攻击到「尸体」的哪个部位,按压在她嘴上的手一松,对方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哀鸣。 玉雯芝抓紧机会,身子一扭,如泥鳅灵活的扭到一边,脱离「尸体」的掌控。 「不、不要过来──我是『茅山派』兼『天师教』第三十八代传人,驱邪捉鬼技术全国第一,不想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最好离我远一点──啊!」没头没脑一阵乱吼,她再抬头,却见「尸体」蹲坐在地,一手按在胯间。 登时,她脸上的慌乱害怕被浓浓的嫌恶之色取代。 胯间这个部位不管对男女而言都是极为私密,不可轻易触碰的,她立即倒退三步,鄙夷道:「啧啧,看来这死人生前是个极其猥亵之人,死后还不知检点,就算尸变了也要找机会对纯洁少女做出恶心的下流动作。」 纯洁少女玉雯芝叨念的同时,注意到「尸体」僵硬了,然后全身抽搐,接着手掌移动,按住胸口,好像有心病的人那样,困难的呼吸,同时急促的调整气息。 「死人也会呼吸?!」她大感惊奇。 「你才死人!」蓦地一声怒吼,从「尸体」口中发出,近处树木抖动,鸟雀惊飞。 玉雯芝呆住了,眼睁睁的看着她以为是尸体的男人困难的站起身,随即又摔落在地,再站起,再摔倒。 如此反复三五次,最终,男人无奈的瘫在地上,起不来了。 「你还活着?」玉雯芝收回飘散八方的意识。 「滚。」男人手一动,想再抚摸一下方才被玉雯芝膝盖撞到仍隐隐作痛的胯部,忽又想起纯洁少女那番恶心的言论,手再次僵硬。 玉雯芝暂不声讨男人暴怒的坏脾气,大大叹了一口气,劝道:「好好一个人,干嘛装尸体吓人?真是太邪恶,太没有道德心了!」 「……」身受重伤的男人沉默。 「看你长那么高、那么大,年纪应该也不小了,怎么像个无知幼童一样调皮,不知天高地厚,幸亏我身强体壮,意志坚定才没被你吓出病来,若换成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早被你吓死了,万一是怀胎八月的妇女恐怕就一尸两命。」 「……」重伤的男人继续沉默,尽管他不觉得行将就木的老人和怀胎八月的妇女会来登山,但他真的没力气反驳。 「即使吓不到人,吓走那些善良的小鹿、小兔也是不好的,以后别这么恶劣了,不然上官府告你哦!」 「……」男人身体又是一阵抽搐,努力回想一生中最艰苦悲惨的事情,希望以此抵消这丫头带来的痛苦。 玉雯芝见对方一言不发,猜疑道:「假如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解释清楚,看你这身血不像是假的,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呢?我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你有道理,我也是可以理解你的……为什么不回答?话不说清楚,别人怎么晓得你有什么问题呢?」 「……快滚。」浑身无力的男人,拚了命才挤出两个字。他想到脑子快爆裂了都想不出,这一生还有什么遭遇能比现在更令他痛苦? 「真没礼貌,看我柔弱可欺才对我如此无礼吧?我是好心才会关心你的死活,换成别人明哲保身,早就掉头离去了。」 「请你滚吧!」比起她的关心,他宁可马上去死。 「你这人怎么如此愚昧?」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男人一直以为自己够坚强,够耐心,够毅力,但在玉雯芝滔滔不绝的攻势下,他忍不住伸手在地上摸索,只想找块石头拍死自己。 「小姐……」一阵呼唤声从远方逐渐飘来。 玉雯芝发现是家丁们找来了,抬头张望,挥手示意,「在这里,过来过来!」 男人皱眉,动了动,还想起身,无奈欲振乏力,疲惫到极点,眼一闭,终于昏死过去。 「小姐──你跑到山上做什么?」玉家护院小厮丫鬟全出动了。 「别提了,发现难得一见的猎物,本想哄回家养的……」玉雯芝左右环顾,那头小鹿已不知所踪,她颇为惋惜,一脸遗憾。 玉家护院第一个赶到玉雯芝身边,看到地上血淋淋的「尸体」,当即面色大变。 「这个?这个?」玉家小厮丫鬟们随后赶到,惊恐的打量「尸体」和自家小姐,惧怕的问:「小姐,这个就是你的猎物吗?」 上山打猎打到这种程度,未免太过分了一点。 「胡扯什么啊!」玉雯芝指着地上昏厥的男人,吩咐下人们:「去仔细瞧瞧他怎么样了。」 「小姐,都这样了还要瞧什么?直接抬去葬了吧。」 「没死,还没死。」护院检查了下,严肃道:「只是昏过去了,要不要再给他一下,确定他不会醒过来才抬去下葬?」 「……」玉雯芝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带护院,第一次发现护院很危险。 「别犹豫了,小姐,凶器在哪?」怎么找不到作案凶器? 「小姐行凶时有没有旁人见到啊?」万一有人证就麻烦了。 问题很多,下人们很烦恼。 玉雯芝忍不住大喊:「你们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不是我干的,我这么善良有风度的大家闺秀,会做出这种残暴之事吗?没凭没据的冤枉我,小心我上官府告你们诬陷哦!」 下人们面面相觑,交换了下意见,道:「既然如此,此人就和我们毫无瓜葛,不如我们一声不吭,悄悄的走开?」 「先救人啦!」玉雯芝没好气,「总不能丢着不管,见死不救吧?」 「万一别人见到了以为是我们干的,这不没事找事,惹祸上身吗?」 「对呀!小姐,人心难测,我们当成什么都没看见,免得自找苦吃。」 玉雯芝为难的咬咬嘴唇,这年头好人不好当,好心没好报的例子太多,谁都怕惹是生非。可就这么一走了之,这个装尸体的男人会不会一不小心就被山上的野兽吃了呢? 她叹了叹,无法袖手旁观。即使对方很没礼貌,给她的感觉也不太好,但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 「你们别这么冷漠无情,子曰:『我不救人,人就会死,死后变鬼,再来找我。』」玉雯芝苦口婆心,「怨怨相报何时了呢?」 「……」下人们又沉默了一会儿。 「小姐,请问是哪个子曰的?」丫鬟举手发问。 「我未来的儿子!」玉雯芝抬抬下巴,「总之,我不会骗你们的,听我的吩咐,也许人家有什么困难,要是放着不管,就真的变成冷冰冰的尸体了,你们忍心吗?」 「有什么好不忍心?」 玉雯芝怒了,吼道:「有没有人性啊你们?马上把人带回去,怕被看见就小心点不要声张,一群无情无义的家伙!」 国家动荡,连年征战,无能的皇帝宠信奸臣,可靠的国师领兵在外抗敌,朝野形势混乱。 小老百姓管不了国家大事,照样吃喝睡觉过日子。 清水村位在南方山野,位置偏僻,外面的世道如何不安稳,村民们不太清楚,毕竟平时见到最大的官就是村长。 哪知突然有一天,冒出一群士兵打扮的人,在村子里大肆搜索,闹得向来清静闲逸的村子鸡犬不宁。 「这些士兵怎么像强盗似的,又凶又不讲理,每天来搜查,搞得人心惶惶的,到底他们要找什么?」 「小声点,别被听见。反正他们没抢东西也没伤人,要搜就让他们搜,我们村就这么点大小,什么都藏不住,谁知道他们能找出个什么东西?」 村民们站在路边,看士兵一家一户搜索无果,陆续换场地,最后终于走向玉家大门口。 与此同时,玉家大宅内── 喜儿小碎步跑到玉雯芝房中,小声的通风报信:「小姐,那些士兵又来了!」 「你紧张什么?」玉雯芝沉着冷静,整理好衣裳。「该怎么对付那些人的搜查,我已教过你无数遍了,镇定,不要慌张,从容以对,明白吗?」 「小姐,我不明白的是那些士兵究竟在搜查什么,会不会是我们前几天救回来的男人?」喜儿跟玉雯芝走出门,望着一间堆放杂物的空屋子。 那屋子里有个隐蔽的地窖,他们救回来的男人就藏在里头。 「是我救回来的,你们都想着毁尸灭迹好不好!」玉雯芝拍拍喜儿的脸,警告道:「眼睛不要盯着那边看。」 家丁们围在玉雯芝身旁,一群共犯齐心协力将四处搜索的士兵打发离开,等人走光了,立即关闭门窗,静静的守在院子里。 「小姐,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众人不安的问玉雯芝,凭几个下人的力量,根本对抗不了训练有素的士兵。 虽不知他们在找什么,问了也得不到结果,但玉雯芝猜测,他们要找的大概就是她救的男人。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能让士兵们兴师动众到处搜查他的下落,他的身分一定不寻常。 玉雯芝有些烦恼,把人救回来是一片好心,隐蔽行事是怕惹麻烦,结果,就算她那么好心,那么隐蔽,麻烦还是找上门。 果然好人不能做。 「唉!」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些士兵也不一定是要找他,先瞒着吧,有机会找人打听情况,等事情有个确定的线索再做决定……对了,你们谁下去地窖看过那个男人?」 护院应道:「昨天去给他换了药,人还没清醒,问不出什么话。」 「先把人照顾好,以后的事,以后再烦恼吧。」玉雯芝手一挥,做好决定,救人救到底,所有麻烦的事,明天再说。 喜儿瞟了小姐一眼,很想提醒她,怎么就忘了她自己的婚姻大事? 考虑了一下,喜儿决定还是不提醒小姐,她忘了也好,等日子一天天过去,迎亲的队伍直接上门把人带走,最方便省事。 若是小姐记在心里,说不定又会扯出一些事,闹得所有人又要陪她不得安宁。 数日后,那群士兵总算放弃了搜寻,清水村恢复平静。 那个从山上救回来的男人,也总算不用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窖里。 玉雯芝给他找了个干净又通风的房间,离地窖很近,方便随时把他藏起来。 不过,怕走漏风声,引来猜忌,她不敢给他找大夫,只能让略懂用药、治疗外伤的护院,处理男人的伤势。 幸好男人生命力顽强,折腾至今还没去见阎王,虽然一直昏迷不醒,起码还有一口气在,就有机会活下去。 再等几天,若男人还不清醒,就得派人去找大夫了吧?玉雯芝带着烦恼,走进男人所在的房间,打算看看他今天情况如何。 不料,一走进门,就见丫鬟们围在床边,叽叽喳喳不知在讨论什么。 「你们在做什么?」玉雯芝凑过去一看,不得了! 只见昏迷的男人躺在床上,床铺因他高大健壮的体魄而显得狭小,但最重要的是,他除了胯间覆盖一条白布之外,身上再无半点蔽体之物,而她的丫鬟们居然明目张胆的趁人昏迷,围观这个半裸的男人。 霎时间,房里未嫁姑娘们的视线交缠,碰撞出激烈火光。 丫鬟们围住玉雯芝,先声夺人── 「小姐非礼勿视,您快出去!」 「您还没成亲不能看这种东西!」 「说什么鬼话?」玉雯芝大怒,「我没成亲,难道你们就嫁人了吗?我不能看,你们更不能看!」 「我们是在照顾病人。」 「一群人围在床边目不转睛盯着人打量叫照顾?你们才给我快点出去!」 丫鬟们扭扭身子不肯离去,眼光时不时瞄着昏迷男子的结实体魄,以及胯间白布难以掩盖住的私密之处那雄伟的形状。 这样一个健美男子,光露出身子就能迷得人心旌摇曳,真是太少见了。 「你们有没有羞耻心啊?」玉雯芝跳脚,动手将人一个个推出门去,「要看找个男人嫁了看自己夫婿去,放过这个可怜的男人吧!人家都受伤昏迷了,你们还想怎样?」 赶走了心思不纯洁的丫鬟们,玉雯芝找了一大块布,走到床边,刚想给床上的男人盖上,却见他身上有几处伤口还未愈合,需要透透气,以免影响伤势,她顿了顿,一动不动,只能叹气。 生平没见过这样强壮的男人……他也是士兵吗?他一身触目惊心的伤又是怎么来的?这么多天,他始终昏迷,她该怎么办? 得不到答案的玉雯芝自顾自想着,这个男人太神秘了,他一定有许多故事,等他伤势复原后会怎么报答她的救命恩情? 「小姐!快出来!」聚集在门外仍不愿离去的丫鬟们,拍打上了栓的房门,呼唤里头的玉雯芝。 「叫什么叫,你们以为我和你们一样吗?」玉雯芝怒吼。 一转头,对上男人结实的肌肉和体魄,她的心不由得有点荡漾了。 忽然间,她能理解丫鬟们围着他看不肯走的原因。 生活在南方的姑娘,很少见到体格如此强壮又不臃肿肥胖,反而结实得很好看的男人。 从小,她一直向往着将来成亲,要找个斯文俊秀的男子,最好风度翩翩、温文儒雅,这是所有生活在南方的姑娘们所喜欢的心上人模样。 可这么多年来坚定不移的念头,此时竟然因为眼前的男子,有了动摇。 玉雯芝突然觉得,也许男人更应该像这个昏迷的陌生男子一样,高大健壮,就算受了伤、毫无意识,浑身仍散发着一股威武不屈的凛然气息。 当然,外表是很重要,但品德也不能忽略。 玉雯芝又想起这个陌生男子昏迷前的态度和举动,面露不齿之色──他太无礼了,还对她做出可耻的动作…… 她不自觉的盯着他的胯间,半晌,感到有些难为情,忍不住想着,也许他那里长得比较奇怪,必须时不时动手抚摸一下,所以才会在面对她时,抚摸那个部位给她看。 至于她曾经不小心在挣扎中碰撞到人家那个部位的情况,她完全没意识到。 她唯一意识到的是──男人真是种奇怪的东西。 突然一阵风从窗户吹了进来,覆盖在男人胯间的白布微微一动,有随时飘走的迹象。 玉雯芝惊慌不已,手忙脚乱摊开手中的布,凑过去想盖住男人的下半身,谁知昏迷数日的男人,偏偏在此时动了动头,睁开双眼,与她来了个四目相对。 「你……做什么?」男人迷茫的目光渐渐清澈,眼底浮现出疑惑,看看表情尴尬的玉雯芝,再看看自己近乎光裸的身躯,他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你想对我做什么?」 第二章 方舜禹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置身在干净整洁的房间,墙刷过粉,地板铺了砖,窗户也糊了纸纱,微风轻送,依稀可见窗外风光。 这显然是有钱人家的住处,屋内的家具虽不精致但也端正完好,穷人是用不起的,但他怎么会在这? 「啊一一你醒了啊!是我救了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几岁?家住哪里?为什么会受伤?」 连续不断的问话,打断了方舜禹的思绪。 这种唠叨的说话方式,他似乎在哪里听过……正要回想,马上感到头痛,他意识到这绝对属于不愉快的记忆。 方舜禹微微眯眼,审视床边的陌生姑娘,认出她与自己有过一次不愉快的相遇,顿时,他又想昏死过去算了。 「啊?怎么又不说话?该不会是伤到脑子,傻了吧?现在还不方便找大夫,怎么办啊?」见男人毫无反应,玉雯芝不禁感到焦急。 他这一清醒,她才察觉,男人原先红肿如猪头的脸,已经回复英俊的面目。她看着他,察觉到自己如此靠近一个陌生又没穿衣服的男人,实在不合适。 方舜禹二话不说,直接扯过她手中的布为自己盖上,闭起眼睛,心想晕不死也得装晕。他知道自己多半被这个女孩儿救了,但他得好好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 「你到底怎么啦?」见他一动也不动,害玉雯芝很无措。 她本该离开,让下人来照顾他的,但她想来想去就是不放心。 生平所做的最「严重」的事,就是救了这个陌生男子,他的生死安康与她的心情好坏已息息相关。 「小姐!」窗边突然冒出一群下人,朝里面叫道:「快出来!您要对那个昏迷的男人做什么?他都身受重伤了,您就行行好,放过他吧!」 「我没有,少胡说八道!」玉雯芝打开门,「别吵,万一被人发现就糟了。那人已经清醒,你们出去外面看看动静,没什么问题的话,尽早去找个大夫来检查这个人的脑子,我觉得他快变痴呆了。」 方舜禹再次睁眼。自小所受的教育告诉他,一个男人要爱护妇孺,他也始终遵行着,可直到此刻,他第一次发觉他的信仰错了,有的妇孺并不需要爱护,而是需要一双手狠狠掐断她的颈子! 「哎呀,你又醒了。」打发下人离开后,玉雯芝本来也想走的,发现男人张开双眼,目色清醒,她的脚步陡然定住,移不开了。 玉雯芝连续不断的问了方舜禹好几个问题,他依然不声不响,毫无反应,她开始担心起他的伤势。 「这是几啊?!她伸出两根手指,在男人眼前晃了晃。「你看得懂吗?」 「你是谁?今年几岁?家有何人?」方舜禹拍开她的手指,反击似的学她连连质问。 玉雯芝大感惊奇,这人懂得问那么多,不傻呀!她瞪着对方,「这些私密之事怎么能告诉你这种完全不认识的外人,我还没出嫁呢!」 名字不能说,仍就能如此坦然的站在床边观赏他的身体?方舜禹调整姿势,防止露出过多部位,一边吩咐道:「 丫头,叫你爹娘过来。」 「我家长辈不在,这里我最大,你要做什么?」这人会说会动,应该没什么问题,玉雯芝稍微安了心。 「……找件衣裳给我。」方舜禹忍痛坐起身,知道自己需要安静休养,但他还有许多事急需处理,没空疗伤。 「躺回去,躺回去。」玉雯芝赶紧一掌将他推回去。 男人冷眼瞪她,「让我走。」 「去哪里?」玉雯芝文风不动。 她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吗?「离开。」 「在救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麻烦了!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没礼貌又粗鲁……」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霎时间,方舜禹的感动和压力全都飞走了,他很想将玉雯芝一脚踹到天边去,但念及她是个女子,加上他本就酸痛的脚真的抬不起来。 「你这种态度要改,做人那么没品,怪不得会被打成猪头……」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忍无可忍的男人,火大的掀起长布,朝喋喋不休的人儿扔去。 「你做什么?想谋财害命吗?」玉雯芝气急败坏的址下白布。「不要轻举妄动……还翻白眼?这是对待救命恩人该有的态度吗?」 方舜禹蓦地起身,肉体的痛楚比起她永无止境的精神攻击,实在不算什么。 他听说过三个女人凑一起就能变成一个喧闹的市集,以前他总以为这种传闻太过夸大,现他反而觉得太含蓄了一一这丫头只要一个人,就能吵到他身心崩溃! 「你、你……」看着方舜禹不着寸缕的站在她面前,她的心跳险些停止,小手紧紧掩在嘴上,忍住了惊呼与尖叫。 这男人是何等的厚颜无耻,何等的举止卑劣,何等的一一身材太好?喔,她快哭了,道德感和好奇心在她体内激烈厮杀,难分难解。 「衣裳。」方舜禹重复他的需求。 「下、下、下流!你的羞耻心到哪去了?」随着他的逐步逼近,玉雯芝一步步后退,眼睛尽量不要看他腰部以下有什么古怪东西。「还、还不快遮住你的那个、那个,站住不要动了!」 为什么世上有这么不要脸的男人呢?玉雯芝面红耳赤,话说得结结巴巴:「你再、再这样、上上官府、告告你那个、那个伤、伤风败、败俗!」 「真不想看,转身离开就是,眼睛睁那么大,边看边嫌弃,你演哪出戏?」方舜禹嘲弄道。 上过战场流过血,伤到几乎快没命,一直生活在危险之中的他,哪会在乎玉雯芝毫无杀伤力的指责? 相反的,他认识许多人,表面上讲究礼仪廉耻,私底下做起见不得光的事,比谁都下流。 玉雯芝羞愤至极,嘴巴一动,似乎想要反击。 方舜禹见状,大感不妙,怨自己不该和她争吵的,因为论起口舌之争,他绝对不会是她的对手啊一一刚在考虑是不是该挖个洞躲藏,却见她面红耳赤直跺脚,居然憋着不言不语。 这……是害羞吧?方舜禹从不了解姑娘家的心思,然而此时,从玉雯芝毫不掩饰的神色,能清楚感受到她的心情 ,他不由得庆幸对方是个姑娘,眉头一松,露出嘲弄的笑意,既然她不反击,那就轮到他了吧? 「你也有无话可说的时候……」他像是得到莫大安慰似的,「被我说中了?」 玉雯芝恨恨的咬牙,如果她理直气壮,自有滔滔不绝的本事让对方俯首称臣,可惜这一刻,面对他满是嘲讽的俊脸,她心虚了,只能甩头,大步朝门口跑去。 这时,屋外亦有脚步声传来。 「小姐、小姐,打听到一些重要消息!」一名小厮仓惶的跑进屋来,差点与玉雯芝撞在一起。 「出去说一一」玉雯芝刚开口,身边猛地一阵旋风刮过,就见方舜禹如苍鹰出击,袭向小厮。 眨眼间,他便将人撞倒在地,并迅速剥掉小厮身上的衣裳。 「你你你非礼啊一一」玉雯芝看得目瞪口呆,「快点放开他,你想对他做什么?」 方舜禹给她一记凶悍的眼神,随即将小厮的衣裳套穿在自己身上。 「你你你……」玉雯芝被他看得心头发颤,快步退到门边。「你继续。」 「站住。」方舜禹在她即将跑出门的刹那,身影一闪,来到她身旁,手掌按在门板上,阴森的目光紧紧锁住她 玉雯芝胆寒了,手指着躺在地上吓得说不出话的小厮,对方舜禹道:「英、英雄,他的裤子还没脱,您接着剥吧,别靠小女子那么近,多谢多谢!」 「闭嘴。」这么胆小,早知道多吓唬吓唬她。 玉雯芝赶紧点头,双手覆在嘴上,一副听话配合的模样。她畏缩的态度,终于让方舜禹屡受挫折的心得到些许平衡。 自以为找到对付她的办法,方舜禹满意的笑了。这丫头会害怕会害羞,抓住她的弱点他顿时觉得她不再危险,甚至因弱点而变得有一些可爱。 这时,屋外又传来喧哗声响。 「小姐、小姐,出什么事了?」一群人赶到门外。 救兵来了!玉雯芝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开口求救,方舜禹一把握住她的脖子,微施力道,透露出威胁之意。 「你叫叫看!」语调压得低沉,方舜禹挑眉冷笑,那张仍有淡淡伤痕的脸流露出一股邪气,像个轻挑的坏男人,很危险又很有魅力。 生怕脖子被一把拧断,玉雯芝闪闪发亮的眼睛顿时黯淡,那鲜明的变化让方舜禹感到好笑,差点就笑出声来。 只要不给她喋喋不休的机会,这丫头看起来还满顺眼的,尤其那双圆亮眸子把心事都显露其中,让他感到十分有趣。 「小姐,方才星不是你在喊非礼啊?」下人的询问声不断传来。 玉雯芝委屈的看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小姐?说话啊,小姐?」 方舜禹又轻声给了她一次警告:「打发他们。」 玉雯芝万般无奈,朝着门外的下人们喊道:「没你们的事,快走开,不然我就一一那个就一一就非礼你们!」 一瞬间,屋外陷入沉寂,人群四散,悄然无声。 方舜禹忍住笑意,将玉雯芝和小厮拉到一旁,低声问:「这是什么地方,我昏迷几天了?」 小厮的身高还不及他的胸膛,衣服根本不合身,方舜禹只能将他的外袍系在腰腿周围,遮住重点部位,肌肉结实的胸臂小腿仍是裸露在外。 「这里是清水村,你在我家昏迷四、五天了……」玉雯芝退到窗边,看看半开半掩的窗户,想着若是跳出去得花多少时间?「我叫玉雯芝,今年十九岁,尚未婚嫁,家中有爹娘和众多亲戚。」 「没问你的话不必多嘴。」方舜禹瞧出她的企图,当她的面将窗户关紧。「好了,蚊子,准备点干粮给我,顺便找些宽大的衣裳。」 「雯芝!」美美的名字被扭曲成虫子,玉雯芝自尊受损,顾不得害怕,不悦的指责道:「是彩云和美好的意思,你才蚊子,真没学识,一看就知道是没读过书的莽夫!」 「少罗唆。」方舜禹一听她讲话就头痛,抓过小厮质问:「你方才说探听到什么消息?」 「听说……这附近的山都被那群士兵占领了。」小厮双手抓紧裤头,惶恐的看着他,「他们好像是叛逃的军队,不受朝廷命令。」 「叛军?来这乡下地方做什么?」好奇心占上风,玉雯芝顿时忘记现下牵制于人的形势。 国家大事她知道的不少,因为王家有人在朝廷当官,各路小道消息她都略有所闻,据闻叛军首领姓方,本是朝廷最跷勇善战的将领,只是这位大将军脾气不好,对于公主的示爱居然无动于衷,王公贵族们的示好也不理不睬,除了打仗、杀人,什么都没兴趣。 这么无趣的男人,自然不讨朝廷官员们喜爱,所以方大将军无论立下多少战功,朝廷内部各个阵营始终携手合作一一尽心尽力的打压他。 于是,半年前的一场边疆战役中,眼看方将军胜利在望,朝廷官员却合谋着拐皇帝下旨,临阵换将,想派人取代方将军,夺取胜利的果实。 结果这一换,换出问题来了,该赢的战局不但没赢,还输得很难看,方大将军一怒之下,当即斩了代他出征的将领,然后带着上万亲兵叛逃。 刚开始,朝廷还派人追缉,后来不知方大将军用了什么方法,藏匿起数万人的军队,竟让人无处可寻。 莫非这支叛军来到附近了?玉雯芝越想越紧张,险不迭的追问小厮:「还有呢?还有呢?!」 「别插嘴。」方舜禹赏了她一记爆栗。 玉雯芝摸摸脑袋,瞪住他,眼中写满迟早要报复的心思。 方舜禹见状,忍不住又敲了她一记。心思这么好猜的人,一定十分单纯,虽然聒噪了点,但单纯的人应该都好相处。 他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许多对玉雯芝的看法,因此语气和缓的问道:「有武器吗?」 玉雯芝按住被敲疼的脑袋,她从没被人这么欺负过,委屈极了,忿忿道:「你要武器做什么?打家劫舍?」 「……保护自己。」 「你长得这副样子,不去伤害别人就很好了。」谁敢欺负他啊? 「谢谢你的夸奖,东西拿来!」 「好好好,我去拿!」 「你留下!」捉住扭动身子想离开的玉雯芝,方舜禹让小厮出去拿武器,并警告道:「为了你家小姐的安全着想,别做多余的事,老老实实听我吩咐,对你我都有好处,明白吗?」 玉雯芝在他的箝制下恨恨道:「不明白。」 「不是问你。」又一记爆栗击中她的脑袋。 小厮听了方舜禹的交代,忙不迭的领命而去。 玉雯芝泪汪汪的咬着嘴唇,终于不能再忍了,怒叫道:「你再打我一下试试看,我跟你拼了!别以为我柔弱无助就好欺负,士可杀,不可辱,知道吗?」 「你真是人如其名。」像蚊子一样烦人。 「什么?」玉雯芝呆了一下,「你晓得『雯芝』的意思?」 问他这个做什么?方舜禹哭笑不得,女孩儿的心思真难懂,即使看得出她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有时候他却无法了解她的情感。 「蚊子是什么,是人都晓得。」他小声嘀咕。 她没听清楚,以为他了解她的名字有多么美丽,于是用炫耀的口吻道:「我爹娘说我出生那天彩霞满天,瑰丽无比,情景动人,所以我的名字是纪念我的生辰。你要觉得我像彩霞那样漂亮我不反对,但是别以为你现在夸奖我就能弥补你的过错。」 方舜禹翻翻白眼,将她推到房间中央。 「别碰我,你不要动手动脚的,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你该不是想找机会赖上我,想和我成亲吧?我告诉你,看到你的身体不是我自愿的,跟你共处一室也是被逼的,不要以为和我关在一间屋子里就可以糟蹋我的声誉,要我对你 的未来负责,那是不切实际的妄想一一呀!」 方舜禹将她推到床边,整个人已麻木到无言。 他在战场上摸爬打滚了十几年,没亲近过几个女人;他也曾想过娶个娘子,过着安定的生活,无奈事务缠身,一刻不得闲。 现在遇见玉雯芝,让他打消了成亲的念头一一这一刻起,方舜禹对全天下的女人都有了恐惧感,宁可和以前一样,久久上青楼一次,银货两讫不麻烦。 否则,万一娶了个像玉雯芝这样的女人进门,天天相对,听对方喋喋不休,他不把自己弄成聋子也会被逼疯的,这种日子怎么过? 「你要干嘛?」被他阴沉的脸色吓住了,倒在床上的玉雯芝紧张的抓紧衣襟,她知道自己生得美丽,气质又那么动人,定力不佳的男人难免会把持不住,对她怀有不良企图。她警告道:「恩将仇报是会遭雷劈的,你你你……别乱来啊!」 「你那种身材求我乱来我都没力气。」男人嘲弄的瞥她一眼,坐到桌边倒杯茶喝。他喜欢丰满的女人,这丫头没几两肉,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我我我……我是瘦了点,但女人该有的我也是有……」玉雯芝挺挺胸。 「再挺也不会变大,蚊子。」 「雯!芝!你那是什么表情?就算是蚊、蚊子,也是会咬人的!」真后悔救他一命,玉雯芝怨天怨地最怨自己。「 当时真该挖个洞把你就地埋了,好心没好报啊,救只猪都好过救你……」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方舜禹一边听她埋怨,一边暗暗感叹,打仗根本不用男人上场,把这丫头带到战场上一摆,保证吵得敌军全体崩溃,直接灭亡啊! 「你如此傲慢不知感恩,实在可恨,做人不能这么无耻,劝你及早悔悟,改过自新,我可以饶恕你这次,不去官府告发你一一」 「住口!」方舜禹突然警戒的望向门口。 玉雯芝茫然的眨眨眼,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越想越不是滋味。 这个傲慢的男人真是太可恶了,颐指气使的态度更叫她恨得牙痒痒的,辛辛苦苦救他回家,他不但毫不感激,给她取难听的外号,还对她那么不客气,太缺德了,不教训不行! 玉雯芝鼓起勇气,气势汹汹的准备向他发难,一见到他健美的身体,又倏地泄了气。这么壮的男人,再给她几只手也打不过,还是等待救援,再做打算吧! 「问问外面是谁?」方舜禹忽然凑近她耳边,以微若蚊鸣的音量命令她。 「什么?」她呆了半晌,听懂他的要求后,她打量紧闭的房门,听不到门外有任何动静,「外面没人。」 「问。」方舜禹收敛气息。 「谁在外面呀?」玉雯芝懒洋洋的出声。 「小姐……」回答的是不久前出去打听消息的小厮。 「回来了怎么不说话,偷偷摸摸做什么?」玉雯芝有些讶异,没想到门外真的有人,她完全听不到一点动静呢! 她瞧了瞧听觉灵敏的方舜禹,对这个男人的来历越来越好奇。 「不对,还有人。」方舜禹低声喃语,拉起玉雯芝的手,悄悄走到窗边。 「搞什么?」玉雯芝不肯配合,却又反抗不了他,便纳闷的朝门外吼:「既然回来就进门啊,把东西带来,要你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办好了。」一道陌生的嗓音响起。 回答的人不是她家小厮,玉雯芝大感困惑,正想追问对方是谁,门砰的一声,突然弹开来。 一群人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正是最近这段时间在村子里四处搜素的士兵。 「原来方将军藏在这个地方,要不是今天正好经过附近,听人说起这家仆人时常在打探消息,起了疑心过来查看,还真不知要哪年哪月才能发现您呢!」带头的男人开口,死死盯着衣不蔽体的方舜禹。 玉雯芝闻言,震惊的看看来人,又转头看看方舜禹。没等她开口询问,方舜禹便一手推窗,一手抱着她,动作如迅猛的豹子,飞快翻窗而逃。 「追!」屋内立即响起怒吼。 第三章 「这里可有藏身之处?」方舜禹全身疼痛不已,无应敌之力,只能带着玉雯芝逃命。 玉雯芝不晓得他为什么要逃,慌乱之中说出地窖的位置。 两人避开追兵,往地窖奔去。 一路上,玉雯芝见到自家几个下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搞什么鬼? 正想出声询问,仔细一看,下人们的身体已僵硬得犹如尸体,吓得玉雯芝三魂七魄都快飞走了。 「快走!」发觉她脚步迟缓,方舜禹回头,见她眼眶发红,不敢置信的盯着下人们的尸体,他突然心生不忍。 若不是救了他,这家人不会遇到危险。 现在不只下人死了,连她这个主人也有可能遭遇不测。方舜禹不晓得她会不会后悔,他只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必须对这个女孩儿负责,绝不能让她落入那群人手中,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 这是他身为男人的道义! 方舜禹握紧她的手,时间紧迫,他没空说些安慰她的好听话,只能由衷道:「抱歉。」 「为什么那些人要做这种事?」玉雯芝怯怯的抬头看他,眼里泪光闪烁。 这楚楚可怜的神色,比如滔滔不绝的叨念还有威力,霎时间,一股力量笼罩住他全身,令他浑身是劲。 「别怕,我会保护你。」方舜禹斩钉截铁的保证。 有了他的保证,玉雯芝像喝了安神汤药,心里的恐慌慢慢消退。 先前与他的争吵、对他的偏见,所有因他而起的不愉快,似乎如退潮海水一点点消失。盯着方舜禹英俊的侧脸,玉雯芝还是不安的,但,她忽然觉得自己不怕他了。 方舜禹谨慎的布置好掩护,紧紧关上地窖门。 一回头,察觉玉雯芝缩在他身后发抖,他没由来的心软,小声安抚她:「这个仇,我会替你报的。」 「报什么仇?」玉雯芝战战兢兢的问,忽然又回过神,紧张兮兮道:「我的丫鬓不晓得怎么样了?还有几个没见到的下人,如果他们逃出去就好了,万一所有人都遭遇不测,我真是没脸回去……」她擦擦眼泪,悲痛不已。 若非她任性,执意要离家出走,这些下人本可安稳在家过平顺的生活,现在因为她,有人死了,她又后悔又伤心,不知如何挽回。 方舜禹已经习惯她一本正经的喋喋不休,此时见她伤心难过的样子,反倒让他无法平静。 这只是个柔弱的年轻姑娘,她需要他……方舜禹感到责任重大,不禁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玉雯芝抬起头,觉得他像在摸一只小狗,「做什么?」 他默默收回手,心里对她的怜惜之情扰乱了他的心智,令他忧烦不已。 「你又发什么呆?如此危险的时刻,我们应当商量如何逃脱才是,你有什么计划吗?」 「别说话,你的声音会引来追兵。」低声交代她一句,方舜禹开始思索逃生方法。「只有先保护好你自己,才能照顾你家仆人,谨慎一些。」 玉雯芝没精打采的点头,又听他问:「这里有什么能当武器的东西吗?」 「我记得墙角边有几个大瓶子,不知道能不能用?」 方舜禹武艺精湛,黑暗中依然能视物,只是无言的看看墙角。 生死存亡的危难他遇得多了,对眼下的恶劣环境并不惧怕,但他不想让这个无妄丫头因他而遭殃,他怕害死她 即使她唠叨的本事能将人逼疯,留在世上绝对是一大危害,然而,一想到她会因为自己而变成一具再也说不出话的冰冷尸体,方舜禹就感到有一股沉重的压力,压得他快透不过气。 「算了,听我的话,待会若对方找来这里,我会引开他们,你找机会逃的。」 「你不会把我丢上去当人肉盾牌,然后自己找机会逃跑?」玉雯芝很是惊讶。 方舜禹对她的态度虽然不怎么样,可比起一进门就杀人的那群陌生人,他算得上好人了。 谁对自己造成危害,她一看便知。 当下,玉雯芝不仅不怪方舜禹以前的无礼,甚至想依赖他渡过眼前的危机。 他是说过了会保护她,但她以为这只是一句空话,正愁着该怎么说服他为她卖命,不料,这个无礼的男人是真的为她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这是什么样的人品啊?太高尚了,和他一直以来的行为完全不符啊!难道这才是他的本性? 玉雯芝用力的盯着他,可惜黑暗中视线不佳,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轮廓。回想他一身旧伤未愈,她对他的保护忽然没什么信心,然而危机当头,有个人在身边,总算有点安慰。 她不自觉的紧贴着他的身体。 「你在教我怎么做?」方舜禹的调侃声响起。 「我怕你做错事啊!一个人做错事会影响他一生的命运,而他命运的好坏往往源于自身的选择,就像现在,你要选择正确的道路,不可以……」 「麻烦你闭嘴。」贯穿脑海的魔音让方舜禹产生了将她丢出去对付敌人的冲动,她的威力比起一般武器,更有杀伤力。 「你为什么不麻烦那些人放过我家仆人?」玉雯芝极其哀怨。「我是趁爹娘不在,强迫他们跟我离家出走的,结果这下不知害死多少人?」 「唉,是我连累了他们。」他沉重道。 「与你无关。人又不是你杀的,不管你和那些人有什么冤仇,他们杀害无辜就是错!」玉雯芝至今仍不觉得出手救他是错的,也不将下人们的死伤归咎于他。「如果出手相救有错,全天下的大夫不都该杀?那世上的病人伤者是不是干脆去死算了?」 这个总是废话连篇的丫头,有时候也会说出令他赞同的话,看着玉雯芝义正词严的样子,他竟觉得她这模样十分可爱。 怪不得有人会娶妻,女人再麻烦,仍有打动人心的本领。 「可是,我都为你死伤惨重,你还不许我抒发内心的忧伤,要我闭嘴,这实在好没人性……」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方舜禹又是一阵头昏脑胀,他刚才绝对是中邪了才会觉得她可爱。 昏沉中,忽然一道光芒闪现一一玉雯芝每次羞涩时,变得乖顺不言语的神态,犹如黑暗中的烛光,带给了他最后的希望。 他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圈入怀中。 瞬间,如他预期的,玉雯芝安静了。 她羞得说不出话,在他怀中扭扭身子,扭了半天却未用力。 「闭嘴吧,蚊子。」摸摸她的头,他感叹道,哪怕是颗烫手山芋,只要能让她安静,别说抱在怀中,叫他亲上一口他都愿意。 「我才不是蚊子嘞!」玉雯芝忍不住用头顶撞他,不料撞到他带伤的胸口,听见他闷哼一声,她赶紧抬头询问:「痛吗?」 哪知她抬头的同时,他正巧低头,两人的唇瓣就这么刚好的贴上了! 玉雯芝发出一声尖锐的抽气。 「唔一一唔唔一一」 耳边扰人的叫声,打断了方舜禹的理智,他用力吻住她的嘴。 这下,换玉雯芝头昏眼花、浑身无力,只能依偎着他的身体,感受嫩唇内传来的激烈翻搅,滋味热热的、麻麻的,像吃了辣,又烫口,又……舒服。 方舜禹忽然放开她,过于美好的滋味让他差点就克制不了自己一一这是怎么回事?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定力怎变得如此薄弱? 「这种事……」玉雯芝回过神,眨了眨眼,「似乎只有我的夫婿才能对我做,你……」 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界限,在这一刻消失了。 「你去官府告我吧……」方舜禹无力道。 他做了蠢事,不但轻薄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还很难缠;但,虽然愚蠢,至少她不再像蚊子一样嗡嗡叫了。 玉雯芝羞得无法言语,手捂面颊,搞不懂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对她情难自禁,对她动心了吗? 她要怎么回应呢?人美就是有很多困扰啊……连回到老家随手救人,都会救到一个喜欢上她的人,她该接受吗? 正当两人心思纠结难解之时,地窖上方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地窖内的两人立即缄口不言,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玉雯芝万分惶恐,她不能确定是否有人泄漏出地窖的位置,想来想去,忽然发现藏在这里无疑是坐以待毙。 「我不该带你躲到这里。」等上方的声响逐渐离去,她才松了一口气。「我一时间又不知该躲到何处去。」 「一直是我在带你。」方舜禹淡然强调,「没我同意,不准开口说话。」他知道危机仍未离去。 玉雯芝意识到他的身分不简单,也许他就是那位百战百胜却不容于朝廷,最终被逼得反叛离去的大将军。 他来清水村做什么呢?为什么会受伤?那些追杀他的人又是什么身份? 玉雯芝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他,无奈时间与地点都不适合两人长谈,否则,她真该好好和他谈谈那个亲吻的意义。 「什么味道?」方舜禹凑到门边,透过门缝观察外头的清况。「该死!他们在放火!」 「不是吧!」玉雯芝一听,急得跳脚。「我家仆人难道全被害死了?他们都还年轻,我回去怎么和他们的亲人交代啊?还有这房子是祖宅,我一回来就被烧掉,我爹娘会哭死的,我又怎么和家里的长辈们解释啊?」 方舜禹没空安慰她,低声道:「我们得出去了。」 待在地窖内,有被烧死的危险,逃出去或许更不安全,但至少有一线生机。 玉雯芝不知所措,「出去……万一被抓住了,会死吗?」 面临生死关头,她并没有责怪他带来的灾难,方舜禹的心不禁柔软起来。 他征战沙场至今,练就了非同一般的胆气与魄力,即使今天就是他的死期,他也不会恐惧,但他不想连累玉雯芝。 「想想有什么遗言吧。」拍拍她的头,方舜禹决定了,如果她死,他会赔她一命。 「我还没成亲呢!」玉雯芝仰天大叫。 哪个男人敢娶这么唠叨的女人?方舜禹忍不住一笑,「恭喜你未来夫婿。」 「恭喜什么?」 「他可能逃过一劫。」如果这次她活不下去的话。 「喂一一你!」 「走!」不等她回嘴,方舜禹果断的带她离开地窖。 身上的痛楚已麻木,此时此刻,他完全不考虑自身的安危,身后的丫头救过他一次,虽然他不怎么愿意让她救,但这份情他不会漠视。 无论如何他都会保护她,必要时,就算失去自己的生命,也不能让她死。 地窖的门一开,炽热的火光迎面扑来,熏得玉雯芝呛咳连连。 她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根本抬不起脚步随方舜禹离开。 「别怕。」他坚毅的目光,沉着的嗓音,如安定人心的灵丹妙药,带给她信心,「就算拼上我的性命也会保护你的安全。」 忽然间,玉雯芝忘记了所有麻烦其实都来自于方舜禹,她为他这番承诺而感动不已,当下竟觉得冒险、受伤、死亡,也许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孤早无人依靠,而她有这个男人保护着,她可以相信他,依赖他,战胜恐惧。 「说话算话,你要对我负责哦!」不仅是她的生命,还有那个吻。 方舜禹调侃道:「只要不是娶你,让我死上千百回也可以。」 「……什么意思?再说人只能死一次,可以死千百回不是妖怪就是僵尸!就你这种态度,我宁可嫁给妖怪僵尸也不嫁你!」 「闭一一嘴!」方舜禹忍耐住将她推进大火中的欲望,拉住她的细腕往前跑。 这个时候,谁都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逃命要紧。 玉雯芝低头避开火光,视线模糊中只见方舜禹运动的双腿结实有力,古铜色的肌肤在周围橙红的火光照耀下,竟显得格外诱人。 从小到大她只听说过男人垂涎女人的外貌,对这种邪恶的心态,她感到不齿。 但现在她发现,原来女人也会觊量男人的身体……她努力说服自己,想象烤乳猪的样子,借此对抗方舜禹带给她的诱惑。 正当玉雯芝思绪翻滚之时,一声高喊传来一一 「人在这!」有人发现了已逃到后院的她和方舜禹。 方舜禹放开她,人如离弦利箭直飞向前,夺过对方手中的配刀,手起刀落将人砍倒在地。 玉雯芝深受震撼,眼前的方舜禹不苟言笑,杀气腾腾。 她这才意识到他也是个狠得下心杀人灭口的危险角色,说不定比在她家里为非作歹的那群人还坏。 可她又不怕他,一点都不怕,就算此刻心跳猛烈,也不是因为恐惧。 大火已逐渐向后院蔓延。 方舜禹把人打倒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动手剥起那人的衣裤。 玉雯芝见状,没好气的催促道:「保命要紧啊!你还有心情去脱人衣服?这个时候谁管你有穿没穿啊?快走啦!」 方舜禹迅速脱下士兵的裤子穿上,虽然还是不合身,裤子只有七分长,但总算不用怕腰间的遮羞布掉落后会春光外泄。 他刚穿好裤子,一群人又冒了出来,围住后院的出入口。 众人凶狠的目光缠绕在一起,无声之中,搏斗开始! 方舜禹高大的身躯如一面坚实的墙壁,挡在她的身前,为她抵御所有危险,躲在他后方,玉雯芝恐慌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再回神,方舜禹已带着她杀出重围。 两人拚命往山上跑去,玉雯芝努力遗忘刚才见到的血腥场面,将心思专注在当下的情况。 「我们要去哪?」她看看天色,正是傍晚。 后院通往山上的路没有半个人影,不知道村子里的人怎么样了?万一有人听到动静,到她家一探究竟,不是会惹祸上身吗? 她担心极了,怕更多无辜的人遇害。 方舜禹一言不发,目视前方。 玉雯芝转念一想,那群追兵只怕认定了她的脸,连她也不会放过,但她毫无反击之力,若是找不到靠山,她一条小命肯定要留在老家带不走了。 此时此刻,方舜禹的地位在她心中无限膨胀,见过他的身手,她认定这个男人是最值得托付的靠山。 她一定要紧紧跟着他! 「我说,上山简首是自寻死路,我们不如到村子里抢匹马,赶进城内,只要找到我家人,天大的麻烦都摆得平。」如果可以,玉雯芝更想保护无辜的村民和幸存的下人。 无奈她力量微薄,连自己都保不住,哪有能力去拯救别的人……玉雯芝一颗心揪得难受极了。 「就我这伤势和你这妇孺,骑马骗得过征战沙场的士兵?」方舜禹嘲弄道。 一句话证实了那群追兵的身分。 玉雯芝疑问连连:「为什么他们要追杀你呢?我听带头那人称呼你将军,你怎么会落魄成这样?」 方舜禹身负重伤带着玉雯芝急走山路,明明累得连喘气都艰难,还要应付她各种烦人话题。 他受不了,脚步一乱,身子倾斜,几乎跌倒。 玉雯芝惊呼出声,怕他摔伤,连忙抱着他,结果做了肉垫,被他高大的身躯压得差点吐血。 方舜禹赶紧按住她的嘴巴,担心她的尖叫引来追兵。 玉雯芝见状,马上以手遮唇,身子与他紧贴着,呼吸不自觉火热起来。她回想起两人有过的那个吻,心弦颤动不已,开始认真思索自己该不该用真情回报这个一直保护她的男子? 方舜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对付追兵没什么问题,怕只怕最后追兵都解决了,反倒死在这个「非比寻常」的丫头手里。 他勉强跪坐起身,身体已累到极点,玉雯芝却像只躁动的小兔子在他身边跳来跳去。 他不耐烦,正想出声训斥,却见她卷起袖子,努力搀扶起他。 「你没事吧?支撑得住吗?」玉雯芝不敢想象他倒下去之后,她一个人该怎么办? 她紧张的盯着他,眼中似有水光在闪烁,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惹人心怜。 「没事。」见她这么担心,方舜禹忽然没有怨言了。 彼此只是陌生人,但他遇难,她首先想到的是帮他,而不是抛弃他,自己逃命。这丫头心肠不坏。方舜禹又打量了玉雯芝一眼,她长得也不错,浓眉大眼精神奕奕……如果不那么烦人就更完美了。 可惜人无完人,他摇头一笑,在如此危险的时候,真不适合想这些琐碎的事。 「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躲藏,别说话,跟我走。」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方舜禹带玉雯芝继续上路。 明月渐渐高升。 方舜禹在山林间兜兜转转,最后,终于在一片茂密的树木中,找到几块形状怪异的石碑。 玉雯芝见他搬动石碑,心生疑惑,追兵已赶到附近,他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搬石碑,这是怎样一种闲情逸致啊? 「你在做什么?」她忍不住拉拉他披散的头发。他不修边幅的样子,居然十分好看,手指卷着他的发丝玩,她心潮更加澎湃了。 「好了。」方舜禹说道。 话音落下的同时,被他按顺序移动的石碑周围,那块平坦的土地突然凹陷,慢慢出现一个裂口一一从上往下看,可以见到一层层台阶顺延而下。 下方黑暗,无任何照明之物,深不见底。 「走。」方舜禹率先踏着台阶下去。 玉雯芝紧随在后,不到片刻,入口渐渐关上了。 天边细微的月光,彻底被隔绝在外。 黑暗的密道带给玉雯芝恐惧不安,她抓紧方舜禹的裤腰,追问:「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有机关?你带我去哪?」 「别拉我裤子!」 「你绑得很紧又不会掉,再说就算掉了,这里伸手不见五指我又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你也不会感觉丢脸吧?」 她好奇心一萌动就顾不得害怕了,话越来越多。 一直以来,玉雯芝都认为老家是偏辟的乡下,住在这里很无聊,谁知方舜禹的出现,情势大变,这里竟有她从没听说过的机关密道,说不定这里还隐藏了许多故事。 「这里以前是风水宝地,葬着不少皇亲国戚,我们正在通往一处墓穴的密道里,先找个地方休息,里面怎么都比外面安全。」 方舜禹的家族也和皇朝扯得上关系,有异族血统的他,并非纯正的汉人。 因此,他的身材比一般汉人男子高大,五官也更深容邃,黑色的眼睛隐约见到一点深蓝光芒。 他的家族有一张代代相传的地图,上面画着一处埋葬无数珍稀宝物的古墓,是他家族长辈们长眠的墓地。 方舜禹之所以出现在清水村,就是前来取宝,怎料,宝物刚发现,就被最信任的手下出卖 他在心中叹气,连战场上生死相交的弟兄都不能相信,无亲无戚的他还能相信谁?他不由得转视玉雯芝,这个丫头毫无条件的帮了他,生平第一次欠下如此沉重的恩情,他又该怎么还? 玉雯芝也许不知道,他其实早就支撑不下去了,伤太重,他太痛了,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他也许早就放手与追兵同归于尽。 可因为她,从没有逃避过的他,带她逃了,只为了不想连累到她。 虽然玉雯芝唠叨烦人,可她不光救了他这个人,也救回了他对人心的期望,让他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冷漠自私。 既然如此,他不再认为活着很累,即使遍体鳞伤也有力气坚持下去。 「皇亲国戚,不可能吧?」黑暗寂静的密道中,玉雯芝惊讶的嗓音显得特别洪亮。「皇亲国戚会葬在清水村这种地方?」 方舜禹以一贯的嘲弄口吻回道:「你知道千百年前这里是什么样的?你又知道人世经历过几个千年?在这片大地上,各族群交锋,融合,再分裂,再合并,出了多少个皇朝,你能一个个说个明白?」 「哎呀!你好博学啊,不如你说个明白,给我一番精辟教导?」看就知道他是个没念过什么书的武夫,居然还嘲弄她无知,真没天理。 「……」方舜禹闭上嘴,学到教训,以后千万不要试着跟女人讲道理。 两人下了台阶,方舜禹在墙上摸索了一阵,按下一处机关,关闭墓穴的入口,这么一来,除了他俩就没有人能 进入此地。 他不晓得墓穴里有没有别人,但他熟悉里面的布局,即使有危害存在,只要追兵不再增加,他相信自己能够应付过去。 方舜禹定下心神,带领玉雯芝一步步前进。 黑暗的密道中,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玉雯芝整个人几乎贴在方舜禹身上。 从小到大,她不曾与陌生男子如此亲近,他明明身受重伤又身分未明,但有他在,她就觉得很安心。 她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贴着他更近一点整个人几乎快赖在他身上。 方舜禹顿时感到有点吃力,却没有出声抗议。 除了聒噪,她的任何缺点都不是缺点。 假如她能更温柔体贴一点他说不定会喜欢上她……可惜,每次想到她聒噪的功力,他都会头皮发麻。 方舜禹苦笑,这奇特的丫头真叫他无可奈何。 「前面似乎有光。」见到微弱的光芒,玉雯芝用力眨眨眼。 「应该是照明用的。」方舜禹低声回道。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光芒渐盛。 接下来的路上,玉雯芝发现密道的墙壁上安置了照明之物,但不是火把,而是能发光的珠子。 「难道是夜明珠?」出身大富之家的玉雯芝活到现在也没见过几颗夜明珠,想不到在这条密道里,居然有如此珍贵的东西,而且数量还不少。 她伸手想取下一颗,无奈腿不够长,跳了几次都拿不到。 方舜禹被她猴子似的滑稽动作差点逗笑了,却只能摇头叹气,认命的取了颗珠子给她,他问:「发生这么多事,你不害怕?」 「怕!」玉雯芝一边嫌珠子不够大,一边高兴也算有点小收获。「但你在我身边啊!」 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好像他是最可靠的堡垒。方舜禹愣了一下,感到辛苦的同时又莫名的满意,仿佛她的认可是一种有利的奖赏。 「我们在这里要是没吃没喝的,可以撑多久呢?」走着走着,玉雯芝肚子有点饿,又不好意思明说,只能强忍着 方舜禹带她九拐十八弯,抵达一道墓室门口,他坐在门边休息,「让我调养一段时间,立即带你离开。」 「那个夜明珠还可以再拿几颗给我吗?」玉雯芝伫立一旁,依依不舍的望向来时的通道。 「……等出去了给你更值钱的东西。」他边说边撕扯腰间的衣布,包扎手脚上的伤口。 「你有吗?」玉雯芝怀疑的瞥他一眼,接着道:「如果我们活得下去的话,记住你的话,多给一点我好拿去弥补那些冤死的人,怎么都要给他们家一点补偿,虽然我家很有钱,但我想我爹娘一定不会这么慷慨。」 方舜禹听她说个不停,第一次觉得滔滔不绝的玉雯芝并不烦人,她内心有火热的光芒,不仅照亮了她,也燃烧起他的心魂,让他无法对她冷淡。 「放心,我们会活下去,宝物也会有的」方舜禹沉声道。后面还有些话没说出口,他的仇,他也会报。 玉雯芝听到他的话,竟没有丝毫的怀疑。 阴暗的墓穴内,她看不清楚方舜禹的表情,却能透过他沉稳的气息感受到他难以撼动的魄力。 她安心的笑了起来,倏地想起他话中有话,赶紧追问:「宝物?什么宝物?」 「我都说了这里是皇族古墓,自然有价值连城的陪葬品。」 「你对这里很熟?」 「祖传下来的……」所以他来这里「敛财」也不算盗墓,只能说是继承祖辈们留下来的遗产。 玉雯芝坐在他身旁,已猜测出他的来历,但不管她怎么试探,他都不肯透露自己的身分,这是不是说明他还不信任她呢? 如此一想,玉雯芝不太高兴了。她的一切,几乎都透露给他知晓了,然而他却诧莫如深,好不公平。 「我听说,朝廷有一支军队叛逃了,带头的将领就姓方,追我们的那些人中,有人称呼你方将军,你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叛军首领,对吗?」她直截了当的问,不让他回避这个话题。 「叛军?」方舜禹自嘲,不愿再谈,淡淡回道:「你一个姑娘家,别管朝廷军政之事,有空学学怎么当个贤慧的妻子比较重要。」 「这有什么难?以我的性情,不管当妻、当娘都是首屈一指,卓越不凡。」玉雯芝瞟了眼他的侧脸,欲言又止 她还听说,叛军首领是个英武的男子,连公主都对他神魂颠倒,大献殷勤,偏偏他不领情……那样的男子该有颗多冷硬的心,才能漠视成为驸马后的荣华富贵,一心征战沙场,从不沉溺温柔乡啊! 第四章 玉雯芝家族中有不少人,颇为敬佩那位传说中的将领,她自己倒没什么感觉,但,那是以前,如今…… 她摸摸嘴唇,回想着与他的亲吻,心弦为此震荡不已。 如果方舜禹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将领,那么玉雯芝一点都不怀疑传说的可信度。 他是那么英武,外表那么迷人,她相信就连高贵的公主也会喜欢他,可同时,他又是那么不解风情…… 「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别啰唆。」他的低语声响起。 玉雯芝叹了口气,就是这不解风情的一面,让人为他感到惋惜,如果他能温柔体贴一点想必人见人爱。 「我只是想和你谈谈心,你有事情隐瞒我,我们都在一起经历过生生死死了,说不定最后逃不出去还要葬在一块儿,你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呢?」 方舜禹一听,头皮有些发麻,和她葬在一块儿?这太可怕了吧! 「我一个弱女子对你毫无威胁,你根本不需要防范我,对我敞开心扉又不会有任何损失,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肯坦诚相见呢?」 「蚊子……」 「别叫我蚊子,我的名字很美好很有意境的,你不要总是……」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你有两个选择。」 「啊?什么?」干嘛突然那么严肃? 「一,杀了我。二,你闭嘴。」 「……没有别的选择吗?」比如说两人开开心心的聊天,把忧虑排遣掉。 「有,我自尽。」 「……」玉雯芝委屈的咬住下唇,不再说话。 难得她越看他越顺眼,想和他拉近距离,谈心、聊天、互相关怀一番,他这么不领情,伤了她的自尊。 这个男人不只脾气不好,为人处事也不够圆滑,肯定没什么朋友。玉雯芝继续叹气,劝自己不要太计较,不是所有人都像她受过良好的教育,这么有礼貌,这么讨人喜欢…… 方舜禹终于得到安宁,一颗心像挣脱了重重束缚,连魂魄都轻飘飘了。 他深深吸口气,彻底放松了。 然而,不到片刻,身旁的女人又不安分了。 「你总得告诉我逃脱的计划吧?做事清不能盲然无目的,要有条有理……」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方舜禹有点窒息。 「我们要思考,采取有利的方式,在势单力薄的形势下……」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方舜禹快要崩溃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会养出这样的女人? 在玉雯芝滔滔不绝的声浪冲击下,他有种随时会昏厥的感觉。 「我是先帝亲封的将军,十四岁从军,为国效力十四年,一年到头没睡上几天好觉。新皇登基后,宠信一帮奸臣贼子,多次在我率军与外敌交锋之时落井下石,试图陷我不义,夺我兵权……这些事,你知道了又有什么意思?」 希望满足了玉雯芝的好奇心之后,她能大发慈悲给子他一点点的宁静。 「我就知道,你是那个方大将军。」玉雯芝兴奋的叫道。 「现在是叛军首领。」方舜禹嘲弄道。 「我家族里许多人都很欣赏你,为你的遭遇感到惋惜,新皇帝年纪小不懂事,真让人头痛。」 方舜禹不知该怎么回答,很想回一句「你也很让人头痛」,但他到底不是个喜欢口舌之争的人,干脆沉默,免得一语不合,引起玉雯芝的碎念攻击,那才是最让人惋惜的悲惨遭遇。 这辈子,就算打了败仗,他也没这么窝囊,有苦还不敢说。 方舜禹暗叹。 以往遇到什么困难,提刀砍了就是。一直以来和他打交道的人,不是极为崇拜他,就是非常怨恨他,这两者都好对付。可玉雯芝这样打又打不得,说也说不过的女人,实在令他头痛。 「我听说那场仗你本来会赢的,结果朝廷那些官员想争功劳,等你打得差不多的时候,把你换下来,派自己人去做最后一击,夺取你的战果,真是太无耻了。」玉雯芝为他打抱不平。 「你知道的事情真不少。」朝廷对此事向来保密,一般人不可能了解得那么详细,方舜禹对她的身分有了疑惑 「当然,我是玉家人。」 「玉……国师家里的人?」 当朝国师,前后两位皇帝都十分倚重的大人物,王海涛,出身王氏一门! 「对呀对呀!他是我亲戚,小时候见过他几次,要叫他叔叔的!」玉雯芝拍手叫道。 方舜禹有些惊诧,没想到会在这种穷乡僻壤遇见国师的家人。 「我家族里有很多人十分崇拜你,若让他们知道我和你这么亲近相处过,他们一定羡慕死我了。」玉雯芝笑得与有荣焉。 本来,方舜禹这段时间对她的保护,已让她荫生感激,对他整个人有所改观,连他不良的脾性都不是太介意了。现在,确认了他的身分后,玉雯芝对他更加有好感。 「你当初太心急了,不要带兵叛变,等国师回来会为你主持公道的,我家这个叔叔也为皇帝打仗去了,鞭长莫及制不住朝廷里的跳梁小丑,以致奸臣当道,真讨厌。」玉雯芝叹了口气。 「这个皇帝没用,不想替他卖命。」方舜禹在决心离去之时,已做好与朝廷为敌的准备。「必胜之战,最后输了,是谁的错?主张临阵换将的官员不会认罪,皇帝也不可能说他错了,结果还不是要在我的军营里找替死鬼?」 他不想忍受这种肮脏的事。 他的兵若是留下来,等不到公道,只会等到冤屈,不知有多少人会成为替罪羊,被迫为战败负责,而此后,再起战火,朝廷里的昏庸官员们若是依然故我,为私利无视国土安危和将士的生命,又生事端,还不如让他先杀出一条生路。 至少,他能保护他的兵,不会让手下死得不明不白还带上满腹冤屈! 「我明白,可士兵都是有名册记录身分的,万一逃走了,朝廷也能依照名册去捉拿他们的家人论罪,你这么做不是会连累他们吗」 「当时一场大火烧死许多人,我又趁战败清点人数之前,带兵逃离,只剩一些面目全非的尸体,根本查不出剩下的兵马里,活着的是哪些人。」 玉雯芝点头,知道他是做好准备才行动的,「做得好。」 她认同的话令他颇为讶异,「你不批评我背叛朝廷的行为不忠?」 「你打过很多胜仗,保卫了许多百姓,你替朝廷付出不少血汗,除了和你一起卖命的士兵,没人有权利批评你,而你的叛逃是为了保护手下的士兵,避免他们成为战败的替罪羊,这又有什么错?天下间最可悲的,不是付出生命还打了败仗,而是战败后还活着却要为了给朝廷一个交代,必须再找理由去折磨那些已经伤痕累累的士兵!」 方舜禹默默凝视玉雯芝,不由得对她另眼相看。许多道理他都懂,但有些心结并不容易解开,这次叛离虽心意决绝,但他其实并不开心。 那些他以为会理解他的弟兄,在逃亡中不断背叛他,他以为自己的举动除了获得一身骂名之外,没有人会认同 可身边的丫头,清晰的语调所讲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他心窝发暖。 霍然发觉,当初的愤慨,悲伤,抑郁,已离他远去,方舜禹眉头舒展开了。 「你若真觉得我做的没错,等国师回朝之后,记得帮我说几句好话,让他别派兵追缉我就行了。」 「包在我身上!」玉雯芝决定,这次回去一定要找小叔叔帮忙还方舜禹一个公道,但前提是,她得有命回去。 「不过,你那些手下都到哪去了,你到底来这做什么?」 「我的祖先就葬在这附近,有无数珍宝陪葬,养兵马需要钱,我是来拿遗产的。」 「……明明就是盗墓,还说得那么理直气壮。」玉雯芝听人说过,自古以来,许多拥兵自重的将领,没财力养兵,就会动死人的主意,比如项羽、曹操这类人,都盗过墓,还盗上了瘾。 「刚挖到一点值钱的东西,我的心腹就联合手下打算除掉我,夺了财宝,不必再听我的命令。」 「这么卑鄙?」玉雯芝总算弄清了始末,为他感到心疼。 方舜禹嘲弄一笑,只有自己清楚,他的手下会背叛他,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无意占山为王与朝廷作对有关。 这些兵都不能回家,他又无意称雄,他们会想离开也很正常,只不过,他没想到最信任的心腹竟要赶尽杀绝。 「难道所有人都背叛你了?」玉雯芝一脸的不可思议。 「没有,我带一百多人来山上取宝,其中二十人跟我进墓穴,中途暗算我,我拼命杀出血路,通过密道抵达山脚,在那里遇见了你。」 玉雯芝闻言,欢喜道:「这么说,还有八十多人可以信赖?他们在哪?」 「他们守在墓穴外,但我无法确定他们能否信赖。」说不定他们早就商量好了,趁此机会要他的命。 「一百多人里头没有一个可相信的,你做人如果那么失败,你还活着做什么,你的士兵又怎么可能跟你叛出朝廷?」 「他们怕死,知道战败朝廷会治他们的罪。」方舜禹说着气话,平时不会向人诉苦,如今清况特殊,不自觉的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无所知的玉雯芝,庆幸她不了解他,没发现他心里的沮丧。 一个男人不能在女人面前展现如此「柔弱」的一面,他告诉自己。 「即使如此,跟着你就代表他们相信你能让他们活下去,我相信还是有人站在你这边,你不要绝望。」玉雯芝清亮的嗓音,掷地有声。 阴森的墓穴,夜明珠离两人所在的位置很远,方舜禹却能清楚看见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和她闪闪动人的眼睛 她眼里的光芒,像聚集了成千上万颗的夜明珠,照耀得他的心房一片光明灿亮。 「等我恢复体力,我就能带你杀出条活路,别说一百人,一千人也挡不住我。」 最后那点沮丧,从他体内彻底消失,他尝试着打开受伤后紧闭的心门,回忆生命中快乐的事,说服自己再去相信别人。 如她所说的,会有嫌弃他的人,但也会有始终支持他的人。 黑暗中,方舜禹朝着玉雯芝微微一笑,只是她看不到他笑得多么迷人。 可她感觉得到他的变化,透过他说话的语调,以及四周氛围的微妙转变,如燕学得到他的心情越来越平稳…… 玉雯芝没由来的希望自己能令这个男人更高兴一点。 她向他靠近,手指触碰到他的手指,她心跳一乱,静待片刻,发现他没有闪避,忽然觉得开怀,禁不住又碰了他一下。 「安分点。」他倏地握住她的手,说完了才放开。 玉雯芝面红耳赤,困惑的想着四下无人,他怎么不懂得把握机会向她示好,明明那么热情的亲过她。 难道他想欲擒故纵,等她上钧,要她反客为主? 她忍不住又去碰碰他的手指,口是心非的提醒他:「不可以趁火打劫,非礼我哦!」 方舜禹哭笑不得,怎么看都是身负重伤的他比较可怜好不好? 总是聒噪得烦死人的姑娘突然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结结巴巴的说:「可、可是,你刚才亲我……我也不讨厌就是了。」 方舜禹震了震,认真观察她扭捏的神色,「你该不是……喜欢上了?」 「胡说!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只是对象是他,她厌恶不起来,也许口头上会有嫌弃,心里却小鹿乱撞,又羞又喜。 「没有你脸红什么?」他越看越觉得这丫头很可能看上他了。 「这么黑,你怎么看得见?」 方舜禹不客气的摸了她的脸蛋一把,编编软软的手感,让他骨头差点酥麻。 一向得理不饶人的玉雯芝被占了便宜,居然一声不吭,只是低头抖抖肩膀,似乎在差涩,又像是有点高兴。 方舜禹见状,脑袋像裂开似的,又痛了起来;然而,头痛的同时,心里也滋生了一股无法形容的甜蜜滋味。 两个时辰后,方舜禹带着玉雯芝再次上路,两人有默契的忽略心中紊乱的情意,如今危机四伏,保命逃生才是首要解决的难题。 墓穴的地图落在追兵手里,方舜禹不晓得他们拿走了多少东西,他是凭着记忆带她前往两个放置陪葬物的密室,发现许多东西还在原地。 「有了这个,我们就能活下去。」他从陪葬物中桃出一柄长剑。 比起活人,他更相信没有生命的武器。玉雯芝站在他身后,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这个男人不是传说中百战不殆的大将军,而是个会受伤疼痛的血肉之躯,如果那天她没有救他,不知他的下场会怎样?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恐慌起来,又庆幸自己的坚持,幸好那一天她没有见死不救。 「其实……」她伸出手指,戳了他的后背一下。「我也可以帮忙。」 方舜禹回头,见她一脸「我比你手中的剑更有用处」的模样,他沉默了半晌,不由得的点头,心想不管遇到什么敌人,抓到玉雯芝面前听她唠叨,绝对一个个都被她烦死。 他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他对自己的生命力感到自豪。 「你的威力太强大了,我用剑就够了。」方舜禹拍拍她的肩。「不过,万一真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只好让你上了。」 「……好吧!」觉得他话中有话,但又听不太明白的玉雯芝傻乎乎的点头,她信任他的能力,现在他说什么她都会听。 她对他的信赖,方舜禹看在眼里,心底暖洋洋的,注视她的目光也愈加柔暖。 两人走在墓穴内,偶尔发现几具腐朽程度不一的尸体,足见这座古墓也曾有先人造访过,可这些人不仅没带走财宝,还将命留了下来。 方舜禹对墓穴内的机关很清楚,带着玉雯芝安全通过每条布满机关的密道。 「蚊子,你帮忙的时候到了。这座墓有四个出口,我需要你帮我到其中两个出口,在附近观察外头有没有人埋伏,你做得到吗?」 「你去另外两个出口吗?」玉雯芝面有犹豫,她不想和方舜禹分开。 「对,方才我已确认过,墓穴内没有活人,一路上你不会遇到任何危害,放心去,我会告诉你路怎么走。」 「活人?你怎么确认的?」玉雯芝忽觉毛骨惊然。 「墙上都有机关,我们休息时,我启动了不少暗器,清理了其余的通道。」如何启动机关发出攻势,只有熟悉这个墓穴的人才会知道,而这里埋的是他的祖先,所以方舜禹自然会知道。 「你应该很累了吧?」玉雯芝虽然胆子不大,只想黏着他,但一想到他都受伤了,她的依赖只会给他造成更大的负担,说不定负担过重他会支撑不住的,她咬咬牙,决定不能怯弱下去。 她可以帮助他的,这不是一句空话,就算再怎么害怕,她也要努力尝试,让他知道自己不只是一个累赘。 「累是累,力气还是有的,走两条路不是问题,若是四条都走的话,可能得多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出去。」方舜禹不是没有体力,而是不能判断当两人离开墓穴后,必须面对多少敌手? 他需要每一分力量来保护玉雯芝,那才是最重要的。他看看玉雯芝茫然的脸蛋,惊讶的发觉此时此刻他竟想不出有什么事比保护她更重要。 「四个出口都交给我吧!」玉雯芝鼓起勇气道。 「不,两条路线你可能还记得住,四条就一一」 「我走一条立即返回,告诉你情况后,你再跟我说下一条怎么走,不过是多跑一点路,路上又比较黑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这么说定了!我可以帮忙的,我不是只会说大话的人,你要相信我,让我证明自己的能力!」 「可是……」 「如果你不让我去,我会一直说服你,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她抬头看他,强调道:「直到你同意!」 玉雯芝三大绝招之一,喋喋不休一一如千万支飞箭疾射而来,刺得你满头包。中招症状:头痛,昏眩,手脚冰凉;剥夺七成体力。 体力很重要,方舜禹不想再头痛昏眩,所以他挥挥手,「去吧!」 玉雯芝提起裙角,迈开步伐,飞安而去,一转眼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等等啊,你还没告诉我,路怎么走呢?」 方舜禹忍不住笑了。这个丫头好唠叨,总是带给他好可怕的感觉,令他背负上好沉重的压力。 可是他好想保护她,不是因为她救了他,也不是因为她理解他,而是在他难受的时候,看见她活蹦乱跳的那么有精神,他也渐渐有了活力。 他开始认为被她所救,和她一起落难,并不是什么坏事,虽然有痛苦,但他还笑得出来。 四个出口都跑遍了,玉雯芝的辛苦没有白费,她发现一群士兵打扮的人聚集在其中一个出口外。 她细心的将自己见到的清况,仔仔细细回报给方舜禹知晓:「那群人里,有一部分被捆绑起来,一部分在看守,双方还不停的争吵,我想他们也不是一条心的,肯定有人不愿背叛你。」 这个消息让方舜禹心里舒服了一点却没有很开心,他不悦的指责她:「我交代过你,发现有动静立即回来告诉我,不要靠近那些人,泄漏了行踪,我自己会去探察。」 「我没有泄漏行踪啊,只是离开密道偷看几眼,没有太靠近,不会被发现的。」手上拿着夜明珠,玩他教她辨认的机关,玉雯芝对墓穴已无恐惧。 「万一被发现了呢?」假如她受到伤害,他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一一嗯,这个形容不对,算了,他实在没心思去想更适合的语汇。 「你很担心我?」她捧着夜明珠照看他的神色。 他同时看清她傻笑的脸,甜甜的,诱人品尝。 「对了,你的士兵的穿着很惹眼呢日!」这样完全隐藏不了身份,好在清水村没有官府,不然这群人早就引起轰动了。 「没钱买衣裳,所以才要来这里取宝物。」叛逃之后,他率领人马夜晚行走,白天休息,一直小心隐藏踪迹,将从战场上学得的侦察与隐藏的本事发挥到极限。 这次若能顺利脱身,并带出墓里的宝物,就可以好好安排手下们的出路,无论他们想不想跟随他,他都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方舜禹看向她,坚定的心已没有一点动摇。 他和玉雯芝走向有士兵在外聚集的出口,离开密道前,他叮咛道:「你留在这里等我,不要出去,我一定会回来接你。」 「你呢?」她情不自禁的抓住他的手。 「杀人。」他低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玉雯芝张口结舌,这次她帮不了方舜禹。 可她害怕等待,更害怕他一去不回,她抓着他的手无论如何都放不开。 「你只有一个人。」担心他的安危不代表不信任他的能力,而是代表他对她的重要性。 他似乎明白她的心思,承诺道:「不,还有你,所以,我会回来。」 玉雯芝闻言,一颗心大为震动。 方舜禹当然重要,他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他保护了她的安全,她想平平安安回家见爹娘绝对少不了他。 可这些理由,不完全是他对她如此重要的原因。 虽然他们认识没几天,虽然他们一开始看彼此不顺眼,虽然直到此刻她还能数得出他无数个缺点,但,她已经不能把方舜禹当个普通人看待。 他已经成为一个特殊的存在,在她心目中留了深刻的印记。 「我……」她咬咬唇瓣,第一次感受到生离死别的痛苦,竟能叫她忘记活到今天以来的所有欢乐。「我等你。」 「那就松手。」方舜禹忍俊不禁,如果在阳光底下,他一定能看见手臂上留有她深深的指印。 玉雯芝撇撇嘴,放开他。 他伸手摸摸她的脸,指腹感受到她脸颊微烫的热意,他的心也火热了起来。 「怎么了?」她觉得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心跳不由得加快。 「蚊子……为什么你是一只蚊子呢?」 「……」除了这些废话,他没有什么感人的话要说给她听吗?「是雯芝!再乱叫,咬你哦!」 习惯性的给她一记爆栗,力道却越来越轻,他笑道:「我走了。」 玉雯芝忍不住又抓住他的手。「等等,我长那么大,第一次遇见这么危险的事,我没学过武,保护不了自己,真要是遇到危险,我会大叫你的名字,你会马上赶过来救我吗?」 「……不一定。」 她跺下脚,不满意道:「你要说会!」 见她这模样,方舜禹有种错觉,仿佛自己不是在阴森森的墓穴内,外头也没有危机四伏,而是处于明媚的春光下正和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调情……他不知该哭该笑? 「我再交代你几句话。」玉雯芝依依不舍。「你不可以再受伤了,要冷静沉着,真的解决不了就躲进来,别逞强,冲动的时候想想你重要的人,为了他们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我没有什么重要的人,亲人都死光了,你叫我想他们是让我早点去地府和他们团聚吗?」 她有些懊恼,紧张道:「那就想想我吧!」 方舜禹哑然,只是看看被她握住的手。 玉雯芝后知后觉的害羞起来,没空研究自己难为情的原因,藏不住满心的情意,大大方方告诉他:「我愿意当你的家人,成为你重要的人。」 第五章 方舜禹握紧手中的剑,打开机关走出墓穴。 玉雯芝的话,言犹在耳,带给他非常大的冲击。 他有些明白她的暗示,又不太了解她的心意,顾不得眼下的危机,满脑子儿女情长,烦乱不已。 月色明亮,不远处的士兵见到方舜禹的身影,都惊骇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喊杀的喧哗声四起。 方舜禹迅速收敛心神,抽出剑,对威逼而来的人痛下杀手。 曾经信任的手下,如今却要拼个你死我活。 他不会再感伤,也不会愤怒,甚至不会无奈,认识玉雯芝之后,他发现自己更坚强,更不容易被打败。 一场血战过后,周围只剩十多个士兵对方舜禹表示忠诚。 他安慰的想,人数虽少,但有总比没有好。 休息片刻,他带着手下打开墓穴,一直守在墓穴内的玉雯芝见他回来,忙不迭的扑上去打量他。 「回来啦!」惊喜的瞪大眼睛,玉雯芝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随即又担忧道:「你有没有受伤?」 她的表情一变再变,逗乐了方舜禹。 「没什么大碍,以后再说。」他把玉雯芝拉到身前,对手下们交代道:「你们分成两队,一队跟我进墓穴取宝物,另一队留在这里保护她。」 玉雯芝望着他充满威严的俊脸,小声要求:「我跟你进去搬东西,我可以帮你拿很多很多。」 养尊处忧的玉雯芝从小没做过什么家务,一般人家的女孩为了嫁人,即便家境不错也要学做家务,但她爹娘可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小心呵疼,宁可准备一堆仆人给她陪嫁,也舍不得让她受半点苦。 今天为方舜禹当跑腿,已经是她有生以来做过最劳累的事了。 方舜禹见她脸色憔淬,而且大半天没吃没睡,已十分疲惫,不想再让她受苦了。 对别人,他从不知道体贴,但对这个麻烦的丫头,不管嘴上怎么嫌弃,实际上却不忍心让她受委屈。 「你在这休息一下,我拿了东西还要带你下山,现在都快半夜了,平时你早就寝了吧?」 「我还有精神。」玉雯芝抓住他的裤腰,苦等他回来的煎熬滋味,她一点都不想再尝了。「带我去啦!」 「……放手,裤子会掉的。」方舜禹发现一旁的士兵都用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他们,顿时尴尬了。 玉雯芝哀怨的看着他,微微颤动的嘴唇仿佛随时会施展她的绝招。 方舜禹只觉头皮发麻,把她拉到一边去,免得手下们听见他说话的口气那么温柔:「你听话,时间紧迫,村子里还有些人没解决,拿了东西我还要带人杀回去把你家抢回来。」 玉雯芝想了想,认为他说得也有道理。「好吧,轮到我保存体力,等你将来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才有力气带你逃命。」 「这是诅咒吗?」 「不是,我只是深感无奈,突发感想。」人太多,她还是要面子的,不好太过纠缠,只能乖乖的让方舜禹离开 奉命保护玉雯芝的几个士兵,愣愣的看着她,眼里尽是猜疑。 方舜禹一向爽快、豪迈,还有些傲气,杀敌时悍勇无匹,在士兵们的心中,方大将军的存在如同高山,压迫人心,但这么个强悍的男人,在玉雯芝面前却有点扭捏,连话都不敢大声说,这情形实在耐人寻味。 士兵们不由得好奇,玉雯芝是什么身份? 「你们跟方大将军很久啦?」玉雯芝不是个习惯沉默的女孩,安静了片刻就抓住机会向士兵探听方舜禹的事。 「他以前都到哪些地方啊?平时喜欢做什么?你们觉得他人怎么样?」 士兵们不晓得她和方舜禹有什么关系,谨慎的尽量挑好话讲,把玉雯芝没完没了的疑问解决了之后,有几个大胆的开始问起她的身分。 「姑娘,你是怎么认识将军的?」 「是啊,以前从没见过你,怎么你会突然出现在这?」 玉雯芝眨眨眼,和方舜禹的相遇、相知,过程太曲折了一一对她来说,这事情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这一切都是缘,原本我们不认识。」 「那你们怎么会凑在一起?」 「路上捡到的……」 「……不傀是将军。」士兵们赞叹,相信跟着方舜禹,娘子都不必找,路上自然有姑娘捡。 玉雯芝笑咪咪的,「我也觉得他是了不起的人物,对了,他方才说村子里还有人没解决,是什么人?」 「是将军的副将,姓侯,还有一群跟随他背叛将军的杂兵。他和将军进入墓穴之后,他手下突然发难,趁我们不备,制伏我们。」 「后来他带人回来,将军却不见了,我们就知道有问题。」 「他不知为何背叛将军,留下人看守我们,自己又带人下山,但每个时辰,他都派手下来回传递消息,现在将军救了我们,把跟随他的人都杀了。」 玉雯芝闻言,又紧张起来。「这么说,这个侯副将还有一部分人马在山下,时间一到,他见不到人,没收到消息,就会知道山上出状况啦?」 「离下山回报的时间,还有半个多时辰,等将军取了财物下山找他们算账,应该还来得及。」 她擦擦额头的汗,「这样最好。」 她刚说完,就听见墓穴内的机关发出声响。 仔细一看,眼前的墓穴门居然缓缓打开了,她身边的士兵个个警戒了起来。 「谁呀?」玉雯芝傻乎乎的瞪大眼。 下一刻,就见一群有点眼熟的士兵打扮的人,出现在门外。 「侯副将一一叛徒!」身边响起怒骂声。 玉雯芝目瞪口呆,看着高举火把,曾经闯入她家祖宅杀人放火的坏人们再次出现,她不由得后悔刚才没有死缠活赖跟着方舜禹一起走。 方舜禹和手下们搬了财宝,快步走回,走到半路,他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 久经沙场的他感觉出奇敏锐,躲过不少劫难,所以他一点都没有怀疑自己的感觉。 示意几个人走别的通道,方舜禹带着另外几人,抱着几箱沉重的财宝,小心谨慎的回到原地。 果然如他所料,等在原地的不只是玉雯芝,还有在村子里作恶的叛徒们。 「将军运气真不错,受了那么重的伤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有力气搬财宝。」侯副将把玉雯芝抓在手中,朝着方舜禹笑道:「连女人都带上了,厉害厉害。」 方舜禹一点都不谦虚,「所以我是将军,你只能做副将。」 「……」众人沉默了一下。 玉雯芝很想插话,但亮晃晃的大刀正抵在她脖子上,她只好暂时闭上嘴巴。 「你要财,把东西拿走了就是,追着不放,是非要我死吗?」方舜禹丢下手中的一箱财宝。 「你的命值钱。」侯副将借着火把的光亮,看着地上盖子翻开,金光四溢的一箱珠宝,眼底尽是贪婪之色。 「那你早不杀我,晚不杀我,偏偏在见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动手。」方舜禹踢了踢脚下的箱子,嘲弄道,「我想起来,与你熟识之后,曾向你提起过我家有古墓地图,里面有许多珍宝,你就是从那时候起卖力讨好我,时常向我打听墓穴的清况,看来你凯觎已久。」 侯副将叹道:「将军这么说就伤人了,你要当叛军,兄弟们二话不说跟你走,可你总带我们在山野间逃窜,不肯占一块土地安定下来,也不肯揭竿而起跟朝廷作对,每次问你将来有什么打算,你都不说,还让兄弟们活得这么窝囊,像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这样活下去还不如死了。」 「那你快去死一死,别犹豫。」玉雯芝没好气,终于忍不住插了嘴。 她胆子是不大,但劫持她的人不仅烧了她家祖宅,还不知杀害她家多少下人,更伤了方舜禹,对这种禽兽不如的家伙,她实在难以忍受。 「闭嘴!」侯副将手劲一紧,锋利刀口立即在玉雯芝洁白的脖子上划开一道血痕。 方舜禹眼尖的发现了,怒不可遏! 「别碰她!」他嗓音冰冷。 「哈哈,将军原来也会怜香惜玉呀,很好很好。马上放下武器,不然我只好请这位姑娘上黄泉路了。」侯副将朝左右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去夺取方舜禹等人搬运出来的财宝。 他虽然抢走了方舜禹手中的墓穴地图,但被方舜禹逃走后一直不能安心取宝。这个男人的本事有多可怕,身为副将的他最清楚,不及早除掉方舜禹,他根本都睡不着觉,哪里有心思盗墓。 幸好方舜禹最终还是落在他手里。 眼看方舜禹就要丢下手上的剑,侯副将嘴巴咧开正要笑出来,突然听到抓在手里的女孩放声大叫一一 「不可以!」 玉雯芝顾不得害怕,直觉告诉她,这个侯副将是个阴险小人,假如方舜禹因为她而受制于人,候副将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届时两人一起遭殃。 眼下,方舜禹必须不顾她的安危,死撑到底,侯副将才有可能投鼠忌器。 于是她大声叫道:「别管我,不许放下武器,杀了他,为我家下人们报仇,你答应过的,你要做到,不要听他的,听我的一一啊!」 她每叫一声就被侯副将狠狠的打一下,对方打得越用力,她叫得越大声,她没发现,方舜禹一双眼睛已浮现红光,那是他杀人如狂时才会有的。 自从他被玉雯芝救下后,受尽了她的「折磨!」,就算再怎么痛苦,他也只是敲她几记爆栗泄恨而已,可侯副将居然当着他的面打她一一 平时总觉得玉雯芝很麻烦,忍不住想教训她,可真见她有了危险,方舜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能忍受。 「再吵杀了你!」侯副将狠狠警告玉雯芝,接着却浑身发凉,有种让人不可忽视的危机感扑头而来,让他不自觉的颤抖。 抬头一看,杀气四溢的方舜禹正盯着他,如同盯着一头必死无疑的猎物,侯副将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玉雯芝察觉劫持她的人胆怯了,更加大胆的道:「你试试,我可是玉家人!」 「姓玉又怎样?」天底下姓玉的人很多,一时间,侯副将还没将玉雯芝和权势倾国的玉家联想到一块儿。 玉雯芝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强调道:「玉海涛,我家小叔叔,知道吗?国师,国师哦!当今皇上可是被他从小管到大的,你敢动我一根头发,我整个家族三百多口人都不会放过你,来呀,再动我一下试试看!」 众人登时傻住了。 侯副将脸色倏地一变,「玉家人怎么会在这?」 「清水村里,那间被你烧掉的房子就是我们的祖宅!」玉雯芝冷哼,一副「你死定了」的口吻。 这些在战场上厮杀的人,没几个有见识的,不可能知道朝中权贵的老家在哪个城镇、哪个乡村、哪条街道,当天烧了人家的屋子,也没想到那竟是权倾朝野的玉家老宅,现在知道了,个个脸色都变了。 「既然如此……整个村子的人都留不得了。」侯副将脑子一动又起了歹念,只要不留活口,谁知道他在玉氏一族的老家做了什么? 「这么无耻的人,你们要跟随吗?今天他能杀害无辜的男女老少,明天就能杀了你们,而且做什么坏事、丑事都会拖你们下水,你们真想为这种人卖命?」玉雯芝提高音量的问道, 侯副将本想将她掐死,却又顾忌着玉家的威信,怎么都下不了手。 「所有人听着,不管你们以前做过什么,只要你们保护我的安全,听我的话,我可以收留你们,等国师回朝之后,我还可以让他帮忙撤销你们的罪责,让你们清清白白做人,不用再东躲西藏!」玉雯芝趁侯副将心神不宁,赶紧施展她游说的功力。 「真的吗?」群情诵动,士兵们不分敌我叫了起来,心声都是一样的,若非怕死,想过安稳的日子,他们又怎么会当逃兵? 这时候,能给予他们一条光明正道的,除了权倾朝野的玉氏一门就没有别的希望了! 霎时间,众人见玉雯芝如救星,连侯副将都不自觉的放松了对她的箝制,忍不住想跪到她脚边求饶。 突然一股劲风袭来,玉雯芝只是眼睫一眨,便发觉侯副将浑身一震,紧接着血腥昧扑向鼻间,而面对着她的方舜禹慢慢收回了手。 原本他握在手中的古剑,却已不知去向何方。 玉雯芝回头一看,正好见到侯副将的胸口被古剑贯穿,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人缓缓往后倒下。 她吓得往前跳去,直接落入赶上前来的方舜禹怀里。 她的脸撞上他的胸膛,心跳得狂乱,刚想抓住他,他却推开她,飞速上前抽出剑,身影如闪电,将跟随侯副将的士兵全刺杀于锋利的剑刃下。 哀号声响了又停,当墓穴内所有声响都停息,玉雯芝的心跳仍急快无比。 「拿着东西,走。」方舜禹吩咐手下们搬好一箱箱财宝,自己上前重新打开密道机关。 墓穴外,几个听他吩咐绕到门口准备伏击的士兵,见他平安无事的走出来,立刻现身,帮忙提起箱子,纷纷离开。 「你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走?」方舜禹发现她呆着不动,连忙走到她面前。 这一次,他承认她的唠叨对他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侯副将就因此分了心,给了他机会出手。 方舜禹苦中作乐的想,若是早几年遇见她,打仗时就可以将她带上战场,让她喋喋不休,分散敌军注意,搞不好敌人到死了都还沉浸在她逼得人快发疯的言语当中,找不回神。 「你可以不必杀光他们的……」玉雯芝看着满地的尸体。 「治军不严,如何驾驭手下?」一向赏罚分明的方舜禹不以为然。 看着死状凄惨的侯副将,她心里不知该不该高兴。 毕竟,侯副将做了杀人放火的坏事,国有国法,他的死是应得的,可亲眼见到方舜禹出手毫不留情的样子,她真是有些不习惯。 「这个人会背叛你,大概也是想杀了你之后,拿你的尸首去向官府撇清与你的关系,然后换一个无罪的身分,再用你『祖传的财宝』过平静的日子……」她对方舜禹将盗墓说成是继承遗产之事,还是有点疑虑的,不过他手下有那么多士兵要养,他又不偷不抢,那除了勒索死人,他还能怎样? 「别说话。」方舜禹察觉到她眼底的情意,心有些慌了。 「我要说……」玉雯芝习惯的抓住他的裤腰,「你考虑一下,跟我回家,等我小叔叔班师回朝,我让他为你主持公道,不然你有那么多士兵要管,很麻烦,万一又出几个不听话的,你又被人害,怎么办?」 她是真心为他着想,那份关怀之意让方舜禹感动了,忘了斥责她不礼貌的举动,直到她抓着抓着,那件不合身的裤子差点被她扯下来。 「你够了!」感动之情烟消云散,方舜禹庆幸手下们都离开墓穴没看见他此刻狠狈的样子。「姑娘家别老是抓着男人裤子,象话吗?」 「又没有别人看到……」不紧紧抓住,她怕他一眨眼就消失了。「你跟我回去吧,回去吧!」 方舜禹被她水汪汪的眸子凝视着,心又软了。 「我以什么身份跟你回家?你的家人能接纳我这个叛军首领,与我接触不怕引起皇帝的猜忌?」也许他需要玉家人的帮助,但不能带兵投靠,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 他以为她烦虽烦,但还是讲道理的,应该明白事情轻重,可她咬咬嘴唇,不肯讲理,「我救了你,还为了你到现在没吃没睡,你总得负责吧?」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你不可以走掉。」玉雯芝别开脸,羞涩又慌乱。 心中好多好多要求,难以用言语表达,但这些要求说到底,只是渴望他留在自己身边别离开。 两人相识不久,即使曾共患难,但她还是会害羞,不好意思将心中的渴望明明白白揭露给他知晓。 方舜禹看着她别扭的模样,忽然明白了。「你怕我一走了之?」 「是啊!那很不负责的,我家死了那么多人,你总得和我回去交代一下,还有你有义务保护我……反正,你不可以拿着财宝,带着你的人离开啦!」她大有谈不拢就不走的意思。 「丫头,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方舜禹打趣道。 「……才没有呢!」 「那就别抓着我不放」。他抓起她的手,她的体温从指间传来,直达他的心底。 霎时间,他的心似乎也被她缠绕住了,无法挣脱。 「你呢?」玉雯芝抛开矜持,痴痴的问:「你想要一走了之,离我而去吗?你不会舍不得吗?」 方舜禹按住她的肩,暖暖的柔情在心中诵动,情不自禁低头亲亲她的额。 原以为离开这个烦人的丫头后应该会感到轻松,可静心思索过后,他发现轻松的同时也会觉得失落。 玉雯芝不自觉的踮起脚尖,噘起唇瓣,理所当然的等待他下一个吻。 方舜禹见状,笑了。在这一刻,他抛开别的琐事,只顺从自己的心意去做他想做的…… 他毫不犹豫的吻上她甜蜜的小嘴。 甜美的诱惑,亲密的触碰,唇舌交融的缠绵,将两颗心捆绑得难分难解。 这么个缺点无数的姑娘,偏偏那么对他的胃口,方舜禹哀叹,认命了。 他承认,他也不想就这样与她分别。 清水村 玉家祖宅被烧掉一大半,连四周的邻居也惨遭池鱼之殃。 方舜禹带人下山,见此情景,立即让手下们分了点钱给村民重建家园。 在一片感激声中,玉雯芝在人群里发现了丫鬓喜儿,主仆两人再见面,欣喜如狂,抱在一起掉眼泪。 这次跟随玉雯芝回老家的一行人,除了喜儿幸存,其他人都遇害了。 当天,大伙清理出几间房屋,暂住下来休息,方舜禹连睡了两天才醒过来。 「听说是将军耶!」 一群小孩围在窗边,脑袋凑在一块儿,努力的想把身子探进房中,偷窥躺在床上沉睡的方舜禹。 「哇啊一一活的将军哦!」 「我可以去镇上,叫我二叔三舅四姑姑来看将军吗?」 「那要花半天时间,你得赶快去哦!」 方舜禹醒来时,正好听见孩童天真幼稚的对话,他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觉得肚子有点饿,却没有力气起身。 这时,几个孩子从窗户爬了进来,来到床边,近一步观察方舜禹。 「将军可以摸一下吗?」孩子们快乐的对方舜禹上下其手。 「谁让你们进来的?」一声惊疑不定的叫喊响起,玉雯芝接着一篮子衣物,经过门口见到方舜禹遭受骚扰,紧张的跑了进来。 「摸摸将军,活的将军呢!」孩子们笑得很开心。 「我家的,不准摸。」玉雯芝将他们一个个拉开,嘴角微微上扬。 像方舜禹这样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一般老百姓是很难见到的,而他却出现在偏僻的小村子里,村民们惊奇之余,忍不住想了解更多内情,行动最快的就是活泼的孩子们。 玉雯芝虽然出身权贵之家,但少有机会和陌生男子相处,遇见方舜禹这样的传奇人物,同样叫她心生好奇,况且他那么迷人,让她忍不住想亲近,想占据。 「你们走开,这是我的哦!」她挤开孩子们,伸手满意的抚摸方舜禹气色明显好转的脸。 「阿姨好小气。」孩子们纷纷抱怨。 方舜禹闭眼装睡,玉雯芝对他的亲密举止令他又好气又好笑,自己怎么就成了她的所有物了? 那她是不是也归他所有? 这丫头还没成亲,敢娶她的男人也没几个……方舜禹不由得想,自己该不该牺牲一下,解救世间其余的男子呢? 冷不防,玉雯芝的尖叫声在耳边爆开一一 「谁是阿姨?!都说了要叫姊姊的,你们不听话是皮在痒吗?」 他的思绪被一旁的嬉闹声打乱了,暗叹一声,方舜禹慢慢睁开双眼。 温暖的阳光照映在房里,玉雯芝坐在地上,抱着孩子们捉弄,受到欺负的孩子一边叫一边又露出享受的表情与她玩成一团。 她笑得那么开怀,看着她的笑容,人也无忧无虑了。 霎时间,所有的愁绪离他们远去。 如此温馨的场面,令方舜禹的心柔软得仿佛融化的冰,最终化成一摊春水。 直到这一刻,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每个男人都想要个妻子,即使生活得再辛苦再劳累也还想要负担一个家,有自己的孩子。 这让人心不再空虚。 方舜禹本以为孤独惯了的自己不需要这些东西,但是此时,见玉雯芝抱着孩童们欢笑的纯真模样,是那么的美好,比光灿夺目的珠宝更加珍贵,也更令他心动。 心动,不是为了传宗接代,更不是为了老了有依靠,只是为了见到这温馨场景时,充盈胸怀的满足感。 他甚至忍不住幻想有个家会是什么样的,而玉雯芝的英容笑貌深深印在他眼中,直到内心深处,让他情不自禁的在脑海里,将她的身影放到他构筑的「家庭」中。 她会打点他的衣食住行,关怀他的喜怒哀乐,然后在他孤单时嗡嗡呜叫,在他需要安宁时……依然嗡嗡乱叫。 想象中美好的画面,突然出现一道裂痕。 方舜禹舒展开的眉心又纠结起来。 第六章 方舜禹坐起身,明白世间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他可以接受这只蚊子的缺点,但他深思过后,觉得不应该只是接受。 他得改变她,花些力气,改正她的缺点! 「你醒了啊!」玉雯芝眼角一瞥,见他坐在床上闭目沉思,她赶紧拨开身边的孩子,凑到床边端详他。「大夫说你太疲累了,需要调养,可你这两天都在睡觉,没吃东西,肚子饿吗?感觉如何?」 方舜禹伸手挡住她不断逼近的脸庞。 玉雯芝难为情的退开,坐在床沿盯着他眼底那若有似无的蓝光,对他的依恋难以遏止的膨胀。 即使在危险过去后,没见到他的人,她仍会觉得不安,三不五时的跑来看他一眼,浮躁的情绪才能安定下来。 然而,在他沉睡时,她又觉得好寂寞,平时最喜欢和小孩子们玩耍的她,现在只想把孩子们打发走,静静坐在他身边陪他说话。 玉雯芝好像一夜之间忽然长大,有了忧愁,有了甜蜜,有了许多不能对别人说的秘密,而这些变化都与眼前的男子有关。 「嘻嘻嘻……」她对着他傻笑,双手抓住他的大掌把玩着。 方舜禹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以前在战场上遇到的各种生死难关和她这个可怕的笑容比起来,简直是小莱一碟 「你没什么事吧?」 玉雯芝双手捂着脸蛋,一边傻笑,一边飞快的跑到门外,吩咐丫鬟将汤药和食物端来,接着赶走孩子们,最后才坐回原位,盯着他继续傻笑。 「我想送你点东西,你喜欢什么呢?」 他对她最大的要求就是安静,如果她能够不说一字半句,那么就算要他的时刻刻和她绑在一起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这样的话,方舜禹忍住了没说出口,担心说了会令她难过,他不想让她难过……他开始唾弃自己这么心软是什么病,还有没有药可医? 「说呀!」等不到他的回答,她急切的摇晃他的手臂。 「没有。」方舜禹用另一只手揉着眉心。 「一定要说一个。」 「随便什么武器都可以。」 「那些东西不好。」虽然他英勇无敌的模样很迷人,可是她很怕杀戮。 玉雯芝心想着这次回家一定要找家里人帮忙,让方舜禹平安返回朝廷的同时,再给他改派另一个官职,让他不必再上战场杀敌。 「你身上的衣裳都不合身,这两天我特地为你做了一套,送给你吧。」 「既然都做了,何必再问,拿出来吧。」方舜禹苦笑。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玉雯芝转身,把放在脚边的篮子提了上来。 「黑。」他看见篮子里的衣物是海水一般的深蓝颜色。 「咬呀,黑色死气沉沉的最没趣了,这个颜色适合你。」她献宝似的将衣裳摊开放在床上,「好看吧?喜欢吗?这样你就不用每次见到一个男人都去剥人家的衣服裤子啦!」 「……」 「我还在裤子上做了一个袋子,可以放些药,治疗你那边。」玉雯芝突然小心翼翼的对他说。 「哪边?」方舜禹低头看看自己两腿之间的部位,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 「我让大夫给你检查过那里,他说你很好没问题,不过可能裤子不干净,所以才会在第一次遇见我时一直摸那里给我看。」 「一直?」他记得自己那时候才按了一下, 玉雯芝听他语调提高,赶紧强调道:「我现在知道你不是那么猥亵的人,大夫也说了那里不干净有可能会痒,所以还给你开了点药粉,你可以在袋子里装些药粉,治疗你那个毛病,这样很方便的。」 「你回忆一下。」方舜禹敲向她额头的手,因她脸上羞涩的红晕而定在半空,「我们第一次遇见时,你是不是打到了我?」 「……好像是。」在他扑向她之后,她吓得猛力反抗。 他点头,「你打到我『那里』了。」 「哪里?」 「那里!」还有什么好疑惑的,敢做不敢认吗? 玉雯芝呆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他是在解释他那里没有任何毛病,只是受到来自于她的伤害,才忍不住自己「安抚」一下。 「这……是我的错吗?」换成以前,她肯定不会问这种傻话。 她说话一贯是据理力争,无理也要搅三分,但现在,她对方舜禹的感觉不一样了,他怕她喋喋不休,她其实也怕自己说错话惹他讨厌。 「那……我要对你负责吗?」怀着微妙的少女情怀,玉雯扭捏道。回想自己当初攻击到他,而他却没有反击,她心里更甜了,认定了方舜禹对她有情。 这次,换方舜禹呆了。 他知道玉雯芝对他有好感,他虽不想承认,但也骗不了自己一一他对她也有感觉,非常强烈,经常会因为她一句话,或是一个表情所影响,心思为此震荡不已。 假如,他是那些攀龙附凤的浪荡子,只须花言巧语对她调个情,再投其所好对她关照一点不用多少时间就能收服玉雯芝的心,当上权贵家族的乘龙快婿。 可是,一向凭自身能力建立功勋,成长至今始终独来独往的方舜禹,从来没有考虑过利用别人的家世背景,来提升自己的身分。 交友如此,对待女人,他更不会有这方面的企图,甚至他觉得倚靠女人是对男人尊严的巨大伤害。 因此,不管玉雯芝的家世何等高不可攀,他心里早已决定,若她打定主意要跟他,那么一切都要以他为主,听他的,任他安排,不可再随意妄为。 「你……」 「什么什么?」她显得很期待。 方舜禹见她眉眼含春,眼神情意绵绵,忽然浑身无力,不想对她说教了。他只能背对她,暗暗捶心肝,怨恨自已没用。 「小姐……」喜儿端着饭莱药汤走进门。 「快过来。」玉雯芝让她把东西放在床边的柜子上,不让方舜禹起身,打算亲自喂他。 喜儿皱皱眉,觉得他们孤男寡女如此亲近实在不合礼数,但又拗不过自家小姐,这几天见小姐如此积极的照顾方舜禹,喜儿知道她对方舜禹动心了。 小姐好像忘了,老爷夫人已决定为她安排亲事,她现在喜欢上别人是不是太迟了呢? 喜儿一边苦恼,一边注意到玉雯芝正使眼色赶人,正要离开,瞥见床上那套新衣裳,她的脚步顿住了,惊讶道 「隔壁家的大娘把衣裳都做好了,速度真快。」 此话一出,玉雯芝笑容一僵,怯怯抬头瞥了方舜禹一眼。 方舜禹挑眉,他记得就在刚才,这丫头还说这衣裳是她亲自准备的。「不是你做的吗?」 「这个……我帮忙穿针引线……两次。」所以也有她的功劳。「而且,我出钱了,布是我买的呢!」 「……谢谢你了。」方舜禹忍住笑意。 喜儿在玉雯芝怨恨的视线攻击下,忙不迭的逃开。 「我虽然女红不行,但可以慢慢学,你不要嫌弃我……」 玉雯芝娇声娇气的说着,那讨好的口吻让方舜禹无言以对。 他越来越相信,这世上只有他能治得了玉雯芝,至于要怎么治,他还得好好想想。 「先吃点东西。」玉雯芝小心翼翼的捧起碗筷,心事重重。 她的年纪不容她再拖延婚姻大事。 以前不想嫁,是因为没遇见符合她要求的男子,而今,她理想中的男子已不再是以前的模样,对于夫婿的种种要求,逐渐变化成方舜禹的模样。 他这样的身体相貌,他这样的性情和笑容,已成为她如今所喜欢的标准。玉雯芝难为情的低头不语,要她承认自己那么快就喜欢上一个人,她会不好意思,可现在的她满脑子都是方舜禹。 他呢?他准备什么时候成家一一和她? 「我自己来。」方舜禹看她手指一抖一抖的,很不放心。 「我来,我来。」她抢着服侍他,却因动作太大,不小心将碗里热烫烫的汤汁溢出,洒落在他身上。 方舜禹闭目哀叹。 玉雯芝难过的咬着嘴唇。「我去找大夫。」 「不用。」他随手抓起一块布,将自己擦干净。「你坐好,我们需要谈谈。」 「我们要说什么?」玉雯芝眼睛一亮,她最喜欢和人聊天了。 方舜禹心下一凛,连忙声明道:「不不,是我说,你回答,不讲多余的话,好吗?」 玉雯芝乖巧的点头,那温顺的态度让他有点不习惯,怎么自己一觉醒来,她整个人都变了,变得非常谨慎? 他看得出她十分重视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像只无辜的小兔子,太惹人怜爱了,害他忍不住想给她一些疼惜。 「你希望接下来我做什么?」他的语气稍微放柔软。 「我救过你,你也帮我过,我们可以当朋友……」 「谢谢,我不想和你当朋友。」他悻悻然道。当朋友是要做什么?和她一起聊天,绣花,扑蝶玩娃娃吗?饶了他吧! 「什么意思?」被拒绝了的玉雯芝脸色大变。她察觉得到方舜禹在抗拒她,却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她哪里做得不好,她知道男人都喜欢中规中矩、正经又腼娘的女孩,她也尽量装出这种样子来。 可……她打量方舜禹的表情,她装得那么辛苦好像没有多大用处,他大概看透她了,知道她是个一无所长的千金小姐。 玉雯芝破天荒的后悔起来,女人该学的东西她一概不会,如果家里没钱没势,哪个男人会要她呢? 方舜禹一看就不是会贪图权势的人,他恐怕看不上她吧? 她不由得心酸了。「你想做什么?」 「这要先问你,打算让我怎么做?」 「我说的你都肯听?」 「总要把欠你的恩情还了。」然后再展开改造娇妻的计划。 「我、我不要你还!」最好欠她一辈子。 「那你要什么?」要他不能安心吗? 玉雯芝呆了,她不想让方舜禹离开,他却不肯清楚表态。 「你不要走好不好?」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我另有安排一一」 她听也不听就打断他的话,「你听我的,跟我回家等我小叔叔回来。」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方舜禹反问。 他可以和玉雯芝保持联系,等国师回朝后,借助玉家的力量替他的手下们安排好出路,然后再考虑他们两人的私事……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 他不可能丢下手下们不管,就这样住到她家去。 「不行!」这次轮到玉雯芝反对了。「你不跟我回去是怕人言可畏,还是我家人反对?那换我跟你走,可以吗?」 爹娘不肯让她自己决定婚姻大事,她身上的钱也快用完了,身边也只剩下一个喜儿,赖上方舜禹这座靠山,正好可以逃避许多她解决不了的问题。 虽然有些责任她早晚要承担,但能躲一时起码能多一些轻松的时间。 「不行,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跟一群男人到处跑?」他手下有近万名士兵,再来个玉雯芝,只会乱上加乱。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带我走嘛!」玉雯芝抱着他的手臂直摇晃。 她撒娇的态度让他一颗心也跟着摇晃了, 「你的家人会担心……」方舜禹闪避她的日光,无法面对她闪闪发亮的眼睛,他抗拒不了她的热情,更抗拒不了她对他的影响。 他开始沮丧了。 「我派喜儿回去,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一切。」玉雯芝告诉自己要坚定,不能被他说服了,就算会让他讨厌,这次也要坚持到底。 只有与他在一起,她才会觉得安全,感到甜蜜,那是别人不能带给她的美好与乐趣。 「我救了你一命,你要感恩,你自己说了,你欠我的,那就不能甩开我不管。来,我喂你吃饭,听我的就这样吧!」 她把吃的端到他嘴边,本来饥饿的方舜禹却食欲全消。 「我们再商量一下一一」 「别讲那些多余的废话,我的决定对我们都好。」玉雯芝打断他的垂死挣扎, 「我在你身边,我家人会更尽心协助你的,等我小叔叔回来,你和你的士兵就不用遭到朝廷追缉了,你到底有什么好犹豫的,我可不是什么人都帮的,为你着想,为你卖力,为你好,你就没有一点感动吗?」 玉雯芝三大绝招之二,口若悬河一一如黄河之水天上来,把你奔腾到黄泉深处爬不起来。 中招症状:窒息,失去五感。 方舜禹双手紧握成拳,免得一时忍不住做出求饶的动作。 「你怎么不说话呢?词穷了对不对?心虚了对不对?知道自己错了对不对?」 老天,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闭嘴呢? 「我们要把握时机,在困难的形势中创造双赢的局面,你这样不理智一再的拒绝我是不是太冷酷,太无情,太没有礼貌了?」 耐性已到极限,方舜禹一把拉过她的手,将她抱入怀中,不由分说的以吻封住她聒噪的嘴。 霎时间,玉雯芝失去了攻击力。 世间豁然安静,大地一片祥和,连天边的浓云都被风吹开,露出瑰丽的彩霞。 一吻结束,她含着朦胧水光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方舜禹,眼底藏着不自觉的诱惑,害他意乱情迷。 「你又亲我了。」她像在指控,却笑得甜甜的。 方舜禹有些无奈,他只能找最有效的办法断绝她的聒噪,否则等她用三大绝招的最后一招「滔滔不绝」时,他已经被淹死了。 「我知道你不方便带个姑娘同行。」 「原来姑娘你也有懂事的时候。」 「因此,我想到一个好办法……」玉雯芝难为情的笑着。 如果,方舜禹娶她的话,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反正她早晚都要嫁人的,与其听爹娘的话嫁个陌生人,不如和她了解的男人在一起。也许家人会觉得他配不上她,其实她倒觉得自己不够完美,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什么?」 「我们成亲呀!」玉雯芝含情脉脉的凝视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世间有多少姑娘能遇见一个在危险时,自己都在劫难逃了,却还会舍身为人,保护你不受伤害的英勇男子? 她就遇到一个,玉雯芝抱紧方舜禹的手,笑得更加甜蜜。 方舜禹闭上眼,苦笑连连。这样不经人家爹娘许可就拐走人家女儿,他会被玉家列为仇杀目标吧? 「你怎么不说话?」 「……」他想不出该说什么。 「你很喜欢我吧?要不然怎么会亲我呢?嘻嘻,我知道我不是太完美,但你也有很多缺点,我们彼此不要太桃剔,这样凑合也好啦!你觉得呢?」 羞怯了半天,得不到响应的人儿抬起头,却见男子闭上双眼,气息微弱,连意识都没了。 「啊?你怎么又晕了?」 第七章 方舜禹最近有点忙。 在遇到玉雯芝之前,他的劫难已经降临只不过在遇到她之后,劫难成灾难,并且不断扩大,现在的情况呈越来越严重了。 「方舜禹,大事不好了!」 没等他养好伤,玉雯芝总能找事情烦他,让他不得安宁。 「今天又要做什么?教你骑马?帮村民赶野猪?还是替你打老鼠?」 明明他有士兵任她差遣,偏偏她不管什么事都要拉着他这个伤员去做。 她的「厚爱」真叫他操劳不已,可是又对她怨怪不起来。 「不是这些,是我家里派人来了!」玉雯芝跑进房里,满面忧愁。「我让喜儿赶回去说明我们现在的状况,没想到他们立刻派人来带我走。」 她要走,他要不要跟?方舜禹默不作声,十分为难,未来的计划因她的干涉,一再更改,他觉得自己被她治得死死的…… 「等下我带人过来,你要帮我对付哦!」玉雯芝拍拍他的肩膀,说得理所当然。「他们若强行要带我离开,记得帮我赶人,我不要和你分开!」 这命令人的口吻真叫人不悦,但最后一句情意满满的话又让他心里泛甜。 方妥禹眼看她旋风似的卷荡而来,又一溜烟的跑开,而他只能坐在床上,郁闷的想着一一自己为什么对她就是狠不下心,无法拒绝她各种无理的要求呢? 他明明不是这么好欺负的男人,怎么遇上她,立场全变了,每次都被她牵着鼻子走 她打坏了他所有的计划,现在甚至连考虑的时间都不给他,直接要他听命行事。他吸气,心想是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他这么窝囊,不管在战场上有什么辉煌的战绩,都会遇到一个专门生来克自己的女人。 「小姐,老爷夫人让您赶快回去,这里的事他们会派人来处理。」 门外,争论声响起。 「那些遗体你们运回去好好安葬,还有叫我爹娘不要吝啬,该给的钱一定要给他们的家人。至于我,你们就不要管了,告诉我爹娘,我暂不回去,另有安排。」 「老爷说只要您回去,您的亲事可以缓下来,让您自行选择。」 「呀!这真是个好消息,不过,我还是不能回去,你们就回去禀告,说我已经在安排我的亲事了,有什么进展以后会告诉他们,让他们不用担心,还有你们带钱来了吗?什么?没有?那先把你们身上的都给我!」 「您不是有钱……」 「不准动!交出你们身上的钱,回家后你们再找我爹娘要,拿来啦,躲什么躲?」 方舜禹听着脚步声渐渐靠近。 「进来进来!」玉雯芝大大方方的带人走到他床边。 一群人像在围观什么珍奇动物似的打量他。 方舜禹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的脾气因为她,真是有了巨大的改变,好得足以当个圣人了,以后着有人打他左脸,他八成还会把右脸送上去。 「小姐,这位是?」 「他是方舜禹,方大将军一一」 「将军?」 方舜禹看了看床边的玉家下人,等着他们惊奇的喊一一啊,是活的将军啊! 可惜玉家下人不是村子里的无知孩童,盯了他半晌,只问:「会不会是假的,这年头真品不容易见啊!」 「咬呀!是真的啦!」玉雯芝大声为情郎作证。「他就是不久前打了败仗,只好带兵背叛的那个,名声弄得那么差,谁会冒充他!」 这样介绍好吗?他明明是被迫害的,不得不背叛朝廷,而且他领兵打仗的时候没有输啊! 他的光荣战绩那么多,她为什么都不提,偏偏要提这种伤人的事呢? 方舜禹郁闷的盯着神采奕奕的玉雯芝。 她手指着方舜禹,对派来接她回去的仆人道:「我就是要跟这个人去玩,有他保护很安全,你们不用担心啦!」 原来是为了去玩,要他当免费保镖,所以才跟缠着他不放?方舜禹凝视她的眼神更加哀怨了,她不知道他很多事情要忙,这么折磨他有趣吗? 「小姐,这样不妥,您怎么能跟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到处跑?」 「现在不就介绍你们认识啦?」 「老爷夫人不会同意的……」 「他们人又不在这,听我的,听我的,你们别管啦!」 「不行啊!小姐一一」 「够了!」玉雯芝大吼一声,「你们真的要跟我吵吗?」 玉家仆人个个面色大变,方舜禹见状,确信不用他出马,玉雯芝一个人就能搞定。 「还不走?好,是你们逼我的?」就见玉雯芝双手又腰,嘴巴动了动,杀人不见血的绝技,瞬间展开。 家仆们见此情形,个个大退五步远。 方舜禹迅速盖上被子,捂上耳朵,躲避可怕的声浪攻击。 好半晌,他觉得应该安全了,谨慎的从被子里探出头,一看,房里的人几乎都跑光了,只剩玉雯芝坐在床边。 「真麻烦,识相点早早走人不就好了吗?还要我浪费口舌,说那么多道理才肯大彻大悟的离开……」 「其实他们说的没错。」方舜禹忍不住回了句。 玉雯芝转头看他,语气不善,「你要我回家?你说了不跟我回去的,难道你很想和我分开?」 「你要去游玩,我要办正经事,本来就不适合在一块儿。」 「那是借口!我总不能对外人说我是为了跟一个男人长相厮守才不回家吧?你为什么不懂我的心呢?」 方舜禹愕然。她的心,他懂,但现在一堆麻烦事没解决,他没时间去老想他们之间的事。 「你都亲过我了……难道不是喜欢我,对我有情有义?」玉雯芝的眼睛越睁越大,「你有喜欢的姑娘吗?除了我。」 见他没有回答,她俯身逼近他的脸,不满意他的沉默。 他在心里苦笑,这丫头的脾气真得改改,就算没时间,就算他不是她的对手,他也要找机会好好教训她一番。 「我明明查得很清楚了,你就是个武痴,身边根本没有什么花花草草。」 方舜禹想起手下们经常被她抓着盘问,看来那些小兵已经将他出卖得一乾二净。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我有心事……」想着该如何教导她? 方舜禹随心所欲惯了,偏偏遇到个比他更随意的人,而他是个男人,又身居高位,向来是做主的一方。玉雯芝却不是个听话的姑娘,相反的,她总在逼他做决定,试图唤控他,这令他不适应。 「我知道了。」她凝视他片刻,理解的点点头。 难得她能明白他的感受,方舜禹安慰的想,如果她能改一改她的性情和唠叨的习性,那他连做梦都会笑。 「你一定是觉得配不上我。」玉雯芝忽然沉重的叹了口气,像看透世事的沧桑老人。 方舜禹无语。 玉雯芝伸出手指,算给他听:「你大我九岁,老了。背叛朝廷,声誉全毁。手下士兵一堆,那么多人要养,又不会赚钱,没用……你的苦,我真能理解。」 「……」 「可是我不嫌弃你呀!」玉雯芝握紧他的手,眼神真挚的看着他。 听她有意滔滔不绝劝导他,方舜禹一僵,赶紧补救道:「是我错了,不要再说了,我没心事了。」 「想明白就好,男子汉大丈夫,心胸要开阔点,总是记挂这些世俗之事,自卑自怜,对身体不好。」 唉,这么危险的人,他真的改造得了吗?方舜禹问自己。 「你休养这么多天,气色还那么糟糕,就是因为郁结难解,你为了我如此烦恼我很感动,但」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如果改造不了,他又能怎么样?方舜禹无语问苍天。 「最重要的是,我们都开心,所谓知足常乐,你不计较那么多,自然也就没有烦恼了,没有麻烦,也就吃得饱,睡得香,笑容也甜啦!」 方舜禹麻木点头,不知还能说什么。 「……现在,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喋喋不休过后,玉雯芝慈爱的笑了,犹如热心的夫子在教导不懂事的孩童。 方舜禹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找到说话的力气,语重心长道:「我懂了。」 「嗯?」她眨眨眼,不解的看着他。 「佛说一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说了什么?」怎么不讲完呢? 「我明白就够了。」说出来会有生命危险,他还不想被口水淹死。 「那好吧。」看见他脸上的觉悟之色,玉雯芝以为他真的想开了,不会再因为她的优秀而自卑,于是决定道: 「我们明天就出发,村子的修建交给我家人负责。」 「……」 「你有异议?」 「你高兴就好。」方舜禹很无奈。 「咬呀,你真会说话。」那么为她着想,只要她高兴不管做什么他都愿意吗? 玉雯芝没想到他是如此多情的人,平时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讲,但他却没有做过一件让她受伤的事。 他的优点,是需要慢慢挖掘的,她越发笃定方舜禹是个完美夫婿的人选,也肯定他是喜欢她的,否则他怎么会如此纵容她呢? 玉雯芝痴痴的凝视他的眼睛、鼻子、嘴巴,最后目光停留在他双唇上,一颗心骚动不已,头也微微向他凑近。 方舜禹从她迷恋的眸光里,回忆起两人有过的亲密。 两人柔软的嘴唇,缓缓靠近,触碰,最后黏在一起。 方舜禹一边咒骂自己不理性,一边尽情吮吸她口中甜蜜的味道。 她雪白的小脸抹了胭脂似的红霞片片,无力的瘫在他怀里,任由他摆布,而这大大满足了他的男性自尊。 唉,她能永远这么乖巧就好了,可惜那是妄想……方舜禹情不自禁的咬了她一下。 「呜呀一一」玉雯芝吃痛的退开,摸摸嘴唇,有血丝,她哀怨的盯着他,「嘴唇被你咬破了啦,干嘛那么用力?」 「抱歉,你让我情不自禁。」方舜禹微微一笑很迷人,凑过去探出舌尖,轻舔了舔她唇上那点血色。 玉雯芝扭扭身子,难为情的低头傻笑,倏地投入他的怀抱,傻傻的样子却开心无比,时不时摸摸他的手臂、头发,告诉自己,她想要这个男人当她夫婿,而她相信,他对自己也是喜爱的。 按照玉雯芝的计划,跟方舜禹在外谈谈情、说说爱,顺便游山玩水,直到她家贵为国师的小叔叔回来,替他解决被朝廷通缉的事后,再安排一个薪俸多多,工作少少,离家又近的好官职给方舜禹。 这样一来,他便能卸下重任,过着自在又逍遥的生活。 当方舜禹向她求亲时,家人也会欣然应允,然后他俩就能展开甜蜜又美妙的新婚生活。 这样的人生真是太完美了! 玉雯芝完全不去想,假如方舜禹不去她家提亲,她该怎么办? 两人那么亲昵,他还那么纵容她……这都是相爱的表现。既然互相喜爱,又男未婚、女未嫁,他俩当然要在一起了。 「方舜禹,多吃点。」取出携带的干粮,玉雯芝将食物递到他嘴边,一副喂养宠物的样子。 「不用了,我们就快到了。」方舜禹手指着前方说,「你坐好。」他不时要扶着她,以免她太过活泼而从马背上摔下去。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硬将食物塞到他嘴里,看着他无奈的咀嚼着,她才安然一笑,抬头张望四周的风景。 「洛燕山脉。」 玉雯芝一听,惊道:「据说这附近都是强盗,在各个山头占地为王,不时下山打劫,骚扰百姓,这里很乱的,我们一行才十几人,还带着那么多箱财宝,走运条路不是很危险吗?」 「山里的盗贼我都解决了。」方舜禹懒洋洋道。 玉雯芝听得满心讶异,俏丽的脸蛋浮现一抹崇拜。 洛燕山脉的危险是出了名的,方舜禹却带兵前来剿灭盗匪,为民除害,这是何等高尚无私的情操啊? 这么有爱心的男人,她怎么能不喜欢呢? 方舜禹发现她身子一颤一颤的,虽知她在笑,却不知她心里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带着一支军队,需要住处又不想泄漏踪迹,他所能做的就是抢占地盘,但他又不想与官府起纷争。 一番思虑过后,他只能抢盗贼的地盘,和亡命之徒动起手来毫无负担,而洛燕山脉的盗贼,猖撅得连官府都害怕,早就沦为三不管地带。 这么好的地点,他抢占山寨后,还能把这么多身强力壮的盗贼直接用来当苦力,一举数得,不下手都对不起自已。 他的意图跟玉雯芝所想的高尚情操,一点关系也没有。 「将军?」几个负责巡视的士兵,远远的见到方舜禹带队归来,不由得欣喜上前。 方舜禹询问他们一些问题,知道他不在的时候,手下们将这里管理得很好,显然没有侯副将的余党在兴风作浪,也没有让别人发现军队的存在。 他放心的带着玉雯芝上山,却不知在士兵们的眼中,娇滴滴的玉雯芝仿佛是大将军的战利品。 「将军,这位是压寨夫人吗?」终于,几个爱玩闹的士兵一边看着玉雯芝,一边笑问方舜禹。 「呵呵呵……」依偎在方舜禹胸前的玉雯芝听得很开心,外人居然能一眼看出她和方舜禹的关系不简单,说明他俩之间的情意是清晰可见的,她高兴得笑个不停。 方舜禹反而有点担心,她笑成这样没问题吧? 「嗯,目前还不是夫人,而且,他才是用来押债的。」笑过之后,玉雯芝纠正士兵们的用词。方舜禹欠了她救命之恩,这恩情的价值不可估量,拿他一辈子来换都不算过分。 在他迎娶她之前,他的人就让她紧紧抓在身边押债用吧! 将军的眼光就是不一样,带回来的姑娘也特别热情……士兵们跟在后方,仰望他们的背影,内心充满敬畏。 片刻后,方舜禹终于抵达山寨,搀扶着玉雯芝下马。 整个洛燕山脉十七个山寨都被他们占领了,而方舜禹居住的地方,是最大的山寨中最好的房间。 玉雯芝兴致勃勃的四处参观,很少有机会出门游玩的她,像一只脱离笼子的小乌,欢快的飞舞着,不时.唧唧喳喳发表她的感想。 这次,没有仆人跟随,没有家人束缚,也不必担心未来,有心上人在,她就觉得一切都有了保障,在他身边,她笑得无比灿烂。 方舜禹一边交代手下安排事情,一边分心看玉雯芝活蹦乱跳的模样。 她的开心影响了他的情绪,不管前头等着他的是什么困难,只要见她一笑,他心里的阴霾也随之散去了。 她的喜怒哀乐具有神奇的力量,感染他,操纵他,使他失去自己。 玉雯芝跟着方舜禹走进他的房间,理所当然的坐到他的床上。 「枕头被褥都还挺干净的。」 「这是我的房间。」方舜禹郑重的提醒她,「你该不会想和我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吧?」 「我知道这样不好,但这里都是男人,我又只相信你。」 「相信我就好。房间在隔壁,你过去。」 「独自住一间房我会不安的,看不到你在身边保护我,我也会害怕的」玉雯芝羞涩的眨眨眼,身子定住不动。 「睡个觉我还保护你,这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他觉得两人黏在一起才危险,万一干柴烈火,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她就不害怕? 「你不会保护我吗?」玉雯芝纯真的眸子睁得大大的,楚楚可惜。 「……我会。」方舜禹转过身,给自己一拳,没让她看见。 「那我睡床,你打地铺吧?」玉雯芝提议,语气有着淡淡的遗憾,恨不得马上跟他拜堂成亲,两人就能同床共枕一起盖棉被聊天了。 「谢谢你了。」 「别那么失望。」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愉快,她安慰道:「等我们成亲以后,你就不用睡地上啦!」 她说这话是有点难为情的,但对方舜禹的爱恋之意,她从不压抑,甚至希望给予他更多热情,紧紧绑住他的心 「成亲……」方舜禹父母家人都不在了,心里难免有点遗憾,但想到她会成为他的家人,遗憾又没了。 拥有一个她,等于拥有一个市集,他忍俊不禁。 「你也很期待吧?」玉雯芝羞怯的笑,终于有个男人让她有想嫁的渴望,她忍不住将心里的欢乐与他分享。「我将来想要两个孩子,最好是一男一女。」 连孩子都决定好了……方舜禹不知说什么才好。 「为什么不回答?你是不是不想娶我?」玉雯芝走到他面前,正经八百的问。 她紧张的样子好像一只害怕遭到抛弃的小猫,我见犹怜。 方舜禹摸摸她的头,忽然很想欺负她一下,故意沉默。 他从未主动亲吻过谁,那种相濡以沫的行为,是亲密到极点的人之间才会做的事,而他的生命中没有如此亲近的人,除了她。 对她,总是会情不自禁,越过彼此的距离,为她一再破例。 如果第一次是糊涂,第二次很勉强,第三次不好拒绝,那第四次、第五次接下来不断的亲昵又是为了什么? 除了喜爱,没有第二个答案。 「你说话呀!」迟迟得不到响应的人儿着急了。 方舜禹挑挑眉,抓住机会,教训道:「从没有人像你这样无理对我,那么的咄咄逼人,即使先帝对我也是客客气气的,连你家小叔叔也不会如此气势凌人的跟我说话。」 两人在一起,要花一辈子的时间,面对许多风雨,相爱固然重要,但很多时候不是彼此喜欢就可以。 他倒不担心自己被折磨,反正她的绝技他都体验过了,最多就是被口水淹死,死了就算了,但他害怕自己会伤害到这个丫头。 万一有一天,他不再纵容她,狠心反击让她难过,她因此失去笑容,不再热情奔放,那该怎么办? 只是这么一想,他就觉得心疼得厉害,所以,他得让她变得完美一点。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泼辣。」玉雯芝像被冤枉的无辜受害者,眼眶都泛红了。 「你对待我,和对待你家仆人没两样。」 「差多了!」她才不会亲吻她家仆人,或是打算和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携手过一生。 「你还没有认识到怎么当个合格的妻子,顺从你的夫婿!」终于有一次,方舜禹说话比她大声了。 这是个「以夫为天」的年代,她得改掉她肆无忌惮的性子。 「我……」玉雯芝有一大堆理由为自己辨解,但刚一开口,见方舜禹立即皱起眉头,她赶紧收住未完的话,免得惹他不快。 她比自己想象的还在乎他,在乎他对她的看法,在乎他用情的深浅,在乎他是不是心里只有她? 「别唠叨了,自己反省一下,你得改一改。」生怕她又喋喋不休,方舜禹话一说完,忙不迭的离开房间,免得被她言行举止所影响,又让她牵着鼻子走。 玉雯芝坐在床上,看他离去的身影那么匆忙,好像避她唯恐不及,心酸的感觉随即占据了她的心。 原来方舜禹对她那么不满,却一直藏在心里,直到现在才告诉她。 可她真的那么糟吗? 一向是爹娘手心里的宝贝,玉雯芝一贯为所欲为,没人能勉强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也许有时候她不太听话,但绝对不会故意使坏,欺负人…… 玉雯芝想来想去,实在不懂他心里都藏着些什么?假如他真不喜欢她,为什么与她那么亲昵? 也许,他不是真的嫌弃她,只是在给她「下马威」而已, 当初在清水村时,他会听她的话,没那么多意见,虽然有时候他也会说些不好听的话,但大体来说还是顺从的。可现在,他伤好了,有一群手下撑腰,又回到自己的地盘上,对她的态度也开始不一样了。 果然,男人不能有钱有权,一得势,就不听女人的话了。 玉雯芝在房里走来走去,推测方舜禹的打算。他想打压她? 因为她不够柔顺? 他喜欢很乖很听话的姑娘?不见得吧! 据他手下说,他去青楼找的相好都是些个性豪放的女人,也许他只是希望她温顺,服从他,然后他就可以在成亲后一一继续上青楼?! 玉雯芝急怒攻心,绝对不能让他再去那种地方! 如果他希望她柔顺的理由,就只是为了方便他在外面乱来,不受她管制,那她也绝对不会依从他! 傍晚时分,一个小兵送晚膳过来,玉雯芝劈头就问:「你们将军在哪?」 小兵手指不远处一间屋子,示意方舜禹就在里面。 玉雯芝有些不悦,他离她那么近却不肯露面,是打算冷淡对她吗? 男人的心思真复杂。 她提起裙摆走过去,到了门口,轻轻一推,虚掩的房门就开了。 方舜禹独自一人坐在房里的圆桌旁用膳,玉雯芝见状,胸口闷闷的。 「你为什么不回房跟我一起吃?」 方舜禹放下碗筷,见她脸色忧愁,淡声道:「我刚和几个属下谈完话,你还没吃?」 她摆出温柔的态度,坐到他身边,热忱的笑了笑。「你不在,我吃不下嘛!」 看,她其实是个有教养又和气的姑娘,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些毛病。 「我听了你的话,仔细想了想,想过之后,我认为你对我有误解,那说明我们还不够了解对方。」 总算听见一句想听的话了。方舜禹微微一笑,「你说得对,我们还需要时间了解对方。」 「我会给你时间。」见他难得有笑容,玉雯芝开心极了。她相信只要两人在一起,他们就会快乐无比,不管有什么难题,齐心协力一定能解决。 「你明白就好。」方舜禹欣慰道。只要她肯改掉她一些小毛病,他相信他们一定会相处得很好。 「只要你不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当然也会尽量顺从你的决定,比如青楼这种地方,你是绝对不能去的。」 方舜禹愣了下,怎么她深思过后反而要求他改变? 「男人会上青楼,很多时候只是看歌舞而已,不一定是做什么伤风败俗之事。」他不得不解释,「其实就算不去青楼,一般的酒楼客栈也是有陪娼的,男人若存心在外花天酒地,只要有钱,哪里不能乱来?」 「好吧,我知道了。」玉雯芝目光一转,起身拿了纸笔砚台过来, 「除了青楼,酒楼客栈你也不能去,钱也不能给你太多,以后你的薪俸要上缴,现在有多少钱最好说明一下。」 「……」 「以前你的风流帐我不管,但以后你要洁身自好,不能做对不起我的事清哦!」她撒娇道。 他满腹的郁闷又被她装可爱的娇媚模样所软化脾气也发不起来了。 「等一下,我去拿饭莱来和你一起吃。我们边吃边谈,有什么问题,我们要及早解决,摊开来,讲明白,不要藏着心事自己苦恼,交了心,互相关怀,人就不会感到孤单,有了充实感,就会自在,很幸福很美满喔!」 眼看她又要开始滔滔不绝,方舜禹赶紧起身离开,「我吃饱了。」 「喂一一」阻止不及,玉雯芝眼睁睁看他逃难似的远去,终于明白自己花了那么多心血哄他,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别躲我啊!」 她跺跺脚,还是想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明明两情相悦,他非要在彼此之间划下一道鸿沟,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玉雯芝委屈的回到房中,看着满桌热腾腾的饭莱,食欲却跟着那个心思难测的方舜禹一起消失了。 玉雯芝准备好了一肚子说词,想等方舜禹回来休息时,再好好的说服他,结果这一等,等到月亮都出来了,他还迟迟不回来。 「你们将军去哪了?」她抓住一名小兵问道。 「不、不如道。」小兵有幸体验过玉雯芝喋喋不休的功力,一见她就手脚发软。 「什么不知道?」平常这个时候,人人都准备睡觉休息了,方舜禹不如所踪很显然是在逃避她。「我要去找他!」 她坚信逃避只会造成更大的危机。 她好好的有家不回,跟着方舜禹来这里受苦,是为了更贴近他,彻底入侵他的生活,让自己成为他的影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他丢在一边吹冷风啊! 「这么晚了,不要出去,山里有野兽,很危险。」小兵试图打消她的念头。 这个女人是将军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带回来,还吩咐手下照顾的重要人物。 「我要去一一」玉雯芝从怀里掏出荷包,诱之以利,「想赚钱吗?带我去找你们将军,找到有打赏,一人十两哦!」 小兵看到银子,人都有精神了,二话不说,举手高呼:「兄弟们,一起出去找将军哦!」 可惜四周静悄悄的无人响应,好半天才从角落边传出虚弱的咒骂一一 「找你娘,那么晚了不睡觉,鬼叫什么?」 「有酬劳的,一人十两银子!」 这话一出,眨眼间就见无数人影从四面八方聚拢,一个个嘴里喊着:「将军啊,在哪里啊?将军?」 玉雯芝沉默了一下,吩咐最先遇见的小兵:「不用那么多,又不是去打仗,你挑选几个,择优取用哦!」 第八章 玉雯芝带了八个人离开山寨,在山林间寻找方舜禹。 月色明亮,不必掌火把,便能借着月光看清山路,一群人找了半天,却没见到方舜禹的踪影。 玉雯芝心急了,她累得快走不动,还是找不到她的心上人。 她忍不住害怕,胡思乱想,有落泪的冲动。 她知道方舜禹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言出必行,和许多只会说敷衍的话、做表面工夫的人不一样,正是因此她才觉得眼他在一起很安心。 除了家人外,她从没遇过一个人能令她如此信任,想去亲近,被他宠爱,一辈子不分开。 玉雯芝落寞的发觉,她的心意如此坚定,方舜禹却有疑虑 「谁在那里?」旁边的士兵突然叫道。 玉雯芝吓了一跳,回神一看,发现前方林子窜出一群人,不是巡守的士兵,而是穿着粗布衣裳的陌生人。 一看情况不对,士兵们立即把她护在身后,准备离开。 「站住!」那群人抽出刀子,围了上来。 「附近的寨子都被这些士兵给占了。」 「这些官府走狗到底是哪来的?」 玉雯芝听见陌生人的交谈,刚想开口和对方好好商量一下,身边的小兵已按捺不住冲上前去。 转眼间,双方人马打了起来。 在几名士兵的保护下,玉雯芝趁着机会想离开,然而对方似知道她身份不一样,拼了命想抓住她。 东躲西躲的玉雯芝忍不住哀叹,方舜禹到底在哪呀? 半夜时分,方舜禹才回到山寨。 「将军,您终于回来了。」瞧见他的士兵们,远远就着急道:「玉姑娘出去找您,结果被人抓走了。」 抓走玉雯芝的那群人是附近一个山寨的强盗,在方舜禹带兵「劫掠」时,趁乱逃开。 这次回来,是想救出被方舜禹抓去当苦力的同伴,不料半路遇见士兵们带着看似弱不禁风的玉雯芝,看她穿着那么精细,又被众人保护着,这待宰的肥羊谁舍得放过? 「抓了玉姑娘的人要我们释放恶狠寨里的所有人,否则就杀了她。」 恶狠寨?在他的地盘上,他的人居然被抓了,这绝对是在羞辱他! 「好胆到这里来抢人,是来了多少人你们居然挡不住?」他怒不可遏,只不过找个安静地方练功,他豁出命保护的人儿就被抓走了。 谁那么不知死活?他绝不轻饶! 「不是的,玉姑娘见不到您,带人出去找您,结果在路上出了意外……」保护不力,狠狈归来的小兵结结巴巴的解释着。 「……」方舜禹无语。 玉雯芝闯祸惹事的能力虽不怎么样,却不是个安分的姑娘,把她带在身边,他的日子一定热闹无比。 这该怪谁?怪她,他舍不得,怪自己一一世上女子那么多,偏偏只对她动情,他也很无奈,想来想去,只能怪那些招惹她的人一一给他等着,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玉雯芝一夜没睡,神色疲惫。 她不断反省,自己是不是给方舜禹添麻烦了? 绑架她的盗贼们,带她躲在一处破旧的庙内,四周绿荫如盖,遮挡了外头的阳光,使得附近有种阴森森的气氛 「那些士兵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姑娘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否则那些人不会这么拼命保护她!」 玉雯芝听着盗贼们小声猜测方舜禹的身份,便觉得这群乌合之众挺没用的,地盘被抢了还不晓得是栽在谁手里 「我饿了,给点吃的。」她坐在地上,看着被绳子缚住的双手,「顺便给我松绑。」 盗贼们瞪着被绑架却一点也不惊慌的玉雯芝,一时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其实她的胆子不大,但经历过侯副将的威胁,加上最近杀人的事见多了,自然见怪不怪。 反正天大的事,搬出她家族来扛,一定扛得过去。 她苦叹,出门一趟,锻炼得死伤都不怕了,却怕被人讨厌,只因为爱上一个男人,自己的安危都顾不了,心里惦记的只有他。 她真可怜,越想越不甘心,无论如何都要得到方舜禹的心! 「你和那些士兵是什么关系?」一名强盗拿着馒头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不吃这个,换一个。」她一脸不屑。 那人正要呵斥,外头传来一声示警:「他们带人来了!」 众盗贼忙不迭提刀抽剑,带上玉雯芝,出去交换人质。 这么快就来救她,说明她在方舜禹心里还是有分量的……玉雯芝眼睛一亮,毫不挣扎的跟着盗贼们走,若不是手被绑着,看起来倒像盗贼的同伙。 盗贼们出了庙,见一群士兵迎面走来,赶紧大喝一声:「站在那别动!」 为首的方舜禹目光一瞥,见玉雯芝在对方手里也不害怕,还有心情跟他挤眉弄眼,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但见她安然无事,他也安心了。 「我们兄弟在哪里?交出来!」刀锋逼近玉雯芝的身体,劫持她的盗贼向士兵们咆哮。 这是她第二次被人抓来威胁方舜禹,玉雯芝有些不好意思,心虚的看着他眉头紧皱的样子。 她不顾场合,刚想开口向他道歉,方舜禹正好拍手,示意身后的士兵押着恶狠寨的人,前来交换玉雯芝。 「数到三,一起把人放了。」 「不行!你们人多势众,万一中途反悔怎么办?」这次方舜禹带来的人马比盗贼们多了一倍有余,若是让他救走了玉雯芝,再来个回马枪,他们逃命都来不及。「你们先将人放了,准备好马匹、银两,让我们下山,等我们安全了就会放了这位姑娘。」 「不可能!」方舜禹断然拒绝,叫他眼睁睁看着玉雯芝被带走,不如立刻动手与对方拚个鱼死网破。 附近山寨的盗贼都是些杀人不见血的狠角色,他绝不能让她被一群恶人带走,然后为她担心到想死都不放心,这种折磨比砍他一刀还难以忍受。 盗贼见他十分在意玉雯芝,冷笑道:「看得出这姑娘身份不简单,我们地盘被你们抢了,成了亡命之徒,离了这座山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出路,今天你们要不给,不如死在这里,有个小美人陪葬也算值得。」 方舜禹不假思索道:「我跟她交换!」 这话一出,双方人马都沉默了,玉雯芝也傻得说不出话。 他想代替她成为人质?!她用力摇头。 「你们若不放心,就将我绑起来。」方舜禹无视一堆手下的阻拦,把武器丢到地上,准备束手就缚。 玉雯芝看他一步步走来,一双眼只看着自己,她忽然心慌意乱起来。 「我……」她支支吾吾的想说些什么,平时滔滔不绝的嘴巴,这下却挤不出半个字来。 「别过来!」盗贼们高举武器对着方舜禹。 他主动伸出手让对方将他绑起来,玉雯芝在一旁看得心急。 「你别……我没事的……」想劝他改变主意,却因为担心他,她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方舜禹神色平淡,与她四目相对,只道:「乖乖等我回来。」 玉雯芝跟士兵们回到山塞,想起方舜禹临走时平静的神态,她忽然想大哭。 除了亲人,这世上还会有谁像方舜禹不顾自身安全,拼命保护她? 而她,整天只顾着算计他的心,只想着如何霸占他的人,一点都不关心他的感受,她太过分了! 一辈子给爹娘惹了多少麻烦都没反省过的玉雯芝,现在见方舜禹为了她而受制于人,禁不住开始怨限自己的任性. 如果她乖乖的等他回来,不擅自带人去找他,就不会被抓,也不会连累他被擒。 等待,是世上最残忍的酷刑。 玉雯芝等了两天,没见到方舜禹回来,不禁提心吊胆的,明知不应该,又想出去找他,宁可受伤受苦,也不再揪心等待:但这次,士兵们连门都不让她踏出半步,即使她再次施展金钱攻势也毫无用处。 万般无奈,焦虑不已,玉雯芝在无尽的担忧中,终于明白了方舜禹希望她改变的是什么…… 他并不是真的想打压她,让她变得卑怯。 他是想让她学会体贴,能够多为别人考虑一些,不要只顾着自己高兴,说话做事毫无分寸。 现在她慢慢懂得找出自己的缺点,也许一下子改不了,但她愿意为了他,努力改变自己。 第三天早晨,忧愁了一整夜的玉雯芝,刚刚睡下就被屋外的骚动声惊醒,隐约听见有人在叫「将军」,她撑起疲倦的身体,走出门去。 方舜禹回来了! 又是一身伤,像个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血人,他沉默归来,什么也没说。 军医见他伤势严重,赶紧驱散人群,走进房中为他治疗。 「将军这次太鲁莽了,这里的兄弟没有你的统领,就没有活路,不管那位姑娘有多么重要,你也不能无视自身安全,将性命交给那群匪徒。」军医清洗着方舜禹身上的伤口,不断的摇头。 「一群杂碎,有把握全杀了才去的。」方舜禹不在意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别学那只蚊子叫个不停。」 方舜禹跟那群土匪下山后,等到了个偏僻地方,立即挣脱绳子,将人一个个处理掉,有几个人趁乱逃走,他也花时间追杀,虽然累却很痛快。 对待别人,他总是爱僧分明,喜欢的就交往,厌恶的置之不理,快意恩仇,毫无负担。可对玉雯芝,他却做不到如此潇洒,如此随心。 他的生命中,只出现她这个例外…… 「蚊子?」军医听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 以前若是问他,女人是什么样的,他只能想象出一些羞涩腼腆的,野蛮泼辣的,高贵端庄的,风情万种的。 如今再问他,女人是什么,他脑子里就只有玉雯芝,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的嘴巴,至于其他各种各样的女人,和她一比,完全没有存在感。 假如最终他没有和她在一起,他相信自己也不会再亲近别的女人。 「将军,要不要叫玉姑娘过来?她担心你担心得寝食难安,几天之内消瘦了不少。」 「……让她休息。」 她一定很担心吧?他该借此机会再教训她一顿吗?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传来。 方舜禹心跳不由得快了,抬头看去,只见玉雯芝走到门口,与他目光交会的瞬间,她停下了脚步。 「玉姑娘?」军医看看这对表情异常的男女,突然暖昧一笑,迅速为方舜禹包扎妥当,然后找借口离开,将房间留给他们俩。 玉雯芝等军医一走,大梦初醒似的,快步跑到方舜禹身旁,边看他的伤,边自责不已。 「你受伤了……」她两眼泪汪汪。 「经常的事。」方舜禹反倒要绞尽脑汁想些好听的话安慰她。 「对不起,都怪我。」她低头忏悔,十分沮丧。 方舜禹看得又想笑又心疼,但见她确实如军医所说的十分憔淬,满满的怜惜之情立即占据了他的意识。 摸摸她有些凌乱的发丝,他可以想象自己不在时,她连打扮的心情都没有。 有必要再抗拒吗?方舜禹问自己,明明他也动了心,为什么还要纠结在无谓的问题上呢?没了玉雯芝,他还要去哪里找一个能让自己牵挂的人? 「我以后再也不会乱来了。」道歉的人儿音量越来越小。 「你没做错什么。」他放软了语调,将她拉到一旁坐下。「夜里见不到我,担心我,出去找我,这些都没有错,被人掳走也不是你愿意的,要怪就该怪那些强盗,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直以来,方舜禹是个不会体贴别人,自我又随性的男人,但在遇到了比他更任性的玉雯芝后,不得已只有自已先让步,学着如何包容她。 对此,他本是不甘的,认为自己吃亏了,于是怪她不够乖巧,但久而久之,再细细思索,似乎也没什么好不甘的,男人吃点亏有什么? 「呜,你不要对我这么好……」玉雯芝忍不住扑到他怀里。 这一扑正好撞在他的伤口上,听见他吃痛闷哼、身体颤抖,她被雷劈中一般的赶紧跳开,战战兢兢的盯着他,脸上的自责神色更浓厚。 方舜禹真是笑不出来又气不起来,看她傀疚的脸蛋上泪眼汪汪,他的心拧了起来,顿时觉得自己那些顽固的坚持,正一点点软化掉。 这丫头是那么喜欢他,那么在意他,一见到他,眼睛都会发光,看他受伤失意,比他还难过。 这世上还会有人这么在意他吗?也许有的,但他未必在乎对方,可他对玉雯芝的关注,不比她的付出来得少,只是他的个性不像她那么热情奔放,许多感情无法直接表达出来。 「我可以对你更好的,只要你乖一点。」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她那么娇小,他一手就能将她放倒。 这样柔弱的姑娘本就该让人捧在掌心里呵护的,真让她欺负了又怎样? 男人的气量哪去了?方舜禹擦拭她眼角的泪水,让她一点宠她一点做男人的,不应该对自己的女人好吗?被当成奴才欺压一下有什么大不了? 他蓦然发现,不该一味的要求她改变,也许自己也该反省。 「你可以等我吗?我会慢慢改,不再自作主张,唠唠叨叨……」玉雯芝蜷缩起身体,窝在他怀里,生怕触碰到他的伤口,又不想离开他的怀抱。 他亲亲她红嫩嫩的唇,为她的青涩和甜美心动不已。 「我并不是想要你变得不像自己。」方舜禹轻声说着。她如此委屈,让他十分不忍。「我们都该学着互相信赖,比如你要相信我可以保护自己,相信我只要你在,我就一定会回来。」 玉雯芝听得眼泪又盈满眼眶,拼命的点头。 「那么我也会相信你。」相信她会成为一个完美的妻子,即使她永远做不到也无所谓,至少他相信她为他努力了。 玉雯芝眨眨眼,盯着他抿起的唇,不顾羞耻的亲了上去。 他刚喝过药,口中的苦涩药味却让她越尝越喜欢,像个干渴的旅人在吮吸甘美的泉水。 方舜禹被她热情的攻势撩拨得情难自制。 这时,她突然抽身离开他,楚楚可怜道:「以后如果我犯了错,做得不好,你也不可以讨厌我哦!」 方舜禹愣住,如果有人问他,这世上什么东西最可怕,毫无疑问的他会回答:女人装可爱的时候最可怕,那会让每个男人无力抵抗。 玉氏一门,虽说家大业大,人口却四散八方。家族成员各有各的生存之道,除了过年过市有联系之外,平时少有来往。 国师玉海涛在外征战多年,刚得胜回国就发现朝政被搞得乌烟瘴气,一大堆事务需要他处理,还没来得及动手,家里人又找上他,在他忙得不可开交之时,竟要他去寻找在外游玩的小侄女。 「荒唐!」玉海涛怒不可遏,对着前来游说的家中长辈,道:「朝中形势纷乱至此,你们竟要我放下繁忙国事一去找一个离家出走的野丫头?」 长辈好言劝道:「雯芝怎么说都叫你一声叔叔,她出了事你怎么能袖手旁观呢?而且她传了口信,说她是和方舜禹在一起,你就更不能不管了。」 「是啊,家里人都不方便去和方舜禹接触,他身分特殊,我们只能等你回来处理,雯芝在信上说,方舜禹会带兵叛逃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你能出面调解……」 玉海涛班师回朝前,就听说了方舜禹的事,透过自己的人脉,也调查到真实内情,明白方舜禹的冤屈一一 一个为国屡建战功的将军,却遭人排挤,多次被临阵换下,最后若是胜了,军功就会让人抢了,若是败了,还要替人背黑锅。 「能领兵打仗的人才不少,但像方舜禹这样有威望没野心又有能力的却没几个。」玉家长辈劝着玉海涛把方舜禹招回来。 「这真不是他的错,眼看都要打胜了,朝中不安分的臣子却派亲信去抢功劳。哪知这边将领一换,敌方就拼死反击,新来的将领手忙脚乱,让敌军偷袭得手,在敌军连连追击之下,战局扭转,人家反败为胜,我们倒闹了个笑话。」 「那些人还想让方舜禹和他的手下背黑锅,他咽不下这口气一走了之也是情有可原,但皇上已下旨捉拿他,我们不能违背皇命……你却不一样,连皇上都要听你的话,这事只有你能解决。」 玉海涛听长辈们拚命为方舜禹说好话,质疑问:「他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如此维护他?」 「太后和三公主很喜欢方舜禹,希望我们能为他说说好话,太后认为你若肯出面促成方舜禹与三公主的婚事,皇上看在你的情面上也会同意。」 玉海涛想起每次方舜禹回京,三公主总是缠着他不放。 「她们想招驸马?」这倒是一个解决事情的好办法,成了驸马,有太后和公主撑腰,方舜禹的日子也会好过一点 「方舜禹的确是个人才,着是他成了驸马,这次惹出来的祸事就能轻易解决,我们玉家也能做做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玉海涛默然,心有决意,不再抗议。 洛燕山脉,宁静得如同世外桃源,从前危害百姓的盗贼们,都彻底消失了。 外人不知道附近的山寨都被方舜禹的军队占领了,山中资源丰富,居住在此的盗贼们甚至有种田、养家禽,众人完全可以过着自给自足的太平生活。 又是一天清晨,柔暖的晨光流入屋内。 玉雯芝早早醒来,侧过身,没起床,而是偷偷的打量睡在地上的男人。 自从方舜禹受伤归来,两人谈过心之后,他像开了窍似的,对她越来越好,关心爱护无微不至。 两人就此睡在同一间屋子里,她在床上,他在地上,每天一起吃饭,睡觉前都会闲聊一番。 两人有着不同的喜好,有时候也会闹别扭,但他们学着静下心来,一点点容忍对方,互相改变,慢慢适应对方的缺点。 一天天过去,毫无保留的交心让彼此的距离更贴近,许多时候不必交谈,只须一个眼神,他们就能明白对方内心的想法。 一天天过去,玉雯芝发觉,不必刻意痴缠不放,只要更加关心方舜禹,更为他着想,他也会靠自己越亲近…… 敲门声响起,睡在地上的方舜禹睁开眼,见她蹑手蹑脚的正要去开门,他笑了,撑起精壮的身体,看向门口。 「有什么事?」玉雯芝小声问着门外的小兵,「你们将军还没醒,小声点。」 「我醒了。」方舜禹开口。 玉雯芝回头看他赤裸的胸膛,一颗心荡漾不已,恨不得能早点成亲,每天晚上就可以赖在他的胸膛上入睡,爱摸就摸,想拧就拧。 「将军,有人送信上山,说是玉家的人要找您。」 「信上说了什么?」方舜禹没让手下进房,也没让人知道一直以来他和玉雯芝同房不同床,那太没面子了。 「信上说国师午时来访。」 方舜禹缓缓起身,这一刻他百感交集。 玉家最有权势的人终于找来了,那意味他和玉雯芝的将来也要有个定论,只是,他不能确定一一玉家人会同意两人的亲事吗? 第九章 玉雯芝听说多年不见的小叔叔要来,高兴得不得了,像只开心的小麻雀,围着方舜禹说个不停,交代他一大套接待长辈的繁文缛节。 山寨里的将士们听到这个消息也颇为动容,玉氏家族的意义,丝毫不逊色于皇家势力,又想到玉雯芝和自家将军如此亲密,众人不禁觉得情势大好,前途一片光明。 「小叔叔!小叔叔!」等到中午,玉雯芝迫不急待的守在山寨门口,人一到,她立即如旋风一般冲了过去。 「站住!站没站相,都几岁了还如此莽撞,大家闺秀的风范都被狗吃了?」玉海涛不苟言笑,厉目一扫,骂得玉雯芝满头汗。 方舜禹见此情形,还以为终于来了个镇压得住玉雯芝的人,想她原来吃硬不吃软,刚打定主意以后要学玉海涛严厉待她,哪知玉雯芝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又跑过去缠着玉海涛撒娇。 「小叔叔怎么还是这样讨厌,好几年不见你都不想人家吗?小叔叔!」 方舜禹健壮的身躯一震,立刻离这对久别重逢的叔侄远一点他功力没有玉海涛高深,抵挡不住玉雯芝的攻势,双腿已经开始发软了。想起这几天夜里,辛苦压抑的情欲,他注视玉雯芝的目光不由得有点哀怨。 「走开。」玉海涛冷不下脸,只能作势推开侄女,和方舜禹目光交会,对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好奇。 「国师。」方舜禹先朝他拱手行礼。 「方将军。」玉海涛打量他不太自然的表情,记得方舜禹是个见人不懂招呼,懒得讲礼貌的家伙,此时再见,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斯文又柔和了许多。 「请随我来……」玉家人都还不晓得他跟玉雯芝私定终身,方舜禹不由得苦笑,猜不出事情揭露的那一刻,玉海涛会是什么反应? 玉雯芝跟在后面,想加入他们的交谈。 「不许进来。」玉海涛关上门,不给她旁听的机会。 两个在朝廷共事多年的男人,交情并不深厚,但彼此之间有所了解,也十分敬重对方的人品。 玉海涛开门见山,先谢过方舜禹对自家侄女的关照,又答应洗刷方舜禹的罪名,善待他手下的士兵,不再让忠心于朝廷的人受委屈,只是言辞之中,明白显露需要方舜禹继续为国效力的意图。 方舜禹正想表达辞官的决心,但顾及对方是玉雯芝的长辈,不想惹对方不快,因此一直沉默不语。 「将军为何不置一词,莫非对此安排有不满之处?」玉海涛认识的方舜禹是个极为豪爽的人,可眼前的男子却满怀心事,遮遮掩掩的,似乎有难言之隐。 「不……」方舜禹深思片刻,委婉的说明自己无意回朝廷。 玉海涛知他经过这些事,对朝廷已心灰意冷,也不强求。他了解这个男人重情重义,当国家有难时,方舜禹还是会回来保卫国土。 「军务之事,先按下不说。」玉海涛取出一封信,交给方舜禹,道:「这一次你出了事,南阳公主屡次出面维护,并说服了太后为你申冤。」 说到底,玉家能轻易帮助方舜禹解决这个烂摊子,不是他们真的用心,而是多亏南阳公主卖力,事先将一切都打点完善。 方舜禹眉头一紧,抽出信纸看着,竟是南阳公主以娟秀字迹写出的情书。 他手指用力一拧,情书立即粉碎成片,飘落在地。 「你讨厌南阳公主?」玉海涛看了方舜禹的表情,便知促成这桩姻缘的计划不会成功。 「说不上讨厌。」 「那便娶了。」 方舜禹摇头,正想告诉玉海涛,自己和他的侄女有不能说的秘密,玉雯芝的叫声却在此刻闯入一一 「小叔叔,你说什么?你叫他娶谁呀?」一直在外偷听的玉雯芝,听到了不利于她的话题,忍不住推开门闯进大厅。 「进来做什么,没规矩?长辈谈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出去!」玉海涛拿起桌上的茶杯,对着玉雯芝的脸,毫不留情的丢过去。 不料,坐在身边的方舜禹倏地飞身而起,赶在玉雯芝被砸中前,迅速将杯子拦截在手心里。 直到这时候,玉海涛总算看出方舜禹为什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对劲。 「你们俩……」他精明的目光在同僚与侄女身上来回徘徊。 方舜禹朝他拱手,歉疚道:「南阳公主的厚爱,恕我无法响应,我与蚊子一一」 「雯芝!」玉雯芝尖叫,「这个时候还叫错?」 方舜禹尴尬的笑笑,继续道:「我与雯芝两情相悦,已互许终身。」 夜里,屋中灯光明亮。 玉雯芝时不时凑近方舜禹的脸庞,研究他的表情。 「你是不是不高兴?」 家中长辈的到来,没有带给玉雯芝预期中的支持,反倒给她增添了忧愁。 她坐在方舜禹身旁的位子,伸出手抚上他的脸。 方舜禹反握住她的手,不说话。 「你不要讨厌我,觉得我烦,我黏着你不放,只是怕你不喜欢我……」玉雯芝又化身为一只害怕被抛弃的小猫,用水汪汪的眼神凝视他。 方舜禹最受不了她这招,比起那些喋喋不休、滔滔不绝的攻击,虽然不太致命,但杀伤力同样强大。 「别乱想了,我只是见到你小叔叔有些不自在。」 「小叔叔是凶了一点其实人不坏。」 「我知道,我不是因为他的态度不自在。」方舜禹低头,看她一脸彷徨,不由得责怪自己不够体贴。 她已经为他学会了反省,他却很少检讨自己,方舜禹不由得心惊,不希望自己变得那么自私! 「过来。」他知道玉雯芝喜欢他的怀抱,温柔的邀请她坐到他腿上。 她眼睛一亮,开心的贴近,每一个动作都令他荫生爱怜。 「有时候,我沉闷,不理睬你,忘了关心你,别难过,提醒我一声,直截了当的提醒我不要伤害你。」 「你不会伤害我。」 「我不想,但我怕偶尔不注意的时候让你受伤,就像今天。」亲亲她柔嫩的脸颊,方舜禹认真道:「我和你家小叔叔是同僚,平时见面是平等的,就算离开朝廷,我也不觉得矮了他一截,可跟你在一起,我就像诱拐了朋友的孩子,感到对不起他,因此我会下意识的疏远你,让你不安是我不好,笑一个,别烦恼了。」 玉雯芝盯着他的俊脸,过了半天才笑出来,「我以为你是在考虑南阳公主的事,才显然那么烦恼。」 既然不是,那就好了,她不怕方舜禹厌烦,自有办法缠得他无可奈何,她只怕他心里有了别人。 「考虑?」是在怀疑他准备移清别恋?方舜禹有些不满,而且这次他确定不是自己的惜。 「成了驸马,你就能安然回朝廷,朝臣们也会看在公主的份上尊重你,我家虽也有权势,但比起皇家还是差了点……」玉雯芝低头,语调渐弱,像在自卑,两只手紧抓着他不放。 方舜禹苦笑,抬起手,用一记爆栗来传达他的心情。「我认识南阳公主三年了,要娶她早就娶了,哪还轮得到你?」 他宠溺的口吻带给她自信,玉雯芝眼皮一抬,见他眼底有万缕柔情,不由得心花怒放。 「我只担心国师反对……」毕竟玉海涛没有表态,听到他和玉雯芝两情相悦就像没听到似的,走去一旁休息。 「别担心,交给我,我保证我们全家人都会欣然同意的,哈哈!」如信誓旦旦,忽又用软绵绵的嗓音问:「你不喜欢公主,只喜欢我?」 方舜禹无法不点头。想当初,他还幸灾乐祸,同情某个将来要娶玉雯芝为妻的倒霉男人,谁知那个可怜人就是自己。 「我比她漂亮,比她体贴,比她多才多艺?」不再自卑的人儿,连连追问,一下子就忘了谦虚是什么东西。 方舜禹沉默了半晌才告诉她:「你比她啰嗦。」 「你不是不喜欢我太多话吗?」啰嗦也是优点? 「是,但你的喋喋不休、滔滔不绝,威力太大,我对公主毫无感觉,对你……至少你总是让我有窒息的感觉。!」 在喜欢上玉雯芝之前,他已被她弄得头昏眼花,失去了理智的他,对她再无防备,她就在他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打压得他无法抗拒。 方舜禹清楚,也只有如此独特的玉雯芝能让他有感觉。 他心里,偶尔还是会挑剔她的缺点,但这并不妨碍他去宠她、爱她,只是快乐的时候也会有心酸,甜蜜时仍会感到哀愁。 这种复杂的爱恋,只有玉雯芝能带给他,并让他深深牵挂。 在国师玉海涛的帮助下,方舜禹官复原职,朝廷撤销了他的罪状,跟随他的士兵们分了他取来的财宝,得到妥善的安置。 一切纷乱似乎落幕,所有事看起来都很圆满。 唯一不满的,只有玉雯芝。 「我要和方舜禹成亲,小叔叔,你不要带他去见南阳公主。」 回家路上,玉雯芝一有机会就缠着玉海涛喋喋不休,生怕小叔叔破坏她的姻缘,吵得凶悍的国师大人脾气更暴噪了。 「一个姑娘家成天叫着陌生男人的名字,你要不要脸,差耻心哪去了?」 「到方舜禹那里去了,而且我和他不陌生,我们两情相悦啊,你不要棒打鸳鸯,会被雷劈的!」 「再来吵闹,我先劈了你。」 「哼,方舜禹会保护我,他很厉害的,你不要太嚣张……」 方赞禹看着向来如影随形的玉雯芝不来纠缠自己,改而骚扰她小叔叔,顿时百感交集,觉得轻松又有些不习惯,偶尔还有种被冷落的孤独感。 有时候,他甚至会自虐的走上前吸引她的注意,让她多关注他一点。 「你真要与这丫头成亲?」玉海涛被吵烦了,难以置信的问方舜禹为什么会自寻死路呢? 他家侄女很桃剔,又难相处,嫁不出去的「光荣战绩」在家族是出了名的悲剧,如果方舜禹这样的男人愿意接手自家侄女这样的祸害,也是造福百姓的功德一件,玉海涛考虑过后,决定予以支持。 至于南阳公主……算了吧,比起自家侄女,毫无威胁,一边去!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啊?」方舜禹语重心长。 假如他不娶玉雯芝,搞不好全天下的人都会灭绝在她滔滔不绝的声讨中。 南阳公主的痴心爱恋,被两个有默契的男人抛到天边去,一行人直接回到玉家,将她交给爹娘处理。 玉雯芝和她爹娘住在南方的临海之城,是当地有名的富商。 玉海涛将人送到家之后,因事务繁忙,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 玉雯芝见他离开,终于安下心来,开始讨好骂声不断的爹娘。 双亲从小叔叔那听了她与方舜禹的事,虽不高兴她自作主张,但见她平安归来也舍不得跟她计较那么多。 对于她这段时间所做的荒唐事,玉家二老责骂过后就原谅了她。 方舜禹在一旁观看,总算了解玉雯芝的独特性情是怎么来的,有亲人如此宠溺,怪不得她的个怪会那么恐怖。 「你让我们担心得快死掉……」下人把遇害的家仆的尸体抬回后,玉家二老吓得魂都快没了,再听女儿跟人跑了,更是焦虑到心胆俱裂。 「对不起嘛,爹,娘。」玉雯芝在方舜禹身上练习出一套强悍的撒娇功夫,回家用来对付双亲,效果斐然。「我也好想您们,离开家这些日子我才发现自己多么任性,让您们多么担心,原谅我啦!」 玉家二老大感吃惊,从来不会检讨自己的女儿居然在跟他们道歉? 「那些遇害的下人,您们可有交代人好好安葬?」 「有,我们还多给了些钱,送到他们家里……你居然会关心这种事?」 「当然要关心,他们都是跟我出门才会遇害的,我怎么能无动于衷,过几天我还要上门向他们家人赔礼……」 「这丫头真是我们女儿吗?」 玉雯芝的贴心,让玉家二老有不真实的感觉,怀疑自己女儿是不是被什么妖怪附身了? 「我们不会还在做梦吧?」 「爹、娘,您们不要这样啦!」 方舜禹见他们一家三口围在一起说话,忍俊不禁,没有家的他,有点羡慕玉雯芝拥有如此疼爱她的双亲,那深厚的亲情让他看得有点眼红。 他轻笑声一响,如投进湖面的石子,激起波澜,玉家三人不约而同的望向他。 花厅内顿时陷入沉寂。 在玉家二老眼中,高大威猛,声名显赫的方舜禹是个英勇的将领,国家的骄做,但他却不是个良好的女婿人选 除了打仗,这个男人似乎不会做别的…… 如今,听说这个男人和自家女儿已私定终身,做爹娘的真是为难,想答应又觉得不适合,想反对又感到不得当 「爹,娘,我出门在外,好几次遇到危险,都是方舜禹舍命相救,我才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回来见您们。」玉雯芝很了解父母的心态,拚命说方舜禹的好话,把他夸奖到犹如天神下凡,人间少有的程度。 「方将军,多谢你出手救了小女。」 「举手之劳。」方舜禹很客气,笑容平和,心里却非常紧张。 「您们看看他为了我受了多少伤,疤痕还在呢!」玉雯芝作势掀他的衣裳,觉得爹娘对他不够热情。 「别别……」方舜禹赶紧制止。 玉雯芝叹气,故意当着双亲的面,对方舜禹道:「欠你这么重的恩情,我除了以身相许,实在想不出有更好的方法能报答你。」 方舜禹在心里嘲弄,私底下,她可是摆着救命恩人的态度对他,屡屡强调他必须奉献身心来报答。 玉家二老无言,女儿那副非君不嫁的态度,让他们说不出反对的话,只能频频叹气。 幸好国师这次出行,带上了赦免方舜禹的圣旨,还他一个公道。 现在他不是叛军首领,仍是个将军,长得又一表人才,玉家二老想来想去,渐渐觉得方舜禹也不差,再深思,自家女儿年纪也不小了,挑剔至今,只看中方舜禹一个,若不同意,耽误了她的姻缘也不好。 用完晚膳后,玉家二老交换一个眼色,经过多重观察,以及女儿坚定的表现,他们明白这桩亲事只能答应不能反对。 于是,在赞同这门亲事的同时,他们忍不住向方舜禹提出一个条件 「方将军,我们只有这一个女儿,舍不得她受苦,加上家里经商,也需要人打点,不知你是否愿意弃武从商,入赘到我们家呢?」 玉雯芝又开始担心了。 对于她爹娘的要求,方舜禹并没有立即同意,反而说了需要时间考虑。 她对爹娘的行为有异议,等方舜禹回房休息后,她忙不迭找上双亲诉苦。 「爹、娘,您们不要勉强舜禹做不喜欢的事,就算他不愿入赘,您们也不能排斥他!」 女儿还没嫁就一心维护外人,玉家二老感叹万分,听玉雯芝喋喋不休了半天,才慢条斯理的跟她分析起方舜禹的未来。 「女儿啊,方舜禹是个武将,你若嫁他,随时都有做寡妇的危险,而且他在朝廷不受欢迎,这次闹出那么大的事,就是因为朝臣排挤他。虽然有你小叔叔出手,替他解决了这次危机,但今后谁能保证他不会再遇到陷害?」 「是啊,你爹说的没错,边境一直不稳定,方舜禹还是有上战场的可能,你希望自己的夫婿在战场和朝政争斗中,过着危机四伏的生活吗?」 爹娘的话,令她认真考虑方舜禹的将来,越想越害怕。 「我们没有强迫他做任何事,叫他入赘只是一个建议,他不答应也可以,我们真正要的,是他的计划。」 「他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让我们知道他对将来的安排。」 玉氏夫妻合作无间,一人一句,轰得玉雯芝心神不宁。 「国家需要方舜禹这样的人才,但身为我们的女婿,我们希望他能彻底离开朝廷,因为他正直的个性在朝廷里只会受委屈。」 「爹娘提了那样的建议也是很为难的,你懂吗?」 「如果有一天,你有身孕了,他还要上战场,你能安心吗?」 玉雯芝听得心惊肉跳,无话可说,恍惚的离开双亲的房间。 玉家二老见她如此忧愁,十分不舍。 「女儿是真的喜欢那男人。」 「方舜禹倒也不错,只是一旦成了自己家人,就不能放任朝中奸臣祸害他,但海涛和家里的长辈们,还指望他继续领兵为国卖命。」 「绝对不行,女儿这么在乎他,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故,教我们女儿怎么办?」 「假如他肯入赘就好了,我们的家业也有人继承」 玉家二老相视一笑,期盼方舜禹早日给他们一个答复。 「你有没有发现,女儿这次回家,变得乖巧多了?」 「方舜禹的功劳?」 「方舜禹也不像传闻的那么高傲……」 「这大概是我们女儿的功劳。」 夫妻俩笑意更浓,熄了灯,静心入睡。 无论结果如何,他们已经接受了那个男人,希望他能全心全意的爱护自家女儿,而他们也会把方舜禹当成自己的儿子那样关照。 月上柳梢头,玉雯芝恍惚的走到方舜禹的房间门口。 家里有爹娘监督,他俩不能再同房,即使他们始终克制,没做出逾越底线的疯狂情事。 「这么晚了不睡,在我门口罚站给谁看?」方舜禹听到门外有动静,立即打开门,关切的眼神落在她忧郁的小脸上。 「我爹娘不是有意刁难你……」玉雯芝怕他不高兴,急着解释。 「我明白,他们担心我能力不足,无法让你过好日子,我不介意。」 他柔声说着,同时拉她进门,玉雯芝习惯性的揪着他裤腰,等他关上门后,立即抱住他不放松。 「我也可以照顾你,我会学,不要都是你一个人付出,我也有能力!」 她恳切的话语,让他笑得更温柔。 「傻丫头,照顾自己的女人是每个男人的责任,光荣的责任。」此刻,他明白了什么是甘之如饴。「要我入赘并非不可以,毕竟我家人都去世了,连老家也没有。」 在这个世上,方舜禹一直没有归属感,因此,他除了打仗,什么都不想学,亲事也拖延至今,不想要个家。 今天,见到玉雯芝的家人,知道他们愿意接纳他,其实他也十分心动,希望成为他们的一分子,只是对未来,他还有些迷茫。 「只不过要我接管你家家业,这……我恐怕无能为力。」 「可是,爹娘老了,我又是女孩子,平时出门都会被说教,你不帮忙接手家里的生意,叫我们一家人如何是好?」 玉雯芝无助的仰望心上人,眼中满满的依赖,让方舜禹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他懊恼道:「不要撒娇!」 「你要养我啦……」她不是撒娇,是在装可爱。 方舜禹轻叹口气,对着她微微翘起的嘴巴,狠狠亲下去。什么是无能为力,他的人生中怎么能容忍这四个字的存在? 辛苦一点不会的就从头开始学,为了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家,多卖力一点又怎样? 「小姐,出来出来!」拍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喜儿在外面叫道:「我看见你进去了,你还没成亲,不可以在男人房里待太久。」 「讨厌……」 方舜禹失笑,捏捏玉雯芝的脸,交代道:「快去休息,别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听了他的保证,她小脸一亮,「真的?」 「相信我。」 她当然相信自己爱上的男人,带着甜蜜的笑容,玉雯芝走出门,掐了扫兴的喜儿一把。 「去告诉我爹娘,舜禹会答应他们的要求,让他们赶快准备办婚事,我要早日成亲,越快越好。」 「这么急?」 「你不懂。」小叔叔曾说过,京城里有个南阳公主,觊觎方舜禹很多年了,她不快点下手抢夫,不安全。 这次,南阳公主倾尽全力,在朝中维护方资禹的名誉,还说服了太后在必要时,颁布旨意赐婚。 小叔叔特地抽空见方舜禹,就是代太后和公主探口风的,谁知方舜禹却被她拐走了,玉雯芝窃喜。 小叔叔说了,南阳公主不好对付,很有可能亲自出马来抢人,这叫她怎么能不着急呢? 只有和方舜禹成亲,她才放心一一这个男人,只属于她! 尾声 玉家最唠叨的姑娘终于出嫁了! 这一惊天大喜在玉氏家族内,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家中长辈得知此事,先是觉得对太后和公主有愧,不想支持,但思及方舜禹要娶的人是玉雯芝,顿时哑口无言 家里最强势的长辈,也拿玉雯芝无可奈何,经过反复商议,玉家人决定装聋作哑.当成不如道。 喜事火速进行,不铺张却礼数周全。 「小姐,听说南阳公主出京了。」 成亲前一晚,喜儿将听到的消息禀告给自家小姐知晓。 「小叔叔早就派人通知我了,明天我就成亲,她用飞的都赶不及来破坏。」玉雯芝得意的笑,最近这段日子里,笑容成为她的第二张脸。 方舜禹答应入赘,玉雯芝的爹娘十分感动,对待方舜禹像对自己儿子一样亲热,如今一家四口和乐融融,家中上下设有一个人不开心。 玉雯芝洗了洗手,带喜儿走向花厅,与家人一起用晚膳。 花厅内,莱已上齐了。 方舜禹坐在桌边,和玉雯芝的双亲交谈。在玉家二老的帮助下,他顺利摆脱朝廷的牵制,辞了官职,学习经商 离开朝廷,是他早就决定要做的,但这次辞官,代表了他彻底告别战场,从今后,他不再是个只会杀戮的武者 他试着接触一些陌生的事物,体验不同以往的生活,而玉家上下的真诚关爱也带给他用不完的精力,重新打拼出一条道路。 「今晚你们要早点休息。」餐桌上,玉家二老对眉来眼去的年轻男女交代。 「本来今晚你们是不该见面的……」 玉雯芝收回停留在方舜禹脸上的视线,打断爹娘的牢骚,「反正大家都住在一起,不要计较啦!搞那些多俗套很辛苦的,大家轻松一点嘛!」 方舜禹笑而不语,在玉家,他发现了一个好处,有二老牵制着,玉雯芝啰唆的机会不多,这令他十分庆幸,益发喜爱这个家庭。 晚膳过后,玉雯芝不顾爹娘说教,带着方舜禹在庭院里散步,走到她腿酸了,他才送她回房。 两人的寝室,只隔了几步路,分别时,却仍依依不舍。 一想到明天过后,不必再分隔,可以随时随地与他黏在一起,玉雯芝就兴奋得不想睡觉,真希望一眨眼,月亮便落下,太阳立即升起。 「你又在烦恼什么?」走到她门口,他摸摸她紧锁的眉头。 玉雯芝惊奇道:「被你发现了?」 方舜禹挑眉,「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 即使她懂得隐藏,他观言察色的功夫也在不断进步,只要用心,就能感受到她的心事,而他一直在关注她。 答应入赘之后,他像是解开了所有束缚,心胸都开阔了起来,再找不到一点压力。 他可以在她每一种神色里寻找乐趣,越是关注她,越是着迷,他的心,丢失得更彻底。 她的家庭太温暖,她的热情也太动人,他已深深沉迷。 「据说南阳公主知道我们要成亲,赶来要阻止……」玉雯芝故意把忧愁让他看见,企图得到他更多柔情抚慰。 方舜禹很清楚,他们都不怕外界的阻力,对于相爱的两个人来说,心绑在一起就设有什么能让他们分开。不过,他还是很体贴的说出安抚人心的承诺,换取她的笑颜。 「别说南阳公主来了,就算派出千军万马,我也不会被带走。」 玉雯芝如他所愿,开心大笑,欢喜得不得了。 「谢谢你,愿意为我留下来。」笑过之后,她踮起脚尖,环抱他的腰,送上一个吻。 他低头承接,回以更浓烈的热情。 他曾那么孤单,虽有成千上万的兵马在身旁却不觉得满足,一个人到处漂泊也无所谓,而今,只是怀里多了个人,还是个让他会头痛的人,他却不再孤单。 当明天来临他也会有个家庭,不管今后人在哪里,他的心都属于这个家。 「我也想谢你带我回家。」是她的坚持,带领他找到方向。 一个月后,当南阳公主赶到时,玉雯芝早和方舜禹成亲,并跟随爹亲出门在外谈生意去了。 可怜公主日夜兼程,憔悴无比,见不到人影,还吃了个闭门羹,满心愤慨无处泄愤,最后又被皇宫派来的人迅速带回,白忙一场,像个笑话。 太后怕她闹事,联合玉家长辈在家族中挑了个青年才俊,请来圣旨与公主成亲,最终,不甘不愿的南阳公主反抗无效,只能勉为其难的嫁为人妻,断了对方舜禹的妄想。 玉雯芝听了消息,十分感慨,她是幸福的,不仅夫婿爱她,家人更宠她如珍宝,天底下没有几个女子像她,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因此,她更加珍惜她的家人,不再像未成亲前的自己,那么任性,变得越来越懂事。 「回来了。吃了没?」夜里,守在房中等丈夫归来,玉雯芝听到开门声,立即迎了上去。 「早吃了。」方舜禹微微一笑,给她一个拥抱。 两人跟随父亲外出,住在玉家在外地的庄园内,方舜禹每天都要跟着岳父四处应酬,熟悉玉家的生意,日子过得繁忙无比。 「喝酒了,有找姑娘吗?」玉雯芝在他怀里扭动,问得很挑衅。 「放心吧,我和爹会互相监视的。」 他的戏言,令她笑不可遏。 「我伺候你沐浴。」她叫来下人搬浴桶倒水。 当一切准备就绪,玉雯芝又羞又兴奋的为夫婿脱衣裳。 他们从不掩饰彼此间的爱恋与需求,她的热情和他的直率,融合得刚好完满,在每一个激情的夜晚,两人都能得到顶尖的欢乐。 「每天和我爹去见客,累吗?」泡在温水中,玉雯芝一边为他按摩,一边关心他。 「累倒不累,只是我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爹很耐心在教我,慢慢学,总会有驾轻就熟的一天。」方舜禹对自己有信心,就算疲惫,但见到妻子的笑容,他就会精神百倍。 「辛苦了。」亲他一下,她越来越懂得该怎么给自己的男人抚慰。 「为了养你,没办法。」甜蜜的负担令他心甘清愿受累。 「嘿嘿,给你捶背哦!」 「蚊子……」 「雯芝啦,再叫错咬你哦!」忍不住咬了他一口,在他胸膛留下鲜明的红印,她看得很高兴。 「我跟爹说,明天带你出去,要去吗?」 「去哪?」玉雯芝眼睛大亮。虽然离家在外,但爹亲不许她抛头露面,她只能在庄园里,等夫婿外出归来。 「今天去谈生意路过城西,看见一大片湖水里荷花盛开,景色美极了,湖中还有个小岛,许多人雇船上去游玩,我想你会喜欢那个地方。」妻子眼中的雀跃,让方舜禹大为满足。 「好啊,好啊,带我去,不带我爹去。」玉雯芝贼笑。 两人目光交会,心儿都荡漾了,情不自禁的交换一个热吻,身体再靠近一点无私的贡献出自己的体温给对方柔暖。 有时候,方舜禹还是会闷闷不乐,还是会有心事却不主动倾诉,但玉雯芝不忧愁,她相信他心里有她。 只是他正在适应新生活,不再动刀弄剑,与他过去熟悉的一切彻底说再见,宛如重生,他学习全新的事物,那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但他为了她,努力着。 她的感动,难以言明。 曾以为自己爱的比较多,结果,付出最多的,却是方舜禹。 他的浓情爱恋,不轻易透露,然而他从来不会忽略她的感受。 当她的双亲,认为她应该乖乖待在家,只有他,再忙再累也会抽出时间陪伴她,带她出去解闷 无论外面的天地多么美丽,他不会独自流连,而是会回家与她相约,带她分享他见到的美好景象。 满足的偎在夫婿温暖的怀抱中,玉雯芝心荡神驰,她相信只要有他在身旁,她就会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 后记 【相见愉快 夏琳娜】 有一阵子没在禾马出现了,旧系列还未解决完毕,又开始要写新故事了,真不好意思,不过,新系列不会超过三本,比较好处理。 等「玉门关」系列完成之后,会想办法好好补完欠债的,只是不晓得到时候还有人想看吗? 前阵子换了计算机,对于平时只会写写稿子,收收信件,别的什么需要都没有的人而言,其实随便买一台就够了,但很不幸的,被某家公司的产品拥有的漂亮外表欺骗,买了不合适的一台,结果用没几个月就出问题。 于是,这本稿子写到后面,是向别人借计算机才顺利写完的,虽然完成的速度还可以,但边用别人的计算机写稿时边会怨恨,想把自己那台拿去退掉已经不可能了,所以直到现在连拿去修都懒。 上个月还发现,那家公司推出新产品,外表更漂亮,价格也没高多少,这颗后悔的心就这样一直不能平静下来 最近为了写新稿,又去买了个新的,这次刻意买那种又便宜又没用的一一真的是只能写写稿子,收收信件,可是用了一阵子却发现,以我的能力就是适合用这种东西啊! 如今,只希望计算机故障的时间可以来得迟一点这样我也能早点在禾马继续和大家见面!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