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发电男》 楔子 大楼栉比鳞次的六本木东南边,沿着芋洗坡步行十五分钟,就能抵达热闹的微笑之街——麻布十番商店街,本居美雨工作的“乐园摩铁”,就邻近此地。 原本和美雨同住的母亲在两年前因胃癌离世,如今只剩她一个人住在屋龄近三十年的出租公寓里。 当年母亲发病时,正好她高中毕业,为了照顾母亲、找工作养家,她无法继续学业,直到半年前才考取青山学院女子短大,成为英文学科一年级生,并在晚上到“乐园”工作以维持生活开销。 当初为了将来的发展,母亲在她国小时便带着她离开单纯却落后的南方小岛,来到繁华的东京。学历不高又无专长的母亲为了养育她,一天兼了三份工作,勉强才能维持两人的基本开销。她到在国中时开始打工,街头派传单、发广告面纸、当食堂小妹、在商店街叫卖……所有她那年纪能做的事情,她几乎都经历过了。 她们的生活很拮据,但母女俩总是怀抱希望,从不以生活清贫为苦。 母亲过世后,什么都没留下,只有一顶红色细绒的贝蕾帽,那是在她出生不久后即只身远赴东京的父亲,寄回南部乡下的礼物。母亲将它视如珍宝,甚至是幸运物,“每当戴上这顶红帽子,就觉得好像会有好事发生。” 母亲总是在镜前看着自己戴红色贝蕾帽的模样,笑得一脸幸福灿烂——即使那是不可能再回到她身边的丈夫送给她的东西。 她的父亲离开生活不易的小岛到大都市发展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虽然还是有信件往来及金钱供养,却跟母亲没了夫妻的情分。 原因无他,只因父亲在东京找到了他所谓的“灵魂伴侣”——一个也爱他的男人。在那之后,她的母亲才知道父亲是在非常挣扎及痛苦的情形下,娶了相亲认识的自己。 母亲最后成全了父亲及另一个男人,却无法给予他们真心的祝福,带着她来到东京后,父亲来找过她们,但母亲拒绝见他,也不愿接受他的帮助。她选择了原谅,但没宽厚到面对丈夫爱上男人的事实。 不过父亲是个温柔的好人,即使母亲拒他于千里之外,他还是经常偷偷到她们住处或她所就读的学校附近远远的关心她们。 她想,那多少是出自罪恶感及歉意吧? 母亲过世时,乡下的亲戚因路途遥远而未能前来吊丧,来致意的只有一些邻居及工作地方的伙伴。 父亲也来了,却因为不想造成她的困扰,只在远处看着,因为跟她们母女俩认识的人,都以为他早已过世。 一年前,父亲也在一场车祸意外中丧生,现在,她真的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儿。之前为了生活费及学费,她找了几份收入微薄的兼职工作,后来在打工地方的老板介绍下,她来到了“乐园”。 第一章 时间一晃,美雨已经在乐园工作半年了。 可一开始,她其实是非常犹豫及排斥的,因为在她的印象里,摩铁是不正经、淫秽又带着情色味道的场所。 但在来此参观过后,她发现乐园的经营模式不似传统的爱情宾馆,老板在房间的装潢及品味上下足功夫,还曾飞到台湾取经,如今乐园已有四家分店,位在麻布十番商店街附近的这一家本店,虽然只有十间房间,但每一间都各具特色,时尚而摩登。 她的外文能力不差,所以老板给了令她非常满意的薪水,再者此地离她就读的学校不远,最后她决定到此担任晚班客服。 今天下课后,她照例先回家洗了澡,休息两、三个钟头,然后再前往乐园。 她一到,上一班次的平冈菜穗便急着告诉她一个消息—— “欸,美雨,下午‘童话森林’房住进一个帅哥喔。”菜穗兴高采烈地说。 美雨蹙眉一笑,“瞧你兴奋的,别忘了你是有男朋友的人。” “男朋友又不能剥夺我欣赏帅哥的权利。”说着,菜穗翻开客人登记册,“你看,他叫木嵨晴男,连名字都好好听喔。” “……”木嵨晴男?这名字很普通吧? “他开了一辆黑色的小跑车,很拉风,我猜他可能是什么小开或少爷。” “喔。”美雨回以一脸应付的表情。 “对了,他说会在乐园住上一阵子,真好。” 闻言,美雨微怔。住上一阵子?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会在摩铁住上一阵子的,如果他是到东京出差或洽公,应该去住商务旅馆吧? 什么人会在摩铁长住呢?他是做什么的? 算了,这是客人的私事与她无关,她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够了。 晚间八点,住在“童话森林”的客人开着他的黑色小跑车出来了,经过柜台时,他停下车。 “小姐。”电动车窗降下,从里面探出头来的是个发型利落、穿着浅蓝直条立领棉麻衬衫的男人。 看见他,美雨稍稍愣了一下。菜穗说得一点都不夸大,他确实是个非常体面帅气,立刻就能攫住他人视线的俊男。 剑眉斜飞、黑眸如星、鼻梁高挺……约莫三十岁上下的他,拥有一点都不输一线男明星的样貌及风采。虽然坐在车里,但她仍可以轻易目测出他应该也有相当的高度。 他是做什么的?这个问题再度浮现她的脑海。 “我房间里的电视有点奇怪,我不在的时候可以找人帮我看看吗?”他说。 “好的。”她点头,“我会请维修部人员帮您检修。” “麻烦你了。”说罢,他踩了油门,一下子就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里。 他离开后,美雨立刻联络跟乐园签约的维修公司,请他们派人过来检修。 由于美雨的工作时间是晚间六点到凌晨两点,下班时已经没有车可搭,所以她通常会待在员工休息室补眠,早上再直接到学校上课或搭车回家休息。 这天一直等到凌晨两点,那个男客人回来了,当他的车窗降下,美雨发现他的车上还有另一名女性,那女子打扮时髦,脸上有着精致完美的妆容。 “小姐,我的电视检查过了吧?”他问。 “是的。”美雨点头,“维修人员已检修完毕,要是再有任何问题,请立刻向柜台反映。” “你应付客人一整晚,还有时间看电视啊?”这时,邻座的女子开口问他。 “我会设定关机时间,听着电视声睡觉。”他说。 “我睡觉的时候得非常安静,”女子开玩笑的说:“看来我是没办法跟你一起睡觉喽。” 听见他们的对话,美雨有点愣住。 她不是小孩子了,这种带着“成人味道”的对话,她多少听得懂。 不过到乐园来的客人经过柜台时,不管车上坐着几个人、是男是女或是什么关系,大部分都非常的低调,像他们这样旁若无人说笑的,她还是第一次碰到。 虽然这是客人的私事,她不予置评,也不需有什么好恶,但当下,这个俊男给她的感觉差劲透了。 因为只有半天课,美雨利用中午到上班前的时间,又从熟识的人力中介那儿找了份发传单的工作。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发传单或是广告面纸,这种事她已经驾轻就熟。 东京的街头,人们总是行色匆匆,步伐迅疾,除非发送的是实用物品,否则很难找到几个愿意稍稍停下脚步的路人,即使她头上戴着一顶显眼的红色贝蕾帽也一样。 “你好,这是……” “我不用,谢谢。” 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客气拒绝并快速离开,这种响应她一个下午不知要经历多少次。 刚开始时,难免觉得挫折,不过她现在已经习以为常还能往好处想——啊,他一定是因为不想制造垃圾、浪费资源才拒绝我的。 每当她这么一想,心情就不再沮丧了。 “你好,这是妈妈咪呀义大……” “是你?” 当她递出一张传单给迎面而来的路人时,对方发出声音,她一怔,抬头看向眼前身着淡蓝色衬衫、牛仔裤及深蓝色西装外套的男子。 她吓了一跳,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住在“童话森林”的客人——木嵨晴男。 “你还真忙……”他饶富兴味的打量着她,“你到底兼了几份工作?” 她不自觉把手缩回,也逐渐抿起微笑的唇角。 她不喜欢他。 他已经在乐园住了一个星期,每天都是晚上八、九点出门,凌晨两、三点回来,而七天里有两天带着女人回来,其中一天则有女人主动来找他。 她不知道他从事什么行业,但他复杂又精采的男女关系让她对他很难有好感,即使他算是个客气的客人。 “给我一张吧。”他伸手跟她要传单。 她微愣,然后面无表情的递了一张给他。 “妈妈咪呀意大利面?”他一脸认真的看着传单,若有所思,“欸,跟原宿的kikkori相较,哪一家好吃?” kikkori?那是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kikkori?”见她神色茫然,他似乎有点讶异,“那家意大利面店在女大学生之间非常热门,几乎无人不知。” 她又一怔。女大学生?他怎么知道她还在就读大学?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他撇唇一笑。 “我是听帮我整理房间的那位大姊说的。她说,你是青山学院女子短大的学生……” 整理房间的大姊?喔,一定是春子阿姨。不过,春子阿姨干么要把她的事情告诉他? 美雨径自生起闷气来,一时忘了他还站在她面前,当她意识到时,他正一脸兴味的睇着她。 迎上他如晨星般的幽深眸子,她心头一悸,立刻露出警戒的眼神。 “你……很缺钱吗?”他突然开口问她,“我可以提供你赚钱的机会,你要吗?” 她霎时呆住。看起来似乎在从事什么奇怪、甚至是见不得光行业的他,居然说要提供她赚钱的机会?天啊,她看来像是个无知小女孩吗? 虽然她现在还是短大一年级生,但可是个从小就见过世面的二十三岁女人,她不敢说自己有多成熟世故,却也已过了天真单纯的懵懂时期。 不知哪来的一股气,她一把抢回他手上的传单,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走开继续去找寻愿意接下她手中传单的路人。 她以为他会识趣的离开,后来却发现他竟一直跟在她身后,于是她再次转身,恼怒的瞪着他—— 因为房子正在装修,木嵨晴男暂时住进因为经常光顾lemare而结识的乐园老板——三上学的时尚摩铁里。 身为东关海运总裁之子的他,当初决定离开家族企业转而从事餐饮业时,许多人都不看好,甚至在背后嘲讽讥笑,但三年过去,他的法国餐厅lemare做得有声有色,除了赤坂的总店外,已在麻布、银座、青山、代官山及涉谷各有一家分店。 他的成功,让那些当初等着看他闹笑话的人悻悻然收起他们的讪笑,并纷纷到他的餐厅朝圣。 最近,他也已经开始计划在关西地区开设lemare的分店,而地点正在寻觅当中。 事业成功、家世不凡又生了张好看脸蛋的他,不知让多少女性为他痴迷。而这个名叫本居美雨的女人,却老是用冷淡且轻视的眼神看着他。 看着她掉头走开的身影,他的好奇心突然被激起,他从来没见过像她这般“敌视”他的女性,毕竟从小到大,他都是女性注目及感兴趣的焦点。他受女性欢迎的程度,连生下他的母亲都忍不住要说出“我生了个女人天敌”这样的话。 可是,他感觉得出来,这女人讨厌他。 他到底哪里惹她生气了?虽然他经常用轻松又带有一丝暧昧的言语及态度跟女性相处,但他可不记得自己曾跟她多说些什么。 他既没出言不逊,也没言语轻薄,她为什么老是用看着什么传染病带原者似的眼神瞪着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路上到处都是人,他怎么会发现她呢?是因为她头上戴了顶抢眼的红色贝蕾帽吗? 她不是那种让人一看就惊艳的超级美女,但却总攫住他的目光,让他忍不住回头多瞧一眼。 她就像是缤纷花园中里一朵小白花。 最近为了涉谷的新店开张,他决定拍摄一系列的平面广告宣传,本来打算从几家店里物色适合的员工担任模特儿,但一直找不到感觉对的人,而现在,他赫然发现那个感觉对的人就在他眼前。 她不似已经出名的模特儿给人遥不可及的感觉,但又有种隐约的距离感,这种想靠近又不能靠太近的感觉,正是他需要的。 于是,他跟着她,希望能说服她拍摄广告。 但怎知,她突然转过头来,狠狠的瞪着他—— “你想做什么?”她没好气的说:“不要影响我工作。” 他蹙眉一笑,“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并没有。” “那为什么你一脸生气的样子?” “在你出现之前,我不是这张脸。”她直言道。 他不禁微愕,“所以说……是因为我?” “随你怎么想。”她极不友善的回道。 他唇角一勾,“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生……” 她疑惑又不悦的看着他,“我是哪种女生?” “讨厌我的女生。”他说:“我没遇过像你这么厌恶我的女生。” 闻言,她毫不客气的说:“就算有一大票女生喜欢你,也总有几个不想跟你睡觉的吧?” 晴男一怔,挑起眉,内心惊疑的看着她。 睡觉?他只是说没有女生不喜欢他,可没说她们想跟他睡觉呀! “我得罪你了吗?”他不死心的又问。 她又给了他一个直白的答案,“没有。” “那为什么你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我是传染病带原者一样?” “我就是这种鬼样子,你不必在意。”美雨说完,转身又开始发起传单。 “我刚刚说的事情,你愿意考虑吗?”他跟在她身边问。 “不要。”她不看他,反而对着路人笑,回应他的语气则是不悦到极点。 “只是拍个照而已。”他说。 她秀眉一拧,断然地拒绝,“不要。” “我会给你满意的酬劳。” “我虽然需要钱,但不会为了钱出卖自己。”说罢,美雨抱着一袋的传单快步离开。 第二章 看着她愤然离去的身影,晴男愣了好一会儿。 她为什么要气成那样?活像是座喷发的火山。他不过是要她拍几张照片,又不是要她去抢银行。还说什么出卖自己……有那么严重吗? 赤坂.lemare总店 办公室里,晴男正仔细审核这半个月来各家分店的营收报表,有人开门走了进来,没有敲门。 在这里,能不敲门就直接走进他办公室的没有别人,只有他的得力助手井上裕子。裕子是他从大学时就认识的朋友,学商且有一颗聪明的脑袋,当他决定投入lemare的经营时,第一个想到的伙伴就是她。 他给了令人满意的薪水,将原本在贸易公司上班的她挖来,而她果然不负他的期待,表现十分杰出。 “欸,你看过我丢在你桌上的模特儿数据了吗?”裕子走向他,瞥见办公桌上那原封不动搁在一边的公文袋。她叹了一口气,“你还没挑好吗?” 他摇头,“我还没找到感觉对的人。” “天啊!”裕子一脸“我快被你打败了”的表情,“又不是要你挑老婆,有这么难吗?” 他抬起眼笑睇着她,“挑老婆才不难呢,眼前就有一个。” 裕子白他一眼。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并不是暗示,更非告白示爱。 她认识他太久了,知道从没有谁让他安定下来。他总是习惯用暧昧的语气逗弄跟他接触的异性,而厉害的是,从没有哪个女人会觉得不舒服或感觉被侵犯。 他对搞暧昧的尺度拿捏得当,不多不少,刚好能搔人痒处。 “你还是快点决定吧,沟口先生的工作室那边一直来电询问呢。” “唔……”他沉吟须臾,“其实我已经相中了一个适当人选。” “是吗?”裕子松了口气,“那就赶快安排时间拍照啊。” “有点困难。”他微微皱起眉头。 她不解地问:“有什么困难?你该不是相中什么难搞的名模吧?” “不,她是个素人,现在还是短大一年级的学生。” “女大生?那不是很好办吗?”她实在不懂这有什么难,既然是素人,只要给个十来万就能搞定了吧? “一点都不好办。”他说:“她讨厌我。” “咦?”裕子一愣,审问似的道:“你是不是对人家做了什么?” “拜托,你别把我说得跟色狼一样。”他也有点懊恼,“我可是连话都没跟她说过几句。” 裕子微顿,若有所思。“你什么都没做,她却讨厌你,这只有一种可能……”她一脸认真的看着他,“那就是,她已经看见你危险的本质。” 他瞪了她一眼,“你在说什么?” “她大概知道接近你很危险,所以才对你充满敌意。”她扬唇一笑,“看来她是个聪明的女孩,知道危险的男人不能碰。” “你在消遣我吗?” “我说的是实情。”她笑说:“你可是咱们庆应大最出名的一匹狼耶。” “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你却在跟我抬杠。”他神情严肃,“我看……你去搞定她吧。” “我又不认识她。”裕子摊开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她是乐园的晚班客服小姐,你今天跟我一起回去说服她。” “今天?”她挑了挑眉,“大少爷,你是不是忘了我明天一早要到大阪去看店面?” “嗯……”经她一提,晴男才忽然想起这件事。 “我看你还是自己找她沟通吧。”裕子说完,狡黠一笑,“毕竟你对女生很有一手,相信她最终还是会拜倒在你西装裤下的。” 闻言,晴男懊恼的看着她,“井上裕子,你一定要这样调侃我吗?” “你误会了,这是恭维。”说罢,她转身走了出去。 “什么?”菜穗惊讶地张大眼,“你发传单时遇见那位木嵨帅哥” 看她一脸羡慕,美雨皱了皱眉头,“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他有跟你说话吗?”兴致勃勃的问。 “嗯。”她点点头,“他问我是不是很缺钱。” 菜穗微怔,“欸……他想干么?” “他说要给我一个赚钱的机会。” “做什么?” “拍照。” “那你怎么不去?” “我又不是几颗糖就能拐跑的三岁小孩。”美雨气愤地表示,“他的男女关系那么复杂,谁知道他在做什么!” 菜穗顿了下,不解的注视着她,“你在生什么气啊?” “唔?因为他……”说真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他不过是个客人,是个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为什么她会因为他而心烦气躁? “我说美雨……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美雨老实的预设。她一直忙着“生存”,哪有剩余心力谈恋爱?恋爱又不能让她有地方住、让她有饭吃、有书读。 “你真的有点落伍耶。”菜穗笑叹,“像他那么出色的男人,身边有女人是很正常的事呀,大家你情我愿,又没有谁强迫谁,哪算得上什么关系复杂?” “一天到晚跟女人纠缠不清算正常吗?” “他如果是单身就没问题。”菜穗不以为意地说。 美雨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想不到你的想法这么开放……” “是你太封闭了。” “我只是小心。”美雨严正申明,“我知道危险的地方不能去、危险的事不能做、危险的人……要离远一点。” “可是美好的事物值得冒险一求。”菜穗咧嘴一笑,“你太欠缺冒险精神了,不知道美丽的花都开在悬崖边吗?” “为了一朵花牺牲性命是傻瓜。”美雨像正在教诲顽劣学生的老师般道:“如果你接近那种人,我会拿条绳子把你拴着。” 见她一脸严肃认真,菜穗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话的语气跟我妈好像……” “你快下班吧,别在这里逗留了。”美雨轻推她一把。 菜穗抓起包包走到门口,不知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说真的,你没考虑过他说的那个工作吗?” “没有。”美雨想也不想地回答。 拍照?天晓得拍的是什么照片?看他出入以跑车代步、衣着光鲜,又老是有女人出入他住的地方,搞不好是什么红牌男公关,或是拍什么奇怪写真及影片的人。 她是穷,可是绝对要穷得清清白白的,母亲什么都没留给她,就是给了她“骨气”。母亲过世后,她拒绝父亲的援助,父亲死后,她又拒绝了接受父亲恋人的帮助。 这些年来,她可是靠着这身傲骨往前走的,撑了这么久,她才不让那家伙害她破功呢。 凌晨两点,美雨正要换班之际,那辆黑色跑车回来了。 因为不想面对他,于是她让还是菜鸟的实习客服上阵,自己则坐在里面,但隐约地,她听见外头传来陌生的声音,那是女人的声音,而且讲着流利的英语和听来十分蹩脚的日语。 “美雨姊,”菜鸟客服光子一脸惶然地向她求助,“客人说的是英文,可不可以请你……” 她立刻站了起来,走出客服室,只见坐在驾驶座上的人不是他,而是一名有着干练气质的女性,他则是整个人瘫在副驾驶座上,不省人事。 “你会说英语吗?”那女子问道。 “是的,我会。”她礼貌的询问:“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晴男喝醉了,我送他回来,他住在哪一间?” “十号的‘童话森林’。我来带路吧。” “喔,那太好了,谢谢你。” “别客气。”美雨回头要光子把十号房的备用钥匙拿来,然后快步走在前头,引领女子到十号的“童话森林”。 她用备用钥匙打开门,识趣的想赶紧离开。 “小姐,等一下。”女子才将车停好,就急着喊住她。 她停下脚步,“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你能帮我一起把他扛进去吗?”女子以求援的语气请求她的帮忙。 美雨微顿。老实说,她一点都不想碰到他,可她又不能拒绝女子的求助。 “好的。”为了工作,她只好硬着头皮点头答应。 于是,她跟女子一左一右,小心翼翼的把他从副驾驶座上扶下来,然后再“举步维艰”的扛着他走进房间。 “我的天……”一进到房间,女子就惊呼一声,“好棒的房间。” 见她一脸像是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异表情,美雨一怔。看来这女子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但她说得一点都没错,“童话森林”真的是间很棒的房间,在参观过所有房间后,这也是她最喜欢的一间。它以绿色为基调,四面墙上画着生动、有着浓淡深浅颜色的森林实景,让人一进房就彷佛走进一座原始森林。 森林的中央摆着一张厚重的实木大床,未经太多雕琢,呈现了最质朴的风貌。房里的家具摆设走的是实用路线,不摩登也不搞怪,朴拙又带着复古欧风的设计,让这间房活像从童话绘本里蹦出来的一样。 她们“连手”将烂醉如泥的他扶上床后,女子就兴奋的开始观赏四周。 “想不到日本的摩铁这么有趣。”女子转身看着她,新奇地问:“其他的房间也都这么好玩吗?” “呃……嗯。”美雨愣了一下,只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出去了?“你不是日本人吧?” “我是韩裔美国人。”女子趋前自我介绍,“我是洁西卡.金,你……”看着美雨的名牌,以罗马拼音念出她的名字,“本居美雨,是吗?” “是的。”她点头。韩裔美籍?这家伙的交友范围还真不是普通的广阔。“金小姐今天会住下来吧?没事的话,我先——” “呵呵!”她话未说完,洁西卡.金便忍不住笑了。 美雨怔了下,不解的看着她。 此时,洁西卡.金伸出自己的左手,让她看见无名指上的婚戒。 她吓了一跳。原来眼前这位美女已是个人妻。 “我曾经到日本念了一年书,是在那时跟晴男认识的,虽然我们以前是有过那种关系,但现在只是单纯的朋友。”洁西卡.金笑着说。 以前是“那种关系”,现在是单纯的朋友?美雨感觉自己像在听什么外星语,有听没有懂。 她实在无法理解,两个男女如何能在有过“那种关系”后,还能若无其事的当朋友。 “我这次是因公出差,明天就要飞回美国,所以特地找他叙旧。”说着,洁西卡.金笑睇昏睡在床上的男人,“他现在真的发展得很不错。” 她知道自己不该打探客人的隐私,但她实在对他的工作性质及内容太好奇,是什么样的工作得傍晚出门、凌晨两三点回来,还经常跟女人纠缠厮混呢? “木嵨先生他……是从事什么工作呢?”美雨忍不住问。 洁西卡.金想了下,嫣然一笑,“取悦客人的工作。” 青山学院女子短大.图书馆 星期六没课,美雨吃过午饭便来到学校的图书馆看书,她打算待上两、三个钟头,然后回家小睡一下,接着再到乐园上班。 但才找了本书,她的手机就振动起来,她从包包里把手机找出来,一看来电显示竟是菜穗。 “喂?”虽然图书馆里只有小猫两三只,她还是压低了音量,“干么?” “你在哪里?”电话那头,菜穗的语气听来有点急。 “学校。” “今天不是没上课吗?” “我在图书馆念书啦。干么?” “美雨,你一定要救我。”菜穗哀求着。 第三章 她微怔,“救你?发生什么事了?” “你快来帮我代班啦。”菜穗急切地说明状况,“聪史他老妈突然说要来,而且已经在路上了……”聪史是她男朋友,老家在大阪,他们两人已同居了一年多。 “他妈妈来,为什么你要调班?” “因为我们的住处乱得跟垃圾场一样,我得赶快回去整理。” “什……”她差点说不出话来,“我真是服了你。” “拜托啦,你快来代我的班。” 美雨一叹,“好啦,我马上到。” “感恩!感恩!”菜穗兴奋又感激,“你真是我的活菩萨。” “够了,我只想做好我的‘人’,才不想当什么活菩萨呢。”说着,美雨将书放回架上,“我现在立刻过去,你等一下吧。” “嗯,快点喔。” “知道了。” 结束通话,美雨立刻拎着包包赶往乐园“救火”,她前脚刚到,菜穗便急急忙忙走了。 她实在很无言,一个总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生,怎会把住的地方搞得像是垃圾场呢? 平日休息的休息的时候,菜穗到底都在做什么?幸好她没有其他的兼差工作,不然看那脏丫头找谁救火…… “美雨。”负责统筹清扫工作的春子突然来到客服室窗边,“昨天晚上你上班时,有看见十号房的年轻人回来吗?” “有啊。” 春子阿姨口中“十号房的年轻人”,指的就是那个在做“取悦客人”工作的家伙吧。 取悦客人?看来他十之八九真的是男公关,还说要给她拍照的工作呢!哼!幸好她不是听到“赚钱”就神智不清的女人。 不过,春子阿姨午么突然问起他的事? “怎么了吗?春子阿姨。” “真奇怪耶,他平时中午都会要我去整理他的房问,也会叫附近的中国餐馆送外卖来,可是现在都已经两点了,却还没看到他出现……”春子的表情有些担心,“他没事吧?” 经春子阿姨这么一说,美雨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昨天喝得不省人事,要是在房间里因心脏麻痹猝死,或是被呕吐物搞到窒息身亡,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思忖一会,她立刻抓起电话,拨了“童话森林”房的分机号码。分机响了半天没人接;她越想越觉不妙。 “我去看看。”拿了备份钥匙;她飞快的前往十号房。 打开门,他的跑车还好好的停着,这证实了他的确没离开。 接着她打开房门,往那张大床上一看,被子鼓鼓的,他人似乎还窝在里面,她正想上前查看时,突然就听见“喀”的一声。 她猛地回头,看见的是好端端站在眼前的他,他头发微湿,全身上下就只有一条围在腰上的浴巾。 “啊!”她惊呼一声,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惊羞又生气的大叫,“你是变态吗?为什么不穿衣服?” “我为什么得在自己的房间里穿衣服?”他不以为然,“是你一声不吭跑进我房间的,不是吗?” 她气呼呼地说:“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死了呀!” “死了?”他愕然皱起眉,“你干么咒我?” 美雨觉得他的声音越来越近,猜想他走近了自己。老天,她现在真的是全身寒毛直竖了。 “你昨晚醉到昏睡不醒,刚才打电话又没人移,我以为你死在房间里了。” “我在浴室里没听见电话响……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喝挂了?” “因为是我跟金小姐一起把你扛进来的。”揪激动地把手移开,恶狠狠的瞪着他,但一看见他赤裸精实的上半身,又飞快地捂住双眼。“你没死就好,我要出去了。”说罢,她转过身,捂着眼睛就快步往前走,然而一个不小心,她一头撞上了门框,立刻眼冒金星的坐倒在地。 “喂,你没事吧?”见状,晴男立刻走过来扶起她,但他才刚碰到她,她就像受到什么惊吓般地甩开他的手。 美雨不敢看他,慌张的把头转开。 “你没看过男人光着身子吗?”他的语气有点不悦,“至少你去过泳池吧?” 是的,她是见过男人光着上半身,在泳池边多得是穿着小泳裤的男人,而在她那四面环海的老家小岛上。甚至还常有人一丝不挂的泡在海水里。 可是他不一样,他不是那些男人,他…… “对了,我跟你提过的那件事……啊,我在跟你说话,拜托你看着我好吗?” “我……我不想看见脏东西!”美雨惊慌羞赧的回了这一句,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晚间七点,赤坂的lemare总店。 晴男烦躁的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心情怎么都平复下了,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沮丧及生气。 脏东西?她居然说他是脏东西?该死!他上辈子是她的杀父仇人吗?多少女人看见他,就像是生理期看见巧克力般想吃了他,而她竟然用“脏东西”来形容他? “嘿。”傍晚才刚从大阪回来的裕子齐门走进来,见他一介人在办公室里踱步,她微怔,“你在干么?” “没干么。”他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裕子看得出此刻晴男十分烦躁,而且老实说,她从没见过他这样。他永远是一派从容洒脱,不管是事业经营遇到困难,还是碰到什么难缠古怪的美食专栏作家找碴,都不曾见他皱过一次眉头。 是谁把他搞成这样的?她对那个人真是好奇极了。 “你没事吧?”她走上前打量他,“你现在不像是只沉静的狼,倒像是被激怒的河豚……” 她的形容贴切得让晴男无言,却也令他懊恼,“裕子,”他目光一凝,神情难得严肃的看着她,“我像是脏东西吗?” 裕子愣住,“啊?” “我像脏东西吗?” 她一脸困惑,“干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有个可恶的女人说我是脏东西。”他愠恼的低吼。 闻言,裕子一怔。答案揭晓,果然是有个人把他搞成这样,而且还是个女人。 她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这算是报应吗?” “什——” “玩世不恭、风流洒脱的庆应一匹狼,居然也有搞不定的女人?”她先揶揄他一番,紧接着问:“该不会是那个客服小姐吧?” 晴男恼怒的瞪着她,“笑吧,你尽管笑吧。” 见他真的生气了,裕子立刻掩着嘴,稍微敛起笑意,“又发生什么事了?她为什么说你是……脏东西?噗——”说到“脏东西”,她还是不禁偷笑出声。 他浓眉一纠,“她看见只围着一条浴巾的我时,就说她不想看见脏东西。” “哈哈哈……”裕子怎么也忍不了想笑的冲动,终于放声大笑,“天啊!太好笑了。” “井上裕子,你够了,快给我闭嘴。”晴男语带威胁,“你要是敢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就串了你。” 她笑到喷泪了,“我可以想像你有多挫折,真的,我可以……哈哈……” “不准再笑了。”他气愤的瞪了她一眼。 “好……好啦。”裕子努力平复情绪后问:“你为什么只围了一条浴巾出现在她面前?” “昨天洁西卡突然来找我,因为好几年没见,我一时高兴就多喝了点……” “然后呢?” “然后我就醉得不省人事。” 裕子对此一点都不意外,因为他的酒量比许多女生都还逊色。 “我一睡就睡到中午,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好好的躺在床上。” “再然后昵?” “当然是去洗澡啊。可谁晓得当我围着浴巾走出来时,她会在我房间里。” “她为什么要去你房问?”她好奇地问。 “因为她以为我死了。”他撇唇说,“昨晚好像是她跟洁西卡一起把我扛上床的。” 她一笑,“看来她还挺关心你的呀。” “你又在寻我开心了吗?”他眉心一蹙,懊恼地说:“她只是怕我挂在她上班的地方吧。” “这么听来也没什么呀,你干么这么生气?”裕子微微笑道。 “被说是脏东西,谁能不生气?”他没好气的又瞪她一眼,“我告诉你,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跟我走一趟。” “干么?” “当然是去说服她当我们的模特儿。” “好啦,我跟你去,不过……”裕子笑了一记,“现在你得先去搞定一个客人。” “谁?” “令尊的朋友大谷先生。” 晴男整理了下情绪,将西装外套穿上,准备迎接贵客。 大谷先生跟他父亲在生意上有往来,一个月会有两到三次的机会到lemare用餐。既是父亲的友人,又是认识的长辈,身为晚辈的他当然要出来打声招呼。 裕子将大谷先生安排在最安静且必须另外收取特别费用的贵宾区,这里的空间十分宽敞,还有独立的洗手间及欧风庭园景致。 这一次,大谷先生不只带着他的夫人,同席的还有另一对与他们年龄相仿的夫妻,及一名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女子。 “晴男,你来啦?”看见他,大谷先生热情的唤着他的名字。 “大谷先生、夫人……”他趋前,站在桌旁致意,“请问您点餐了吗?” “还没,打算让你替我们做主呢。”大谷先生说。 “没问题,我待会几马上跟主厨商量。”他露出迷人笑容,一点都看不出刚才在办公室里是如何懊恼烦躁。 “对了,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大阪来的高月先生,旁边是他的夫人以及他漂亮的千金。” “高月先生、高月夫人、高月小姐,感谢你们的光临。” “木嶋先生,大谷先生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可是我对你却一点都不陌生。”大阪商人高月说道。 晴男勾唇一笑,没说什么,因为他已敏锐嗅到不寻常的气味。大谷先生不是单纯带朋友来用餐,而是别有用意。 “高月,”大谷先生笑看着他,“我没骗你吧?晴男真的是一表人才、英俊潇洒。” “可不是吗?”他点头微笑,一脸满意的样子。 “晴男,”大谷先生续道:“高月小姐不久前才刚从澳洲留学归国,现在正在东京帮她父亲筹备分公司的事务。” “木嶋先生,”高月先生注视着晴男,试探地问:“我们夫妻俩都在大阪,只有佳织一个人待在东京,如果她遇到什么问题或困难,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晴男毫不意外会听见这些话,但还是觉得有点突兀,不过他依旧表现得从容自若,脸上没有一丝慌张或为难。 “那不成问题。”他说:“食衣住行育乐,不管高月小姐在哪方面有疑问,我都非常乐意提供协助,就算我抽不出时间,也会找个可靠的人帮忙,高月先生尽管放心。” 听见他说就算抽不出时间也会找可靠的人帮忙,高月跟大谷先生互觑一眼。 这是非常客气委婉又具有技术性的说法,不伤和气也不伤感情,却也清楚划下界线、表明态度。 “我现在立刻去跟主厨讨论菜单,相信不会令各位失望。”说着,晴男欠身告退,“请各位稍候。” 晴男喜欢狩猎胜过被喂食,虽然偶尔他也会大啖自动送上门的猎物,可那得是在自然而然、没有一丝勉强及为难的情况下。 “大谷先生是不是想帮你跟那位小姐做媒?”他才一回来,裕子便捱了过来。 “你看出来了?”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她有点得意地回道。 第四章 “真是伤脑筋,一过三十岁就有人急着帮我找老婆。” “你不喜欢那种类型的?”裕子好奇地问,“她看起来还不赖。” “你也不赖。”他说。 裕子幽幽一叹,“可是你从来没把我当女人看。” “我把你当朋友看,不好吗?”晴男撇唇一笑,走进了厨房。 跟主厨讨论完菜单后,他便开始在店里四处走定看看,观察一下客人用餐的状况,及员工的服务是否仔细妥当。 一般西餐厅做的是中晚餐的生意,而他为了将客源与一般餐厅做出区别,特别将营业时问往后延。 lemare八点开门,营业到凌晨两点。一开始,大家都怀疑这样的营业时问是否抓得住客人,但事实证明他的策略是对的。在“夜行性人类”越来越多的东京,lemare成功吸引了特定的夜生活族群,像是艺人或外汇股市操盘手这样的客人。 在店里巡视一番后,他将接待大谷先生的任务交代给裕子,一个人搭着计程车前往lemare麻布店。 抵达麻布店后,他并没有立刻进到店内,而是站在对街观察客人进出的状况。 这是他的工作之一,透过观察客人,他可以随时跟主厨讨论并调整菜色,好迎合不同时段上门的客群需求。 突然,在他的视线范围里出现了一个身影,不禁令他一震,因为那竟是今天中午说他是脏东西的客服小姐——本居美雨。 这个时间,她不是应该在上班,为什么会出现在lemare的店外? 她头上戴着那顶红色贝蕾帽,身上穿着简单的t恤跟牛仔裤,一个人在店外驻足,两只眼睛眨也不眨的隔着玻璃窗往店里看,像是在找谁…… 当他走近,可以看见她脸上有着淡淡的落寞及愁绪,忽然明白她不是在找谁,也不是约了谁在这里见面,她似乎是在……怀念着谁。 她曾跟某人到过他店里用餐?那个人现在还在她身边吗?不知为何,他的心头一紧,莫名在意起来。 他走到她身后,而她浑然未觉。 “你……”他凑近她耳边问:“约了谁吗?” 美雨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整个人跳了起来,转过身看见他,她瞪大服,一脸惊愕,但旋即又板起脸,生气的看着他。 “你很喜欢吓别人吗?” “喜欢吓别人的是你吧?”他微蹙眉头,“突然出现在我房里,我才真的被你吓一大跳。” “又不是我喜欢进去!要是知道会看见你没穿衣服,就算拿枪抵着我的脑袋,我都不会进去。”她一副火气未消的模样说,但眼底藏着几分羞赧,因为她又想起他只围着一条浴巾的画面……老天!那对她来说真的是太刺激、太有碍健康了。 “算了,那件事已经过去,我不想再提了。”他挑挑眉头,一派洒脱的表示,“你在看什么?里面有你认识的人?” “没有。” “那么……你跟谁约了在这里吃饭?” “我消费不起。”她坦率地说:“我的薪水要缴房租、缴学费,还要应付生活开销及各种杂支,哪有闲钱进这种餐厅!” “那你在看什么?”他问。 她沉默了一下,幽幽的看向里面。 “我在想……总有一天,我要带我妈妈进去吃一顿大餐。” 他一怔,没想到她真是个孝顺的女儿。原来她眼巴巴的看着里面,心里想的是母亲。 “三年前,我跟我妈经过这里时,看见别人一家三口,一对夫妻及一个大约十五岁的女孩坐在靠窗的位置用餐……”她声音轻柔,像是在说给自己听,“那位父亲穿着体面的西装,母亲则穿着漂亮的套装,烫了个非常时髦的发型,女孩也穿了一件洋装……他们看起来非常快乐,仿佛一点都不担心这餐可能会花掉他们三分之一薪水般的享受着美食……”说着,她眼里不知不觉已泛起一层泪光。 看见她脸上那带着哀愁的淡淡笑意,晴男霎时心头一揪。 “我妈妈说,她非常希望有一天,我们两个可以穿得漂漂亮亮,坐在靠窗的位置,然后……”突然,美雨抿住嘴唇,不说话了,因为意识到自己对他说了太多。 她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他应该一点都不感兴趣吧?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他的手伸了过来,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 她惊羞的看着他,而他也正以一种深沉、怜惜的跟神注视着她。 她心头一悸,脸颊瞬间发烫。如果取悦客人是他的工作,那么,攫住别人的心一定是他的专长,因为在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被他掐住了。 “想进去看看吗?”他问。 她一怔,不解的看着他,“什——” 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店里走—— 当他们走进lemare大门,一名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背心及长裤的男服务生便迎了上来。 “木嶋先生,晚安。”看见每几天就会过来巡视的老板带着一名女子前来,服务生有点讶异。“今天是来用餐的吗?” “你吃过饭了吗?”晴男转头看她。 美雨一愣。如果她说没吃过饭的话,他就要请她在这里用餐吗? 不,她不要,她要凭自己的本事到lemare吃饭,而不是靠别人。 更何况,他的钱是靠“取悦客人”赚来的,她才不想花呢。 “我不饿。”说着,她挣开他的手,转身就想走。 晴男再次拉住她,“不吃也行,你不想参观一下吗?” “你以为lemare是植物园还是美术馆?”她微微板起脸孔,“人家在用餐,我们怎么可以在里面逛大街?” “只是走走看看。” “不要。”她坚持。 “你真固执。” “择善固执是美德。”她说。 他们的对话让一旁服务生看傻了眼,但因为对方是自己的老板,他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呆呆的站在一旁。 “我们可以若无其事的到处看看,没人会介意的。”她不想看,他也不懂自己干么要强迫她?可是……为什么他就是有种强烈的念头,想让一直只在店外徘徊的她进到lemare感受一不气氛? “你怎么知道没人介意?”她直视着他,“如果我吃饭时,有人在旁边晃来晃去,一定会影响我用餐的心情。再说,就算客人不介意,店家总会介意吧?你又不吃饭,干么跑进来?” “我跟lemare的老板非常熟。”他说。 “啊?”她一怔。他跟高档餐厅lemare的老板很熟?是因为他常跟客人来光顾的关系吧。 “不信你问服务生。”说着,晴男转头看着一旁的服务生,“你告诉她,我跟老板是不是很熟?” 服务生不懂,明明就是老板的他,为什么不干脆说自己就是老板,但想了想,老板会这么做必然有其道理,他干脆就好好配合。 “是的,小姐,木嶋先生跟我们老板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你听见了?”晴男挑眉一笑,得意的看着她。 美雨秀眉一拧,抿唇不语。 瞧他得意扬扬的样子,跟lemare老板熟识有这么了不起吗?就算他熟到可以在餐厅里跳舞又怎样?她才不想借他要什么威风呢! “贵宾区现在有客人吗?”晴男问服务生。 “有两桌预约的客人,一共四人。”服务生一五一十的回答。 “你想去贵宾区看一下吗?”晴男转头笑问着她。 “不想。”美雨想也不想的拒绝,奋力甩开他的手,转身走出店外。 晴男跟了出来,“喂,你到底在发什么脾气?” “因为你很莫名其妙。”她站定,转身瞪视着他,“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在里面参观?”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特别待遇的。”他不求她感谢,但全少她应该欣然接受吧? 该死!他木嶋晴男几时需要对一个女人如此低声下气又死缠烂打了? “特别待遇?”她脸色一沉,“所以说,我该感激得流泪,谢谢你让我这样的人进lemare喽?”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 看她横眉竖目的瞪着自己,晴男不觉也火大了。他气的不是她不识相,而是她几乎不讲道理的悍然拒绝。 幸好他刚才没说自己是lemare的老板,不然此刻她一定会指着他的鼻子,骂“是lemare的老板就了不起吗?”这样的话。 “你实在很不讲理。”他浓眉纠皱,懊恼又夹带着一丝的沮丧,“我是好意,是听了你跟令堂的事,我才——” “你不必可怜我。”她打断他,“我穷,但是我活得清白,用的每一分钱都对得起自己……值得被同情的是你。”她直视着他,神情凛然。 晴男一怔。他怎会值得同情?他发生什么事了? “你为什么要做那种抛弃尊严的工作呢?”她审问似的说。 “抛弃尊严?”他真是被她搞糊涂了,她根本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怎么就说他抛弃尊严? “……你……你是男公关,对吧?”美雨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明说了。 晴男整个呆住了,瞠目结舌。 男公关?她竟以为他是男公关?她是从哪一点判断出来的? “你是怎么——” “我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女生了。”她语气肯定地又道:“你的工作时间、你的交友状况,在在都显示你从事的不是寻常行业。” “你会不会太武断了?”老天,光凭这个她就断定他是男公关? “那位金小姐说你从事的是‘取悦客人’的工作,才让我确定你应该就是男公关没错。”她说。 晴男看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洁西卡怎会说他是从事取悦客人的工作呢?喔,她其实也没说错,他的工作确实得取悦客人。 餐饮业就是一种服务业,他提供无懈可击的美食、美好的用餐环境及一流的服务品质,为的就是取悦客人、满足他们的口腹之欲,然后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掏出大把钞票消费。 只是,这个固执的“小红帽小姐”误解了洁西卡的意思,并自以为是的认定他就是男公关。 “令堂给你生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跟一副好身材,绝不是要你靠这个去赚钱的。” “如果能靠这张脸赚钱,我把它当利器又有什么不好?”他反问她,“照你这么说,那些靠美色赚钱的模特儿或明星,也都对不起自己喽?” “他们不必跟观众或粉丝上床吧?”她严厉的反驳,“更不必像你这样跟女客人搞暖昧及发生关系吧?” 他略微一顿,沉默了两秒。“你去过男公关店吗?”他勾唇一笑,“应该是没去过,因为你消费不起。” 美雨恨恨的瞪着他,但倒没再回嘴。 是的,她消费不起,但就算她有能力,也不会用钱去买虚幻又短暂的爱情。 “谁告诉你男公关一定要陪上床?” “用虚情假意换来金钱,你不觉得很可耻吗?” “提供寂寞和受伤的女人们美好的慰借,有什么不妥?” “那是诈欺!” “你在街上发传单,却根本没亲身试过或品尝过,这也是一种诈欺。” “你……”她愤怒的瞪视着他,被堵得说不出话。 迎上她愤恨的目光,晴男懊恼极了。 他是哪根筋不对?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告诉她,他不是男公关,怎么他却跟她争论起男公关的工作内容及性质,甚至还指责她也在诈骗? 第五章 天,他一定是疯了。这么一来,她肯定更不可能接受他的邀约,担任lemare的平面广告模特儿了。 不成,他得赶快挽救一下他们濒临毁灭的关系。 “钦,小红帽,我告诉你,我不是——” “我讨厌你!”不等他说完,美雨便以愤恨眼神狠瞪他一眼,在他呆愣之际,她已甩过头,一溜烟的跑了。 信浓叮?满田庄。 满田庄位在一个旧社区,因为租金比许多出租套房还要便宜,因此美雨跟母亲已在这里住上十年。 房东是一对老夫妻,就住在楼下就近管理这栋出租公寓,几乎可说是看着美雨长大的,对她相当照顾关心。 每天回来时,美雨总会先跟他们打声招呼才上楼,今天也不例外,就算她的心情被那莫名其妙的家伙搞得糟透了。 跟房东夫妻打完招呼后,她回到楼上的住处,在小小的玄关脱掉鞋子,立刻跑到母亲的牌位前,在坐垫上跪坐下来,取下头上的贝蕾帽搁在一旁。 她看着牌位前的照片,照片里的母亲笑得十分灿烂。 “妈妈,”她幽幽一叹,“你是骗我的吧?你说戴这顶帽子就会有好事发生,可是我却碰到了个讨厌鬼。虽然……我想你一定不这么认为。”她语气有些许无奈,“啊,这确实是好事,因为那个讨厌鬼,你第一次走进lemare耶…… “妈妈,你一定会这么说吧?” 照片里的母亲对着她笑,像是在告诉她——“没错,乖女儿,你说对了。” 母亲永远怀抱希望,即使在被医生宣告得了癌症后,面对病魔及死亡的威胁,也没有任何恐惧及怨恨,反而教她不要怨天尤人:永远要心存感激、怀抱希望。 她学会了妈妈的坚强,但恐怕还没学会心存感激及怀抱希望,因为她总是在问老天爷—_为什么是她妈妈?妈妈是个善良的人,是个宁可自己吃亏也要成全他人的人,为什么这样的好人得不到老天保佑? “妈妈,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她轻抚照片,忍不住流下眼泪,“你要我坚强,但我可以哭吧?想你的时候,我可以哭吧?”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她急忙抹去眼泪,吸了吸鼻子,起身接起电话。 “喂?” “是美雨吗?” “……嗯。”她立刻就听出电话那头的人是谁,那是沟口诚,她父亲的恋人。 他每个月至少会打一通电话给她,问问她的近况,关心她的健康和课业。 “最近好吗?” “托您的福,一切都好。” “你还在摩铁当客服?” “嗯。” “没遇上什么麻烦或困难吧?” “没有。” “喔,那就好……课业兼顾得了吗?” “可以的,谢谢您的关心。” 感觉得到他努力想找话跟她聊,偏偏她只能表现出淡漠。其实她并不恨他,只是由于他是父母之间的第三者,这件事让她觉得很尴尬。 “美雨,有空让叔叔请你吃顿饭吧?” “嗯,有空的话。”她委婉的拒绝了他。 电话那头的沟口诚沉默几秒,美雨可以想像此刻的他是如何沮丧及失落。 他努力地想替父亲关心她,甚至只要她开口,他也会无条件供应她的生活花费及学费。当然,那是出自他对她父亲的爱,以及爱屋及乌的心。 但她不想那么做,也不希望他那么做,因为他并没欠她什么。 “沟口先生,我明天还要打工,所以……” “喔,我知道,那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晚安。”话罢,她搁下话筒,心情无来由的沉重。 赤坂的lemare总店。 “什么?”听完晴男讲述他在麻布分店遇见美雨后发生的种种,裕子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他没好气的瞪着她。 “男公关?天啊……”她眼神暧昧的上上下下打量他,“还真有那么一点味道耶。” “去你的!”晴男浓眉一纠,怒恼不已,“可恶!我是哪里像男公关了?” “这还不都怪你自己,”裕子有几分幸灾乐祸,“谁教你私生活不检点。” 他不服气了,“我哪有私生活下检点?” “你带女人去过你住的地方吧?” “也不过才……”晴男猛一顿,浑沌的脑袋像是大雨过后的j天空般,突然清朗了。 没错,他住在乐园近两个星期,确实有带女人回去过,也有女人找过他,可他既然是正常健康、未婚又没有需负责对象的成年男子,有性生活也是罪过吗? “对一个单纯的女孩来说,你的男女关系说好听是精采,难听点就是淫乱。” 裕子说得十分直白。 晴男皱起眉头,露出一脸“听了真刺耳”的表情。 “你老是跟女人勾勾缠,洁西卡又跟她说你从事的是气取悦客人”的工作,也难怪她会往那方面去想……”说着,她忽然定睛看着他,“不过真奇怪,你干么非要带她参观lemare不可?” “因为她站在窗外往里面看时,脸上有着淡淡的哀愁,而且听她说了她跟她妈妈的事,我不由得就很想……”晴男倏地打住话语,因为不知该如何形容他当时的心情及感觉,他只知道那是一种冲动妁念头,一种纯粹的、出自真心的爱怜。 “你同情她?” “不是同情,是……”他苦恼的纠皱着眉头,思索不出确切的3字句来说明。 “天啊!”忽地,裕子惊讶的大叫,“木嶋晴男,你恋爱了?” “什……”他陡地一顿,不可置信的瞪着她,“你胡说什么?口你是说我爱上那个小红帽?” 裕子微怔,“小红帽?” “因为她老戴着一顶红色的贝蕾帽,所以我私下给她乱取了个绰号。”他说。 “喔……”她沉吟片刻,不知想起什么而笑了。 “知不知道你笑得让我毛骨悚然?” “小红帽……大野狼……”她笑看着他,“你们真是绝配耶。” 他轻啐一记,“那种脑袋比江户时代女人还古板的女人不是我的菜。” “话别说得太早……”裕子挑眉一笑,“你知道大野狼遇上小红帽,最后是什么下场吗?” 晴男一怔,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高深莫测的笑道:“大野狼被小红帽撂倒了。” 港区:六本木。 晴男驱车来到他正在装潢的住处,想查看一下工程的进度及品质,这个单位是他两年前就买下的,但一直闲置着,直到前阵子才想到要使用。 因为他的工作时间大多在晚上,凌晨回家很容易吵醒早睡的父母,生活上也无法保有太多的隐私,他才决定搬离位在田园调布的家。 当初他会挑中这里置产,是因为他的一号店跟二号店就开在附近,就算累到快趴了,他也不用担、山连开车回家的力气都没有。 屋里的装潢工程还没结束,到处都是材料跟器具,相当凌乱,不过阳台倒是非常干净宽敞。 他的住处在二十一楼,有个可以看见绝美夜景的阳台,老实说,这也是他相中这房子的原因之一。 突然,手机响起,他连来电显示都没看就接了电话。“哪位?” “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他不感陌生的娇媚声音一大久保舞,一个电视台的女制作,也是近期跟他常有接触的女伴之一,因为到lemare用餐而认识他,进而发展成不需要对彼此负责、也无须给对方承诺的成人关系。 他住进乐园的头一天,跟着他回去的女人就是她。 他猜想,或许打从那天晚上,小红帽小姐就认定他是靠取悦女人维生的男人了吧? “你现在在干么?”她问。 “我在新家。” 她惊讶地问:“装修好了吗?” “还没+只是来盯个进度。”他话锋一转,“找我有事吗?” 电话那头的太久保舞一笑,“你今天会进lemare吗?” ”晚一点吧。怎么了?” “我现在没事,见个面吧?”她主动提出邀约,“我父亲过几天生日,陪我到hills挑个公事包送他。”她的父亲是位执业律师,拥有一家律师事务所。 晴男不置可否,他知道不管他们先做了什么事、去了哪里,最终的目的地就只有一个地方——床上。 但老实说,他今天没那个心情,可为什么呢?他明明从来不排斥这种事的…… 突然,一个身影飞也似的钻进他脑海里—一是她!那个把他当阴沟里蟑螂般看待的女人? 是因为她让他没了兴致吗?是因为他真如裕子所说的对她……不,不会的,她在他眼里甚至连“女人”都称不上。 “好,在哪里碰面?”他努力甩开巴在脑子里的影像,带着一点冲动,答应了大久保舞的邀约。 “半小时居hills见。” “嗯。” hills是六本木蒋开发的表徽,也是非常重要地标之一,其中心是高两百三十八公尺的办公大楼,而五十二楼的“tokyocityview”则是一个三百六十度的玻璃展望台,不分白天黑夜都能在此饱览东京全景。 低楼层进驻的是流行时尚名店、餐厅、咖啡厅,和拥有顶级音响设备的电影院以及“grandhyatttoky0”饭店。 在dunhill买了一只公事包后,晴男与大久保舞走出店外。 “你还有时间吧?”她语带试探地阿:“要不要到我家?” 迎上她迷蒙又充满诱惑的眼神,他立刻意会到她不需要明说的邀请。 他都已经来了,接下来应该也就是那么发展没错,只是他却意兴阑珊。他想婉拒,可拒绝的背后原因是什么呢?他的心果真被某个人攫住了吗? “行吗?”大久保舞轻勾住他的手,妩媚一笑。 “唔。”他得去,他得用行动证明自己没被任何人攫住。 晴男绅士的接过她手上的dunhill提袋,毫不迟疑的往电梯方向走去。大久保舞的住处离此不远,走路约莫只要十分钟,他们步出hills,并肩朝着她的住处走去。 “我说你呀……今天怪怪的。”勾着他的手,大久保舞好奇的睇着他说。 “哪里怪怪的?”他若无其事的一笑。 “就是很怪,像是谁偷走了你的魂魄一样……”她直视着他,“该不是有喜欢的女人了吧?” 他挑眉笑问:“要是我心里有人,怎么有心思跟你厮混?” “……”大久保舞没说话,只是定定的注视着他,像是要看穿他的心思般。 须臾,她耸了耸肩,笑叹一记。“算了,反正我们之间既不必负责也没有承诺,我才不管你心里有谁呢。” 晴男沉默不语,淡淡一笑。 这时,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有阵小小的骚动,一只由人变身扮演的毛茸茸粉红熊正是主角,它身上穿着白色围裙,样子十分讨喜,看来是附近甜点店家在做宣传,一旁还有几名正在发送折价券的工作人员。 路过的家长带着小孩驻足,兴奋的由粉红熊手中接过气球,并与粉红熊拍照。 晴男跟大久保舞走近他们,视线不经意迎上了粉红熊。他陡地一震,内心疑惑不已,不自觉地定定看着它。 接着,粉红熊竟惊慌得把头一低—— 大久保舞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他问:“怎么了?” 怎么了?晴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只粉红熊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他隐隐觉得在那毛茸茸的身躯底下,藏着一个他认识的人。 第六章 他的直觉从不曾像现在这般确定且强烈,于是,他抛下一脸困惑的大久保舞,大步走向粉红熊—— 一早起来,美雨就觉得有点晕眩,她想,自己可能是有点感冒了。 但小感冒对她来说一点都不碍事,只要多喝几杯水、吃几片维他命c,通常就能解除所有不适的症状。 于是,她煮了一点面填饱肚子后又继续睡回笼觉,直到她的手机响起。 “喂?”她迷迷糊糊的抓起手机,有气无力地问:“哪位?” “美雨吗?我是千佳。” “千佳?喔,好久不见,你最近好吗?”千佳是她打工时认识的朋友,目前是工艺大学的学生。 “还不错。”千佳很快话锋一转,“美雨,你今天有事吗?” “六点要上班。”她说。 “所以六点以前都没事?” “嗯。” “那可以请你帮我代一个班吗?”千佳试着询问,“只要两个钟头,酬劳还不差,有兴趣吗?” “那你为什么不能去?” “我临时有点事,所以……”她不好意思地说:“因为已经跟、店家约好,要是临时说不去又找不到人代班,以后恐怕很难再接,他们的case……你可以帮我吗?” 美雨想了一下,虽觉得又晕又累,还是决定帮忙。 “几点?” “下午两点,大江户线地铁六本木站出vl附近的purebeny可丽饼店。” “嗯,我知道了。” “麻烦你了,感激不尽。”千佳十分兴奋地道谢,“那再联络喽。” “嗯,掰。”美雨虽然头晕脑胀,还是不难猜到千佳临时不能上工的原因—— 是的,就是恋爱。千佳平时是抢钱一族,但只要一开始谈恋爱,爱情便立刻取代面包的地位。 她自己对爱情不是不向往,只可惜对现阶段的她来说,爱情就像是lv一样的奢侈品。工作及学业已占去她所有的时间,她根本无暇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起床梳洗后,她又吞了一颗感冒药丸,便拎着背包出门,赶往上工地点。 穿上笨重的粉红熊布偶装后,美雨开始了两小时的打工行程。 因为pureberryt是家非常可爱的甜点店,吉祥物粉红熊的外型也相当讨喜,不一会儿,店门口便聚集了一群带着小朋友的家长。 他们将她团团围住,一下子要气球,一下子要拍照,走了一批又来一团,忙得她晕头转向。 在乍暖还寒的春天穿着这身小熊装,其实并不辛苦,她还曾试过在夏天穿着布偶装发传单,当时才真的热到快中暑。 但也许是因为她现在有点小感冒,竟也像是快中暑了般的头晕眼花。 “我要拍照,我要拍照!”一个小男生用力拉扯她的围裙,又叫又跳地说。 美雨很想告诉他别这么粗鲁,可穿着这身粉红熊装的她不能开口说话,她只好任由他粗鲁野蛮的拽着自己的半边身子,终于,小男生的妈妈帮他拍好了照,带着他离开了,美雨才刚要松一口气,又有几个小孩扑了上来。 “啊!”她踉跄了下,忍不住小小叫了一声。 然而孩子们一点都不在乎她脚步不稳,继续朝她身上又蹭又挤,连扯带拉。 “哎呀,小朋友,不可以这么用力喔。”这时,一旁的工作人员连忙上前解救她,“粉红熊会痛痛,会受伤的。” 经过规劝,小朋友们总算温柔了点,美雨跟工作人员点头致意之际,眼前再度一黑,但她很快就以意志克服了身体的不适,继续敬业地做出许多可爱的动作。 突然,她感到两道炽热的视线射过来,心头一惊,立刻透过头套底下有限的空间追寻着视线来源—— 老天……当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不禁在心里暗叫一声。 她是眼花或产生幻觉了吧?那个朝她走过来、两只眼睛定定盯着她的人,怎么会是木嶋晴男? 她下意识的别过头,眼前又短暂一黑。 “喂。” 忽地,有人提住她的熊耳朵,她吓一跳,围在她身边的几个,小鬼也纷纷走避。 无奈的是,她不能出声、也不敢出声,因为此刻站在她面前拉着她耳朵的人,就是木嶋晴男。 他不是一个人,在他身边有个她似曾见过的身影,好像是在他住进乐园的第一天晚上,搭着他的车一块回到乐园的女子。 她买不起名牌,但认识名牌,注意到他手上提了一只dunhill的纸袋,她知道那不是便宜的东西。 他现在跟她一样……正在“工作中”吗?他是不是正陪着客人逛街?那袋子里的名牌货,是不是他的客人因为“宠”他而送的礼物? 不知怎地,一股怒火从她的心里往脑子烧,烧得她头晕眼花,也烧得她恍惚失神。 “是你吗?小红帽。”晴男拎着她的熊耳朵,把脸靠得很近、很近。 美雨发不出声音,只能呆呆的站着。 他为什么要叫她小红帽?哼!如果她是善良的小红帽,那他一定是邪恶的大野狼……天啊!她怎么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快站不稳了? 骤地,她眼前一片黑,接着亢即失去了意识,而在她陷入黑暗前,听见的是他焦急的叫声—— “小红帽!” 看见粉红熊晕厥过去,晴男下意识抛开手上的提袋,伸出双手紧紧将它抱住。 原本围着粉红熊的家长、小朋友以及甜点店的员扯们,不约而同发出惊呼声,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像他反应如此迅速。 他想,那大概是因为他知道扮成粉红熊的其实就是她——小红帽。 他让她坐在地上,镇定的要求一旁甜点店员工,拿掉她头上又大又重的头套。 “拿掉熊头,她快不能呼吸了。” “喔,好。”员工急忙跑过来,七手八脚的拿掉她头上的熊头套。 我真的该去买张彩券了!看见熊头底下那张红通通的脸,晴男心里忍不住这样想,自己的直觉准确得教他咋舌。 但,此刻不是他得意自己直觉精准的时候,她看来十分虚弱,有些不寻常。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只觉得热热的,可那种热又不是因为气温高或过度活动才引起,而是从身体里面窜出来的热。 她在发烧吗? “晴男,你在干么?”大久保舞拾起他丢在地上的提袋,快步定过来,看着被他揽在怀里的女生,她微微皱起眉头。“你认识她?” “嗯。”他坦率地回应。 她一顿,挑眉语带试探的说:“所以……你今天不去我那儿了?” “是的。”他毫不考虑的点头。 大久保舞有点失望、也有点懊恼,但她并没有做出任何有损她自尊及形象的傻事。 “呐,晴男……”她睇着他,“偷走你魂魄的……该不会就是她吧?” 他沉默两秒,给了她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震惊的答案—— “就是她。” 沼田综合病院•急诊部。 看着躺在病床上吊点滴的人儿,晴男只觉心脏一下一下的抽痛着。 这种为了某人揪心的感觉,他从不曾有过,冈为不曾有,所以他有点心慌、有点不知所措,但,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这么久以来,他的心从不曾牵挂过谁、为谁悬念,而现在,那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又毫无预警的出现了。教他无从防范。 她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他?明明只是角落里一朵天生天养的小白花,品种既不独特,香气也不袭人…… 突然,他的手机响起,他很快的接起电话并本能的压低声音。“喂?” “你在哪里?”电话那头的人是裕子。 “医院。” “啊?”她一惊,“你生病了?” “小红帽生病了。”他说:“我送她到医院来,她还在打点滴。” 裕子愣了一下,“为什么你会跟她在一起?” “她感冒发烧还出来打工,结果在街上昏倒了,我刚好经过,就送她到沼田综合病院来了。” 闻言,裕子感到难以置信,“你怎么走到哪都能遇见她啊?你该不是在跟踪她吧?” “你说什么话?我又不是变态。”他没好气的切入重点,“找我什么事?” “沟口先生的助理又打电话来了。”裕子无奈地表示,“模特儿的事不能再拖了,你赶快决定吧。” “我……”他正要说话,却发现美雨似乎已稍微恢复意识,“她醒了,我再打给你。”说罢,他结束通话,快速的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 “啊。”凝视着微睁开眼、露出迷惘神情的她,他语气不自觉变得温柔。“你觉得舒服一点了吧?” 美雨愣愣看着他,再看看陌生的四周,虽然昏昏沉沉,她还是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医院里。但,她为什么在这里?他又为什么在她床边呢? “我真要叫你一声‘拼命三郎’了。”他蹙眉笑叹,“再怎么缺钱,有必要抱病打工吗?” 抱病打工?对了,她代千佳的班到pureberry打工,然后看见了他。她记得他像知道粉红熊就是她般的朝她走来,也记得他手上的那只名牌提袋,还有他身边成熟美丽的女人…… 他当时在“工作”吧?那个女人呢?他不必陪她了吗? 天啊!为什么光这样想,她就会有一种愤怒,心痛的感觉? 不知怎地,美雨眼眶一热,眼泪冷不防地流下来。 见状,晴男陡地一震。“你不舒服吗?” “没有!”她难掩激动的以双手捂脸,但手一动便扯到正在注射的点滴,红红的鲜血回流到注射的软管中。 “你在干么?”晴男抓住她的手,忧急又有点生气的瞪着她。 她赶紧把脸别开,“我没带太多钱,请你先帮我垫医药费,我会再还你。” “你不必跟我计较这么一点钱。” 美雨冷淡地说:“我不想欠你什么。” “你没欠我什么。”他说:“我不是小器的人。” “你赚的是‘辛苦钱’,一毛钱都不该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晴男一顿。辛苦钱……她是在讽刺他吧?因为她一直以为他是靠女人吃饭的男公关。 “我赚的确实是辛苦钱,但你可不是不相干的人。” 美雨心头一震。她不是不相干的人,那是什么人?她跟他确实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吗? 她倏地把脸转回来,两只眼睛直视着他,“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浓眉一纠,懊恼的质问:“你就不能只是说声‘谢谢’,然后乖乖接受我的帮助吗?” “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尽管身子有点虚弱,她依然倔强极了。 “你真是硬得跟石头一样。”他一脸无奈,“我在你眼里到底是有多不堪?” 她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伸手就想自行拔针。 见状他大吃一惊,立刻出手制止她,“你疯了吗?” “我要工作,”她说:“我待会是六点的班。” 他简直不敢相信的瞪大眼,“你这样还想去上班?” “我没事了。”她断然道:“你丢下那位客人,她一定会生气,还是赶快回去安抚她吧。” 晴男嘴巴微张。要不是看在她是女生又是病人的份上,他几乎要骂出“该死”或“混帐”了! “我真想把你吊起来打一顿。”忍无可忍的他说出这句话。 美雨秀眉一拧,“什么?”吊起来打一顿?就连妈妈都没对她说过这种威胁的话,他竟然…… 第七章 “你要是敢在医生还没放行之前轻举妄动的话,我发誓会把你绑在床上。”他威胁着。 她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你……你在说什么呀?” “你听见了。”他沉声道:“现在你最好乖乖给我打点滴,我会跟三上先生说一声,你不会因此被记旷职或遭到任何处分的。” 她一怔。三上先生?他指的是乐园的老板三上学吗?听他的语气,好像跟三上先生也很熟似的。 他的人脉会不会太广了点?lemare的老板他熟,乐园的老板他也熟,她都忍不住要怀疑他该不会连首相也认识了。 身为男公关的他,为什么拥有如此广阔的人脉及关系?他是超级红牌吗? “你这么拼命,是不是真的很缺钱?”他神情严肃地问:“你还要养家吗?你父母亲都没有工作?” 美雨撇头不看他,“不用你管。”她已经没有父母亲了,他们都离开了人世,如今的她,是孤零零一个人。 “如果你真的需要钱养家,为什么不肯接受我提议的那份工作?只是拍个照,你不会有任何的损失——”他的话没说完,因为她没等他说完,就回头来瞪视他。 “我不要你给的工作。” 他给的她不要,那如果是别人给的呢?如果对她伸出援手的人不是他,她就愿意接受了吗? 若是那样的话,那么他可以…… “嘿,找到你了。” 突然,身后传来熟悉一道的声音,晴男转过头,惊疑地看着出现在急诊部的裕子。 “裕子?” “我正好在附近,就过来看看。”裕子趋前,看着躺在床上,一脸余怒未消且惊讶疑惑的女生。“就是她吗?”她笑望着她,但话是对他问的。 “嗯,就是她。” 听见他们的对话,美雨露出了困惑不安的表情。什么“就是她”?那是什么意思? “唔……”裕子审慎地打量,“你说得没错,是挺有质感的女生。” 美雨闻言更疑惑了。 “很适合对吧?”晴男说着,突然心生一计。“小红帽,”他直视躺在床上的她,“这位就是lemare的老板,井上裕子小姐。” 他一说完,美雨就讶异地看着眼前的陌生女子。 她是lemare老板?这么说来,他是真的跟lemare老板很熟了?难道……她也是他的“恩客”? 裕子歪着头,不让美雨看见自己脸上狐疑的表情,只以眼神质问着晴男:你在说什么? 他不着痕迹的跟她使了个眼色,像是在告诉她:你配合就对了。 “裕子,我跟你提过的就是她,她非常适合当lemare形象广告的模特儿,对吧?” “呃……嗯,没错,是很适合。”裕子很快的反应过来。 晴男要她当“假老板”必然有他的道理,身为左右手的她,只要配合就行了。 lemare的形象广告模特儿?美雨不解的看着他们,疑问全写在脸上。 “裕子,关于这件事……就由你来告诉她吧。”晴男把说服她的重任交付给得力助手。 她点点头,立刻转向美雨,“在你生病时跟你提这件事,也许不是太恰当,不过因为时间紧急,所以还是得跟你商量一下。” 美雨呐呐的看着她,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是这样的,”裕子续道:“lemare涉谷店刚开张,我想拍摄一系列平面广告做宣传,但一直找不到形象及气质符合的模特儿,直到晴男跟我提起你……” 她愣住了,恍然大悟。原来他不是要介绍她去拍什么奇怪的照片,而是要拍摄lemare的平面广告? 但,为什么是她呢?而他又为何要引荐她去拍平面广告?她相信他身边应该有一票美女可以选吧? “我会给你不错的酬劳,请你务必帮忙。”裕子诚意十足的恳求她,“因为进度已经有点延迟,如果可以的话,请你现在就给我答覆好吗?” 此刻,美雨的心情有些复杂。这位裕子小姐看来正派又诚恳,不像是会骗她去拍什么奇怪照片的人,而她需要额外的工作收入是事实,lemare也是她跟过世母亲最想一起去的地方,要她不心动实在很难。 只是,一想到裕子小姐跟这男人的“关系”,她又觉得不大自在…… 喔,不,他们的“关系”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不该考虑太久。 “好的,我答应。” 美雨给了裕子肯定的答覆,不过笑得最灿烂的人却是晴男。 青山学院女子短大?英文学科大楼。 最后一堂课结束,美雨走出教室,她从不曾像今天这样在上课时分心,以往就算她累得快瘫了,也总是强打起精神,聚精会神的听着教授讲课。 可今天,她的心一直浮动着,而原因竟然是他——木嶋晴男? 就像他说的,后来她并没有因为临时缺工而被记旷职或遭到处分.他没骗她,他果然跟乐园的老板三上学够“熟”。 受到他的照顾,她的心情真的十分复杂,明明不愿接受他的任何帮助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但不知怎地,命运的线总是将他们两人拉在一起。 在街头发传单会遇见他,连穿着布偶装都会被他识破。他应该不是蓄意的吧? 他也没有理由这么做才是。 跟他认识的那些女性比起来,她非常不显眼,不只穿着打扮,就连社会地位都比不上她们。想到他游走在那么多女人之中,她的心竟然一阵阵的揪痛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分明是跟她毫不相干的人…… 对了,当她对他说彼此没关系时,他又为什么会说她并不是不相干的人呢? 唯一的关系就只有客服跟房客的他们,到底还能有什么关系? “本居。” 身后传来同学二宫的声音,二宫虽称不上于金小姐,但绝对是个不需要为生活奔波担心的女大生,她的父亲在企业重任高阶主管职,是高收入的白领阶级。 “上星期四的英美文化论,你有做笔记吧?”二宫问。 “嗯。”美雨点头。上星期四二宫没来上课,她猜想这位大小姐应该是跟男朋友出去了。 “可以借我吗?”二宫合掌恳求道:“铃木教授很严格,我怕会过不了他那关。” 美雨蹙眉一笑,“嗯。”她实在不明白,既然知道教授十分严格且绝不通融,为什么还不乖乖来上课?但她依然从包包里拿出笔记给了二宫,“星期四之前要还给我喔。” “放心,谢啦!”二宫接过笔记道:“下次请你喝饮料,掰。”语罢,她转过身,蹦蹦跳跳的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美雨笑着叹息摇头。 走出校门口.她看见一辆很眼熟的黑色跑车,而进出校门的学生及老师也都好奇的打量那辆车,有些人更交头接耳的谈论着。 可她没心情欣赏那辆跑车,因为她已经开始紧张起来了。 那是木嶋晴男的车,问题是……他的车为什么会在她校门口? 正思忖时,她忽地听见有人喊了声——“小红帽!” 认出那是他的声音,虽不知道他在哪里喊她,她只知道自己得加紧脚步赶快走。 “啊,小红帽!” 声音近了,就在她身后。她耳根发烫,心跳加速,只觉得尴尬窘迫到不行,知道大家好奇、疑惑的眼光都聚集过来了,正看着被称为“小红帽”的她。 天啊,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啊……” 突然,一只大手攫住她的手臂,她再也逃不掉、走不了,只能无奈又被动的面对他。 “干……干么?”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表情生气而凝重。 “你没听见我叫你吗?”晴男眉头一皱,神情懊恼又不解。 她紧抿着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是听见了,但就是因为听见了,才拔腿就跑。 “拜托你别再叫我小红帽了,好吗?”她生气的对他说。 他顿了下,勾唇一笑,“小红帽这个绰号很可爱啊,你不喜欢?” “请你不要随便帮我取绰号。”她不悦的瞪着他。 “好吧,如果你不喜欢,那我就叫你美雨了。” 她一惊,他们有熟到可以让他直呼她的名字吗? “你也可以叫我晴男。” “我才不要叫你晴男呢——” 他笑着说:“那你就叫我大野狼好了。” 她一怔。大野狼?那是他的绰号,还是…… “大野狼是你的花名吗?”她直视着他,不客气的问。 晴男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你的幽默吗?”他饶富兴味的睇着她,“好吧,就当是我的花名好了。” 就当是他的花名好了?意思是指那不是他的花名,而是他的绰号喽? “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他笑问着她,“你是美丽的雨,我是晴天出生的男孩;你是小红帽,而我是大野狼……” “谁跟你有缘!”她没好气地甩脱他的手,“你到底要干什么?” 对于她的悍然拒绝及冷淡,晴男好似一点都不以为意。 “你好些了吗?”他深深注视着她,仿佛他的眼中只看得儿她。 迎上他深沉的眸子,美雨心头一悸。他足特地跑来关心她的吗?慢着……他为什么知道她今天有课?又怎么知道她是这个时间下课? 像是明白她心里的疑惑,他撇唇一笑。 “你的课表,乐园那边也有一份。我是跟三上先生问来的。” 闻言,她又是一震。他跟三上先生打听她的课表干么? “你现在要回家了吗?还是直接去乐园上班?”他问。 她防备的瞪着他,“你要干么?” “我送你。”他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她瞪大眼睛,“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他微微皱起眉头,表情意外有点苦恼。他不能对她说出“因为我担心你”或是“因为我对你有意思”,听到这种话,他想她一定会落荒而逃。 “因为lemare的老板裕子要我把你顾好。”这是他能想到的理由。 “啊?"lemar0的裕子小姐要他把她“顾好”?她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这个星期六就要拍平面广告了,她很担心你的身体。”他把裕子拖下水,免得眼前女人因为他的过度关注而逃之夭夭。 “星期六要拍照?”这件事她倒是现在才知道。 “嗯,上午九点在lemare涉谷店。”他一笑,“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她急忙拒绝他,“我自己会去。” “好吧。”他无奈地耸耸肩。 “我……我需要准备什么吗?”她看着他,有点小小的疑虑不安。 “你只要人到就行了。”说罢,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走,我送你。” “啊?为、为什么?我不要……”甩脱不了他的手,她只好跟着他的脚步往他座车而去。 “这是裕子交付给我的任务,我得使命必达。”他不理会她的抗议及拒绝,步伐坚定的往座车走去。 她是裕子小姐交付给他的任务,所以他得使命必达?也就是说,如果裕子小姐没下达这个指令,他就不会在乎她是生是死了? 也是,他确实是不必在乎她,但为什么,她居然为此有点难过及消沉? 裕子小姐是他非常重要的客人吧?他只是为了紧紧抓住这个重要客人,才不得不跟平凡的她扯上关系……美雨有丝落寞的想。 乐园十号房“童话森林”。 第八章 晴男穿着宽松的运动服坐在床上,负责整理房务的春子则正辛勤的工作着。 “春子大姐,可以问你一件事吗?”其实春子当他妈已绰绰有余,但嘴甜的他还是称呼她一声大姐,哄得她心花怒放。 她稍稍停下手边的工作,“什么事啊?” “是关于……本居美雨的事。” 春子微怔,疑惑的看着他。“你要问美雨的事?”她暖昧一笑,“你想追求我们美雨吗?” “呃……嗯。”他微蹙眉头,为难却坦率的承认了。 上次他问及美雨的事时,是以旁敲侧击的话术不着痕迹从春子口中套出来,因此春子一点都不觉有异。但这次,他并没再拐弯抹角。 “我们美雨是善良正直的好女孩,你要是只抱着玩玩的心态,我可是会把你赶得远远的喔。”春子告诫地说。 晴男一笑,“我还不一定追得到她,你别担心。” 他注意到春子每次提及美雨时,总是以“我们美雨”称呼她,这是非常亲昵的说法,表示春子把她当成家人。 他想,美雨应该非常受到大伙疼爱吧?不过也是,她是个努力、正直又固执得让人忍不住想疼她的女孩。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事?”春子定定的注视着他。 他对上她审视的目光,“她要养家吗?” “啊?”春子微怔。 “我是说……她拼命的打工赚钱,是因为她一个人得负担全家人的生活开销吗?”他问。 春子沉默了几秒,脸色突然一沉。 “什么全家人?”她叹了一口气,“我们美雨是父母双亡的孩子。” 闻言,晴男陡地一震。 父母双亡?可她上次提到,她母亲很想跟她一起坐在lcmare靠窗的位置用餐…… “我听说她母亲在两年前因为胃癌走了,至于她父亲是何时过世、怎么过世的,我就不清楚了。总之,那孩子现在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晴男心里十分震撼。难怪她会用那种像是在怀念某人的眼神看着lemnare—一原来她的母亲根本已不在人世。 “她这么拼命工作,完全是为了偿还之前为支付她母亲医药费及丧葬费,而向人借贷所欠下的钱……”春子又幽幽一叹,“她是个坚强又有骨气的女孩,生活再苦,也没听她埋怨过半句。” 他静静的坐在床沿,表情深沉。 春子睇着他,若有所思。“她可不是那种你高兴就沾一下、不高兴就能溜之大吉的女孩……”她说:“你要是没有决心,就不要靠近她。” 晴男抬起眼睫,蹙眉笑看着她。 “如果我存心伤害这样的女孩子,那我会不得好死。”他语气轻松,用词却慎重而坚决。 春子一顿,安心的笑了。 田园调布?木鸣宅。 虽然都住在东京都内,但晴男却已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回家了。 从春子那儿得知美雨父母双亡,再想起她那寂寞、哀愁的眼神,他不禁也想念起他的双亲,于是,他驱车回到了位于田园调布的家。 木嶋家是一栋两层楼的白色建筑物,房屋主体连庭院车库约莫两百五十坪,虽然屋龄已有二、三十年,但在寸土寸金的东京里绝对称得上是豪宅。 他的母亲木嶋松子是个全职家庭主妇,尽管贵为东关海运的总裁夫人,却过着简单纯朴的生活。 偌大的宅子里,除了一名已在木嶋家工作二十年的女佣阿菊外,并没有其他佣人,因此许多事情母亲都不假他人,自己一手包办。例如家中不管何时都能看见不同花卉绽放的院子,就是母亲的杰作。 按下遥控器,对开的锻造雕花门缓缓开启,他才将车开进车道停妥,就看见母亲迎了过来。 “晴男?”木嶋松子惊讶的看着消失已久、她差点想要去报失踪入口的儿子。 “嘿,妈。”看母亲手上还戴着园艺用手套,晴男不难猜到她又在耕耘她的“无忧园”了。 无忧圆是母亲为自己一手整理及设计的庭园所取的名字,相当诗意。 “嗯?”松子蹙眉一笑,语带促狭,“我都快忘了我生过一个儿子了。” 晴男知道母亲不是在调侃他,而是在跟他这个忙碌的儿子撒娇,他走向她,一手揽着她的肩膀,像哄小孩似的问道:“我的宝贝老妈最近好吗?” “好极了,最不好的就是掉了一个儿子。”她斜睨他一眼,“什么风把你给吹回来啦?” “想念您的风。” “嘴这么甜?就连树上的小鸟都让你给哄得掉下来了。”松子好气又好笑的睐着他。 晴男朝花圃看去,“您在整理花圃?” “不然我还能做什么呢?”松子挑眉,意有所指地说:“比起整理庭园,我更希望能有个小婴儿让我哄。” 他顿了下,只是沉默的一笑。 “听说大谷先生前阵子带了一位朋友和他的家人到你餐厅去用餐?” “嗯。”听母亲提及此事,他已经知道她接下来想说什么,看来,大谷先生在试图介绍高月先生的千金给他认识前,已经先跟他父母“报备”过了。 “妈,我还没老到得拉警报吧?”他皱了皱眉头,无奈笑问。 松子微板起脸,“但我已经老得该当奶奶了。” “哈哈,您一点都不老。”他咧嘴笑道:“刚才看见您时,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呢。” “别跟我嘻皮笑脸。”她白了他一眼,“你到底有没有在替自己打算?” “当然有,我最近正打算进军关西,先在大阪开一家分店。” 明知母亲指的“打算”不是这个,他还是故意装傻。 松子没好气的捏了他一下,“你这孩子真是……我说的是结婚。” “啊……是这样呀。”他抓抓下巴,假装烦恼的思索。 她斜瞪着他,“你都三十了,还不打算结婚吗?” “那也得有对象。”他说。 “大谷先生帮你介绍的小姐不好吗?” “妈,结婚的事不能急就章。”他以审慎的语气“敷衍”着她,“为了结婚而结婚,是不会幸福的。” “我听够了你的胡说八道。”松子有点生气的看着一脸漫不经心的儿子,“你身边都没有合适的对象吗?裕子呢?裕子也不差呀。” 木嶋松子没有门第之见,也不在乎未来媳妇是否系出名门,毕竟木嶋家本就不是名门望族,更没有什么高贵的血统,能有今天的局面只是因为努力再加上运气,没什么了不起。 “裕子?”晴男蹙眉苦笑,“裕子又不是女人。” “什么?”松子吓一跳。 “她对我而言只是朋友,不是女人。妈,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松子松了口气,还是一脸懊恼,“除了她,总还有别人吧?” “您是指那些一夜情的对象吗?”知道母亲心急,他故意捉弄她。 闻言,松子果然神情大变。“我的老天爷!听听你在说什么?”她气恼的重重拍他一下,“我生了一头野兽吗?” “哈哈哈!”看母亲反应如此激动,他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 “难道你心里连个喜欢的、想认真在一起的女孩都没有?”松子不死心的追问。 晴男敛起笑容,沉默了起来。就在母亲这么问的同时,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身影——本居美雨。 是的,他想起了她。 见儿子脸上的笑谵意味不见,松子敏锐地问:“晴男,你身边出现那种女孩了吧?” 他抿唇一笑,坦率的点点头。“嗯,我发现了一个努力、正直、固执却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他说:“妈一定也会喜欢她。” 听他这么说,松子难掩欢喜,“那还不赶快把她带回来给我们瞧瞧?” 他顿时面有难色,“不行,她不喜欢我。” “啊?”松子很讶异。这世上居然有不喜欢她儿子的女孩?不会吧? “我在她眼里比细菌还不如。”晴男自嘲地笑了笑。 她忽地神情凝重的注视着儿子,“你对人家做了什么吗?” 晴男哭笑不得;“为什么您跟裕子都这么说?我是什么猥亵狂,还是变态色狼吗?” “如果你不是我儿子,我的答案是‘是’。”她狡点一笑。 “没有,我什么都没做,好吗?”他无奈的为自己喊冤。 “她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是你餐厅里的员工吗?”她好奇又期待的问。 他摇摇头,“她叫本居美雨,是我现在暂住那家旅馆的晚班客服人员。” “美雨?这名字真漂亮……”松子暗自窃喜着,“你是晴男,她是美雨,连名字都很‘速配’呢。” 看母亲那掩不住欣喜的模样,晴男蹙眉笑叹。虽然母亲根本还没见过美雨,但他怎么觉得她传达出一种讯息:如果可以,现在我就想让她进门了。 天啊!他才三十岁,大家有必要这么焦急吗? 早上八点四十分,美雨来到lemare涉谷分店的店门口。她十分紧张,昨晚甚至没睡好。 店门口挂着case的牌子,但半掩的门里已隐约传来说话声。 “你不进去吗?” 突然,她身后传来低沉的嗓音,即使她已熟悉,却还是教他吓了一跳。 因为,她没预期会在这里听见他的声音,而他也没理由出现在这里。 转过身,她瞪着声音的主人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嘛……”晴男微微皱眉思索着。他是老板,当然要亲自来盯场,不过,她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而他也还不想让她知道。 “我是来保护你的。”他说。 美雨胸口一热,羞赧又生气的瞪着他,“你在说什么?谁要你保护?” “里面全是一些你不认识的人,你不怕吗?” 怕?比起里面那些她不认识的人,他还比较可怕吧? 只不过,她怕他什么呢?直至目前为止,他既没以言语轻薄.她,更不曾轻举妄动,她有什么好怕的? “进去吧。”他推开门道:“裕子跟摄影师都已经到了。” 她呆了几秒。他比她还晚到,怎会知道裕子小姐跟摄影师已经到了? 见她没有动作,晴男伸手拉了她一把,将她往里面拖。 “嘿,”早已来到涉谷店的裕子一看见美雨,立刻绽放安心的笑颜,“我还在担心你会临时退缩呢。” “我……”美雨还没说话,便发现裕子正盯着晴男紧抓她的手,她本能地甩脱他的掌握,偷偷瞪了他一眼。 他在想什么?在“恩客”面前跟她拉拉扯扯,不怕对方误会或不悦吗? “美雨小姐,”裕子伸手轻拉住她,“你得先换上lemare的制服。跟我来好吗?” “是。”美雨很不安,她一直注意着裕子看她的眼神或对待她的态度,以为裕子会因为晴男跟她接触频繁而不悦,但似乎是她多虑了。 换上lemare的制服后,她走了出来。 “咦?”看见她穿上制服的模样,裕子眼睛一亮,“你穿我们的制服还真好看耶。” 美雨难为情的一笑,不知该说什么。 “我听晴男说,你跟令堂共同的愿望就是到lemare吃一餐,是吗?” 闻言美雨微怔。他连这种事堑口诉裕子了? 奇怪,裕子不会因他总是提及某个女性而心生不满吗?难道……他跟裕子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关系? 她满心疑惑,忍不住怯怯地、试探地问:“裕子小姐,请问你跟木嶋先生……是什么、什么关系?” 第九章 裕子先是一愣,但旋即意会到她想知道什么。“我们是朋友。” “朋友?”美雨嗫嚅的又问:“不是客人跟……” “噗哧!”裕子忍不住喷出笑声,“我在他眼里不是女人,所以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听裕子这么说,美雨顿时无害,但同时,她也感觉一阵轻松,不只是因为不必再顾忌裕子的感受,也因为知道裕子跟他不是那种关系而放松下来。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她会有种抛下心头大石的感觉? “走吧,摄影师已经在等你了。” “好的。” 美雨难掩不安的跟在裕子身后,前往lemare的一个用餐区。它不在室内,而是在室外,是两个室内空问包夹起来的露天部分。虽是露天,上面却有着厚实的安全玻璃,用以隔绝声音及风雨。 穿过一个圆拱门后,看见的是层层叠起的红砖矮墙,矮墙边种着花草,用餐区四周则有满满的、让她叫不出名字来的植栽。 整个用餐区像是在一座小森林里,教人忘了自己其实置身在一问都市餐厅里。 这时用餐区已有许多摄影工作人员正在做准备,但……她没看见晴男的身影。 不知为何,她竟下意识的寻找着他。 突然,她的视线与站在另一个用餐区、且正隔着玻璃看她的晴男对上了,她心头一悸,一时问竟因为反应不及而无法立即将视线收回…… “美雨,我介绍摄影师沟口先生给你认识。” “……是。”裕子的声音让她回过神。 “沟口先生是闻名业界的摄影师,许多明星写真集或是唱片宣传照都是由他操刀。” 美雨其实没仔细把裕子的话听进去,她的心思还停留在晴男身上。尾随着裕子的脚步,她们来到一位男士身后。 他身高约莫一百七、身材瘦瘦的,有一头及肩略显灰白的头发。 美雨觉得这身影很眼熟,但还没意识到什么,对方已经转过身来。 “沟口先生,这位是我们平面广告的模特儿,本居美雨小姐。” “啊……”美雨差点惊叫出声。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父亲的恋人——沟口诚。 她曾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父亲车祸送往急救的医院里,另一次,则在父亲的丧礼上。 她只知道他从事的是艺术工作,却不知他竟是知名的摄影师。 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美雨,沟口诚一样吃惊。可只有两秒钟,他便反应过来并神情自若地打招呼,“本届小姐,你好,我是沟口诚。” 美雨。愣,立刻弯腰欠身,“你好,我是本居,请多多指教。” 她很感激他假装与她素不相识,因为他若没这么做,她还真不知道如何对势必会感到好奇的裕子解释他们早就相识的原因。 “本居小姐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工作吗?”沟口诚问。 “是的。”她呐呐地说。 “沟口先生,其实本居小姐还是短大生,晚上则在摩铁当客服人员……”裕子未察觉有异,非常热心地说明,“是木嶋先生相中她,并推荐她成为这次平面广告的王角。” “是吗?”沟口诚一笑,“木嶋先生的眼光真是不错。” 木嶋先生……他们指的是那只大野狼吧? 沟口先生也认识他吗?一定是的,因为当裕子提及“木嶋先生”时,沟口先生并没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真的很惊讶,因为他的交游之广实在令她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我先请梳妆小姐帮你化妆、整理头发吧。”沟口诚温柔的看着美雨,“我已经等不及要帮你拍上几百张美丽的照片了。” 尽管这是美雨第一次担任模特儿,拍摄工作仍进行得十分顺利。 她想,大概是因为沟口诚不是个令她完全陌生的人吧。 他是一个非常温柔细心又体贴的绅士,拍摄过程中总是以温柔的言语引导着她,并耐心给予她肢体及表情上的指导,两方美好的配合下,拍摄工作比预定的时问还要早上半小时就完工。 结束后,沟口诚请美雨跟裕子先大概浏览一下照片,透过笔电的萤幕,她们都看见了那一张张的美照。 “哇,好漂亮!”裕子忍不住惊呼,“美雨小姐,你真的很上镜耶。” 美雨不知道在沟口诚镜头底下的她,竟有这般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艳的模样及神情,顿时有点说不出话来。 沟口诚问道:“本居小姐有兴趣从事模特儿的工作吗?” 看着他,美雨怔了一下。 从事模特儿的工作?下,她连想都没想过。要不是被晴男缠上,她想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接触这类工作吧。 “下次如果有合适的case,你愿意接受我的工作邀约吗?”沟口诚语气诚恳地询问她的意愿。 “我……我并没有这样的计划……”猜想他只是想趁这个机会给予她经济上的帮助,因此她婉拒了他的好意。 她不想因为死去父亲的关系而得到他任何形式的资助,尤其在得知他竟是知名摄影师后,她就更不能这样做。 “非常感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她又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答谢。 “是吗?那……好吧,希望我们有再次合作的机会。”沟口诚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唇角还是挂着一抹温柔的微笑。 看见他眼底那掩盖不住的失落,美雨心里其实感到十分抱歉。她感受得到他的诚意,却仍无法敞开心胸接受他的好意。 她想,也许她的固执已经伤了这个好人的心。 晴男坐在车上,脑中浮现的是刚才整个拍摄过程的画面。 他没有在过程中现身,为的是不影响美雨的心情及表现,也为了继续隐瞒自己才是老板的事实。 虽然与她相识不久,但他已摸清她的脾气,以她那倔强的性格,要是知道他才是lemare的老板,一定会立刻反应过度的认为他是因为同情或是另有意图,才让她担任平面广告模特儿。 于是为免节外生枝,他还是暂时对她隐瞒身份吧。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裕子介绍她跟沟口诚认识时,为什么后者脸上有一种惊讶却欣喜的表情呢? 虽然只是—瞬间,但远远站着的他还是清楚观察到了。 沟口诚已是业界知名的摄影大师,跟他合作过的名模、明星多如繁星,什么样的美女他都见过,为什么会在看见美雨时有种难以言喻的喜悦? 不一会,他看见换回自己服装的美雨走出lemare店门口,而裕子是将她送至门口的人。 他立刻将车开过去,“上车,我送你回家。” 美雨怔往,“嗄……”他干么当者裕子的面说要送她回家?他们有熟到搞“温馨接送情”吗? “要我帮你开车门吗?”他问:“你应该没有公主病吧?” 她涨红着脸,“我……我为什么要坐你的车?” 她边说话边注意到一旁裕子正偷笑着,因为不知道裕子在笑什么,她不禁有点不自在。 “美雨小姐,让晴男送你回家吧。”看晴男有点搞不定,裕子立刻帮忙,“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你就别跟他客气了。” 客气?不,她才不是因为客气而拒绝的呢。她是因为害怕,所以不想跟他靠得太近,怕自己会……会如何呢? “你再不上车,我要下车抓你了。”见她不为所动,他干脆威胁。 “晴男,你太粗暴了吧?”裕子皱起眉头,“难怪人家这么怕你。” “她才不怕我呢。”他说着,更打开了车门做势要下车。 见状,美雨吓得退后两步。 他真的要抓她上车?而且是当着裕子的面?天啊!她还以为他是随便说说的。 “干么?你……你又不知道我住哪里!”她生气的瞪着他,声音却微微颤抖。 “谁说我不知道?”晴男挑眉一笑,目露狡点光芒。 美雨怔望着他。他知道她住哪里?喔,不用说,一定又是透过他的“特殊管道”问来的。 “上车,我有点事想跟你谈谈。”他说。 她眉心一拧,“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我说有就有。”说着,晴男猛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不顾她的抗议,霸道却不粗暴的将她拉至副驾驶座。 打开车门后,他把她推了进去,然后关上车门,接着以极快的速度绕至另一边开门坐进车内。 裕子捱近车窗,笑睇着他,“天底下居然有你木嶋晴男得用‘押’的才能弄上车的女性?” 他白了她一眼,“罗唆。”语罢,他一踩油门;往前驶去。 车子已经走了很久,但美雨闷不吭声,神情懊恼。 如果她够坚持抵抗,他是带不走她的,但此刻她却乖乖坐在他车上……她是怎么了?为什么抗拒如此无力,甚至根本是虚张声势,难道她对他的反感只是装腔做势,骨子里其实对他…… 喔,不,不可能,她才不会对一个靠女人吃饭的家伙动感情呢! “干么不说话?”晴男瞥了她一眼,“你被毒哑了?” 美雨瞪了他一眼,迳自把脸转开,一语不发的看着车窗外如飞的街景。他是真的知道她住在哪里,因为眼看再不久就要抵达她住的满田庄了。 “小红帽……” “我说了别叫我小红帽!”她转过头,气呼呼的瞪着他。 “那我就叫你美雨。”他挑眉一笑。 “不要!”她很是激动,“我跟你没那么熟。” “唉,你还真难伺候。”他皱起眉头,无奈一叹。 “没人要你伺候我,你也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她说:“我是穷学生,你在我身上得不到任何好处。” 她的悍然相拒让他感到无奈,也觉得生气,偏又拿她没辙。 “还有……请你不要再向三上先生或春子阿姨打听我的事。” “为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她语带质问,“你为什么要打听我的事?” “因为我喜欢你。”他想也不想的回答了她。 她陡地一惊,脸颊瞬间暴红。“请……请你不要随便说出这种话!”她面容羞怒,语调微微颤抖。 他转头快速却深刻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继续直视前方道路。“如果你不喜欢听见这几个字,我可以换个方式说……我对你有意思。” “我喜欢你”跟“我对你有意思”有什么差别?她就是不想听到他说这种会让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的话呀! “很抱歉,我对你没意思,也不喜欢你。”她看着他,语气坚定的说。 “因为我是男公关吗?”他貌似随意的问道。 “呃……”她不是因为他是男公关而讨厌他,而是因为讨厌他是男公关所以自己不能喜欢他……也许别人分不出这两者的差别,她心里却十分清楚。 “如果我愿意为了你‘从良’呢?” “嗄?”她一怔,惊疑地看着他,他的目光直视着前方,侧脸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平静认真。 “为了你,我可以把手机里所有女人的号码删掉。” 美雨呆住,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就在她怔愣时,车子已来到满田庄的对面。 晴男慢慢将车停靠在路边。注视着还在发愣的她,“到了。” 她猛一震,这才回过神来,一阵热气从脚底往上窜,然后像喷发的火山般从头顶进出,她急忙抓着背包,打开车门跳下车,接着没命的往满田庄跑。 第十章 隔着车窗看她逃难似的身影,他无奈长叹,喃喃自语,“我有这么可怕吗?那么多女人想扑向我,只有你……拼命的想逃开……” 晴男直直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直到她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里。 他不自觉又叹了口气,然后才转动方向盘掉转车头,正要踩下油门往前冲,眼尾余光却瞥见座椅上有个小钱包…… 一定是她匆忙下车时不小心落在车上的。 于是,他又倒车回满田庄前,熄火下车—— 我喜欢你。我对你有意思。 天啊!他怎么可以若无其事的对她说出这种话?她又怎么.因他的话而心慌意乱呢?像这种话,他每天在面对客人时不知要说上多少话,她怎么能当真? 但,他的眼神很认真,他的语气很坚定,所以她几乎要相信那是真的了。 只是,怎么会是真的呢?不,不行,她的情绪不能受到他影响,她现在还有担子没卸下,得努力挣钱好负担自己的生活开销及清偿之前欠下的借贷,别作白日梦了。 拿出钥匙,美雨打开门走进屋里;搁下背包,到浴室洗把脸,然后走进房间。 房间里有点暗,只有幽微的光线透过一扇小窗照进来,她从衣柜里拿出衣服,准备先洗个澡。现在离上班时间还有四个多小时,她大可悠闲的吃个东西,看个电视或小睡一下。 转身要走出房问时,她蓦地发现床边小柜子的三个抽屉半开着,皱皱眉头,回想了下。她出门时是开着的吗?不管何时都习惯将抽屉或柜门关上的她,今天怎么会忘了? 思忖着,她绕过从前跟母亲一起睡觉的双人床,想先开上那三个半开的抽屉再出门。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从床边地上“唰”的一声跳起,那是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陌生又让人感到害怕。 美雨一惊,连叫的时间都没有,本能转身就跑。男人却攫住她的手臂,将她甩在床上。 “啊……唔!”她想大叫,可对方已捂住了她的嘴巴。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她只看见他帽檐下那双骇人的眼睛,像是从地心里冒出来的怪物,重重地将她压制在床上。 “美雨……”突然,他低声叫了她的名字。 陡地一震,她惊疑的瞪大眼。她从来就不认识这个人,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呵……”对方发出让她头皮发麻的低笑,目光贪婪的盯视着仿佛猎物的她,“我好喜欢你……” 她发不出声音,只能以愤怒掩饰自己的惊恐,恶狠狠的瞪着他。 他把脸凑近,两只眼睛定定看着她。 她闻到他身上有股怪味,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忽地,她感觉脸颊黏黏、湿湿的,意识到那竟是他正像狗一样舔着她的脸颊! 一种受辱、厌恶又惊恐的情绪自她胸口满溢而出,她双脚一蹬,使劲的踢开了他。迅速翻了个身,她滚下床再一跃而起,然后头也不回往外冲。此时她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 穿过小小的客厅,她往门口跑,奋力打开门,赤脚冲了出去—— 手里捏着美雨的小钱包,晴男来到她的住处门前,他想按门铃,却发现门边根本没有这玩意儿。 这栋出租公寓看来已颇有历史,建筑老旧不说,刚才上楼时他还在楼梯问闻到一股霉味。整栋公寓没有半台监视器,也没有人管理进出的人,感觉相当不安全。 想到她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他不禁替她捏了把冷汗。 她一定是因为租金便宜才住在这里,要是他劝她搬离这个地方,她会接受他的建议?呵,那还用说?当然是不会。 看来,他还是赶快跟她澄清自己不是男公关的事实好了,免得她依然拒他于千里之外。择期不如撞日,待会儿把钱包交还给她时,他就顺便—一 “咿!”他还在想着,门就突然开了,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里面奔窜而出,猛地撞进他怀里。 是美雨,她像在逃离什么可怕的野兽般,赤脚自屋里跑出来! “美雨?”晴男抓着她的肩膀,发现她全身在颤抖。 抬起眼脸看见他,美雨双脚一软,整个人瘫进他怀里。 他心头一惊,急忙托起她瘫软无力又不断颤抖的身驱,这时,他也听见屋里传来不知名的声响,立刻意识到一件事——屋里有人。 他本能的想去追,但美雨的手紧紧抓着他,看来她吓坏了,他此刻不能离开无助的她身边。 晴男把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轻轻拍抚她的背,低声安慰,“没事了,你没事了……” 听见他柔声的安抚,美雨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紧抓着他的衣服,余悸犹存却莫名安心,像个孩子在他怀里哭泣。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家门前,但此刻她感谢他就在这里,让她不至于感到无助孤单。 “别怕,有我在。”晴男低头在她耳边说,声音温柔又轻缓。 但其实,不管他的语气如何温柔和缓,他的内心却激动又愤怒。要不是她牢牢抓着他,他绝对要逮到那个入侵她住处并吓坏她的家伙,狠狠的修理一顿。 温柔的声音、宽阔的胸膛、温暖的大手……他的存在消弥了美两的恐惧,令她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她从不想依靠谁,可此时此刻,她却好想依赖他。 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想法,却还是忍不住有了“只要一下不就好,只要依赖他一下不就好。”这样的念头。 闭上眼睛,刚才入侵者那低哑的声音、骇人的目光,以及那紧攫着她、压制她身体的手,和令人感到恶心的湿黏舌头,像是恶梦般又让她颤抖起来。 感觉她稍稍镇静的身驱似乎又开始发抖,晴男心里一揪。 “深呼吸……”他低柔地说,“我在这里,什么都不必担心。” 他的声音像是能安定灵魂的乐曲,教美雨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 但旋即,她又心慌了。不是凶为那个入侵的陌生人,而是因为他。 这一瞬间,她惊觉到自己为何“怕”他了,她怕的是自己已经被他深深吸引,怕的是自己无论如何抗拒,都还是会情难自禁的喜欢上他。 而此际,她害怕、担心的事发生了…… 意识到这点,她连忙双手一撑,推开了他。 “我没事了。”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转身走回屋内。 见状,晴男不放心地尾随她进屋。屋里并没有凌乱或遭人翻动的迹象,这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入侵者才刚进入就被发现,另一个则是……入侵者的目标不是财物。 他走到打开的落地窗旁,检视了下外面的小露台。美雨住在二楼,而楼下是一片荒烟漫草,在这里进出绝对不会引起注意,他猜想那混蛋应该就是从这儿爬上二楼露台,然后再侵入室内的。 转身,晴男走回小小的客厅。 “有丢了什么贵重东西吗?”他问站在房门口、一勋也不动的她。 美雨沉默不语,怔怔看着幽暗的房间。她不敢再踏进房里,虽然那儿有着她跟母亲生活过的点滴,却也有着可怕的、她永远不想再回想的记忆。 见她站在房门口发呆,晴男走了过去,掠过她身边,进房间里打开电灯。房里也没有被翻箱倒柜的迹象,他不禁开始怀疑入侵者的动机。 转头见她一脸惊惶,眼底有着掩不住的恐惧,他心里一紧。 正想开口安慰她两句,却听她幽幽的说:“他……叫了我的名字……” 闻言,晴男陡然吃了一惊。“是你认识的人吗?”他立刻走到她面前,紧张的问道。 她摇摇头,眼眶里再度涌现惊吓不安的泪水。 “我不认识他,他……他抓住我的手……”她下意识地搓着刚才被那人紧紧抓住的地方,“我以为逃不掉了,我……我好害怕……”明明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不想依赖他,也不该跟他撒娇,偏偏她还是忍不住掉下柔弱的眼泪。 低着头、捂着脸,她的肩膀因为惊魂未定而不断的颤抖。 “先报警吧。”晴男说。 听见他说要报警,美雨顾不得满脸是泪,扬起头急忙抓住他。“不行,不能报警。” 他浓眉一纠,“为什么?”。 “要是其他房客知道这件事而解约退租,那房东怎么办?” 她忧虑地说:“他们靠租金养老,所以这事绝不能惊动其他人。” 他心疼又诧异的看着噙泪的她,“你还有心情担心别人?” “那个人好像是冲着我来的,应该不会入侵其他房客的住处,所以……” “就因为他是冲若你来的,才更要报警。”他说。 她一脸坚持,“不行,不可以。” “你真是……”他气结的瞪着她,一时间竟无法再说下去。 “我已经没事了,我……”美雨不自觉瞄了眼因为跟入侵者发生拉扯而有点凌乱的床单,眼底又流露出惊惧。 觎见她眼底的神色,晴男既无奈又心疼。明明就吓坏了,居然还为了别人假装坚强?他真不知该说她傻,还是称赞她善良? 他多少了解她的脾气,知道她既已坚持不报警,那他就绝对拗不过她。 只不过,“坚持”这种东西不只她有。 “走。”他拉住她的手,“你不能再待在这里,我带你到安全的地方住。” “把你的东西简单收拾一下,跟我走。”他命令着。 美雨挣开他的手,“我……我要住在这里。” “这么危险的地方,我不会让你继续待着。” “你不必管我,我——” “我能不管你吗?”他打断她的话,恼怒的直视着她,“若把你丢在这里,我怎么能安心工作?” 工作……他指的是讨女人欢心的工作吧?想到这里,美雨莫名感到生气。之前她以为自己是因为瞧不起他的工作内容而生气,现在她知道了,自己其实是嫉妒。 是的,她在嫉妒那些供得起他的女人。 “快把东西收一收,现在就——” “我不要!”她断然拒绝。 迎上她倔强的眸子,晴男心头微震,先是感到无可奈何,接着便是愠怒。 她感觉不到他的真心吗?感觉不到他对她是多么在意又多,么疼惜吗? “你不跟我走,我就立刻报警。”说着他拿出手机,做势要打电话。 见状,她立即扑向他,企图抢下他的手机。 他将手举高,两只眼睛瞪视着她。“不报警也行,要不我搬来跟你住。” “什么?”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却相信他真的会这么做。 “你自己选。”他态度强硬地说。 美雨含着泪,生气又不解的蹬着他,“你……你为什么要欺负我?” “我欺负你?”他眉心一拧,“你这女人还真让人生气,我可是第一次这么在意一个女人,你……” “所以我该感谢你吗?”她倔强且挑衅地说:“我是第一个不必花钱就能得到你关心的女人,因此该觉得骄傲庆幸,是这样吗——”她知道自己不该对及时出现并对她伸出援手的他说这种话,但她失去了理智,不只因为惊吓,也因为嫉妒。 晴男脸一沉,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注视着她,他真的被她惹毛了。他要傲什么,她才能真切感受到他的心呢? 说喜欢不够,全心全意的关怀也不够,是他真的做得不够多?还是她太迟钝? 第十一章 虽说他不该跟惊魂未定、余悸犹存的她生气,却还是被她激怒了,不知哪来的一股冲动,他一把将她捞进怀里,捧起她的脸,低头便在她唇上重重一吻。 仅有一吻的时间,他很快放开了她。 美雨整个人傻住了,茫然的看着他。 “快去收拾东西,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住。”他再次神情凝肃的命令。 她愣愣地说:“不行……我妈妈在这里……” 他眸光一凝,“那就把她带走。” 腿上搁着简单的行李以及她妈妈的牌位跟照片,美雨安静地坐在晴男的车上。 车子行驶着,但不知他要带她到哪里去。她的脑子一片混乱,只因他吻了她。 老天!他居然吻了她?他怎么可以、又怎么敢这样做? 而她明明应该感到愤怒并出声斥责他的,又怎会什么反应都没有,甚至还像着了魔般的乖乖听话? 那是个短暂仅有一秒钟的吻,为何竟深刻得像是持续了一辈子?难道她已经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了吗?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对他有了这种感觉? 他是个男公关,两性关系比旧社区的小巷弄还要复杂,绝不;是她能喜欢或依靠的人,可为什么当她可以依靠着他时,竟是如此安心且贪心地想一直拥有? 是的,是贪心,在他抱着她、安抚她时,她就有一种“就一直这么下去吧”的念头,贪心的想完全依赖他,甚至拥有他。 她孤单太久了吗?还是……勇敢太久了? 一直以来,她都非常坚强,不管在谁面前都不轻易落泪,可这钢铁般的意志,却在他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是他瓦解了她的坚强防线,还是她其实一直渴望有所依傍? 她不哭,因为知道自己无所依靠,因为知道跌倒了,也只能靠着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因此她从不肯接受别人伸出的援手,害怕自己会变得依赖。 她骗自己,让自己相信她不累、不迷惘、不害怕。欺骗自己太久了,以至于她真以为自己就是那样子。 但,当他出现在面前并接近她时,她才发现自.己并不是那样。他是个很容易就让人喜欢上的人,正因太容易了,她只好努力的讨厌他。 “就算是长征的军队,也得休养生息才能继续下回的征战。”晴男说:“不要拒绝别人伸出的援手,接受帮助并不可耻,也不会让你变成软弱的人。” 他的话温柔却尖锐的刺进了美雨心里,教她忍不住落下眼泪。她飞快的抹去泪水,但已被他看见。 前方灯号转换,他轻踩油门前进。“小红帽,”他目视着前方,嗓音低沉、平稳且坚定地说:“如果你不嫌弃,就依赖我吧。” 美雨一怔。她心里相信他此刻所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很诚恳,也知道那不是他随随便便能对任何女人或客人说的话。但真的可以吗?一旦她依赖了他,会不会是另一次痛苦及另一段寂寞的开始? “不可以。”所以她仍是拒绝了,“要是变成习惯该怎么办?”这世界上有永远能依赖的人吗?不管是生离或死别,总有一方会先离开的吧? 晴男沉默了一下,“如果变成习惯了,那就什么都别想的依赖我吧。” 留神田?骏河台 裕子看着站在自家门口的晴男跟美雨,微微愣了一下。 临出门前,她接到晴男要她在家等他的电话,她便乖乖在家等了约莫半小时,还以为他有什么天大地大的事得在餐厅以外的地方跟她商量,没想到他竟是带拎着简单行李、捧着小小牌位的美雨来到她住处。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狐疑的看着他们。 “她暂时住在你这里,可以吗?”晴男像是在徵询她的同意,可眼神其实带着“你不准拒绝”的强势。 尽管裕子没露出为难的表情,美雨还是感到很抱歉。 “木嶋,不要麻烦裕子小姐,我还是回满田庄吧。”她不知道他是要带她来叨扰裕子,要是早知道的话,她就不会跟他走。 “别开玩笑了!”他的态度很强硬,“要是那家伙又回去找你,你怎么办?” “他应该不敢再来了吧……” “你是他吗?你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瞪着她,觉得她简直不知死活。 裕子疑惑的问道:“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个混蛋侵入她的住处,她差点就被……”晴男不愿在美雨面前重提起那件事,话锋一转,“总之,那个地方不安全。” 虽然只有简单两三句话,裕子对情况已了然于心,她神情一凝,严肃道:“美雨小姐,晴男说得对,你不能再回去那儿住,太危险了。” “可是我——” “你别担心会打扰到我。”她温柔一笑,“我们两人的作息时间并没有冲突,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还可以接你一起下班呢。” 裕子的热心让她十分惊讶感动,毕竟她没义务对连朋友都还谈不上的自己伸出援手。 “你放心了吧?”晴男笑睇愁着一张脸的美雨,“什么都不必担心,先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吧。” 虽说不想造成他人的困扰,不过眼下她真的是无处可去了。满田庄是她跟母亲住了多年的地方,她对那儿也拥有无法诉说的感情,但摆在眼前的事实是那儿对她来说,确实有相当程度的危险。 “好……好吧。”美雨怯怯地点头,“裕子小姐,请你暂时收留我,我会尽快找到地方搬家,不会打扰你太久的。” “不用急。”裕子又笑,“我一个人往,有你做伴不知道有多好呢。” “裕子,谢啦。”晴男感激的看着他唯一能求助的人,“美雨就麻烦你了。” “安啦,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美雨,”他转头看着她,眼神专注又直接,“刚才我在车上跟你说的话,你没忘记吧?” 迎上他炽热的目光,美雨心头一震。他在车上说的话?他是指……“什么都射想的依赖我吧。”他说。 裕子的父母跟已婚的哥哥一家人住在琦玉,为了工作,裕子一个人在东京租屋而居。 虽然只有一个人,她还是租了一间两房的大厦公寓。而因为工作到凌晨,她通常不过中午起不了床,因此她不吃早餐,冰箱里也没什么可料理的食材。 明白情况后,暂住裕子家的美雨希望自己至少能付出点什么,于是她一早就到附近的超市买了点食材跟白米,想趁上课前帮裕子准备中餐。 她做的都是些日式家庭料理,昆布味噌汤、马铃薯炖肉、鱼卷还有姜烧茄子,跟lemare精致的法式料理相比,这些东西廉价又普通,她只希望裕子不要嫌弃。 她正要把最后一道菜姜烧茄子盛盘上桌时,身后传来裕子的声音—— “美雨小姐……” 转头看见还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裕子,她感到很抱歉,“对不起,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她已经尽量放低音量了,仍是吵到仍在补眠的裕子了吗? 裕子一笑,“我是被香味诱醒的。”她走到餐桌旁,看着桌上简单却丰盛的菜肴,惊讶地说?这都是你做的?” “呃……嗯。”美雨尴尬的点点头。 开法式餐厅的裕子应该是个美食家,搞不好还是个料理高手,想到自己在行家面前卖弄雕虫小技,她不禁汗颜起来。 “看起来好好吃喔。”裕子忍不住捏了块炖肉往嘴巴里放,咀嚼了几下,她瞪大眼睛,频频点头表示赞许。“美雨小姐,你可以嫁人了耶。”她笑着说:“原来你这么会做菜。” 美雨心想裕子应该只是客气,她做的都是一般家庭料理,哪值得如此的赞美? “将来不管哪个家伙娶到你,应该都很幸运吧?”说着便捱在桌旁坐下,美雨立刻就将筷子递给她。 裕子微愣,笑笑的接过筷子,夹了块茄子放进嘴巴,以手势示意她也坐下。 于是,美雨在她对面的位置落坐。 “美雨小姐……” “请你叫我美雨就好了。” “好啊,那你也叫我裕子吧。” 美雨点点头,试探地问:“我做的东西,你真的吃得惯吗?” “当然.”裕子想也不想地回答,“我的工作忙,想抽个空回去琦玉老家吃我妈妈煮的家常菜都难,老实说,我已经很久没在家里吃过饭了。” “你可以自己做点东西吃,不是吗?” “我连蛋都煎不好呢。”她爽朗的笑道:“所以晴男才老说我不是个女人。” “连蛋都煎不好?”美雨讶异的看着她,“你是开玩笑的吧?” 裕子摇摇头,“才不是开玩笑呢?有白饭吗?” 美雨一听,立即起身帮她盛了一碗白饭。 她接过饭碗,将马铃薯炖肉的汤汁加入饭里,扒了口饭,一脸愉悦满足。 “我以为你不是个美食家,就是个料理高手呢。” “为什么?”裕子自嘲地问:“我看起来像厨神吗?” “因为你开了lemare。”美雨说道:“开餐厅的人不是喜欢美食,就是喜欢做菜,不是吗?” 裕子沉默了下,疑惑的睇着她,“你……还不知道吗?” 美雨一愣,“知道什么?” “呃……没事。”裕子摇头笑了笑,话锋一转,“我喜欢做生意,喜欢美食的是晴男。” “咦?”话题突然扯到他身上,她心头微震。 “美雨,”裕子忽地认真凝视着她,“你对晴男是什么感觉?” 她愣住,耳根倏地一热。“什……什么?” “我的意思是……叫尔喜欢他吗?”裕子直言问道。 闻言,美雨仿佛受到惊吓般的瞪天眼睛,没想到她会问她这种事,而且还问得如此直接。 “晴男说你讨厌他,但是……”裕子的眼神锐利的直祝苦她,“你应该不是讨厌他吧?” 迎上她聪颖敏锐的目光,美雨顿觉心虚起来。 “美雨,我不是在替他说好话。”她若无其事却又意味深长地说:“晴男是个不错的家伙,我看得出来,他这次很认真。” 这次很认真?意思是……他以前从没认真过? 也是,那些女性对他来说都只是客人,他要是对她们认真,恐怕会引发不必要的纠纷跟困扰。 “他可是我们庆应大最出名的一匹狼,从来没人拴得住他……”裕子轻叹了一声,“可他现在遇到你,简直变成一条总心耿耿的狼狗了。” 晴男从一匹狼变成一条狼狗,而且是因为她?不知怎地,这话让美雨心头有点甜甜的。 咦?慢着……庆应大?他是庆应大学毕业的学生?奇怪了,出身名校的他,为什么会变成男公关? “他是庆应大毕业的?”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裕子,“你是说真的吗?” “是啊。”裕子点头,“他头脑很聪明,还出国进修了两年呢。” 美雨吃惊的看着她,差点要说出“骗人”两个字。但裕子看来认真极了,绝不像是在骗她。 可他既然出身名校,又曾出国进修,怎么不找点正常一点的工作呢? “总之这根本是报应,过去不知让多少女孩为他哭泣的大野狼,这次却遇上了小红帽……呵,他栽定了。”裕子有点幸灾乐祸地笑说。 美雨疑惑不解的看着她,“裕子,他……他为什么要当男公关?以他的学历跟能力,应该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吧?” “这……”裕子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第十二章 晴男根本就不是男公关啊,她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全今还不对美雨澄清,难道他存心让美雨误会他? 难不成……这是他对美雨的测试?以往他身边那些女人,没有一个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跟身价,但美雨不同,她对他毫无所悉。 他想确定美雨是真的喜欢上他,而不是因为他是东关海运小开、拥有多家高级餐厅的老板,只是单纯喜欢上木嶋晴男这个男人吗? 呵,原来他是如此用心良苦呀。既然如此,那她可不能向美雨透露些什么了。 “我说……美雨,若有一个男人很优秀、很深情也很爱你,但他从事的却不是你能认同的工作,你愿意接受他吗?”裕子放下筷子,认真严肃地询问。 美雨知道她口中所说的男人,指的就是晴男,顿时沉默了。 “你……对他真的没有一点点动心?”裕子注视她,仿佛要看透她内一心深处,挖掘她深深埋藏住的感情。 面对毫不犹豫便收留自己的裕子;美雨真的不想说谎,但要她坦率承认自己对晴男的感情,又实在很为难。 “裕子,我……我不是木头。”这是她能承认的极限了,也就只能这样说。 闻言,裕子沉默了几秒钟,勾唇一笑。 美雨才刚到乐园,菜穗就拉着她追问昨天拍摄lemare涉谷店平面广告的事。 关于拍广告这件事,美雨并没有对菜穗隐瞒,但其他的,她一个字都没多讲。 她向来是个注重隐私的人,不习惯跟别人谈论自己的私事,倒不是心存戒心怕人把她的事当八卦聊,而是不想造成自己及他人的困扰。 她想,并不是每个人都想知道别人的私事或难处,因为一旦知道了却又使不上力、帮不上忙时,可是很教人沮丧的,甚至会产生罪恶感。 “美雨。春子阿姨说,木嶋先生常跟她打听你的事情,依我看……他是看上你了。”菜穗兴奋地说:“他连lemale的老板都认识,还能推荐你当模特儿,一定不是寻常人物。” 美雨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笑了笑。 菜穗悄声问:“你是不是介意他的男女关系复杂?” “菜穗……”美雨皱皱眉头,一脸“你饶了我吧”的表情。 但她不死心地又说:“你别那么死脑筋啦,他是三十岁的成年人了,当然会有一些过去……” “你放过我吧。”终于开口讨饶,“你快下班啦,别在这儿影响我工作。” 菜穗噘起嘴巴,轻啐一记。“好啦,随便你,我只是希望你把握机会而已。” 美雨哭笑不得,“好好好,谢谢你的关心,你快定吧。” 瞪她一眼,“你真是个笨蛋,要不是我已经有了聪史,一定肯定起来倒追他。” 她笑叹了声,“你有时间在这里哈啦,还不加快点回去整理家里,免得哪天聪史的妈妈跑来突袭检查,你又得讨救兵。” 菜穗向她扮了个俏皮的鬼脸,“你真会说教,简直像我妈。” “我要是生下你这个女儿,一定会很头痛。”美雨语带促狭的说。 她没生气,想像那情况也跟着笑了。 这时,柜台电话响了,美雨接起电话的同时,跟准备离开的菜穗挥了挥手。 “您好,我是晚班客服本届美雨,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服务的?” “我是木嶋。” 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他的声音,她一怔,但没有立刻出声,而是下意识看向正定出门口的菜穗,待菜穗一踏出客服室大门。她马上压低声音问:“你要干么?” “你的态度怎么差这么多?”晴男叹道:“刚才明明还很温柔……” “别跟我抬杠,我在工作。”语气严肃,“有需要我服务的话,请赶快说。” “我今天早上去了趟满田庄,已经帮你退租,找个时间回去收拾东西吧。” “什么?” “我看……就这个星期六吧。” “慢着,我根本还没找到新住处,你要我把东西搬到哪?”他的动作会不会太快了,她都还没想好下一步,他居然就已经替她决定了一切? “你的东西很多吗?”电话这端的晴男微皱眉头,“那问公寓里大部分的东西都是房东的吧?” “……”美雨无言了。他说得一点都没错,床架、衣柜、电视、洗衣机、热水器……几乎所有的硬体设备都是租房子时附上的,如果说她要想从那里带走什么,大概也就是热水瓶、电锅等小家电了。 “你的东西就暂时放在裕子家,等找到新住处再搬走就行了。” “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么决定。”他语气霸道,但话中却隐隐透出一丝温柔。 美雨终于接受了,投有再跟他争论,大概是因为不想引起旁人带着窥探的关切,也或许……她已慢慢习惯他沙文式的关怀。 星期二,lemare赤坂总店。 晴男刚进办公室,裕子就拿着一个公文袋走进来。 “是沟口先生工作室送来的。”她说。 他兴奋又期待的问:“是上星期六拍的照片?” “嗯,我已经看过了,真的很不错。” 他追不及待拿出袋里成叠的照片逐一欣赏,见他脸上挂着镬满意愉悦的笑容,心情飞扬得像是只要给他一对翅膀,他就会飞上天似的,裕子忍不住笑了。 “我的天啊……木嶋晴男,你现在活脱脱就是个情窦初开的十六岁少年。” 晴男对她的调侃不以为意,“不好意思,本少爷十三岁就情窦初开了。” 裕子蹙眉一笑,“这种事,你最好别让美雨知道,她可是会很介意的。” “放心吧,我没那么白目。”他撇唇一笑,“对了,有你比较喜欢的吗?” 她点头,“我挑了十张,在后面打了勾。” “是吗?”他若有所思,然后语气坚定地说:“就用你挑的照片吧。” 她一怔,“你不自己挑吗?” “我挑不出来。”他霎时一脸苦恼,“对我来说,每一张都无可挑剔。” 闻言,裕子怔愣了下,定定的注视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戏谵,“晴男,这次你是认真的吧?” 迎上她审视的目光,他毫不思索的回答,“是的,我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有这种感觉……这种‘除了她,谁都不行。’的感觉。” 裕子笑看着他,衷心地祝福,“我很替你高兴,我一直担心你会是那种前半生精采万分,后半生孤独寂寞的人。” “你少操心我了,还是想想自己吧。”他语带调侃,其实有满满的关心,“就算我们两个都老到没人要,我也不会因为友谊而娶你喔。” “我才不想嫁你咧。”她白了他一眼,“既然我说了算,那我就期给沟口先生那边回覆喽?” 他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这句话出自真心,一点玩笑的意味都没有。 星期六一早,晴男就前往裕子的住处把美雨接出来,在这之前,他先回到田园调布的家,把自己丢在家里的凌志休旅车开了出来。虽说美雨没有什么大型家具,但跑车的载物空间总比不上休旅车。 看见他换了辆凌志休旅车来,美雨愣了一下,尽管她买不起这样的名车,但她也知道这车不便宜。除了那辆黑色小跑车,他还有几辆名车呢? “你又换车?” “没换,只是一直放在老家,难得开一次。”他打开车门,“上车吧。” “喔。”虽然他是如此轻描淡写的交代这件事,却教她心里起了疑惑。 一直放在老家,所以难得开一次?那他的财力还真不容小觎。男公关真的这么赚钱吗? 想到这儿,她的心又揪痛了一下。果然,不管她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他,她都无法不在乎这件事。 前往满目庄的路上,美雨一直没说话,不是因为跟他无话可说,而是她正努力把心思放在抗拒他超强的吸引力上。 他就像块巨大的磁铁,要是不抗拒、不保持距离,她就会咻地一下被吸过去。 “你在裕子那里住得惯吗?”因为她实在太安静,晴男只好冒着热脸贴冷屁股的险先开了口。 “嗯,她像姐姐一样照顾我。”美雨看着窗外,淡淡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喔,那……太好了。”果然不出所料,她给了他软钉子碰。 对于和女性相处,晴男总是充满自信,但她却三番两次打击了他的信心,让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魅力。 她还是讨厌他吗?不,他觉得她的态度已不若先前那样抗拒及强硬。如果说要靠近她有三道防线要破解的话,那么他相信自己已经突破其中两道了。 但是,那最后的一道是什么呢? 晴男给了美雨微笑贴纸,要她在属于她的、可以带走的东西上贴上标签,好方便他识别。 在他来回搬运一些小家电时,她独自待在房问里收拾着她跟母亲留下的衣物。 其实要离开这个住了多年的地方,她心里真的很不舍,不过曾被认识她而她却不认识的陌生人闯进来,这里确实已非常的不安全。 拉着装满衣物的行李箱,她从房里走了出来,当她走出房间,立刻看见一个人靠过来,他不是今天来帮她搬东西的晴男,而是另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美雨呆了一下,但随即反应过来—— 是他,那个入侵她住处企图对她不轨的陌生男人! 她丢下行李,本能的转身想跑回房间把自己关起来,但他速度快过她,在她要冲回房间前已自她身后勒住了她。 “啊!救——”她想叫,但那男人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则勒着她的脖子将她往外拉。 “美雨,你想离开我吗?” 她被那男人勒得快不能呼吸,挣扎的手也使不上力,就这样被他往门口拖,像是要将她带到什么地方去。她害怕极了,可是却无力反抗。 男人将她拖出门口,往同楼层的另一头走去,眼看自己就要被带走了,她又急又怕,忍不住掉下泪来。 就在此时,晴男上楼来了—— “你做什么?”一上楼,看见美雨竟被一个男人勒着脖子架走,他大声喝问。 被人撞见了,男子立刻松开手,转身往逃生梯的方向跑。 被放开的美雨瘫坐在地上,神情惊恐又痛苦。 晴男轻拉她的手,简短丢下一旬“在这里等我”,就飞也似的追了上去。 捱着培边、蜷着身躯,美雨不停地颤抖,此刻,她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晴男。 她不知道他已经离开多久,只知道分分秒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他为什么要追呢?那个男人都已经跑了,为什么还要追?要是那男人发起狠来攻击他,甚至带有刀械武器的话,他该怎么办? 到底过了多久?他若没追上,现在也该回来了吧? 为什么他还不回来?他不知道她有多担心吗?他……他为什么要对连个微笑都不肯给他的她如此付出? 此际,一幕幕可怕的想像画面浮现她脑海,教她惊惶得快不能呼吸。 他会受伤吗?他会不会正倒在什么没人发现的地方……老天,她不要! 她要他平安、毫发无伤的回来,只要他回来,她不会再冷淡对他,她会给他—个微笑,甚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祈祷他追不上那男人,她祈祷他只是追着追着迷了路,她祈祷……不,她不能只是祈祷,她得先冷静下来,得镇定、得勇敢。 第十三章 美雨深呼吸两口气,试着慢慢站起来,尽管她的双腿还在颤抖,她依旧扶着墙边走到楼梯口,然后抓着楼梯把手一步步的走下楼。 晴男的车还停在楼下,可是不见他的人影,她四下张望想找到他,却只感到一阵昏天暗地。 她已经没了父母,不想再尝到那种失去的痛苦了——即使她还不算拥有过他。 满田庄位在旧社区里,附近的小巷弄多且复杂,她不知道他往哪个方向追,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去找他。 正焦急苦恼时,巷子的另一头突然出现一个身影,她抹去模糊了视线的泪水,定睛一看—— 是他,他回来了! 她的脚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朝着他的方向而去。 看见美雨身子微微摇晃地向自己走来,晴男先是一怔,但马上也加快了脚步靠近她。 当彼此走到只相距一步之处时,他看见她哭得红通通的双眼。 “对不起,”他自责地说:“我该待在你身边,可我又不想放过那个老想伤害你的家伙,所以……” 听见他这番话,她忍不住的落泪。 “美雨,”晴男手足无措地安抚她,“你别哭、别害怕,那个家伙已经——” 他话未说完,她已扑上前,一把将他紧紧抱住。 这回,受到惊吓的是晴男,他身体僵硬,两手不知该往哪里摆,低下头不解地看着将脸埋在自己胸口哭泣的她。 “美雨?” “我……我好怕,我以为你……你不……不回来了……”她艰难地说着,“为什么要去?为什么……要是他……他……呜……”虽然她说得七零八落,但他却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原来她不是受到惊吓,而是在担心他。 这下子,他清楚感觉到她对他敞开了心胸,悬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放下,轻柔地环抱住她颤抖的身子。 “我没事,而且我已经逮到他了。”他说。 美雨微怔,疑惑的抬起脸来看他。 晴男低头笑看着她,“我把他押到附近的派出所,现在就等着你去指认做笔录。” 他逮到那个人了?她一脸讶异,顿时说不出话来,此刻他的厨围仿佛闪着超人般的光芒。 “美雨,你是在担心我吧?”晴男深深注视巷她。期待且试探的问:“你是因为担心我才哭的吧?” 迎上他温柔炽热的眸子,她心头一阵翻腾。 是的,她是因为担心他面哭,她决定给他一个微笑、一个拥抱,甚至是他所想要的回应。“木嶋……你说的是真的吧?” 他一怔,“嗯?” “你会为了我‘从良’,这是真的吧?”她直视着他,神情平静但认真。 晴男先是一愣,接着就笑了。虽然他不是男公关,根本没有从不从良的问题,但她会这么问他,就表示她已接受了他的感情,希望他完完全全属于她。 他高兴得几乎就要跳起来欢呼,但为免自己看来像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真的。”他给了她一个再肯定不过的答案。 在派出所做完笔录并指认嫌犯后,晴男载着美雨回到位在骏河台的裕子家。 知道他们在回满田庄搬东西时又遭遇这么紧急危险的事,裕子为他们能全身而退感到庆幸。 “美雨,你能够平安实在太好了。”她严肃地说:“晴男要你离开那里是正确的决定。” “可不是吗?那家伙居然只住在离满田庄一百公尺的地方而已……”提起那个人,晴男就一脸恼恨,“天晓得他已经盯了美雨多久。” “那个人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盯上她?”裕子好奇地问。 “他在秋叶原的一家卖场上作,美雨曾在那里打过工,他似乎有妄想症,一厢情愿认为美雨是他的女朋友。” “有这种事?”裕子十分惊讶,“这真是太恐怖了。” 美雨点点头苦笑,“回想起来真的是挺可怕的。” “这一定是美雨你妈妈在天上看顾着你,才能让你两次都有惊无险的脱身。” 裕子笑着说。 是的,她相信妈妈一直在看顾着她。一定是因为不能再陪伴她,妈妈才会安排了这么多人来到她身边。 晴男他……也是妈妈的安排吗?如果是的话,那是不是表示他是妈妈认可的人呢?不自觉地,她两眼发直的盯着正口沫横飞跟裕子讨论事后处理方式的晴男。 意识到她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视线,他微怔。 “美雨?”晴男狐疑的看着她,“你怎么了?” “咦?”她猛地回神,一脸尴尬。 “你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东西吗?”他笑望着她,眼底有抹令人又爱又恨的狡点。 美雨羞红了脸,用力摇头。 这时,晴男像是看不见裕子的存在般,伸手轻抚了她发烫的脸庞。“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可是会想亲你的喔。” 此话一出,美雨的脸瞬间涨红,她又羞又气的瞪着他,一时不知该骂他还是躲开。眼角余光一瞥,她看见裕子正瞪大着眼,好奇的看着她,害她觉得好羞窘。 “我……”她霍地满脸潮红地站起来,“我要出去买点东西。”说完,转身就往门口跑。 “美雨,要我陪你吗?”晴男明知她是因为害臊才借故逃开,却还是坏心眼的逗弄着她。 “不要!”她回头羞恼的瞪他一眼,然后夺门而出。 她有趣的反应让晴男忍不住哈哈大笑,没注意到一旁裕子正以锐利不满的眼神盯着他。 “喂!”裕子讨厌那种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的感觉,“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晴男目露点光,满足的笑了。“我亲爱的朋友……是好事。” 六点不到,美雨就来到乐园准备接菜穗的班。 原本晴男坚持要送她上班,但她拒绝了,因为不想成为大家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 尽管他很坚持,但仍是在她更坚持的情况下依了她。 她不确定他们现在的关系是什么,因为过去她毫无类似的经验。他们这样算是恋爱吗?他已经算是她的男朋友了?他亲.过她、而她也接受了他的感情,这样…… 就是恋爱了吧? 这种说不上来的暖昧感觉是很让人着迷,不过话说回来,她对他的了解真是少得可怜。 庆应大毕业且曾远赴国外进修的他,为什么要投入男公关这样的行业?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他家里有些什么人?他的家人对他从事的行业没有异议吗?又为何他没跟家人同住呢? 她好想知道他的一切,也希望他能慢慢毫无隐瞒的告诉她,让她知道自己喜欢上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六点半,晴男开着那辆黑色跑车回来了,经过柜台时,他顺从她的要求,非常克制的没跟她多说话,但等他回到“童话森林”,就立刻打了内线电话—— 虽然看灯号显示就知道这通内线是从十号房拨出,美雨还是非常敬业的说道:“喂?您好,我是晚班客服本居美雨,请问有——” “什么时候跟我约会?”他打断她说。 她懊恼的皱眉,压低声音以免被另一位客服人员听见。“你在干么?” “跟你敲约会的时间啊。”他说:“我们总该有第一次的约会吧?” “我没时间。” “你星期一不是轮休吗?” 她毫不意外连她课表都查得一清二楚的他,会知道她何时排休。“你忘了我也是学生,还得上课吗?” “我知道你下午只有一堂课,早早就能走了。” 美雨有些哭笑不得,她发现他根本不是在跟她敲时间,而是把他的计划告诉她,然后要她配合。 “我们可以去台场走走,然后……”晴男稍微敛起笑意,以慎重的语气说。“我请你跟你妈到lemare吃晚餐。” 闻言,美雨心头一震。他要请她跟她妈妈到lemare吃晚餐? “我会帮你们订一个最棒的位置,跟你们共度愉快的夜晚。” 她感觉得到他十分诚恳,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尽管他明知她妈妈已经过世了。 带妈妈去lemare共享晚餐是她的心愿,也是她跟妈妈的约定,如果可以,她当然很想尽早实践。虽然先前拍摄平面广告时,裕子给了她十五万的酬劳,但她一拿到钱就先去还了借贷,因此现在还是没有余钱能让她实现跟妈妈的约定。 然而到lemare吃饭是她们母女问的承诺,她希望能凭自己的能力实现,而不是由他或任何人帮忙买单。如果不是花自己辛苦赚来的钱,那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不要,我跟妈妈的第一次lemare之约,一定得靠我自己达成。”她坚定的表示。 “你还真固执。” “你不喜欢我固执吗?” “喜欢,爱死了。”晴男语气无奈却还是坦然接受了,哪……像一般情侣那样手牵手逛街总行吧?” “老实说,我那天有事……”她为难地说。 他微顿,“别告诉我,你又要打工?” “嗯,因为那天是轮休,所以我已接了一份工作。”这是事实,她可没骗他。 “不能推掉吗?”他商量似的央求她。 “不行。”她想也不想的拒绝,“抱歉,那已经决定了。” “你真的是比首相还忙耶。”他沮丧又失望,不一会却释怀地说:“那我可以先跟你约下次的时间吗?” “唔,我得再看看……不跟你聊,有客人进来了。”看见车子已经来到入口,美雨急忙挂了电话。 尽管知道他会很失望,但现在爱情并不是她生活的全部,她没办法像大部分的年轻女孩般,为了爱情舍弃面包。 虽然裕子无条件大方收留无处可去的她,可她也不能一直厚脸皮的赖在那里,挣钱是当务之急,至于谈恋爱和……就只能暂时请晴男多包容了。 星期一在筑地车站前—— “你好,这是渔八的菜单,请参考一下。” 戴着醒目的红色贝蕾帽,身上穿着印上“渔八”两字的白t恤,美雨站在车站前发送宣传单给进出车站的路人。 “渔八”位在筑地市场内,是家从早就开始营业到下午四点的寿司店,因为就在市场里,食材取得方便且新鲜,早已有着相当的知名度,不过最近因扩张店面,因此才特别雇人在站前发送、传单。 “你好,这是渔八寿司的菜单,请参考一下;谢谢。” “单价高吗?” 当美雨将传单拿给一位太太后,那位太太似乎相当感兴趣开口问了这句话。 “一点都不会,价廉物美,阿姨可以找时间去尝尝喔。” “这样啊……” “阿姨可以试试渔八的招牌套餐,现在有来自房总的青花鱼,不管是做成生鱼片、握寿司还是鱼汤,都非常美味……” “好像真的不错的样子……”那位太太和蔼的一笑,“既然你这么推荐,那我就绕过去瞧瞧吧。” “谢谢,谢谢阿姨。”美雨弯腰欠身道,表情难掩兴奋。 “给我一张好吗?” 就在她目送那位太太离去时,身后传来声音,转过头,她愣了一下。 “沟口叔叔?” “你可以跟我介绍一下渔八的料理吗?”沟口诚笑看着她,眼底有掩不住的惊宣口。 第十四章 他到银座谈一件case。完事后想到筑地买点海鲜回家烹煮,没想到一出车站就看见正在发送传单的美雨。 “你真是个勤劳的孩子。”他爱怜的注视她,“那天拍的照片已经洗出来了,你有看过吗?” 她点头,“裕子小姐已经让我看过了。” “还满意吧?”他有点疑怯的问。 “沟口叔叔把我拍得太好看了。”她笑叹一记,“我没那么美。” “不,你真的很漂亮。”沟口诚真心诚意的赞美道。 漂亮?他真是太客套了。他是知名摄影师,拍过的美女大概能坐满几截列车,像她这么平凡的女孩,哪能跟那些名模女星相比? “沟口叔叔是舍不得挑剔我吧?”她说:“跟你合作的不是名模就是女星,我只是个素人。” “但你有一种她们没有的清新脱俗,那正是你被选中的主因。”他眼神温柔的看着她,“木嶋先生的眼光真的很不错。” “沟口叔叔是透过裕子小姐认识木嶋先生的吗?” “不,我是一年前受客户之邀到lemare用餐时认识他的。” 他一笑,“就一个拥有多家高档餐厅的老板而言,他真的很随和热情。” 闻言,美雨胸口一紧。lemare的老板不是裕子吗?沟口叔叔是不是搞错了? “沟口叔叔,你说木嶋先生是lemare的老板?” “是啊。”见她反应讶异,他疑惑地说:“你不知道吗?” 美雨先是震惊,后来是一脸困惑。沟口叔叔没理由骗她,也绝对不会骗她,而这也就是说……晴男跟裕子骗了她? 他不是什么男公关,而是在东京拥有多家高档法式餐厅的多金男! “美雨?”看她脸色一沉,沟口诚立刻意识到不对,“你跟木嶋先生是……” “我们没有关系。”她抬起眼脸,想也不想地撇清。 迎上她明明惊愕不已却又强自镇定的脸孔,沟口诚沉默了下。 “你不知道他是lemare的老板,那应该也不晓得他是东关海运的少东吧?” 美雨瞪大一双几乎要辗泪的眼睛,木然的摇了摇头。 lemare的老扳、东关海运的少东……她真想不到他的身份是那么令人咋舌,身家又是那般惊人。 她一直以为他是男公关,而他也总给她那样的错误讯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骗她,还要裕子假装是老板? 倏地,一个念头猛地钻进她脑里,她明白了,全清楚了,这是一个试验、一个测试——屈辱她的测试。 他以为一穷二白、每天忙着打工挣钱的她,一旦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会像妄想飞上枝头的麻雀般痴缠着他吗? 他假装自己是男公关,是想确定她不是因他是个拥有少东兼知名餐厅老板而喜欢他吧。 为了确定她的感情真伪,他对她进行这样的测试也无可厚非,但这实在太侮辱她、太小觑她了。 他是怎么看她的?直到现在仍不对她表明身份,他是不是还对她有所怀疑?如果他是如此小心翼翼又戒慎提防的话,那么他真能相信她的感情吗? 她怎么能跟这样的他在一起?怎么能接受这种带着试验成分的威情?就算他现在是真的喜欢她,但难保不会有哪一天,他突然就质疑起她的爱是否纯粹? 不,这样的感情太可悲了,而她不想当个可悲的女人。 “美雨,你的表情令我担心……”沟口诚凝睇着她,忧心全写在脸上,“你真的没事?” 美雨努力调整自己震惊难过的心情,以沉稳的嗓音回答了他,“我没事。”说着,她假装若无其事的一笑。 沟口诚凝视着她,半晌无语。 他看得出来,她美丽的浅笑里带着令人不舍的苦涩,直觉告诉他,她跟木嶋晴男有着他所不知道的纠缠。 但她已经是个成人了,他也不好追问什么,除非她愿意向他倾诉。 “美雨,你有沟口叔叔的电话……”他轻搭着她肩膀,深深看着她,“别把我当外人,只要你有需要,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知道吗?” 美雨噙着泪,感激的望着他,这瞬间,她在他身上发现了一种东西……那个她抓不到也摸不着、更消逝已久的父爱。 从裕子那儿打晦到美雨今天打工的地点,晴男临时决定给她一个惊喜。 她的工作时问只到四点,收工后,他想带她到台场吃晚铰、赏夜景,然后,他要向她坦承一件事一他就是lemare的老板。 他猜想她会很震惊,但至少不必再为以为他是男公关这件事而懊恼或沮丧。 来到筑地车站前,他远远就看见戴着红色贝蕾帽的她。 她总是习惯戴着那顶帽子,好像那是她的幸运物。 他看见她似乎在跟一位太太介绍着什么,态度谦和诚恳,而那位太太好像也对她酌推荐十分感兴趣。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过去打扰她,更可以想见“工作至上”的她,会因为他的突然现身而如何不悦,于是,他觅了个隐密的地方坐下。准备等到她收工。 刚坐下,他便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接近了她,那是沟口诚,为他涉谷分店拍摄宣传照的知名摄影师。 他以为沟口诚只是恰巧经过,并认出美雨就是之前的素人模特儿,而驻足与她攀谈,但渐渐地,他从他们的互动观察到一件事……他们对彼此是熟悉的。 那天拍照时,他们明明还只是索未谋面的陌生人,曾几何时已如此的熟稔? 况且在那天之后,他们私下联络过吗?如果是的话,他们又为什么联络?是沟口诚相中她,希望她成为专属模特儿?还是有相关的工作给她……就在晴男思索着的同时,只见沟口诚双手搭上美雨的肩膀,而她竟没有拒绝,就那么低着头,静静的站在他面前。 沟口诚靠近她,不知跟她说了什么后,她抬起脸来注视着他……之后,沟口诚转身离去,而她则目不转睛看着他的背影…… 霎时,一根刺扎进晴男心里,有些揪痛,更让他心烦意乱。 他想立刻冲上去问个清楚,但不知怎地,从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的他,竟莫名感到惶然不安,止住了步伐。 美雨失魂落魄的回到裕子位在骏河台的住处,裕子不在家,应该是出门了。 看着还搁在玄关处的那些小家电及行李箱,她不禁发愣。 她还能待在这里吗?在知道晴男及裕子对她有所隐瞒后,她还能若无其事的待下去吗? 她以为自己遇上真爱、有了依靠,却没想到这份幸福稍纵即逝。 但她该庆幸了,至少她才刚踩进泥淖里,还来得及拔足退出。 这当下,美雨也决定了一件事——她要离开。 既然他对她的感情存疑,而她也不再相信他,这样的两人就不该继续在一起。 再说,他的身家如此不凡,岂是她这样的孤女高攀得起? 痛苦的种子要趁早除去,否则要是让它生了根、发了芽,那才真是后患无穷。 所以为免纠葛不清,她不仅不能再待在裕子家,看来乐园的工作也得辞去了。 可这么一来,她能去哪里?哪里才是让他再也找不到她的地方? 突然,她想起稍早在筑地车站前巧遇的沟口诚,他是她眼前唯一可投靠且信任的人了,尽管一直以来她都不愿麻烦他,可在如今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她也只好妥协了。 拿出手机,她找到了沟口诚的电话,毅然按下拨号键。? “沟口叔叔,是我……”美雨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我……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晴男为自己没立刻上前跟美雨要个答案而懊悔,他一向是个行动派,不管什么事都是先做再说。唯独遇上跟美雨相关的事,他就变得战战兢兢。 他多想催眠自己,让自己相信那只是寻常的巧合及再平常不过的交际,但美雨跟沟口诚那看似生疏却又微妙的互动,确实让他充满疑虑。 裕子走进办公室,见到熟悉人影时微微一怔。 “怎么来了?”她疑惑地看着一脸失神的他,“不是说要跟美雨去看夜景?” 晴男浓眉纠皱,不发一语。 见状,她暗觉不妙。“发生什么事了?”她走向他,在桌前停下,“你的表情看起来挺可怕的……” 他眉心一拧,神情凝重的问:“裕子,自那天拍照之后,沟口先生跟你打听过美雨的事吗?” 裕子一怔,然后摇摇头。“他是有当面询问过美雨,是否有继续跟他合作的意愿,但事后并没向我打听什么。” “美雨拒绝他了,不是吗?” “嗯,非常果断的拒绝了。”裕子狐疑的睇着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刚才看见了……”晴男沉痛地说。 他凝肃的表情及沉重的声线,教裕子心头一震。 她不解地问:“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沟口诚出现在筑地车站前,而且跟美雨有互动,他们看起来似乎是熟识的。” 裕子陡地一惊。她知道晴男所谓的“熟识”指的是什么,但怎么可能呢? “他们合作过,沟口先生应该只是碰巧经过吧。”她蹙眉一笑,尽可能安慰看来失落郁闷到极点的他。 “裕子,我不会看错,他们比你我想像的还要熟稔。”他眉心纠结,眉间出现纹路,“沟口先生还搭了她的肩……” 她沉默两秒,“沟口先生的年纪够当美雨爸爸了,会不会只是……哎唷,你别胡思乱想啦。” “你一定觉得我小心眼又多疑吧?” 她很想点头答是,但看见他一脸抑郁愁闷,又实在于心不忍。 “与其在这里发愁,还不如直接问她。”裕子在桌面轻拍两下,带着催促意味道:“现在就去问她,别呆坐在这儿。” 听了裕子的建议后,晴男立刻驱车前往骏河台,但按了许久的门铃,屋里却仍一片静寂。他试着拨打美雨的手机,得到的讯息是她已经关机。 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但又不知这股焦虑不安从何而米。他向来是个冷静从容的人,此刻竟也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下了楼,他走向警卫欲询问。 “木嶋先生,你好。”守卫对他并不陌生,这阵子他经常在这儿出入。 “请问住在井上小姐家的那位本居小姐回来了吗?” 警卫一愣,“那位小姐啊……她离开了呀。有辆车来接她,她已经把行李跟家当都搬走了。” 晴男瞠瞪着双眼,目光一凛,“什么?” “木嶋先生你……你不知道吗?”警卫见他一脸震惊,嗫嚅地说道:“我问她去哪里,她说你已经帮她找到住处。所以她……她……你真的不知道?” 他木然的杵在原地,有一段时间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处在一个静寂无声、教人胆颤的世界里,直到警卫又叫了他—— “木嶋先生,你没事吧?” 他慢慢回过神来,脸上面无表情。“我很好。”他转身走出去,回到停在对街的车上,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给裕子。 “裕子……她走了。” “什么?” 美雨上沟口诚派来的车,直接到他介于多摩川园跟田园调布问的住家。 沟口家位于一个幽静的社区里,房子都是独门独户的洋房,家家皆有庭院及车库,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白领阶级买得起的房子。 第十五章 她到的时候,沟口诚已经亲自在门口等她,见车子到达,他一个箭步上前帮她打开车门。 “沟口叔叔,很抱歉,麻烦你了……”美雨一下车立刻向他致歉。 他蹙眉一笑,“孩子,我很高兴你打电话给我。” “我会尽快找到地方搬家,请你——” “美雨,”他打断了她,“你是阿东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女儿,所以千万别跟我客气。” “沟口叔叔,我……我不是故意要麻烦你,但你是我唯一想得到的人了。” “很高兴听你这么说。”沟口诚温柔的笑道,轻拍她肩膀,“我们打个商量如何?” 美雨一愣。打个商量?他要跟她商量什么? 他深深注视着她,像个父亲般慈祥,“如果我什么都不问,你能安心的在这儿住下来吗?” 她微微瞪大双眼,惊疑又感激的看着他。 “这么大的房子就我一个人住,其实也怪寂寞的。”他语带央求地表示,“你随时要离开都行,但不必急,好吗?” “沟口叔叔,你……你真的没必要为我做这些……”美雨感到相当的歉疚。过去她一直拒绝与他接触,对他的态度也稍嫌冷淡,但他却不计前嫌的收留了她。 “这是我一直想做的,孩子。”沟口诚眼里满是慈爱,“来,我们进屋吧。” 开车去骏河台接美雨的是摄影工作室的助手,在沟口诚带着美雨参观他的宅子时,助手已将她的行李搬进屋内。 诚如他所说,他的房子很大,光是玄关就几乎是一般家庭的客厅大小。 走进客厅,柜上、墙上都摆着他的摄影作品,而其中有不少作品的模特儿正是她父亲。 照片中的父亲对她来说很陌生,尤其是早些年前的他。她的成长过程中有很长一段时问对父亲的印象模糊到极点,甚至有一两年的时间,她还曾以为来学校接她的舅父就是爸爸。 照片中,父亲偶尔笑得灿烂,偶尔眉头深锁,偶尔扮扮鬼脸……但不管他是什么表情,都看得出非常幸福快乐。 她想,母亲就是因为这样才选择成全他吧。 “觉不觉得你跟令尊有几分相似?”沟口诚深深凝视着照片中的她父亲,眼底尽是深浓的爱恋及想念,他的眼眶微微湿润,声音也有点哽咽。 美雨感觉得到,即使她父亲已经过世,这个男人还是深爱着他。 客厅的某个角落里,有个精致的小神龛,供奉的是她父亲的牌位。她本能的走向它,然后双手合十敬拜。 沟口诚走到她身后说:“美雨,你应该带着令堂的牌位吧?” 她回过头,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他给了她一记浅浅的、温柔的微笑,“把令堂的脾位也放上去吧。” 美雨身子一震。把母亲的牌位也放上去?这是他家,而且他似乎每天都会给她父亲供饭上香,要是她把母亲的牌位也摆上去,不就表示他以后也要向她母亲…… “沟口叔叔,这是你家,我想——” “这是令堂应得的。”沟口诚眼里闪着泪光,感性地说者,“从前她委屈自己成全我跟阿东,现在她不应该再受委屈了……我想阿东也会这么希望。” 迎上他真诚的眸子,她知道他不是在说客套话或装大方,而是出自真心这么希望。 “他们的夫妻情缘虽断,但‘家人’的缘分却是永远的。”沟口诚悄悄抹去眼角的泪,“就让他们以家人的关系待在同一个地方吧。” 美雨忍不住内心的激动,见他抹去眼泪的同时,自己也抻下泪来。 尽管感到非常抱歉,美雨还是跟乐园的老板表明了非辞职不可的坚定决心,三上学虽然极力慰留,可惜最终仍改变不了她的心意。 不过,工作可以辞,学校可不能不去,美雨心知这样自己还是有可能被晴男堵到——当然除非他一点都不在意她的不告而别。 为了避免被知道她课表的他逮到,她每天都提前一节课的时间到校,延后一节课的时间离校,果然,这个方法奏效了,连续几天下来,她都没碰上可能在校门口堵她的人。 但她没碰上他,也或许是因为他根本没找过她。 事业有成又家世显赫的他,一定拥有一大片的花园,他的花园里百花齐放、争妍斗艳,不管是高贵的牡丹还是娇艳的玫瑰,绝对是一样都不缺。 而她瓜过是花园角落里一株叫不出名字的小野花,也许在他心里不如她自以为的那么重要。 这日回到家已是晚餐时间,美雨一进门就闻到厨房里飘来香味,不用说,一定是沟口诚在做菜,他是个美食爱好者,也喜欢下厨,而且厨艺还颇精湛,住在这里的几天,他每天都为她料理早、晚餐,让白吃白喝白住的她感到十分羞愧。 “沟口叔叔,我回来了。”她搁下背包,走进宽敞洁净的厨房,“需要我帮忙吗?” 沟口诚转头一笑,“不用,你去洗个手擦个脸,就快好了。” 美雨看了一下,确实已经没她能帮得上忙的事,因为他差不多要把今天的晚餐——义大利海鲜奶油面盛盘上桌了。 于是,她乖乖去洗了手脸再回到餐厅。 吃过晚餐后,沟口诚拿出一个大牛皮纸袋,“你看,这是lemare的平面广告样张。”他从纸袋中抽出样张,递给了她。 美雨接过一看,顿时安静下来。在她手上总共有五张样张,是有着五种不同角度及神情的她,虽说是餐厅的平面广告,却一点都看不见跟吃有关的字眼。 美梦般的相遇,与你。 这是上面难一的一行字,简单却深深打进她的心。 “这几个字听说是木嶋先生亲自决定的。”沟口诚不着痕迹地关注她脸上的表情,“这一点都不像餐厅广告,倒像在对什么人表明心意……” 美雨沉默的将样张放进牛皮纸袋里,强自镇定的将纸袋交还给他。 “美雨,你想逃开的人……是他吧?”沟口诚试探的问。 她拾起眼脸,幽怨地道:“沟口叔叔,你答应不问的。” “我这不是问,是关心。”他尴尬的笑了笑,“如果你不想说,那就当我没问吧。” 她蹙眉一叹,满脸无奈。 “对了,”话锋一转,沟口诚问道:“你不是正在找兼职的工作吗?” “嗯。”她点头。 “我手上有两、三个case。厂商把模特儿的决定权交给我,你有兴趣吗?” 她微怔,皱了下眉头,“沟口叔叔,这是假公济私耶。” “才不是这样,我只是觉得你很符合产品的特质。”他浇:“再说,就算决定权在我,也得厂商满意才行,你不要想太多。” 美雨微低下头,若有所思。鼠然她现在没有住跟吃的问题,但还是得负担自己的学费及偿还先前欠下的借贷,她急需工作,实在没理由拒绝这样的机会,而沟口诚是个知名专业的摄影师,应该也不会因为徇私而自砸招牌—— “好,我接。那就麻烦沟口叔叔了。” 看着经过后制的广告样张,晴男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 他的小红帽失踪了,像是从这地球上消失了一样,只留下这些照片。他隐约感觉得到她可能身在何方,却又没有勇气去证实,因为她不告而别,就在沟口诚突然出现之后。 她的消失跟沟口诚脱不了关系吧?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已经接受了他,却又要突然离开他? 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这阵子,他觉得自己就快疯了,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心情。他的世界像是被翻覆了,怎么都无法再恢复原状。 他坚持在广告上印上一行——美梦般的相遇,与你。就是希望当广告登出时,她能看见并了解他的心意,可是,这样她就会回到他身边吗? 在短时间内搬离裕子的家、辞去乐园工作的她,是不是已抱走了永远不再与他有任何瓜葛的决心? 他做错了什么?还是……她变了? 她的存在曾令他焦躁。现在她魄消失更让他不安,他无心工作,也不想经过那个再也看不见她的客服处,而新房子还剩下一个星期的工作天才能竣工,因此他暂时搬回田园调布的家。 “晴男?”松于轻敲房门,手上端着一盘水果,“你在忙吗?” 他搁下手里的广告样张,看向母亲,“不,没有。” 松子走向他,将盛着水果的盘子轻放在桌上,“吃水果吧,是台湾来的梨子,很甜呢。” “嗯,谢谢。”他拿起叉子插了一片梨子往嘴巴送,明明看来又甜又多汁,他却品尝不出其中滋味。 他从不知道失去心爱女孩时,他的味觉也会跟着失去,这一个星期来,他不管吃了什么都感觉不出味道,即使是他最引以为傲的lemare主厨法兰克所烹煮出的佳肴,他也食之无味。 松子瞥见他桌上的广告样张,顺手拿了起来。 “好漂亮的女孩。”她问:“是lemare的员工吗?” “不,她是……”他眉心一沉,神情凝重。 见儿子表情有异,松子心下了然。“她该不会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吧?” 晴男不说话,却也没否认。 “怎么?她还是讨厌你?” “她消失了。”他说:“我曾以为她已接受我的感情,后来她却不告而别。” 闻言,松子一怔,“不告而别?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他蹙眉苦笑,“但前提是,我得先找到她。” “唔……”松子蹙眉思量,“晴男,你说过她是个善良、正直又择善固执的女孩吧?” 他一顿,“是的。” “既然如此,你就等吧。”她温柔一笑,“也许她有必须暂时消失的难处,你就带着对她的信任,耐心等待她再次出现在你面前吧。” 因为母亲的劝慰,晴男心情平静许多。 带着对她的信任,耐心等待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也好,反正眼前他也无计可施。 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总不能冲到沟口诚面的质问他是不是偷走自己深爱的女人吧? “哈罗、”裕子打开他办公室的门,探头进来,“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知道她是在消遣最近失魂落魄、神不守舍的自己,晴男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你一天不修理我就会浑身不舒服吧?” 咧嘴一笑,大步走了进来:“是你最近都一副失神的样子,哪怪得了我?”她挑眉,“怎么?还是没有她的消息?” “嗯。”他闷闷的应了一声。 “她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吧?例如被拐定或是什么的?” 他浓眉一纠,两眼怒视着她。“别吓我好吗?” “跟你开玩笑的啦。”她再次咧嘴一笑,“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哪会被拐走?我看一定是她心甘情愿跟人走的。” “井上裕子!”晴男沉声一喝,神情懊恼的看着她。 “好啦,放轻松,我只是想逗你开心。”她耸耸肩,摆出一脸无辜的样子。 晴男余怒未消的斜睨着她,“幸好你是女人,不然我会扁你。” 裕子知道自己玩笑开过头,稍稍敛起笑意。“别担心啦,她会回来的。她不是已经接受你了吗?突然不告而别应该有苦衷。” 第十六章 他眉心一拧,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你说的话跟我妈一模一样?” “大概因为我们都是女人吧?” “你才不是女人呢。“他没好气的白她一眼,“怎么?有事吗?” “吉米?怀特来了。”她说:“我安排他住在东京皇家海悦,明天去跟他洽谈合作事宜吧。” 吉米?怀特是名美国人,曾在义大利及法国等多家知名餐厅担任过主厨或副厨,现在则在香港工作。透过关系,晴男与他有了接触,在向他表达lemare希望延揽他成为关西第一家分店的主厨后,他也给了“有机会不排除合作”的回应,于是裕子便积极安排他飞到东京,方便彼此进一步洽谈。 “明天我亲自去接他吧。”晴男说。 “接他?”裕子微怔,“不是在饭店里谈吗?” “不。我希望他能亲眼瞧瞧lemare是间什么样的餐厅。” 东京皇家海悦的一楼大厅。 晴男跟吉米?怀特约在大厅碰面,然后再一起前往lemare总店,为免塞车迟到,他提早半个小时抵达,见吉米?怀特尚未出现,他就先在大厅里觅了个位置坐不等候。 刚坐下,他的视线里便出现一个熟悉的——不,是连睡梦中都会不断想着的身影……美雨。 是的,那是美雨,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母亲说得对,只要保持耐心及信心,她终会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他霍地起身,想立刻上前抓住她,再也不准她不告而别,但才一起身,他也看见了另一个人——沟口诚。 只见沟口诚走向美雨,而她也停下脚步等他,接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朝电梯走去…… 顿时,晴男像被扔进深海两百哩、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瞬间没了气力跟光明。她真的跟沟口诚在一起,而且还一同出现在这种地方引他不敢相信,但事实却千真万确在他眼前发生了。 电梯门打开,他们两人并肩进入,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快步上前追至电梯旁。 他先把另一部电梯留在一楼,然后盯着他们搭乘的电梯停留在哪个楼层,等他们的电梯停住,他也立刻钻进电梯里,按下楼层键。 电梯快速平稳的上升着,他却觉得分分秒秒都像岁岁年年,终于,电梯抵达了,他迫不及待的冲出去,同时看见美雨跟沟口诚正朝长廊的另一端走去。 看着她仿佛随时会消失在某扇门后,或是在下一个转角处不见踪影,他莫名感到惶恐,所以他大声喊出她的名字—— “美雨!” 为了一个开架彩妆品牌的平面广告,沟口诚的摄影工作室租下皇家海悦高楼层的套房进行拍摄。 工作人员在昨晚就已将所有摄影器材跟服装全搬进套房里,做好了开工前的准备。今天一大早,几乎所有工作人员也都已抵达并进入套房。 拍摄工作预计十点开始,沟口诚跟美雨抵达至皇家海悦时,正好是九点半,他们走进大厅后,立刻搭乘电梯上楼。 电梯抵达,两人一前一后出来,往长廊的另一头走去,突然,在他们身后传来一声愤怒又绝望的沉喝—— “美雨!” 听见声音,美雨心头震惊,身子也跟着一颤。 她认得这声音,而且就算一辈子都不再见声音的主人,她也不会忘记。 她跟沟口诚几乎同时转过头,神情惊疑的看着原本站在电梯口,此时正快步走向他们的木嶋晴男。 “美雨,这……”看见这情形,沟口诚有点不明所以。 “沟口叔叔,”她在晴男未走近前低声央求他,“待会请你无论如何都不要开口说话。” 沟口诚一怔,疑惑的看着她。 很快地,晴男像阵风似的卷了过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先看了沟口诚一眼,然后再直视着美雨,“这就是你所谓靠自己‘能力’?你打算这样赚取带母亲到lemare用餐的钱?” 他的话有如一只手狠狠握住美雨的心脏,让她好痂、好痛。他以为沟口诚是她的援助者,而她……在卖身? 难怪他要对她隐瞒自己真正的身份,原来在他心里,她真是一个想钱想疯了的女人。可即使他真的刺伤了她,她也不让他发现她有多么痛。 她不想跟他解释,也没有解释的必要,既然她在他眼里是这样的女人,那她就如他所想吧。 心意一笃定,美雨激动的情绪瞬问沉静下来。“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做的事跟我没什么两样。” “什么?”闻言,晴男倏地瞠瞪双眼,愠恼的审视着她。 “我们都在取悦别人换取自己所需。”她故意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 他浓眉纠皱,嗓音一沉,“我不是男公关。” 她假装惊讶地问道:“你不是吗?” “我是——” “你是lemare的老板,也是东关海运的少东,是吗?”她打断他,唇边悬着一抹冷冷的微笑。 晴男震惊地看着已然知晓他真正身份的她,“你……知道了?” “是,我知道了:”她轻叹一声,“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不然一定会紧紧巴住你这个会走路的金库不放。” 听见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比有人说上野动物园有恐龙出没更令晴男震惊。 他不敢相信她是这样的女孩,偏偏眼前发生的一切又教他不得不面对这近乎残酷的事实。 “是真的吗?”他神情痛苦,声音低哑,“你说的是真的?” 美雨脸色平静,近乎淡漠。 “木嶋先生,你一直以来都搞错了……”她说:“我不是纯真无邪的小红帽,而是披着羊皮的狼。” 晴男两眼直直的看着她,而美雨也毫不闪躲的直视着他,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而被交代不能开口的沟口诚,尽管很想出面澄清,却也无能为力。 三人就这么站在长廊上,直到晴男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他接起手机,那头传来裕子焦急的声音。 “你在哪里?吉米?怀特说他没看见你……” “我在楼上,马上下去。”他的面容已恢复冷然,音调一点起伏都没有。合上手机,他愤怒绝望的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转过身子悻悻然离去。 “美雨……”见晴男已经离开,被下了“封口令”的沟口诚再也忍不住出声,“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不跟他解释?” “什么都不必解释了。”她面无表情,只有空洞茫然的眼神透露了伤痛欲绝。 “可是……” “已经结束了。”她回过神来,眼神瞬间凝结,坚定的望向他,“因为已经结束,所以什么都不必说、也不用解释了。” 沟口诚虽不确定他们之问发生什么事,但他知道……这两个孩子都受伤了。 当一个人伤害另一个人,不是因爱,便是为恨,而他想,都是因爱伤了对方。 他很想关心美雨,无奈自己答应过不问,所以只能轻叹一声,莫可奈何地说:“你……还可以工作吗?” “为什么不行?”美雨给了他一记坚强的粲笑,然后挽住他的手,“走吧,大家都在等我们了。” 身为lemare的老板,纵使荐怎么伤心绝望,晴男还是得强打起精神,将该解决的事情做个处理。 谈妥了跟吉米?怀特的两年合约后,裕子送对方回到饭店,而他则回办公室开了餐厅里的酒,决定喝个大醉不醒。 当他幽幽醒来,发现外面已是华灯初上,自己则瘫躺在沙发上。 他头痛欲裂,却一点都不觉懊悔,因为在不省人事的这段时间里,他完全不必担心想起她。 他动了动仿佛成了生锈机器般的身躯,勉强坐起身。 “嘿,酒鬼。”裕子走了进来,并带上办公室的门,“你醒啦?” 对于她的揶揄,他没有力气再做任何回应,只是乏力又颓丧的坐在原地。 “我才送吉米回饭店,一回来就见你喝挂了。”她在他身边坐下,哥儿们般的拍拍他肩膀,“不会喝就不要喝,干么这样?” “你不懂……” “谁说我不懂?一定又是“爱”这种东西在做怪吧?”她轻叹,一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不是要你耐心等待吗?为什么要……” “我看见美雨了。” 裕子愣了一下,然后急问:“你看见她?。在哪里?” “皇家海悦。”他神情失落的说,:“她跟沟口先生在一起。” “咦?”她大吃一惊,“沟口先生?” 他点头,哀怨的看着她,“她说,她是为了钱跟他在一起。” 她瞪大眼,难以置信,“怎么会?她……她不像是那种女孩。” “我也不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老天……”裕子肩头一垮,错愕又震惊地靠进沙发里。 “裕子,这是我的报应吗?”晴男蹙眉苦笑,语中透着无奈,“以前我太不在乎,现在才会跌得这么重。” “我……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你……节哀顺便吧。” 晴男浓眉一纠,给了她一记“你找死吗?”的白跟,回复沉默。 美雨非常敬业地完成工作后,就一句话都不说了。 回家的路上,沟口诚一直想探问她跟晴男之间的纠葛,但又因担心惹她不悦而作罢。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冒险,趁他们一起给她爸妈供饭时解开问题。 供上刚从百年日式糕点老店“行云堂”买回来的和果子,两人双手合十,闭上眼各自默祷着,这时,他故意念念有词地说—— “阿东,还有美雨的妈妈,你们在天上都看见了吧?” 听见平时都安静默祷的他忽然发出声音,美雨疑惑的看他,却见他双眼紧闭,神情严肃又专注。 “美雨她很不快乐,我觉得她受伤了,可是却帮不上任何忙……拜托你们俩在天上要保佑、看顾她,别让她这么伤心绝望……” 听见他说的话,她心头一紧。“沟口叔叔……” 他睁开眼看着她,眼底盈满关怀及疼惜,“美雨,你仍是不肯告诉我、让我为你分忧吗?” 看着他慈爱温暖的眼神,美雨一阵鼻酸,不禁红了眼眶。 虽然打一开始她就要求他什么都别问,但当她只能默默将所有的伤心、遗灭及不知名的愤怒与怅然压在心底时,其实很渴望有人能拍拍她的肩膀、握握她的手,甚至擦去她的眼泪。 可是,倔强的她不敢向他求救,直到这一刻他主动对她伸出温暖的援手…… “你喜欢木嶋先生吧?”沟口诚大胆的猜测。 美雨没有否认,但也不肯坦率的承认。 “我认为,他也喜欢你……”他注视着她,试探地闷:“为什么你那天不解释呢?” “我不想对一个误解我的人解释什么。” “在那种情况之下,没几个人能做出理性的判断。”他颇能理解晴男当时的心情,“他爱你,因此我想,他当时只是混乱了。” “沟口叔叔,他对我的爱夹着怀疑……”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他一直对我隐瞒他的真正身份,我想他在测试我。” “也许不是那样……” “不管是怎样,都已经不重要了。”她眼脸低垂,两行清泪沿着脸颊滑落。 “美雨,你不觉得遗憾吗?”他眉丘微隆,感慨颇深地劝说;“如此轻易就放弃一个你爱的人,不是太可惜了吗?” 第十七章 可不可惜她不知道,但确定的是……她的心很痛。 他伤了她的感情及自尊是事实,至少到日前为止,她还无法原谅他。 “我说这件事或许对你及令堂很残忍,但我仍必须说……我庆幸当年没放弃阿东。”他注视着她,眼底有满满的歉意。 她一怔,不解的看着他。 沟口诚长叹一记道:“我跟阿东彼此吸引,但碍于他已有妻女,我也曾十分挣扎,不过最终我们还是选择忠于自己的感情……” 美雨静默不语,神情凝沉的听他细诉过往。这种感觉真的怪透了,可她却能从他的神情、目光及话语中,感受到他对她父亲的无怨无悔,和对她和她母亲的深深歉意。 “伤害了你跟令堂,让我感到痛苦且罪恶,但对于‘择我所爱’这件事,我不后悔也毫无遗憾。”说着,沟口诚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语带怜惜,“我不希望你有遗憾,除非他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可有可无的人……不,晴男在她心里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否则,她也不会如此痛苦。但他们之问已有了裂缝,要修补绝非一两天的工夫。 她现在的心情还没平复,思绪也很混乱,需要时间重新审视自己对他的感情,而她不确定那得花上一个月还是一年。 “美雨,你不必急着做出任何决定,因为时间可以考验一段感情。”他淡然一笑,“如果先前他真的是在测试你,那么……今役就轮到你测试他了。” 美雨不解的看着他,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沟口诚摸摸她的头,“要是他在你放弃之前就先放弃,那么他就不值得你爱;但假如他在你放弃之后还不愿放弃你,那我想……他才是真的很爱很爱你。” 这仿佛绕口令的话,令美雨蹙起秀眉,露出更困惑的表情。 “孩子,咱们等着瞧吧。”语罢,沟口诚莫测高深的一笑。 酒醒之后,尽管已经努力的克制,晴男依旧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他开着车,直奔沟口诚位在神南的工作室。 刚到工作室门口,他便看见沟口诚正要离开,此刻的他就像个莽撞的十六岁少年,大步奔向带着助理的中年男人。 “沟口先生!”他来到他面前,神情凝肃地开口。 像是知道他为何而来,沟口诚神情平静,支开了身边的助理,微笑看着表情严肃、怒气张扬的他。 “美雨跟你在一起?”晴男直截了当的问。 “是的!”他想都不想就承认了,“她现在住在我家。” 晴男浓眉一拧,两只眼睛立刻像要喷火般的怒看着他。 “木嶋先生,”沟口诚直视着他,唇角依旧悬着一抹微笑,“你爱美雨吗?” “是。”他给了肯定的答案。 “你想爱她、保护她、给她幸福?” “是,我想,非常想。” 沟口诚注视着他,沉默三秒钟后笑了。 “沟口先生,你也爱美雨吗?”。 “是的,我也爱她。”沟口诚点头一笑,“我跟你一样想爱她、保护她、给她幸福。” 晴男眉心隆起,神情懊恼,“她也爱你?” “这一点,我无法代她回答。”沟口诚笑叹,“木嶋先生,你愿不愿意听我的建言呢?” 晴男一愣,不解又质疑的看着他。 “给荚雨一点时间吧。”他诚恳地说:“她需要时间沉淀思考,如果你真的爱她,就耐心等她吧。” 沟口诚这番话让暗男更迷糊了。“沟口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都不会多说。”他轻拍他肩膀,语重心长而意有所指,“别放弃,后会有期。” 半年后—— 凌晨三点,晴男回到自己位于六本木的住处,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在舒适柔软的沙发上。 闭上双眼,他不由自主地沉沉叹息。 半年了。这半年里,他虽然再也没和美雨面对囱接触,但他仍会在暗地里关注她、留意她的动向,偶尔发现她的身影出现在某些平面广告上。 他明白,是沟口诚带她走进那个世界,让她更上一层楼。 现在的她,已不是那个到处打工的穷学生,而是个稍具名气的平面模特儿,这就是她要的吗?她跟年纪大得可以当她爸爸的男人在一起,就是为了这个? 可若真是如此,那么已经知道他真正身份的她,应该明白他也能给她相同的、甚至更多的“报酬”才对,为什么却选择了沟口诚,放弃他这个在她口中所谓“会走路的金库”? 沟口诚当时要他别放弃,还说什么“后会有期”,他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要他耐心的等,他照做了,只在背后默默关心,但他等到了什么?是美雨的回头?还是……令他心碎的结果? 裕子说得对,大野狼碰上小红帽只有一种结局,那就是——大野狼会栽在小红帽手里。 在遇见她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为某人痴狂的一天;在遇上她之后,他彻底尝到了爱情的苦头。 然而他从不后悔爱上她,只遗憾竟是这样的结果。 lemare的涉谷店——裕子刚走进店里,就看见正在结帐的客人是今野美智,今野美智是沟口诚的助理,两人在上次接洽平面广告事宜时有过不少次接触,虽然已半年没见,裕子还是一眼就认出造型一直非常搞怪的她。 她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一名男子,大概是她的男友。 “今野小姐,好久不见。”她主动趋前打招呼。 “啊?”今野一愣,惊直显喊了声,“并上小姐?” “最近好吗?” “托你的福。” “今天的餐点还可以吧?” “美味极了。”她由衷称赞,“lemare的生意这么好,不是没原因。” 裕子谦逊地回应,“谢谢你的夸奖。”转头,她跟柜台要了帐单,然后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帮今野小姐打八折。”她十分“阿莎力”的说。 今野美智实在惊喜,“井上小姐,你是说真的吗?” 她抿唇一笑,“那可是只有今野小姐才有的优惠喔。” lemare是出了名的全年无折扣,就算是拥有贵宾卡的客人,也顶多打九五折,她之所以给了对方这么低的折扣,其实是“另有所图谋”。 结完帐,裕子送今野美智及她男友走出店外,若无其事地向她打探起那个教晴男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女孩。 “对了!”她假装突然想起般的开口,“之前帮lemare拍平面广告的那位小姐,现在好像是沟口先生御用的模特儿了?” “你说美雨?”今野美智一顿,然后笑说:“她现在何只是沟口先生的御用模特儿,还是他的贴身秘书呢。” 闻言,裕子一怔,“贴身……秘书?” 贴身是有多“贴身”?指的是他们在一起吗? “今野小姐,你说‘贴身’是指……”她明白这是个很失礼的问题,但她有非知道不可的理由。 今野美智微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 “井上小姐,不是你以为的那种‘贴身’啦。”她说:“因为美雨住在沟口先生家,他的一些琐事都由她打理,我们才会说她是贴身秘书。” “她住在沟口先生家?”裕子又傻住了,狐疑地问道:“他们是……那种关系吗?” 今野美智轻笑,“如果你指的是男女关系的话,那我可以跟你说一句——绝对不是。” 听她这么说,裕子更困惑了。他们既不是男女关系,怎么会如此的亲密?明明原本陌生的两人,又是在什么情况下突然变得如此熟悉,甚至最后还住在一起? 见裕子一脸迷惑苦恼,今野美智暗自思索着说法。 须臾,她神情严肃且一脸慎重,压低声音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呃,其实也不算是秘密了,只是知道的人都不会拿来八卦跟讨论。” “秘密?什么秘密?”见她神神秘秘地,裕子好奇极了。 “你得答应我绝对不说出去喔。” 裕子举手发誓,“说出去就天打雷劈。”话才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誓发得太毒,而她说出去盼机率又太高,看来……她有生命危险了。 “我看你也不是个大嘴巴,唔……我就告诉你吧。”今野美智捱近她耳边,俏声说道:“美雨姓本居,沟口先生过世的恋人也姓本居,如果没猜错的话,美雨极可能是沟口先生恋人的女儿……” 裕子微愣,小声的问她,“美雨的母亲是沟口先生的恋人?” “不,是父亲。” 裕子顿时瞪大双眼,嘴巴微张,惊吓指度破表的看着她。 “mygod!” “晴男!” 裕子慌慌张张冲进晴男位在赤坂总店的办公室,并往他桌上扑。 正在看报表的晴男抬起眼,白了她一眼,问:“干么?酷斯拉出现在东京街头了吗?” “你这什么态度?”她板起脸来,“我可是冒着天打雷劈的危险来找你呢。” 晴男微蹙眉头,不解又觉得好笑的睇着她。“天打雷劈?怎么?你发了什么毒誓吗?” “没错。”裕子目光一凝,语气十足坚定。 见她一脸慎重严肃,他微微敛起笑意,“怎么了?” “我答应不说的,不过事关你的幸福,我只好赌上我的性命了……” 听她说得如此严重,晴男也不禁认真起来。他背脊一挺,直视着她,“我的什么幸福得让你赌上性命?” “美雨住在沟口诚家里。”她说。 晴男浓眉一纠,懊恼的瞪着她。这跟他的幸福有什么关系? 她告诉他这个“坏消息”是想打击他、教他死心,还是要他立刻杀到沟口家去抢人? 再说,这是他半年前就已知道的事,不过是逼自己不去想罢了。 “这种事情就值得让你赌上性命来通知我?”他不以为然的撇唇一笑,继续看着报表。 “晴男。”她手掌一拍,盖住了报表,“我话还没说完。” 他白了她一眼,“那就麻烦你快点说完。” “美雨的爸爸是沟口诚的恋人。” 晴男猛地一震,惊疑十足的看着她。他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得要求她再重复一遍。 “你刚才说什么?” 裕子笑看着他,“这是沟口诚的助理今野小姐告诉我的,美雨已逝的爸爸就是沟口诚的恋人。” “什……”他一脸惊吓的看着她,难以置信却也万分欣喜。 “美雨离开你一定有她的理由,但绝不是因为她跟沟口诚有男女之情。” “你是说……” 裕子咧嘴一笑。“我是说,快去把你的小红帽找回来吧。” 晴男霍地跳起,绕过了办公桌来到她面前,一把拖住她。“裕子,你真是我的天使!” “呃……拜托,你……你快把你的天使勒死了……”她呼吸困难的哀号着。 他兴奋至极,捧住她的脸,用力在她颊上吻了一下才放开她。 “谢谢,我现在就立刻去找她。”说罢,他抓起车钥匙,疾风似的跑了出去。 看着晴男激动狂喜的背影,裕子露出微笑。“希望这次大野狼能找回他的小红帽。”她喃喃地说。 位于涉谷区神南的沟口诚摄影工作室。 “先生,请问你找谁?” 晴男才走进工作室,一位女职员就拦下他。 “请问沟口先生在吗?” “你是……”她疑惑的看着他。 “我是lemare的木嶋晴男。”他说。 第十八章 女职员先是一愣,而后才惊讶道:“你是lemare的老板?” “是的。”他尽可能保持冷静,但急促的表情和有些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情,“我要见沟口先生,他在吗?” 她一脸抱歉的摇摇头,“不好意思,沟口先生不在。” “我到哪里能找到他?” 见他如此着急,她不禁怀疑地问:“请问有什么急事吗?” “攸关我的终身幸福,你说急不急?”他对女性一向很有耐性,但她要是再不快把沟口诚的行踪告诉他,他可能就会失去风度了。 “幸……幸福?”女职员愣了一下。 “我去哪里可以找到他?”他的表情有些凶狠,已不似刚才那般和颜悦色。 女职员睇着他的脸,怯怯地回覆,“沟口先生到外地拍照了,现在在大阪。” “大阪?”重点是他亲爱的小红帽,“美雨也去了?” 听见他直呼的名字,又是一怔。“是的,美雨是……是模特儿之一……” “太好了。”他眼睛一亮,猛地抓住她肩膀,“把他们下榻的饭店告诉我。” “啊?” 由东京搭上飞机直飞大阪,再从机场搭计程车直奔摄影团队下杨的法华club饭店,晴男抵达目的地,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这个时间,也许是工作一整天的沟口诚及美雨的休息时间,但他还是得失礼的打搅他们。 他走向柜台,专业亲切的客服人员微笑问:“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 “不好意思,我找人。”晴男说:“有没有一位沟口诚先生在贵饭店入住?” “非常抱歉,请问您是……” “我是木嶋晴男,可否麻烦你帮我联络一下沟口先生?” “我帮您打个电话,请稍候。”客服人员才拿起电话,就突然看着他身后的人说:“咦?是沟口先生的助理……” 闻言,晴男回过头,他以为自己会看见今野美智,却没想到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半年不见的美雨。 他陡地一震,瞪大了眼睛,“美雨?” 因为沟口诚胃痛,外出买止痛药及胃片的美雨也被晴男吓到了,她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仿佛他是什么早就不存在这世界却又突然出现的生物。 这半年来,她努力想忘记他,但他的身影却总是毫无预期的钻进她脑海。她懊恼他的纠缠,却又经常温习着有他记忆的过往。 曾经有一度,她认为在这段爱怨纠葛中唯一还惦记着对方的只有她,但此刻看来激动莫名出现在她眼前的他,她忽然不确定了。 是巧合吧?他只是刚好出现在这里,或跟谁约在这里见面吧?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最恰当的,就这样杵着不动,只是怔望着他。 “美雨,你……你好吗?” 半年未见,晴男作梦都期待着的就是这一刻。但令人情怯的不只是近乡,就连“近人”都会教人情怯。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脚在动,但它们已主动走向了她。 “真巧……”美雨回过神,强自镇定又刻意摆出淡漠的一面,“你来出差?” 她知道他在大阪有分店,可她还没有时问去……不,其实她是不敢去,不管是大阪的lemare,还是东京的lemare都一样。 跟在沟口诚身边工作了半年,她其实早有能力带妈妈到lemare“朝圣”,但直至今日,她还是没勇气走进lemare,原因她心知肚明。 “不,不是出差。”晴男深深注视着她,“我是来找你的。” 闻言,她惊疑的看着他。 “美雨,我要向你道歉。”他态度诚恳而慎重地说。 “道歉?”她神情不解。 “我误会你跟沟口先生是那种关系而侮辱了你、伤害了你,我为这么久以来的错误道歉。” 美雨只能怔望着他,好一会儿都反应不过来。 “当时你不告而别,又跟沟口先生出现在饭店里,我急了也慌了……”他眉头深锁,懊恼又沮丧,“所以当你自称跟沟口先生是那种关系时,我立刻就相信了。后来我想过,这应该是个误会,可我没有资格要求你的原谅,所以这半年来,我只好偷偷关心你。但现在想通了,我要把你追回来!” 美雨没有喜悦,她离开他不只因为他认定她是个虚荣势利的女人,也因为他对她隐瞒身份的试探,这对洁身自爱、正直耿介的她来说,才是最大的侮辱跟伤害。 秀眉一敛,眼脸低垂,她淡淡的说:“这已经不重要,都过去了。” “很重要。”他的语气有点激动,“因为我还是爱着你。” 她猛地抬起头,两只眼睛定定的瞪视着他。 “爱我?”她眉心一拧,难掩气愤地说:“如果你真爱我,就不该试探我。” 闻言,晴男一怔,“试探?” “你对我隐瞒身份,是因为你怀疑我的感情吧?”她唇角勾起一抹受伤的笑,“因为我是个穷到连生病都要打工的女人,你害怕我一旦知道你的身份就会想方设法甚至不择手段的缠住你,是吧?” 听见她这么说,晴男心头一褴。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以为的吗?她认为他不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她,是为了提防她、试探她?难道她当时突然不告而别,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老天!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误解? “美雨,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你说自己是男公关,不是吗?” “该死!说我是男公关的是你,而且我从没正面承认过!”因为激动,他直接冲口说出话来。 美雨一怔。对,打从一开始就认定他是男公关的人是她,可他为什么从不澄清? “可你……你从不否认。”她忽然有点心虚,却还是不愿原谅。 “那是因为我担心你若知道我的身份,就会认为我对你的关怀,全是因为同情。” 她愣住了,呆呆的望着他。 他隐瞒身份不是为了试探她,而是担心她误解了他的感情? “你太敏感纤细,不管我说什么或做什么,总是担心会刺伤你或冒犯你,在你接受我的感情后,我本已打算将实情告诉你,没想到你就不告而别了。” 提及半年前的种种,晴男难掩失落惆怅。 “美雨,”见她沉默不语,他续道:“我曾是只在群花问流连的蜜蜂,但遇见你后,我再也看不见百花绽放、闻不到扑鼻花香……” 他的话很美,美得她忍不住全身轻颤。 “我不想再让这些该死的误会毁了我们,我不甘心。也就是因为这样的不甘心,我才会冒着被你拒绝的风险,立刻飞到大阪来……” 抬起微微湿润的眼眸,她唇片微颤,却说不出话来。 “我不求你立刻给我回覆,但请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除非你对我已经连一丁点感情都没有。” 怎么可能?她分明还爱着他、想着他,即使是在怨他恨他的同时,那爱也不曾减少半分。 她很想立刻给他回应,但此刻她的思绪太混乱,以至于无法清楚地做出判断及决定。 “我……我得上去了。”她只能以冷漠掩饰自己的心慌,转身就想走。 晴男轻轻攫住她的手腕道:“我会等你的答覆。” 迎上他炽热又真诚的眸子,她的心一阵狂悸,一阵火热席卷了她,瞬间,她的脸颊、耳朵及颈子都泛起片片红潮。 挣开他的手,她头也不回的走掉。 美雨走后,晴男并没有离开饭店,他待在一楼的大厅,觅了张角落里的沙发,暂时的休息了一下。 他大可找个房间睡觉,只是为了不想错过一早与她相遇的机会,他宁可窝在这里。 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一个不曾停止思念着某人的人来说,真是一场恶梦般的煎熬。 从美雨的眼底和脸上表情,他感觉得到、甚至几乎能确定她对他还有感情。他们对彼此都仍有深深的眷恋,两人间也还有强烈的羁绊,除非其中一人已不再爱着对方,否则他们之问的牵绊将永不会消失。 他猜想,这半年来美雨应该以为他已经把她忘了,因此他出现时,她才会如此惊愕且不知所措。 可这次,他不会再放开她的手,就算他们之间再有天大的误会,他也要紧紧抓着她,排除那些隔开他们的障碍。 过了午夜,大厅一片安静,因为平时都两、三点才休息,因此晴男现下并无倦意,迳自捱着窗边翻看报章杂志。 突然,电梯门打开,几个人从里面冲了出来,他往他们的方向看去,惊见沟口诚被一名男子背着,而身后则跟着美雨及今野美智。 他霍地站起,立刻朝他们走去,同时饭店人员也已迎了上来。 “沟口先生怎么了?”见沟口诚脸色惨白好似快失去意识,他着急的问。 “木嶋先生?”认得他的今野美智愣住,狐疑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他目光一凛,“我有认识的医院,离这里不远,就送过去那里吧。”他冷静且指挥若定地说:“另外,叫救护车了吗?” “嗯,已经叫了。” “今野小姐,你现在立刻到外面等车,车到了再领他们抬担架来。” “喔,好。”今野美智点头答应,飞快的跑了出去。 转过头,晴男吩咐饭店人员拿来一条轻薄暖和的毯子盖在沟口诚身上。 一旁,美雨沉默不语,表情看来虽平静,眼中却透露着不安及惶恐。 晴男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揽着她的肩膀,给她一记温柔的微笑。 北骑病院的手术室外—— 经医生诊断为急性腹膜炎后,沟日诚就被送进了开刀房进行手术。 为了拍摄工作能继续进行,副摄影师及助手今野美智都先回饭店,只留下以家属身份待在这里的美雨及晴男。 手术室外的长廊静悄悄地,除了偶尔经过的护理人员,就只有守候在此的他们两人。 美雨始终低着头,十指紧紧交握,神情担忧却一语不发。她很害怕医院的氛围及某种特殊的味道,因为那会让她想起癌症过世的母亲以及车祸送医不治的父亲。 这半年来,沟口诚像父亲般照显着她,让从小缺乏父爱的她感受到他浓浓的关怀。她已先后失去双亲,现在,她也害怕视如亲人的他会离她而去。 看她交握着十指不断地颤抖,晴男伸手将她发抖的手握在自己宽大温暖的手心里。 她身子一颤,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别担心,梅田医生是个很棒的医生,沟口先生会没事的。” 美雨微蹙眉头,跟眶里闪动着无助害怕的泪光。 她很庆幸他在这里,因为即使内心惶恐不巳,他的存在还是目让她感到相当程度的安心。 “累了吧?”他温柔凝视着神情疲惫又神经紧绷的她。 美雨没回答,但也没否认,于是,晴男大胆且略带一丝霸气地将她的头轻压在自己肩上。 “睡一下吧。也许你醒过来的时候,沟口先生也醒了。” 美雨以为矜持害羞的自己会拒绝甚至是推开他,但意外地,她并没有这么做。 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对他的眷恋及依赖是如此的深——目纵然他们已分别半年也未曾改变。 他总在她需要依靠时出现在她眼前,也总能从容不迫的为她解决所有的难题。 第十九章 她从前是个独立坚强的人,可遇上他之后,他却把她惯坏了。 “你来找我,是因为你知道沟口叔叔跟我爸爸的事了?”她轻声的问。 晴男沉默两秒后点头,“嗯,没错。” “我老家在一座只有两百人的离岛上,爸爸存我出生时,就已经远赴东京工作……”她娓娓诉说着他从不知道的那些事,“爸爸每个月都会寄生活费回家,但却不曾回来看过我跟妈妈,妈妈却一点都不怨他,还把他寄来的红帽子当是他们爱情的保证一样珍惜着……” “就是你常戴着的那项?” “嗯。妈妈说,每当戴上它,她就觉得会有好事发生,但老实说,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恨透了那顶帽子,因为它就像在宣告着爸爸再也不会回到我们母女身边。”她眼里蓄积了泪水。只一眨眼就沿着脸颊滑落。“我国小的时候,妈妈为了让我受更好的教育,带者我到东京想投靠爸爸,可他虽然还是我爸爸,却不再是她的丈夫……经过长谈,妈妈决定成全他跟沟口叔叔。 “我妈妈是个温柔坚强的传统女性,她接受了丈夫特别的性向,选择了成人之美,却委屈了自己。”她微微哽咽道:“她拒绝想给予我们经济援助的爸爸跟沟口叔叔,一个人同时兼好几份工来养我。她从没在我面前抱怨或批评过爸爸跟沟口叔叔,即使是在她身体状况最糟糕的时候……”感觉她的肩膀颤抖得厉害,他把她揽得更紧更牢,像在告诉她——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是你的依靠。 “妈妈跟爸爸相继过世之后,沟口叔叔一直关心着我,即使我总是冷淡的对待他……我不是恨他,只是觉得一旦接受了他就好像背叛妈妈,可是……可是他从没放弃寻求我的谅解……”说着,她伸手抹了一下止不住的泪水,“现在他已如同我的亲人、我的父亲般重要,我好怕他会像爸妈一样离开我……” “不会的。”晴男安抚着她,“现在的他就像是你的父亲,而现在的你,也像是他的女儿一样了,不是吗?”他温柔的凝视着她,“所以,他不会轻易离开他的宝贝女儿的。” 听见他这么说,美雨抬起脸来看着他,迎上他澄澈深情的眼眸,她内心一阵激动,再也忍不住地说出压抑在内心深处的话语。 “谢谢……谢谢你没有离开,谢谢你现在陪在我身边……” “美雨,我不是对你说过了吗?”他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微笑,“什么都不要想,就这么依赖着我吧。” 她凝望着他,眼眶里饱蓄着欣喜感动的泪水。 “现在问你这个问题也许有点乘人之危,但我还是想知道……”晴男炯亮而闪耀光彩的双破直视着她,“小红帽,你还要我吗?” 美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将自己的身躯埋进他胸膛里。 沟口诚慢慢恢复了意识,睁开双眼,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守在床畔的美雨,然后是坐在她身边的晴男。 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沟口叔叔,你好些了吗?” “有点晕、有点痛,我……怎么了?” “是急性腹膜炎。”她一脸不舍忧心的说:“医生紧急帮你开了刀,你现在还觉得很痛吗?” “原来我开了刀呀……”沟口诚沉默了下,视线往暗男身上移,“木嶋先生,你终于找来了。” 晴男一怔,“终于?” “美雨一直在等你。” 闻言,她羞恼地说:“沟口叔叔,你别胡说!” “呵……哎呀……”沟口诚一笑,似乎牵动了伤口,旋即又皱起眉头。 “瞧你,别再说话了。”她捱上前,娇羞又生气的瞪着他。 “沟口先生,”晴男难掩好奇地问:“你说美雨一直在等我是什么意思?” 美雨瞪了他一眼,“我没有一直在等你,你别听沟口叔叔胡说八道。” 他唇角扬起一抹慈爱的微笑,“这半年来,有好多条件很棒的男性接近美雨、想追求她,可是她都不为所动,我想……她一定是还眷恋着你吧。” “什么眷恋!”她羞急的辫驳着,“我只是对他们没兴趣罢了。” “我知道……”沟口诚爱怜的睇着她,“因为你只对木嶋先生有兴趣嘛。” 她没想到沟口叔叔手术后醒来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当着晴男的面爆她的料,令她觉得好尴尬、好糗、好丢脸。 如果地上有个洞,哪怕只是地鼠能钻进去的大小,她大概都会想办法把自己塞进去。 “啊,”她生气的瞪着正兴味盎然笑看着自己的晴男,“你别当真,沟口叔叔麻醉刚退,脑袋不清楚。” 他咧嘴一笑,“套一句你说的,那都不重要了。” 美雨拿他们没辙,索性不再说话,只鼓着腮帮子,表情又羞又气。 见小俩口显然已和好如初,沟口诚安心不少,这半年来他什么都看在眼里,倔强的美雨虽然总说她已经忘了,但他知道她没有一天忘记过晴男。 她总是不经意露出寂寞惆怅的神情,眼里也常带着一抹怅然若失,他比谁都清楚她对晴男的眷恋有多深,也比谁都担心晴男真的就这么放弃了。 因为他知道,美雨对晴男还是心存希冀的。 “木嶋先生,”沟口诚直视着他道:“相信你已知道我跟美雨的关系了吧?” 晴男正色地点头,“是的,我为先前的无礼向您道歉。” “我能了解你当时的心情,也很高兴你听从我的建议给了美雨时间,而且没放弃……”他释然一笑,接着面容突然转为严肃,“木嶋晴男——” 他突然直呼晴男的全名,令晴男跟美雨都惊怔了一下。 “我要你知道一件事,”沟口诚的脸上出现美雨从没见过的严厉神情,“美雨她是我的女儿、非常宝贝的女儿……你得对我承诺不会再让她哭泣难过,否则我死都不会把她交给你。” 听到他说自己是他的宝贝女儿,美雨的眼泪都要飘出来了。 “沟口叔叔……”她原本平静的情绪瞬间翻腾起来,眸中泪光闪动。 晴男正视着沟口诚,坦然又坚定地迎上他锐利的眼神。 “请你相信,我绝不会再让她哭泣。”他眼底进出笃定的光芒,“除非她不要我,不然我将成为她永远的依靠。” 沟口诚看着他的眼睛;沉默须臾,最后安心的笑了。 三月,青山学院女子短大举行卒业式。 卒业式上,沟口诚开心地拿着相机捕捉美雨的身影,并不时充当她跟同学们的摄影师,许多人都以为他是她的父亲,还说他们两人长得很像。 被说两人长得像,美雨一点都不介意,反而很高兴,因为失去父母的她,从没想过自己还有机会能感受到亲情。 母亲总说戴上父亲送的红帽子,好像就会有好事发生,她想,或许这么多的好事都是此刻戴在她头上的红色贝蕾帽带给她的好运。 卒业式结束时已是中午,美雨与同学们互道珍重再见,搭上了沟口诚的座车,他说要带她去吃饭,却一路开到了lemare麻布店。 lemare的营业时问是六点,现在门上也挂着牌子,她不懂他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沟口叔叔,lemare还没开始营业,你不知道吗?” 沟口诚神秘的一笑,“我知道呀。” 正当美雨还满脑疑惑之际,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喔,不,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狼。 她呆住了,两眼发直的看着那只狼从车前走过,然后来到副驾驶座旁。 打开车门,“狼”说话了—— “小红帽小姐,欢迎你光临lemare。” 虽然“狼”刻意压扁了声音,但她还是立刻就听出那是晴男。她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只确定沟口诚必然是知情的。 她狐疑又好奇的下车,看向穿着野狼装站在自已面前的晴男,“你在干么?” “请跟我来,已有人为你及你的家人准备好位置了。” “什么?”美雨一愣。为她及她的家人?是指沟口叔叔吗? “美雨,我们进去吧。” 沟口诚下车走向她,轻轻拉着她的手。 走进lemare,穿过前厅跟穿廊,他们来到了用餐区,餐厅里没有半个客人,只有两三个服务生等着为他们服务。 在仿佛植物园般的用餐区只留下一张长桌,其他的桌椅都被移走,长桌上摆了五份餐具,上面分别搁着写着本居荣东、本居礼子、本居美雨、沟口诚,以及一张空白的纸卡。 她愣了一下,心情不禁激动起来,急忙转头看着“大野狼”,而他只是弯腰微欠身,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于是,她又转头看着沟口诚。“沟口叔权,您事先都知道吧?” “嗯。”他一笑,“这一切都是晴男安排的,我只负责保窑。” 美雨真的太惊讶也太惊喜了,一开始她还因为晴男不能参加她的卒业式而有点小失望,没想到他其实是为了筹备这一切刁缺席。 不一会儿,服务生送上了开胃菜,就算是空着的座位也都有一份。 她东张西望的找寻晴男身影.却只见大野狼从远远的地方定过来。 大野狼来到她面前,拿下了头上的头套,只见虽是春寒料峭的时节,他竟满头大汗,看来有些许的狼狈。 “你在千什么啊?”她蹙眉一笑,只因向来注重形象的他,居然把自己搞得如此滑稽。 “我……” 看见她笑了,晴男有点懊恼。他花了好久工夫准备这一切,可是她却在笑,令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蠢事。 这时,美雨站了起来,拿出面纸帮他擦拭脸上的汗。 “晴男,辛苦你了。”她由衷地说。 闻言,他心头一喜。 她眼神温柔,唇边悬着一抹恬静的微笑,软声说:“谢谢你邀请了我最重要的家人们,我爸爸、妈妈,还有沟口叔叔……” 晴男动容地看着她,他知道自己的用心没有白费,也从她微微湿润的眼睛,发现她其实是深受感动的。 “小红帽小姐,大野狼也可以变成你重要的家人吗?”他深深注视着她,诚恳地说出这句话。 美雨微怔,然后与一旁笑看着他们却不说一句话的沟口诚互觎一眼。 沟口诚对她点了点头,递给她一支笔。 接过笔,她在餐桌上唯一空白的纸卡上写下“木嶋晴男”四个字,然后摆放回原位。 看见她在那纸卡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晴男笑了。 “坐下吧,大野狼,我们一起吃午餐。”她邀他入席。 穿着毛茸茸野狼装的晴男,非常辛苦地挤进桌椅之间,美雨叉了一口鲜蔬沙拉往他嘴巴送,他大口咀嚼着,一脸的满足。 在外人看来,也许觉得十分古怪,但在她眼里,这却是一幅最美的全家福。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跟他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但命定的那条红线却将他们紧紧缠在一起。 她想,即使小红帽遇上大野狼,结局其实也可以是“幸福”的。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缘来在摩铁之一《桃色发电男》; 2、缘来在摩铁之二《犀利水甜心》; 3、缘来在摩铁之三《万能呛小秘》。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