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金执事》 楔子 她站在一栋木屋的玄关。 那玄关她很熟悉,几乎就是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木板廊道,古色古香,三层楼的木制建筑矗立在山里,雅致闲逸。 天色有点暗,外头刮着大风,她往内望去,那时还不是纱门,而是一扇半启的木门,落叶纷飞,山中传来凄厉的乌鸦鸣叫。 有人在争吵,她紧张的皱着眉不明所以,低首望去发现自己拿着一个锦盒,缓缓打开来一瞧,里头是做工精致的珠璎宝饰……她的嫁妆。 是啊,她要出嫁了!所以她到这里来,寻求一位知名的师父,为她打造独一无二的发钗,让她能配戴在身上,风光出嫁。 她心底爱着某个人,一心期盼能将钗饰戴上发,让他瞧瞧是否变得更加绝美的她。 住在师父这儿,是因为她的严谨细心,为了让对象能符合自己的完美要求,为了央求师父赶工,所以她寸步不离,就是为了要及早拿到成品。 可是,现在师父在吵架……他跟他的妻子正在争吵,她惴惴不安的望着争吵中的男女,看见师父的妻子手上戴着一枚匠心独具的红宝戒,鹅蛋红宝,火光焰焰,毫无杂质。 她曾开口想要一样的戒指,但师父婉拒,因为那只有他的妻子值得拥有,她为此动容,真希望未来的丈夫也能这样疼惜着她。 她该走了,但尾款尚未交给师父,因为师父说他要到城镇一趟,所以打算载她一同离开。 为什么争吵不休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把戒指摘下来!你不能再戴着它!一定是它影响了你!”师父大吼。 “那是我的……你想送给她?”师父的妻子指向了她。 咦?她?她惊愕的上前一步,“两位,怎么?” “我不想再跟你吵了,我累了!我很累……”师父忿忿的看向妻子,而后转头跟她说:“久等了,我们走吧!” “你想跟她离开吗?我不允许!你是我丈夫!”师父的妻子尖声嘶吼着,她更加不明所以了。 “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跟师父之间是清白的!我只是……” “姑娘不必多言,这女人已经毫无理智了。”师父冷冷的看向妻子,“我不知道你如此是非不分,心胸狭隘!” “不,师父,这当中如果有误会……”她趋步上前,外庭忽然传来尖叫声。 她错愕回首。是谁在笑?那笑声刺入心扉,让人不寒而栗啊…… “就是因为她对吧!”师娘忽然指着她尖声大吼,“我诅咒你——” 她喃喃念着似咒的东西,师父惊恐的大喊着,嘴里也大喊着另一段有规律性的语言—— “璎珞!闭嘴!闭嘴!” 一阵剧疼直窜脑门,她恐惧踉跄的奔了出去,但落叶席卷了她的身子,她痛得尖叫出声,望着自己的手竟然正在风化,从指尖开始化成细微尘粒,然后脚踩的地下开启一个深黑的洞穴—— “呀——” 在自己凄厉的叫声中,她最后看见的是师父冲向师娘,一把将她往身后的椭圆形镜子里推,然后—— 吓!女人惊坐而起,冷汗浸湿了背部,她锐利的双眼在黑暗中熠熠有光,气息紊乱,意识混淆不清。 心跳飞快、血液奔流,她缓缓皱眉,轻抚着前额。是梦?但是那剧痛为什么会这么明显? “谁在捣乱?”她厉声吼着,对着一室黑暗的房间。 房间里寂静无声,但是彭裔恩明白,绝对有东西在搞鬼。 “我明天要去上班,你们不要乱!”她没好气的念着,抓过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好几口。 “嘻嘻……” 隐约似乎有笑声传来,她只是皱眉,接着叹了口气。那恶梦太过真实,可她醒来却记不清了。 只是……璎珞?梦里怎么出现这个名字呢?跟大少爷的未婚妻相同的名字? 太诡异了。只是她现在太过疲累,必须先睡饱再说。 梦里的璎珞发狂似的指着她吼着,诅咒……那是段什么诅咒……嗯,明天再想好了,明天。 第一章 清晨六点,厨房里准时出现使用锅碗瓢盆的声响,彭裔恩熟练的扭开瓦斯炉的开关,一边煎蛋,一边准备午饭。 她得在早上把早餐跟中餐一并处理好,如果有多余的时间,再来准备晚餐的材料。 她,是这间房子的管家。 这栋三层木屋坐落于山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基本上整座山就只有这户人家,如果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还有别栋屋子,那住户百分之两百铁定不是人类,而且她得说声阿弥陀佛,恭喜对方能活着陈述这件事。 因为这里是黑山。 是个活人只进不出的山区。 熟路者都知道,黑山不能进,就算是大白天走入,只怕也是有去无回,听说树木会自动位移,道路会平空消失,也会突然出现,自以为记性再好也无用,因为来时路会在转眼间消失。 越走越深,直到再也走不出来为止。 这是仅存的几位“生还者”传出来的,每个人都经历过心惊胆颤的旅程,述说着充斥整个山中的魍魉鬼魅,谈论妖魔精怪四处飞舞,渴求着人类的鲜血与鲜肉。 姑且不论为什么会有生还者,或许黑山妖魔们希望他们把话传出去,或许他们难吃到连鬼都嫌弃,也可能有其他护身符保住他们一命,总之,黑山的危险与恐惧是人尽皆知。 只要发现自己不小心走进黑山,趁来得及时一定得赶紧回头,否则就回不去了。 而白氏一族,却能在此相安无事、生活数代,是因为在久远以前,白家跟黑山签订了契约,只要白家子孙不去招惹异象、不要探索异状,这些会食人的妖鬼们,还能保白家代代平安。 而白家的管家属世袭制,不一定是由男性继承,也可能是女性,一开始的姓氏已经不可考了,只知道管家的命运与别墅相连,此生不得离开黑山。就算离开,晚上七点前必须踏进这栋屋子里!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谁会愿意一辈子被困在这座山里?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就没有再回来了,哥哥们有着鸿图大志,没有人愿意继承,但是管家一职非得有人接手不可,在父亲意外过世后,沉重悲痛的丧礼中,已去世的白家主人开口问了下一个继承者。 从大哥开始,没有人应声,一个接着一个,父亲就担心会发生这种事,所以一连生了七个孩子,就期盼有一个人能接下管家一职。过去民风闭塞,洗脑教育还能让孩子们将管家当成职志,但时代不同了,大家到外头念书后,几乎没有人愿意回来。 一路问下去,黑山不满意得到的答案,顿时风声鹤唳、鬼哭神号,她永远忘不了父亲搁在庭院的棺木盖倏地迸开,已过世的尸身竟僵坐而起,狰狞的对着大家咆哮,“黑山不得一日无管家!” 那时吓得众人魂飞魄散,妖精鬼怪的笑声充斥在灰暗的空中,哥哥们只会抱着身子发抖,紧抿双唇,期待着有人能跳出来牺牲自己的人生。 闪电在云层里劈出光亮,紧接着劈向附近的树,火光遂起,白家主人担忧不已,催促着大家快点决定。 大哥不语,别过头去,二哥、三哥如是,眼看着雷越劈越近,尖叫声越来越凄厉,她突然义无反顾的大声喊道:“我来!” 余音未落,拨云见日,父亲咚的一声又直挺挺地倒回棺木里,一切异象彷佛都没有发生过。 哥哥们用可怜的眼神望着她,彷佛同情她未来的一生。 生为黑山别墅的管家,拥有着终生无法离开的命运,从她接下管家一职开始,这诅咒便立即生效,直到她死亡为止。 哥哥们陆续离开,留下她在黑山生活,幼时常听的童话故事就像她的生活,灰姑娘至少还可以撑到十二点,但她的门限却是七点,而且一定得踏入这屋子的地板才算数。 如果没有抵达会发生什么事?没有人知道,因为至今无人敢挑战黑山的诅咒。 现任白家人只有两位,两位都是男性,大少爷白玠恒、二少爷白玠廷,大家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所以主仆之间的份际倒没那么明显,而且白家人对她非常好,两位少爷也把她当兄弟看,她完全没有受到虐待或是一丝一毫的委屈! 而且,虽说黑山与白家之间的羁绊特别,黑山绝对不会伤害白家人,但是也不会伤害管家,至少世代以来,管家与黑山别墅密不可分,如同生命共同体。 早餐上桌,彭裔恩没卸下围裙,三步并作两步就往楼梯上跑,一路直奔三楼。 “二少爷,吃早餐了。”她叩了两声门。 “嗯……”里头的回应声有气无力,或许正确来说,是带了更多的无奈。 “我进去了喔!” “我不太想吃。” 这两句话几乎同时响起,但是彭裔恩丝毫不以为意的扭开门把,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 房里床边坐着一个面貌性格的男人,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地板瞧,听见开门声愣了一下。 “彭裔恩?你进来了?” “你又一晚没睡吗?”她没好气的往床边走去,搭上他的肩,说:“不睡你会垮的!” 坐在床上的男人显得非常疲惫,他紧蹙着眉,双眼裹着绷带,伸手反握住彭裔恩搭在他肩上的手,叹了口气。 “我睡不着!太吵了!” “吵?”彭裔恩深吸了一口气,环顾四周,“现在房里都是吗?” “一堆,连你身边都有!”白玠廷咬牙切齿的说着,忽而转向旁边大吼,“滚开——” 唉!彭裔恩无可奈何,只得弯下身子将他给搀起。“我们先到楼下吃早餐,你昨晚也没吃,不能再这样下去!” 白玠廷吃力的站了起来,手上脚上都有绷带伤口,他前不久才出车祸,身上多半是皮外伤,并无大碍,比较麻烦的,是他因车祸导致失明的双眼。 “你不必扶我,我能走。”他低沉的开口。 “别闹!你才刚回来没几天,下楼梯是很危险的事。”她坚持搀着他。“拜托你动作快一点,我还要赶着去上班!” 上班?白玠廷一听见这个关键词,立即迅速移动身体,他根本就不需要谁的搀扶,而且健步如飞,甚至到楼梯口时,手一伸就能构到扶栏,下楼的速度因脚痛是慢了点,但还是很平稳;即使从头到尾彭裔恩都不松手,但看他的稳健步伐也相当惊讶。 “你不是看不见了吗?”一边说,她伸手在白玠廷眼前晃啊晃的。 “对,但是我跟你说过,我看得见‘那个’!”他忿忿的说着,那个,泛指所有在黑山里的东西。 不管是妖怪、鬼魅,甚至是精怪魔物,全部都聚集在黑山!小时候他跟哥哥的确都看得见这些非人,但是长大后明明再也没有瞧见过,却因为一场车祸意外,他失去了视力,却再度开启了另一只眼! “那个……为你引路吗?”彭裔恩其实依然不明所以。 “你想得美!但是他们到处都是,我看得见它们,就知道方位,毕竟这是我成长的地方!”像现在快到一楼了,站在楼梯上往右下方看,就可以看见一堆魍魉鬼魅弯着腰对着某个地方垂涎三尺,那儿就是餐桌! “这样也不错,你跟没瞎差不多。”彭裔恩闻言,放心的松开手,先行一步往楼下走去。 “啧!”白玠廷说不出他宁可瞎这种话。毕竟每天看一屋子的鬼魅,谁受得了啊! “快点来吃吧,椅子在这里!”彭裔恩把椅子拉开,刻意敲了一下,好让他知道方位,事实上她才拉开就有一只妖怪坐了上去,他完全不怕看不见。 彭裔恩细心的把早餐全盛装在一个盘子里,方便白玠廷拿取,等他入座,她才坐下来开始用早餐。 “中餐我都装在盘里了,你再拿去微波炉加热即可,热咖啡装在保温壶里,倒的时候要小心,冷饮冰箱里都有,每瓶都长得不一样,摸一下你就会知道,都是你常喝的东西。”她一连串的交代着,“其他事别多做,等我回来再处理。” “嗯,公司的事还适应吗?”白玠廷正经八百的问着。 “……你说呢?”彭裔恩其实一个头两个大,“二少爷,你为什么要把公司交给我代理?” 这是她一直搞不清楚的事。 二少爷经营债务管理公司,政府立案,民间一般说是讨债公司,但二少爷不会做那种恶质低劣的行为,他总是认真的说要追回债务有得是方法,泼漆扁人这种事他敬谢不敏。 但是拿人钱财,予人消灾,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如果有人委托他追回债款,他还是会努力为之;另一项重要业务是帮助负债累累者重新规划债务,如何偿还最划算、怎么样分配才不致危及信誉等等。 二少爷的债务管理公司在国内相当出名,许多银行企业均委托“磊净债务管理公司”追回债务,在业界算是有一定的名气,只要提到债务管理,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白玠廷——噢,还有“必讨债务管理”。 这一家的名字二少爷嗤之为俗不可耐,但名字简单响亮,很快便异军突起,对方的老板叫梁家铭,是个跟二少爷年纪相仿、甚至更年轻的男人,据二少爷口述,对方就是个自视甚高、嚣张狂妄的浑小子! 她很不想说,二少爷跟那个梁家铭明明是一挂的……嚣张! 照惯例,一山不容二虎,二少爷跟梁家铭所开设的公司当然是死对头,两人瓜分同一块市场,战况只有越来越白热化的趋势。 就在事业如日中天之际,二少爷却出了一场车祸意外,所有亲近的人都认定那是有人蓄意所为,因为二少爷体内验出安眠药的成份,证实了被陷害的隐忧;受伤后又伴随着失明,他无法上班,也不该再与人群有所接触,所以大少爷要他回黑山休养,然后——他开口要她帮他代理公司。 要白家的管家,一个女人,帮他率领一堆称兄道弟的员工,还有掌握整间公司的营运。 “除了你,我信不过别人。”白玠廷表情认真的朝向她的方向,“我相信的人只有你跟哥哥了。” 彭裔恩有些感动,伸手紧握他的手,“谢谢!但突然要我接管一间公司……” “从成立开始就是你在帮我的,每天我们都在书房讨论,后来的事或许你有脱节,但是每一个员工的背景跟发生过的事你也知道。”因为他们情同手足,总是会分享。 即使之前他没有住在黑山,每晚他跟大哥总会打电话给彭裔恩,不让她一个人孤伶伶的独守别墅,所以彼此生活上的大小事、公司里的大小事,连他们的女人,她都知之甚详,是个最称职的管家。 “他们不服我。”彭裔恩从一开始就没有推拒过这个责任,相反地雀跃非常,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正式上班,“就因为我是女人吗?” “呵,八九不离十。”白玠廷无奈的耸肩。他的员工都是换帖的兄弟,有的草根性也很重,突然空降一个女人当董事长管理他们,谁有办法接受? 她盘算着,那干脆改个造型好了。 匆匆的吃着早餐,白玠廷可以听出她的囫囵吞枣。她有事时总是这样,为了完美的将事情做好,常常不顾一切,是个负责任却也死心眼的家伙。 第二章 “彭裔恩,你尽管放手去做,不必顾虑太多。”他轻笑着,“大不了就是公司没了,我东山再起就是。” 她怔了一下,旋即不客气的朝他肩头击去,“你当我是什么?草包?随随便便会把你公司玩倒?” “我当然知道你是巾帼英雄啊!”他打趣的笑着。 “少跟我闲扯淡!”彭裔恩扫完早餐,把碗盘放进洗碗槽里,“吃完放着,我回来再洗。” “你想太多,我才不会洗碗。”白玠廷挑高了眉,他这个白家二少爷的确没洗过碗。 她没好气的扁了扁嘴,便匆匆的往一楼她的房间走去。 如果身为女性是个障碍,那她就试着突破这个障碍——反正她个性原本就大而化之,再加上动作粗鲁,短短的头发、中性的脸庞,一点都没有女人的娇俏模样。 所以只要穿上西装,将头发梳齐,系上领带,她也能像个男人。 当二少爷请她接管公司时,她是不假思索就答应的。 因为她也想飞。 彭裔恩望着镜子里俊俏的自己,想起哥哥们都在外面飞翔,她却必须一生守在黑山里……她并不后悔继承职位与诅咒,只是趁着自己还年轻,她想飞一次。 就算七点必须回到黑山,就算再苦再累,她也想要试着过一段除了管家与打扫之外的人生! 这就是为什么她喜欢听两个少爷提起公司的事,为什么帮助二少爷创立债务管理公司,帮他联络、找数据,因为这么做能带给她极大的成就感。 她不希望二少爷失明,但是却感激有这样一个可以短暂飞翔的机会。 “二少爷,我要出门了!”彭裔恩关上房门,恭敬的说着。 “嗯……现在到底是几点,你这么急?”他转向她的方向,看见一堆“东西”围绕着应该是彭裔恩的人体看着。 “哇,好帅啊!” “咯咯,真是个俊俏的小帅哥哩!” “要不是她是女的,我真想狐媚她!” “我上班时间有限,越早到公司对我越有利。”彭裔恩一边说,一边往玄关走去,“晚上想吃什么?我可以顺便去买。” “你煮什么都好吃——裔恩。”白玠廷皱起眉头,“你今天穿男装吗?” “咦?”她惊讶的回首,“二少爷,你看得见了?” 果然……“鬼才看得见,它们称赞你很帅……何必穿男装?我不希望你为此做太多……” “我很喜欢穿男装,比穿女装让我觉得舒适!”彭裔恩没时间抬杠了,不等他说完,推开纱门就往外走。 坐在屋内的白玠廷可以听见引擎发动的声音,车子倒退,离开了别墅前庭,然后…… “真好吃,你不吃的话给我吃吧?”一只大嘴鬼塞到他的眼前问着。 “我也想吃,分我一半吧?”另一只应该是妖精,也嘴馋的问着。 白玠廷一把端过盘子,唏哩呼噜的将早餐全部吞下肚。 吵死了! 彭裔恩开着bmw驰骋在山路上,她不需要遵守交通规则,也不必注意对向来车,因黑山不会有活人进入……当然偶尔会有迷路的、找死的,但是进入后就会被精怪所迷惑,引向死亡之路,根本不可能直抵别墅。 换句话说,从黑山入口到别墅的路,只有她跟白家人能走,所以根本就不必在意——一个转弯,她竟然看见对向来车! 叭——刺耳的喇叭声大响,彭裔恩立即转动方向盘,试图回到原来车道,并且急踩煞车。 但是车速太快太急,车子直接往右边的护栏冲去,而下方就是深谷,依照这速度根本不可能煞得住的! 天哪!彭裔恩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这里会有车? 车头即将撞上护栏而摔飞入崖之际,护栏忽而后退,一整排大树顶的树枝瞬间摆动,像点头一般整丛树往前倾倒,轻而易举的挡住了彭裔恩车子的冲劲,甚至一弹,将她的车子往马路拨去。 晃荡数秒,彭裔恩还呆坐在驾驶座上,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就看见树梢轻摆,每棵树都已经恢复原状,就像只是被风吹拂般的轻晃。 她惊魂未定,却没有忘记那辆害她差点出车祸的车子。 砰砰!一只大手忽然猛拍她的车窗,“喂!你没事吧!” 她吓得差点尖叫,向左边一看,一个高大的男人额上渗着血,正看向车内。 深吸了一口气,她愤而推开门,一骨碌跳下车。 “你是怎么开车的啊!”她直接指着对方开骂,“在山里开这么快会出事的,你不知道吗?” 男子愣了一下,怔怔的望着彭裔恩,他看上去有些狼狈,额上的伤口、紊乱的头发、惊魂甫定的眼神…… “先生,你逆向。”他缓缓的吐出这几个字。 “我……”咦?彭裔恩注意到哪儿不对。他叫她——先生?先生? “你很夸张,根本是开在逆向车道上啊,好像这条路是你家开的!”男子算是开了眼界,有人逆向行驶还这么嚣张的,“要不是你闪得快……只怕我们已经撞成一堆废铁了……”话及此,男子狐疑的看了一下身边的路,“奇怪,马路刚刚有这么宽吗?” 咦!这样他都发现到了? “这里根本没人会来,马路差不多就等于是我家开的!”彭裔恩赶紧开口,转移男子的注意力。 对啊,为什么这家伙能开进黑山,而且还开这么远?她才离开别墅不到三分钟的距离耶! “为什么没人会来?我听说……”他顿了一顿,“兄弟,你知道这里头住了一个姓白的人吗?” “找他做什么?”彭裔恩直接问。 “哦,认识啊!”男子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你长得很俊耶,你该不会就是白玠廷吧?” “不是。”她压低声音回答。这个男人从头到尾一直叫她兄弟、先生的,她看起来真的像男人吗? “那就好!我记得白玠廷是性格型的男人,不是你这种花美男。”男子抱胸轻笑,“幸好幸好……” “我是哪里惹到你了?”幸好什么?彭裔恩不悦的皱起眉。这家伙对她有意见吗? “没事,就男人而言,你纤细了点,一点都不像赫赫有名的白玠廷。”男子帅气爽朗的将双手往裤子口袋一插,“好了,看起来我们两个都没事,那就当没事了吧,我还有事要办!” 有事?找二少爷吗?彭裔恩惊觉不对劲,她可没忘记白玠廷会发生车祸是人为造成的。 一个箭步上前,她打横手臂拦住了男子,“什么叫没事?你害我差点摔死耶,你想就这么简单拍拍屁股走人?” “喂,天地良心啊!我都不跟你计较了!”男子忽然反手一握,握住了彭裔恩的手腕往后拖。 她皱眉。这男人力气真大! 男子直直地将彭裔恩拉到他的车边,她见状不禁暗叫不妙,因为他的车头几乎凹毁,侧边也刮得乱七八糟,看来紧急时刻他是选择贴着山壁煞车,把好好一辆车搞得面目全非了。 开是能开,只怕修理起来要上万元……反之,她的车顶多就是一些被树枝刮到的小伤痕、煞车皮摩擦,并没有其他大伤。 “要谈是吗?我举双手赞成,不然我这修车费谁出?”男子松开了手,拿出手机,“我拨给车行……” “欸,不行!”彭裔恩飞快上前,一把抢下他的手机,“别害人!” “……害人?先生!这要是论肇事原因,一定是你,谁害谁啊……” “警察不会来的,我赔你就是了,你尽管修,我照价赔偿。”她话说得干脆,把通话切断还给了他,“我留电话跟数据给你,你不必担心我会跑掉。” 男子没说话,只是突然用狐疑加打趣的眼神盯着他。 “我是白玠廷的代理人,你要是不信可以跟我一道走。”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这男人立即离开黑山。 “白玠廷”一提到这三个字,男子果然双眼一亮,“他真的出意外了?所以你是他的代理人?” “他有事,暂时委托我处理公司事务。”对于意外一事,彭裔恩不予回答。 “车祸很严重吗?完全无法上班?”男子沉吟着,难掩一脸失望,“我一直联络不上他,原来传闻是真的。” “传闻?什么传闻?”她挑眉,感受得到山里的骚动。 “关于他已经成了植物人,或是脑死……” “胡说八道!我说过二少爷只是因为有事,暂时把公司交给我代管而已!”彭裔恩厉声驳斥。植物人?哪个混账传的! “……二少爷?”男子饶富兴味的走近了她,“你不是白玠廷公司的人,你叫他二少爷……那你是……” “我是他的管家。”她往上瞄了眼,“我要赶去上班,没时间跟你穷耗了!我先载你到公司去,让会计先开张支票给你。” “好!”他大方的立即点头,“我再叫人来拖车。” “这个我来。”彭裔恩转身往车子走去,“我认识专门拖吊的人,我的错误我负责。” 哇!男子自然觉得奇怪,因为眼前的代理人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转变。 不过无妨,没找到白玠廷,找到代理人倒也不错。 他先到自己的车里取走重要的东西,再上彭裔恩的车。她千百个不愿意载这家伙,但是放他在山里,迟早会死不见尸。 “把车子送到山下。”她开窗,对着外头轻声说着。 “咦?送到山下?”男子听见了,摇了摇头,“你应该要送到修车厂——” “你放心,我说过我会负责,就一定负责到底。”彭裔恩蹙眉打断他的话,发动引擎赶紧往前开去。 车子性能当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而在车子驶离后,大路悄悄的内缩,恢复成原来的宽度。 彭裔恩很难专心,因为她满脑子都在想,为什么这个人能开到这么里头来?他不是黑山那些妖精的菜吗?应该还好吧……小麦色的肤色,看起来爽朗自在,侧脸深刻有型,老实说,这男人是个飒爽型的好看男人。 而且有双桃花电眼,被盯着就会觉得他似乎只对你一个人笑。 她探身向右,拉开副驾驶座前的车箱,拿出一包湿纸巾。“你额上都是血,先擦掉吧。” “噢,对!”男子拉下上方的遮阳板,对着小镜子照了照,他这才感觉到痛,“大概是紧急煞车时撞到的……欸,你说白玠廷没事,我能不能见他一面?” “你找他做什么?”二少爷也不神秘,平时要找多得是机会,何必挑他失明的时候? “有事想谈谈……我们谁也不希望把场面搞得太难看对吧?”男人擦着血迹,扬起的笑容很诡异。 彭裔恩眼尾瞟着。不明不白的家伙! “又瞪我,你真是护主心切……啊!我知道了,我忘了自我介绍!”男子从容的从口袋里拿出名片,左手夹着递过去。“我叫梁家铭,是‘必讨’的——” 轧——余音未落,彭裔恩突然猛踩煞车,车子立刻在路边停了下来。 她瞪大双眼,转过头瞪着他。 “呃……”梁家铭狐疑地皱起眉,“你的反应也太激烈了吧!” “下车。”她敌意顿起。这家伙竟然是头号公敌。 “我是抱着友好善意来的,想跟白玠廷谈谈未来的发展,毕竟我们都不希望两败俱伤。”他根本没理会她的喝令,“怎么?代理人也该了解我们两家公司的状况吧?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或许是一死。”她平静的看着他,“你死。” 第三章 梁家铭的笑浅浅地挂在嘴角,浓眉下是锐利却带着轻松的眸光,他也凝视着彭裔恩,丝毫不以为忤。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但只要争斗就会消耗公司的元气,你既然身为代理人,就该要用董事长的眼光跟脑子看待这件事。”他微微一笑,道:“逞凶斗狠是没好处的。” 彭裔恩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梁家铭说的没错,她只是后悔让他上车,刚才应该把他扔在那边,让黑山解决掉他跟车子……不!她在想什么,这是人命啊!他只不过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怎么她在黑山待久了,也习惯黑山的做法了吗? 她重新踩下油门。 “二少爷不见任何人,你有事尽管告诉我。”她平静的说着,“他说过,我代表他。” “好,还没请教你的大名。” “彭裔恩。”她瞥了他一眼,“华裔的裔,恩情的恩。” “彭裔恩……那就叫你彭兄弟吧!”梁家铭说得泰然。 这个人怎么随便就和人称兄道弟?“我不是你兄弟,不要随便攀关系。”彭裔恩断然拒绝,“梁先生,你就叫我彭先生,或是也尊称我一声彭董事长吧。”她挑眉望着他,眼里闪烁着挑衅的光芒。 梁家铭不语,只是泛起笑容,直视着前方。“彭兄弟。” “喂!” 打从梁家铭一踏进公司,他就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 知道他是敌对公司老板的人不多,女职员们只顾着看他倜傥的外表跟那双桃花眼,加上他毫不吝啬的对谁都笑,一双电眼凝视着小女生们,莫不使人心花怒放。 吴宇伦隔着办公室的玻璃墙瞪着他,一双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冷静点,你快喷火了。”彭裔恩从容不迫,得先处理几通电话。 “冷静?你知不知道你带谁来了!”他气急败坏的回头,“梁家铭耶!我们最大的敌对公司老板,你居然把他带来?” “你要我说几次?我的车撞到他的,要开支票给他修车!”她不甚高兴的说,“没事你可以先出去了,我要跟他谈事情。” “我也要在场!”吴宇伦说得吹胡子瞪眼,仿佛怕她会把公司卖掉似的。 “你这种态度我不允许你在场。”彭裔恩对这些人高马大、看起来很威的人一点都不畏惧,“出去!” “彭裔恩,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老大的管家而已,凭什么——” “我是代理董事长!”她猛然把手上一叠资料往桌上甩去,厉声一喝,“就算是代理,我还是董事长——出去!” 办公室内气氛顿时凝结,不只吴宇伦,还有几个高头大马的男人也冷哼了声,最后还是得摸摸鼻子离开。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老大出车祸就算了,为什么要断绝音讯,完全不跟兄弟们联络,还空降一个“管家”来当代理董事长?最夸张的,还是个女人! 彭裔恩的身高超过一百七十公分,骨架宽硕,虽不及男人,但是跟一般女人相比是高壮得多,加上中性的脸庞、浮贴的短发、低沉的声音,动作也完全没有女人的细腻感,一开始他们还以为老大找了个身子骨瘦小的男生来代理。 直到她说明自己的身份是管家后,几个换帖的都知道,老大的管家是个女的,只是不知道会是个不男不女的女人——不,光她是女人这一点,兄弟们就不能接受了! 就算她今天还学男人穿西装打领带都一样,一个管家、女性,是要怎么管理一间债务整合公司啦! “哇,火药味真浓!”梁家铭后脚闲散而入,“你的吼叫声传出去了。” “我不在乎。”彭裔恩无所谓的耸着肩,“我请人估价了,等会儿价格出来我立刻开支票给你。” “那点小钱我不在乎,我也不想修,换一辆就是了。”他仿佛在说一辆脚踏车般的轻松,“用一辆volvo换跟你对谈的机会,很划算。” “我不是白玠廷。”意思是,跟她谈没什么用。 “但你是他的代理人,照白玠廷的个性,那家伙一定很信任你。”梁家铭说得头头是道,仿佛他有多了解白玠廷似的。 彭裔恩不是很想理他。吴宇伦说的她懂,毕竟敌对公司的老板堂而皇之的待在这儿,要是员工们知道他的身份,势必会造成影响,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她要做的事就是——快点开票,送客。 “都请我来了,何必不理我,多聊聊又不会少块肉。” 他大方的靠近她桌边,让彭裔恩急得把桌上的资料赶快收起来。 这举动让梁家铭愣了一下,他才慢一拍的意识到桌上的文件可能是商业机密。 “退后。”她皱眉。 “我的错。”他倒是很直接的道歉,“我没考虑到你的立场。” “你没考虑到的事很多,就像虽然我是代理者,我依然不是白玠廷,你跟我谈什么都无济于事。”跟敌手的事,她哪有决定权。 “那你就帮我转告吧,白玠廷连谈都不愿意跟我谈。”梁家铭勾起嘴角。 她实在很不想说,这个男人笑与不笑都相当好看。 他跟两位少爷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大少爷斯文、二少爷冷峻,而他的外表看起来像是爽朗爱笑的阳光类型,那双眼永远都是笑笑的,偶尔挑起的嘴角只要轻笑,就会让人不自觉跟着回应。 怎么这家伙都笑脸迎人的讨债吗? “二少爷如果不跟你谈,那我也不能。”彭裔恩站起身,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再退后一步,你到沙发上去坐着。” 电光石火间,梁家铭竟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其实只是直觉反应,感觉到有人好像要攻击的反射动作罢了,却让彭裔恩吓了一跳,她轻皱起眉。这家伙的力道好大,仿佛要把她的手掌给捏碎似的。 “哇,抱歉!”他赶紧放松力道,“我只是一时……” 一时反应过度?原本都已经要松开的手忽然又握了握。等等,他的骨架怎么这么小?皮肤的细滑度也不像是一般男人? 梁家铭的目光立即回到彭裔恩脸上梭巡。他本以为他是纤细版的男生,不……仔细看他的脸庞,的确相当中性,可是论细致度与肤质,给人的感觉都偏向女人。 “你是女的?”他诧异的出口。 彭裔恩尴尬的蹙眉,急着抽回手,“我没说过我是男的!”尽管出口的声音依然低沉。 哇!白玠廷找了个女人当代理董事长?面对她的挣扎他就更不松手了,反而将她的掌心翻过来,仔细的用手在上头摩娑着。 “喂!”彭裔恩吓了一跳,“你在做什么?放手!” “手好粗,所以你真的是管家?”那是双常做家事的手。 “你——”她使劲的想把手抽回来,梁家铭却无动于衷,“我叫你放手!” “太妙了,白玠廷的管家是女的,还派你来管理——”他环顾外头一圈,“哎呀,那群年轻人服你吗?” “关你什么事?”她急得脸都涨红了,等会儿要是被人看到这一幕—— “我才不会让女人来做这种事,浪费。”他笑了起来,忽然执起她的手,就在她的掌心落下一吻。 彭裔恩倏地抽回手,二话不说,狠辣一个耳刮子就对着他打下。 无赖、混帐、无耻!未出口的话早就自她的眼神传递而出,梁家铭微闭着一只眼,嘴角却依然挑勾着。 “有意思。”他依然挂着微笑,饶富兴味的瞅着她看。 她瞪大一双眼,他不得不说剑眉配上利眼,这女人英姿飒飒加上中性的脸庞,没有女人的阴柔,又不及男人的刚强,却是个看上去就令人舒服的家伙。 回想起方才在山中的事,她的表现谈吐也不像一般女人。 至少他就没听到尖叫声。 白玠廷竟然拥有这样的管家啊!在家能当管家,又能派出来管理公司,他不只是信任她,并且对她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也知道这女人能胜任这份工作。 怎么世上的好事都在姓白的人手上呢? “请你到会客室去等吧,我不想跟你在同一个空间里!”彭裔恩移步往门口走去。她没被别的男人这样握过手——还吻什么吻! 梁家铭从容的往前,随便一步都比她大得多,两三下立即挡在她前面,完全挡住她的去路。 “吴宇伦不好带吧?还有一大群只听白玠廷话的业务,他们唯他马首是瞻,根本不听你一个女人的话。”他瞅着她轻笑,“我可以教你一些撇步,至少让你了解男性员工。” “……”彭裔恩沉静的望着他,冷冷一笑,“黄鼠狼,借过。” “啧,我什么时候变黄鼠狼了?难道你是小鸡吗?”他竟然咯咯笑了起来,上前一步又逼近了她。 她觉得有些窒息,不只是来自于梁家铭高大壮硕的体格,还有他无形中散发的一股压力。 她说不上来,可是之于她……他就是让她觉得不自在。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我可没忘记你的身份,不需要你的教导。”彭裔恩逼自己不许退后,望着俯颈而下的梁家铭,她的心却跳得很快。 “友情赞助,你跟白玠廷都把我当坏人,难道我们不能和平共处吗?”他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几乎就在她咫尺之距说话,“我的初衷原本就是谈和。” 气息吹吐在她脸上,她感到浑身不对劲,隐忍着后退了几步。 梁家铭说的她明白,两家公司竞争激烈,她原本就觉得不妥,恶性竞争下去对谁都不好,但二少爷脾气硬又固执,就是说不通,直说要谈判也不是他先开口。 而今,梁家铭亲自来了,甚至还冒险到黑山去,这是难得的机会,不该错失。 “我……” “就一天,我带你去看男人间的应酬过程,让你了解一下怎么跟吴宇伦那些人打交道。”不等她回答,他立即看了看表,“八点。” “八点?”彭裔恩立即摇头,“不行,我七点前一定得到家!” 他皱起眉,一脸不可思议。“你在公司帮他做牛做马,还得赶回去煮饭?” “那是我的事情,跟你无关。”难道她要说是因为诅咒吗? 只见梁家铭拿起手机联络了一下,飞快地切断电话,朝着她扬起笑容。 “就星期五晚上五点,你安排一下,请吴宇伦他们吃晚饭,其他我来。”他微微一笑。这么近,可以看到她已经快愈合的耳洞。 “你安排什么?吴宇伦一见到你,就巴不得把你大卸八块,你还想做什么?”彭裔恩扁了扁嘴,“有事就透过我再跟二少爷说就好,你休想直接跟吴宇伦他们接触。” “呵呵,我又不是傻子,直接跟他们接触。”梁家铭朗声笑了起来,“这你放心,我不会出面的,面子全做给你。” 彭裔恩挑了挑眉,总觉得这梁家铭肚子有鬼。但他既然是来谈和的,又是她主事,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握范畴中……加上他说的实在诱人,二少爷教的都是烂招,什么命令就好了,问题是根本没人听她的! 要怎么样抓住员工的心,的确是一门学问,光因为性别,她就已经被排拒在外了。 第四章 “五点,要花多久时间?” “不多,看个人慧根了。”梁家铭浅笑着,“你越快抓到fu,就可以越早离开。” “好。”星期五下午五点,无论如何她都得七点前到家。“地点。” “很好找的,这儿最知名的大酒店。” “……”彭裔恩愣了一下,“酒店?” “是啊,你不知道我们生意都是在那儿谈成的吗?”梁家铭瞧见她诧异的神色就觉得好笑,“记得跟吴宇伦那票业务说。” “我怎么上酒店?”她咬牙问着。她是女人耶! 只见走到门边的梁家铭回过头,由上到下打量了她一圈儿,勾起笑意,“放心好了,就穿这样,认不出来的!” 就穿……彭裔恩眉头皱得死紧。为什么抓住男性员工的心,就得上酒店啦! 星期五下午,彭裔恩特意让员工们提早下班,说要请他们吃顿饭。这件事她已经跟二少爷报备过了,再加上现在家里多了个人照顾二少爷,自己应该可以不用担心吧? 前两天山里来了一个陌生女孩,叫做欧亭岑,是黑山难见的幸存者之一。她迷路到别墅来,二少爷说她的歌声可以驱鬼,所以才能平安抵达别墅,正因需要她赶走屋内的鬼魅们,二少爷正式雇用这个无业迷路游民来照顾他。 她必须帮二少爷处理公司的事,多个人照顾二少爷她不反对……只是,应该要找个比较灵活的吧?二少爷应征的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唉。 “喝喝喝喝!”一大群人的起哄声不绝于耳,全拱着彭裔恩喝酒。“董事长!干干干!” 她巾帼不让须眉,连干了八杯xo,赢得员工一整片的喝采! 掌声不断在耳边响起,她干掉最后一杯,一旁的美丽女人立即接过空杯。 “彭董厉害!干掉了!” “噢噢噢!”男性员工们又是一阵欢呼,连吴宇伦都忍不住挑起一边嘴角以示赞许。 彭裔恩颤了一下身子,强烈头晕袭来,搞得她根本连站都站不稳,直接往身后的沙发倒下去。 “啊啊……”穿着华丽的女人赶紧搀住她,“你们怎么这样灌酒呢?” “彭董,换我了!”还有人在起哄。 “她醉了。”美女蹙起眉。她们一看就知道彭裔恩是个女人,一进来连个菜都没吃就猛灌了九杯xo,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 “紫庭,你怎么对她这么好?”吴宇伦挨到她身边来,“你要知道,我们彭董可是个……” “女人。”她媚眼一挑,“就是知道她是女的,才不让你们这样乱灌酒。” “哦……果然女生都看得出来啊!不觉得我们这个代理董事长,其实很像伪娘吗?”男不男女不女的。 紫庭无奈的笑笑,再怎样都是客,她也不好得罪。 差两个姐妹帮忙搀起彭裔恩,她连站都站不稳,还在嚷嚷谁还要喝? “帮她处理一下。”紫庭低声跟新人说着,“我得在这儿按捺客人。” “是。”新人微微笑着,但都忍不住在心里咕哝着:那你干么不去? 事实上大家都知道,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怎么会让红牌做呢?紫庭就是这间酒店数一数二的大红牌,可不是钱拿出来就能讨好的,得看她大小姐愿不愿意呢。 紫庭长得美丽动人、温婉似水,就是那漂亮的五官跟“娴熟”的气质,让男客们趋之若骛,加上谈吐得宜、知书达礼,称得上是相当具有涵养的酒女。 因此有人说她是这里的女帝也不为过。 彭裔恩下午宣布带业务们去吃饭,本来每个业务都兴趣缺缺,纯粹因为董事长命令才前往,结果当车子一抵达酒店门口时,每个人的嘴都笑歪了,双眼迸出熠熠光芒,开始左一句谢谢董事长、右一句感恩董事长。 于是她硬着头皮带他们进去,梁家铭说了,一进去就有人会接应,结果大门敞开,一个穿着紫罗兰色礼服的美丽女人站在红毯上,带着温柔笑意朝大家行礼。 她自我介绍叫紫庭,员工们再度一阵惊叹,说想不到她请得动女帝。 彭裔恩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进到了奢华包厢,小菜餐点跟酒随即送来,小姐们也依序坐到男性员工身边,紫庭则紧挨着她,为她斟酒夹菜,似乎是梁家铭特别交代的。 她大方的宣布有什么话尽管说,最近跑外务发生了什么事,要大家全说出来,今晚出去后她保证忘光。 结果她听见了一堆地盘问题,讨债上的困难,也有人欠债落跑,甚至有势力在阻挠收帐,还有刻意挑衅找碴的事端,一堆问题堆在那儿,不是不存在,而是他们认定她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所以根本不对她说。 有不少兄弟因为催收帐款都被打得遍体鳞伤,出门工作得战战兢兢,她厌恶被瞧不起的自己,举杯致歉,先干为敬,三杯。 这样的豪气干云似乎让大家非常讶异,有员工激动举杯,再三杯,紫庭出声劝阻他们应该先吃点东西,别喝得太凶,彭裔恩就坐在那儿听他们说话,尽可能的专心理解他们在意的点与所求……但是她头超晕,很难专心。 然后不知道讲到什么,谁又举杯,接着就是三杯…… 彭裔恩接下来只记得自己趴在马桶上,吐了个淅沥哗啦。 “怎么回事?九杯xo?”一道男人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却又带着不悦从身后传来,“紫庭不是在吗?” “梁董,挡不住啊!这小姐自己也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女孩子怯懦的声音传来,“紫庭姐有请她先吃点东西垫胃,她还把紫庭姐的手给甩开。” “啧!” 大手忽然轻抚她的背部,一阵温热感传来,让彭裔恩既讶异却又感到放心。 “彭裔恩?还好吗?还想吐吗?” “好难过……”她脆弱的说着,痛苦极了。 但是吐完后,头就完全不晕了,意识也清醒很多。可是由着意识清明,就能感受到酒吐的痛苦。 “为什么喝得这么拼呢?”梁家铭主动接过其他女人备好的毛巾,“来,先擦擦嘴……” 他轻而易举的扳过彭裔恩的肩头,让她往自己身上靠,拿着毛巾细心轻擦她的嘴,她丝毫无法反抗,只能任自己靠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肩头。 就连大少爷二少爷都没有对她做过这样的动作,彭裔恩浑身不自在却没办法做些什么。 他抬首问道:“热茶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已经放在桌上了。” “好,那没你们的事了,去工作吧!这边有我。”梁家铭边说,竟一骨碌打横抱起彭裔恩。 她吓得想要伸手抵住他,却连这份气力都没有,就这么被男人抱着离开厕所,往大型的沙发上去。 两个女人交换了眼神也不多语。原本要带彭裔恩去厕所的,结果半路被梁董拦截来到这间特别包厢,她们都很讶异,因为梁董订了一个包厢,不找任何小姐,只专门用来安置这个中性的女人。 这算是特别吗?两个女人退出这偌大的包厢,心想无论如何都得跟紫庭姐说一声。 梁家铭才将彭裔恩放坐到沙发上,她就不安的拒绝他再度的碰触。 “我是怕你走不动!不碰你就是了。喝点热茶,先解渴跟解酒。” 他将茶端到她面前,还吹了吹,才让她就口,她伸手欲取,立刻被他拒绝。手脚无力的人逞什么强? “我自己来!” “少来,你会洒得一身,喝就是了。”梁家铭不容她罗哩巴唆,“你就是这种个性,白玠廷才让你代理公司的对吧?” 彭裔恩喝了几口,热茶通过喉间,是舒服多了。 “我有我的能……力!少爷创立公司时我出了很多力,只是……只是不能到场参与罢了!”她往后栽入沙发里,“我可以的!我很强的!” “知道知道,看得出来。”他无奈的摇摇头,“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白玠廷的公司工作,而当一个管家?这跟你的说法真矛盾。” “我一定得当管家,黑山的管家……”彭裔恩叹了口气,“你不懂……” “没有什么事是一定的,以前很多人都说我以后一定一事无成,结果咧?”梁家铭笑了起来,“我是一间公司的老板。” 她露出苦笑,很无言,她的状况旁人是不能理解的。 “几点了?”她皱着眉抬起手腕,“我得……我得回去了!” “回去?你这样要怎么回去?”他摇了摇头,只怕连走到门口都是问题。 “我七点一定要到家,一定得……”她挣扎的站起身,果然立即摔入沙发与桌子的间隙里。 彭裔恩整个人塞在里头,趴在地上,根本天旋地转,她现在连哪儿是天、哪儿是地都分不清了。 糟糕!她难受得仿佛自己是走在海面上,她这样该怎样回去? “我……我要走!”她几近脆弱的喊着。 “好!走走走!”梁家铭由后方将她拉起,“你根本不能开车你知道吗?” “我必须……” “好好,别吵,我带你走就是了。”怎么这么拗呢?她喝这么多酒已经很出人意料了,现在喝成这样还得赶回家?“我帮你打通电话给白玠廷,不准时到家死不了人的!” “不……会出事!会出事的!”彭裔恩突然惊恐的抓住他的衣领,猛然抬首。“七点一定要踏到玄关!” 她高仰着头,一双眼忽然浮现恐惧的泪水,梁家铭看了不禁有些呆愣。平常喝醉酒的女人总是不太好看,或是放浪或是粗俗,可是这个颇有气概的彭裔恩,此时此刻……却像极了女人。 无关乎外表衣着,就她的眼神跟娇弱的姿态,让人一点都不怀疑她是个女人。 “好!我尽量……”他泛起温柔的笑,拇指拭过她的眼尾。 女人哭泣他见过几百次了,看到他都无动于衷了,就算紫庭在他面前哭泣也一样,但是这种强悍型的女人一落泪,反而让他觉得有些震撼。 “梁董?”酒店少爷端着干净的毛巾正准备走入,却看见梁家铭搀着彭裔恩走出包厢。 “我先走了,两个包厢的钱都记在我的帐上。”他边说,边吃力的再搀起快滑下去的女人。 “是……”少爷看不清楚彭裔恩的样子,只知道是个很帅的帅小子,但是小姐们都说那是女的。 紫庭特地交代,要他们注意梁董跟那个中性女的互动……可是他们现在就要走了啊! “我要用抱的了,你这样我很难行动。”梁家铭这句话根本不是询问,因为他一说完,立即横抱起她。 彭裔恩没有抗拒能力,她双腿发软根本站不稳,不这样,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到车子边……她嘴上一直喃喃说着要快点回去,再晚就来不及了,身为管家的她,七点不到家是不行的。 “到底是什么烂规定,七点不到会出事吗?难不成白玠廷会开除你?打你?” 车子在路上行驶着,梁家铭望着身边一头乱发的彭裔恩。从这角度看过去,她其实还颇性感的。 “黑山的规矩,黑山的管家七点前必须到家,否则会出大事的……”她头倚着窗子,虚弱的说着,“我一辈子都必须被绑在黑山里,这是宿命……也是诅咒。” “诅咒?”梁家铭蹙眉。扯到黑山,总是有很多传说。 第五章 许多认识的人进了黑山,的确没再出来过,不管是催款对象或是一些兄弟,总是在逃难时往人人都说最危险的黑山跑……接着,真的就没有人找得到他们了。 他虽然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但是抱持绝对的尊重,尤其做这行的一切还是小心为上,他们去催收帐款时也遇过自杀者,行里该有的一套绝不能马虎。 “我们家世世代代都得当白家的管家,照顾黑山别墅跟白家人一生,不得离开。”她笑了起来,带着点无奈,“就算出门,七点前一定要踏入玄关,否则会有可怕的事发生!” “什么可怕的事?”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她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没人敢违逆黑山……” 哇,真的有诅咒一说吗?梁家铭非常狐疑,车子缓了下来,他朝着柜台亭子打了声招呼,拿了钥匙,再一路将车子开往所属的房间号码——汽车旅馆。 停妥车子,将彭裔恩抱下了车,她人根本迷迷糊糊的不清醒,他把她抱进房里后,赶紧将她放下来哄道:“到了到了!”他刻意让她试着走两步,诱拐她误认这里就是家中玄关。 “咦?到家了?”彭裔恩睁眼,所见之处尽是一片朦胧。 “到了,我抱你。”等让她以为到家后,梁家铭再一骨碌将她抱到床上。 叫了客房服务后,他很熟练的取下她的领带,用毛巾将她身上的汗擦了擦,为了避免她太热会乱扯衣服,所以跟柜台要了件t恤等等要让她套上。 热茶再送来,梁家铭又哄她喝了几口,彭裔恩忽然半清醒似的直坐在床上,面露惊色。“糟糕!我得去煮饭!二少爷还没吃!” “我煮。”大掌一推,把她给推回床上。 彭裔恩咚地躺上柔软的床铺。奇怪了,家里的床有这么大、这么软吗?空气中还有淡淡的香味。 在说话的人是谁?不是二少爷也不是大少爷,是……谁?那声音很好听,不会太低也不会太细,是一种平稳温柔的嗓音。 “我现在要帮你换衣服,保证不多做别的事。”梁家铭将她拉起,先把t恤套到她的脖子上。 彭裔恩醉意艨胧的望着他,泛起一抹淡淡笑容。她认得了,是梁家铭,那个二少爷最介意的敌手。 到目前为止,他这个人意外的好,至少在他的安排下,她已经知道怎么跟吴宇伦相处了,就是要跟兄弟一样,现在她终于知道他们不说出来的工作困扰,也知道他们为什么瞒着她许多事。 梁家铭俐落的褪去彭裔恩的衬衫,她那双本该锐利的眼却瞬也不瞬的瞅着他,泛着令人觉得可爱的笑容。 “你这样对男人笑,会招致危险的知道吗?”他扯下衬衫,还是顺便观摩了一下她的身体。 有练过,身形健美却不会太过,胸部称不上丰满,真的是个很中性的女人。 “我觉得你可能是个好人……跟二少爷觉得的不太一样。”彭裔恩懒洋洋的说着,“很细心,而且人似乎不坏?” “我很坏的,但是只用在可恶的人身上。”他用说话引开她的注意,准备解开束缚感十足的内衣,所以她轻易的就贴上了他,“像你这种可爱型的,我不可能对你使坏。” “我可爱?”哼,她忍不住嗤之以鼻,“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形容词了!” “可爱啊,明明想飞想得要死,却让自己被困在笼子里;明明是个女人,却硬要把自己装扮成男人。”嘭,成功松开内衣了!梁家铭喜出望外。脱掉内衣她应该会觉得舒服点吧。 彭裔恩瞪圆了眼,伸手推开了他,“你闭嘴!我的事你根本不清楚!” 作用力等于反作用力,她直接往后咚地摔上床,根本还没换好的t恤飞起,松开的内衣滑落,映在梁家铭眼帘的,是个具有诱人胴体加上性感撩人姿势的中性美女。 这也太超过了吧,他哪有这么强的自制力? “是,我不清楚,那我可以从现在开始了解。”他爬上床,试图跟自己的自制力对抗。 “你走开!我不接的话,没人愿意当管家,黑山会生气的!我这辈子如果存不到钱的话,就休想离开黑山!”彭裔恩气愤的扯掉挂在颈子上的t恤,甩开滑掉的内衣,脱去长裤,双手朝着他乱挥乱打,“我这辈子注定没有人要没有人爱,只能孤苦的待在黑山,到死为止!” 梁家铭箝住了她挥舞的双臂,现下,才真的叫挑战他的自制力。 她除了内裤外,已经一丝不挂了,还在叫嚷着。 “怎么可能,你是个很有吸引力的女人。”他不避讳的上下打量,至少对他而言,她具有一定的吸引力。 “哼,少来!我是个不男不女的女人,而且谁愿意屈就在黑山一辈子?”她冷冷的笑着,再度看向梁家铭,“就说你吧,你愿意为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一生都被困在荒郊野外吗?” “这事很难说的,凡事都说不定。”他抚上她的脸庞。这女人清醒时一脸忠心耿耿,结果事实上却对自己的命运多有怨怼啊。 酒后吐真言,这些才是她的心底话吧? 不过她如此刚强,清醒时完全就是使命必达的坚毅模样,风范不输给他见过的男人,坚定度也令人赞赏。 彭裔恩微微一笑,冷不防的吻上梁家铭的唇。 他愣了一下,面对突然吻上的唇,简直是挑战他自制力的最后底限。 “你真是好人。”她不知道自己面露娇媚,“如果你不是梁家铭的话,那该有多好……” 她懒洋洋的就要往后躺下,手臂却突然一紧,被人拽拉而回。 咦?彭裔恩有些错愕,她发现自己的胸脯贴着梁家铭的胸膛,而他凝视她的眸子混浊,带着某种欲望。 “就是因为我是梁家铭,才会懂得欣赏你。”他大方的俯首,吻上了她发愣的唇。 什么?她被吻上后先是一阵错愕呆愣,紧接着陷入惊慌挣扎.她整个人被压上了床,压在健壮胸膛之下,她拼命抵住他胸膛的双手根本毫无抵抗能力,而那个吻……那个吻却越来越过火! 等等等等……彭裔恩全身紧绷,试图挣扎,但是无力的她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而且唇上的刺麻感让她分了心。这是她的初吻……感觉挺好的! 出力的手渐渐放松,她开始试着回应缠绵热吻,梁家铭的大手滑上她的身体,引起她一阵又一阵的轻颤。 好像不太对……彭裔恩的脑子这么说着。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很舒服?好像在享受那让人晕眩的吻,又好像在享受被拥抱着的感觉…… 只要睁眼,就能看见有双电眼凝视着她,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无所谓了!她不想去思考太多,她喜欢眼前这个男人的吻、抚摸、声音,甚至是那好看的脸庞。 对于此生无法奢求太多的她而言,这个男人像是不可多得的运气。 至于她是否忘记什么很重要的事……她真的想不起来,也没时间想了。 “嗯……”彭裔恩疲倦的翻了个身,她微睁惺忪睡眸,全身懒洋洋的。 被子柔软温暖,她偎着卷被,眯起的眼看着从窗帘透进的一丝光线,纤手往额上一放,强烈的睡意依然袭来。她昨晚似乎过了一个很棒的夜晚,可是脑子一片混沌,记得不是很清楚。 还是作了个梦?梦里她有种幸福的感觉,似乎被人呵护着、拥抱着,脸颊贴着温热的胸膛或是被吻,她头一次依靠着某个人,感觉……非常非常的幸福。 就算是梦也好,她至少能感受到这样的甜美。 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她的身子搓揉着下方的被,这床怎么如此柔软舒适,教她天亮了都不想起来……嗯?彭裔恩怔了一下。 这床? 她蹙起眉心,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终于把眼帘外的世界给瞧清楚。 白色的窗帘?沙发?宽大圆形的床?等等!这里不是她的房间啊! 吓!她瞠目结舌的望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她不在房里?那她现在人在哪里? 一只手臂冷不防地打横而至,扣住了她的身子,彭裔恩吓了一跳,望着那大手轻柔的勾住她的腰际,接着竟然往后拖去。 等等、等…… 她呆愣的被往后拖移身子,手臂的主人轻而易举的就把她往上挪抬,大掌在她的身上游移数回,紧接着扣得死紧,她被人拥进了怀里? 粗壮的手臂在她身前交叠,她裸着的背贴着温热的身躯,甚至可以感受到心跳律动,耳畔是规律的呼吸,她僵直着身子,脑子完全无法运作! 她——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她的衣服呢?她为什么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她昨天晚上——难道没有回黑山? “天啦!”彭裔恩惊恐的弹坐而起,诧异的回身望向躺在她枕畔的男人。 梁家铭才刚醒,他漂亮的眼睛瞄着眼前一头乱发的女人,一丝不挂的坐在他身边,紊乱的头发突显出她的性感,瞪圆的双眼跟张大的嘴巴,仿佛在诱惑他再吞她一次。 “嗨,早!”他勾起帅气的笑容,冲着她道早。 彭裔恩完全傻在原地,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她当然认得他……梁家铭!二少爷敌对公司的老板,好看年轻到有点过份的家伙,可是昨天却帮助她跟下属们联系情感。 他现在就躺在床上,赤裸的上身结实健美,下身用单薄的被随便遮掩,她该知道,被下的他是赤裸的。 而现在他正冲着她笑,她脑袋一片混乱,为什么这男人没穿衣服、睡眼惺忪的样子,居然比穿着西装还要让人心跳加快? 等等——那她为什么也没穿衣服?她跟梁家铭难道…… “天啦!我做了什么!”彭裔恩惊恐的尖叫出声,压根忘了要围住自己赤裸的身子,慌乱的就冲下床。 纤瘦的胴体直接掠过梁家铭面前,他错愕的撑起身子,望着她火速冲入浴室。 她一进到浴室,立刻将门上锁,背部贴着门板,脸色苍白。 她没回家?彭裔恩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违逆黑山的规定。 身为黑山的管家,竟然没有在七点前回到玄关!而且不但在外面过夜,还跟这个第一天见面的男人厮混到天明…… 不!她痛苦自责的双手掩面,身子禁不住滑下地板。她究竟在搞什么?就算喝多了酒,也不该犯下这样的滔天大错! 她昨晚没有那么迷糊,她只是手脚发软使不上力而已……紧闭上双眼,她颓坐在地板上,不可思议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兴起,她想忘也忘不掉的激情热吻重新唤起她的回忆。 她记得,她热切的回应着梁家铭的吻、他的爱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燃烧,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渴望他的抚摸。 她是借酒壮胆,希望在黑山孤独终老之前,能有个缠绵悱恻的夜晚……一晚就好,她的初吻、初夜,跟美好得让人心动的男子。 “呃啊!”彭裔恩爆出怒吼,使劲用自己的后脑勺撞向门板。 触犯了黑山的禁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她会死在这里,还是遭受生不如死的折磨?就算在黑山长大,她还是不知道黑山里有什么啊! 第六章 叩叩!轻叩声传来,不是来自于身后贴着的门,而是右前方。 彭裔恩有点狐疑,她抬起泪眼汪汪的脸庞,在右前方全透明的玻璃外,看见了站在那儿双手抱胸的梁家铭。 “发生了什么事?”他蹙着眉,担忧的问着。 嗯?彭裔恩睁圆了眼。为什么她看得见梁家铭?为什么他一件衣服都不穿?又为什么她用这么丑的姿势坐在地上,而且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哇呀!”她总算跳了起来,慌张的想要找窗帘遮掩,问题是,没有窗帘? 梁家铭摇了摇头,指向门的方向,人跟着绕过来,敲门声正式响起,“开门,彭裔恩。” “我不要!”她气急败坏的喊着,“你这个趁人之危的家伙!” “喂,讲话要凭良心啊,先诱惑我的明明是你。”他很客气的依然站在门外,看彭裔恩刚刚那模样,铁定也不知道厕所的门是两面都能开的。 这是“情趣”的一种。 想到刚刚她瞪着透明玻璃的神情,他就掩不住笑意,实在是个慌乱到很可爱的女人。 他现在非常想再把她拥入怀中,吃干抹净一次……因为现在的她清醒得多,再一次的爱抚绝对会有不同的效果。 “我诱惑你?你说我?”彭裔恩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瞪向门板,“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 “是你先吻我的。”梁家铭义正词严,“你昨晚全身上下脱到只剩一件内裤,然后揽住我的颈子吻我,我又不是柳下惠。” “我……”她简直为之气结。天杀的,真的是她主动引诱他? 啊啊啊!她搓着头无声哀鸣。她究竟在干什么啊!怎么能看见一个顺眼的就贴上去呢?都是黑山诅咒害的,她根本交不到男朋友,说不定是饥渴过度! 喀哒,彭裔恩什么都没做,身后的门冷不防的就开了,走进了昂首阔步的梁家铭。 “冷气很冷,我也想洗澡。”他说得从容不迫,直接走向了她。“泡澡好吗?喜欢什么香味的?” 只见他掠过她身后,熟练的拿起浴缸边的泡泡沐浴乳,仿佛这里是他家般的自然。 “喂——你怎么可以这样就闯进来!”她终于想到该遮掩一下身子了,“而且你就不能穿件衣服吗?” “你自己也没穿。”他泰然自若的开始放水,将沐浴乳拿起来晃了晃,“女人都喜欢薰衣草的,如何?” “……”彭裔恩眼尾瞥到架上的白色浴巾,咬着牙往上抽,“玫瑰!” 她就不喜欢薰衣草!反正她本来就不是普通女人! “洗好再裹上浴巾吧?你现在包起来也没意义,我都看过了。”身后突然一个拥抱,强而有力的手臂又把她给勾入怀中,左手还俐落的将她到手的浴巾抛扔回原位。“先洗澡吧,你身体好冰。” 咦咦咦咦——彭裔恩面红耳赤、全身僵硬。是谁让这家伙这么肆无忌惮的! 说抱就抱、说搂就搂,现在还贴着她的耳畔说话! 她一句话都还来不及说,梁家铭就着她发红的耳朵冷不防的咬了下去。 “啊……”她身子抽颤了一下,无法形容身体涌上的感觉,只知道好麻噢! “放轻松点……昨晚什么都发生了,你再闪就太没意思了。” 他刻意轻轻咬啮她的耳朵,彭裔恩相当敏感,瞧,颈子都快缩起来了。“等等我叫个早餐,吃饱了再走?” “放开!”她的手肘拼命的想抵开梁家铭,却发现无能为力,而且酥麻感不停涌上,这种感觉好惹人厌喔!“你……梁家铭!你住手……” “为什么要?”他朝她的颈子吻了下去,“昨晚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昨、昨晚……彭裔恩感受着扣紧身子的健臂。她记得这样的吻跟触感,她就是被这样扎实的拥入怀中,感受着这种……停!跳开眼皮。她现在在做什么! “住手!梁家铭!”她使劲的转过身子,“昨晚你不是说要带我回黑山吗?”她面对着他,气急败坏的嚷着,眼眶还微微泛红,失信于黑山的恐惧依然盈绕在她心底。 “小姐,我不信白玠廷是那样的人,只是七点没到家他想怎样?”他将她拽进胸前,“而且你现在好端端的在这里,别跟我说什么黑山不黑山的诅咒。” 她现在……彭裔恩一颗心跳得急遽。是啊,她现在好整以暇的站在这里,过了前夜七点,但是她目前毫发无伤也没有意外。 诅咒究竟是什么?她开始心慌了,没有变化反而带给她更大的惊恐。 只是来不及细想,梁家铭冷不防的勾起她的下巴,灵巧的舌直接窜入了她的口中。 她措手不及的抵着他的胸膛,搞不清楚为什么这家伙一直抱着她吻着她,极尽挑逗之能事,问题是她竟然一点都不讨厌,而且对此还有着深刻记忆般的熟悉! 她是发了什么疯,怎么一切都失序了? 啪——隐约的声音传来,男人正专心吻着不乖的女人,而女人正死命挣扎却又贪恋着唇舌间带给她的美好,在矛盾里浮沉。 啪叽——这一声大得多了,梁家铭终于抽空睁开双眼,注意到彭裔恩身后那一大片透明玻璃竟然开始出现裂痕,而且似乎正在延展,不停的向周围裂开。 “怎么?”他不情愿的离开柔软的檀口,注意到迅速龟裂的玻璃窗。 彭裔恩也迅速回首,内心的不安扩大。她不信玻璃窗会无缘无故开始龟裂,也不相信……玫瑰沐浴精会是如此鲜艳的红色! “水……”她下意识贴紧梁家铭,“浴缸里的水……” 他闻声看过去,只见那该是淡粉色的泡泡沐浴池,现在竟然如血一般殷红!他立即将彭裔恩拉到身后去,既不让她接近玻璃,也不让她靠近浴缸。 他可不记得玫瑰沐浴乳有这么深的颜色啊! “呜呜呜呜……噫噫噫——” 紧接着,不知道是不是水龙头管线开始出现了诡异的声响,像是哀鸣,又仿佛痛苦的嘲笑。 玻璃裂缝越来越大,外头原本就已经昏暗的灯光跟着闪烁明灭,所谓黑山的诅咒突然间在梁家铭脑子里涌现,他皱紧眉心望向彭裔恩,她的脸色绝对没有比他好看到哪里去。 “如果……如果这是针对我——”她忽然开了口,“就请只冲着我来,这个男人是无辜的!” 仿佛回应她的话语,水管传来高分贝且变得急促的声音,“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说什么东西啊?别告诉我,这是七点没回家的结论!”梁家铭一把将她往身后藏,“又不是灰姑娘,灰姑娘好歹还多五个钟头,都什么时代了!” 余音未落,只见玻璃加速破裂,每一道裂缝瞬间相连起来,水龙头里流出的红水如泄洪般量大且急促,转眼间已经将浴缸淹满。 “你住嘴,不该对黑山不敬!”彭裔恩慌乱的扣着他的手臂,“你不懂黑山里的事,有太多东西是人的狭小眼界看不着的!” 梁家铭瞠大双眸。他这人有个该死的个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那就让我看见吧,至少要给我一个心服口服的理由!”他对着浴室的四周吼着,传来阵阵回音,“不然就放这个女人自由!” 咦?彭裔恩诧异的仰望着正气凛然的梁家铭。这家伙…… 刹那间,一阵风不知从哪儿刮来,吹起房内的窗帘,明亮的窗户上映着大大小小的人影,人不在房里,而是站在窗户外头,二楼高的外头,除非那人浮在空中! 梁家铭是看傻了,彭裔恩却紧张不已。从小在黑山长大的她,知道那些不是人类!她急忙的想往前冲。事情因她而起,就让她一个人顶着吧! 再多借口跟理由都不足以解释她为什么没回到黑山,不能怪任何人,是她自己不自量力的灌酒、是她自己失去了自主能力! 千万,不要伤害这个真心为她自由考量的家伙! “彭裔恩!”梁家铭伸手拉住她,黑色人影仿佛穿过了窗,卷进了那股风,冷不防的全朝这儿冲了过来。 玻璃应声而碎,他及时拽过了她,将她紧紧护在怀里,甚至压低身子、转过脚跟,让自己的背部面向那急速飞散的玻璃。 强大的风势伴随了尖笑声,彭裔恩恐惧的紧闭双眼,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看见了那诡异森寒的黑影,然后她被强大的力道拽回身子,紧接着就在温暖之中,耳边听见如鬼魅般的尖叫音,还有无数玻璃的进裂声。 “哇——”她还是忍不住尖叫,她的脚被喷散的玻璃碎屑溅上,那骇人的进裂声更是让人心惊胆颤。 最后是片片碎玻璃落地的声音,有点像是雨打在可乐瓶上的声音。 紧接着,万声俱歇,没有风没有尖笑声,只剩下水流淙淙。 彭裔恩一颗心差点爆炸,她的脸颊正贴着梁家铭的胸膛,睁眼只能瞧见他手肘弯起的三角缝隙,悄悄的往外望去,看见的是房间,中间没有任何阻隔物。 而斜角十一点钟方向的梳妆镜里清楚映着一个过份婀娜纤细、却不像人类的女人,她有着瘦长的脸蛋,上头只有嘴巴,没有其他五官。 那女人抬高了手指向她,开阖的嘴说着她听不见也看不懂的话语,然后转瞬间消失。 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只觉得双脚一软,整个人不支的往身前的男人身上压去。 “没事……”梁家铭说着不负责任的话语,他自己也没见过这种场面,表情慌乱的环顾四周。 还真的没事?没有风没有奇怪的影子,有的只是满地的玻璃碎片。 他终于略微放松手臂的力量,缓缓直起身子,这才感觉到背部一阵刺痛,轻啧了声回首,恰巧感受到温热的水流漫过脚部。 “好像没事了。”他撑住彭裔恩的身子,“你呢?还好吗?” 他捧起她的脸庞,仔仔细细的梭巡一遍。 彭裔恩的双眼有些空洞,被迫仰首望着他,混沌的脑子让她无法思考……因为这跟她想的大相迳庭。 她不是期待多骇人的诅咒,只是……就这样? 热泪极速分泌,无法控制的盈满她的眼眶,她痛苦的紧闭双眸,有种虚脱的感觉,还有着强大的不安。 事情一定还没完,她懂黑山的,这只是个开始! “真吓人!你刚才有看见窗外的影子吗?”梁家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将她紧紧抱住,“别哭了,没事了没事了……” “不……还没完……”她闷闷的说着,“我知道。” 梁家铭无法给予她肯定的答案。他不了解黑山,也不懂那光怪陆离的事情,至少……现在没有什么异象就是了。 他再度将彭裔恩拉站直身子,确定她能站得稳,又轻声安慰了几句,才转身跳过满地的碎玻璃。他得先去把水关掉,要不然浴室的水漫到房间可就不好了。 只是他一转过身,她就傻了。 “你的背!”彭裔恩惊呼出声。他背上扎了好几片尖角碎玻璃啊! 他早就知道刺痛感来自何处,不过就是些小玻璃碎片,他也不怎么在意,迳自探身将水龙头关掉,看着漫出来的热水跟泡沫,明明是浅粉色的……那鲜红色是怎么来的?真是令人沭目惊心。 第七章 “啊欸!你别过来!踩到玻璃就不好了!”梁家铭回身警告她别动,“我们得换间房间洗!” “你在说什么!你背上都是……” “小伤死不了!”他不耐烦的挥挥手,“出去出去,从门口出去,顺便帮我拿浴巾围着。” 围……彭裔恩怔了几秒,才咬着唇别过头,赶紧再拉下浴巾遮掩自己的身体。她是怎么了?赤裸裸的站在陌生男人的面前,却丝毫不以为意? 不,说陌生倒也不是……啊,她现在无法处理这个问题! 踮起脚尖,蹑手蹑脚的跳过大片的碎玻璃,那场风真的将龟裂的玻璃窗震碎满地,打开门后她跳了出去,手里还拿着条浴巾等着后头大步走出的梁家铭。 “怎么你不会痛的?”她瞪着赤脚走出的他,靠近门口的步伐上都沾了血。 “要闪太麻烦了。”他一大步跨出来,得倚着她维持重心,紧接着亲昵的揽着她的肩头,先抬起右脚把扎进脚底的玻璃片给拔出来,再换左脚,明知道不是什么大伤,但红血还是流满了脚。 所以他接过彭裔恩手上的浴巾,先扔到地板上,两只脚再踩上去,像是拿来吸血用的。 包扎,她得找个东西先帮他包扎才是!背上的玻璃碎片也得取出来……彭裔恩管家之魂燃烧着,无法放任他鲜血直流。 “喂,我五0二房。”梁家铭一边原地踏步一边探身入浴室内,抓过墙上黏着的电话,“我要换房间,隔壁的房间有人吗?” 换房间?彭裔恩望着一室紊乱,旅馆业者看到不头大才有鬼。 听着他简短有力的先是交代经理级的过来一趟,紧接着要他们空出隔壁房,语毕便挂上电话,回首探视白色浴巾上的大量血迹后,便自在的踏上木质地板,走向衣柜,咿呀拉开,取出两件白色浴袍。 望着梁家铭的赤身裸体,彭裔恩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应该要避开。 “穿上,等等有人要来。”他走到她面前,大手放到她的肩头,意图帮她脱下紧揪着的浴巾。 “喂……我自己来!”她如惊弓之鸟,抓过浴袍退了几步。 他歪着头瞅了她几秒,挑了挑眉,大方套上浴袍,再回身拾捡自己的衣物。 彭裔恩尴尬得不能自己,背着他套上浴袍,眼尾禁不住望向无缘无故破裂的浴室玻璃、散落一地的衣服,还有自己昨晚的荒唐…… 天啦!,她头好痛,到底事情要从哪里开始厘清? 电铃声忽然响起,她吓了一跳。 “你去把你的衣服拿着,我们换房间。”梁家铭疾步而至,稳稳的握住她的肩头,将她往床边送,然后就拿着皮夹去开门。 她不想被人打量,赶紧把自己不多的衣服拾捡起抱好,看见内衣裤时,脑中闪过被梁家铭拥抱着的记忆……唔,她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竟为了这种事违反管家的禁令! “五万块,让你们修缮一切,包括隔壁房休息,最多两小时。”梁家铭在门口与管理人员低语,“开张收据给我,就当银贷两讫。” “……好!好!”看见五万块,经理当然连声说好。 “去吧!”他催促着经理快点离开,仿佛知道彭裔恩的难堪。 直到确定人走了,梁家铭才关上门,回到床边抱起他的衣服,看着站在梳妆镜前的她。 “先到隔壁去洗个澡,等吃过早餐我再送你回去。”他走到她身边,语气称不上温柔,但是带着坚定。 彭裔恩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让我换个衣服我就走。”说完便立刻往门口走。 “你怎么走?你的车子在公司。”梁家铭拉住了她的手,“我保证送你回去,绝不中途逗留。” “我拒绝!”她忽然转身,坚决的望着他,“你刚刚没事只是侥幸,你不需要把自己扯进危险之中,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负责!” 梁家铭只是平静的望着怒气冲冲的她,然后划上一抹笑。 “别逼我抱你走出去,不好看。” 咦?彭裔恩紧绷的脸庞一愣。什么意思? “越危险的事我越有兴趣,而且我也很想了解黑山的事情。”他冷不防把手里的衣服都扔给她,她下意识的赶紧接住——然后,她就被一把横抱而起。 “哇!”她失声尖叫,谁教梁家铭二话不说就抱起她了,“你做什么!放我下来!马上!立刻!” “尽管叫,等会儿出去大家都听得见。”他不以为然的往门外走。 “不……不行!”彭裔恩使劲摇晃双脚,却怎样都下不来,“我、我自己走!你不要这样抱,很难看!” “难看?”梁家铭笑了起来,望着慌乱的她,“我觉得这叫浪漫。” “浪漫你个头!”她气愤的往他的背重捶了一下。 “唔——”这一捶恰好打中他的伤口,逼得他蹙了一下眉心。 啊……彭裔恩这才想起他未处理的伤口,内心有着难以忽略的愧疚。 他是为了护住她才受伤的,这完全推托不了,若不是他以身挡住玻璃碎片,现在流血受伤的便会是她。 “我自己能走,放我下来吧。”她的声音放软许多,“我们还得处理你背上的伤。” 他状似轻松的笑了笑。“伤?喔,那个不要紧。” “没有不要紧的伤,还得上药。”彭裔恩扣紧他的颈子,“我不会跑掉,放我下来。” 注意到她温柔但坚定的眼神,不再发怒不再慌乱,梁家铭只迟疑数秒,便礼貌的放她下来。 她就跟在他身后走出房间,汽车旅馆是独栋的,要到隔壁得走出楼下停车库,再绕到隔壁去。 “你很蠢你知道吗?硬是把自己扯进危险的事情中。”她穿鞋子时这么说着。 “我喜欢称之为命运。”梁家铭拎起了自己的鞋子,随性的穿着旅馆里的纸拖鞋,“话说回来,如果黑山的事情是真的,那就是我害你的。” 彭裔恩静默。说这些都已经太迟了! “我应该七点前送你回家的。”他懊悔的是这一点。 身后的女人只是抿了抿唇。现在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不需要把时间放在后悔上头。 “是我不该喝酒,我太大意了。”对自己能力的过度自负,认为自己可以永远准时到家。“而且我……” 她看着眼前的伟岸身体……或许她寂寞太久了,或许她根本试图打破管家的戒律,终结身为黑山管家的一切。 所以,她选择把理智放逐,让心主宰,毕竟梁家铭有着讨人喜欢的外貌、迷人的身躯,被望着就会心跳加速的双眼,她可以给自己的一夜欢快找足了借口。 或许该有个人违反戒律,说不定黑山会拔除她的管家之职,她就可以结束这个诅咒。 “我会陪你面对一切的。”梁家铭忽然回首,牵起了她的手,“我会好好跟白玠廷说。” “不关他的事,这事情就算二少爷也无法处理。”她露出一抹苦笑。“你也没办法,所以拜托别瞠这浑水。” 黑山只是不伤害白家人,不代表白家人主宰黑山。 没有人能够主宰黑山的,每个“人”,都只有待宰的份。 “我打定主意后,没有人可以改变。”梁家铭轻轻笑着,握了握她的手,像是给予一股力量。 彭裔恩反常的没有甩开他,现在的她,其实需要的就是这种力量。 有个人能在她身边,帮助她抵抗内心的恐惧。 “你一向都对一夜情的女人这么好吗?”她自嘲着。 “并没有喔!”他自然的说着,站在隔壁车库前,礼貌的请她先进入,“我是对生意对象特别礼遇有加,彭董事长。” 彭裔恩无奈的扬起笑容。总之,他再迷人也不是个正经的家伙。 可是,她现在只剩下这个迷人的家伙了。 梁家铭依他所言,在汽车旅馆中让彭裔恩处理好伤口,又一起用完早餐后,便要载她回黑山,只是被她断然拒绝,她坚持要他载回公司,她开自己的车回去。 趁空打了电话给吴宇伦,说她今天必须请假一天,电话那头的他有些担忧,因为昨晚兄弟们喝得很高兴,但是很晚才发现她不见了,他们今晨清醒后有些后悔。 打了几十通电话给她,都转入语音信箱,着实让他们吓了一大跳,幸好她打来报平安,才让大家松了一口气。 偷偷摸摸抵达公司后,她跟梁家铭道谢,气氛自然带着点尴尬,毕竟他们怎样都是一夜情的对象。 只不过彭裔恩完全没有正常女人会有的反应,就梁家铭的经验来判断,女人通常不是千娇百媚的预约下一次的约会,就是娇羞尴尬的说谢谢不见,再者就是以为这样两人就算在交往,他还得说重话撇清关系。 反观彭裔恩,她不敢正眼瞧他是带羞的表现,不过更深的忧虑盘踞在她心中,带着一脸凝重,一副慷慨赴义般的严肃。 他只要提到载她回去就会被狠瞪,她也在旅馆中简短的跟他表明绝对不能再踏入黑山,上一次是幸运撞到她,否则说不定他已经是黑山的祭品了。 她义正词严的警告着,言之凿凿,双眸透露着认真,看来黑山一事不是谣传。 至少他不久前看到惊人的一幕,那玻璃怎么会碎掉,连旅馆人员都匪夷所思。 于是,最后他只能目送彭裔恩开车离去,临去前她降下车窗瞥了他一眼,露出难得的笑容。 “无论如何,谢谢了。” “谢什么?”他挑眉,玩世不恭的问。 “谢所有的一切。”她抿了抿唇,有些赧色。 如果这是最后一面,历经昨晚的一切就值得了。 彭裔恩关上车窗后急速离去,梁家铭望着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这是他最特别的一夜情对象,也是最难忘的一次。 不,怎么会沾上她呢?他明明是来谈生意的,怎么搞到这地步? 他摇首叹息后,回神记起这是敌营,此地不宜久留,所以他也飞快跳上车,还是在被发现前速速离去为妥。 彭裔恩一路开向黑山,没有减速的意思。没有一个结果她难以放下心中大石,是生是死,其实回到黑山就知道了。 想是这么想,但是等到了黑山入口,她却迟疑了。 车子停在入口,望着一片青山蓊郁,她不敢想像驶入后会发生怎样的状况…… 她回得了家吗?见得着二少爷吗?向右边的椅子上一瞥,手机里不乏二少爷的夺命连环call,因为她从未过夜不归。 “喂,我彭裔恩。”她最终打了电话回家。 电话那头先是静了静,然后是一声长叹,“你发生了什么事?” “喝多了。”她不编造谎言,“二少爷,我知道事情大条了。” “昨晚整个黑山都不安宁,我得叫那家伙唱一夜的歌才能驱走屋子里所有的妖魅。”白玠廷语重心长,“你人在哪儿?不要回来。” “我在黑山入口,我得回去。” “彭裔恩,不许回来!”他的声调变得紧张,“你违反了千年来管家的条例,而且还没有取得自由之身就擅离职守,黑山会怎么对付你连我都掌握不了!” “我得面对,我不想逃一辈子。”她咬了咬唇,“以防万一,我想先跟少爷道谢……谢谢你们照顾我的一切。” “彭裔恩!你现在是在交代遗言是吧?我说过不许回来!” “我是白家的管家,不能轻易放下工作!”她也低吼起来,“请您等我,我立刻回去准备午餐。” “彭——”她不等白玠廷把话说完,立刻挂了电话,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踩下油门。 第八章 车子往前行驶,正式进入黑山。 熟悉的道路、熟悉的风光,此时此刻看起来却令人胆战心惊,彭裔恩如惊弓之鸟般的注意着后照镜,就怕突然扑上什么魍魉、冲来什么鬼魅…… 就在过了一段无事的弯道后,彭裔恩几乎以为一切相安无事之际,她突然注意到远处树木晃动,开始直行的道路竟然起了变化。 等等……树木在移动! 这段路应该是笔直的,一直到某个点才左转,可是现在笔直的道路被巨树覆盖了,它们移动了步伐,将原本的路遮去,再将左侧崖下的道路升起,硬生生辟出另一条左转道。 轧——这让她踩了煞车。 “不不……我认得路!这条路我闭着眼睛都会开!”彭裔恩禁不住降下车窗大喊着,“不要改变路径,我认得!我不会傻到开进去的!” 回应她的只有风声,因为回家的路消失了,莫名其妙出现的路就在眼前,她明白……黑山会改变路径,进入的人都没有再回来。 她已经不是管家了吗?黑山只会对付外人,不可能对付白家人跟管家的,现在这么做——就表示已经不承认她了! “让我补救!我没有准时到家是我的错,但是……”她依然对着空中大吼着,“我好歹在这边生活了二十几年,你们不能——” 余音未落,身后远方竟传来巨响,她诧异回首,注意到远处树梢的摆动。 糟!黑山想断她后路吗?她当机立断的立即倒车,万一后头的路也被封住,她就变成只有眼下这条路可以走了! 不走就是困在这儿直到夜晚,对夜晚的黑山而言,她简直就是香味四溢的生肉了,只能等着被分食殆尽。 风势突然变大,彭裔恩机警的赶紧把窗子给关上,大树上的枝叶摇摆,一股旋风卷起叶子,紧接着卷出人形。 旋风组成扭曲的女人模样,五官中只有嘴巴,它就指着她,笑道:“你,已经不受黑山眷顾了!” 不受黑山眷顾了? “吃了她吧……嘻嘻……一直很想吃掉她!” “讨厌的管家!管好多好多!” 四面八方都传来不见鬼影的声响,彭裔恩手心直冒汗,急忙倒车。因为这双向道正逐渐缩小,路面即将缩成单行道,这根本是故意的! 一旦不受黑山眷顾,她就是外来者,就是食物……叭——“哇呀——”惊人的喇叭声响起,逼出车内彭裔恩的尖叫。 她仓惶失措的回首望去,身后数公尺弯道处竟然有着熟悉的黑色车子,她瞠目结舌的呆坐在原位……梁家铭? 他拼命按了几下喇叭,确定彭裔恩停下车子后,竟然迳自下车,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至她车边。 他隔着车窗问:“喂,你怎么了?” 彭裔恩脸色铁青的望着车外,吓得一时无法动弹。 “哈啰?”梁家铭敲敲车窗,“你还好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几秒后,她才打开中控锁,他立刻拉开车门,二话不说捧着她的脸,凝视着她铁青的脸色与泛白的唇。 “发生什么事了?你……手好冰。”他担忧的问。追上来果然是正确的。 “我不受黑山眷顾了……”她痛苦的攀住他的肩头,“它们把我当成外来者,打算将我生吞活剥了!” “生吞……活剥?哇喔,她用了很经典的成语。 “你不懂,回家的路明明是笔直的,它们改变了道路,要引我往死里去。”她难过害怕的摇着头,“太多人进来后就失踪,连车子的残骸都找不到,这里的妖魅要的就是活人。” 梁家铭改为紧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螓首,下意识往挡风玻璃外瞧去。“笔直的道路……那条吗?” 嗯?彭裔恩睁眼向右瞄去,却立刻诧异的瞪大双眼。挡风玻璃前是一条笔直的道路——回家的路出现了? 她不可思议的呆望着,甚至解开安全带急着下车。刚刚挡路的树、浮出的左弯道全数消失了?现在在她眼前的,的的确确是往家的方向的路! 等等!她低首望着脚下的马路。道路恢复原本的宽度,恢复双向道了! “为什么?”她讶异的抬首望着梁家铭,“……你怎么进来的?” “我跟着你进来的啊,跟踪是我的长才。”他耸耸肩。从地下停车场出来后,怎么想都不对劲,所以就尾随着彭裔恩前来。 “不……我不是说这个……”她全身都在发寒着,从未有过这种无助的感觉,“你怎么能平安抵达这段路?” 这里超过他们之前相撞的地方太远,离路口也太远,就算尾随跟来,为了不让她发现,梁家铭势必得保持一段距离,这段距离就足以让黑山动手了! 为什么他没事?又为什么刚才的异状会恢复原样? “你怎么一副要倒下去的样子?”梁家铭赶紧主动搀住她,“现在我看起来没事……我载你回去!” “不……”她抬起手刚要拒绝,说不定这是黑山的陷阱,打算一石二鸟。 “你没有拒绝的余地,脸色都难看成这样了。”他看得出她的恐惧神色,她手脚冰冷,而且全身都在微颤。“走,上我的车。” “梁家铭,我——” “走了!不管黑山如何,至少它们看起来暂时不想吃我。”他拉着她往自个儿的车走去,“或是你要叫白玠廷出来接你?不是说黑山不会对白家人不利吗?” 彭裔恩一凛。白玠廷现在失明在家,要是能开车,她需要一个人在这儿应付鬼魅大军吗?深吸了一口气。这事儿偏偏绝对不能让梁家铭知道! “不,我不会让二少爷做这种事。”她紧绷着神经,被他送上车,“喂,我话说在前头,等等要是发生什么事……” “不会有什么事。”他不听她说完,关上车门,迳自绕回驾驶座。 是啊,为什么不会有事?为什么黑山没有对梁家铭出手?从入口到这儿有十几分钟的路程,要掳获他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现在这条路笔直开下去,没一分钟就能看见别墅,没两分钟就到家了啊! “安全带。”上车的梁家铭,指了指安全带,谁教她一直在恍神。 她不认为现在系安全带有什么作用,但还是依言系上,看着车子掠过自个儿停在路中央的车,一路往前驶去。 她不在意自己的车卡在路中间,因为不会有人抵达距离别墅如此近的地方,在那之前,就会被黑山的妖魅给掳走了。 “啊……那栋吗?”果然没多久,别墅便出现在眼前。 “嗯。”彭裔恩还是很紧张,因为未到家门前,一切都是变数。 “你们住这么里面啊,风景不错。”梁家铭试图让她放松,因为她完全是正襟危坐的状态。 车子驶进屋前的停车场,彭裔恩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她平安到家了。 这绝对不是她的关系……她难以置信的望着梁家铭。为什么黑山会放过他? “你别出声,不能让二少爷知道你在这里。”她咬着唇交代,“我知道对你很不好意思,但就是不行。” “保护得真严密。”他笑了起来,“是他不想见我,还是——有什么隐情?” “他怎么会想见你?别忘了,你们是敌对公司,要是让他知道我把你带来别墅的话……”彭裔恩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我根本不想应付这件事。” 梁家铭笑得更开心了,他很高兴看见她逐渐恢复正常。 屋内砰砰砰的传来足音,她赶紧溜下车,还不忘再回首交代,“不要进屋!” 他只是挑眉,没答腔。 “彭管家!”一个小个头的女孩子推开门走了出来,“你终于回来了!” “……你小点声,这么大声怕别人不知道吗?”她瞬间恢复成严肃模样,“二少爷还好吗?” “他担心死了,昨晚一整夜没睡……厚,我也一整夜没睡。”欧亭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硬是要我唱一整晚的歌给他听。” 白玠廷双目失明,人是看不见了,却看得见黑山里所有的鬼、妖、魔孽,非得靠她的歌声才能驱赶,就算她再鸟,必要时刻还是有所用处。 “咦?”欧亭岑注意到陌生的车子,还有里头陌生的男人,“他……” “嘘!不能让二少爷知道我是被人载回来的,也不许说出有外人在。”彭裔恩立刻揪起她的衣领低声警告,“我是一个人开车回来的,你什么人也没看见,听清楚了吗?” “唔……”她面露惧色,点头如捣蒜。 哎哎哎,怎么这么像流氓咧?梁家铭笑着撑住下巴。这彭裔恩真是个特别的女人,中性的魅力十足,平时看起来严肃霸气,俐落如男人,但是昨晚却娇媚性感得让人“爱不释手”。 欧亭岑领令而入,彭裔恩原本要进去,又回首看他一眼。“想喝点什么吗?” “不请我进去坐?”他还在皮。 “梁家铭。”她没好气的警告。 “可乐好了,还是啤酒都可以。”他轻笑了起来,对于这身影愿意回头,感到很开心。 “等我。”她泛出女人般的笑容,走了进去。 梁家铭只在车上待了两秒,立即蹑手蹑脚的下车。这屋子的纱门并没有上锁,他现在要闯进去根本是轻而易举。 为什么白玠廷突然与世隔绝?那场车祸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让彭裔恩代理公司事务?种种疑问盘旋在他心里,他一直以来,就想跟白玠廷好好坐下来聊聊。 现在距离如此的近,仅仅一门之隔—— “你到底是怎样?”里头突然爆出吼声,“你比谁都更应该注意!” 梁家铭蹙了眉,听见火冒三丈的口吻,缓步踏上小平阶,凑近纱门。从纱门可以看见玄关,玄关再往里看则是简单的沙发与茶几,直对着门口的便是厨房,中间靠左墙有餐桌,右手边深处是上二楼的楼梯。 看起来像白玠廷的身影在矮个子女生的搀扶下,站在楼梯一半处,对着站在楼梯下的彭裔恩骂着。 “我很抱歉……”她双手贴着大腿两侧,跟军人似的弯身道歉。 “裔恩,我不是要你道歉……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大哥也急了一晚,黑山的管家从来没有人过七点还没回来的。”白玠廷紧张的双手握拳,“所以……也没人知道黑山会做出什么事。” “会很可怕吗?”一旁的欧亭岑怯怯的问着。 “就是不知道才可怕。”他摇了摇头,往下移动,“那是远古的诅咒,黑山的管家除非用与屋子一般多的万两黄金交换,才能够得到自由。” 黄金万两?这是什么单位?现在黄金一两多少钱啊,除非白家给的薪水很高,要不然要揽到这价目也太难了吧! “那要多少钱啊?”欧亭岑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怎么付得起,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诅咒谁下的已经不可考了,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要想办法找出破戒后的下场。”白玠廷下了楼,眼尾准确的往门外瞄去,“谁在门外?” 咦!彭裔恩吓了一跳,她先是看着白玠廷双眼上包裹着的白纱布,再惊慌的看向站在纱门边的梁家铭——不是叫他不要下车吗? “朋友。”无视于她拼命摇手阻止,梁家铭竟然纱门一开就进来了。 第九章 欧亭岑张大了嘴,挤眉弄眼的对着彭裔恩暗示。她不是才交代说要假装没看见这个人吗?为什么他就这样走进来了? 梁家铭一脸讶异,因为他总算见到白玠廷……而且是瞎了的白玠廷。 难怪,为什么他避不见面、为什么要由彭裔恩出面处理事务、为什么搞得跟人间蒸发一样,就是因为他眼睛受伤了! 不过……梁家铭狐疑的侧首。看不见的人为什么知道他站在外面? “朋友?”白玠廷紧扣着欧亭岑,“你刚刚有看见这位先生吗?” 倒抽一口气,惶惶然的望着彭裔恩。 她皱着眉轻啧一声,朝着害怕的女生点了点头。 “有……他、他载管家回来的。”欧亭岑一五一十的说。 白玠廷惊讶的微启唇。对于外人来到别墅他是很惊讶,但程度远远低于彭裔恩带男人回来啊啊啊! 好不容易,她的春天也要到了吗? “欢迎!”下一秒,白玠廷忽然堆满笑容,“请随便坐,要喝点什么让裔恩拿给你。” 什、什么东西啊!彭裔恩丈二金刚摸不头脑,她尴尬慌张的走上前去。二少爷现在是在客气哪桩! “白玠廷,你在干么?”她逼近他,压低了声音,“他只是顺路载我回来,你不要装热络。” “难得你带男人回来,我都高兴到要煮红豆饭了!”他咯咯笑着。 “煮……”她一时气结。煮什么红豆饭啊! “那我来煮!我来我来!”欧亭岑还跟着凑热闹,“晚上就吃红豆饭吧!” 唔……彭裔恩一口气梗在心里骂不出来。这主仆两个是在搞什么飞机啊! 坐在沙发上的梁家铭看起来八风吹不动,事实上忍笑忍得快受不了了。噗哧,红豆饭?呵呵呵,啧啧啧,倒是挺适合昨晚的彭裔恩啊! “先生怎么称呼?晚上要一起留下来吃饭吗?”白玠廷探个头,笑着问。 “没有!”彭裔恩紧张的立刻回绝,“我们等一下就要走了,我只是回来看看有没有事……对!我是回来处理黑山事情的!” 噢,对喔!白玠廷愣了一下。差一点点就被这天大的喜事冲昏头了呢! “裔恩很担心昨夜未归的事,我也很担心。”梁家铭起身,大方的朝他走去,吓出彭裔恩一身冷汗,“我叫charles,您好。” 裔恩?她挑了眉。这是他叫的吗? “白玠廷。”他伸出手,方位准确得让梁家铭讶异。“我虽然眼盲了,但天眼开了。” “咦?”梁家铭握上他的手,“意思是看得见……好兄弟吗?” 白玠廷扬起微笑,点了点头,“裔恩,这家伙机灵,我喜欢。” 最好是。彭裔恩白了两个男人一眼。要是二少爷知道他叫梁家铭,不把屋子拆了才有鬼! “我们有看见一些异状,不知道是否跟她昨夜未归有关。”梁家铭直接切入正题,显得忧心忡忡。“早上在旅馆浴室时,玻璃突然破掉,而且窗外浮着诡异的人影,室内还刮起莫名其妙的狂风……我刚有提到浴缸的水变成血红色吗?最后强劲的风把玻璃吹破了,血水却消失。” 吓!彭裔恩狠狠倒抽了一口气。梁家铭在说什么,他怎么可以不经大脑似的一古脑儿把事情全部说出来啊! 该说的都说了,可不该说的也说了!他非得提到浴室跟旅馆吗? 白玠廷果然静默下来,眼睛包着绷带的他让人捉摸不定,瞧不清神色,倒是一旁的欧亭岑已经涨红了脸。 好害羞喔,原来彭管家昨天彻夜未归是因为……那个……哎唷! 啊啊啊!彭裔恩直想往楼梯扶把上撞去。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啊! “旅馆啊……”白玠廷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几个字。真糟糕,他好像没仔细听清楚刚刚这位先生说了什么。“玻璃破掉,是指窗户吗?” “不,浴室是透明的,跟房间相隔的那扇透明玻璃。”梁家铭认真的回答。 唔啊!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彭裔恩双手粉拳紧握,气得好想一拳朝他打下去。 “哇……”白玠廷缓缓点头,嘴角掩不住笑,“原来是因为这样才违反七点的诅咒啊!” “不是!我喝醉了!我昨晚带吴宇伦他们去酒店,要试着跟他们打成一片,没想到干个几杯我就晕了。”她紧张辩驳,“然后我就不太清楚,是他照顾我,我真的有说必须在七点前回到家……可是我不知道后来怎么会变成到汽车旅馆的!” “醉了吧……”白玠廷嘴巴笑得更开了。 “是我的问题,我忽略了她说必须七点前到家的严重性,原本是想带她到旅馆先休息一晚,隔天一早再说。”话及此,他有些难为情的顿了顿,“结果却……” 糟糕,这怎么解释?喝醉的女人跟清醒的男人?梁家铭突然发觉到他的立场好薄弱。 “你趁人之危吗?”欧亭岑下了个完美注解。 “咦?”梁家铭果然一怔,“不、不是!我……我是——”他迟疑好一阵子,“那时的气氛跟肢体触碰,她很迷人,所以我也……” “没关系、没关系。”白玠廷笑得超开心的,“先坐下来慢慢谈,欧亭岑,拿饮料给客人喝。” 喂喂!彭裔恩看着他笑得诡异的模样,还让梁家铭牵着往沙发去,一肚子火就冒了起来。现在还有没有人在乎黑山他杀的诅咒啊! 怎么二少爷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样子啊,喂! “二少爷,他刚刚说的你有听见吗?房间有异状!”她追上前,“我刚刚回黑山时,路不见了!” 咦?这句话果然奏效,白玠廷止住步伐,带着诧异回首望向彭裔恩。 “什么叫路不见了?” “黑山把到家的路阻断,硬给我开了另一条路,逼我进去……我认得回家的路所以没上当,但是黑山就把路面缩小,甚至意图断我后路!”她紧咬着唇,声线变得紧张,“妖魅指着我说,我不再受黑山眷顾了!” “什么!你不再——”他终于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那你是怎么回到这里的?” “……”彭裔恩缓缓的望向梁家铭,眼神凝重却充满不解,“因为他。” 他?白玠廷正首看着眼前的男人,“他?” “他尾随我到了前头大弯,一路上黑山都没有对付他,而且他一出现……什么都恢复正常了,双向道等宽的路面、回家的道路都出现了。” 如果她不受黑山眷顾了,那梁家铭呢?他有得到眷顾吗? “不合理,但姑且信之。”白玠廷静下来思忖着。 欧亭岑拿着啤酒走出来,礼貌的递给梁家铭,立即发现气氛有异,瞧着静默的主人跟管家,所以她比了一个嘘,示意梁家铭千万别说话。 “我们先去看这一世的族谱竹筒吧。”好一会儿,白玠廷做了决定。白家的一切都写在竹简上,包括管家的名字。“欧亭岑。” “有!”她立正站好。 “请你带客人上二楼客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下楼。”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再转向客人,“对不起,多有冒犯。” “不,没关系。”梁家铭客气的颔了首,“只要能确定裔恩的安危,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白玠廷失声而笑,摇摇头,“你对一夜情的对象真认真。” 彭裔恩难为情的低下头,提到“一夜情”这三个字,她就会又羞又愧又无地自容。 “这是责任问题,她会落到这地步跟我有关。”梁家铭很泰然。“我昨天如果依言载她回来,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怪就怪我不信黑山传说。” “还是很谢谢你。”白玠廷微微一笑,让欧亭岑领着他上去。 族谱在地下室,不能轻易让外人看见,所以必须支开其他人。 彭裔恩偷偷望着他上楼的背影。其实他不知道,就算只是所谓的“责任”,她心底还是很高兴。 因为从来没有外人对她这么悉心照顾。 “啊,对了。”走到一半,梁家铭忽然扣着扶把往下望,眼神对着她说:“为了怕你误会,我还是先把话说清楚好了。” “什么?”她挑眉。 “我对你真的有好感,如果黑山的事不会有大影响的话,我不想跟你只有一夜情。”他笑开了颜,迷人的电眼正电得彭裔恩神智混乱,“白先生,或许这才是我一直担心她的主因。” 刚刚的回答太公事公办,万一让彭裔恩以为他只是单纯为了责任就不好了。 梁家铭满意的朝她抛了个飞吻,让欧亭岑害羞得不知道该怎么自处,彭裔恩的脸则是不自觉的潮红。 黑山为什么偏偏会眷顾这种人啦! 白家黑山族谱,管家! 彭裔恩的名字消失了!被抹去或是任何魔力所致,总之原本刻在竹简上头的字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刻痕都没有留下。 事实显而易见,彭裔恩被黑山除名了,她不再是管家、也不再是白家的相关人士。 问题是,她并没有拿等值的黄金交换,这样的除名是什么意思? 她陷入愁云惨雾中,根本不知如何是好,白玠廷要她先住到白玠恒那边去,她最后决定拒绝。 总是得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否则她依然是管家。 因此白玠廷重新聘请她为管家,白纸黑字的立据,就算黑山不认也没办法,毕竟他重新雇用了她。 但是出入黑山就变成一种危险,已经有妖魅指出彭裔恩不再受到眷顾,只怕她不能如同以往般进出自如。白玠廷双目失明无法开车,欧亭岑根本不是黑山的人,若要接送她都实在太危险了。 最后,这项任务非常诡谲的落在梁家铭身上。 他进出黑山如同走厨房一样,没有遇过任何异象、没有被刁难、没有被设陷,甚至连一只魍魉都没瞧见过。 “真是太不公平了!”彭裔恩把一叠报表扔在桌上。想她过去也是堂堂的彭管家,居然比一个陌生家伙还不如?黑山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帅就好吗? “怎样?”一旁坐在会客沙发上的吴宇伦皱起眉问,“我们这个月已经很辛苦了,你摔什么本子?” 彭裔恩挑了眉。她正在看本月的帐款回收比率,又不是在说他们做得不好,这票家伙何必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 “摔本子是我高兴,我在摔别的事,你激动什么?”她也懒得跟他们赔笑脸。“为什么有一整区的款几乎都收不回来?北二区是谁负责的?” “北二……阿克!”吴宇伦像是在吆喝小弟一样,坐在沙发最角落的男人站了起来。 身高至少超过一百九十公分,浑身孔武有力,剃了个光头,后脑勺到背部全是密密麻麻的刺青,烟酒槟榔味不离身,要说他讨不到钱,她还会觉得奇怪。 但是——“你穿这样去收款吗?” 阿克穿着紧身黑汗衫,还挑无袖的露出健壮手臂肌肉加刺青,槟榔嚼个不停,完完全全跟“平和收帐”相差十万八千里。 “啊不然咧?”他边说,还喷了几口槟榔汁。 “吐掉。”她有点无奈,指了指墙角的垃圾桶,“二少爷说过不能耍流氓的,你出去是代表公司。” 第十章 “我哪有耍流氓,我都照公司守则来!”阿克一脸要干架的模样,只是吓不着彭裔恩,“我要真的耍流氓,业绩就不是这样了啦!” “本来就是,我们都太和善了,应收帐款天数拖得超级长。”吴宇伦竟跟他一个鼻孔出气,“你以为为什么阿克会几乎都收不到钱?那也是因为有人在碍事!” “谁?”碍事?她想起那天在酒店,他们有提过别的公司在碍事。 “你觉得还会有谁?一定是梁家铭那混蛋!”吴宇伦跟白玠廷站同一边,对他非常有意见,“他们的人堵在债务人家门口,说要收款得经过他们同意!” 梁家铭?彭裔恩暗自忖度。他看起来不是那样的人啊! “确定是梁家铭那派的人?怎么确认?”她采取冷处理原则,“公司名称?名片?” “彭裔恩!我们最大的敌人是谁?就是梁家铭啊,这要想吗?”吴宇伦不耐烦的吼了起来,“只要让我们收不到款,公司信誉就会降低,接着银行跟企业就会改找他们合作,这根本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你要叫我董事长或代理董事长,不许叫我名字。”她严正的警告着。“很多事情就算用脚指头都猜得到,还是要有证据,不能只凭猜测做决断——你们说有人阻止你们收帐,除了北二区,其他地区没有吗?” 吴宇伦扬起怒眉,虽然似乎好像跟彭裔恩的隔阂不再那么重,但他依然很难对她心服口服。女人做事就是这样慢吞吞的,拿怕事当谨慎,梁家铭这么大动作还要查证什么? 白玠廷突然搞失踪,找女人来代理,岂不是让梁家铭趁机出头? “少用凶恶的眼神瞪我,没有用,我不怕你们。”彭裔恩敷衍的笑了笑,“阿克,下星期我陪你一起去收帐。” “咦?你?”阿克面有难色道:“董……董事长,有的债务人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通常欠人钱的都最凶也最大声,她有听二少爷说过,什么恶形恶状都有,仿佛欠钱天经地义,不还钱是老大似的,所以才会都让这些孔武有力或是看起来有一定“份量”的人去收欠款。 “我是要去看看挡路的人是谁。”彭裔恩依然坚持,“而且,我没有你们想像的脆弱。” 白家男人学了什么,她就学了什么,输只是输在天生男女的气力上头,还小的时候,她总是可以跟白家兄弟打成平手,再长大些,他们的确就能制住她了。 真是不公平,男女之间天生就有落差……她忍不住想起梁家铭轻易抱起她的动作,她居然连挣扎都无能为力! 真是讨人厌的家伙,看起来总是不在意的微笑,其实只要她一不依从,不是抱着就是扛上肩头,她完全无法反抗! “好啊,你就去吧,让你看看对方有多恶劣!”吴宇伦冷哼一声,摆明就是不信任她的能力,一勾手吆喝众人离开,“我要提醒你,我们跟两家银行的契约快到期了,还有一堆债务没回收!” “这是我该担心的,你不必挂心,辛苦了。”彭裔恩带着从容的笑容,对他们招手,“今天星期五,你带大家去吃顿好的,报公司的帐。” 一听到公司请吃饭,一票男人都面露喜色,兴匆匆的骚动起来。吴宇伦尴尬的跟她颔首,说了声谢谢,摸摸头走了出去。 他承认对彭裔恩有意见,除了她是女人外,最大的挫折来自于——白玠廷没有把重责大任交给他! 他跟白玠廷是多年的患难之交,又是这间公司的合伙人,股份虽然没有白玠廷多,但是从公司草创初期开始就一起胼手胝足打拼至此,结果一场车祸他没办法去探视,白玠廷还整个人躲了起来,宛如人间蒸发,只用电话交代一句——“公司暂时交给彭裔恩管理。” 再怎样也该交给他吧?交给一个空降而且什么都不懂的女人?他深深觉得不被尊重与重视,而且还得在女人底下做事,更让他心里不平衡。 加上最近公司跟梁家铭公司之间的情况越来越白热化,收帐的过程屡屡受阻,白玠廷一直按捺大家就很超过了,结果现在换个女董事长更温和,连一点点场面话都不会说,搞得兄弟们个个心浮气躁,巴不得直捣黄龙。 但是,他明白他们是正派经营的公司,就算催收帐款时会有些狠样,但一旦闹出事情来,大家都不好生存,更会让梁家铭坐收渔翁之利,何必? 吴宇伦甩上了门,满腔怨怼还是难以平复。 彭裔恩叹了口气。别说外头有敌人,对她而言,整间公司处处是敌意,吴宇伦最重,根本视她为眼中钉。 打开报表仔细看着,北二区被阻挠,还有其他零星区域,回报表旁都有潦草字迹,多半都是受阻……会是梁家铭吗?她抱持很大的怀疑,他一方面说想跟二少爷谈谈,一方面却暗地里搞这种事,这不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且从阿克的反应就知道,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是梁家铭的人,他们只是因为两家公司多年来的梁子,才会说得这样斩钉截铁。 不过……如果不是梁家铭,那么会是谁呢?她咬着唇思考。这是块人人都抢着要的大饼,尤其跟知名企业或是银行合作更是目标,二少爷取得了最大利益,遭人眼红是司空见惯。 或许不只梁家铭一个人…… 喀哒喀哒喀哒喀哒……震动的手机猛然在桌上跳跃,有时候震动模式比响声更吓人,彭裔恩整个人从位子上跳起,看见来电显示,赶紧接通。 “喂,现在才五点半!”她边说边到窗边,扳下百叶窗扇片,外头没几个人在了。“吴宇伦他们刚刚下去开车,你不要被他们看见!” “不会不会,我正看着他们……他们从电梯出来了,一群人很high的样子。”梁家铭躺在位子上,偷偷瞄着窗外。 “不会个头!他们认得你的车子好吗!”她紧张起来,“不要没事惹事,他们现在对你很不爽!” “放心,我在你车里。”他轻笑起来,“你忘了吗?你的车现在是我在开。” 呃?彭裔恩一怔。对呴,她忘记备份钥匙给了梁家铭。 都是莫名其妙的黑山!她打小在黑山长大,好歹一起相处了二十几载,只不过一夜未归就解除她的管家职务不说,连二少爷重新聘任她都没有用。 黑山依然饥肠辘辘的想要将她拆吃入腹,只要她一个人单独上路,该有的异状都会发生,就是不让她活着离开,可是、偏偏——梁家铭跟着就无所谓! 这是什么状况?梁家铭才是名副其实的外人吧?为什么黑山不对他出手? 欧亭岑那来路不明的丫头是因为歌声有特殊力量就算了,难不成连梁家铭都有什么让黑山畏惧的能力,所以妖鬼们才无法动手吗? 搞得她现在出入黑山都得靠他载送,大少爷跟二少爷根本就是看好戏的心态,举双手赞成,还亲自把备份钥匙给了他。 她每次忿忿瞪着二少爷,几度差点冲口而出,告诉他那个叫charles的家伙就是梁家铭。 当然,她每次都吞了回去,并不希望任何人为这种鸡毛蒜皮小事吵架。 不管是生活或是事业,哪有永远的敌人? “我等等就下去,得先把工作处理好。”她瞥见办公室外的秘书区,张特助跟何秘书都还在工作咧。“不许上来,何秘书还在!” “啧!我等你喔!”梁家铭听见何秘书还在就懒得上去。那位秘书不同凡响,年纪一把却精明得吓人,他是避之唯恐不及。 彭裔恩挂上电话,对他那种装撒娇的声音忍不住起鸡皮疙瘩。这么大的一个男人了,干么装那种女孩子声,恶心! 回到座位上,她立即专注在工作上头,得快点把事情处理好才能回家……梁家铭在楼下等她…… 等她?彭裔恩很难静下心。事发至今已经一个多月了,梁家铭真的每天不间断的接送她,连她都想问: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就算是责任,也应该够了吧? 真烦!她随手拿过桌边的饼干啃着,这是外国饼干,相当好吃,饿的时候她就会吃饼干配花茶,茶还是梁家铭送的。 按着键盘仔细看着数字,桌上有着毛绒绒的保护垫,梁家铭送的;腕上的首饰表造型特殊,走中性率直风,却又是可当手环的表型,她非常喜欢,也是梁家铭送的。 迅速把结论报表印出来,她将一些特殊区别圈起来,还有在日历上写下下星期必须做的事……跟合作对象开会就是件大事,这个月的应收帐款效率真的太差。 匆匆把东西收进包包里,她提着一只可肩背可斜背可手拿的lv小牛皮皮包,低调的深蓝色上有数个金属装饰,也完全符合她的风格……梁家铭送的。 抓过办公室钥匙,上头的钥匙圈是一个简单的星形,中间有个按钮,万一出了什么事可以压下去,梁家铭那边会收到讯号……搞什么,她又不是什么证人保护对象! 想是这样想,但是当她起身站在玻璃前、望着自己从上到下的行头时——白衬衫搭上高腰长裤,短版绿色外套跟两公分高的高跟鞋,都是梁家铭送的! 等等,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他给的东西了? 都是梁家铭说要像个董事长又不能太不亲民,所以为她挑选服装,二少爷只会敲边鼓说要惜福,他可没兴趣帮女人挑衣服,然后,又说她平常在办公室都会吃零食,梁家铭就顺便买了一些给她……包包是为了搭配她的身份,就算是代理也得有负责人的模样。 顺便把她以前的扮相嫌了一遍,太过男性化、没有质感,管家薪水这么好又供食宿,怎么不买点好的? 她以前只要当管家,穿这么好做什么啦! “何秘书,还在忙啊?”开了门,彭裔恩将手里的纸张往前递,“今天是小周末,你们别忙了,快点回去吧。” “就快好了,有些细琐的事要处理。”张特助转过身,礼貌的说着,“董事长要走了吧?小心一点。” “嗯……”注意到德高望重的何秘书连回头都没有,她难免有点担心。 “秘书没那么好当,我还有事要查。”何秘书淡淡说着,却让她一阵尴尬。 可是二少爷说过,凡事逃不过何秘书法眼,这秘书说什么都得留下。 “那辛苦了,还是别太晚离开,我先走喽。”她挤出笑容,转身往电梯那儿走去。 下意识望了望表。梁家铭都等了半个多小时了,今天这么早来做什么?他的公司都没事吗? “董事长。”冷不防的,身边突然窜出个头。 “呀!”彭裔恩被吓了好大一跳,魂都飞了,才看见矮小的何秘书就站在她身边,“……何、何秘书!” “别急,电梯还在走呢。”她挑了挑眉,“麻烦你问一下,关于最近妨碍大家收款的事。” “问?我在查了,我下星期要跟阿克他们出去。” “啧!直接问不是最快?”何秘书指了指下方,“他不是在等你?” 咦?咦咦咦?有没有这么厉害?何秘书知道梁家铭在楼下? “我在这圈子待很久了,那小子是聪明,也很伶俐,但绝不会干那种不入流的事,那不像他的作风,先问清楚吧!”何秘书朝着她敷衍一笑,抱着杯子回身往茶水间走去。 第十一章 彭裔恩呆望着她的背影。靠,何秘书真的知道梁家铭来接她! 一颗心紧张的怦怦跳着,她走进电梯里。难怪二少爷说何秘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什么事都知之甚详,而且也是个很棒的左右手,所以她当然也关心同业竞争的情况,还有最近几个员工收款遭到攻击之事,因此介入调查。 就算何秘书不提,她也打算今晚问梁家铭,他究竟动了什么手脚。 “你穿这样真好看!” 一上车,梁家铭就用欣赏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着她。 “因为是你配的吧?”她没好气的说着,迳自系上安全带。“好了,走吧!” “我想先去吃饭。”发动车子时,他突然开口。 “咦?”彭裔恩转过头瞪着他,“不行,要直接回去,都已经六点多了!” “为什么现在还要准时?你都已经不受黑山眷顾了不是吗?没差了啊!”梁家铭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得她心浮气躁,“我们吃过饭再回去,顺便帮白玠廷他们带点宵夜。” “喂——你不行擅自做决定!” 彭裔恩急忙阻止,不过梁家铭却完全没理睬她的抗议,将车子开出车库后,立即往不同的方向驶去。 “梁家铭,你不能这么霸道!” “我一直都很霸道,非常。”他笑望着她,“只有对你开特例。” 她怒眉一扬,可不觉得这是什么恩赐。“我现在是该感恩吗?你不停车,我就下车!” 他嘴角噙着心机笑容,得意的瞥了她一眼。“那就更糟了,你一定不可能回家。” 唔……可恶!彭裔恩紧握饱拳。她现在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果她真的意气用事下了车,只能找辆计程车回家,下场就是免费送黑山另一条人命。 如果去找大少爷帮忙……那又显得失职,现在她不该制造任何麻烦,她彭裔恩是从未制造麻烦的人。 “我好讨厌你!”她忿忿的捶了他的肩。 “我会当这是赞美。” 他倏地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到她抽不回来。 彭裔恩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办,左手就这样被他握着,梁家铭还大方的把她的手紧紧包裹住,就搁在排档杆上头。 “梁家铭……”她难为情的嚷着。“我真的不想太晚回去。” 这也是为了他好,说不定,说不定是因为再晚一些会有更骇人的妖魅出来逛街啊! 红灯,他停下车子,向右定睛的睇凝她,“那好,我们买回去吃。但是你得让我在你家吃饭。” 彭裔恩迟疑着,因为她总是一下车就急着赶他走,就怕夜长梦多。二少爷的绷带是拆了,但依然看不见,她一直在避免让他们有所交集,才不至于被二少爷发现他的身份。 她皱起眉,“我不想让二少爷或是欧亭岑他们知道你在家里。” “那我可以安静的进出。”梁家铭勾起诡异的笑容,“而且低调得完全不让他们知道。” 彭裔恩狐疑的蹙眉,带着不信任,“怎么可能!” “就到你房间吃如何?”他眯起眼,那漂亮的眼睛里藏着算计。 “我房间?”她瞠圆了双眼。到她、她房间吃……的确不会让二少爷知道! 因为二少爷的房间在三楼,欧亭岑也是,而她的则是在一楼餐厅边,管家的房间一向在那儿,才好控管家里的事务。 “不然我们就吃完再回去。”梁家铭转头,绿灯了,他踩下油门。 “好好,就带回家吃!”她紧张的回应,“不过,你一定要保证绝对不能暴露行踪跟声音喔!” 梁家铭划上帅气的笑容。彭裔恩虽然看起来男孩子性又强悍,但说穿了,还是一个单纯的女人。 “没问题!” 彭裔恩关上水龙头后,还偷偷的往楼上望了一眼。二少爷跟欧亭岑两个人都窝在三楼,从她回来到现在谁也没下来,连晚餐似乎都是拿到楼上吃。虽然发现那两个人似乎有点过份亲密,但也情有可原……毕竟现在照料二少爷起居的,都是那个小小的女生。 而且,这样也不会有人发现梁家铭的存在。 他们今晚吃了一顿大餐,美好到让她觉得超级开心。 梁家铭去买了简单的食物,就是海鲜,有清蒸大旭蟹、快炒小菜,还有一堆虾子,配上半打啤酒,两个人在房间里吮指留香。 刚刚才把用过的碗盘洗好,一进房就看见梁家铭正在拿抹布擦桌子,她不禁有些傻眼,因为在她的成长过程中,还真没看过除了父亲之外的男人擦桌子。 “房间里都是螃蟹的味道。”他瞧着她笑,“你要不要开扇窗通风?” “也好。”她浅笑着,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一条缝。 她的窗户外就是庭院,常可以听见院里传来诡异的笑声、说话声,偶尔则会看见不属于这世界的东西。 “我去把抹布洗一洗。”把桌子擦干净后,梁家铭拿着抹布就要往外走。 “啊——等等等等!”彭裔恩连忙拉住他,“你不要乱走,万一让欧亭岑看见了怎么办?” “噢。”他不多说什么,把抹布交给她。 他悠哉大方的找了张椅子坐定。她果然过得很简单,没有时下女孩子会有的众多衣物,或是一些可爱花稍的装饰品,很简单的就一台电脑,一整排书柜的书,看得见的都是运动服。 每天都待在同一个地方,偶尔出去采购,剩下的工作就是打扫庭院、家里跟煮饭,的确也不需要什么特殊衣物。 “还想喝点什么吗?”彭裔恩再走进来时,顺便问着。 “喝了这么多啤酒,喝不下了。”他手里还拿着玻璃杯呢。“你喜欢今晚的晚餐吗?” “很喜欢!”提到晚餐,她笑得很开心,“我好像好久没有吃到这么鲜美的食物了!” “很久?” “是啊,之前我都一个人住,不太可能这么奢侈,而且份量也太多。”彭裔恩露出满足的笑容,“所以都随便煮煮……后来大少爷回来,也是煮得很简单,二少爷有伤,更不可能吃海鲜。” 总而言之,螃蟹算是大餐,二少爷他们想吃会去餐厅,用不着她料理。 “买回来一起分享不就好了?”梁家铭耸了耸肩。说穿了应该是白家过太好,或是舍不得让她忙。 所以她只是笑笑,从少爷们成年之后,这个家就只剩她了吧。 若不是因为种种意外跟特殊原因,大少爷跟二少爷根本不会回来这里……这个白家人在成年前必须待着的地方。 所以她一个人生活很久了,二少爷车祸是她不乐见的事,可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回到这里,甚至……给她机会在外头工作,正式接触她跟二少爷一起研究创立的公司。 一个人,其实真的很寂寞,看似自由,但其实一直被束缚着,在这黑山终老一生原本是她的打算。 但是,打破戒律的那晚、看着她被除名!扣掉内心不明的恐慌外,她其实更大的成份是窃喜。 她好像在那瞬间自由了一点点。 一个热切的吻突然来到颈边,彭裔恩愣了一下,她缩起颈子侧身,发现梁家铭不知何时已经坐到她身边,大胆的吻上她。 “你做什么?” “我想吻你。”他说得理所当然,双眼凝视着她。 “吻什么……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 她推拒着他,但是梁家铭根本没有闪人的意思,反而勾住了她的腰,往自己怀里揽。 “梁家铭!” “你该知道我不只想吻你……”他轻柔的扣住她的下巴,湿热的吻直接覆上她警告的唇。 彭裔恩很惊慌,但是这吻却熟悉得让人难忘,只是四唇相贴她就可以想起那晚的缠绵,梁家铭的大手在她背部游移,她难以呼吸的试图抵挡,却只是得到更庞大的热情。 “不该这样……”她别开了头,逼自己离开那令人头晕目眩的吻。 “不该怎样?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该不该了。”梁家铭带着笑意,咬住她敏感的耳垂,大手滑进她的衬衫里。 “等等……梁家铭!那是个错误,醉酒的错误……”她挣扎着,却制不住他往上爬的手,直到他大手轻易裹住她的双峰,“你的手!” “对我来说,那是个正确的选择,你该不会以为一个男人会无条件的为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吧?” 他冷不防的压倒她,彭裔恩倒抽了一口气。 “接送她上下班,送她衣服、饰物,甚至是合适的配件。” “你的目的就是这个?”她又羞又窘,气愤的抵着他。“要找女人上床去外面找,我跟你认识的那些女生不一样!” 梁家铭咯咯笑了起来,边笑还边解开她的衬衫扣子,一点都没闲下来的意思。 “要找女人上床对我来说很容易,但是对象要是你才有意思。”他凑近了她,“你还搞不懂吗?我可没有对女人这么好过!” “我听不懂!”她使劲想弓脚踹他,却在转眼间被他以单手制住。“唔——你放开,梁家铭!你这个无耻又龌龊——” “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他以身体压住她的挣扎,“你怎么听不懂呢?我不喜欢你,干么为你做这么多啊!” 咦?彭裔恩怔了住,大眼眨了又眨。他、他是在说什么东西? “你只是……因为‘责任’的问题……” “太唬烂了,我没跟你结婚谈什么责任?一夜情就是一夜欢快后,隔天早上我付帐你走人。”他微愠的盯着她瞧,“你是唯一让我还想继续联系的女人,我想吻你、想再度抱着你……” 余音未落,梁家铭俯下颈子,就往她胸口烙下一吻,她的衬衫钮扣不知何时已被解除完毕,吻落在她胸脯间的深沟里,一寸一寸,每一寸都是湿热绵密。 “你说笑的吧……”她满脸通红的捧起他的头,“我是个不男不女的女人,你怎么会……我们发生关系前只见过一次面啊!” “那已经足够了,我就是喜欢你不男不女的样子。”他眯起眼,目光竟带着陶醉,凑上前吻住她惊愕的唇。 彭裔恩没有立刻推开这个吻,她感受到刺麻的感觉,他正吸吮着她的唇瓣,那感觉是炙热且美好的。 心跳加速,她知道自己喜欢梁家铭,从第一眼看到他就不讨厌,他给她的压迫是因为她的好感,接着因为醉酒让她松懈了心防,那天与他相拥时,心早已豁出去了……因为她希望可以把握当下的快乐。 现在呢?她怎么有办法否认这些日子他所做的一切?每一件事都是能打动女人心的行为,她再强悍也只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恋爱经验值等于零的女人,根本挡不住他这样的贴心。 他似是了解她的,不强迫不亲昵也不黏人,就只是每天早晚固定时间出现,只是假日都到家里来找她,只是送她东西时巧立名目,不是单纯送她,而是为了她的身份、她的专业。 他知道如果用追求的方式,她说不定会毅然决然的逃开。 真惹人厌的男人,为什么仿佛摸透了她? 第十二章 吻越来越深,当舌与舌开始交缠之际,梁家铭的手又开始忙碌起来,他褪去了白色衬衫,大手再度绕到她的背后,解开碍事的钩子。 “停一下……我得思考……”她的理智在做最后挣扎。 “思考什么?你现在只要想着我就好了。”梁家铭根本不让她想太多,立刻一路自颈子吻下。 “不能只想着你,我们之间的关系太诡异了,我们这样下去不行……” “你想要我吧?”他抬起头,用指腹轻轻拨弄她的唇瓣,“那天晚上你说的,要享受快乐,把握当下。” 她说的?彭裔恩的双眼泛着迷蒙。那晚她说过这样的话? “我那晚喝醉了。”她摇了摇头,跟现在一样,神智不清。 “骗人。”他勾起性感的笑容,又往上倾了身,吻上了她,“你骗我,也骗你自己……你想要自由、想要从白家解放,想要谈恋爱,想要过全新的生活……” 她皱起眉,冷不防狠狠咬了一口他的唇。 唔!梁家铭愣了一下,他的唇被咬出血,而身下的女人慌乱的滑下床,意图往外冲去。 大手一圈,他及时把她圈进怀中。 “放开我,你这个无赖!你利用我!”彭裔恩低吼着,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护着他,不让他被发现,“你知道我的寂寞,想利用我满足你自己!” “你在说什么?我说过几百次了,我要找女人轻而易举,但我就只想要你!”他扣紧扭动的娇躯不放,“那一晚之后,我就只想要你!” 彭裔恩紧闭双眼。为什么男人说话可以这么的直接?为什么他们说甜言蜜语可以这样让人心花怒放、头晕目眩,觉得天地都颠倒过来了? 为什么明知道可能只是一种手段,她听了还是很高兴呢? 她咬着唇,闷闷的说:“你不了解我……” “逞强、空虚、寂寞,渴望飞翔与自由,渴望依赖与拥抱,你比谁都想要快乐跟不一样的人生。”梁家铭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他的观察,“打扮成中性只是一种武装,是你不想比白家男人弱的表徵,可是事实上……你宁可我这样拥着你。” “啊……”她敏感的耳朵禁不起一再挑逗,面红耳赤又难以阻止,“你以为你抓住我的弱点了。” “或许我们不要想那么多呢?就单纯些。”梁家铭将她扳过身来,好直视她的双眼,“把握当下的快乐?” 她深黑的双眸带着挥不去的忧郁。单纯是她多么希望的人生,可是几乎不可能啊! 昂首主动吻上他,她的心与身渴望着这个人的吻及拥抱。 第一次是一时的迷眩,第二次则是更深的陶醉。 她是真的喜欢这个男人,一错再错,她却深陷其中。 梁家铭重新将她放上了床,深情缠绵的吻未曾间断,黑山的一切让他觉得诡异非常,莫名其妙的执着于一个女人,越来越深、越来越无法自拔…… “你可以拥有更多了,梁家铭。” 嗯?女人妩媚撒娇的声音传来,梁家铭有些吃力的想睁眼却睁不开,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婀娜的身形站在床边。 “黑山可以给你更多,除了庇护与眷顾,还有世人羡慕的成功。” 什么东西? “只要你把供品准备好,你就会得到最高的荣耀。”女人凑近了他,他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把彭裔恩还给黑山!” 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鬼! “她是黑山的人,并非普通人,是被诅咒的产物,会害惨你跟周遭的朋友!”女人在他耳边呢喃着,“为了大家的安危,快点把她还给黑山!” “闭嘴!你是谁!我叫你不要再说了——”大手一挥,梁家铭惊坐而起,他的右手往身侧打去,半坐起身的他浑身是汗,右手边却只是扇窗。 什么东西……他紧皱起眉头。是梦吗?这梦未免也太过真实了!下意识捣上右耳,梦里那女人说话时吐出的森寒气体,让他到现在都有些发冷。 左手手臂上枕着沉睡的女人,她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惊醒,睡得相当甜,紊乱的短发黏在额上鬓边,他带着笑轻轻拨开,喜欢她乱发的模样。 黑山的人是什么意思?她被诅咒又是什么?他记得白玠廷说过,管家是远古的诅咒,不该是她个人,彭裔恩只是历代的牺牲品之一。 轻柔的为她拨去乱发,背对着他的女人背部有道疤,她说是小时候跟白家少爷打架时的“战利品”,想来莞尔,她真的很好强。 但现在望着她沉睡的侧脸,他就会有满足感。 为什么?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独钟于这个中性女人,为什么愿意为她做这么多事,愿意把时间花在她身上? 她绝对不是什么艳冠群芳的类型,跟可爱八竿子打不着,和妩媚性感更是扯不上边,但为什么他就是会对这女人念念不忘? 答案一样不知道,他也不想去探讨,一直以来他都是靠直觉在做事的,直觉让他自行创业,直觉让他走了这行,直觉让他走到今天的境界。 对女人也是直觉,谁能跟他缠绵,谁会缠着不放,谁别有目的,他一直都能感觉得到。 所以他不思考太多,全凭着直觉走。他喜欢跟彭裔恩的那一夜,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是清醒的,看着渴求自由的女人生涩的回吻他,未经人事的娇媚,还有那种急于将自己放飞的挣扎,每一样都让他觉得怜惜。 隔天的异象就更别说了,他知道自己的自以为是闯了大祸,黑山传说是真的存在,是他害了她!但瞧见她面对现实的勇气,还有那种状似坚毅实则脆弱的表情,每一面都让他觉得喜爱与心疼。 跟踪她是放心不下,他并不是多有良心的男人,对于女人更是不在意,但就是没办法扔下她,这个又不美又不温柔又不性感又不娇媚、更没有床上功夫的女人,怎么能让他这么舍不得呢? 他亲自挑选礼物、亲自送上,还亲自接送她上下班……这简直是天落红雨的事情,他扔下工作提早下班,就为了一个女人?要是让其他兄弟知道了,包准个个惊讶到下巴脱臼! 而且他还忍了一个多月,每次她一坐上车,他就会有想吻她的冲动,从以前到现在,也只有紫庭有这种魅力可以勾起他的冲动。 不过紫庭是真的功夫了得,跟她在一起时没有负担、很舒服,那是不一样的关系。 而彭裔恩在身边呢?那可是责任重大,他一直担心黑山会有什么诡异的现象发生,就怕她一个人落单会出事,也怕自己撞鬼撞妖被分食入腹,每天的接送,老实说,他也是心惊胆颤……但人就是这么贱,他居然还甘之如饴! “嗯?”彭裔恩感觉到头下的手臂在晃动,蹙眉睁眼,“什么?” “没事……你睡。”他轻声细语的哄着,一边温柔拍着她的肩。 她慵懒的转过身,面对着他,惺忪的眸子望着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她意识有些模糊,但是很快地接受了现实。 她接纳这个男人上了她的床。 “手麻吗?”她微起身,枕着太舒服,被圈着更幸福。 “没感觉后就无所谓了。”他将她往胸膛里搂,也躺了下来,温柔的抱着她,“对不起,吵醒你了。” “没有,我听见有人在说话,窸窸窣窣的。”她嗫嚅的说,“这里常有声音,你别理它们,都是些精怪妖魅。” 梁家铭闻言,倒是睁圆了眼。原来刚刚不是梦?真的有东西在他耳边说话? 彭裔恩偎进他怀中,合上双眼没几秒后又进入梦乡,反倒是他睡不着了。他现在背对着窗,谁知道窗外会有些什么正在偷窥他? 黑山的生活就是这样吗?与非人为伍,但是每个人看起来都怡然自得。 他思忖了会儿,露出浅笑,调整好最舒适的姿势,抱着柔软的身体安详入眠。就算有又怎么样?它们说的话要是能听,就不叫黑山精怪了对吧? 还不如稳稳的抱着彭裔恩睡觉来得舒服,她的发香跟身上的淡淡香气,还有光滑的肌肤,都是他喜欢她的原因。 不管那些家伙想做什么,都是痴心妄想了。 呼吸均匀,床上的一对男女进入甜美的梦乡,而床尾的化妆镜里却站着一个人影,盯着熟睡中的男女轻蔑地笑着。 “太愚蠢了……啡啡……” “被诅咒的人吃起来应该特别可口吧?要怎么样才能吃得到呢?” “会的会的,一定能吃到的!”女人骄傲自负的笑着,“人类的情感一向很脆弱,太容易了!” “那就交给你了啊,花妖!” “那头得留给我喔!咯咯!” 喀喀喀喀……哒哒哒……彭裔恩的手机猛然在地板上响起,她还在周公那儿,紧接着刺耳的铃声跟着响起,两支手机的响声在房里回荡,让梁家铭整个人惊醒过来。 “手机……”他坐起身,试着把麻掉的左手从她身下抽出来,又怕会吵到她,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他放到哪里去了呢?声音是在……房间另一个角落的地板上! “啧!好吵……”彭裔恩还是醒了,紧皱着眉。她正在作好梦呢!“你的手机响了吗?怎么没关……咦!” 下一秒,连她都坐起来了。她的手机? 彭裔恩向左翻身而去,手在地上摸索手机,梁家铭得以跳下床,从外套里翻出响个不停的手机。 “喂!”两个人同时接起电话,半夜两点半,打电话来的却是自己的亲信。 彭裔恩这边是吴宇伦,她遮着话机,躲到门后的角落去说话;梁家铭也压低声音,蹲在斜对角的墙角闷闷说着。 “什么?”这句话又是异口同声,下一秒他们同时回首,用不安的眼神看着对方,“好……好,我就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切掉电话,紧蹙的眉毛未曾舒展,望着彼此,无力的朝中间的床铺走去。 “果然起冲突了。”彭裔恩无力的说着,“听说打得很惨。” “我这边的人说是你的人先动手的。”梁家铭也叹口气。千交代、万交代,还是捅出这种篓子。 “别先指向我这边,吴宇伦说是你们先挑衅的!”她挑了眉,护着自己人。 梁家铭做了个深呼吸,认真的望向她,“我不跟你争,打起群架来对我们都不好……我更不希望因为公司的事跟你吵架。” “我……谁教我们是敌对的!”彭裔恩咬了咬唇,也露出为难的样子,“我也不想这样。” 他突然划上微笑,轻柔的勾过她的螓首,就往额上一吻。“我喜欢你刚刚说话的表情。”他用食指挑着她的下巴,“很可爱!” 她顿时面红耳赤,难为情的拍掉他的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瞎话!”她起了身,开始匆忙的穿衣服。 “我认真得很,我说的每句话都很认真!”梁家铭无辜的站起身,双手一摊,“你刚刚的表情明明就是舍不得我嘛!” “厚,闭嘴,快穿衣服啦!”她回首瞥了眼,又回过头,“以后不要赤裸裸的在我面前走来走去!” “不要告诉我你会害羞……”他带着笑意,“我倒是不反对你赤裸裸的在我面前走来走去!” 第十三章 伴随着咯咯笑声,他弯身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身后一记枕头飞来,正中他的后脑勺……哎唷,呵呵呵! 两个人飞快地穿好衣服,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便赶紧准备前往警局。 “喂,我先问你,我的人说北二区有人在阻挠我们收款,是不是你干的?”彭裔恩临出门前,想到最重要的问题。 真是怪,何秘书千交代、万交代要问,她离开公司前也记得该问,怎么一看见他就昏了头,什么都忘了? “不是。”梁家铭回得直接,“我是想跟你们合作的人,我再做这种事也太白痴了吧!” “但是吴宇伦他们斩钉截铁的说是你们……事实上你们有绝对充份的理由。”她严肃的望着他,“不要跟我打马虎眼,你不是真的打算让我们信誉受损吧?” 她突然心生不安,如果是这样,她还跟他维持这种关系,那岂不是…… “不是。”他上前一步,双手捧起她的脸,“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我是不是故意引诱你让你失去判断力?答案是否定的。裔恩,我是真心要跟你们谈大事,所以我绝对不允许手下去妨碍你们。” “……”她心里已经脆弱的相信了他,“那会是谁?” “我也想知道。”梁家铭眼里闪过一丝凌厉。打着他公司的名号找麻烦,这是非常非常不应该的事。“我会查清楚的。” 彭裔恩背起包包,小心翼翼的打开门,由她打头阵,确定楼上非常宁静,才招了手叫梁家铭出来。 两个人极度轻柔的踏出玄关,推开纱门,然后梁家铭一溜烟的上了车,发动引擎难免有声音,但至少欧亭岑要下楼查看也来不及。 “等等……”彭裔恩一上车突然想到关键,“所以你们收款没有被阻碍?” 他正在热车,目视着前方,紧抿着唇,没有立即回答。 “梁家铭?”他的沉默让她担忧。 “没有。”他叹了口气,诚恳的望着她,“不但没有,而且有人似乎在暗中帮我们,让我们帐款回收得非常迅速。” 彭裔恩瞪大了眼睛,用带着愤怒与质疑的眼神看着他——他刚刚还敢说得这么大言不惭! “那不是我指使的!”梁家铭飞快解释,“你不能单就片面事实来下定论。” “我们公司现在被搞得收不到帐款,你们还飞快!”她气得咆哮起来。 梁家铭倒了车,往漆黑的大路上驶去,“那不是我造成的,我不知道是谁……喂,你要冷静分清楚……” 吵架声越来越远,车子逐渐隐没在森密的大树与黑暗中,再也看不见。 楼梯暗处缓缓站出一个身影,看不见人的白玠廷静静的伫立着,长指在扶把上点呀点的。他看不见人却看得见鬼,至少知道刚刚有两个人离开裔恩的房间。 而且他只是看不见,还没有聋,刚刚的对话他都听得见……说什么不清楚,但是至少知道——裔恩房里有男人过夜啊……喔呵呵! 真是傻子,真要隐瞒秘密,车窗应该要记得关上才是嘛! 两大敌对公司的头“连袂”出现在警局,让两家员工的火爆气氛瞬间被浇熄,尽管谁也没说是“一块儿”来的,但他们一起走进警局时,每个人都错愕非常。 梁家铭甚至还先开车到白家楼下,开自己的车出来,让彭裔恩重掌方向盘,一前一后的抵达警局;进入警局前两个人已经有共识,他们的事谁都不能说,就只是“刚好”一起到而已。 事情会发生是因为两家公司的员工刚好在同一家海产店续摊,谁不认识对方?瓶子倒了就当挑衅,芝麻蒜皮大的小事被解释成故意,最后谁比较冲动先出声就打了起来。 彭裔恩跟梁家铭各自处理,压制他们的冲动。互殴这件事双方都有错,吃个宵夜、喝个酒,打什么架?酒瓶搁在地上本来就很容易撞倒,算什么挑衅? 帮大家一一交保后,她还叫计程车送他们回去。 “彭董事长。” 梁家铭突然来到她身后,她听着这称呼怪不习惯的。 吴宇伦怒目瞪视着他。这嘻皮笑脸的小白脸样,看了他就火! “梁先生。”彭裔恩客套的回身。 “今晚的事我相信双方人马都有一定的误会存在,希望不要造成太大困扰。”话是说给吴宇伦听的,“我知道先挑衅的是你们,我的人也忍你们很久了。” “梁家铭。”她高昂起头,“你是来继续找架吵的吗?” “我说真的,吴宇伦一直带人找我们麻烦,说穿了就是认为我们在碍事对吧?妨碍收款真的不是我们的人,若是你举得出证据,我就服。” 彭裔恩深吸了一口气,还在警局门口,梁家铭就单刀直入了。她就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很想各挥一拳要他们冷静的坐下来谈。 “证什么据?那个人连名片都拿出来了!明明就是你们!”吴宇伦冲动的想要冲上前,她单手抵着他。“彭裔恩,你不要听他在那边胡扯!” “名片?”梁家铭一皱眉,朝他伸出手。“名片借看!” “谁拿那个名片啊,会倒霉的!”他咆哮起来,“反正他们就说是‘必讨’的人,摆明就是要让我们收款天数增加,让银行失去信心的!” “不许你再往前!”彭裔恩一把将吴宇伦往后推,“都几岁的人了,还动不动就想用武力解决,喂,你们!” 她厉声吼着,其他的员工赶紧上前把吴宇伦给架住。难怪二少爷不愿将公司的暂代权交给他,这家伙太冲动了! “也就是说没有证据?”梁家铭下一句话更机车,惹得彭裔恩无尽白眼,“不过我答应过彭董事长,我一定会查清楚。”他这句话是低头朝着她说的,嘴角还挑了抹笑意。 她不悦的用眼神警告他,少在这边露出那种暧昧神色,这里绝不是绝佳场合。 计程车陆续抵达,梁家铭及彭裔恩一一交代司机将员工安全送到家,也禁止他们再闹事,今晚的事没被媒体报导已经很幸运了,千万不要没事找事做。 “吴宇伦,我跟你说真的,不要再闹事了,否则就算你是股东之一,我也会把你开除。”她最后趴在车窗上警告着。 “你敢!”听见这威胁,他简直怒不可遏,“这公司是我跟白玠廷打下的!” “对,是你跟二少爷一点一滴去把人脉建立起来的,但是——”彭裔恩微微一笑,“是我跟他共同创立的。” 在很多人看不见的地方,在黑山别墅里每个挑灯夜战的晚上,或是在晚上七点前有限的时间内,公司的起草、申请跟所有细节,几乎都是她一手包办的。 吴宇伦跟其他员工很明显的愣住了,他们一时不懂刚刚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见她起了身,拍拍车身,要司机开车驶离。 就这样目送着一辆又一辆的小黄远去,最后只剩他们两人,梁家铭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了些宵夜回来,慰劳一下警察们,刚刚发酒疯的员工还吐了警局一地,也抓伤了几名警察,自然是过意不去。 彭裔恩没想到这点小动作,不过梁家铭却打着两个人的名义,一块送上宵夜。 “真的很抱歉……”她认真的行了礼,“还是我来清理一下好了。”毕竟打扫也是她的专长之一。 “唉,不必不必!这种事常有,重要的是管理好下属,他们跟仇人一样,难保不会再有下次。”比较老的长官笑得和蔼,“我们最希望的不是帮忙清理、也不是热腾腾的宵夜,而是最好都不要有案子,平平安安的!” “是,我们知道了,会特别注意的。”梁家铭笑开了颜,“可是有热腾腾的宵夜还是不错嘛!” “呃……哈哈哈!不是嫌弃你的宵夜,不错不错!折腾了一阵子,吃个麻辣烫的确好!”警察们尴尬的笑了起来,再三跟他道谢。 “那我们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梁家铭临走前还不停的道歉,让彭裔恩也跟着颔首赔不是。 警察们对她不熟悉,但都认识梁家铭或白玠廷,催收帐款的两家大公司,他们眼睛也是紧盯着不放,就怕挂着政府立案,却行一堆黑道之实,进行人身伤害。 只能说这种催帐的单位都游走在法律边缘,干的事都是触法边缘却无法可管,他们能做的就只有绷紧神经,不让任何伤害事件发生。 最近也听说白玠廷“休假”一事,找了个代理人,知道是女性,不过……老长官望着离开警局的两个背影,梁家铭正脱下身上的外套,罩上彭裔恩的身子。 “天气越来越冷了。”他安稳的将外套盖在她肩头。 她一愣,呆呆的望向他,“有……有这么冷吗?” “我知道你很健康,但凌晨露水重,还是小心一点。”他边说,手背往她手臂划去,“看,明明都冰的。” 彭裔恩有点不自在,对于过度温柔的举动她不甚习惯……因为这些事一向是她做的吧? “你不冷吗?”她皱眉,想要把外套拿下。 “怎么会?”他笑着,仰首望着星空,“要不要去吃点什么?” “还吃?”她没好气的说着,“我觉得才刚吃饱。” “那去吃关东煮吧,我知道有一家宵夜关东煮非常好吃。”梁家铭再度没在听她讲话,“先开车去放,我们再一起去。” “我就说我还饱的啊!”怎么每次都这样! “上车吧。”他为她拉开车门,“都几小时前的事了,况且我们还运动过。” 她闻言脸一涨红,用力拿手肘顶了他一记。没事别把这种话挂在嘴边! 依言上了车,梁家铭也赶紧绕到自己车里,两辆车就这么一前一后的离开警局前的广场,这让老警官们看得一头雾水。这两个人的氛围,怎么看都不像是敌对公司呀! “一山不容二虎啊!”另一个警察拿着茶叶蛋走了出来,“不过是异性就没关系啦!” “呿,真是!”警察们摇头笑笑。虽然没有牵手亲吻,但那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怎么逃得过他们这些老经验咧! 回到梁家铭家楼下换车,他重新坐回彭裔恩的车子,她则按照惯例移到副驾驶座。虽然昨晚吃了一堆好料,但是想到热腾腾的关东煮,她倒是没那么反对了。 而且第一次半夜出门,总有一种新鲜刺激的感觉。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你身边是什么人!” 开车开到一半,车内后照镜里突然闪过人影,一股声音传进梁家铭的脑海里,他吓了一跳,但是尽可能不动声色,悄悄望向后照镜。 一个容貌美丽的女人映在镜子里,面露悲伤的望着他,“你会后悔的!一定要快点把祸害解决!” 这真玄了!梁家铭自然的往后瞥。车子后面果然没有人,那正妹只在镜子里?只是当他回首时,冷不防又被吓了第二次。 坐在身边的,竟然是个丑恶的怪物,长鼻尖牙、满脸凸疣,还有两对眼睛并排在脸上! “怎么?”那怪物歪着头,觉得他有点怪。 “……没事。”他勉强挤出笑意,正了身子,又往后照镜里看。 “她是被诅咒的怪物,不是你想像的人!否则你以为黑山为什么这么急着把她回收?”女人娇弱的哭泣着,“一定要快,黑山的生物不能离开的,否则会危害人间!” 第十四章 他应该要去求个符或是点个灯的,后视镜里的东西不干净,得去找个德高望重的师父。 再用眼尾瞥了彭裔恩一眼,她已经恢复正常,用手随便梳整短发,简单的棉t跟运动裤,浓眉利眼,英姿飒飒。 “啊……那一摊吗?”望着前方的她一脸期待,“好多人喔!” “三更半夜还这么多人,你就知道有多好吃了!”梁家铭随便将车停在路边,“你先去占位子,我去把车停好。” “嗯!”彭裔恩觉得半夜吃宵夜像在冒险,至少她没有这样的经验。 只身下了车,她兴奋的往摊子那儿去。 剩下梁家铭坐在车上,他动手调整了后照镜,就希望正妹能再出现。 “喂,出来说话。” 移动的镜子里倏地出现娇美容貌,女人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你刚刚已经看见了。” “她受到什么诅咒?不是已经解开了?” “那是带着真正恨意的诅咒,哪有那么容易解开?更别说,她并没有依约拿出跟屋子一样多的金块。”美女用悲伤的眼神望着他,“接下来她会带来灾祸,请你不要再守候她!” “我?我怎么守候她?”梁家铭朗声大笑起来,“你们这些妖怪,如果黑山里有这么多可怕的魍魉鬼魅,那为什么没有对我出手?”他虽然是笑着的,但那双眸里盈满的却是怒意,他不接受威胁!女人眯起眼,眉心微蹙着,认真的摇了摇头,“你以为我们不想吗?还不是因为——” 啪啪啪!车窗被击了几下,彭裔恩站在车外,一脸担忧的望着梁家铭,大声问着发生什么事。 他降下了车窗,脸色并不自然,“我只是在跟下属讲一下电话,确保他们到家了。” “喔……我才想为什么你连动都没动。”她皱眉,往车里看去,“我看现在没什么人,路边暂停一下就好,我点菜了。” “好!马上停好!”他颔首。 彭裔恩先行往摊位走去,但仍旧忍不住狐疑的回首。 怎么觉得车内的氛围跟黑山有点像?阴暗混浊,那是出生黑山的她才会知道的气氛。 梁家铭把车停在黄线上,闪着双黄灯,悠然的跳下车子。 “只要把她交还给黑山,保证事情平安顺利!”关上车门前,车子里幽幽传来女人的声音,“否则,她只会给你带来不幸!” 他挑高了眉,一抹笑镶在嘴角,用力甩上门。 “我讨厌听见否则这种字眼。”他双手插入了裤袋,看着远处对他挥手的彭裔恩,“我喜欢挑战不幸。” 哼!他扬起笑颜,愉快地朝她奔去,只是看着她坐在小矮桌边朝他招手,一起等待热气氤氲的关东煮,就能填满他的心。 真妙……偷偷看着彭裔恩,他有种预感,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会认真。 而关东煮摊后头不远的某辆车子里,坐着艳光四射的紫庭,她不安的双眉紧蹙着,粉拳暗暗握紧,一点都不想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呜哇!”小巧的身影跑了过来,打开车门一骨碌钻进车里,“紫庭姐,你绝对不知道我刚刚看到了谁!” 新人拎着一大袋关东煮,年轻的肌肤上带着红润。 “谁?”她僵硬的笑了笑。 “梁家铭跟那个男人婆耶!”新人跟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就是上一次穿男装的那个男人婆,梁董还特地开一间包厢要我们照顾她的那个啊!” 紫庭笑不出来,她嘴角抽搐着。她已经看见了! 新人望着她丕变的脸色后便咬了唇噤声。大家都知道紫庭姐跟梁家铭之间关系匪浅,也知道他们应该在一起,可是……她下意识往窗外望去。啊啊!这个角度看得见他们呢! 可是刚刚看见梁家铭跟那个男人婆分享一碗关东煮的模样,那笑容跟平常都不一样啊! 女孩偷偷瞄了一眼紫庭。该不会……紫庭姐跟梁家铭之间的事已经没了吧? 所谓“必讨的员工”在梁家铭打算亲自会会后失去了踪迹,彭裔恩亲自陪阿克前往收帐也没见到,他们仿佛知道两家公司联手展开调查似的,纷纷消声匿迹,虽然因此让收款变得顺利,但实则隐忧未除。 他们都知道有什么正在后头搞鬼,吴宇伦依然坚持是梁家铭干的,彭裔恩都花时间在按捺跟吵架,一票员工都太心浮气躁,最后逼得她调动职务,硬是把吴宇伦调回内勤工作,为此办公室里又上演一段火爆剧。 最后还是何秘书出马,一人挡千军,连吴宇伦都不敢在她头上动土。 “不是我在抱怨,你太放纵吴宇伦了!”彭裔恩在削水果时顺便抱怨了一堆,“他嚣张就算了,还完全不听我的调动!” “你调他去做内勤根本是踩他的地雷,他怎么可能会接受?宇伦本来就是那牛脾气。”白玠廷有点无奈。但是事情交给她管了,他就不该过份干涉。“事情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越闹越大?” “是吴宇伦带着大家把事情闹大的,我看他巴不得拿球棒跟刀械去梁家铭那边拆屋!”提到这点她就火冒三丈,“他率众跟我对呛,我不得已只好把他降职,调到内勤,省得他一直在外面制造事端。” “所以他拼命找我,大概是要吼这件事!”白玠廷耸了耸肩,“算了,你做主就好!” “我丑话说在前头,他要是太过份,我一样会把他开除的。”彭裔恩凌厉的说着,“到时候你回公司时,可以再把他请回来。” “行!”他笑了起来,“事实上,我希望不要搞到这一步——我不是要你不要开除他,我是希望他可以学乖点!” 她落刀的动作顿了一顿,质疑的挑眉望向他,“二少爷,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用我来——” “有时候太熟反而难以下手。我跟大哥不同,他能笑着把最亲的朋友开除,我办不到,宇伦他们几个是跟我一起奋斗到现在这地步的兄弟,很多事我做不来。”白玠廷轻松自若的朝着她笑,“你不一样,你没有人情包袱,做什么决断都可以干净俐落。” 彭裔恩咬着唇,把水果切妥摆到盘子里,另一份偷偷放在一边,那是要端进房间吃的。 嗯,梁家铭在房里,这当然是秘密。 “二少爷,你没比大少爷好到哪里去,借刀杀人!”她忍不住抱怨,“就只是不脏了自己的手罢了!” “有你在,我一向不必用到我的手。”白玠廷回得很理所当然,勾以狡黠的笑容,“我不是对他们残忍,但是他们如同你说的,太目中无人了。” “放心,你用不着交代我也会整顿的。”彭裔恩仔细的洗着刀子,“不过关于跟梁家铭的事……没拿到证据前,我还是按兵不动。” “嗯。”他就这么淡淡一声。 “我不希望两边交恶,因为……我总觉得情况没有想像的糟,梁家铭似乎也没有跟我们争夺的意思。”她这话说得很轻,并不时注意二少爷的表情。 他果然蹙眉,神情复杂得很,在这之前,他对梁家铭非常有意见。 “你为什么这么判断?”果然。 “用理智。我感受不到敌意,一直以来,都是我们敌意比较重。”彭裔恩实话实说,“吴宇伦跟你一样,就是对同质公司有意见,然后一些小冲突就造成大事,之前妨碍收款时也闹过一次,可是我亲自问过梁家铭,他否认。” “你跟梁家铭见过面?”白玠廷诧异极了。 “嗯……见过。”她有点心虚,因为梁家铭现在就在他身后的房间里。 “为什么你会去跟他见面,因为上次的群架事件?”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知道梁家铭是什么样的角色,长得好看,城府深,手段一流! 彭裔恩差一点点就说是了,但她想到吴宇伦有可能传简讯打小报告,也不能确定何秘书是否有跟二少爷联络,有些公开的事情她还是安份一点好。 “很早之前就见过了,因为一场车祸。”她照实说,只是避重就轻,“我撞上他的车,撞上之前我不知道他是梁家铭。”至于在哪儿发生的事,这就不需要特别说明了。 “车祸?我怎么没听你提过?”这口吻带了些紧张。 “小事,而且我是肇事者,没受伤,说穿了只是车子损伤而已。”彭裔恩急着想把这话题结束掉。二少爷不是省油的灯,说越多纰漏越多。“我只是想说,我希望更慎重的处理两边公司的事。” 白玠廷明显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挣扎。以他对梁家铭的成见来说,的确一时很难苟同她的处理方式。 “公司现在由你暂管,就由你全权负责吧。”他颔了首,“水果切好了吗?给我。” “谢谢。”她迳自端起水果盘,往外踏出一步,扯开嗓子叫人,“欧亭岑!” “咦?来了来了!”楼上传来烽炮的声响,欧亭岑急急忙忙的跑下来。 “我自己端上去就行了。”白玠廷一脸嫌麻烦。 “少来,你乐得有她做伴。”彭裔恩挑起嘴角。她不是瞎子,知道二少爷跟欧亭岑之间的化学变化。“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她来路不明。” “她不需要怀疑。”他依然是这么一句,不可能怀疑她。 悄悄的往厨房里一瞥,几只饿鬼正盘踞在流理台上,那儿还有一盘水果,他挑起笑容。看来房里还是有人。 欧亭岑冲了下来,好整以暇的接过水果。 “我们上去吧!”白玠廷拉过她的手,“也不好打扰别人。” 咦?彭裔恩呆愣在原地。说、说什么东西! 欧亭岑根本听不懂,她的人生中现在只有白玠廷,只知道拉着他往楼梯上走,而且注意着他的步伐。 “快进去吧,别理我们了。”白玠廷上楼时,还不忘扔下这么一句,“水果记得端。” 咦!彭裔恩整个寒毛都竖起来了。二、二少爷知道?她紧张的跑回厨房。该死的,一定又是一堆鬼绕着她的水果盘,他才会看得见这里还有东西啦! 确定听见三楼的关门声后,她才不安的回到房里,一开门,就有人在门后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她咕哝道:“被发现了啦!” 梁家铭用手捏起盘子里的莲雾。“正常人都该发现了吧,都多久了。”他倒是很泰然,搂过了她,“就像我也知道他跟那个小矮个儿在一起啊!” “人家有名有姓,叫欧亭岑。”她才侧首,颊边就贴上一个吻。“你都关在房里也知道?” “拜托,偶尔偷听一下就知道,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他吃吃笑了起来,“睡同一个房间。” “谁准你偷听的!”她拉开他的手,“别抱着……喂!安份点,坐下来吃!” 梁家铭拉了椅子坐下,这是他额外添购的,事实上他买了不少东西,这房间在短时间内改变了很多。 例如角落多了一个活动衣架,挂他的衣服,还有一个收纳柜,专放他的贴身衣物,彭裔恩的旧衣柜被撤掉,改换一个两倍大的活动衣柜,放他买给她的衣服。 陈旧的椅子也搬到外头去,他买了舒适的滑轮皮椅,还有可以架在椅子上的按摩垫,好让她可以稍事休息。 第十五章 短短三个月内,彭裔恩觉得自己房间里快被东西塞满了,很挤,事实上还多了张桌子,放梁家铭的盥洗用具还有杯子。 “算了,二少爷不知道你是谁都好说。”她现在处之泰然了。 “他知道我叫charles,是你的情人。”梁家铭笑得很暧昧。 她只是绯红着脸别过头去,还是不习惯他直接的说法,什么情人、爱人……虽然事实已经是了,可是她就是很别扭。 “我今天偷偷跑去跟踪阿克他们收帐,终于遇上了‘你们公司’的人喔!”她托着腮,从裙子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地上捡的。” 梁家铭脸色丕变,立刻接过名片仔细看着,仿得一模一样,“纸张不同。” “有人在冒你们的名吗?怎么这么好!”彭裔恩噘起了嘴,“帮你们收款、又阻碍竞争对手收款,要说不是你指使的,我还真不想相信。” “但你信我的。”他自负一笑,朝前啾了那噘起的唇一下。 彭裔恩难为情的缩起身子,斜睨着他,“我还在想这样是对是错,你会不会利用我对你的信任?” 梁家铭有几秒的停顿,但是却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的把水果吃完。 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低迷,彭裔恩并不后悔提出这样的论点。她跟梁家铭之间从一开始就很荒唐,莫名其妙的一夜情,延展到现在的半同居……咳!根本是同居状态。 她不离开黑山,他必须保护她进出,索性就住在一起了……当然这中间有更复杂的情欲因素,梁家铭像一把钥匙,开启她的笼子后,很多事情她变得义无反顾。 例如……对他,就是一种冲动。 她把长久以来挂在理智上的煞车拔掉,用情感与身体去感受这个男人,她喜欢他的一切,从第一次见面就有好感,紧接着是他的处世态度、他的尊重体贴、他那种可以依赖的安全感,给予她所有期待而渴望拥有的一切!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若说第一晚是个错,那么第二晚、第三晚……到现在就是大错特错了。 问题是,她爱这个错误。 人生难得荒唐,能够遇上梁家铭,跟他一起荒唐,就算最后结果会很痛很痛,她也甘愿。 他们之间是情人的模式,但也像朋友,他们有共同的话题可以谈,也能情话绵绵……公事上的事未曾解决,她没有办法公私分明,但是该说的话从来不会避讳。 如果相恋必须忍受,那不是她要的爱情。 彭裔恩拿起空盘到厨房去洗,梁家铭则拿过牙刷往她房间隔壁的浴室去,两个人的话题梗在公事上后就停止了。 梁家铭坚称不是他指使的,事实上他跟她提过,他想要谈合作,试着联系白玠廷多次未果,老被当敌人。她心底其实是信他的,扯进感情,很少能中立。 她也知道名片纸质不同,她看过他的,只是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就帮他们? 走回房里,梁家铭还没回来,她很自然的关上大灯,准备就寝。 房间里都是他的味道,窝进被子里,她突然觉得床好大,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习惯身边多个人? 房门被打开来,梁家铭走了进来,再度轻声关上。 但是他没有回到床边,反而是套上外套,而且搜寻车钥匙跟包包。 “家铭?”彭裔恩惊讶的撑起身子。 他依然没有回答,找到包包,确定东西都放进去后,提起来就往门外走。 “梁家铭!”要出门得经过她,彭裔恩半坐起的身子探出去,伸手抓住了他。“你做什么?” “离开。”他沉了声音。 “为什么?”她口吻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搞不清楚他究竟是哪根神经不对了! “我不接受质疑,但你却三番两次质疑我。”高大的他站着,像是在睨着她一样,“如果你觉得我是在利用你的信任,请便。” “我这么想天经地义!我们于公是敌对公司,在抢同一块饼!”彭裔恩紧扣着他的手腕,急着要下床,“你说要拿出证据都多久了,人还是我堵到的!” “那就等我找到证明后再说。”他高举起手,害得她往前跌向他,“放开!” 彭裔恩死皱着眉头,她不是要哭,而是怒不可遏的气愤,一起高举的手死也不放,贴着梁家铭的身子,仰首的她满脸怒容。 “你想要我说什么?说我全然相信你?说一定不是你的问题?”她咬着牙,用左手戳着他的胸膛,“你给我听清楚了,梁家铭,就算今天我疯了,我也不会这么讲!就算我心底是这么信着你,我也不可能这么说!” 因为她现在是“磊净”的代理董事长,他就是竞争对手,理智可以没有煞车,但是不能够完全抹灭! 电光石火间,梁家铭握住了她的左手,他低首凝着她,眸子里也闪烁着怒火。 “你很可恶,一点都不像女人。” “我说过我是男人婆的!”她挑衅般的望着他,毫不避讳。 “说你不希望我走。”他俯颈而下,贴着她昂起的额。 彭裔恩倒抽一口气,开始试图挣扎离开,甚至松开了原本紧扣着他的手……开什么玩笑,要她说出那种话,她办不到! 她一松开右手,梁家铭立即狠狠将她扣住,逼她紧贴着他的身子,几乎没有一处缝隙。 “你不是要……你、你现在……好痛!”彭裔恩推拒着,“我快不能呼吸了,梁家铭!” “说你希望我留下来!”他单手将她抱离地,吻上她的耳畔,甚至不客气的朝耳垂咬去。 “呀……”她吃疼的弓起身子,“你要走可以走了!” “就说五个字……”他扣过她的下颚,不让她任意转移,“求我留下来。” 熊熊烈火在他眼底燃烧,只是彭裔恩现在分不清楚那是什么火……怒火,还是欲火? 她只知道现在的梁家铭有些吓人,他带着点粗暴、力气大到轻而易举制住她的每一个动作,而且霸气十足,完完全全在命令她,索求着她绝对办不到的事。 “办不到!”她咬着唇,毫不畏惧的瞪了他。办不到就是办不到—— 狂野的热吻瞬间包覆住她的唇,梁家铭加重手臂的力道,将彭裔恩整个人圈在怀里,连推拒的空间都不给予。 她措手不及的迎接粗暴的吻,双手推不开他,只知道自己全身像被火包围般烫人,下一秒,她直接被压上了床,而身上的男人不留下丝毫空隙让她闪躲,炙热的手俐落的扯去她的睡衣。 “家铭……”她有些慌乱,对于那吻、那粗鲁,还有藏在里头的热情。 “你为什么这么不柔顺呢?依着我一次很困难吗?”他咬她的唇瓣,看起来可怕实则温柔,“为什么我偏偏喜欢你这种人?” 她喘着气,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看得见他眼底翻腾的火。 她没有办法再多问一句,因为湿热的唇再度覆上,她的衣服已经完全被褪去,一开始有些吓人,可是家铭的动作还是如同平常般的温柔。 他紧紧抱着她,单手扣住她的双腕越过头顶,顺着手臂吻下,吻上她的唇,吻上她所有的敏感。 “你要小心……”他突然在她耳旁呢喃,“说不定哪天你求我离开,我都不会离开……” 彭裔恩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全身发热的她头昏脑胀,只剩仅存的一丝丝理智还在运作。 “你……”她试着想说什么,但是他猛然进入了她,彭裔恩弓起身子,理智在这一秒荡然无存。 她说不出口,其实她想说……她不希望他离开。 一点都不希望。 难得的美好假日,原本要带着彭裔恩到山中走走,但一通电话却打乱了所有行程。梁家铭急忙的开车出黑山,一路直奔医院。 几个下属出了车祸,四人一车,大白天的还没喝酒,但因为车速过快加上闪避前方的摩托车,整辆车往电线杆撞去,车头全毁,前座的两个人脚全断了。 “大哥!”梁家铭才出现在走廊,两个裹着纱布的男子立刻试图站起。 “别动!鼠仔他们呢?”他压下他们的肩头,公司一挂同事都到了。 “还在开刀……”大宝偷偷的瞥着另一边的座椅上,女人跟小孩正在哭泣,是两个员工的家属及女朋友。 “好!你们两个没事吧?吃过了没?”他边说,掏出三千块给亲信,“你们去买点东西给大家吃,医生交代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什么一定要记得。” 说完,他走向员工的家属们,女人害怕的哭泣着,小孩才三、四岁,天真不懂状况;另一个是伤者的女友,穿着很清凉,她绞着双手,一方面担心男友,一方面又说今天假排不开,必须去上班。 梁家铭安抚着她们,至少这边有这么多同事在,她们可以不必忧心,西施辣妹尽管去上班,手机开着,开完刀会联络。辣妹哭肿了眼,点了点头,背起皮包急匆匆的走了。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人生奋斗,这些人也是趁着假日没事想去多收几笔款项,专跑店家,想说假日生意比较好,多少有些钱可以先还。就是因为假日还在工作,才会出这样的意外。 “不是说不急的,你们在赶什么?”他坐了下来,挨在受伤的员工身边。 “今天几个游乐区的店家都会开,想说多少收点帐。”大宝叹了口气,“我们想杀到台中去,都是前面的机车太多……” “好了,开太快还说!”梁家铭制止他们的抱怨,“我们的帐款天数都还在标准内,我说过不必那么拼的,放假就该陪家人!” “大仔,我们能拼多一点是好事啊!你看看白玠廷那边最近多超过,动不动就找我们兄弟挑衅,我们如果能赢过他们,那些打领带的就会多跟我们合作,把客户抢过来!” 他瞥了说话的人一眼,就知道这群家伙私底下还是在尬。 “我不是说过了,不许跟磊净的人起冲突。”梁家铭很无奈。当然这种事一个铜板拍不响,吴宇伦那边绝对也有动作。“误会很多,我不希望你们因为误会坏了感情。” “感情?我们跟那些家伙有什么感情可言啊!”嗤之以鼻。事实上,大家巴不得大干一场咧! 梁家铭笑而不答,轻轻拍了拍员工的肩,他心中已经有了别的盘算。 不一会儿,医生自手术室走出来,伤者伤势不严重,但打石膏跟钉钉子是势在必行,未来小心复健并不会影响生活,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他望着病床上的两人被送往加护病房,心里很沉重。 家属跟进去一会儿后,他就差人带她们去吃饭,这边有他顾着就好,这两个人的麻药不会这么快退,一时半刻也醒不过来,大家不必都在这儿耗,先喂饱自己的肚子再说。 而他就站在外头望着玻璃窗里的受伤员工,心里盈绕着不安。 “看吧,我警告过你的。” 冷不防的,熟悉的声音响起,梁家铭圆睁双眼,看向四周,并没有那个艳丽女人的身影……所以他悄悄的瞄向隔壁玻璃,她果然倒映在里面。 “彭裔恩会带来不幸,她的诅咒是会渲染的。”女人用一脸“不听好人言”的表情望着他,“你的下属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现在他们两个人只是出车祸,下一次呢?会不会出人命?” 第十六章 “闭嘴。”梁家铭冷冷的望着她,“我仔细问过诅咒,不是你说的那样。” “哼,彭裔恩懂什么?白家懂什么?这不是什么黑山的条例,那是一个女人恶毒的诅咒啊!”女妖咯咯笑了起来,“当初那女人下了什么样的咒,让彭裔恩先祖的血脉必须困于黑山,除了我们魍魉外,人类怎么可能知道!” 梁家铭凝视着妖类狐媚的眼神,挑起一抹笑,“愿闻其详。” “那个女人诅咒另一个女人永世不得离开黑山,让她终其一生得不到幸福,只要她违令,就会带给她重视的人不幸。”女妖说得很淡,嘴角笑着像是在嘲弄他人的命运,“永远得不到幸福、得不到爱情,黑山的管家从未有过真实的幸福。” 他凝视着躺在加护病房里的伙伴们,高傲的挑着眉,“这件事不会发生在彭裔恩身上。” “你在说什么?你要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个发生不幸吗?”女妖愠怒的说着,“事情会越来越严重的!快点把她交还给黑山!” 梁家铭突然笑出声,摇了摇头,指尖往玻璃戳去,“你不必再浪费时间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什么!难道你宁愿参加葬礼?” “我不愿意看见我的朋友受伤,但我更不可能把彭裔恩交给黑山……那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他转过身子,“我会找到破解方法的,我劝你少费唇舌,我不会伤害彭裔恩的。” “梁家铭!你会后悔的,为了一个女人,宁可让尸体在你脚边打滚!” “这一代的管家已经违反了禁令,不在乎再多违反几个。”梁家铭边走边自言自语,但他知道女妖听得见,“她会得到幸福的。”从他手上。 什么叫做永远得不到幸福,天底下没有这种事,只要努力耕耘,哪有得不到的东西! 就算彭裔恩身上有着什么不幸,那他只要找到阻止的方法就好了,甘于命运不是他的做法,他要解开她身上的诅咒,斩断黑山对她的束缚,还要让她变成有史以来最幸福的黑山管家。 头一次认真的想要给某个人幸福,他希望她能够跟其他女孩子一样,发自内心的面对这个世界。 不再故作坚强、不再执拗、不再扛着责任,不再被囿于一处山林。 他对一场偶遇认真,对一夜情的对象太过感兴趣,而且彭裔恩不会让他感到厌倦或是无聊,他才发现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可爱、撒娇或是喜欢娇嗔的女人。 他喜欢一个倔强、强悍,个性跟男人一样执拗、坚持,而且还有些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 遇上彭裔恩前,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品味这么与众不同……不过单就叛逆的个性来说,这也不奇怪了。 总是乖顺的女人好像有点无趣,如果能有个跟自己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望着同一个方向,还能并驾齐驱的女人,一起朝着未来迈进,似乎是有意思得多了。 所以,这样的女人怎么能留给黑山呢? 他必须想办法切断黑山对这一切的掌控,不管是什么妖啊魔的,都太夸张了! 玻璃里的女妖面露狰狞,美丽的容颜已不复在。当年镜妖的诅咒失效了吗?为什么这个管家会遇上这样的男人? 换对象吧!女妖双眼迸出青光。人心如此脆弱,或许这个坚强,那另一个呢? 她扬起笑容,消失在玻璃窗中。 轻车简从,彭裔恩打扮普通,还特地戴了顶鸭舌帽,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普通的路人甲,耳朵还听着ipod,假意哼着歌,慢慢跟着前头的汽车。 她是跟着阿克他们来的,这一带最近收款又不顺利,她知道他们又开始隐瞒真实状况,每次回报都说还好还好,再加上这阵子天气转凉,外套给了他们最佳的遮掩,但前些天她还是注意到了小弟身上的伤。 她偷偷摸摸地跟着,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喂。”肩头冷不防一个重击,她愣愣的回首。 几个彪形大汉就站在她身后,而她正在小巷口往外探视着阿克他们的状况。 “有事?”她可不想被阿克他们发现。 “彭裔恩?” 对方竟直呼她的名字!彭裔恩皱起眉。她不认识这几个人啊! “你们是谁?我们见过吗?”她从左看到右,就是没有一个曾经在—— 还没来得及想完,对方忽然伸手朝她勾过,手持布帕,上有刺鼻气味,直接就往她的口鼻罩了下来。 “唔!”她急忙要挣开,但是对方三五个大汉直接把她往后拖,拉手拉脚的箝制住她的四肢,当那帕子一盖下,她根本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该死……是乙……醚……没有两秒,彭裔恩整个身子软下,瘫在陌生男人的臂弯中,厢型车适时开过来,遮去一切视线,大汉将她抱上了车子。 那辆车子掠过了正在按门铃的阿克他们身后,没有人知道车上载着昏迷不醒的彭裔恩。 “喂!醒醒!” “喂!彭裔恩!醒醒!” 伴随着粗嗄的叫声跟脸颊上的吃疼,彭裔恩难受的回过神,她微微睁眼,头仿佛有千斤重。 眼前一片昏暗,她隐约看见几盏高挂的灯,还有漆黑的墙壁……她只记得有人在身后拍她,然后就是难闻的味道。 对,她被迷昏了,绑架吗? “谁?”她哑着声问,身体慢慢恢复知觉,她的双手被缚在后,双脚跟椅子绑在一起。 “醒了醒了!” 刺眼的手电筒灯光突然照来,彭裔恩一时无法适应,紧闭上双眼。 “够了!你们是谁!”她大吼起来。 几点了?她晚上跟梁家铭有约,只要没有出现,他就应该知道她出事了吧?手机一定被拿走了,还有包包……啧! “我们是必讨的员工!”对方语出惊人,“是要来警告你,最好乖乖的把市场让给我们!” 彭裔恩冷笑出声,“又来冒充梁家铭的人吗?真的是必讨的员工,现在就打通电话给你们的董事长!” 歹徒们面面相觑。剧本里可没这一句,他们就算知道梁家铭的电话,也不能随便乱打吧? “在外面用必讨的名字招摇撞骗,居心何在!”彭裔恩突然直起身子,凌厉的望着每个人,“究竟是什么目的?对我们挑衅,却帮助梁家铭,你们背后是谁?” “什、什么是谁?我们董事长就是梁家铭!”歹徒们连说话都开始结巴,“反正你就是碍事者,快点把生意都转给我们就是了!” “既然是梁家铭的人就打电话,我等着。”她倨傲的昂起头,冷笑一抹,“快点打啊!” 打……几个歹徒交换眼神。这能打吗?打了不就东窗事发? “不必打,没那个必要。” 深黑的角落中,传来女人的声音,轻柔稳重,高跟鞋的步伐极有节奏的走了出来。连身的红色洋装,一头橘色的长卷发,那女人的容貌只要看过一次就不容易忘记,美丽脱俗的酒国之花,紫庭。 彭裔恩承认看见她时非常错愕,不太懂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从来没把你想成是个威胁。”紫庭婀娜的走到她面前,轻轻摇着头,“我见过太多女人在他身边,但没有一个像你这么不具威胁感。” “紫庭小姐。”她完全无法理解,“你跟这些人?他?他是谁?”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说是不在意吧!”笑得很勉强,“至少多数人都知道,我跟梁家铭是情人。” “情……情人?”彭裔恩是头一次听说。 “怎么?酒家女就不能有情人吗?家铭一直对我很好,每次来都点我的台,我们也开始私下交往,一直以来,我们感情都很稳定。”直到……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女人出现。 紫庭瞥了彭裔恩一眼,缓缓的绕着绑着她的椅子转着。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她看起来都不像是个女人,更不是个迷人的女人,没有身材没有脸蛋,脸庞甚至是刚毅的!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迷倒梁家铭呢? “我没想过他对你这种人有兴趣,那天晚上他托我特别这顾你的场子时,我就该察觉了……当妹妹们跟我说他开了个包厢照顾你时,我曾有点不安,可是我没想到他抱着你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电话不接,接了也冷淡回应,然后他连自己的家都没有再回去了!这段日子以来,他都在哪里?每天跟着彭裔恩出双入对,她看得一清二楚! 接送出入那座山,根本是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抱歉。”彭裔恩好半晌才能开口,“我的确不知道梁家铭跟你的关系……” 他没说过,最糟的是她也没问! 她没有男友是很明确的事,但是他给她的感觉也不像有女人……因为他的时间几乎都花在她身上,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紫庭绕回她面前,二话不说的刮了她一个耳光。 “夺人所爱!”她低语着,粉拳紧握。 彭裔恩诧异的立刻回以怒视。除了父亲,还没人打过她耳光!舔了舔唇上破皮渗出的血,她迎视着对方。 “我不知情!他没说过他有女人!”她咬着牙说,“但是如果你真的是他的女人,他这几个月来……是跟我在一起的,你们之间应该也已经没什么了。” “闭嘴!”紫庭痛苦的吼了起来,“闭嘴!你横刀夺爱还敢说!他都跟你在一起……对,我知道,还一起吃碗关东煮对吧?” 关东煮?彭裔恩不由得认真遥想。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紫庭在附近?她突然打了个哆嗦,有种不知道这女人究竟看了他们多久的恐惧感。 “家铭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区区的小事业不是他所想的,也绝对不是跟你们竞争,他要的是全区!”紫庭转过身后,深吸了一口气,“将白玠廷的公司并吞掉,成为最大的收款公司,才是他的最终目标。” 彭裔恩质疑着。这和梁家铭跟她说的不同。 “身为另一半,当然要为对方着想,要怎么把挡路的害虫去除。”紫庭重新回过身来面对着她,“让他们自乱阵脚、捅出大篓子来,会是最完美的做法。” “你找人冒充梁家铭的人,对我的属下进行刁难跟挑衅?”彭裔恩直接总结,眼神带着不屑,“这是他要的吗?你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 啪!另一个耳刮子扇了过来,紫庭打得手都红了。 “他要什么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她的声音颤抖着,“我不会伤害你的,女人伤害女人的例子已经太多,我不会是那一个!” “哼。”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现在被绑架、被关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手脚还被紧缚着,这样难道不算伤害吗? “我只要一天,你不在的一天。”紫庭勾起自负的笑容,“其他的事,吴先生会替我完成。” 咦?什么东西!彭裔恩惊觉到不对劲。 “你想做什么?少动我的人!”她大声吼了起来,但是一行人却往黑暗中隐匿退去,“紫庭,家铭厌恶偷鸡摸狗的事情,你不要踩他的地雷!” “他不会知道的。”紫庭的声音胜利般的响起,“他只会知道你的人多么狂妄嚣张、不讲道理,逼得他必须反击……” 第十七章 “紫庭!喂,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彭裔恩拼命的吼着,开始全身挣扎,试图扭开绳子,铁椅子在地板上叩隆叩隆响。她得试着把绳子解开,离开这里! 最后室内只剩下她的回音,紫庭等人似乎已经离开了,她的头上仅有一盏灯,若是舞台剧,那么她现在就是在演一场独脚戏,灯光呈三角放射状打在某悲情角色的身上……不过,她可不是悲情角色! 彭裔恩咬着牙,使劲一扭身子,将自己连人带椅的往地上摔。 “唔……”这重击伴随着体重产生的重力加速度,摔上地面可疼死人了! 角度不对,力道太猛了些……很痛,但是现在手都被绑着,还不至于造成什么影响。这样的摔法没有太多松动,如果椅子是木椅就会好得多……她从脚部开始,努力转动脚踝,好让脚可以松脱…… “真可怜。” 黑暗中倏地出现人影,吓得彭裔恩失声尖叫,“哇呀——” 模模糊糊的人影躲在黑暗中,她瞪大的眼睛看见的是一个女孩模样,非常的纤瘦,声音相当稚嫩。 “一个人被关在这里,又痛又可怕啕?”女孩歪了头,一脸感同身受。 “谁?”为什么躲在黑暗里不现身? “黑山的妖。”女孩倒不遮掩,说得光明正大。 黑山?一听见这两个字,彭裔恩倒是没有恐惧之心,比较多的是一份紧张。 “二少爷出什么事了吗?”还让黑山的妖跑出来通知!“该不会欧亭岑对他做了什么?还是他不小心摔下来——” “咦?白家的人不会出事的,跟白玠廷无关啦!”女孩咯咯笑了起来,“你真的很有趣,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关心白家。” “我是白家的管家。”她皱眉,微愠。 “已经不是很久了喔!你被除名了,违规者。” 女孩伸出食指指向她,彭裔恩觉得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 “二少爷重新聘请我了,我依然是管家。”她没在鸟那些妖怪的说法。 “黑山不认。”女孩哼了一声,“黑山只知道你是一个被诅咒却没有依约解咒的人——黑山不会放过这样的人。” 彭裔恩打了个寒颤。黑山妖怪说的没错,她不是管家、七点前未抵家门,但是她被除籍时,却没有如同诅咒说的,得奉上如屋子般多的黄金。 “我在等你们的回应,你们不惩罚我,却也把我除籍,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们当然是会惩罚你的,只是你卑劣的找了个挡箭牌。”女孩的声音转冷,“现在黑山已经失去耐性了!我们决定不再顾虑那个无辜者。” 咦——梁家铭?彭裔恩倒抽了一口气,“什么无辜者!” “你明知道是谁,就是梁家铭!”女孩站起身,黑暗中的影子正在来回踱步,“黑山对你这种受咒之人有特别的处理方式,不该有人类参与……但是梁家铭一直在你身边,我们下不了手。” “不要对他出手!”她没办法细想,突然祈祷如果梁家铭发现她失踪了,千万千万不要回黑山去找! 黑山已经改变心意了!他下次再入山,一定会出事的!会跟所有进入黑山的人一样,尸骨无存啊! “你要选择吗?”女孩忽然骄傲的说着,“你的不幸,或是他的不幸。” “什么?”彭裔恩怔了住,“我有选择?” “管家血脉跟了黑山很久,我们愿意给你选择的机会。”女孩蹲下了身,“你永远属于黑山,或是把梁家铭给我们,就放你自由!” 永远属于黑山?或是取得绝对的自由,但是得把梁家铭送给黑山? 这两个选择,她一个都不想要! “而且,梁家铭也不得再入黑山。” 彭裔恩圆睁双眼,这句话深深重击了她——换句话说,她跟梁家铭之间将再无见面之日? “你自己想清楚,你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女孩笑声不断,“二十四小时内你一旦回到黑山,就代表选择了自己的不幸。” 彭裔恩颤抖着问:“那如果我没有回去呢?” 气氛瞬间冻结,她可以感觉到诡谲肃杀的气息弥漫在黑暗之中,女孩不动不说话,甚至连她都没办法呼吸。 “那黑山就会要了梁家铭。”女孩的声音变得低沉无起伏,“你不会希望那样的结果。” 彭裔恩不动声色,内心却正在呐喊着: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强忍的泪水还是滑出了眼眶,模糊的视线内已经没有黑山女妖的身影,她忍不住放声大哭,全身因激动而颤抖。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白家的管家没有人能得到幸福,每一代都只是为了传宗接代而结婚生子,一心一意还是在为白家付出。 因为一旦得到过幸福,就会奢望更多……想要离开、想要带着亲爱的人远走高飞,或是想要与黑山切断缘份。 也有欲逃离者葬身在邪魅的黑山底下。 时至近代,没有人能在一间屋子里待上一生,她的母亲就是最佳的典范,母亲不顾父亲反对,拎着行李就离开了别墅,自此音讯全无。大家宁愿相信母亲在世上某个角落过得安稳,也不愿意想像她躺在黑山的地底。 父亲临终前对她说过,若是女人为管家,千万记住,不能动情,一旦对外界动了情,就再也无法回到纯粹的管家生活了。 她一直都是这样过的,以白家为主,等到少爷们都成年后,离开了黑山别墅,就剩下她一个人照顾着那间房子与庭院,那是宿命,被诅咒的宿命。 没有被亲吻过,就不会知道那种甜蜜;没有被呵护过,就不会奢求更为宽阔的肩;没有得到过被拥抱的幸福,就不会想要一生都待在那怀抱里。 她跟梁家铭没有未来。 违反管家禁令,使她跟他在一起,但也因为如此,他们不能在一起。 她的不幸与他的不幸,当然选择她的! 因为她有宿命,而梁家铭有着更好的未来等着他飞翔,绝对不能把这样的人困在黑山! 更何况,黑山若要一条命,也该是她的责任! “呜……”紧紧咬着唇,彭裔恩鼻子一酸,再度低声啜泣。 要哭,就只能在这儿哭吧,哭完之后,擦干眼泪她还是要回到命运的正轨,去过原本属于她的人生。 黑暗笼罩着她,将再也挥之不去。 梁家铭将引擎熄火,拨打手机的手没停过,已经拨了快十通,彭裔恩却都没接电话。 开会吗?她没说今天跟谁有会要开啊!他难掩不安,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就是觉得一颗心悬着,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关门下车,掠过车窗时,车子里映着妖娆女人的笑。 咦!梁家铭瞬间回首,总觉得刚刚又看见了什么……只是仔细端详,车窗玻璃里倒映的只有他一人。 “拜托别再费神了,我不可能伤害裔恩。”他仰首对着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说着。真是阴魂不散! 电梯门一敞开,镜子里映着的就是那美丽的女人。“等出人命时,你就会考虑了。” 他是吓了一跳,不过好像也快习惯了,住在黑山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磁场相符,总是听到越来越多杂音,在庭院里也隐约看得见模糊的身影了。 迳自按下楼层,身后的镜子里又只剩下他。 “食物这么短缺吗?非得找裔恩不可?”这种积极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彭裔恩是黑山的人。”空中幽幽传来这样的答案。 梁家铭不以为意,他步出电梯,却意外的在住家门口看见曾经熟悉的身影,不过仅有一秒钟的惊讶。 “今天休假?”他淡淡的说着。 “嗯。”紫庭嫣然一笑,“要等你回来真难。” “你每天都站在这里等?”他挑眉,“不是有钥匙?” “我不确定你现在能不能接受我擅自进入你家。”她这话说得幽怨,尾随着他进入都生了灰尘的家中。 “我没差,很少住这儿了。”梁家铭随手把钥匙扔在柜子上的盘子里,“我之前说过,你要来随时可以来。” 紫庭人长得太美,身段又好,谈吐不俗,在酒店非常受欢迎,相对的麻烦也很多。总有人跟踪她或是意图对她不轨,所以他这儿成了她的第二个家,保全相当完善,没办法时他就会让她躲到这儿来。 她望着柜子上厚重的灰尘,笑得无奈,“你很久没回来住了?” “嗯,好一阵子了,通勤太麻烦。”他不以为意的打开冰箱,还有一些饮品可以喝,“喝点茶吧,你常喝酒,平常别喝会让你胃穿孔的东西。” 她点了点头。梁家铭不知道他这种若有似无的体贴,会让她心痛。 “我来好了。” “嗯……”正打开橱柜的他迟疑了一下,“好吧,我要收拾些东西,就麻烦你了。” 反正紫庭对家里熟,他倒是很自然的把事情交给她做。 “收拾什么?”她移身到厨房去,这个家所有的东西她都知之甚详。 “天冷了,带些厚重衣物过去。”梁家铭朗声回着,“我有女人了!” 清洗茶具的紫庭一颤身子。她知道。 “磊净的代理董事长吗?”她幽幽问道,“那个中性打扮的女人。” “嗯,很特别的女人。”他提着行李袋,把一些毛衣跟外套塞进去,黑山实在太冷,不知道是不是太多鬼的关系。“我现在都住在她那里。” 紫庭不语,炉子上煮着热水,她清洗着茶具,舀了茶叶入壶,心中百感交集。 梁家铭整理好东西便走了过来,望着这一间屋子也略有盘算。 “紫庭,你想不想住进来?” “咦?”她吓了一跳,“住、住进来?”他不是才说有女人了? “嗯,我想把这里卖掉,如果是你的话,我随便卖。”他双手抱胸沉吟,“我想过,这里不住也是浪费,还是卖掉再说。” 紫庭圆睁双眼,怒火在胸中窜烧。“就为了她?”忍不住冲出口。 “嗯,就为了她。” 他低首微笑,那笑容是她前所未见的甜蜜。 “那我怎么办?”她终于喊了出来,“我们的未来!我们之间的一切——” 梁家铭怔了住,他拧眉看着落泪的紫庭。等等,她现在在说什么?炉上的水烧得正滚。笛音壶发出高分贝的响声。 他关上火,拿抹布提过提把,开始冲茶。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们之间有什么未来?”他只感到不可思议,“你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吗?” “没有吗?你让我住在你家、点我的台、拥着我入眠……”紫庭激动的泪掉不停,“我在你怀中一起勾勒的未来跟……” “那是你的未来。”梁家铭有点无奈,“我是带你出场,不是跟你谈恋爱。” 每一次的交易,小费他都给得很足啊! 紫庭一时哑口无言,全身开始颤抖,“可是你每天都点我的名,每天带我出场,不就是为了不要我跟别的客人在一起吗?” “嗯……我不否认。你很迷人,我的确不喜欢跟别人分享你。”梁家铭说得从容自在,“可是交易终归是交易……我不想把话说得这么白,但是我跟你之间是超过交易关系的朋友,你懂吗?” 第十八章 他到酒店消费,他喜欢紫庭这个女人,所以他会买她出场,也厌恶那些低水准又喜欢羞辱她的客人,所以既然他喜欢,他就会尽全力捧她的场。 但是那跟爱扯不上关系,他喜欢她的容貌、身体,甚至是整个人,于是和她展开诡异的关系。这跟所有上酒店的男人一样,他会专点一个女人,但并不是要谈什么天长地久的恋情。 而遇上彭裔恩之后,他就很少再去酒店,虽然去的时候依然会点紫庭做陪,可是不会再带她出场,因为他已经有了彭裔恩。 关系退回朋友,事实上他还很高兴能在生意之外,继续跟她当朋友。 紫庭禁不住痛哭失声,搀着流理台蹲下身去。这不是她要的答案!每一段的耳鬓厮磨、每一次的温柔呢喃,都跟其他男人一样,只是一场生意吗? 她把那些酬劳当成是给女友的生活费,因为梁家铭每一次给她钱时,都会用信封装好,告诉她,“拿去善用。” 跟其他客人的酒钱不同啊! “我没有做让你误会的事,如果说有的话……就是我对你太好了,但那是因为我欣赏你。”梁家铭有点无力,他没想到慧黠的紫庭会落入这境地,“你真的想太多了。” “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她仰首对他哭泣,连哭泣时都美丽非凡,“我一直在等钱存够了,就要离开这行,跟你一起生活!” 他深吸了口气。在遇到彭裔恩之前,他不会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紫庭原本就深得他心,但是现在他已经深陷在感情当中,终于知道自己想要的爱情是什么后,根本不可能选择她。 “紫庭,那是不可能的。”他沉静的对她伸出手,“你不是我爱的类型。” 她颤抖着伸出手,缓缓起身,“你喜欢那种男人婆?” 梁家铭失声笑了起来,“真的,我是喜欢男人婆。” “怎么可能!”她无法置信的吼着,“她没有一点比得上我啊!” 他不想为此多做解释,只要他自己知道喜欢彭裔恩什么就好了……事实上,女人不是只有外表跟身材才能吸引男人,像他爱上彭裔恩的,便是那份坚韧与强悍。 “喝茶吧,今天的事我当作没有发生过,我们一样是朋友,房子的事你考虑一下。”他将茶杯推到她面前。 当作没发生?他怎么能残忍的说出这种话!紫庭愤恨难当,此时此刻,她期待的手机声终于响起了。 梁家铭跟她颔首致歉,带着手机往旁走去,讲话的音量越来越大,表情也变得相当严肃。 她请几个客人伪装成梁家铭的人四处挑衅,今天就是找阿克他们摊牌,打人砸车,消息一定会传到吴宇伦耳里,而此时彭裔恩却失踪。 火爆的吴宇伦势必会率众前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就是她所期盼的了。 惹事的是磊净公可,受害的是梁家铭,形象一旦受损,银行跟那些企业自然不会找像黑道的磊净公司收款了。 “不许惹事!大家不准回手,不许拿家伙!”他急忙大喝着,“谁敢动手我就开除谁!等我!”他匆忙的回到厨房里,拎起地上的行李袋,“门给你锁,我有事先走。” “来不及的。”她终于端起了茶,缓缓的啜饮着,“等你赶到时,说不定已经血流成河了。” 已经转身的梁家铭停了下来,他望着大门口,痛心的皱起眉头,不懂为什么紫庭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缓缓回首,她的姿态优雅端庄,眼角镶着笑。 “你搞的?” 很多事情在一瞬间想通,除非当事者,否则紫庭怎么会比他还清楚情况。 “你说过想要并掉磊净,成为最大的收款公司,他们就是绊脚石。”泪痕还在她脸上,紫庭却笑得嫣然,“我用尽方式帮你收款,再跟白玠廷挑衅,就是为了让你如愿。” “……”梁家铭握紧拳头,内心怒火奔腾着,“那是以前,现在我已经不这么想了……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因为我爱你啊!”晶莹剔透的泪珠再次从眼角滑落,“为了帮你达成野心,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才是真正爱你的女人!” “紫庭!” “彭裔恩只会防碍你!她是磊净的代理董事长,你为了她,连自己的野心都已经忘了!” “彭裔恩就是我的野心!”梁家铭突地暴吼出声,“跟她在一起规划未来,才是我的人生!” 紫庭差点不能呼吸了。他说了什么?他对事业的野心与企图……已经消失了?现在那个女人成了他的一切? “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他指着她的手微颤,“我要去压下一切,裔恩也不会允许暴力冲突发生……” “呵呵……哈哈哈!彭裔恩?彭裔恩?”紫庭哭着狂笑,“她能做什么?她根本不在公司,今天这一仗,我只要靠吴宇伦一个人就好了,她的存在只会碍事!” 电光石火间,梁家铭冷不防地冲向她,一把掐住她的颈子,面露难见的凶狠。 “你说什么?你为什么知道裔恩的行踪?” “她在我手上……”她那双明眸美目眨着泪水,楚楚可怜的望着他,“我不会伤害她的,就只要消失一天,让吴宇伦冲动就可以了……” “人在哪里?”他觉得自己的理智快断线了,死命摇着她,“她人在哪里?” “……山上的废弃工厂,你知道那里的。”紫庭大方的说出地点,没有骗他,因为她的目标是让两间公司的员工大打出手。“你会放下员工去找她吗?” 梁家铭低吼一声,忿忿的将她甩上身后的玻璃窗,他怒气攻心,巴不得狠狠揍她一顿。 他的直觉……竟对紫庭失效!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该有的界线是清清楚楚的。 “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他厉声警告,扭头就走。 不想……再看见她了?不,他会感激她的,等到她成就他的事业版图后,他一定会——不!她慌忙的站了起来,“家铭!求求你不要走!” 紫庭痛苦的吼着,声音哽咽凄楚,他回望着她,只为她感到悲哀。 “我果然喜欢不会恳求我的女人。”梁家铭冷然一笑,为自己深陷彭裔恩的感情而摇首,“没有用的,紫庭,你该知道我会无动于衷。” 他旋身,她狂乱的眼中失去理智,飞快抄过炉上还热烫的水壶。 “梁家铭!”她尖声吼了起来,“你现在出了这道门,我就淋下去!” 他已经打开了门,回首看向拎高水壶的紫庭,他的双眼只有怒火与冷漠。 “如果你认为毁容后我会负责,那你就错看我了。”他冷冷的哼了声,“那不关我的事,再来,你根本不值得。”他大步迈开,狠狠的甩上了门。 关门的回音回荡,她只身站在厨房里,颓丧的手还提着水壶。为什么一转眼,她又只剩一个人了…… “啊啊——”她尖叫着把水壶往水槽里扔去。为什么为什么! 她滑落在地板上痛哭失声,玻璃窗上映着她脆弱悲怜的身影。 如果刚刚梁家铭仔细看的话,就可以看见紫庭的影子是重叠的……她伏首痛哭着,而重叠的影子中倏地昂高下巴,妖娆的美女正露出不悦的笑容。 关键下一棋,只好看彭裔恩了。哼! 小小的群架在巷弄间展开,阿克跟几个同事被打得遍体鳞伤,消息传回公司,吴宇伦怒不可遏加暴跳如雷,何秘书立刻打给彭裔恩,却无人接听。 彭裔恩在黑暗的铁皮屋中只听见手机震动个不停,她却没有办法挣离。她还在努力,试着移动身子往墙壁去,必须有个支点好让她挣脱。 手机不知道什时候不再震动了,她想是没电了,出发前只剩两格,网路开着加上gps,光梁家铭就足以打到没电。她连现在几点都不知道,只知道哭得很累,可是哭完之后,还是得想办法离开。 不知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事情是否已经发生?吴宇伦的冲动个性难以驾驭,只能祈求何秘书可以压制他……梁家铭的员工无缘无故被挑衅,一定也无法忍受,她不希望二少爷辛苦经营的形象,最后又被冠上黑道之名…… 她怎么就无法松开这绳子呢?彭裔恩使劲拼命的扭着手腕,疼痛感不时袭来,她的关节都已经破皮出血了,却还是被牢牢紧锢住,挣扎半天,只松开一点小缝。 远远地,她突然听见引擎声朝这边而来。 彭裔恩愣了两秒,旋即拼命的往墙边去。说不定是那群凶神恶煞回来了!虽然不确定他们回来的原因,但是她可不想坐以待毙! “这里!”有人高喊着,紧接的是甩上车门的声音。 咦?她圆了双眼,努力的撑起颈子。那个是……是梁家铭的声音! “门锁着!拿剪子来!”他正在门外吆喝着。 是梁家铭……他为什么知道这里?等等,难道已经出事了,所以紫庭才告诉他,她人在这儿?还是他选择过来找她,而暂时放下可能的争端? “这里有油压剪!”另一个声音让彭裔恩更错愕。居然是吴宇伦? 她转向声音的来源,感受到一阵兵荒马乱的吵杂,紧接着一股风吹入,她见着了最不可思议的人们! “裔恩!”梁家铭的声音传至,人影也直直朝她奔了过来。“该死!该死的紫庭!” 他冲到她身边,急忙的想拆掉绑在她身上的绳子,跟着跑进来的不只吴宇伦,还有其他的员工,他们有人赶紧递过刀子,让他顺利割开绳索。 彭裔恩丈二金刚摸不头脑,只知道终于松开了束缚,她难受的往地上滚下。 “裔恩!”梁家铭紧紧的拥住她,然后是慌张的巡视她的全身上下。 捧着脸蛋看着略微发肿的脸颊以及嘴角的破皮,他看出有泪痕……真是难以想像彭裔恩的泪水,她一个人被困在这里,又急又慌……谁不会难受? 再执起她的手腕,瞧见的是青紫遍布的一圈勒痕,还有破皮出血,这让他怒不可遏。 “那女人居然敢这样对你!”他咬牙低吼。一定要让紫庭付出代价! “别这样!”彭裔恩双手急忙的扳过他的脸庞,“我没事就好,要怪先怪你,你们既然在交往,就不该招惹我!” “我跟她没有在交往!天……你知道她的工作吗?我是客人!”梁家铭很焦急的解释着,“我不否认我对她有好感,但那跟对你的感情是不同的!” 这些对她而言其实根本都不重要了。 紫庭是酒店的女人,陪出场是她的工作之一,梁家铭的过去她不管,至少她认识他以来,有大半时间他都是搂着她入眠的。 但是这些现在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该选择谁的不幸。 她眼泪逐渐凝聚,梁家铭心疼不已的瞅着她。能让如男人般坚强的女人落泪,是他的错?还是紫庭? 他二话不说再度拥她入怀,这牵绊他心的女人,教他刻骨铭心呀。 “……董事长?” 好不容易,吴宇伦出了声。这两个人完全无视于跟进来的一挂人,可不只白玠廷的员工,梁家铭的员工也都跟着来了啊! “咦?”彭裔恩猛然一怔,望向吴宇伦,“啊!” 第十九章 下一秒,她惊慌失措的推开梁家铭——她忘记了!忘记还有其他人在场! “裔恩?”被推得莫名其妙,他伸手一拉又把人拉了回来。 “喂……”她挤眉弄眼的使眼色。是没看见…… 吴宇伦蹲了下来,左看看右瞧瞧,两只眼睛眨了好几下,就怕是自己眼花或产生幻觉。“你们两个……” “没……” 彭裔恩本想否认,梁家铭却大方的把她搂了过来,“就这样。” 这样个头啦! “你们怎么在这里?”她决定使出顾左右而言他之计,“紫庭说她打算挑起争执……” “挑过了啦,把阿克打到送医了。”吴宇伦没好气的说着,除了阿克外还有另外三个人,现在都在医院里。“缝个几十针没事的,男人身上有疤比较威。” ……是喔。彭裔恩咬了咬唇,想起自己背上的疤。那也算威吗? “然后呢?出了什么事?”她紧张的追问。 “没什么事。”吴宇伦耸了耸肩,“我刚知道时非常火大,何秘书劝我冷静,说如果你在的话,绝对不许我们徇私报复。” “你会听?”彭裔恩好质疑。 这引来吴宇伦很不悦的凶狠怒瞪,但是他却没办法否认的扯扯嘴角,“一开始不听,我都打电话撂弟兄过去了……不过到了那里,就看见姓梁的小子在那边。” 她望向梁家铭。他制止了一切吗? “别看我,是阿伦克制了一切,没打起来。” 他亲昵的叫吴宇伦为阿伦,彭裔恩暗暗在心底哇了好大一声。 “什么阿伦,阿伦是你叫的吗?”吴宇伦果然气急败坏。“我是觉得打架不好啦,你又一天到晚要我们仔细思考,我决定先把打人的混帐揪出来再说!” 梁家铭那端因为有他在场,自然压制一切,既然吴宇伦没喊打,气氛紧绷却不致造成械斗。 只是两派人马聚在一起讨论,路人们还是忍不住以为是黑道要火并。 梁家铭精准的分配任务,让被打但是还没送医的人描述打人的人的模样,两家公司各分一对人去搜索这挂人,然后他就急着说要来“救”彭裔恩。吴宇伦听到了自是莫名其妙,紧紧追问,才知道她的失联源自于被绑架。 不过跟这两个人原来在一起的事比起来,绑架变成小事了。 “所以……没事?”彭裔恩大大松了一口气,“我紧张得要死,就怕上新闻,被渲染成黑帮火并,到时候对大家都不好!” “我还算理智啦,最后一刻我按捺下来了。”吴宇伦嘿唷一声站了起来,“好了好了,折腾一轮累死了,我们要先走了,等有消息再互相通知!姓梁的!” “我会。”梁家铭赶忙站起,“这只是一个证明而已,我知道是谁做的,抓他们只是为了让你们信服。” 吴宇伦微蹙眉,摆了摆手,吆喝大家快点离开别当电灯泡,“没看到董事长一脸需要人疼的样子吗?还不快闪!” 彭裔恩涨红了脸。这吴宇伦的嘴巴真的很贱,说什么谁需要疼…… 梁家铭走回她身边,脱下外套将它覆在她身上,眼底充满了难受。真没想到因为他的关系,引出这么多事。 “走,我们先回家。”他搀起了她,看到她连脚踝都瘀青了,不由得再度怒火中烧。 她一拐一拐的走着,他看着难受,又打横抱起她,往车子走去,她没有拒绝,而是感受着最后的温暖。 “我一个人回去吧。”在车上时,彭裔恩突然幽幽开口。 “嗯?”梁家铭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转动钥匙。 “我们就到此为止吧。”她放大了音量,也压低了声调,代表一种严肃。 他错愕的一愣,转头望着她,不了解她为何突然这么说。 “等等开车到你家后,我自己开车回去,你的东西我收好会再载出来给你。”她条理分明的说着,“以后你不要再进黑山,我们就此分手。” “彭裔恩,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分手,我不想再继续了。”她面露厌烦,“我没被人绑架过,如果他们想对我做什么,你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吗?我也不想背上破坏别人感情的罪名。” “那是紫庭一厢情愿!她自以为我们在一起——” “如果你没有给她希望或是错觉,她怎么会误会?她是酒国名花,又聪明又有手腕,这种事怎么会搞错呢!”彭裔恩回吼着,“我也是女人,我看得出她是认真的,她会认真都是因为你!” “这不是我该扛的罪!”梁家铭极怒的拍了方向盘,“你不能用这一点来跟我分手!” “你横竖要负责的,我的人被打、收帐受到阻扰,乃至于我被绑架,全是因为她想帮你而衍生的!”她深吸了一口气,“但这也不是我跟你分手的主因,我想分手是因为……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因为我迟早要回黑山当管家的。” “这理由太薄弱,说服不了我。”他冷冷说着,却满腔怒火。 “我一直想谈段感情,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但是这段感情我牺牲太多,包括我的理智……二少爷已经康复了,我必须回去,你有想过未来吗?”彭裔恩带着笑意望向他,“你还要天天到黑山来跟我挤那张床吗?陪我在那里终老?” “你已经不是管家了!”他紧握饱拳,“而且到那里陪你,我心甘情愿!” “我们才认识几个月,我现在谈的是一生。”她严肃的凝着他,“你有打算这样跟我过一生吗?不,我要问的是——你有想到一生吗?” 一生。 这沉重的词顿时像万斤重一般压在肩头,梁家铭有一瞬间差点喘不过气。 他还没思考过一辈子这么长的事情,彭裔恩也点出重点,他们充其量不过在一起三、四个月的光景……一生?适合吗?他们之间的爱情不会风化吗? 梁家铭不再争论,彭裔恩也静静的不发一语,他们之间从开始到结束,都跟刮风一样,几秒内的决定。 “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回黑山。”良久,他吐出的是一种她从未要他担的责任。 “黑山让我回去了。”她挤出一抹苦笑,“没问题的,它们已经同意我回去,重执管家一职。” 他凝重的锁住眉心。黑山让她回去?这一句话真是太让他匪夷所思了! “黑山怎么跟你联系的?” “黑山的精怪们自有办法,它们答应让我重新担任管家一职。”她淡淡笑着,“算是原谅我的过失了。” 梁家铭再度陷入静默,他看了彭裔恩几次,她都投以肯定的目光。 最后,他发动引擎,将车子往山下开去。 一直到抵达梁家铭家楼下时,两人谁也没有再对对方说过话。 没有挽留、没有疑惑,也没有气愤。 彭裔恩不敢多说话,就怕自己快哭出来的声调会被发现。她应该高兴的,因为她选择让自己不幸,可是却让更多人幸福。 梁家铭不敢承诺未来。他要怎么用四个月去衡量一生?他可以对紫庭有极佳的好感,也可以在一夕之间爱上彭裔恩,人生很难说,他还没有定下来的意思。 他有着远大的企图与野心,成家立业绝对不是这时候的抉择。 最终他下了车,拎过早上才准备好的行李袋,原本是要带去她的房间,与她度过黑山的冬天。 “这段日子以来,我很快乐。”她移到驾驶座后,笑了起来,“真的……非常谢谢你!” 她深深的鞠了个躬,站在车外的梁家铭百感交集,他望着那深黑的后脑勺,只觉得满腹的不快。 “就这样了,你……安全到家时还是传通简讯给我。”他拍拍车窗,没有正眼瞧她,也没有正式道别,转身就离开了。 弯着颈子的彭裔恩其实在颤抖,她紧咬着唇,泪水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伸手将车窗关上,她重新直起身子,踩下油门往黑山的方向驶去。 她从小在黑山长大,从小父亲就告诉她,他们家的其中一个人要成为白家的管家,也就是黑山的管家。 她曾傻傻的问,当黑山的管家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哥哥们都避之唯恐不及? 父亲说,因为当黑山的管家,终其一生都得待在黑山里,直到老死,就跟他一样。 她记得那时她天真的笑了,她觉得黑山好美,树叶上有许多精灵会跟她玩,陪着爸爸一起待在黑山,根本没有什么不好。 爸爸那时的笑容很复杂,到现在她才知道为什么。 因为一直没得到,就不懂得失去的遗憾与痛苦……或许诅咒是为了他们着想,不让他们与外界有太多接触,这样就能安份的待在黑山。 如果没有遇到梁家铭,她现在的心也不会这么的痛……彭裔恩开始痛苦的抽泣着,泪水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禁不住踩了煞车,将车子停在路旁,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如果不是感受过什么叫被爱的话,她现在不会这么痛恨黑山! 她,恨死黑山了! 分手那天,彭裔恩几乎没有办法自己开车回家,逼不得已之下,她打电话给大少爷。她不知道失恋会这么痛苦,别说她没法开车了,她心痛到连呼吸都有困难。 白玠恒从小跟她一起长大,除了上一代管家去世时,都没有见过她哭得这么凄惨,他们谁也没问,就跟未婚妻璎珞一人开一辆车送她回去。 璎珞后来才从知道她竟然交了男朋友,气急败坏的捶着白家两兄弟说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跟她说。白玠廷这才说彭裔恩的男人不是别人,偏偏是跟他敌对已久的梁家铭。 他的眼睛之前已经复明了,因为想留欧亭岑下来,故意装瞎一阵子,结果却因为黑山的坏心妖魅引发一场误会,导致她搞失踪,当时还是梁家铭帮忙找人的。 结果这边才刚和好,那边就出了事……看起来不是吵架就是分手,只是两天后欧亭岑看见彭裔恩把东西都打包好,就知道是分手了。 彭裔恩没有给自己太多时间伤心,一来是要把这段时间暂代的工作交接给白玠廷,再来因为欧亭岑意外怀孕了,他决定迅速结婚,连带着白玠恒也打算结婚,不想再拖下去。 白家的子孙必须在黑山待到成年为止,因此当孩子出生后,就必须回到黑山,所以她有很多事可以忙,一来是帮忙少爷们处理婚礼事宜,二来是必须开始将婴儿房隔出来、加以布置一番,忙碌可以使人忘记很多事情,她几乎没有再踏出黑山一步。 只是当夜晚来临时,她会习惯性的只睡床的一半,以泪洗面,那是无法克制的泪水,她怀念身旁的温度,还有那手臂搂着的扎实感。 那天之后他们没有再联络,她也不敢期盼手机会响起。 这是她的宿命,往好处想,等欧亭岑生了孩子,黑山会再热闹起来,她可以专心的照顾孩子,就什么也不需要再想了。 她总是这样催眠自己,然后在悲伤中进入梦乡。 只可惜屈服于宿命的是她,却有人完完全全不能接受—— 璎珞气急败坏的冲进挂有“必讨债务管理公司”的大楼里,直捣黄龙。 “哪个叫梁家铭的?”她直接冲进公司,扯开嗓子就嚷嚷。 第二十章 一屋子彪形大汉,见着短卷发的正妹一时错愕,她好像才是来讨债的,一脸怒气冲冲,目露凶光,就差手上没抄家伙了。 “怎么?”梁家铭早就听见吆喝声了,带着笑意走了出来。“你是?” “你管我是谁,你是梁家铭吗?”璎珞噘起了嘴,“就是欺负小恩的人?” 小恩?他一怔,现在对某三个字特别敏感。“你是指?” “少装蒜了,彭裔恩!你不是对她始乱终弃?”她指着他鼻子骂,一肚子火,“别以为长得好看就可以欺负人,我跟你说——喂!你干么?” 璎珞的话还没说完,梁家铭立刻把她往办公室架,一票下属很识相的假装没听见,都在做自己的事。董仔失恋的事大家都知道,魂不守舍不说,人还有点放空,大家能不提就不提,偏偏今天杀来个正妹指着他鼻头骂。 “你哪位啊?”一把她甩进办公室,大门一关,梁家铭笑容就收了。 “我叫璎珞,白玠恒的未婚妻。”她挑了挑眉,“我问你,你觉得小恩哪点不好?要这样伤她的心?” “谁伤谁的心啊!是她提分手的好吗?”他可冤枉了,“她被绑架,我心急如焚的跑去救她,结果呢?她二话不说跟我提分手!” 璎珞一愣。哇咧,小恩提的? “啊,那我搞错了,是她不爱你喔?”她喃喃自语。 这句话像把利刃直捅梁家铭的心。“你是来找碴的吗?”他没好气的念着。 “没啊,小恩瘦了一大圈……你知道,她本来就不胖,现在搞得自己活像非洲难民。”璎珞歪了嘴,食指拇指绕出个圈搁在眼睛上,“每天眼睛都红通通的,只要看到她都知道哭过。” 梁家铭蹙眉,没吭声的回到座位上。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分手是她提的,因为她宁可回黑山当什么管家。”他淡淡的望向远方,“什么诅咒的……” 璎珞一惊,心虚的别开眼神。呜,那个诅咒……听说好像是她搞的鬼呴? 她曾是一只镜妖,对,不是人,是个镜子妖怪,但在成妖之前却是黑山的人,只是个普通女子,却怀疑丈夫跟一个订金钗发饰的贵族女孩外遇,因而与丈夫起了争执,当年争吵得很激烈,她误会太深,即使后来知道一切根本都是误会,那贵族千金早已订亲,真的只是单纯委托丈夫制造金钗而已……可是气愤之下失了控,她对那千金下了咒。 就是在下完诅咒后,丈夫一怒之下失手将她推入镜中,让她成了妖怪,而那满怀着幸福梦的千金也没有完婚。而被她深深诅咒……偏偏小恩,就是那个千金的魂魄投胎。 因为许多机缘,她与白玠恒相恋甚至回复为人类,可在还是镜妖时,她就看出小恩正是那千金魂魄,也是管家一族的血脉,前世未来都受镜妖的诅咒所苦。 当然这件事没人知道,因为千年前是她下的咒,她怎么说得出口啦! 她只记得诅咒其一是不允许她得到幸福,结果小恩意外交了男友,听说还如胶似漆,她都快高兴死了,结果……居然又听说分手了! 唉,她连找个缝想要化解、改变诅咒都不知道从何下手,呜。 “有一点我很介意,她说黑山的妖魅答应让她回去当管家,原谅她违反七点的禁令——这是真是假?”梁家铭突然开口,唤回璎珞的神智。 她挑眉,眼神里充满质疑,“有这种事?” “我在问你啊,你对黑山熟不熟?那些家伙很烦,一天到晚出现在玻璃里、镜子里,说服我把彭裔恩交出去,说她是被诅咒的灵魂,不该受到保护,应该要交给黑山处置才对。”他有些不耐烦,“我拼命拒绝,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女人跑去跟彭裔恩联系,再跟她说黑山原谅她了。” 这太矛盾了!妖娆女人跟他讲话时,把彭裔恩说成一副危害人间的生物般,仿佛应该快点藏进黑山或是除之而后快,可是另一方面却又劝彭裔恩回去,说只要她愿意回去当管家,就原谅她的过失。 “什么女人?”璎珞逼近办公桌,紧张的问。 “很漂亮的女人,相当妖魅,不过一看就知道不是人。”梁家铭摩娑着下巴,“一边要我交出彭裔恩,一边又叫她回去,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对!不合常理……”她倒抽了口气,“黑山的妖魅是离不开黑山的!” “嗯,黑山的……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大了起来,倏地站起身,“什么叫黑山的妖魅离不开黑山?那我看见的是什么?” “要有附身的东西才有可能,要不然世界早就大乱了!”璎珞开始喃喃自语,“必须有依凭!像我是镜子,那个女人一定是附着什么东西出来的……” “你是镜子?”梁家铭已经绕出了办公桌外,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揪了起来,“你在说什么?你也不是人?” “曾经不是啦,但我现在是了!放开我啦!”璎珞又踢又打的,“我跟小恩同一阵线的你知不知道!” 啧!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慌张的深吸了一口气,要她镇定的好好说。 “什么东西都有可能吗?” “不,我是镜子的妖怪,专门的镜子才是我依附的地方,黑山的妖魅必须附在有灵性的器物上……”璎珞在梁家铭的瞪视下觉得压力超大,“你可以不要靠这么近吗?我很不舒服——” “快说!”他咆哮起来。 “凶什么啊!我已经不当妖怪很久了,以前都——啊!”她啊了好大一声,眼睛嘴巴都张得大大的,却看着天花板,“人!是人!” “什么?附身?” “对,人原本就是最容易附身的,只是每次进黑山都被吃光,来不及附身!”璎珞焦急的说,“有人进入黑山,但是在被瓜分前就被附身了,妖魅依附着活动,你说它们诱惑你把小恩交出去?它们要小恩做什么?这不合常理啊,黑山要动手就直接动手了……” “因为我保护着她,一起出入黑山,它们下不了手。”梁家铭凉凉的说。这个璎珞真的是状况外——她真的是妖怪吗? “你?你什么东西?”她说话很白,“跟欧亭岑一样唱歌就能驱鬼吗?” 他挑高了眉,忽然附耳在璎珞身边,叽哩咕噜,只见她眼睛越睁越大,跟着倒抽一口气—— “天啦!” “好了,快点,然后呢?” “然后?哪还有然后啊!”璎珞直接就往外冲,回头见他还呆在原地,焦急的大喊,“快点回黑山,黑山要的是小恩的命!” 这太明显了!黑山一直不出手,是因为有梁家铭在她身边! 啧!这个女人到底是哪里来的?怎么跟他照过面的妖差很大啊?他抄了车钥匙就跟着往外奔,一屋子员工都非常认真的在做自己的事,没人在看他们演哪出。 “你到底在说什么?她那天是自己开车回黑山的,人好端端的。”虽说他也紧张得要死,但是分手时有特别交代她,到家得传简讯给他的。 “那天是我跟玠恒开车载她回去的,她哭得跟什么一样,连水都喝不下去了还开车!”她斜瞪他一眼,“我是镜妖,玠恒是白家人,左右护法怎么会出事。” 梁家铭倒抽一口气,似乎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黑山的妖魅在骗人? “黑山究竟想对她做什么?”他加快两步赶上她。 “被下咒过的灵魂特别好吃,尤其千年的流转,她身上流着咒术的血,大家都会抢着要的!”璎珞紧锁眉心,“妖最喜欢这样的食物了!” “跟她违反七点必须到家的禁令无关?”为什么说来说去就是没提到这点呢? 璎珞急得快把电梯按钮给按烂了,忽然停下动作眨了眨眼。对哦,小恩因为这个男人,违反管家禁令啊! “喂!”梁家铭在她面前弹指,“你说话啊!” “我不知道啦!对啊……为什么?这太怪了!” 违反就只是去职吗?去职后,黑山就可以对她为所欲为? 这不对啊,这么简单的话,当年某个管家只要七点后不回家,一辈子打死不踏入黑山不就好了,何必这样死守黑山千百年? “你到底……我换个简单的方式问,管家如果违反禁令会怎样?” 电梯终于来了,他们急急忙忙的进入。 璎珞紧抿着唇,表情颓然,“我不知道!” 她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来。奇怪,当年那个诅咒到底是怎么下的? 梁家铭完全傻掉。不知道?这能算答案吗?“她不知道、白玠廷也不知道,你们就没有一个人知道诅咒到底是在讲什么吗?” “就管家只能待在黑山,七点前必须到家,还要拿跟屋子一样多的黄金交换自由啊!”璎珞回以大吼,说的跟白玠廷、彭裔恩说的都一样! “然后呢?最重要的‘否则’是什么?” “不、不知道啦!”这答案也跟其他人一样。 “天啦!到底是你们搞不清楚状况,还是下诅咒的人有问题?”梁家铭觉得头好痛,他真想撞墙,“这诅咒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家伙下的!” “我啦!”璎珞直觉性的回着,还怒气冲冲。 前额还贴在电梯壁上的梁家铭愣住了,缓缓的回头看着双手抱胸,不知道是在火大个什么劲的她。“你?” “就、就我啦!千年前的事了,我怎么记得!”她咬着唇,一脸懊悔不已。 电梯抵达地下停车场,他们用跑的冲向车子,因为璎珞说,今天彭裔恩要去帮他们跟婚纱顾问公司谈事情。 “你真的是妖怪吗?很逊咖耶!” “……” 手机、钱包、钥匙、计划书,站在玄关的彭裔恩再次检查皮包,拿下挂在墙上的车钥匙。今天她要去跟婚顾公司看企划,大少爷二少爷的婚礼就全掌握在她手中了。 望着外头,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连要出黑山都得先做好心理准备。 不是担心出去会受到什么伤害,而是……她回头看着地上的箱子跟行李,她必须要顺道去找梁家铭,把东西还给他。 他买给她的衣服、皮包、鞋子跟所有的饰品,她都放在里面了,如数奉还,那些东西她也用不着,还是别留下来的好……不是绝情,而是自私。 她不想睹物思人,连看着他的礼物都会鼻酸。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多久,只要一静下来,她觉得自己就会发疯。 不该犯忌的,一直单纯的在黑山那有多好,不会心碎、不会难受、不会回想着曾拥有的一切,更不会怀念温热的胸膛、火热的吻,还有扎实的手臂。 未曾出现在生命中的,本不该出现。 她好怕看见他,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他冰冷的眼神、怨怼的态度,或是自己会无法克制的渴望他的拥抱…… 还是不要送到公司去,直接交给他住所的大楼管理员好了。 彭裔恩决定逃避。她这一生连黑山的宿命都没逃过,现在,却选择逃避一个男人……其实她根本是逃避自己的恋情,不想去触碰跟幸福有关的事。 这就是诅咒吧,她苦笑着,拎起行李准备出门。 第二十一章 喀哒喀哒……身后传来门的碰撞声,彭裔恩倏地回首,惊讶的看着厨房方向,后门那道纱门正被风吹动,不停地碰撞着。 她明明锁好的啊!她立刻放下袋子,朝着后门走去。厨房边就是后门,那门向来用闩子扣好,怎么会无缘无故松开? 小心翼翼的走到厨房,门果然喀哒喀哒的碰撞着,她上前检视闩子,不意看见庭院里的不速之客。 “紫庭?”彭裔恩惊愕的推开纱门,简直不敢相信这女人会出现在白家后院。 她穿着她们初次见面时的紫罗兰色小礼服,但却任凭一头长发披垂在身后,她就站在庭院里的枯木之下,仰望着树叶间的光隙。 普通人,不可能进来黑山,甚至来到别墅……更别说紫庭是从哪里进来的?她一直都在家里,家里就只有一个出入口,她没见到紫庭来啊! 她幽幽的开口道:“要去找家铭吗?” 彭裔恩不得不说紫庭真的非常美丽,仰首的角度看得见颈部优美的线条。 “我只是要把东西还给他。”她不可置信的走进庭院,“你怎么进来的……我家明明没有人……” “你该注意的不是这种小事。”紫庭吃吃笑起来,正首,再转而看向她,“你要想的应该是,你会怎么被吃掉呢?” 咦?刹那间,紫庭突然变得丑恶狰狞,张大的嘴里是可怕的利牙,冷不防的就朝着她冲了过来! 彭裔恩大吃一惊,急忙的想先退回屋里,才回身,土里的藤蔓竟在眨眼间爬上纱门,紧紧缠绕住,将门口全数堵住了。 “好不容易诱你出来,哪有再让你回去的道理!”紫庭咆哮着,伸长的利爪朝着她挥了下去。 她迅速的闪躲,训练良好的运动神经一一复苏。 她总算明白了,紫庭不是人……她身上有别的东西,例如……黑山的妖魅! “为什么?”她踉跄的与紫庭换了位子,人退到庭院另一端去,“我是黑山的管家!黑山重新接纳我了!” “对,接纳!我们一直想要接纳有诅咒的血脉!”紫庭放声大笑,一点都不像她,“我们想吃你已经很久了!” “因为我违忌吗?”彭裔恩一边喊着,一边寻找可以用来挡御的武器。 “违忌?呵……哈哈哈!”紫庭分贝很高,笑起来像指甲刮玻璃般的可怕,那不是她原本的声音。“你还搞不懂吗?” 咦?彭裔恩蹙眉,她已经物色到地上的木头了。 “你的诅咒早就已经解开了。” 什么?她瞪圆双眼,看着紫庭飞快地朝自己冲来,一阵狂风乱刮,她可以感受到还有其他妖魅正从四面八方而降。 她俯身抓过地上的木头,脑子里正在呐喊——她的诅咒是什么时候解开的! 棍子朝紫庭挥去,她不费吹灰之力的轻轻一挥,就将树枝粉碎,逼得彭裔恩踉跄倒地。她的眼前除了紫庭外,还有一堆魍魉鬼魅,个个都淌着口水望着她。 “说好的,头是我的!” 紫庭划出笑容,仰视的角度与光影的错置,让彭裔恩看见她身上有另一个重叠的影子。 她不要死在这里!如果诅咒已经解除了的话,那她、她跟梁家铭——家铭! “裔恩!” 梁家铭的声音忽然传来,紫庭错愕的回身,紧接着高壮的身影立刻冲向前,滑到彭裔恩的身边。 “唔唔唔……”一大票魍魉们纷纷后退。该死的人又出现了,碰不得啊!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该再进黑山的!”紫庭指着梁家铭大吼,“你没跟他说吗?不许他进黑山!” “今天才要说……”她暗自庆幸,当天说不出口真是好加在! 附在紫庭身上的女妖显得既愤怒又困惑,她忿忿的瞪着到口的肥肉,双眼瞬间充血,一脸想下手又不敢下手的模样,紧接着,屋里传来巨响,让她不由得往里看去。 “镜妖!”紫庭咆哮出声,“你碍什么事?不防碍用餐是妖界第一守则!” 镜妖?还有一只?彭裔恩紧扣着梁家铭的手臂,眼泪忍不住滑了下来,她摇头低语,“你为什么要来?” “不来,难道要让你被吃吗?”他搂着她。说什么傻话! 几秒后从厨房门口冲出一个女人,手里还抱着一堆竹简,气喘吁吁,“花妖,搞清楚,我现在不是镜妖了喔!谁管你什么守则,我是支持小恩的!” “支持?”紫庭怒不可遏,梁家铭暗中拖着彭裔恩往屋子移去,当年你对她下诅咒时,怎么一点也没支持她!” 什么?彭裔恩听得明白,她诧异的望向璎珞。璎珞对谁下咒? “你很多嘴耶!”她果然一阵慌张,“对啦,我当年是对她下咒,那又怎样?我知道一切是误会后很后悔,所以我来弥补!” 她的目光移到手上的竹简,这里记载着当年她下的诅咒……写在哪、写在哪里呢?黑山不是会自动记载吗?当初她喊出来时,应该就刻上去了啊! 紫庭尖声嘶吼。她怎么会把难得一见的珍馐放走呢?整个庭院上的花草倏地急速生长,缠住了彭裔恩的手脚,而且持续向上攀爬,甚至也想要打算攻击璎珞。 璎珞本是镜妖,其实黑山不会对她出手……但是妖跟妖之间还是会互相残杀,她深知这点,挑起一抹笑后退了一步。 进入白家别墅,谅花妖也不能奈她何! “紫庭,你到底要什么?”梁家铭毫发无伤也没被困住,站起身冲到她面前,“为什么要这样苦苦相逼?” “滚开!”面对他的逼近,紫庭却是略微后退,“这不关你的事!” “家铭!她不是紫庭,她被附身了!”彭裔恩拼命扯断花草藤蔓,它们却是越卷越多,“走开……” “都一样,为什么要针对裔恩?”他对面前那面容扭曲的女人毫不惧怕,“要怎么样你才会放过她?她已经答应终生都在黑山当管家了,牺牲了自己的人生,你还想怎么样?” “梁家铭,这不关你的事,这是妖魅与食物间的纷争!”紫庭忿忿指向屋子,“离开,你已经放弃了她,她已经与你无关了!” “呀——”彭裔恩的挣扎不及藤蔓生长的速度,瞬间就被拖回地面。 梁家铭回首看见她的下半身都快被植物覆盖了,一把火窜烧上来,“谁说跟我无关,我爱她!我甚至愿意陪她待在黑山一辈子!” 彭裔恩不敢相信亲耳所闻,她勉强抬首,眼泪从眼眶中不自觉地滑落。 “你们要什么跟屋子一样的黄金也没问题,我已经打算把公司卖给白玠廷,你等着,我会把黄金倒在屋前,换彭裔恩的自由!” 反正诅咒又没说跟哪间屋子一样多,他早跟白玠廷取得联系,要拿卖掉公司的钱换回彭裔恩的自由,并切断这该死的诅咒! 打从她提分手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就知道,黑山才是他与她之间的绊脚石,他死都不会分手! 认识彭裔恩前他想的是事业的合并,爱上她之后,他想的只有怎么样凑到跟屋子一样多的黄金……卖掉公司是唯一途径,加上他在大陆已另有投资,这不失为一个方法。 他要把她救出来,让她远离这该死的黑山,回到他的怀抱。 一生很沉重,但是放弃她……他才会后悔一辈子! 说不出的感动在彭裔恩心中回荡,她应该要飞奔上前,给他无数个激动的吻,但是……她现在被往土里拖去,藤蔓缠得她好痛,几乎要切开她的肌肤! 她应该要说,她的诅咒已经解除了才对……但是她现在痛得说不出口! “我找到了!”璎珞的声音从厨房的窗户传来,“我当年是说,除非跟屋子一样多的万两黄金或是寻获灵魂伴侣,否则黑山永远需要管家!” 她脑子里闪过过往的一幕幕画面,终于得以重组。 在镜子前方的女人疯狂的喊着,她指着站在玄关处一脸恐慌的女孩说着,“我诅咒她的血脉永远出不了黑山,世代为白家奴仆!若非有人愿意以与屋子一样多的万两黄金交换,或是得到灵魂伴侣,否则黑山永远需要管家!” 花容月貌,一心期盼带着金钗成亲的富家千金顿时发出凄厉惨叫,她被地板下的吸力往下牵引,整个人活生生的被拉到地底去;同一时间,丈夫失控的将妻子推入镜里,也下了另一段诅咒。 七天后,别墅后院的土里冒出一株鲜红橘的花朵,花苞巨大骇人,从里头吐出了还活着的富家千金,那花妖对当代的白家主人说,这个女人的血根已经长全,自此以后将与黑山脉脉相连,永远斩不断。 女孩的未来与婚姻全数泡汤,前来找她的未婚夫被黑山吃干抹净,她只能在黑山里待了下来,照顾颓丧的男主人的起居,男主人因没办法呼唤回自己的妻子,用尽方式为镜妖封印了记忆,希望她能重生却始终未果,不到三年便抑郁而终,尔后白家继承者找了个人入赘娶她,只是没多久又惧于黑山而逃离。 但少女需要血脉的延续,因为黑山不可无奴仆,丈夫跑了无所谓,有了孩子便好。 少女在黑山耗尽了青春成为奴隶,她从怀怨到释然,男主人到死前都在懊悔中度过,临死前尽己所能改变那晚失控的所有诅咒,也包括对少女的;但他只能修正,不能够取消。 黄金可以存,但灵魂伴侣该怎么找?进入黑山者九死一生,根本没机会认识外人,于是男主人将时限改成夜晚七点,七点前,管家必定得回来,至少有外出的机会。 而附在紫庭身上的花妖,正是当年“孕育”第一代管家的那朵红橘妖花啊!它知道藏在花苞里的血有多美味,痴心等待千年,终于让它等到这一刻! “她刚刚说,我已经破除诅咒了!”彭裔恩声嘶力竭的吼着,剧痛难挨。 所以——她一听见璎珞大喊就明白了,梁家铭正是所谓的灵魂伴侣,他们之间不是一夜情,而是一见钟情啊! 有人说每个人的灵魂都只有一半,要遇到契合的另一半才会完整,只是普天之下,能遇到灵魂另一半者寥寥无几……但是只要遇见了,就会知道。 那内心的震撼,一种非他不可的渴望…… “我受够了!我等了这么久,不想再等了!”紫庭倏地转过身去,身上迸出无数条枝芽,条条转尖而硬,直直朝彭裔恩刺了过去! 她吓得紧闭上双眼,别过了头。 “不……” 梁家铭飞快地冲了过来,冲在最前端的枝芽硬生生穿过了他的手腕,他痛得皱眉,望着区区绿芽竟能穿腕而出,而听见吼叫声的彭裔恩也慌张抬首,见着的却是挡在身前的男人,还有滴下的红血…… 可脸色最难看的,是紫庭。 她的脸瞬间刷白,颤抖着往后退,“不……是你自己冲过来的!不是我!真的不——” 下一秒,天摇地动,地鸣声隆隆,梁家铭弯身紧护住彭裔恩,而在庭院那棵枯老的树瞬间拔地而起,粗大的树根柔韧的自土中抽出,尘土漫天,紫庭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不——这不关我的事,我不是刻意——” 第二十二章 那树根直径有二十公分长,末端如巨人足部,忽而砰磅一声,瞬间将紫庭踩入地面,再顺势往树干拖去……然后树根再钻入土里,整株树摇摇身子,一大堆枯叶落下,几秒后一切归于平静。 缠在彭裔恩身上的藤蔓早就急速退去,梁家铭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才缓缓睁眼,庭院里平静得无以复加,没有紫庭也没有什么妖魅,唯一真实的是他手臂上的伤与血。 “好样的,山楂树。”璎珞走了出来,朝着老树挑起一抹魅笑,那是黑山里最古老的长老妖树之一。“沉睡这么久,难得它也看不下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彭裔恩豆大的泪不停地往下掉,呆愣不已,“紫庭呢?” “她早就死了!被花妖附身这么久,体液应该都被吸干了。”璎珞说得满不在乎,“那女人势必进过黑山,才会被附身的,现下连同花妖一起被踩在山楂树脚底下!” “埋在里面?” “同生共灭。”璎珞耸了个肩,“这是没办法的事,你不必太难过,紫庭很早之前就死了啦!” 怎能不难过,说穿了,紫庭也只是一个渴求爱的女人啊! 进过黑山……难道她跟踪着他们一起进来吗?真是太莽撞了,黑山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活色生香的人啊! 眼尾往身边的人瞟去,她一颗心尚未平复,担忧的看着梁家铭手腕上的伤,却立刻被抱了个满怀。 “家铭!家铭……”她不停唤着他的名,也紧紧回拥。 璎珞倒是笑吟吟的走了过来,“小恩,恭喜你喔,原来诅咒早就破除了啊!所以你成了普通人,花妖才想赶快吃掉你!” 梁家铭这一秒还顾着对彭裔恩又亲又抱,下一秒听见璎珞的声音就莫名其妙的火大起来。 “你!诅咒不是你下的吗?为什么都不记得!”他质疑的瞪着她,“还有既然有记载,为什么整个白家人只记得黄金万两这四个字?当管家是要怎样当到存得黄金万两?” “记载不清楚啊……”彭裔恩虚脱的说着,“我看过几百次了,只看见黄金万两,后面那串字根本不清楚。” “谁刻的啊!”梁家铭心有怨怼。 “黑山刻的,当下咒时就会依照施咒的话语与力道,自动刻在竹简上……”彭裔恩瞥了璎珞一眼,“原来当年是你下的咒……不,原来我的祖先是那名富家少女呀。” 她不意外,璎珞的身份她早知道,只是她没料到那遭受无妄之灾的千金少女,竟然就是黑山管家的起始点。 “很抱歉,当年我太冲动了啦,呵呵!”璎珞还笑得出来。“竹简上的事,我猜可能是当年我边哭边说,讲话口齿不清,所以……竹简也刻得不清晰吧,哈哈哈!” 口齿不清?梁家铭简直怒不可遏。她这个口齿不清害大家吃了多少苦啊!他大声喊了声借过,一骨碌抱起彭裔恩,往屋内走去。 璎珞在后头吐舌。她又不是故意的!何况千年前的丈夫对她下了封印,她不记得成为妖怪之前的事了嘛! “别抱我,我没事……你的手……” “皮肤好多割伤还说没事!”他把她架在流理台上,一一检视割开牛仔裤的伤口,“医药箱呢?” “这是小事,真的……”她泪眼汪汪凝视着他,“你、你来了!我好想你!” “别哭……早知道你会哭就跟你说了。”梁家铭划上深情的笑容,抹去了她的泪,“我没有要分手的意思,白玠廷一出现我就跟他谈卖公司的事,我正在想办法筹黄金万两,要帮你赎身。” 原来他们俩滚床单的那一晚,诅咒就已经破除了——谁也料想不到,梁家铭会是她另一半的灵魂啊! 彭裔恩整个人完全不想动,她偎进他怀里。最好就这样,直到永远吧。 “你说愿意在黑山陪我一辈子,是真的吗?” “真的,如果你真的必须待在黑山的话。” 他的声音隆隆的自胸膛传进她耳里,听起来好动人。 “你愿意为这样一个女人筹黄金万两,甚至不确定未来?”她幽幽的说着。 “开玩笑,现在黄金很贵,我如果真为你筹黄金万两,我们的未来哪有不确定之说?”梁家铭朗声笑了起来。“别忘了我说过,说不定哪天你求我离开,我都不会离开……” 唷!好肉麻!璎珞卡在门边,好尴尬的当电灯泡。 “我开始觉得离开黑山后,我可能离不开你了。”彭裔恩终于昂首,泪眼闪闪望着他。 噢!梁家铭真想把她这张脸拍下来。坚韧中带着娇媚,那张脸可怜得让他想一口吞下,性感揉着性格,在他眼里美得不可方物! 无须多语,他立即吻上渴望的唇,爱欲立刻蔓延,璎珞在一旁看得脸红心跳。 “喂,我还在唷!”她赶紧提醒,因为梁家铭已经在脱上衣了。 “嗯?”他不悦的挑眉斜睨,“你怎么还在?” “废话,麻烦两位先上药,黑山的植物都不干净。”璎珞没好气的念着,“包扎好至少洗个澡,两个都灰头上脸的……然后爱怎么滚就怎么滚!” 彭裔恩红了脸,往梁家铭胸前埋。 “你可以先离开吗?”他还下逐客令。 “不行,我先拿企划书,下午要谈婚礼的事。” “啊!”电光石火间,彭裔恩倏地直起身子,“对,我下午有事要忙!” 下一秒她立即推开梁家铭,跳下流理台,火速的去楼梯下拿医药箱。楼梯下有一道通往地下室的暗门,此时暗门被打开,里头的东西也被璎珞翻得乱七八糟。 “璎珞!你这边……” “我会收好啦!”她吐了吐舌。 “我不信。”彭裔恩完全不留情面,带着医药箱折返,“你跟欧亭岑一个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喂!”哼,想当年她是妖怪时,也很威啊! 梁家铭任彭裔恩专心上药,她交代着要立刻去看医生,他已经不想多言了,一提到工作,她立刻撇开刚刚那个娇弱可人的模样,恢复成女强人了。 “我有一点不明白……”她咬了咬唇,“为什么黑山不对你出手?还有……刚刚花妖伤害你之后,为什么会这么恐惧?” 对啊,连山楂树都出动了。 “因为她违反了最大的禁忌吧!”梁家铭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同时碘酒刚好滴上他的伤口,他轻哎了声。 “黑山的妖也有禁令?”彭裔恩好生疑惑,回头看向璎珞。 她划上神秘的笑容,“你忘了吗?黑山不能伤害白家人喔!” 梁家铭提起最后一箱行李,往lexus的后车厢放,彭裔恩还在巡视屋子里有没有哪里没清理干净,白家两兄弟蹲在楼梯下的暗门前,仔仔细细的上了锁。 “所以梁家铭是远亲啊?”白玠廷话说得有点无奈。 “嗯,也没多远,应该是旁系,但战争让很多人分离,困苦的日子又让人必须送养孩子——他原本姓白,是被爷爷送给姓梁的养育,才会改了姓。”白玠恒已经经过审慎的调查了,“难怪黑山动不了他。” “所以……论辈份是?”白玠廷皱起眉,一直觉得很别扭。 “辈份?”白玠恒笑了出声,“他就只是股东,其他别想太多。” “啊……这我喜欢!”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梁家铭的公司已被白玠廷买下,但他还是让他持有百分之十的股份,算是小股东之一,况且真的交集后,发现梁家铭其实不如以前所想像的惹人厌,而是……非常惹人厌。 长得一副桃花脸桃花眼,玩世不恭的模样,言谈中笑容带着嚣张,跟他简直就是八字不合! 结果偏偏是裔恩的mr。right,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异状见得太多,让彭裔恩无法判定好坏,那日在旅馆中,没有五官只有嘴巴的女人指着她说话,说的其实是咒术的解除,那是当年镜妖的残影。 “都好了吧,我巡过了。”她站在玄关吆喝,“该走了,我得赶飞机。” 白家兄弟带着笑,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只是对管家的角色而言,通常都是死亡时才会用到这句话。没人想得到这一世的管家竟解开久远的诅咒,再也没有人必须死守黑山。 梁家铭带着彭裔恩要前往大陆,这小子几年前就已经在那投资经营,现在是放手冲刺的时候了。 “小恩要常回来喔!”璎珞一脸依依不舍。 “会,大陆很近,欧亭岑生产时,我就会回来了!”彭裔恩看向小腹微凸的欧亭岑,她一脸害羞。 梁家铭凑近璎珞,凉凉的说:“你是真舍不得还假舍不得?诅咒人的家伙!” “家铭!”彭裔恩低声警告。说那是什么话! “真舍不得啊,想到黑山原本一直都有人在,现在都没了……唉!”璎珞一脸惋惜,“早知道当年关卡该设高一点。” “你少说两句!”白玠恒无奈的劝着娇妻,“大家该散了,别让他们赶不上飞机。” “彭管家,你要保重喔!”欧亭岑笑得憨憨甜甜的说,白玠廷可是随侍在侧,“不过好可惜喔,屋子就放着没人管吗?” “不,我有导演朋友跟我商借了四个月要拍戏,这样也不会妨碍到亭岑的预产期。”白玠恒看见一票惨绿的脸色,“放心,他们的身份是管理者与保护者,必须在这段时间内维持别墅的环境,璎珞已经跟黑山谈好了,妖魅不至于出手。” 哇塞!欧亭岑对璎珞充满了敬佩。好厉害的大嫂喔! 梁家铭还是一脸质疑,因为他始终觉得这只镜妖很逊咖! 彭裔恩微微一笑,不由得回首再看了黑山别墅一眼。 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一天,不但离开了黑山,还会离开这个国度。 生活了这么久,真要这么离开,她心底还是难掩不舍。 大手紧紧包握住她的,两个人的手上都有着闪闪发光的婚戒,他们三对的婚礼是一起办的,省时省力,而且更添幸福。 “真的想念这里,等孩子出生后,你要带回黑山养也可以。”梁家铭温柔的说着。虽说应该是白家直系才要这么做,但是……只要她想要的,他都愿意满足她。 回到这里……彭裔恩轻轻摇了摇头,“不了,黑山不是什么太好的地方。” 喂!另两对佳偶可是听得见喔,他们的孩子都得回来耶! “反正我都依你。”他真挚的望着她。爱着一个人,就是想要给她全部。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她倒是从容,“你就是我的黑山。” 两个人相视而笑,梁家铭迎上前落下几个轻柔的吻,后头的车子不耐烦的按着喇叭,铁定是白玠廷。 彭裔恩的头发留长了些,她开始试着留长发,试着穿裙子,试着做许多过去没想过要做的事情。 附近的树梢开始因风而动,片片落叶掉落,像是在为他们的暂别送行。 坐上车子,她望着身边的男人。今天起,她将展翅高飞。 车子往前驶离,她瞥了黑山别墅最后一眼——再见了,黑山。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贵妇不怕出身低之一《乞妻富贵》; 2、贵妇不怕出身低之二《黑金执事》; 3、贵妇不怕出身低之三《古董女佣》。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