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娇宠 卷二》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文开始】 腊月的天,少有的阳光明媚。 茶馆中有个年轻的说书先生正眉飞色舞的讲着故事,听到客人们一个个聚精会神,时不时的拍手叫好。 这说书先生姓贾,人称贾先生,是最近才到茶馆中说书的,原先说书的那个孙老先生近来身体偶感风寒请了两天病假,听说贾先生是孙先生家的亲戚,来顶替两天。一开始茶馆掌柜见他年轻,还有些担心,没想到这位贾先生人是年轻,故事却说的极好,一个普通的故事到了他的口中,抑扬顿挫,跌宕起伏,能让人听的津津有味。 这两日,茶馆里生意明显比往常更好。茶馆老板乐呵呵的想着,这贾先生还真是个人才,要是能留下来让他长久的在这里说书就好了。 一个故事讲完,贾先生喝了口茶,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下面有人喊道,「今个天色尚早,贾先生何必着急走,再说个故事听听吧。」 闻言,其他人也跟着喊着,都要求再说个故事。 茶馆老板陪着笑脸也让他留下再说段,那贾先生略一犹豫便同意了,「那就多说一段吧。」 贾先生喝了口茶水润喉,而后见众人都看着他,略笑了一笑道,「那就说件最近京城中的趣事给大伙听听吧。」 众人紧跟着拍手叫好。 「今天这个故事说的是中书侍郎赵思齐即将成亲的事情。」 话音落下便立刻有人开口了,「贾先生,你记错了吧,那赵大人几个月前才刚刚成亲的,怎么会又要成亲呢?」 很多人也都想了起来,几个月前赵思齐刚迎娶了明德侯府的小姐,当时人人艳羡,都道是男才女貌的一对,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又要成亲了。 贾先生悠悠一笑道,「我没说错,那赵思齐又要成亲了。」 众人皆惊讶不已,纷纷猜测原因。 「难道他把明德侯府的小姐给休了不成?」 「好端端的怎么会休妻?难道是明德侯府的小姐犯了什么错啊。」 「明德侯府的小姐要是被休了,明德侯还不得气冒烟了。我看那赵大人未必敢得罪明德侯吧。」 「贾先生,你快些说说,是不是明德侯府的小姐真被休了?」有人耐不住性子追问道。 贾先生笑着摇头,「自然不是,那明德侯府的小姐如今还好端端的在赵家呢。」 众人纷纷不信,「你刚才不是说赵大人又要娶妻了吗?既然没有休妻,又怎么能娶妻?难不成还能娶两个不成?」 贾先生手上的扇子吧嗒一声合上,动作极其潇洒,咧嘴一笑,「这位先生说对了,就是娶两个。」 众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贾先生又补充道,「赵思齐娶得是平妻。」 「平妻呀,那真是少见。赵夫人会同意吗?」 「你笨啊,要是不同意还怎么娶,贾先生不是说了吗,马上就要成亲了,肯定是同意了的。」 「贾先生你快继续说下去,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催促道。 「赵夫人的确是同意了。」贾先生微微一笑,又道,「可要是这样这事也没什么有趣的,我之所以说是件趣事,是因为他要娶的人。你们猜猜他这次要娶谁?」 「这上哪里猜去,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也有可能是小家碧玉,反正除了那个跟他和离的前妻,是谁都有可能。」 「猜不到,猜不到,贾先生就别吊我们胃口了,赶紧告诉我们吧。」 贾先生笑道,「这位客官猜对了,这事有趣就有趣在,赵思齐这次要娶的人,就是他那个和离的前妻。」 闻言众人先是一怔,随后都露出不信之色,「这怎么可能,都和离了,怎么又要娶回来,这跟闹着玩一样。」 贾先生脸上笑意未变,「明日他们便要成亲,各位明日若是没事,不妨到南大街的芝泉巷亲自看看就知道了。」 说话间桌上的东西收拾整齐,贾先生笑道,「好了,今天的故事先说到这里,明日孙老先生就回来了,我这个临时代替的说书先生就到这里,各位我们有缘再会。」 说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贾先生已经转身走到后堂去了,众人见人走了,也只得无奈叹气。 不过这会大伙都对他刚才说的明日赵思齐成亲的事情很有兴趣,反正这会都腊月了,也没什么事,不如过去看看热闹好了。 贾先生去后堂结算了这两天的工钱,茶馆老板一想到他明日就不来了,想着挽留一下,「贾先生,您这明日不来了,外面的客人们可要闹呢,要不您在留下说几天书?」 「我还有事,暂时不能过来了,明日孙老先生会回来的。」贾先生摇摇头,态度很是干脆地拒绝了。 茶馆老板有些可惜,见他要走喊道,「贾先生,您要是哪天想说书了,欢迎回来呀。」 ☆☆☆ 清晨,天刚亮。 长平巷便传来吹吹打打的锣鼓声,很快便有人抬着轿子停在门口。 第2章 赵思齐一身大红吉服站在陈家门前,对着孟氏拱手作揖,「岳母在上,小婿来接娇娘了。」 孟氏撇撇嘴,「你就这点阵仗就想把娇娘接回去?这可不行,最少也得八抬大轿。」说着便要伸手关门。 赵思齐急了,急忙阻止孟氏的动作,「岳母,不是小婿不重视娇娘,实在是这事有些难办。您也知道虽然娇娘是平妻,但赵氏终究还是大妇,太过张扬不太好。」 平妻这个词虽然早就有,但在礼法中其实是不承认的,一夫一妻多妾,不管多少个女人,正房只有一个,其他人都是妾。这个词其实就是有些男人想左右兼顾想出来的办法,赵思齐不敢办的太过张扬就是怕这件事被御史听到风声,跑去参奏他一本,他可就倒霉了。 孟氏闻言冷哼一声,「我看你就是找借口。」 赵思齐又是一顿岳母长岳母短的叫着,终于孟氏让开了路,「你先进来说吧。」 孟氏将他领到堂中坐下,给他端了杯茶喝。 「娇娘人呢?不要耽搁时间了,赶紧出发吧,免得耽误了吉时。」赵思齐眼睛四处看着,颇为着急的模样。 孟氏却不着急,「你等会吧,娇娘还在屋内梳妆打扮,没那么快出来。」 赵思齐闻言才笑道,「今天是大喜日子,是应该好好打扮的。」 孟氏哼了声,此刻她一门心思都是让陈娇娘早日巴结上靖王府,赵思齐这个四品小官在她眼里根本看不上眼了,因此言语间态度不似之前那般客气,反倒是有几分轻视和不屑在里面。 赵思齐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看人眼色这方面还是有一套的,他自然看得出来孟氏的态度,虽然有些不满,但自我安慰孟氏定是恼怒他耽搁这么久才来接回娇娘的,生气不满也是应该的。 在堂中坐了有一会,孟氏这才开口道,「好了,新娘子已经上了轿子了,你赶紧走吧。」 赵思齐一愣,他一直都坐在堂屋中,可没见到陈娇娘出来过,「什么时候上的轿子?我怎么不知道?」 孟氏哼了声,「新娘子是从侧门出去的,我还能骗你不成,赶紧走吧,要不耽误了吉时了不好了。」 赵思齐闻言急忙出去看,一问轿夫,轿夫果然说新娘子在轿子里,而槐夏这会就站在轿子边上,他便不在怀疑,急忙命人起轿,抬着吹吹打打走了。 ☆☆☆ 芝泉巷一早就聚满了人,都等着看热闹,许多人都是从茶馆里听的消息,这会都赶来看看那贾先生说的是不是真的,赵思齐今天娶的是不是那个跟他和离的前妻。 「你们猜是不是?」 「我看十有八九是真的。」 「我倒是觉得不能吧,这都和离了,怎么又要娶回来,肯定是假的。」 这边人越聚越多,说说笑笑,热闹无比。 没多久便听到远处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众人急忙翘首看去,赵思齐骑在马背上,胸前挂着红绸子扎得红花,格外的亮眼。 赵思齐原本就想低调的办一下,请几个街坊加上些交好的朋友热闹一下就行了,毕竟娶平妻这事不宜大肆宣扬,闹得太大动静,难免被那群御史们盯上。谁知道竟然这么多人聚在这里,他不由得皱眉,这些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可毕竟是大喜之日,总不能冷脸赶人走,赵思齐只得摆出笑脸,见周围有人恭贺,他便抱拳回了个多谢。 到了大门口,赵思齐先下马,而后有喜娘高声喊道,「请新娘子下轿。」 轿子里静悄悄的,赵思齐等了会不见有动静,上前两步道,「娇娘,我们到了,该下轿了。」 回应他的依旧是谜一般的安静,赵思齐皱了皱眉,再次开口道,「娇娘,别闹了,今天是大喜之日,咱们赶紧进去拜堂吧。」 这一次轿子里终于有了动静,却不是人的声音,而是一声很奇怪的喔喔声。 周围看热闹的人听到都是一愣,有人开口道,「这轿子里怎么有鸡叫声?」 「不能吧,这不是新娘子坐在里面吗?」 「就是鸡叫声,我家就是养鸡的,这声音肯定不能听错。」 赵思齐听着周围这些乱七八糟的讨论声,脸色阴沉沉的,上前一步一把掀开轿帘子,「娇娘,你——」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在轿帘子掀开的瞬间,随之响起来的是一声响亮的鸡叫声,下一刻便见一个什么东西从轿子里扑动翅膀飞了出来。 那是只毛色鲜亮的大公鸡,昂首挺胸地立在地上,十分高傲的环视四周,而它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了三个大字。 新娘子。 「是鸡!」 「轿子里竟然是只鸡!」 「这只鸡就是新娘子吗?」 第3章 「赵大人娶了只鸡当平妻,这只鸡要是平妻,那赵夫人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刺耳,赵思齐脸色铁青着,听着周围的不断响起的嘲笑声,混身都气的直哆嗦,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陈娇娘人呢!」赵思齐冷寒的脸上布满怒火,朝着轿子旁边的槐夏质问道。 槐夏笑嘻嘻的说道,「奴婢不知,奴婢只是听命行事。新娘子已经给您送来了,奴婢任务完成,现在要回去了。」 说着不等赵思齐开口,直接转身便走。 赵思齐怒极,哪里肯让槐夏这么走了,刚上前两步要追上去,不想那只鸡竟然突然叫着朝他飞扑而来,直接扑在了他的脸上。 「滚开!」赵思齐叫骂着,伸手在眼前乱挥,那鸡被他打到了几下,不知是不是也生气了,一边叫着一边拿鸡嘴往他脸上啄。 周围人看着这一幕又忍不住一阵大笑,有人笑得直不起腰喊着,「赵大人,你这新娘子是喜欢你呢,你还不赶紧跟她回去入洞房。」 赵思齐这会抱着头四处躲避,闻言气的叫骂,「这话是谁说的,给我站出来!」 周围挤满了人,这话真不知道是谁说的,每个人都在笑,他总不能将所有人都抓起来吧。 又气又怒,一晃神的功夫,头上的帽子被鸡啄掉了,发髻乱了,他气极了,一把将鸡抓住,狠狠摔在地上,而后气急败坏的进了门,狠狠的将门摔上。 门口这些人都笑得要命,贾先生果然没说错,这还真是个有趣的事,今年最有趣的就是这件事了。 中书侍郎赵思齐娶了只鸡,这还不够有意思吗? 「新娘子我们回家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而后众人便看到刚才离开的槐夏又去而复返,回来将鸡抱起来,一脸不舍的说道,「真是的,不喜欢我们新娘子也不用这么狠心嘛。」 「姑娘,你叫这鸡什么?」有人趁机问道。 「新娘子啊,这只鸡名字叫新娘子。」槐夏说完抱着鸡走了。 留下身后一群看热闹的人又是一阵大笑。 赵思齐刚进门便看到一张阴冷冷的脸,此刻苏婉晴倚着回廊的柱子正对着他冷笑,「怎么了?人没娶回来?我就知道陈娇娘这个贱人,根本不会这么容易跟你回来。」 原本苏婉晴还打着主意狠狠羞辱一番陈娇娘的,这会见赵思齐一个人回来,想也知道怎么回事,甩甩帕子回屋去了。 留下赵思齐站在院子里脸色青一阵紫一阵,陈娇娘你竟然敢如此羞辱我,我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气呼呼地走到书房,一脚踢开了书房的门,朝着外面厉声喊道,「上茶!人呢,都死了吗?」 外面很快有丫鬟走了进来,低头端着茶水送上,赵思齐气的心头冒火,一杯茶两口便灌了下去,将茶杯往丫鬟端着的茶盘上一扔,气的一脚提在丫鬟的腿上,怒骂道,「没长眼的东西,竟然泡凉茶给我喝。」 那丫鬟顾不上疼痛,吓得跪在地上求饶,「老爷息怒,奴婢是看您这会心火旺,这才给您泡了杯清凉的茶水给您降降火。」 赵思齐踢了这一脚,加上灌下杯凉茶,心里倒是好受了几分,沉着脸扫了眼地上的丫鬟,目光偶然落在她领口处露出来的白皙起伏,目光沉了沉,「滚出去吧。」 丫鬟急忙应是,低头匆匆收拾了地上的狼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那微微敞开的领口处白皙的起伏不断地映入他的眼帘,收拾好东西躬身正要退下。 赵思齐眼角余光扫到了丫鬟的侧脸,眉头一皱喊道,「你站住!」 那丫鬟吓得立刻站住,赵思齐皱着眉头道,「抬起头来!」 丫鬟站着不动,低着头似乎很害怕一样。赵思齐怒道,「我让你抬起头你聋了吗?」 闻言,丫鬟这才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赵思齐看着这张脸不由得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眼前站着的人是苏容音,荣郡王出事之后,苏容音名声跟着也臭了,明德侯府不能再让她回去,她不知道去了哪里。 赵思齐根本没想到苏容音会在自己家,还成了丫鬟,这种震惊让他甚至有那么一会忘了自己刚才还在气头上。 「奴婢如今无家可归,承蒙夫人好心收留在府中。」苏容音心里恨得要命。 司徒胜出事之后,那些旧事都跟着被人挖了出来,她这几年做的事情让外面想报复她的人数不胜数,而明德侯府又回不去了,原本按照父亲的意思,要送她去家庙中落发为尼,母亲拼死求情,这才让她逃过一劫。 正在这时,苏婉晴主动提出,愿意收留苏容音。她走投无路之下,便住在了赵家,原本她还以为苏婉晴是念着姐妹之情好心收留,没想到她竟然是打着折磨她的主意,每天都想尽办法折磨她,还要挟她要是敢不听话,便跟外面放出风声,将她交给外面找她的那些人。 第4章 苏容音这些日子一直忍着屈辱住在这里,今日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趁着苏婉晴不注意跑了出来,在门口意外看到赵思齐被羞辱的一幕。 她便改了逃走的主意,准备留下来,赵思齐这种人窝囊是窝囊一些,但也有个好处,就是好控制。 换做以前她是怎么都看不上这种男人的,可是如今也由不得她挑三拣四了,不管怎么样,跟着赵思齐总比在外面被人弄死要好。 赵思齐以往不是没见过苏容音,明德侯府的大小姐,荣郡王妃,不管是哪个身份她都是高人一等的存在,跟他说话的时候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姿态。 他做梦都想不到,曾经高不可攀的人,如今竟然这样低眉顺眼的站在自己面前,而且还一脸讨好的模样。 不得不说,这样的苏容音极大程度上的满足了赵思齐心中的虚荣心,他当初看着苏容音骄傲得意的模样不是没在心里暗搓搓想过,有朝一日他若是飞黄腾达了,定要让苏容音跪在他面前认错,将她的骄傲尽数踩在脚下。 没想到这一天竟然真的来了,他倒没飞黄腾达到高不可攀的地步,只是荣郡王先完蛋了,苏容音受连累如今也骄傲不起来了。 真是报应啊。 赵思齐心中乐翻了天,他的愿望这么快就实现了,他定要好好羞辱一番苏容音这个女人。 「长姐来赵家便是客人,怎么好让客人端茶送水,婉晴真是太不懂事了。」赵思齐一脸虚情假意的笑着。 苏容音心中暗骂,苏婉晴恶毒,赵思齐虚伪,真是天生一对。 「老爷,奴婢能留下伺候老爷和夫人已经是奴婢三生有幸了,万万不敢当自己是客人。」她一边说着一边红了眼眶,那模样好似自己受了多大的惊吓一下,慌忙地咬着着,牙齿咬着下唇,楚楚可怜的看着赵思齐。 这副样子让赵思齐心中很是受用,嘴角笑容也不由得得意起来,出身高贵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在他面前低头。 「那可不行,你这样要是被外人看到了,还当我苛待亲戚,这可不好。」赵思齐眼睛不由得在苏容音的胸前绕了一圈,「你要是非要留下做奴婢,那我只能让你离开这里了。」 苏容音心中暗骂不要脸的东西,这是想占便宜还故意让她送上门去,她闻言露出惊慌之色,急忙走到赵思齐面前,伸手拉着他的胳膊,一脸哀求的看着她,「老爷,求您了,千万不要赶我走,只要您不赶我走,我什么都答应您。」 「真的什么都答应我?」赵思齐眯着眼睛,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真的,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老爷留下我。」苏容音说话间身体往赵思齐身上蹭了蹭,越发勾的他心痒难耐。 「既然是这样,你先服侍老爷去更衣去。」赵思齐一本正经的说道。 苏容音心中明镜一般他要做什么,这正合了她的心思,低头应了声是,跟着他去了书房里面的小间。 临近年关,大多数人这个时候都没什么事,茶馆也比往常更加热闹一些,许多人都聚在一起说着最近的趣事解闷。 这头一件事就是赵思齐娶了只鸡的事情,这消息很快一传十,十传百,短短两日功夫,已经成为不少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茶馆里面飘着茶香,热热闹闹的说话声不绝于耳,其中一角坐着个女子,那女子眉目如画,神色安静的一边喝茶一边听着周围的谈话,倒是引来不少注目的目光。 陈娇娘听着他们在说赵思齐娶鸡的事情,便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外面飘了雪花,有人急匆匆跑了进来,一进门便喊着小二上壶热茶,而后他找个位子坐下,一边搓手一边跟同伴道,「我听说那赵大人府上确实有了个平妻,姓甚名谁倒是不知道。」 「不是说他娶了只鸡吗?」有人笑着接了句话,「你这消息准不准啊。」 「我婆娘的妹妹的邻居在赵家做事,这消息可是真真的,听说为了这事那赵夫人还狠狠闹了一场呢,今早赵大人的脸上被抓了两道红印子出门的。」小二端着茶水送上来,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咕咚咕咚灌了两口热茶,而后说的信誓旦旦的。 众人这才不由得信了,又说说笑笑猜测这人是谁,茶馆里热闹极了。 陈娇娘付了茶钱,领着槐夏离开了茶馆。 「夫人,他们说的那个平妻是谁呢?」槐夏很好奇。 「管他呢,跟我们又没有关系。」陈娇娘心情不错,连带着最讨厌的下雪天也不觉得讨厌了。 槐夏点点头,「那夫人,我们现在回去吗?」 「我回去,你不回去。」陈娇娘说道。 槐夏一脸懵,「那奴婢去哪里?」 陈娇娘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了槐夏,「你去城西那片打听下御史封开元的住处,打听到了之后将这封信交给他,记得将信交了就走,不要让他知道你是谁。」 第5章 这信上写的自然是赵思齐的事情,封开元不是闲得无聊吗,那就给他找点事做,让他去盯着赵思齐,被他盯上,赵思齐最近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槐夏拿着信跑走了,陈娇娘抱着怀里的暖手炉,转身准备往回走。 冷不防地身后有人喊着让开,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什么人撞了一下,雪地本就滑,这一撞又急,她惊呼一声,身体便朝后倒了下去。 那人急忙伸手去拉她,结果非但没拉住,反倒被她拉着一起跌倒在地上。 陈娇娘跌了一跤,心头冒了小火苗,瞪着好端端害她跌倒的人,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人怎么走路的,哪有这样直愣愣往人身上撞得。」 那人诶呦了一声,一边揉着胳膊肘,一边抱怨着,「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说了让你让开让开,你偏偏站着不动,害得我也跟着你摔了一跤。」 陈娇娘深吸了一口气,被他这不讲理的模样气笑了,「是你撞了我,你非但不道歉反倒怪我,哪有这种道理。」 「你看我这衣裳都烂了,都怪你,你得陪我衣裳钱。」他说着伸出一只手臂在她眼前,那袖子果然被扯碎了。 刚才陈娇娘要倒的时候,见他伸手,下意识去拉,结果将他衣袖撕碎了。 陈娇娘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拍了拍身上的雪,哼了声,「你这是活该。」 说着转头便要走,谁知道下一刻他竟是突然大喊大叫起来,「你好狠的心,竟然为了外面的野男人要抛夫弃女。」 这边离茶馆不远,正巧里面喝完茶准备离开的客人们听到动静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陈娇娘一脸愕然的回过头看着地上一个大男人胡说八道,「你,你胡说些什么,赶紧跟我起来,我不认识你,你别胡说!」 「娘子,你别走,我以后保证什么都听你的。」那人一脸无赖相,抱着她的腿就不肯撒手。 这会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聚集过来,听闻此事都开始指指点点。 陈娇娘气的恨不得一脚把他踢飞,朝着周围解释,「我不认识这个人,你们别听他胡说八道。」 「诶呀,娘子,你怎么能说不认识我呢,我们可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啊。」那人继续装可怜。 周围有人劝她,「这位娘子,你家夫君看起来真可怜,你怎么忍心弃他而去,还是回头吧。」 「对啊对啊,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你家这小郎君看着也不错啊。」 陈娇娘气的想骂人,这些人没人相信她的话,越描越黑,越说他们反倒是越觉得自己就是那种抛夫弃女之人。 她低头看了眼还朝她眨眼睛的男人,嘴角抽了抽,「你先起来,我们有话回家说,别在这里让人看笑话。」 那人咧嘴笑起来,「娘子你是答应不走了?」 陈娇娘嘴角又抽了抽,不要脸,谁是你娘子,脸皮这么厚,都能做鞋底子了。 她干笑两声,「我不走,你先起来。」 那人闻言还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亲热的挽着陈娇娘的胳膊,朝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连连道谢,「我家娘子不走了,这事还要感谢各位。」 众人都摆摆手,陈娇娘身体僵硬地拖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无赖转头离开,见小夫妻和好了,众人也都笑着散开了。 陈娇娘将人拖到一处人少的巷子里,将他抵在墙上,咬着牙看着他,「你是哪里来的无赖,到底要干什么?」 那人贱兮兮的朝她笑着,「娘子,我可是你的夫……」 话没说完,陈娇娘便抬起膝盖对着他的腹部撞了上去,一脸凶神恶煞的看着他,「你再给我胡说八道一句试试看。」 她早年学过几手防身的手段,真跟人动手不行,出其不意来一下倒是效果不错。以前有人跟她说过,拿膝盖狠狠撞击男人的脐下三到四寸的部位,能让他疼的死去活来。 那人原本是一脸无赖相,他根本没想到陈娇娘一个女子会突然动手,更没想到她直接踢在自己命根子上,脸涨成猪肝色,捂着腹部蹲在地上痛苦的叫着,「你好狠心的心啊,你这是谋杀亲夫。」 陈娇娘气的对着他的小腿又是一脚踢上去,「你还敢胡说八道!」 那人捂着小腹又捂着腿,贼眉鼠眼的拿眼睛往巷子口瞟,「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再打我真要残废了。」 陈娇娘蹲在地上看着他,「你是在等你那两个同伴吧,那你不用等了,他们不会来了。」 那人吃了一惊,一时间忘了叫疼,「你怎么知道的?」 「你刚才故意撞我,又跟我纠缠不休,那些看热闹的人里就有你的同伴,我如果没猜错,你们是想等着我跟你在街上纠缠起来的时候,他们再出面证明认识我们,这样就算你强行将我带走,旁人也只会当我们是夫妻吵架不会多管闲事。但是你没想到我会承人,所以你使了个眼色让那两个人不要动,而后我跟你离开,他们随后跟上来。」 第6章 陈娇娘冷笑着,对着他另一只腿又是一脚,「我刚才在茶馆里就被你们盯上了吧,你们看我一个女子落了单,就动了坏心思。」 那人又疼的呜嗷叫了声,「你这个女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明明这就是临时起意的事情,怎么看她这样倒像是听到他们计划什么了一样。 陈娇娘刚才坐在茶馆里就察觉到有几道目光有意无意往她这边飘,原本她并没在意,结了账便准备走了。 谁成想这个男人突然撞上来,一开始她以为是讹钱的无赖,直到后来他突然开口攀关系,她才警觉起来,这个人并不是讹钱那么简单。因为有所察觉所以就留了心,果然看到他混在人群里的同伴。 说话间,巷子口响起脚步声。 躺在地上那男人急忙看过去,只可惜他很快失望了,来人并不是他的同伴。 「夫人,你没事吧。」何平跑了过来,「他那两个同伙已经被捆起来了。」 那人一听这话顿时面如死灰之色,到现在还不相信,这怎么就被人发现了,「你们是什么时候传递消息的!」 何平拿着绳子将那人捆起来,一边说道,「你过来纠缠我们夫人的时候,我的马车就停在附近,要不是我们夫人给我使眼色让我不要动,我当时便过去把你们几个打的满地找牙了。」 说话功夫,这人已经被捆好了。 陈娇娘蹲下身看着被五花大绑起来的男人,「我问你,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要是说实话我考虑饶你们一命,要是不说实话。」 说着她左右看了眼,「反正这里也没人看到,我就是杀了你官府也不知道是我干的。」 那人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你,你别杀我,我们几个就是缺银子了,见你生的标致所以才动了歪心思,没有人指使我们的。」 「还不说实话是不是。」陈娇娘冷笑一声,起身朝着何平看了眼,「他既然不肯说,那就杀了她。」 何平一怔,见陈娇娘朝他使了个眼色,当即明白过来,伸手便要掏家伙,「我们夫人可给你机会了,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那人以为他们吓唬他,没成想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了,他看着何平那张脸,跟鬼魅一样吓人,顿时惊叫了一声,「别杀我,别杀我,我说就是了。」 陈娇娘沉了沉眸子,还真是有人指使的,「谁。」 那人这会也不敢瞒着了,全都实话实说,「是一个女人让我们这么干的,她让我们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如果找到机会就把你绑走。」 见陈娇娘蹙眉,他又急忙说道,「我真不知道她是谁,我们几个就是附近的地痞无赖,平时在街上混日子,那个女人找到了我们,给了我们一笔银子,让我们过来盯着你的。我们原本是想在你家附近晃悠,但是刚过去就被打了一顿丢出来了,后来我们没敢过去,今天是偶然发现你在茶馆的,所以才临时起意准备动手。」 陈娇娘竟然不知道她不知不觉的都被人盯上了,打这几个人的应该是魏延的人,长平巷就住了两家人,不是她,想也知道是谁。估计是当成一般小毛贼踩点,所以让人修理了一顿。 「多大年纪的女人?」她听到是有个女人要对付她,第一反应是苏婉晴,毕竟苏婉晴恨她入骨,暗中派人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那人回答。 陈娇娘想不起这号人物。 「夫人,这几个人怎么处置?」何平问道。 陈娇娘眯着眼睛看了眼地上的男人,「我现在要是将你们送到官府,再给官老爷送些银子,让他打你们个百八十板子的,我想你们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了。」 那人吓得脸色发白,「夫人饶命啊,饶了小的一条命吧,小的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陈娇娘问道。 「我叫徐三,那两个是我结拜兄弟,一个叫彭大,一个是林二。」 「你想活还是想死?」陈娇娘问道。 「想活,想活。」徐三毫不犹豫的说道。 「去帮我做件事,帮我将那个女人引出来。」陈娇娘说道。 徐三一怔,眼神闪烁,「可我们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她。」 陈娇娘笑了,「你这话骗鬼呢。她让你们来抓我,那如果你们得手了,难道不用通知她吗?你要是不愿意合作,那就当我没说过这话,何平,把他们送到官府去,顺便拿点银子打点一下,让官老爷打个一两百板子的。」 三十板子能把一个大男人打的一个月下不去床,一百板子当时就能要了人命,徐三这会真的害怕了,见何平拉着他要走,急忙喊道,「我愿意,我愿意。夫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你绕我一命。」 第7章 陈娇娘站起身,「你早点这么合作不就好了吗?」 说着朝何平道,「给他把绳子解了。」 何平点头,蹲下身子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陈娇娘凉飕飕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别以为我放了你,你就能给我耍滑头,今天我能抓你一次,就能抓你第二次,只是要是你下次落到我手上,我可就没有这个耐心跟你说这么多话了。」 徐三原本还打着事后不认帐的主意,一听陈娇娘的话,立刻将心思收了回去,这女人怎么什么都知道,他刚才就是想了一下,立刻就被发现了。 「小的不敢,小的一定都听夫人的话。」他说道。 陈娇娘点点头,「西街上有家新开的酒楼名叫泰和楼,那掌柜姓秦,是我的朋友,你们几个不是街头无赖吗,正好,以后就去泰和楼帮着干活吧,干得好管吃管住有工钱拿,干得不好——」 随之响起一声冷笑,不等陈娇娘说下去,徐三急忙保证,「保证干好,保证干好,我们绝不敢耍滑头。」 「这就好,现在就过去吧,有什么消息就告诉秦掌柜,让他通知我。」陈娇娘说道。 徐三急忙应了声,转头逃跑一般跑了,等到了巷子口,果然看到他那两个同伴这会被五花大绑仍在墙角。 何平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愤愤不平,「夫人,这真是便宜他们了。」 陈娇娘淡淡道,「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何平应了声,跟着她一起离开了巷子。 「对了,夫人,有件事很奇怪。」何平说道。 见陈娇娘目光带着询问之意看过来,继续道,「我一路跟着你们赶到这里来,但是我到的时候徐三那两个同伴早就被人绑起来扔在地上,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这倒是让陈娇娘有些讶异,「你在周围没见到什么人吗?」 何平摇摇头,「我也以为有人在附近,所以在附近找了找,结果什么都没找到,我又担心那个徐三伤害您,便直接过来了。」 陈娇娘也想不出来谁会将那两个人绑了,想不通便先不想了,不管是谁,日后总会慢慢露面的。 一路回到了长平巷,眉目间神色始终难以舒展,想到有人在暗中已经开始对付她了,而她竟然丝毫未察觉。今日之事是她运气好,可一个人的运气不会始终这么好,敌人在暗,这次失败下次还会动手。 所以她必须要尽快将那个躲在后面的敌人揪出来,只有将敌人拉到明面上,她才能知道该怎么回击。 进门之后还觉得气不顺,灌了两杯温凉的水,这才觉得气消了一些。 孟氏和陈柏年两个明日便要启程回安阳去,今日两人跑出去说是又忘记买什么所以要买回来。 陈娇娘想着赶紧把这两个瘟神送走,免得在这里让她看着更是心烦。 槐夏将信送了回来说很顺利,陈娇娘点点头让她下去歇着了。 孟氏和陈柏年出去一直到天色暗下来还没回来,陈娇娘倒是不关心他们,而是怕他们两个给她惹麻烦。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天色暗下来,门口有了动静,孟氏一个人回来了,脸上眼泪还没干透,一进门便朝着陈娇娘屋内去了,见了她不等开口便嚎啕大哭起来。 「娇娘啊,你快想办法救救你大哥吧。」 陈娇娘抿唇,声音凉凉的道,「他又在外面惹什么事了?」 惹事是肯定的,不过看孟氏这样子,应该事情还不小。 孟氏眼泪汪汪,「这次真不怪你大哥,我们在街上走的好好的,就有人来撞我们,又说我们撞坏了他的什么祖传宝贝,你大哥气不过跟他们吵了几句,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冲上来一群人把你大哥打了,后来官差来说是你大哥闹事,将你大哥抓去官府了。」 陈娇娘沉了沉眸子,这听起来怎么像是设计好的一样。 「然后呢?官府那边怎么说?」 孟氏擦了擦眼泪,「官府根本不讲理,要治你大哥的罪。娇娘,你大哥这次真是冤枉的,娘不骗你,你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他啊。」 陈柏年的确不是个东西,陈娇娘也懒得管他死活,可如果孟氏说的是真的,那这件事似乎并不简单,而且这件事怎么听怎么像是一个精心设计过的圈套。 今天她在外面刚遇到了危险,如果不是她警觉,恐怕现在凶多吉少,这么巧陈柏年和孟氏也遇到了差不多的事情。 是巧合还是有人想要趁机对他们下手。 若是巧合就罢了,若真是有人蓄意谋害,那可是来者不善。 陈娇娘沉默的功夫,眼角余光瞥见孟氏欲言又止的神色,沉着脸问道,「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了?」 孟氏急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瞒着你。」 第8章 「你想救陈柏年就最好实话实说,不然若是因为你的隐瞒最后救不了他,你到时候别哭就行。」陈娇娘太了解孟氏这个人,不逼到家永远不会说实话。 果然,见陈娇娘冷了脸,孟氏也不敢瞒着,现在她只能依靠陈娇娘,不然陈柏年可真没救了。 「那个,他们说你大哥杀人了。」孟氏说完见陈娇娘脸沉着又急急解释,「那人真不是你大哥杀的,当时街上乱糟糟的,谁知道怎么的那人就被捅了一刀,后来就断气了,然后他们就说你大哥杀人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还想瞒着!」陈娇娘深吸了一口气,她对孟氏无话可说,难不成孟氏觉得瞒着就能当没有这回事不成。 「娇娘,你一定要相信你大哥,他这个人娘最清楚,胆子可小了,杀只鸡都不敢更别说杀人。」孟氏说着又哭起来。 「我相信他没杀人。」陈娇娘说道。 孟氏露出喜色,「娘就知道你一定会相信你大哥的,你们是亲兄妹,这个时候你这个做妹妹的一定要相信他。」 陈娇娘差点没忍住讽刺孟氏几句,见她哭哭啼啼又觉得讽刺她估计她也听不懂,索性不费口舌了。 孟氏有句话说的是对的,陈柏年的确没胆子杀人,他就是个典型的窝里横,欺软怕硬的怂货,在外面屁都不敢放。他要是真有胆子杀人才是活见鬼了。 这件事听到这里,陈娇娘越发觉得这是个设计好的圈套,一环一环,最后把陈柏年套了进去。 杀人可不是小罪,若是真的定罪,按律是要问斩的。 什么人跟陈柏年这么大的深仇大恨,要置他于死地。或者,那个人根本不是冲着陈柏年,而是冲着她来的呢? 「娇娘,你去见见魏公子,让他帮着跟衙门说句话,先把你大哥放了,你大哥从小没受过苦,他现在被关在牢里肯定受不了这个苦的。」孟氏说着眼泪吧嗒吧嗒掉,一副心疼不已的模样。 「母亲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陈娇娘每次看到孟氏无理取闹,就觉得头疼。 陈柏年现在是涉及到了人命案子,别说魏延现在还没在靖王府站稳脚跟,就是日后他高不可及,也不能一句话就把重犯放了,那样律法岂不是成了儿戏。 但是这些话她不想跟孟氏说,因为说了也白搭,越说她会哭得越厉害,到时候反倒给自己添堵。 「娇娘,你可别骗娘,你一定得想想办法。娘这辈子就一个儿子,还指望你大哥给娘养老,要是他出了事,娘也不活了。」孟氏哭哭啼啼没休没止,反反复复棉贩子翻,陈娇娘被她吵得头疼,喊槐夏进门将人送回西厢。 孟氏走了屋内才算安静下来,陈娇娘总算能安安静静想些事情,陈柏年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孟氏说的话不可全信,她得找人打听打听。 陈娇娘叹口气,真是一刻不消停。 这个时候她能找的人只有魏延,外面天色已经不早,冒然上门怎么说都有些不妥当,陈娇娘在院子里犹豫着该不该这个时候过去打搅。 正犹豫着的时候,槐夏抱着只小狗过来,「夫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狗,跑我们院子里来了。 陈娇娘这会正有些心烦,正要开口让槐夏自己看着处置,院墙另一边这个时候便传来了声音。 「怎么没了呢? 「刚才还在这边呢,这一眨眼就不见了。」 「少爷可喜欢这狗,要是丢了少爷要生气的。赶紧找,赶紧找。」 槐夏一脸讶异,「呀,难不成是隔壁丢的?」 陈娇娘这才低头看着那只小狗,看样子就几个月大,也不知道怎么翻过墙跑这边来了,「去隔壁问问看,要是他们丢的,就还给他们。」 槐夏应了声,抱着小狗就要走,陈娇娘叫住了她,「等下,我亲自送过去。」 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过去打搅,这会现成的机会,陈娇娘伸手将小狗抱在怀里,便去了隔壁。 又是吴管家开的门,见到她,吴管家眼神很是复杂,刚想开口说什么,目光瞥见陈娇娘怀里的小东西,顿时眼睛一亮。 「陈娘子,这小狗怎么在你手上?」 陈娇娘道,「刚才丫鬟偶然发现它在我们院子里,正好我听到你们好像在找小狗,就抱来问问是不是你们丢的。」 「是是是,这就是我们丢的。」吴管家一脸激动,这小狗今天刚抱回来,少爷很是喜欢,结果一个不留神就没了,可把人急坏了。 吴管家伸手要去抱小狗,不料那小狗朝他汪汪叫了两声,似乎很不愿意跟他,又往陈娇娘怀里缩了缩。 陈娇娘笑道,「要不,我亲自将小狗还给魏公子吧。」 吴管家眼神幽怨的看了眼小狗,这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不宜见面吧,可是人家都把小狗送回来了,不让进门也不大好。 第9章 「陈娘子请进吧。」吴管家朝着小狗瞪了眼,小没良心的,白白伺候了一天,这么快就把他忘了。 后院中,下人们还在找狗,魏延站在一旁看着,吴管家将陈娇娘带过去,「少爷,小狗找到了,原来是跑到陈娘子那边去了,陈娘子亲自给送了回来。」 闻言魏延转过身,果然看到陈娇娘抱着小狗站在他身后,「多谢陈娘子将小狗送回,此事给陈娘子添麻烦了。」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陈娇娘见他客气有些不太习惯,急忙顺口说道。 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她今天可是有事相求的,急忙改口,「那个,你要是想放在心上,我也没什么意见的。」 吴管家瞪大了眼睛,这话还能这么说的吗? 魏延似乎是笑了一下,「陈娘子想让我怎么放在心上?」 「那个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求魏公子帮忙。」陈娇娘说道,「我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吴管家心里腹诽,看吧看吧,就说不怀好意,这下说实话了吧。少爷啊,您可不能听她胡说八道,赶紧赶走。 魏延道,「跟我去书房。」 吴管家,「……」 陈娇娘跟着他往书房走,小狗还抱在她怀里,魏延也没说给抱回去,两人并肩而行,她没话找话,「这小狗看着挺机灵的,可有名字了?」 魏延垂眸看了眼窝在陈娇娘怀里十分老实的小东西一眼,「没有。」 「那不如叫它卿卿吧。」陈娇娘脱口而出,话音落下才觉得这样提议有些奇怪,又解释道,「我其实就是觉得卿卿这个名字挺好听的,你要是不喜欢就当我没说过。」 魏延目光往她脸上看了眼,淡淡道,「名字甚好,就叫卿卿吧。」 陈娇娘笑了笑,伸手抚摸着小狗的脑袋,「卿卿,你以后叫卿卿。」 她以前养的那只离开的时候并没带走,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其实有时候还会想起来。 魏延步子停下,书房到了。 进了屋,陈娇娘看到书房内有个小窝,把卿卿放上去,起身转过头开口道,「魏公子,我今天来是有件事要麻烦你的。」 「陈娘子请讲。」魏延说道。 陈娇娘将今天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官府怀疑我大哥杀了人,现在人被关在牢里。」 「陈娘子是想让我救你大哥出来?」魏延问道。 陈娇娘摇头,「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我还不知道,若真是他杀了人,杀人偿命,也是他该得的,我不会为他求情。」 「那你过来是为什么?」魏延看她一眼。 「魏公子能不能帮我查查今天在街上跟我大哥起争执的那些人,我总觉得他们有问题,我想从他们身上或许能够查到些什么。」陈娇娘将事情经过想了一遍,觉得还是要从那几个人身上找线索。 「这个不难,我让人去查,尽快给你消息。」魏延开口说道。 陈娇娘想说几句场面话感谢一番,又觉得跟他说这些显得有些假惺惺,便只道了声谢,「那我等你的消息。」 魏延笑了笑,「好。」 正事说完,她便要告辞,这会时辰不早了,她继续待下去确实有些不妥当。 魏延喊吴管家进来送陈娇娘离开。 刚开口吴管家便推门进来,速度之快,要不是陈娇娘深知吴管家不是听墙角那种人,真以为他刚才就在门口听动静。 「陈娘子,请吧。」吴管家一脸送瘟神的表情。 陈娇娘,「……」 ☆☆☆ 魏延那边还没有消息回来,衙门那边倒是先一步升堂审案。 陈娇娘和孟氏作为家属在一旁听审,负责这件案子的京兆尹,张昌文。 堂上跪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陈柏年,另外一个叫李贵,他是那天案发时侯在场的人证之一,也是他作证亲眼看到是陈柏年杀死洪子晋。 案件审理起来并不复杂,可以说是证据确凿,死者名叫洪子晋,是去岁进京赶考的举子,落榜后便一直住在亲戚家中。陈柏年跟他起争执的那天,洪子晋正要正准备离开京城回乡。 两人起争执的原因是陈柏年撞了洪子晋,致使他身上的包袱掉落在地,而包袱里面放着的是一个汝窑的花瓶,价值不菲。 洪子晋的死因仵作已经详细检查过,是被人一刀插进腹部致死,而作为凶器的匕首也证实是陈柏年的东西。 当时在场的人都可以证明,陈柏年跟洪子晋争执的时候,确确实实喊过要杀了洪子晋这句话。 人证,物证俱在,这案子所有的证据都显示陈柏年杀了人,很难让人相信他是冤枉的。 张昌文听完了案件的经过之后,便准备宣判,大齐律例,杀人者,斩立决。 第10章 陈柏年脸色煞白,跪在地上连声大喊冤枉,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大人,我真的没杀人。」 「大人,您可不能听他狡辩,小人亲眼所见,绝没有错,就是他将匕首刺进死者身体内的。」李贵信誓旦旦的说道。 陈柏年瞪着李贵,怒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诬赖我,洪子晋的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也知道我跟你无冤无仇,所以我根本没必要诬陷你。我只是将我看到的都说出来而已,人就是你杀的,你就是凶手!」李贵伸手指着陈柏年,气势汹汹的说道,「你们起了争执,你恼羞成怒便杀了人。」 「不是我,你胡说!」陈柏年气的脸色涨红,转头朝着张昌文道,「张大人,您要给我作主啊,这件事和我没关系,我是冤枉的。」 张昌文道,「你说没杀人,那凶器的匕首可是你的东西?」 陈柏年急急解释,「匕首的确是我的,但是案发前一天就丢了,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插在那人身上的。」 「这话你问问自己信吗?」张昌文冷漠的开口,「案犯陈柏年,如今证据确凿,你杀害洪子晋证据确凿,公堂之上岂容你继续狡辩,来人将供状拿给他签字画押。」 很快有人将供状送到陈柏年面前,他看着上面的内容不住的摇头,「真不是我,我是冤枉的,我没杀人。」 「事到如今你还是死鸭子嘴硬,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招了。」张昌文下令,「给本官狠狠的打,看他嘴有多硬。」 陈柏年面如死灰之色,转过头朝着身后的孟氏喊道,「娘,你快想办法救救我啊,我是冤枉的,我没杀人。」 他现在已经慌了,方寸大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不断地重复自己是冤枉的这一件事。 孟氏早就泣不成声,若不是陈娇娘拉着,早就扑到公堂上了,这会陈娇娘松了手,她再也忍不住,直接推开了拦在门口的官差,扑跪在了公堂上,一把将陈柏年保住,哭天抢地的哭了起来。 「大人,我们冤枉啊,您不能冤枉好人。」孟氏突然进来,张昌文眉头皱起,怒道,「哪里来的泼妇竟然敢搅乱公堂,来人将她拉下去。」 孟氏死死的抱着陈柏年不肯撒手,官差过来拉了半天都没拉动,反倒是被孟氏在手背上挠了两道红印子。 「一个个都是废物,连个泼妇都制不住,赶紧把她轰出去!」张昌文开口怒道。 官差急忙应声,转头便要对孟氏动手。 「住手!」 正在这时,带着冷然之意的女声响起,众人回过头便看到站在公堂外面的年轻女子。 张昌文沉着脸道,「何人在此公然喧哗。」 「张大人,小女子有话要说。」陈娇娘神色淡然开口道。 张昌文冷笑一声,「你是什么身份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 「我有证据能证明陈柏年并没杀人。」陈娇娘说道。 张昌文一愣,随后怒火中烧,「简直不知所谓,此案证据确凿,岂容你一个女子在这里胡说八道。」 「既然张大人觉得证据确凿,就更应该听听我要说什么?若是我说错了您大可以治我的罪,若是我说对了,对此案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对您来讲更是没有任何损失。」 张昌文看着站在公堂之外的女子,惊讶于她一个女子竟然能如此镇定自若的讲话,言语中竟是丝毫没有惧怕之意。 他原本并不想理会这等话语,命人直接将这些闹事的都轰出去就行了,反正现在证据确凿,这案子铁板钉钉,随时可以判决。 可是看着这女子眼中信心满满的神色,他反倒是有些好奇她会说些什么。 有句话她说对了,不管怎么样,对他都没有任何损失,不过浪费点时间听听她怎么说而已。 那就听听吧。 「放她进来。」张昌文开口,门口的衙差放行。 陈娇娘昂首挺胸迈步走入堂中,朝着张昌文欠身行礼,「陈娇娘见过大人。」 「陈娇娘,本官问你,你跟案犯陈柏年和这个妇人可有关系?」张昌文问道。 陈娇娘淡淡道,「我是陈柏年的妹妹,孟氏是我的母亲。」 张昌文冷笑,「原来是一家子,怪不得都胆大包天,哥哥当街杀人,母亲公堂胡闹,妹妹狂妄自大。」 「张大人。」陈娇娘开口,「刚才的事情,我母亲的确行为不妥,擅闯公堂,如何都说不过去。」 张昌文冷笑,「你倒是还明事理,这泼妇扰乱公堂秩序,又伤害衙门官差,论罪最少要打三十大板。陈娇娘,本官念你不似你母亲这般莽撞,便不跟你计较,你不要不知好歹,这里是公堂,不是你一个女人能来胡闹的地方。你要是真的明白事理,这个时候就立刻离开。不然休怪本官不客气!」 第11章 孟氏听闻陈娇娘非但不帮着自己,反倒还说她有错,这会又想开口说话,陈娇娘侧头看了她一眼,冷声呵斥了句,「闭嘴。」 她脸色不好看,孟氏怕她,噤声不敢多言,只顾着低头抹眼泪。 陈柏年这会也当起了缩头乌龟,完全没了往日窝里横的模样,眼巴巴等着陈娇娘想办法。 陈娇娘懒得去看他们两个,平时欺负自家人的时候那气焰这会全都没了,没事的时候是大爷,遇到事情立刻就成了孙子。 「我母亲的做法的确不妥,但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担心儿子,因此才做出过激举动。」陈娇娘说道。 张昌文道,「照你所说,以后本官审案,但凡扰乱公堂者,都说一句担心儿子,是不是都可以不用治罪了,那以后这公堂还有何威信可言?」 陈娇娘道,「我母亲做错事情理应受罚,我也不是来给我母亲求情的。」 张昌文看着她,「你说你有证据能证明陈柏年是冤枉的,本官问你,你的证据在哪里?若是拿不出证据,你欺骗本官,同样也要治罪。」 陈娇娘说道,「这个李贵说亲眼看到陈柏年杀人,我能不能问他几个问题?」 张昌文蹙眉,直觉告诉他这个陈娇娘就是拖延时间,她什么证据都没有,现在将她轰出去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你问吧。」但是他还是想看下去,这个女子能问出什么来。 陈娇娘微微颔首道谢,转头走到李贵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李贵,你指认陈柏年杀了洪子晋,我且问你,这件事可是你亲眼所见的?」 「是我亲眼所见。」李贵回答。 陈娇娘点点头,「那陈柏年当时是左手握着凶器还是右手?」 李贵一愣,没想到陈娇娘会这么问,不过这也没什么不能回答的,「他是右手握着刀子的。」 「你确定?」陈娇娘问道。 李贵眼底露出轻视之意,回答的极为快何笃定,「我看的一清二楚,此事绝没有假的,他就是用右手握着刀子,一刀刺进洪子晋身体内的。」 闻言,不等陈娇娘开口,陈柏年便先一步骂道,「放屁,我右手受了伤,到现在还没好,我怎么可能用右手拿刀子。」 陈柏年被荣郡王打了那次,伤了右边胳膊,虽然其他伤好的差不多了,但右胳膊还是没什么力气,平时拿个笔都叫苦连天。要不是他天天在家里喊苦,孟氏又成天让厨房做补汤,陈娇娘也不会知道。 「我记错了,你是左手,左手拿的刀子。」李贵脸色变了变,急忙改口道,「我刚才一时记错了。」 「你不是说当时的事情你看的一清二楚吗?怎么连哪只手拿的凶器都能忘了。还是说你根本就什么都没看到,这些事都是你胡编乱造的?」 语调渐渐变冷,漆黑清亮的眸子中逐渐流露出锋芒,让人不敢直视。 「我没有!」李贵提高了声音,「当时情况很乱,我看他们闹得不可开交便想着将他们拉开,谁成想陈柏年会突然拔出匕首来,我当时被吓坏了,这才一时间记错了是哪只手。」 陈娇娘转头看向张昌文,「张大人,李贵证词前后矛盾,不足为信。且当时情况混乱,在场的可不只是陈柏年和洪子晋两人,还有七八个人,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难保不是其中哪个趁混乱下的手。」 「你胡说!当时就算人多,那我也看的真真的,就是陈柏年动的手。」李贵喊道。 「我刚才问你的时候,你也信誓旦旦的说看的真切,可你不是随后就承认自己看错了吗?」陈娇娘淡淡道,「你能看错一件事,就能看错两件,所以你的话到底有几分真的,那可说不准。」 李贵脸色难看,张昌文皱眉道,「李贵!你可知道公堂之上作伪证,诬陷好人,按律是要重打五十大板,判充军流放的。」 「大人,小人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没有一句假话。」李贵跪在地上磕头道。 陈娇娘道,「张大人,这杀人要有动机,陈柏年和洪子晋素不相识,怎么会因为几句口角就到了杀人的地步。且当时据我母亲所说,包括李贵在内的七八个人并不是上前劝说的,他们跟洪子晋一起冲过来是要陈柏年赔偿包袱里碎了的汝窑花瓶。」 「哦,对,当时洪子晋确实说了陈柏年撞碎了他的花瓶,要赔偿五百两银子。陈柏年拿不出银子,所以才恼羞成怒,动了杀心。」李贵急忙说道。 陈娇娘继续道,「刚才张大人说过,洪子晋乃是落榜书生,因贫困潦倒所以借住在亲戚家中,价值五百两的汝窑花瓶,他又是从何而来的?」 张昌文道,「不管花瓶怎么来的,都跟陈柏年杀人一事没有关系。」 「我倒是觉得这两件事有关系。」陈娇娘微微颔首,「当时撞碎的花瓶不知道能不能让我看下呢?」 第12章 当时出了人命案子之后,花瓶碎片都被官府之人带走作为证物,所以陈娇娘想看并不费劲。 张昌文命人将花瓶碎片拿上来摆在地上,「一堆碎片能看出什么?」 陈娇娘转头看向李贵道,「你说你当时一直在场,那你就把事情的经过再复述一遍。」 李贵此刻心中有强烈的不安,可这会也不能露怯,冷着脸道,「事情的经过我早就说过了,为什么要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就是为了确定你是真的记得而不是胡说八道,你要是记不住事情的经过,就说明你的证词是假的。」陈娇娘冷着脸道。 李贵冷笑,「好,那我就重新说一遍,你听好了。」 「当时我正在街边摆摊,陈柏年路过我摊子前面的时候,洪子晋也正好过来,他们两个撞到了一起,而后洪子晋便大叫说是怀里抱着的花瓶被撞碎了,紧跟着他将包袱打开,果然见花瓶都碎了……」 陈娇娘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伸手指着地上的碎片,「可是这堆碎片?」 李贵点头,「就是这些,当时洪子晋声音很大,很多人都围上来看,那花瓶都碎成片了。」 陈娇娘笑了一笑,转头看向张昌文,「张大人,这些碎片没有人再破坏过吧。」 「这叫什么话,这些都是证物,拿到衙门之后便一直妥善保管,自然不会有人破坏。」张昌文有些不满地说道。 「这就怪了,两个人撞到一起,花瓶碎了是可能的,可是绝不会碎的这样严重,只有用力往地面上砸才会碎成这样。张大人若是不信,不妨命人找两个花瓶试试。是撞得还是砸的自然一目了然。」 张昌文朝地上的碎片看了眼,这种程度的确不像是撞击出来的,陈娇娘这会继续开口道,「所以说,这个花瓶在他们相撞之前就已经被人砸碎了,洪子晋好端端的抱着一堆碎瓷片在街上乱晃要做什么?他明知道自己包袱里的花瓶已经碎了,却口口声声又要陈柏年赔偿五百两银子,可见他是故意想要讹钱。」 陈娇娘见张昌文露出沉吟之色,又转头看着在一旁抹了半天眼泪的孟氏,「母亲,当时大哥和洪子晋撞上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你跟张大人说一遍。」 孟氏这会心慌慌,见陈娇娘问了,急忙说道,「当时那个人撞上来之后,非要我们赔银子,我们气不过跟他理论起来,这时候又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好几个人,将我们围住,说不赔银子不让我们走。」 张昌文沉着脸问道,「孟氏,这些话你为何不早说?」 据说李贵所说,那几个人都是上去劝架的,可是据孟氏所说,听着倒像是那些人跟洪子晋是一伙的。 孟氏案发时侯也在场,当时官府便问过她案发经过,不过孟氏一进衙门就开始啼哭不止,除了喊冤一句囫囵话没说出来,后来李贵站出来表示看到了案发经过,加上有他作证,自然也就不需要孟氏的口供了。 「也没人问我。」孟氏说了一句,明显有些底气不足的低下头。 陈柏年这会也听出了些意思,趁机急忙开口道,「那个洪子晋跟那些人都是一伙的,那么巧洪子晋刚撞上来他们就跟着围了过来,见我不肯拿钱他们便动手打我。」 「所以你气不过便用匕首杀了洪子晋对不对?」张昌文顺势问道。 陈柏年被问的一愣,「我没有,我没杀他。」 「匕首是你的,你说你没杀人?那你的匕首怎么插在死者身上!」张昌文冷声质问。 陈柏年被这一呵斥又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匕首丢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匕首是他买来准备回去送人的,因为做得精致所以在手里玩了好几天,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为此他还到处找了一遍,结果都没找到。谁成想再出现竟然成了杀人凶器。 陈娇娘看着陈柏年的窝囊样,不由得摇头,一点脑子没有,出事除了大喊冤枉都不知道为自己争取一下,遇到危险就想着等人来救,要不是怀疑这件事背后有人设计,她真想就此不管,任由他自己自生自灭好了。 「张大人既然洪子晋有问题,您是不是应该派人查一查呢?这件案子到底是陈柏年杀人还是有人趁乱杀人而后故意陷害,也要查过才能确定。假使真是陈柏年杀人,此案查清楚也让他心服口服,若他是被冤枉的,那凶手这时候指不定躲在暗处嘲笑您被骗了呢。」 「这京城中谁人不知京兆尹的张大人断案如神,在他手上绝没有冤假错案,百姓都在背后叫您张晴天呢,想必您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错放一个坏人的。」 陈娇娘一连串的话说完,张昌文露出几分自得之意,「那是自然,本官手上绝不允许有冤假错案发生。你说的对,既然案子还有疑点,那就全都查清楚再说,免得让人说本官断案不明。」 第13章 陈娇娘嘴角勾起几分淡笑,急忙道,「张大人英明。」 「先把这个陈柏年收监,另外派人去查下那天在街上的其他几个人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个花瓶洪子晋是哪里来的,这些都要一一查清楚。」张昌文说道。 陈娇娘松了口气,她以前听说过这个张大人的性格,喜欢和稀泥,又有些好大喜功,喜欢听奉承的话,所以她先将洪子晋的问题摆明,而后又故意奉承几句,果然他听了这些话立刻就心花怒放。 这件案子能缓和几天就是机会,只要能找到真的凶手,自然就能证明陈柏年是冤枉的,而且她也想知道那凶手是为何要嫌害陈柏年,背后又是何人指使的。 陈柏年被带了下去,孟氏听的云里雾里,她以为陈娇娘说了半天陈柏年就能无罪释放了,没想到竟然还要收监,对她来讲只要陈柏年还被关着就是一样的。 事情到这里,张昌文便准备退堂,他还没等开口,孟氏突然哭喊了起来,「什么青天大老爷,我看就是个糊涂之极的官,我儿子明明是冤枉的,你们非要抓他坐牢,今天你们不把我儿子放了,我就在这里不走了。」 说着她就拿出一贯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陈娇娘,「……」 张昌文,「……」 突如其来的变故,陈娇娘心下叹了口气。孟氏真是天生拖后腿的料,成事不足败事到处都有她的,她擅闯公堂之事,按律是要挨板子的,张昌文也不知道故意没提还是忘了,他不提自然是准备放孟氏一马,谁知道孟氏这个时候自己冒头钻出来了,而且说的还是张昌文最不爱听的话。 陈娇娘看了眼张昌文的脸色,果真黑的不能看了。张昌文这个人小气记仇,他若是决定处罚孟氏,今天少说也得挨顿板子。 孟氏挨顿打陈娇娘觉得对她有好处,免得她不知道厉害,到处惹事,但是这个时候孟氏要是挨打不能动弹,她会赖在自己家里更加不会离开了。 陈娇娘想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将陈柏年和孟氏两个全都送回安阳,让他们回去闹吧。 「张大人,我母亲最近思虑兄长的事情有些头脑不清楚了,我回去就带她去看看大夫,保证她不会再胡言乱语。」 孟氏还想开口,陈娇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低声呵斥,「你不想也被关起来就闭嘴!」 孟氏嘴唇动了动,虽有些不情愿,到底没再继续说话了。 张昌文沉着脸朝着陈娇娘看了眼,冷笑一声,「什么头脑不清楚,依本官看来,孟氏这是故意藐视本官。擅闯公堂在先,出言不逊在后,本官要是不给她点教训,恐怕她下次还会再犯!」 「来人,将孟氏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说话间两个衙差上前按着孟氏要往下拖,孟氏这会才算是明白自己的处境,见自己要被挨打,吓得脸色惨白,急忙伸手去抓陈娇娘,「娇娘,你快救救娘,三十大板会打死娘的,你快想想办法。」 陈娇娘被她气笑了,这个时候知道害怕了,她骂张昌文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这个时候害怕已经晚了。 张昌文脸色难看,孟氏这顿打是免不了了。 孟氏已经被拖了下去,她急得大喊大叫,正在这时后堂中上来个小厮,对着张昌文耳语了几句,张昌文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之意,随后开口道,「住手。」 衙差一松手,孟氏吓得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张昌文朝着陈娇娘道,「既然孟氏头脑不清楚,你便先带她回去诊治吧,今日这事本官姑且不与她一般计较,若是还有下一次,本官决不轻饶!退堂!」 话音落下,张昌文沉着脸起身离去,陈娇娘有些奇怪,刚才张昌文的脸色明摆着是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那小厮说了几句话他立刻变了脸色,而且行色匆匆离去。 孟氏见人走了又开始哭个不停,陈娇娘走过去冷眼看了她一眼,「你要是想哭就自己在这里哭吧,我先回去了。」 说罢她转投离去,孟氏自己哭了会,眼看着没人搭理她,这公堂之上又处处透露着一股阴森之气,她吓得要命,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追赶着陈娇娘跑走了。 ☆☆☆ 京兆府后院中。 张昌文看着眼前的周家管家,十分惊讶。刚才小厮传话,说是周太傅家来了人,为的是陈柏年这件案子。他意识到什么,立刻让人停下打孟氏,赶到后院中果然见到了周家的人。 「太傅他老人家跟陈家有些渊源,听闻陈家有人卷入杀人案,特意命小的来问一问,那凶手可是陈家的人?」于林态度客气的询问道。 张昌文更是惊讶,没想到陈家竟然跟周太傅有渊源,刚才也没听他们说,不然的话,他必定会陈家的人客气一些。 「目前的证据显示凶手极有可能是陈柏年,不过现在又有了些新的疑点,所以说到底是不是还不好说。」张昌文说着打探于林的态度,压低声音问道,「太傅可是要保陈柏年?」 第14章 话里的意思很明白,要是周太傅要保陈柏年,他自然有办法将人摘出去,借着这件事也是向周太傅卖个好。虽然周太傅如今早就不管事,可他名望却极高,就是当今圣上都极为敬重,若是将来周太傅在圣上面前美言个一言半语的,他日后前途自然一片光明了。 于林看了张昌文一眼,淡淡道,「张大人误会了,周太傅并无此意,今日也只是派小人来问问事情的进展而已。至于这件案子,张大人秉公办理即可,无需顾及其他。」 张昌文有些摸不透周太傅的意思了,如果说他没有其他意思那何必让于林跑这一趟,这不就是告诉他陈家跟周太傅有关系吗。可如果说有其他暗示,于林的态度又不像是说假的。 这倒一时间让他摸不透周家的意思了。 「于管家请代下官回禀周太傅,此案下官一定秉公办理,尽快查明真相。」 张昌文想着这么说应该没有错,果然于林脸上露出满意之色,「那小的这就回去复命了。」 送走了于林,张昌文又开口喊人进来,吩咐人严查那天街上的那几个人,并且在街上寻找那天事情的目击者,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与此同时,周家后院的一间书房内。 一老一少两个人正在对弈,棋盘上黑白子互相厮杀着,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许久之后,年轻的那个摇头笑道,「老师技高一筹,学生认输了。」 「你心不在焉所以才输了,这局不算不算,咱们再来一局。」那耄耋老者须发皆白,精神却极好,说着就动手将棋子放回棋盒里面。 魏延笑道,「老师,学生改日再来陪您下棋,今日有事,要先行离开。」 周尚儒高高的挑着眉毛,一脸的不高兴,「你撒谎!我看你是着急去见你那个小娘子去。行吧行吧,你走你走,我这个老骨头自然比不上年轻漂亮的小娘子招人喜爱,你不爱陪着我也是正常的。」 魏延失笑,「老师,那学生再陪您玩一局。」 周尚儒哼哼着,摆摆手一脸嫌弃,「罢了罢了,你人在这里陪我,心早就飞走了,赶紧滚蛋去,在我这里还浪费我的好茶。」 魏延闻言又笑了笑,这才起身离开。 他上辈子无缘拜在周太傅门下,因没有一个名望高的师傅,吃了不少亏,这辈子既然得了先机,他便提早想办法接近周太傅,循着他的喜好加以讨好,果然得了他的眼缘,顺利拜在他门下。 一开始是存着利用的心思,毕竟对他来讲,上辈子那么艰难都能笑到最后,更何况是这辈子,眼前的敌人和困难自然都不在话下。周太傅这个人对他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存在,并没有多少真心。 可是随着相处下来,他不知不觉的开始真正的敬佩起这个师傅,他学识渊博,品行端方,风骨傲然,即便是看出他并不是真心拜师,却仍旧倾囊相授,并时时加以引导,目的便是怕他行事偏激,走上弯路,是真正值得敬佩的人。 也是拜在周太傅门下之后他才知道,这世上除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之外,真的有人会无私的对他好,会教导他做人行事,会担心他行事偏颇,会让他真心生出敬佩和温暖。 魏延这次来找周太傅是为了陈娇娘,今日陈柏年的案子过堂,他大约能猜到事情的发展,以陈娇娘的能力,将案子延缓几天并不难。但是他还是担心万一,所以来找周太傅,请他派人去京兆府走一趟。 张昌文得知陈家跟周太傅有渊源,审案的时候便会顾忌一两分,查案也会更用心一些。 周太傅得知他的来意,甚至连问都没问上一句,便直接派于管家出门了,魏延深知他这个老师的脾气,是真的将他当成自己人。 长平巷,陈家。 桌上摆着饭菜,陈娇娘正在吃饭。 孟氏瞪着眼睛看着她,言语中颇多责怪,「你还吃得下去,你大哥现在人在牢里,不定受着什么样的苦呢。」 陈娇娘不为所动,依旧淡定的夹菜,孟氏看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指着陈娇娘怒道,「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你大哥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查案是衙门的事情,我能怎么办?」陈娇娘抬了抬眸子,凉凉的朝着孟氏看了眼。 「你没办法但是隔壁那个魏公子有啊,你赶紧去求他,让他帮忙把你大哥救出来!」孟氏心烦意乱的催促着,嘴里忍不住抱怨起来,「这事说到底都怪你,你要是争点气,早点让魏公子把你收在身边,我何至于这么发愁,说到底都是你不中用。」 陈娇娘眸色转冷,胸口也不由得生出怒火来,「我跟魏公子是什么关系?我又是什么身份?我去求他就有用了?母亲你还是清醒一些吧,别在这里做白日梦了。」 孟氏更是恼火,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的抬手要打,陈娇娘突然笑了一笑,「母亲最好想清楚再动手,你这巴掌落下来,我可真的不管陈柏年的死活了,到时候他是生是死就看自己造化。」 第15章 「你!」孟氏脸色铁青,目光恨恨的瞪着,抬起的手却始终不敢落下来,她怕陈娇娘真的不管陈柏年的死活,那她可真没办法了。 「那是你亲大哥,你怎么能这般冷血无情!」 以前陈娇娘还有跟孟氏争论几句的心思,自从对这个亲娘毫无期待以后,就觉得这样的争论丝毫用处都没有,只能显得自己特别愚蠢。 孟氏永远都不会为自己偏心感到愧疚,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理直气壮。 「你累不累?」陈娇娘看着气急败坏的孟氏,从衙门回来她就没消停过,一直闹到了现在。 「你什么意思!」孟氏沉着脸问道。 「你没闹累,我都听的累了。」陈娇娘说道,「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我也要休息了。」 孟氏眼眶里蓄满眼泪,一扫刚才气势汹汹的指责模样,开始哭哭啼啼起来,「娇娘,你别跟娘生气,娘不是怪你只是太着急了。娘只要一想到你大哥现在还在牢里受苦,就觉得心跟掉进油锅里一样难受。都说做女儿的最心疼娘,你应该能明白的对吗?」 陈娇娘笑了,又来了,这一招真是屡试不爽,但凡硬的不行就来这招,用眼泪逼她屈服。 孟氏一个劲的哭,陈娇娘坐在一旁安静的吃饭,权当是看戏了,一碗饭吃完,孟氏还没哭完。她有时候真挺佩服孟氏这个人,只要想哭眼泪说来就来,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不是谁说过女人是水做的吗,以前她不信,看了孟氏算是信了,这一条帕子转眼间就湿了。 槐夏眼疾手快又主动给陈娇娘盛了碗汤,她小口小口喝了两口,见孟氏一边哭一边拿眼角偷看自己,淡淡开口道,「槐夏,去取个新帕子来。」 孟氏声音又大了不少,看起来更起劲一些,很快槐夏把帕子取了回来,陈娇娘递给了孟氏。 「娇娘——」孟氏心下感动,果然她的女儿还是心疼自己的。 刚开了口还没等说接下来的话,便听到陈娇娘道,「换块帕子吧,这块不能用了。」 孟氏,「……」 「陈娇娘,你到底管不管你大哥!」孟氏耐心耗尽,露出气急败坏之色。 陈娇娘饭也吃的差不多了,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方才开口道,「我不是说了吗?办案是衙门的事情,如果大哥是冤枉的,他们自然会还他一个公道。」 孟氏脸色难看,见陈娇娘这里说不通,气冲冲的走了,出去之后正准备回西厢,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往门口走去。 魏延刚回到长平巷便看到门口孟氏等在门口,见他回来,孟氏一脸讨好的上前道,「是魏公子回来了吗?」 吴管家气的翻白眼,怎么母女两个一个样,女儿不来了改换成母亲来,他家少爷跟她们家一点不熟好吧。 「你是何人?别在这里挡路,让开让开!」吴管家挡在前面,冷着脸问道。 孟氏住在长平巷这段时间,吴管家对她的性情摸得一清二楚,这就是个狗皮膏药,谁沾上谁倒霉。她等在这里要做什么吴管家也心知肚明,无非是为了陈柏年的事情来这里求少爷帮忙的。 吴管家不想自家少爷跟陈娇娘有什么牵扯,靖王那边还在气头上呢,少爷自己情况本来就艰难,要是再被这对麻烦精母女赖上,日后麻烦会更多。 孟氏眼看着自己近不得跟前,急得喊道,「魏公子,我是隔壁陈娇娘的母亲啊,我们娇娘有话让我带给你。」 吴管家更是气得跺脚,简直没羞没臊! 魏延停下步子,侧头看着孟氏,似乎是刚发现她一样,「原来是陈夫人,你刚才说什么?」 孟氏见有机会了,急忙推开吴管家上前来,「魏公子,我们娇娘有话让我带给你的,我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魏延看了她一眼,摆手让吴管家等人退到后面去,「陈夫人有什么话请讲吧。」 孟氏急忙道,「是这样的,魏公子你也知道我们娇娘年纪不小了,又是和离过的,说实话身份有些低,原本这话我也不该来跟您说,但是可怜我那女儿她一片心,我这个当娘的也不舍得,这才冒昧来找魏公子您的。」 魏延眉头微微蹙起,声音比刚才冷淡一些,「哦?陈夫人这话让我有些糊涂,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是这样的,我听说魏公子你至今都没娶妻,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我们娇娘也是一个人——」孟氏说到这里看了看魏延的脸色,这话已经说的够明白的了。 魏延脸上没什么特别的神色,因此也看不出他想什么,「陈夫人的意思是想让我娶陈娘子?」 孟氏急忙摇头,言辞十分诚恳,「我们娇娘身份低,当正房大娘子是万万不敢的,若是您不嫌弃,能留她在身边做个妾室,已经是我们高攀了。」 第16章 魏延看着孟氏一脸为女儿着想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个多疼爱女儿的母亲,可却打着疼爱的名义在卖女儿。怪不得陈娇娘以前提起娘家便情绪激动,有这样的家人,真是让人觉得讽刺。 孟氏见他不开口,只当他是同意了,心中十分高兴,急忙又道,「魏公子,我们娇娘说了,只要能跟在您身边,她不求名分,也不用什么排场,咱们两家隔得近,她挑个日子搬过去就行了,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陈娘子当真这么说的?」魏延淡淡开口,「既然是她的意思,为何不亲自来跟我说?」 孟氏急忙点头,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这话可是真真的,我可不敢拿这种事撒谎,娇娘她虽说嫁过人但到底年轻面皮薄,这事不好意思开口,我这个当娘的自然要帮她了。」 「那陈娘子与我做妾,岂不是委屈她了?」魏延冷笑一声。 孟氏笑道,「不委屈,不委屈,您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能留在您身边,别说是做妾了,就是做个奴婢也是她的福气呢。」 魏延再度冷笑,「陈夫人真是一片慈母之心。」 孟氏听他这个口气,估摸着事情大概是成了,想着便趁机开口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件事还要请魏公子帮帮忙。」 见他不开口,孟氏自顾说道,「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他被人冤枉关进了牢里,魏公子你去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将人放出来。」 「陈夫人,你为了儿子卖女儿,就这么心安理得?」魏延深吸了一口气,这要不是陈娇娘亲娘,他真想一脚踢过去。 「我看不是陈娘子想与我做妾,是你背着她偷着过来的吧。」 孟氏脸色一僵,见被拆穿心思有一瞬间的不安,不过很快就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怎么能是卖女儿,娇娘她是女儿家,为了救哥哥牺牲一点,她也是愿意的。且我也没说错,娇娘她对魏公子你的确是有感情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 魏延听着这话神色中难掩震惊,他即便是早就知道孟氏偏心的厉害,可这会还是被惊呆了,这么堂而皇之的卖女儿,被揭穿非但没有任何愧疚,反倒是理直气壮的说都是为了女儿好。 「陈夫人,我念在你是陈娘子的母亲,今日之事便不跟你计较了,以后这话我不希望再听到,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他突然冷了脸色,孟氏也没想到,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转眼脸色就变得这么吓人。 「魏公子,你——」 孟氏话没来得及出口便被打断了,「滚!」 短短一个字,带着明显的怒火,孟氏即便再不会看人脸色,这会也被吓得不轻,急忙退到一旁去,眼看着魏延带人进了门,她气的直跺脚,忍不住小声骂了句,「得意什么得意,不就是个私生子嘛,呸!」 陈家门口,秦双看到这一幕,转头跑去跟陈娇娘讲了,「奴婢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不过魏公子走的时候脸色很吓人。」 陈娇娘现在的脸色也很吓人,孟氏能说什么,她这种人还能说什么,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她人呢!」陈娇娘怒道。 「这会应该回来了。」秦双很少见陈娇娘动这么大的怒火,这会也被吓得不轻。 陈娇娘沉着脸走出去,正好看到孟氏气冲冲从外面回来,见了她孟氏没好气的道,「你杵在这里干什么呢?」 「你刚才去哪里了?」陈娇娘问道。 「我去哪里用得着跟你汇报?」孟氏也在气头上,说话声音提高不少,「你不帮我救你大哥,我的事情也用不着你管。 」 「你当我愿意管你? 」陈娇娘冷笑,「只要你现在立刻从我这里搬出去,以后你是死是活我都懒得问一句。 」 「我为什么要搬出去?我是你的亲娘,我十月怀胎生了你,你就是欠我的,我住在这里理所应当。 」 「滚! 」陈娇娘忍无可忍。 孟氏一会的功夫听到两个滚,脾气也上来了,魏延那边她敢怒不敢言,陈娇娘这里她可不怕,「我是你亲娘,你敢让我滚,你信不信我现在告到官府,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 大齐推崇孝道,若是被扣上个不孝的帽子,轻则牢狱之刑,重则获罪流放。正是因为如此,孟氏才能够这么肆无忌惮的伤害她。 「母亲这是存心跟我过不去了。 」陈娇娘冷了脸色。 孟氏哼了声,一副我就是跟你过不去你又能怎么样的模样,「你要是不答应我将你大哥平安救出来,我就去官府告你不孝,折磨虐待亲生母亲。 」 见陈娇娘脸色沉的厉害,孟氏又缓了缓语气,「只要你答应我将你大哥救出来,我自然不会去官府告你。 」 「好,我答应你。 」陈娇娘看着孟氏说道。 第17章 孟氏明显一喜,刚才还言辞咄咄的脸迅速变成了慈爱的模样,「娇娘,你早答应我不就好了吗,咱们是亲母女,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闹的脸红脖子粗又何必呢。 」 「母亲教训的是。 」陈娇娘垂眸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孟氏见她妥协了,心下更是高兴,早知道这招好用,她哪里至于这么绞尽脑汁。 「时辰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娘也累了回去睡了。 」孟氏心满意足的走了。 槐夏愤愤不平的道,「老夫人只知道关心舅少爷,她怎么不关心关心您呢,您也是她的女儿,怎么能偏心成这样呢。 」 「习惯了。 」陈娇娘并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 「您真的要答应她吗?夫人,不是奴婢多嘴,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以后养成习惯,他们只要有事就会让您解决。 」槐夏忧心不已的说道。 这一点槐夏还真没说错,孟氏就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若是顺着她一次,她尝到了甜头,就会有接下来的无数次要求。 可若是不顺着她,头顶上又立刻会出现一顶不孝的帽子。 「这可怎么办好啊。 」槐夏完全想不到对付孟氏的主意,打不得,骂不得,这简直是为难人的嘛,「要是有人能管得住他们就好了。 」 陈娇娘抿唇,「还真有管得住他们的人。 」 她那个多年不见的爹,一个自私自利,除了自己谁都不爱的男人。孟氏变成如今这样,陈青远绝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不是他宠妾灭妻,孟氏也不会变的越来越不可理喻。 不过他也是唯一能管得住孟氏的人,孟氏不管怎么闹腾,骨子里都是个以夫为天的女人,陈青远的话她绝对不敢不听。 不过陈青远现在远在安阳,她就算现在写信回去,等陈青远来了,最快也得半个月时间,陈柏年这个案子恐怕拖不了那么久。且就算陈青远真的来了,以他自私自利的性格也未必会帮着自己。 陈娇娘嘴角勾着笑,不来也有不来的好处,她同样有办法制住孟氏。 第二天一早,陈家便收到一封来自安阳的信,直接送到西厢房孟氏手里。 孟氏急忙拆开看内容,越看脸色越难看。 信是陈青远亲自写的,上面斥责了孟氏和陈柏年在京城的所作所为,并且信上说,若是陈柏年再胡闹生事,就要将他逐出家门。 孟氏吓得不轻,原本她还打算着送信回安阳,让陈青远帮着想办法救救陈柏年,这会也不敢送信了,要是陈青远知道陈柏年这次惹了多大的麻烦,恐怕真的会把他逐出家门。若是以往孟氏丝毫不怕,陈青远就这么一个儿子,就算是生气也不舍得真的将他赶出家门,可现在就说不准了。 姚氏也为陈青远生了个儿子,那小东西机灵得很,加上姚氏蓄意引导,将陈青远哄得团团转,若是真的因为此事陈青远决定抛弃陈柏年,这可如何是好。 以往孟氏有个什么事还能找陈柏年商量一番,这会陈柏年还关在牢里,她急得团团转,只得去找陈娇娘商量办法。 「娇娘啊,这次你可一定要帮帮娘,你要是不帮我,娘真的没法活了。」孟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将事情跟陈娇娘一股脑都说了,临了还难得的问了个不糊涂的问题,「我和你大哥在京城,你爹在安阳怎么会知道京城的事情?」 陈娇娘刚想开口,孟氏却先一步说道,「肯定是姚氏那个贱人,定是她在你爹面前说你大哥坏话,想让你爹一怒之下将你大哥逐出家门。」 「母亲说的有理。」陈娇娘说道。 她当然不会告诉孟氏,信是她仿写的,前世她跟人专门学过模仿人笔迹的本事,因为魏延需要,她就学了。虽然后来没用上过几次,但这本事倒是没忘。因此模仿下陈青远的笔迹也不难。 孟氏不是说拿去官府压她吗,那她就用陈青远的信回击。 果然孟氏接到信就慌了神,急匆匆赶来想办法。 「娇娘,娘可如何是好,你大哥这件事可不能叫你爹知道了,不然的话他肯定要把你大哥赶出去的。」孟氏哭泣不止,越说越伤心。 「母亲想我做什么?」陈娇娘问道。 「你给你爹写封信,就说要留我们在京城过年,暂时不回去了。另外你跟你爹说,魏公子对你有意,已经帮着你大哥在京城中谋了份正经差事,所以你大哥也不能回去。」孟氏来找陈娇娘,路上就想好了对策,这会见她问起立马说了出来。 陈青远要是知道陈柏年跟靖王府有了关系,必定会对他刮目相看,到时候姚氏那个贱人不管怎么吹枕头风都没用了。 这信孟氏不能自己写,必须要让陈娇娘写,这样陈青远才会相信。 「母亲昨天还说要去官府告我不孝,今个倒是让我写信给父亲,一时间竟是让我不知道如何是好。」陈娇娘悠悠一笑,似乎是有些为难的模样。 第18章 孟氏昨天是气头上说的话,这会平静下来早就忘了,见陈娇娘提起来,急忙解释,「娘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当真,你是娘的好女儿,娘怎么舍得这么对你。」 睁眼说瞎话一点不觉得脸红,孟氏变脸速度之快,脸皮之厚,每一次都能让她震惊出一个新高度。 「我可以写信给父亲,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陈娇娘说道。 孟氏急忙点头,「你说,娘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从此以后不许再去隔壁,也不许找魏公子。」昨天的事情陈娇娘现在想着还觉得一阵阵丢脸,她都能猜到孟氏去说了什么,想去隔壁道歉都没有勇气,魏延听了孟氏的话,指不定怎么想她。 她不好意思去看魏延的脸色,能做的就是约束孟氏,至少在她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让她老实点。 「为什么啊?」孟氏一脸不理解,「你上次不是还跟我说对魏公子有意思吗?」 「我有意思也要人家也有意思才行。」陈娇娘凉飕飕看了孟氏一眼,「你昨天去找魏公子,他答应了?」 「没有,我跟他说你愿意给他做妾,他听完脸色就很难看。」孟氏一想到魏延的脸色,还觉得一阵阵手脚发凉。 「你看,人家不愿意啊。我们上杆子只会让人厌烦。」陈娇娘耐着性子解释,「这件事我话放在这里,你要是答应我不去隔壁骚扰魏公子,我就帮你写信回安阳,不然的话,我帮不了你。」 孟氏虽然觉得有些不甘心,但还是点头同意了,毕竟什么都比不上陈柏年重要,「我答应你就是,以后我不去隔壁了。」 陈娇娘当着孟氏的面写了封信,按照孟氏的意思,信上写了陈柏年到了京城之后十分上进,已经在京城中有了个正经差事。而魏延对她如何如何深情,又答应要娶她诸如此类的让人看了就羞耻的话,而后将信封好,叫给槐夏拿出去找人送回安阳。 当然这就是做个样子给孟氏看,等槐夏一出门就会将信毁了,陈青远是不可能的看到的,魏延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所以陈娇娘没有任何的压力。 槐夏去送信,按照计划要在外面晃悠一个时辰再回来,到时候她找个地方把信悄悄毁了就行了。 陈娇娘想这个办法就是让孟氏消停些,别老做些丢人的事情,目的达到就没放在心上。 槐夏脸色难看的进了门,「夫人,奴婢对不起您,信丢了。」 「丢了?」 陈娇娘一怔,「丢哪里去了?」 这信上面写的内容不好让人看到,虽然其实也没有什么,但她总是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奴婢不知道。」槐夏刚出门没多久便发现信丢了,这一路沿路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这才急匆匆回来禀告。 「算了吧,丢了就丢了吧,也不算什么大事。」陈娇娘说道。 「对了,奴婢出门的时候撞上隔壁的小武,会不会被他捡到了?」槐夏自顾着嘀咕了一句,「奴婢这就去隔壁问问。」 陈娇娘还没等叫她,槐夏人已经跑了出去。 没多久,槐夏回来说道,「信还真被小武捡到了。」 「那信呢?」陈娇娘见她两手空空。 「小武捡到信原本是想要等奴婢回来还给奴婢的,谁知道被魏公子看到了,信被他拿走了。」槐夏一脸纠结的说道。 陈娇娘,「……」 孽缘啊—— 这信绝对不能被魏延看到,她的赶紧拿回来,不然真的没脸了。 陈娇娘急匆匆跑去隔壁,这一次不是吴管家在门口,小武跑去通报,没多久便回来请她进门。 她一进门便有个小东西朝她扑上来,在她腿边跑来跑去,陈娇娘弯了弯唇,伸手将它抱起。 「卿卿,你又乱跑。」吴管家的声音紧跟着响起,等他跑过来才发现陈娇娘正抱着卿卿,而平时活泼的过分的小狗这会难得的十分听话的窝在陈娇娘的怀里。 「陈娘子,你怎么来了?」吴管家现在看到陈娇娘就觉得没好事。 陈娇娘也觉得她最近来的次数太多了一些,但是不来也不行,「那个,我是来找魏公子的。」 吴管家心想,这不废话吗,你不来找少爷难道来找我这个老头子不成。 「少爷在书房了,您自己过去吧。」吴管家说着走过去要抱卿卿,陈娇娘道,「卿卿跟我投缘,我抱会行吗?」 吴管家心想,我们少爷也跟你投缘,现在是抱狗,下一步就是抱少爷了。 「那陈娘子你抱着吧。」吴管家神色很是复杂的看了眼缩在陈娇娘怀里的狗子一眼,看来不仅少爷保不住了,狗子也被陈娇娘勾走了。 陈娇娘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吴管家好像一会的功夫苍老了不少,那背影看着十分落寞。 第19章 魏延的书房在哪里陈娇娘很清楚,吴管家离开之后她很快便走了过去。 站在书房外伸手敲了敲门,很快里面传来一声‘进’,她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陈娇娘一进门便看到魏延坐在屋内,手里拿了封信模样的东西正在看。 她告诉自己,这应该不是自己那封信,魏延应该不会偷拆他人信件才对,这么安慰自己,她走近一点,目光扫到桌上已经被拆开的信封一眼,顿时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 完了,信被拆开了。 「抱歉,这信不小心被我打开了。」魏延淡淡开口,嘴上说着抱歉,话里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 他把信拿回来便随手放到桌子上,想等着陈娇娘找来的时候还给她,谁知道卿卿贪玩,跑过来将信咬破了。 因着担心信件有损,他便打开检查一下,结果就意外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笔迹他认得,是陈娇娘亲笔写的,信上的内容更有意思。 「魏公子,你偷看我的信?」陈娇娘沉了口气,她也的确有点生气,是那种恼羞成怒的生气。 孟氏先在魏延那里丢了脸,她紧随其上更丢脸了。 陈娇娘觉得脑子里一抽一抽的,丢人丢到这个份上,她以后见到魏延保证绕道走,绝不再他面前出现。 魏延淡淡开口,「不是偷看,我是光明正大打开看的。」 陈娇娘,「……」 这么理直气壮的理由,还真让人一时间找不到话接。 「陈娘子,我要是不看这封信还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魏延说着将信放到桌子上,带着审视味道的目光看向她。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信上写了什么鬼东西,那都是胡弄孟氏让她老实几天的话,她要是想到会被他看到,就是打死她也不会这么写。 那些话她自己想起来都觉得丢脸,简直肉麻恶心羞耻。 信上她把魏延写成一个对自己一见钟情,穷追不舍的疯狂形象,还说什么非她不娶之类的话。当然也写了自己如何如何喜欢魏延之类的话。 这些都是孟氏要求写的,她也就随便写写,现在后悔也晚了。 「魏公子,这件事吧,其实是有原因的,你听我给你解释。」 「哦,你解释吧。」魏延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陈娇娘看他这表情就觉得她不管解释什么都是白搭,但还是得解释,「这事说来话长,简单点说你看到的这些内容都不是真的,这封信我是让槐夏拿出去准备毁掉的,谁知道她弄丢了,后来就被小武捡到,再后来就在你手上了。」 魏延又哦了一声,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你说信上的内容都是假的?」 「是的,全都是假的,我发誓,没有一句是真的。」陈娇娘迫不及待地保证。 魏延神色突然冷淡了下来,目光往她脸上落了落,带着几分淡淡的嘲弄,「陈娘子还真是直白。」 直白的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连一点点机会都不留给他,迫不及待的撇清关系,生怕跟他有任何牵扯。 不知说她狠心好,还是说她没心好。 其实早就应该明白的,前世她那些年被逼无奈跟着他的时候,总也高兴不起来,一开始他以为是她心中有恨所致,等到她报了仇,仍旧不快乐,那时候他就知道了原因,是因为在他身边所以她才这样。 后来索性他就放她离开,看她离开自己会怎么样,事实证明离开他以后她会过得很好,比他想象中的好得多,从始至终,放不开的只有他一个人。 这封信也是,这种内容的信他看一眼就知道是假的,可她还是这么急切地来解释,生怕他因此误会什么一样。 陈娇娘见他脸色沉了下来,心想着难道他真的因为自己胡说八道生气了不成? 「魏公子,这件事真的是我的不对,希望你不要误会。」陈娇娘再度诚恳的道歉。 魏延嘴角浮上冷嘲的弧度,声音也更为冷淡,「陈娘子放心,我不会误会。你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我记得很清楚。」 陈娇娘抬眸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这话她听着别扭,可是细想也没什么问题,他们还真没什么关系。 「魏公子说的正是,我也会记得的。」 魏延脸色更难看几分,「陈娘子话说完了?」 言下之意,说完就该走了。 陈娇娘觉得魏延今天对她格外冷淡,她叹了口气,看来真的气得不轻,可她道歉也道了,只能等他慢慢消气。 「那我先走了。」陈娇娘说道。 转身刚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响起魏延的声音,「我和陈娘子孤男寡女,以后还是不要单独相处,免得被人传出不好的话。」 第20章 陈娇娘脸色变了变,开门的手一顿,回头看了看他,见他冷着脸目光都没往这边看一眼,莫名的就有些恼意生出来。 「我记得了,以后我不会麻烦魏公子。」她也有些赌气的成分在里面,说了句话伸手拉开书房的门,迈着步子离开。 回去的时候,槐夏明显发现陈娇娘脸色难看,进门就一直往肚子里灌冰水,一杯接一杯的,她这个习惯很不好,每次心中有气或者心情不爽的时候,都会习惯性的喝冰水,好像不断地喝,就会渐渐觉得好受。 以前她告诉过自己,这个习惯要慢慢改掉,可这会胸口里好像有团火苗在烧着,让她迫切的需要什么东西压制。 槐夏一看她这样灌水就知道是心情不好,冰水一连喝了六杯,胃里冰凉一片,陈娇娘的心情也渐渐平缓下来。 「夫人,您要是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奴婢。」槐夏有些担心,上次就是这么喝冰水,结果半夜腹痛难忍,这次比上次喝的更多,这身体哪里受得了。 陈娇娘心里窝火,又说不清楚生气的原因是什么,或许是魏延的态度,或许是最近的事情,或许是她心里某种难以纾解的感觉,也或许这些原因都各自有一点,总之纠缠在一起,让她觉得心烦。 心情不好她睡得也早,刚睡下没多久,熟悉的疼痛传来,她又腹痛了。 又是深更半夜。 槐夏听到动静进门就看到陈娇娘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夫人,奴婢这就去叫大夫。」 「这个时辰你去哪里叫大夫,外面医馆都关门了。在等两个时辰天亮了再说吧。」陈娇娘忍着疼痛说道。 「要不奴婢去隔壁问问看,魏公子应该有办法。」槐夏说着就要去找人,被陈娇娘叫住,「不准去,不准找他,我就是疼死了也不用他帮忙。」 槐夏微微一怔,夫人很少这么生气,今天从隔壁回来脸色就不好,这会又这样,难道是跟魏公子吵架了? 陈娇娘脸色难看,槐夏也不敢违逆她的意思。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槐夏推门进屋,看到床上陈娇娘的蜡黄的脸色,吓得尖叫了一声。 槐夏匆匆去叫了大夫来,这一检查才发现她是受凉所致,伤了身体,且拖了一夜耽误了治疗,情况十分严重,若不及时治疗,恐怕伤及性命。 大夫没有什么好办法,能想到的就是保守治疗,开了药给陈娇娘服下,原本就是腹痛难忍,喝了药之后却变成上吐下泻。 不到一天时间,陈娇娘便被折磨的脸色发白,混身丝毫力气都没有,只能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槐夏急得团团转,孟氏听到动静来看,一见她病成这样也吓了一跳,「不会是要死了吧。」 「你怎么说话的!」槐夏气极,要不是念及孟氏是陈娇娘的亲娘这个身份,她现在恨不得扑过去撕烂她的嘴。 「我就是随便一说,你激动个什么劲?」孟氏撇撇嘴,她走到床边去看陈娇娘的情况,越看越是震惊,「你还不让我说,她这样子可不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陈娇娘觉得胃里绞痛的厉害,生生将她折磨的有气无力,孟氏在一旁乌鸦嘴她听的一清二楚,奈何现在没力气起来,也没力气开口,身上没力气,只得闭上眼睛,不见不烦。 不过有一点孟氏没说错,那就是陈娇娘的情况真的很严重,她身体上次受寒便没好利索,这会又再次受寒等于是伤上加伤,加上又耽搁了治疗,所以才会这么严重。 槐夏听到孟氏的话不由得红了眼眶,刚才大夫说的话其实不比孟氏好听多少,她听着生气觉得是庸医,直接给轰走了。 孟氏留在屋内暂时照顾陈娇娘,槐夏说了句再去找大夫,转头跑了出去。 她是直接去了隔壁找魏延,不过这一次她没见到魏延,只见到了吴管家堵在门口,「今天是靖王府中有宴会,靖王派人一大早便将我们少爷接走了,今天都不会回来了,陈娘子的事情我们少爷帮不了什么忙,你们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其实魏延走之前留了话给吴管家,要是隔壁有什么事情让他去靖王府送个信,但是吴管家装作忘了这件事,他不想让自家少爷继续跟陈娇娘牵扯不清,跟个下堂妇在一起,这对少爷以后没什么好处。 槐夏原本想着找隔壁去找更好的大夫,结果一听到魏延不在,顿时急得掉了眼泪,吴管家看着心里有几分不忍心,最终还是关了门没说什么。 这会外面寒风凛凛,槐夏却急得一头大汗,隔壁帮不上忙,她也不敢耽搁,转头便往街上跑去,准备换家医馆看看能不能找个更好的大夫来。 结果她跑得太快,刚到巷子口便跟人撞到了一处,她身体一个不稳,直接朝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滴个乖乖,这是谁走路不看路。」 随即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槐夏抬头看去,发现是隔壁的小武,这会他手上拿这个盒子,一副生怕弄坏了的模样。 第21章 小武这是临时接了命令,少爷让他给陈娘子送盒子点心,他这才急匆匆回来,没成想刚回到长平巷便差点将点心砸了,这会可吓得不轻。 「你这人——」小武话没说完便听到地上传来一阵阵低低的哭泣声,把他吓了一跳,急忙说道,「欸,你别哭啊,你撞了我,我都没怪你,你怎么还哭了。」 说着他低下头去看地上低着头哭着的女子,这一看才发现是槐夏,「怎么是你啊,你好端端的哭什么,是谁欺负你了?」 槐夏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看着小武哇的一声哭的更凶,「小武,我们夫人快不行了,我找不到好大夫,这可怎么办?」 小武吓得不轻,「你慢些说,什么叫快不行了?」 「就是,就是我找了好几个大夫了,他们都说没办法治疗,说夫人病重。」槐夏一边哭着一边哽咽着说道。 小武急忙说道,「你等着,我这就去将消息告诉少爷。」说着便走,跑了两步又回过头将手里的点心盒子塞到槐夏手里,「这是我们少爷给你们夫人的,你先拿去。我这就去想办法。」 这一次说着便跑远了。 槐夏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看着小武的背影跑远,默默希望他能找到大夫来。 ☆☆☆ 太医院临近年关也没什么事情,刚过了晌午,难得的天气不错,方院判心情不错,中午喝了几杯酒,这会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小厮急匆匆跑来送信,说是外面来了封信给他。 方院判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他伸手接过信抽出来看一眼内容,眉骨突突跳个不停。 信上说是让他去救命,低头扫一眼下面的地址,长平巷陈家。 方院判还记得上次去长平巷,也是这般火急火燎的,结果去了之后发现是积食所致,这一次又看到这个地址,便有些不想去。 这些年轻人,有点小事就喜欢大惊小怪的,也不知道可怜下他这把老骨头。 虽然这么想,但他还是收拾东西出门去了,谁让他欠魏延人情呢,这不去也得去。 等到方院判赶到陈家,陈娇娘这会已经疼晕了好几次,方院判一看这情况便知道病得不轻,也不敢耽搁,急忙放下药箱仔细检查起来。 这一次可不是积食所致的腹痛,这是真的伤及肠胃了。 即便方院判医术了的,对待这情况也不敢轻易下手,小心翼翼地施针开药,等到陈娇娘情况稳定下来外面天色也黑了下来。 「先按照这副药吃,今夜还会疼一些,不用担心,是药的作用,明日一早我再来看看情况如何。」方院判吩咐了几句,这才起身离开。 槐夏千恩万谢地送他离开,回到屋内见陈娇娘沉沉睡着了,走过去看了看,发现她此刻眉头紧皱,似乎是激励忍受着什么一样。 夜幕降下来,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风声不断呼呼吹来。 槐夏和秦双两个蹲在门口煎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夫人这都睡了几个时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秦双有些担忧的朝屋内看了眼。 槐夏叹了口气,「大夫说是最快要明天早晨才能醒,今晚我守着,你困了就先回屋里睡会。」 「我陪你一起吧,夫人这样子我哪里睡得着。」秦双也跟着叹气,「夫人好端端的怎么受了这么凉的寒气?」 「夫人有心病。」槐夏说着朝着屋内看了眼,「昨天从隔壁回来夫人就心情不好,我猜十有八九跟魏公子有关系。」 秦双轻呼一声,槐夏闻声转头,只觉得脖子上明显钝痛,下一刻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魏延低头看了她们两个一眼,转头进了屋子。 屋内陈娇娘缩在被子里,脸色煞白煞白,魏延低头看着她,眉头皱着,「一时照顾不到你就要出事,不知道我是不是欠了你的。」 说着弯下腰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下,正要收回手的时候,袖子被抓住,他垂眸看过去,才发现陈娇娘拽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 「疼,肚子好疼。」女人娇弱的嗓音混着明显的无助,眼眸仅仅闭着,像是无疑是的呢喃。 魏延眉头皱着,冷嘲一声,「知道疼还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活该。」一边说着一边在床边坐下,伸手覆上她的腹部,一下一下轻轻推揉着。 陈娇娘觉得自己疼的死去活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觉得自己好像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有一股温热的气逐渐从小腹中升起,一点点蔓延到四肢,驱散了身体内的寒凉,让她舒服的仿若浸泡在了温热的温泉水中一样。 迷迷糊糊中她察觉到似乎有什么覆盖在她的小腹之上,想要睁开眼睛看看究竟,眼皮子却沉得厉害,怎么都睁不开眼睛,最终失去意识,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22章 外面夜色渐深,一阵寒风吹过,槐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伸手推了下旁边的秦双,「你怎么也睡了?」 秦双揉了揉眼睛,「不知道啊,刚才觉得头一晕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两个人都是一头雾水,槐夏起身进屋看了眼,发现陈娇娘好端端的在睡着这才放了心,回头看药炉的火苗灭了,急忙又重新点燃继续煎药。 陈娇娘睡了一整夜,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混身酸疼的厉害,一点力气使不上来,伸手下意识地抚摸上自己的腹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昨天夜里有人的手搭在上面给她揉着。 可是这怎么可能。 陈娇娘摇摇头,开口叫槐夏进门,随口问了句,「昨天夜里是谁守夜?」 「是奴婢跟秦双两个。」槐夏回答。 「昨天夜里可有其他人来过?」陈娇娘犹豫了下还是问道。 槐夏一头雾水,「没有啊,奴婢和秦双一直都在门口,并不曾有人来过。」 陈娇娘点点头,果然是她错觉罢了,不知为何听到槐夏说没有人来过的时候,她心中竟是觉得有股淡淡的失落飘散开。 下午的时候,方院判来给她把脉,见她已经醒了,脉象也平和起来,将药方稍微改动一些,叮嘱了些注意事项才离去。 陈娇娘见到方院判来便知道槐夏没听话去隔壁了,她心中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若说他关心她,隔壁却一点动静没有,可若说他不关心她,方院判又的确是因为他的面子才来的。 陈娇娘病怏怏的躺了好几天,转眼离过年还有不到十天。 陈柏年的案子没什么进展,京兆府那边到现在也没有新线索,所以陈柏年的处境依旧危险。 陈娇娘托了魏延帮着查那天跟陈柏年纠缠的几个人,到现在查的怎么样她也不知道,因着最近心里总有些气不顺,她不大想这个时候去隔壁。 不过因着快要过年,京兆尹那边倒是传了消息出来,案子暂且都压到年后审理,也就是这段时间陈柏年除了要被关在牢里,倒是没什么危险。 听到这个消息,孟氏急得直掉眼泪,喊着陈柏年受苦了之类的话,陈娇娘倒是觉得这样挺好,陈柏年这个人就该让他吃些苦头。 陈娇娘养病这段时间,隔壁倒是发生了件事情。 靖王世子的身份正式确定下来了,靖王亲自上书奏请皇帝,册封魏延为世子,此事便尘埃落定。 陈娇娘听到消息的时候,心中有些疑惑,魏延前世可没这么快就成为世子,如今动作这么快,还真是让人惊讶。 孟氏这几日每天都来‘照顾’陈娇娘,实则是借着照顾的名义催她去想办法救陈柏年出来。 陈娇娘不想理孟氏,所以也不管她念叨什么都不为所动。 孟氏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这话娘本来不想说的……」 「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要说了。」陈娇娘看了她一眼,语气凉凉的说道。 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孟氏急得跺脚,脱口而出,「魏公子有女人了,你再不着急以后有你后悔的!」 这下陈娇娘的目光终于停留在了孟氏脸上。 「哦,那然后呢?」陈娇娘问道,语气很是平静。 孟氏皱眉,陈娇娘对魏延绝对有不一样的感情,按理说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应该脸色大变,怎么倒像是没事人一样。她很快就想通了,陈娇娘肯定是表面装作平静,心里指不定急成了什么样了。 「这件事娘也是偶然知道的,按理说你现在病着娘不该跟你说这些,但是娘要是再不跟你说,那魏公子就是别人的了。」 话音落下,孟氏见陈娇娘眉心泛起轻微的波澜,不由得有些得意,等着她主动开口问,顺便还能卖个关子,谁知道陈娇娘根本就没有问的打算,她顿时又觉得一阵气恼,忍着怒气道,「你还不知道吧,魏公子心里曾经有个心上人,魏公子多年不曾娶妻就是为了她,只可惜她后来嫁人了。」 这消息是孟氏在外面听别人说闲话说起来的,茶官酒肆这种地方,一向不缺八卦传闻。 陈娇娘抿唇,「所以呢,母亲到底想说什么?」 孟氏见她还是不慌不忙,眼睛中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急切,「现在那个女人回来了。」 陈娇娘,「……」 「母亲说完了吗?说完你就先回去吧,我该休息了。」 孟氏不由得有些恼怒,陈娇娘的反应跟她想的怎么一点不一样,她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装吧,我看你能装多久。」 说罢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陈娇娘不想理孟氏,她的话也一句不信,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那股躁意久久不散,脑海里一直想着孟氏的话,魏延有个心上人,那个人现在还回来了。 第23章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既然有这个传闻,总该有些原因的。 她犹豫了下准备去隔壁见见魏延,一来是问问上次托他查的事情怎么样了,二来是恭喜他成为世子,三来是谢谢他帮自己请了方院判看病。 理由充足,让槐夏准备了些点心,便出门了。 陈娇娘刚出了门,远处响起马蹄声,她转头看过去,便看到骑在马上一个丰神俊逸的身影。 魏延的身影出现在长平巷口。 陈娇娘便停下了步子,朝他望过去。 到了门口,魏延翻身下马,陈娇娘刚要开口,却听到一个温柔如潺潺流水一般的声音响起来了,「魏哥哥。」 陈娇娘循声望去,这才注意到跟在魏延身后的那辆马车,此刻马车帘子挑起,从里面下来个美貌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娇艳的跟朵花一样的年纪。 鹅蛋脸,柳叶眉,杏眼黛眉,唇红齿白,肤若凝脂。 这么巧,陈娇娘也是鹅蛋脸,柳叶眉,杏眼…… 魏延闻言转过头,眼眸中神色也温和了不少,陈娇娘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脑海里冷不丁的就响起了刚才孟氏说的话。 那个存在魏延心里,长长久久不能忘的那个人。 「魏哥哥,这位是?」那美人盈盈笑着,美丽的脸上一双美目像是星辰一样,带着琉璃色的光泽。 「她叫陈娇娘。」魏延说道,又向陈娇娘介绍了美人,「林翩翩。」 陈娇娘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一怔,随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着眼前这张脸,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得蜷缩起。 林翩翩,一个她从未见过却在前世缠绕了她多年的名字。她心中埋藏着的一个秘密,这么多年从未对人提起过,就是关于林翩翩的。 魏延没被靖王认回那些年,曾经有个青梅竹马,那女子名叫林翩翩,只是可惜她后来死了。有人曾说过,陈娇娘容貌跟林翩翩很像。 这个传闻前世陈娇娘是偶然听人说起过,不过那时候林翩翩已故,她就算好奇也没有验证的办法。但这个人还是在她心中留下了印记,偶尔会想起。 甚至她会觉得,是不是自己长了张跟林翩翩相似的脸,所以魏延才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便将她捡了回去,而后留在身边许多年。 「我是林翩翩。」林翩翩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笑意,目光好奇的打量着她。 陈娇娘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其实跟她不算很像,但是眉宇间确实有几分相似,「林姑娘。」 「叫我翩翩吧。」林翩翩说着转头朝着魏延撒娇一般的道,「我还是第一次来京城,魏哥哥你哪天有空陪我出门逛逛吧。」 魏延点点头,「好。」目光在陈娇娘身上落了片刻,「陈娘子有事?」 「没事。」陈娇娘声音沉了几分,复又想起来她找魏延是有事情的,又改口道,「是有件事要问问你的。」 魏延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去书房说吧。」 说着便抬步往府中走去,林翩翩也迈着步子跟上去,陈娇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看着前面并肩走着的两个人,魏延时而侧头跟林翩翩说句什么,逗得她掩唇轻笑。 陈娇娘垂眸嘴角牵起一抹轻嘲,原来传言果然是真的,前世魏延待她所有的好都有了答案,虽然这个答案她以前就猜到些,但始终不愿意承人,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继续自欺欺人。 她觉得自己不该在乎这些事,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魏延和林翩翩的旧事,以前都不在意,现在更加没有理由在意。可这会亲眼看到了还是免不了觉得心里闷闷的,尤其看着魏延和林翩翩说话时候熟悉的态度,让她这种心闷的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前世林翩翩早逝,魏延思念成疾,只能委屈自己找个类似的赝品,说起来也真是委屈他了。 魏延往前走着,突然停下脚步朝身后看了眼,见陈娇娘还站在原地不动,眉间微微动了动,「陈娘子?你怎么还不过来?」 陈娇娘心下叹口气,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难过,迈着步子走过去。 三个人一道进了门,魏延和林翩翩走在前面,陈娇娘慢了一步跟在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内谁也没先开口说话,一直走到后花园中。 魏延被吴管家拦住到前面不知道有什么事要说,陈娇娘和林翩翩站在不远处稍等片刻。 林翩翩目光在陈娇娘脸上打量着,先开口道,「你跟魏哥哥很熟吗?」 陈娇娘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跟自己说话,「不熟,我们就是邻居关系。豆_豆_网。」 林翩翩道,「当年我祖父为了救魏哥哥过世,魏哥哥答应过我祖父要一辈子照顾我,我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没有人比得了我们的感情。这些年很少见魏哥哥对谁这么关心的,你们可不仅仅是邻居这么简单吧。」 第24章 陈娇娘听出她语气中淡淡的敌意和警惕,不由得失笑,她真想告诉林翩翩用不着这样,前世就因为她长得像了那么几分,魏延就能对她好那么多年,如今正主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还看得到自己这个赝品。 「林姑娘多虑了,我和魏公子真的只是邻居,没有任何关系,我来找他也是为了上次托他帮忙的事情,想问问进展,并无其他。」 林翩翩闻言脸上才露出喜色来,目光却一直看着陈娇娘,「我也觉得是这样,魏哥哥不会骗我的,他说过他只喜欢我一个人,其他人都不会放在心上。」 陈娇娘扯了扯唇角,目光朝前面不远处看了眼,「这样很好啊。」 林翩翩眼神温柔,目光专注而认真的看着前面,「这次他将我接到京城来,就是想好好照顾我的。」 陈娇娘听着她的话,心闷的厉害,「林姑娘,我想起家里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你帮我跟魏公子说一声,下次我再来找他。」 说着不等林翩翩回答,便转头朝门外走去。 林翩翩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唇,魏哥哥是她的,谁也不能抢走。 魏延从后面走了过来。 「就是她吧。」林翩翩侧头看着魏延,「你以前提过的那个嫁给别人的姑娘,你说过我长的像她,那个人就是陈娘子吧。」 林翩翩看到陈娇娘的第一眼就知道魏延放在心里这么多年的人是谁,因为她们真的很像。 魏延笑了笑,「你一个小孩子问这些做什么?」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林翩翩生出恼意来,「你总是当我是小孩子。」 「好,你是大姑娘了。」魏延又笑了笑。 林翩翩的爷爷救过他,他承诺过要照顾林翩翩,前世他能力不够看着林翩翩死在眼前却什么都做不了,心中十分愧疚。这一世他保住了林翩翩的性命,如今世子之位已定,他便命人将林翩翩接到京城。 他不由得又想起陈娇娘,刚才她明明是有话要说,怎么突然走了? 陈娇娘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出逃走的想法,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回到了家,想着林翩翩,她心里别扭的厉害。 前世她虽然不觉得魏延多喜欢她,但两个人在一起这么多年,应该也有一两分感情存在。现在突然发现那一两分感情都是别人的替代品,心里不由得生出源源不断地讽刺和难过。 她坐在屋内很久,槐夏见她脸色难看也不敢打搅又怕她出事,时不时探头往屋内看一眼,确定她没事这才放心。 下午的时候,魏延来了。 陈娇娘想说不见,又犹豫了下道,「前厅摆茶吧。」 魏延是不放心陈娇娘,虽然方院判每日都会将陈娇娘的身体情况告诉他,其实他知道她身体没什么问题。但今天她明显是有事,又不知为何突然离开,想来想去有些不放心,便过来看看情况。 「魏公子有什么事吗?」陈娇娘看着他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她心里明白这事也怪不到魏延头上。即便他心里装着其他人,也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前世他护过她安危,今生也帮过她许多。 可见了面她就忍不住脸色难看,语气也硬邦邦的,连自己都控制不住。 「马上就要过年,我想做些点心留着送人,但是家里人手不够用,今日来是想跟陈娘子借几个人帮忙。」魏延随口编了个理由,点心确实是要做的,人手不够用也是真的。但即便是真的要借人,吴管家出面就够了,根本用不着他亲自来,说到底不过是他自己心里放心不下也或者是他私心里想看看她。 「我这里也没多少人,只能借给你两个。」厨房是柳春和一个小丫头负责,陈娇娘准备将她们借过去帮忙几天,暂时让槐夏和秦双两个顶替下厨房的事情。 「那多谢陈娘子,两个人足够了。」魏延淡笑着说道。 陈娇娘看着他眉宇间的笑,不由得抿唇,心上人在眼前就是不一样,笑容也比平时多了不少,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她看着就觉得刺眼,一点也不爽。 魏延将事情说完,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坐着喝了会茶,「陈娘子之前为何突然离去?」 陈娇娘原本就为了这件事气不顺,被他问起更觉得气闷不已,「没什么,就是不想碍你和林姑娘的事罢了。」 魏延挑了挑眉,「碍什么事了?」 陈娇娘话一出口就开始后悔,她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是给谁看呢。 可话都说了,这会收回去也不可能,又不想解释,便一直沉着脸,眉头皱着不开口。 「你是因为翩翩不高兴的?」魏延问道。 「我没不高兴。」陈娇娘下意是反驳,见他看着自己又道,「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犯得着不高兴吗?」 第25章 口口声声没有不高兴,话里话外都是不高兴。 魏延看着她这样子,轻声叹了口气,「翩翩的爷爷于我有恩,我答应过要照顾她,她就像是我妹妹一样。」 陈娇娘学着他的模样挑着眉,忍不住讽刺了一句,「我看是情哥哥,情妹妹吧。」 魏延沉了脸,语气也冷了几分,「陈娇娘,你在胡说什么!」 熟悉的语调响起来,陈娇娘微微一怔,以他们争吵的时候,他都喜欢板着脸用这种语气喊她的名字。过去的熟悉感席卷而来,带来的不是怀念,而是讽刺。一想到自己那么多年都只是别人的影子,她就觉得胸口憋的要爆炸了。 「是胡说还是事实,魏公子再清楚不过。」陈娇娘冷笑了一声。 魏延眉头深深的皱着,「陈娇娘,你到底为什么事情阴阳怪气。」 哪里都不对劲,说话句句带刺。 陈娇娘别过头看向一边,是啊,她为什么事情在这里阴阳怪气的,她又有什么资格阴阳怪气。 魏延不欠她的,她没资格这样。 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情绪平稳下来,「抱歉,我刚才心情不好。」 话音落下,眼前光线变暗,她一转头便看到一张俊脸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魏延眯着眼睛,低头打量着她,「陈娇娘,你是因为林翩翩心情不好?」 陈娇娘瞳孔张大几分,对上他的视线,莫名的觉得有股灼热感扑面而来,让他生出想逃的感觉,「我没有,林翩翩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又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为了她心情不好?」 她不断告诉自己,她这样生气不是因为在乎,而是突然察觉到自己是一个替代品有些意难平。 魏延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这才移开,语调淡漠的开口,「你说的对,你跟我丝毫关系都没有,你根本不会因为我的事情不高兴。」 陈娇娘心中闷的快要透不过气一样,魏延不过是说了个事实,她竟然觉得这样难受。 「我还有事就不打搅了,借人的事情我会让吴管家过来商量具体的时间。」魏延简单说了两句话,转头离开。 陈娇娘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一样,沉甸甸的。 「夫人,您既然心里有魏公子,为何不跟他说明白?」槐夏想不通。 陈娇娘摇头否认,「谁说我心里有他的。」 槐夏道,「夫人您就别骗奴婢了,您每次见到魏公子的时候都格外的高兴,您这几次生病难受也都是因为跟魏公子吵架。奴婢虽然不聪明,眼神却不差的。」 喜怒哀乐都因为一个人的时候,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为什么。 槐夏是贴身伺候的,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过她。 陈娇娘怔了怔,「你是这么觉得的吗?」 「不仅是奴婢这么觉得,秦双也早就看出来了。」槐夏说着又道,「还有老夫人,她之所以一再劝您跟魏公子在一起,也是看出来您心里有他。」 孟氏虽然经常胡闹,但是这件事却看得极准。 陈娇娘,「……」 「夫人,您要是真喜欢魏公子,为什么不试着接受他呢?奴婢觉得魏公子也是喜欢您的。」槐夏说道。 陈娇娘摇摇头,语气中自嘲之意明显,「他不喜欢我。」 以前那么多年都不喜欢,如今林翩翩这个心上人又在眼前,他更加不会。 「可是奴婢看得分明,魏公子每次看着您的眼神都不一样。」槐夏从没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这种认真且专注地模样。 魏延每次看到林娇娘就是这样的眼神,好似她说一句极随意的话,他都会很认真的听着,眼神一直落在她脸上,眼睛中是浓得快要溢出来的感情。 如果这都不算喜欢,那槐夏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陈娇娘继续摇头,「你不懂。」 她不想跟槐夏解释林翩翩的事情,魏延对她的感情都是假的,她不过是觉得自己长得跟林翩翩像,所以才会对她不同。如果说之前她心里或多或少还有悄然滋生的情愫,在看到林翩翩出现的时候,便相继偃旗息鼓。 「夫人——」 「好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和他不可能在一起。」陈娇娘打断了槐夏接下来的话。 「奴婢明白了。」槐夏心下叹了口气,见陈娇娘神色凝重,只得闭了嘴,不再提此事。 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 陈家热热闹闹的准备过年,孟氏这几日也难得的没有作妖,见槐夏和秦双她们忙着,偶尔也会搭把手。 不过孟氏没什么耐心,大多是说风凉话的时候居多。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徐三来了。 自从上次徐三他们几个绑架陈娇娘未遂便一直留在泰和楼,原本想要将幕后之人引出来,可不想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徐三他们几个联系了几次都没有消息。 第26章 通常有什么事情都是秦久过来,今日来的却是徐三,陈娇娘第一反应就是出了什么事。 「夫人,泰和楼出事了,秦掌柜也被官府抓了。」徐三一见面便开口道。 陈娇娘眉头皱起,「好端端的官府为什么要抓人?」 「有人向官府告发我们酒楼的东西不干净,吃坏了人。而且衙差搜查的时候在后厨查到了不新鲜的鱼和肉。」徐三说话气息微喘,额头上还带着汗珠,神色中带着明显的急切之色。 「那些鱼肉到底是不是我们酒楼的?」陈娇娘声音沉了几分。 见状徐三立刻摇头,「不是,秦掌柜交代过,酒楼里所有的食材都用最新鲜的。再者酒楼里生意好,也不缺这点买菜钱,犯不着买那些不新鲜的。我们也不知道那些不新鲜的鱼和肉怎么会出现在后厨的。」 陈娇娘脸色稍稍缓和一些,既然不是秦久他们买的不新鲜的鱼肉,那就是有人故意陷害了。 徐三也道,「这就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们的,我们跟官府解释了,他们根本不听,直接动手抓人。」 陈娇娘看他一眼,「泰和楼出事,你们几个应该高兴才对,这样你们不是正好可以离开了吗?」 上次的事情之后徐三他们几个留在泰和楼打杂,乃是被逼无奈,没有心生不满就不错了,怎么还会为了泰和楼的事情着急。陈娇娘目光打量着徐三,似乎是不相信他此刻脸上的急切是真的一样。 这三个人以前就是街头的混混,就算留在泰和楼也不可能消停,可是听秦久说他们三个还真是一点没惹事,而且还帮了不少忙,有他们三个在,附近的混混们都不敢上门闹事。 徐三微微一怔,很快开口道,「我们以前的确是不务正业,在街上没少胡作非为,可我们也不是天生就是这样,我们几个都是街上的孤儿,从小没有父母,只能在街上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维生。我们也想过改头换面,只是没有人愿意给我们个正经事做,也就只能一直浑浑噩噩下去。自从到了泰和楼,不仅有住的地方还有银子拿,我们三个都是心甘情愿留下的,这次泰和楼出事,我们也是急得要命。」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至少陈娇娘没看出撒谎的痕迹,但她对徐三还是有些疑惑,不过此刻也不是追问他们几个动机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化解泰和楼目前的危机。 知道这件案子是哪位大人负责的?」 徐三道,「当时只是听官差说是奉刑部侍郎赵大人的命令来抓人的。」 陈娇娘微微一怔,「刑部侍郎负责的?」 刑部侍郎乃是正三品,比京兆尹还要高不少,泰和楼一个小酒楼,怎么也不至于惊动刑部侍郎亲自审案。 徐三点点头,「我确定没听错,官差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陈娇娘叹口气,这年注定过不消停了。 徐三离开之后,秦双便跑了进来,她知道了秦久被抓的消息,哭着求陈娇娘救救她哥哥。陈娇娘安抚了秦双几句,让槐夏领她下去。 屋内,陈娇娘一个人坐了很久。她对这位刑部侍郎赵大人没有任何印象,自然也不清楚他是什么脾气秉性,一时间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槐夏敲门进来,手里拿了封信,「吴管家送来的。」 陈娇娘眉梢动了动,隔得这么近还让人送信过来,这是明摆着不想见她。抿了抿唇接过信打开,是魏延的笔迹。 信上就一行字。 刑部侍郎,赵思齐。 陈娇娘心下一沉,当即明白过来为什么泰和楼的事情会惊动刑部侍郎,如果是赵思齐,那就可以理解了。 上次公鸡成亲的事情之后,赵思齐便没了动静,安静的不可思议,原来是悄无声息的升了官,这次对泰和楼下手很显然是准备公报私仇了。 这封信来的及时,让原本一筹莫展的陈娇娘有了见亮的感觉,既然知道这件事跟赵思齐有关系,那就想办法对付他就行了。 对于这个男人,没有人比陈娇娘更熟悉了。 她瞧着信上的字迹,提笔写了封回信让槐夏送到隔壁去。 魏延打开信看着上面冷冰冰的两个字,摇头失笑。 多谢。 还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敷衍的厉害。 林翩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魏延将信折好收起来,抬头便见到她已经进来,「魏哥哥,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门逛逛吧。」 ☆☆☆ 芝泉巷,赵家书房。 赵思齐一脸冷笑,在他面前桌上摊开的是状告泰和楼食物不干净的诉状,这么件小案子根本用不着他这个刑部尚书亲自审理,但他却让下面的人将案子送了过来,因为这个泰和楼背后的东家是陈娇娘。 上次的事情,让他受到奇耻大辱。他满怀喜悦准备迎陈娇娘进门,没成想她竟然拿了只公鸡羞辱他,因着这件事他成为了众人皆知的笑柄,就连平日上朝都有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那个封开元更是可恶,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专门揪着这件事不放,还上奏弹劾他私德有亏,所以才被人这般羞辱。这件事险些害得他被皇帝责罚。 第27章 不过幸好他福大命大,如今苏容音可是他的平妻,明德侯夫人疼爱女儿,自然不可能让苏容音失去依靠。关键时候明德侯出面,皇帝不仅没有惩罚他反而还升了他的官,从四品中书侍郎直接升为三品刑部侍郎。 这无疑是因祸得福,他表面风光,但心中对陈娇娘却恨的牙痒痒,他一定要让陈娇娘跪在他面前求饶认错。 泰和楼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若是他真的细究起来,陈娇娘作为幕后东家逃不了干系,但是这件事他又准备先压着,等着陈娇娘来求他。 以前他对陈娇娘是有些放不下,现在陈娇娘这三个字俨然成为他心头的一根刺了,只要一想起来就让他忍不住咬牙切齿。 陈娇娘也在外面逛逛,她倒不是有这个闲情雅致,而是闷在家里头疼,便领着槐夏出门散散心,路上没坐车,只是步行,何平驾着车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赵思齐派人抓了秦久这个掌柜却不让人抓自己,陈娇娘便明白他的目的,明摆着是等她上门求他。 秦久要救,但是这一次陈娇娘不准备去求他,不管是虚与委蛇还是虚情假意,使用一次就够恶心了,她没理由恶心自己第二次。再者说就算她想再用一次,赵思齐也未必会信。 求饶并不会改变什么,反倒会让自己陷入更加为难的境地。 早在她决定羞辱赵思齐的时候她就已经料到会遇到什么麻烦,那也没什么怕的。 但是这事到底要怎么做,还是要好好想想看。赵思齐现如今升任刑部侍郎,想要动他还真不容易,但也不算完全没有办法。 陈娇娘站在街上,怀里抱着暖炉,目光看向前面街道尽头的光亮,突然有了主意。 那是一家花楼,名叫温柔乡。 温柔乡是京城中小有名气的一家花楼,跟其他花楼的路子不同,这里面的女子大多是清倌,也就是俗话说的卖艺不卖身的那种。 但到底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就要各人自己体会才能知道。但温柔乡里面的女子都是色艺俱佳这是公认的事实。 冬日的天黑的早,这会天还没黑透,前面温柔乡的灯火便亮了起来,门口倚门而立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正在同过往的路人调笑。 一个名字在陈娇娘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苏漫儿。 温柔乡的一个清倌,也是赵思齐的老相好。 赵思齐一直欺骗苏漫儿要为她赎身,利用苏漫儿对他的感情,让她去引诱官场上的人,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苏漫儿也是单纯,真的相信赵思齐,一心等着他娶自己的那天。不想一切都是一场梦,最后梦醒了,赵思齐非但不准备履行约定,还要跟苏漫儿一刀两断。 前世陈娇娘听到苏漫儿这个名字,是在她被押赴刑场的那天。 苏漫儿因爱生恨想要跟赵思齐同归于尽,最后却却被赵思齐身边的随从当场抓住,送交官府之后,以谋害朝廷命官为理由,判了死刑。 陈娇娘犹记得那女子站在刑场上一脸绝望的模样,脸上还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不甘心。 说到底是个可怜的痴情女子罢了,前世陈娇娘遇到苏漫儿的时候并没有能力救她,能做的不过是叹息一声。 这一世既然想起了这个人,也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便出手救她一回。 「槐夏,去找两身男装。」 「男装?夫人您要男装做什么?」槐夏见她半天不开口,一开口就要男装,倒是愣了下。 「闲来无事,我带你去逛一次花楼。」 「啊?」槐夏目瞪口呆,险些以为是耳朵出问题了,「夫人,您别说笑了。」 这都是男人们逛花楼找乐子,哪有女人去那种地方。 「我看样子像是跟你说笑?」陈娇娘眨了眨眼睛笑了,「回去准备去,我在马车上等你回来。」 槐夏还有些接受不了,但是看陈娇娘的样子也不像是说笑的,只好应了声转头往回跑。 外面天寒,陈娇娘上了马车,准备等槐夏回来。 与此同时另外一辆马车的帘子放下来,遮住了外面的寒意也遮住了林翩翩的疑惑。 「魏哥哥,你刚才看什么呢?」她探着脑袋看过去。 魏延淡淡的开口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天可能要下雪了。」 林翩翩还有些不信,探头朝外面瞧了瞧,街上除了几个行色匆匆的行人,还真看不到什么特别的,这会天色暗下来,比白天冷很多。 她在外面逛了一天,这会也有些累了,「既然快下雪了,咱们赶紧回家吧。」 「好。」魏延开口,吩咐车夫驾车往回走。 马车刚到长平巷口,天上便飘了雪花。林翩翩跳下马车进了门,魏延慢了一步,正要进门便看到陈家门口,槐夏正跟小武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小武一脸为难之色。 第28章 「魏哥哥,你怎么不下车?下雪了,咱们赶紧进屋暖和暖和吧。」林翩翩等了半天不见魏延下车,朝他喊道。 魏延说了声好,便跟着下车进了门。 林翩翩跑回自己的院子,魏延则是回了书房,梳洗更衣之后坐在书桌后面随手拿了本书翻看。 小武进来送热茶,魏延随口提了句,「刚才见你跟槐夏在门口说话。」 「槐夏来找奴才借衣服的。」小武也是一头雾水的说道。 魏延眉头微微一动,「借衣服做什么?」 「奴才问了,槐夏不肯说,只说要借两身衣服,还要是没上过身的,新的。奴才便把过年刚做的两身找给她了。」小武说着还一脸心疼,生怕槐夏把衣裳弄坏了,那可是他最好的两身新衣裳了。 魏延挑了挑眉,刚才他在街上看到陈娇娘的马车等在街口,槐夏又跑来鬼鬼祟祟借衣裳,这里面要是没有是才是见鬼了。 陈娇娘要做什么魏延不知道,但是这个时辰,要两身男装要做什么似乎也没那么难猜,就在她的马车等着的那条街尾就有一家花楼。 猜到她要去哪里,眉头几乎是立刻便皱了起来,声音也不由得染上怒气,「简直胡闹!」 「奴才也说她是胡闹嘛,她一个女子借男装不是胡闹是什么。」小武心疼得很,那两身衣裳可是他今年花了大价钱定制的,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月银,想着少爷如今已经是靖王世子了,他身为少爷身边的人,自然不能穿的破破烂烂。 谁成想两身新衣裳还没上身呢,就被槐夏都给借走了,想想就心疼。 魏延已经起身朝门口走去,「随我出门一趟。」 话音落下人已经走到门口,小武愣了下,反应过来急忙将挂在一旁架子上的大氅拿着,小跑着追了上去。 陈娇娘换了衣裳,将发髻拆下重新束起,装扮一番,让何平将马车停在温柔乡门口,这才领着槐夏下了车。 「夫人,这样不好吧,我们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槐夏一脸胆怯地四处看了眼,她这辈子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跑到这种地方来,简直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陈娇娘看她这一脸紧张的模样,好笑的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下,「你给我昂首挺胸,别这样畏畏缩缩的,别人就认不出来。」 冬天衣裳本就厚实,她们头上还都带了个帽子,乍一看也就是哪家跑出来玩耍的少爷,没那么容易被人发现。 槐夏艰难的点点头,刚将胸脯挺起来,便听到温柔乡里面传来一声娇笑,她吓得立刻低下了头,躲在了陈娇娘身后。 出来的是个年纪稍大的女人,拿着手绢目光在她们两个身上打量了一翻,见两人衣裳料子不错,脸上笑容也热情不少,「两位少爷是第一次来我们温柔乡吧。」 「恩。」陈娇娘咳嗽一声,将声音放低沉。 那女人只当他们是第一次出来玩的,也没在意,笑道,「外面天寒地冻的,赶紧里面请。」 说话间便将她们请进门,一进门便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香气,一楼大堂中坐着两个抚琴的女子,还有几个正在跳舞,周围不少男人正在拍手叫好,一双双眼睛都冒着光。 陈娇娘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见到这些也愣住了,槐夏脑袋早就低的恨不得缩进衣服里面去了。两个人站在门口都有些愣,领她们进门的女人见到她们这副样子,也不觉得奇怪,「两位是第一次来玩吧,放心,一回生两回熟,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说话间堂中一个喝醉了的男人一把将正在跳舞的女子拉到怀里,这一幕把槐夏吓了一跳,忍不住叫了一声。 「这位姐姐,我们第一次来,很多规矩不懂,还请您指点一下,外面不都说温柔乡的女子是清倌吗?」陈娇娘说话间伸手将一块碎银子塞到那女人手里。 那女子见她出手阔绰,脸上笑容更为灿烂,自然乐意给她解释,「我们温柔乡有清倌不假,但不是所有女子都是清倌。这男人来这里都是找乐子的,有人喜欢清倌那套,有人不喜欢,所以我们这里的姑娘也分两种。你看到的这些都是浑倌,只要出银子,你想让她们做什么都行。」 「不知道两位少爷是要清倌还是要浑倌呢?」 陈娇娘看着那女人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不由得一个激灵,咳嗽一声掩饰住尴尬,「我们要清倌,清的就行。」 那女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朝着楼上喊了两声,立刻飘下来两个美艳的女子,一个清丽,一个艳丽,一个白衣,一个红衣,见了面朝她们柔柔的欠了欠身。 「这两个是一对姐妹,一个叫珍珠,一个叫珊瑚,性子却大不相同,两位少爷看她们怎么样?」 「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叫苏漫儿的,我要她。」陈娇娘说道。 那女人明显愣了下,露出为难之色,「漫儿?她有些不方便,我这两个姑娘可比漫儿好多了。」 第29章 「不行,我就要苏漫儿。」陈娇娘拿出纨绔子弟的模样来,伸手掏出一锭银子扔给那女人,「本少爷不缺银子,今天还就要苏漫儿,别人谁也不要。」 那女人拿了银子叹了口气道,「漫儿她真是不方便,她病了。」 「你莫不是诓骗我的吧。」陈娇娘露出不悦之色。 那女人急忙解释道,「可不敢骗少爷您,漫儿这病都病了好些日子了,她也是个死心眼,为了个男人动了心,把自己折腾的要死不活的。」 这欢场逢场作戏,哪有什么真感情,偏偏苏漫儿信了,还深信不疑,如今伤了心,自己又走不出来,活生生将自己折腾个半死。 「虽然你这么说,但是我还是要她。」陈娇娘就是冲着苏漫儿来的,自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前面带路吧。」 那女人见她如此坚持,又出手阔绰,自然没有得罪的道理,摆手让珍珠和珊瑚退下去,亲自带她们上楼领到了苏漫儿房间门口。 「两位少爷稍等,我进去看看漫儿梳没梳洗妥当。」那女人说着便先行进了屋子,门外槐夏心惊胆战的看着周围,「夫人,咱们真的要进去吗?」 陈娇娘见她实在是害怕,便道,「你要是害怕就先出去等我。」 槐夏急忙摇头,「奴婢不出去,奴婢要留下来保护您。」 自己吓成这样还不忘保护主子,陈娇娘笑了笑。 房门打开,进去的女人走了出来,朝他们笑道,「两位可以进去了,漫儿已经梳洗好了,正在里面等着两位。」 陈娇娘又拿了块银子给那女人,「帮我们送壶好茶来,然后不要打搅我们。」 那女人将银子收下,立刻保证,「少爷放心就是,保证没人打搅两位。我这就去给你们准备好茶。」 那女人离去,陈娇娘推门进屋。 屋内坐着个女子,姿色上乘,只是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愁绪,脸色也带着病态的苍白,眼眶通红似乎是刚哭过。见到他们进门,苏漫儿眼框更红,眼底有着挣扎但还是起身行礼,「漫儿见过两位少爷。」 陈娇娘摆摆手让她坐下说话。 有丫鬟送茶果点心进来,摆好又退了出去,屋内陈娇娘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这张脸她还有印象,的确是苏漫儿。 「两位少爷找漫儿是有什么事吗?」苏漫儿也在打量着陈娇娘和槐夏,这两个人明显是主仆二人,且也不像是来寻欢作乐的人,倒更像是专程来找她的一样。 「漫儿姑娘可想离开这里?」陈娇娘轻抿了口茶,微笑着问道。 苏漫儿脸色猛地变了变,脸色比刚才更白几分,「您,您说什么?」 「我是问你想不想离开这里。」陈娇娘脾气很好的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苏漫儿苦笑,「少爷说笑了,漫儿既是欢场中人,这辈子都无法离开这个地方。」 不是不能赎身,而是即便赎身又能如何,入了贱籍之人,永远都要带着贱字烙印活着,离开了这个地方也没有她容身之处。 这也是为什么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赵思齐身上,赵思齐是官身,他只要动用关系,便可以替自己消除贱籍。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为了这个希望她这几年配合赵思齐帮他逢迎讨好那些他要讨好的人,目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脱离这贱籍。 可是希望在不久前彻底破灭了,赵思齐对她说,他们之间一刀两断,从此他不会在踏入这里一步,也不让她泄露出去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然便要了她的命。 「我既然说能帮你,自然有办法帮你消了贱籍。」陈娇娘似乎是看出她心中所想,直接开口道。 苏漫儿觉得嗓子里有些干涩,蹙眉看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公子,她并没有因为听到这句话而兴奋,反倒是露出警惕之色,「你为什么帮我?你想让我做什么?」 天上不会掉馅饼,没有人比她们这种人更清楚这个道理,但凡是诱人的条件,必定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我帮你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我觉得你挺可怜的,另一个嘛,碰巧抛弃你的那个人,跟我也有点仇。」陈娇娘淡笑着说道。 苏漫儿一怔,「少爷说的话,漫儿听不懂,少爷想让漫儿对付谁?」 陈娇娘知道她心中还带着防备,也不在意,直截了当道,「你帮我对付赵思齐,事成之后,我帮你离开这里,并且消除贱籍。」 苏漫儿没想到她会直接报了赵思齐的名字,脸色再次变了变,很快露出冷意,「你怎么知道我们之间关系的?」 就算是温柔乡里面的人都不知道她和赵思齐之间的关系,因为赵思齐生怕来这种地方有损名声,所以每次来都是乔装打扮过,而且每次都是逗留一会吩咐完她事情便走,楼里的人知道她因为某个人伤了心,却并不知道具体是谁。 第30章 陈娇娘道,「我不仅知道你们的关系,我更知道他利用完你便准备跟你一刀两断。」 苏漫儿眉头紧紧拧着,「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我跟你有共同的敌人,我不会害你,而你跟我合作可以得到你想要的,这就够了。」 「我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合作?如果我帮了你,你最后却背信弃义,那我岂不是白忙一场?」苏漫儿并不傻,即便眼前的条件诱人,可她却不会轻易相信。 「你就算知道了我是什么人,我想违背诺言,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只要最终目的达到了,不就够了吗。」 「我凭什么相信你?」苏漫儿看着她。 「凭我知道你想去刺杀赵思齐,跟他同归于尽。」陈娇娘笑了笑,「你应该知道这么做无异于自找死路,他如今是刑部侍郎,出行身边皆有守卫,凭你一个弱女子,连他的身都近不了便会被抓住,刺杀朝廷命官,等着你的只有死路一条。」 苏漫儿冷笑一声,眼底露出决然之意,「你还真是神通广大,连我怎么打算的都知道,你说的对,我是想要跟他同归于尽,就算杀不了他,也要让所有人知道他是个始乱终弃的小人。」 「那对他根本造成不了什么伤害,等你死了他只要对外说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因爱生恨的举动,顶多是给其他人增加一段茶余饭后消遣的话题。」 上一世就是这样,苏漫儿死后,赵思齐命人散布消息,说是苏漫儿痴恋无果所以心生怨恨做了过激举动,这事也就传了三天不到,也就没人关注了。 苏漫儿眼眶泛红,带着明显不甘心的质问,「那我难道什么都做不了吗?」 「当然不是,你可以跟我合作啊。」陈娇娘将话题拉了回来,看着她笑了笑,「漫儿姑娘,你连死都不怕,跟我合作还能比死更差吗?」 苏漫儿看着她许久,最终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先告诉我,你想让我做什么?」 「写封信把赵思齐引来,剩下的事情交给我。」陈娇娘说道。 「就这么简单?」苏漫儿睁大了眼睛,说了这么半天,她以为要做多么麻烦的事情,却只是让她将赵思齐引来这里。 陈娇娘笑道,「我也没说很麻烦,是你不信我,所以才饶了这么久。」 「可是赵思齐已经说了跟我一刀两断,我就算给他送信,他也未必会来。」苏漫儿提起此事便忍不住咬牙切齿。 「你按照我说的写,信上不说其他,只说你对他如何如何情根深种,希望见他最后一面。他一定会来的。」陈娇娘对赵思齐为人再了解不过,他虚荣虚伪又自私,薄情寡义却最喜欢别人对他情深义重。 苏漫儿露出疑惑之色,「你似乎对他很了解。」 这种了解从她言谈中便能感觉出来。她再度打量着眼前这个人,刚才没注意到,这会仔细看才发现不对劲。 虽是男装打扮,五官却不似男子那般粗犷,仔细看竟是带着几分女子的秀气精致。她是混迹风月场的人,看人自然不会错,刚才心神不定不曾细看,这会才惊觉,眼前坐着的根本不是个男人,而是个女人。 「你是女人?」苏漫儿后知后觉的发现,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那你们——」 陈娇娘打断她接下来的话,「我和他没有关系。」 苏漫儿听她声音中带着冷意,也不再多问,起身走到一旁的桌边,那边就有现成的纸笔。「那我这就写信给他。」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争吵声,咒骂声随即传来,「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老子在她身上花了这么多银子,每次来都说她病了,今天老子倒要看看她生了什么病。」 闻言,苏漫儿脸色一僵,「坏了,刘敬来了。他是副近赌坊的管事,手里养了不少打手,此人极为难缠,他来了几次都被我推了,要是看到你在我这里,必定要找你麻烦。」 「不能让他们看到你,你赶紧躲起来。」 陈娇娘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麻烦,她目光在这间屋子里扫了一圈,可没有能藏人的地方,而且还是她和槐夏两个人。 门口,有人拦着刘敬进来,被他打了一拳,只听到门口呜嗷叫了两声,紧跟着房门便被人一脚踢开。 刘敬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 刘敬看到屋内的人,勃然变色,「好啊,我说我每次来你都是推三阻四不肯见我,原来是在屋里藏了小白脸,还养了两个。」 苏漫儿听着这话脸色冷了下来,却不敢跟他辩驳,只得好言相劝,「刘爷息怒,不是我不肯见您,而是前几日真的病了。」 说着她更是配合的咳嗽了两声,脸颊带着几分虚弱之色的看着刘敬,「这两位少爷今天也是第一次来,我们只是说说话,现在话说完了,他们也要走了。」 第31章 刘敬冷哼了一声,目光扫了眼陈娇娘和槐夏,摆手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 苏漫儿朝她使眼色,示意她赶紧走,点了点头,迈着步子准备离去。 槐夏被吓得不轻,低着头路过刘敬身边的时候,刘敬见她战战兢兢的样子,伸出脚绊了她一下,槐夏惊呼一声,身体不稳直接扑倒在地上,头上的帽子掉落下来,一头长发直接散开。 「槐夏!」陈娇娘急忙弯腰扶她起来,槐夏呜呜哭着,「夫人,他绊我!」 刘敬本来只是想教训下她们,没想到却意外发现槐夏是个女子,而且听槐夏对陈娇娘的称呼,他立刻反应过来另一个也是女子。 「女人怎么跑这里来了,既然来了就别走了,一起留下来伺候大爷我。」说话间他伸手握住陈娇娘的胳膊,将她一把拉了起来,伸手一挥,直接打落了她头上的帽子。 如瀑般的长发散开,女人精致娇媚的一张脸也完全展露了出来,眼底惊起几分慌乱,这样子竟是让人看的心中一动。 「没想到啊,竟然还是个美人。」刘敬喜不自胜,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陈娇娘的脸,越看越觉得好看,有她做对比,将苏漫儿比的暗淡了不少。 槐夏一看陈娇娘有危险,大叫了一声扑了过去,「你个无赖,你放开我们夫人!」 「你是夫人,我是老爷,正好是一对。」刘敬坏笑了两声,见槐夏扑过来,一把将槐夏制服住,用力一甩手便甩到了一旁去。 陈娇娘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门口看了眼,此刻门外还守着两个男人,她和槐夏两个人落到这些人手里等于是羊入虎口,逃跑和挣扎都是不现实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人救她们。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这个时候脑子里想到的能救她的只有一个人,目光看向地上的槐夏,朝着刘敬开口道,「刘爷,您要是不嫌弃,我愿意以后常伴您左右,不求名分,只求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 温言软语最是让人心动,尤其是美人在眼前这般,刘敬看着陈娇娘这副柔弱的模样,心里乐开了花。 「你真的愿意跟着我?」刘敬激动不已,这要真的可就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这美人生的如此出众,要是留在身边,岂不是快活似神仙了。 刘敬嘿嘿笑着,「美人,你这么识相,爷以后肯定会好好对你,你放心就是,跟着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陈娇娘一脸感激的点头,「妾身能跟着刘爷,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刘敬激动不已,但是还有所怀疑,「你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女扮男装出现在这种地方?」 他是担心一不小心惹上了什么茬子,给自己惹了麻烦,因此才要打听清楚底细。 陈娇娘点点头,「妾身不敢欺瞒您,妾身丈夫上个月刚过世,妾身一个人无依无靠,这才上京来寻亲的。」 「你是寡妇?」刘敬有些惊讶。 陈娇娘朝着一旁的苏漫儿看了眼,「我和漫儿是表姐妹,我男扮女装本来就是找漫儿帮我引荐一下。」 刘敬听她这么一说,立刻明白过来,怪不得她会女扮男装出现在花楼,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苏漫儿看到了陈娇娘使眼色,开口道,「刘爷,这件事我可以作证,我表姐是个可怜人,这次来就是投奔我的。如果您愿意,就让她跟了您吧,总比在这样的地方好。」 刘敬更是心动,他对苏漫儿垂涎已久,只不过可惜赎身银子太高,他拿不出那么多银子赎她。眼前这个女人姿容更胜苏漫儿几分,且她不是花楼里面的人,自然也就用不着赎身,直接带走就行了。 思及此,刘敬便有些按耐不住,「既然你愿意跟着我,那我现在就带你回家去。」 陈娇娘忍着不适,点点头,「我愿意跟您走。」 说着又看了眼槐夏道,「我们主仆两个人现在暂住在客栈中,我的行李还放在客栈,让丫鬟回去取行李吧,我跟您先回去。」 刘敬自然不会不同意,反倒是听陈娇娘这么说更加确定她跟着自己的心,「让她去取吧。回头到大兴赌坊报刘爷的名号就成。」 槐夏虽然冲动些,但也不傻,这会立刻明白了陈娇娘的意思,这是让她回去找人的,想着她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奴婢这就去取行李。」 说着低着头匆匆离去,陈娇娘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暗暗祈祷槐夏真的明白她的意思,是去找魏延为不是找外面等着的何平。 她就怕槐夏去找何平救她,刘敬这几个人看样子都有些身手,何平虽然做过镖师,有武艺在身,但以一敌多,未必是对手。 「美人,我们也走吧。」刘敬来一趟花楼,没想到白的了一个美人,高兴不已,领着陈娇娘便离开了温柔乡。 大兴赌坊就在温柔乡后面一条街,离得不远,出门之后走几步便能到,可是陈娇娘明显发现他们不是去大兴赌坊,刘敬带着她从后门出去,直接上了一辆马车。 第32章 「刘爷,我们不是去赌坊吗?」陈娇娘试探着问道。 「这会赌场人多,吵闹的很,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刘敬在车上按耐不住想要对陈娇娘上下其手,「美人,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我都答应以后跟在您身边了,您何必这么心急呢,等到了地方,有的是时间呢。」陈娇娘忍着心中升起的不安,面上微笑着躲开了刘敬伸过来的手。 刘敬见她躲闪也不生气,想着等会到了地方也不迟,反正人在他手里,也跑不掉,便没有勉强她。 陈娇娘稍稍松了口气,马车在夜色中行驶着,她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槐夏去找人,之后肯定是去大兴赌坊,可是她现在根本不在那里。 刘敬带着她又是从后门出来的,她在周围看了眼,根本没有人在周围,连传递个消息的机会都没有。 眼下情况这般危急,她的境地随时会更危险,可是现在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最坏的打算她都想到了死,实在不行大不了一死了之,也不让这个人得逞。 心下重重叹息一声,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走到寻死这条路,好不容易获得了新生,这辈子刚刚开始,她不甘心这样死去。 ☆☆☆ 另外一边,槐夏出了门便跑到路边去找何平,谁知道过去了只看到马车停在路边,并没见到何平。 她急得团团转,在马车周围走来走去,没等到何平回来,倒是等到了魏延。 见到魏延,槐夏犹如见到了救星一样,急匆匆冲了过去,「魏公子,您快救救我们夫人吧。」 魏延眉头皱起,「陈娘子出什么事了?」 槐夏简单讲事情交待了下,魏延一张脸黑的几乎不能看了,槐夏话音未落,便见到人已经绕过她直接进了温柔乡。 楼里歌舞热闹无比,陈娇娘却不在。 「那人说让我去大兴赌坊找他。」槐夏想到这个地址,急忙说了出来。 魏延转头带着人便去了大兴赌坊,赌坊那边却说刘敬并没有回来,也并没有看到什么女子。 槐夏急得直掉眼泪,「怎么会这样,他明明是这么说的,夫人现在还在他手里,这可怎么是好。」 夜色漆黑,天空飘了雪花,雪越下越大,短短时间便在路面上覆盖了一层白。 魏延脸色冷的吓人,朝身后跟着的小武吩咐,「回去将所有能动的人全都带出来。」 他的声音低沉,混着夜色也混着冰雪的味道,不见起伏却越显得冷,「派人去找,用最短的时间将他们找出来。」 小武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子这样的神色,平静的外表下蓄藏着暴风雨,随时都要爆发出来一样。他不敢耽搁,急忙道声是,转头急匆匆往回跑。 一整夜的大雪,到天亮已经及脚踝高,到处都是一片白。找了一夜,陈娇娘和那个叫刘敬的男人就像是失踪了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消息。 吴管家已经将刘敬的信息全都查了出来,他不过就是大兴赌坊养着的打手,在做打手之前是个无赖,老大年纪没娶妻,整天赌坊花楼混日子,家中有个老娘去年也走了,现在没什么人亲人,倒是有几个狐朋狗友,平时一起厮混。 这些跟刘敬有关系的人全都被查了一遍,没有一个知道他去了哪里,就连昨天夜里跟着刘敬一起去温柔乡的那几个人也都找到了,据他们说,刘敬昨天跟他们半路就分开了,所以他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还是头一遭遇到这种事,短短的时间,两个大活人竟然失踪了,没有出城,城内的客栈也都查过没有住宿的信息。 吴管家这些年跟着魏延,是管家也是他手底下最受信赖的人,处理过大大小小的事情,可从没有一件像是现在这样棘手。 他看着坐在椅子上脸色不辨喜怒的男人,心里七上八下,「少爷,老奴已经派人四处查过,都没有找到陈娘子的踪迹,一夜时间太短,老奴还需要些时间——」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茶杯在脚前炸开,安静的书房中这声音尤其刺耳,吴管家一个激灵,慌忙跪到了地上,「少爷息怒,是老奴没用。」 「我让你去找人,不是让你告诉我人没找到的。」魏延一张脸笼罩着寒冰之色,气息冷冽的逼人。 吴管家看着他的脸色,没来由的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发凉,「少爷,这事实在蹊跷,按理说他带走陈娘子理应去常去的几个地方,可事实是这几处他常去的地方老奴都派人找过,他根本没回去过。」 「那就继续找,他们两个大活人,只要在城内总会出来走动。」魏延说道。 吴管家忍着压迫感继续道,「老奴觉得应该换个方向去查,这事透着不寻常,若不是这个刘敬早有预谋那就是临时起意,通过目前查的线索看,早有预谋的可能性不大,那就是临时起意,说明昨天夜里应该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突然改变主意没有将陈娘子带到原本计划要去的地方。」 第33章 魏延眼底闪过冷芒,「去查!」 吴管家应声是,转头出去。 书房内再度安静下来,魏延靠着椅子伸手揉着眉心,他不该疏忽的,明知道陈娇娘身边没什么人,竟一直不曾派个人保护她,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被人带走。 有人推开书房的门,轻声喊了句,「魏哥哥。」 林翩翩端着早饭进了门,「我听下人说你一夜没睡,这会还没吃东西,我特意做了早饭……」 「我不饿。」魏延心烦意乱,打断了林翩翩的话。 「不饿也得吃点,不然身体怎么受得了。」闹了一夜,府里能抽出去的人全都抽出去找人,林翩翩自然听到了消息。 隔壁陈娇娘失踪了。 林翩翩抿唇,露出几分不屑之色,隔壁人不见了,用得着这边兴师动众的吗,而且陈娇娘一个弃妇,凭什么得到魏延这么多的关心。 这些想法在心中翻涌,面上流露出来的只有担忧之色,「我听说了,是隔壁的陈娘子不见了对吗?陈娘子一个女子孤身在外,又如此美艳,若是遇到坏人起了歹意可如何是好。魏哥哥,你可一定要早些将陈娘子找到啊。」 魏延心烦意乱,没心情理会林翩翩这话真心还是假意,他现在满心都是陈娇娘这一夜在外面会遇到什么情况。只要一想到她可能遭遇的危险,他的心就像是在油锅里滚了一个来回一样。 「你没什么事便回去吧,我还有事。」魏延说话间站了起来,迈着步子便往外面走。 「魏哥哥,你去哪里?」林翩翩在身后喊道。 魏延脚步未停,也没回答她的话,出了门,外面早已经停着马车,上车之后他便直接去了靖王府。 他手上的人找了一夜都没找到,多耽搁一时,陈娇娘便会多一分危险,不能继续等下去了,他要用靖王府的关系,动用官府的人一起找。 整整一个白天,漫长又难熬。 魏延的脸色这一天以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难看,难看到进门送杯茶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要动用官府的人一起找人,凭他还不够分量,需要靖王的令牌,当靖王听说他大动干戈就为了找个女人的时候,气的暴跳如雷,骂他胡闹。 不过最终还是给了他令牌,调用了官府的人,在京城内搜了一天,可是返回来的消息并不好。 依旧没有任何消息,陈娇娘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会不会是已经出城了?」吴管家有些不确定,白日里进出城门的人不少,若是离开了京城,想要找个人可就难了。 「城门口有人守着,进出的车马或者人都有人盯着,他们现在还在城内。」魏延眉头紧紧拧着,一天一夜没合眼,整个人都显得异常的疲惫,声音也是比往常更为沙哑。 吴管家想着道,「那个刘敬是大兴赌坊的人,时常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吗,若是通过道上的人找或许能有线索。」 魏延经吴管家提醒,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李五爷明面上是个当铺的掌柜,实则有着不可小觑的势力,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白日里官府出面都找不到人,说明很有可能人现在被人囚禁在某个地方。若是有李五爷出面找人,许多人都会给他这个面子,找到的机会就更大。 半个时辰后,李府书房。 李五爷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嘴上客气着,「靖王世子竟然亲自登门,真是让我这里蓬荜生辉。」 魏延眉目沉沉,眼底阴云密布,闻言颔首道,「李五爷,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世子说笑了,我一个小小的当铺掌柜,哪里能帮得上您,您还是另找他人吧。」李五爷客客气气的笑着,不等他开口说何事便先拒绝了。 「李五爷不必过谦,我既然来找您便是清楚您的能力。今日之事对我十分重要,若李五爷帮我这个忙,他日我必定还您这个人情。」魏延心中焦急,面上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李五爷露出几分意外之色,堂堂靖王世子为何事这么焦急,「世子抬举了,不知道世子有何事?不妨说出来看看小人能否帮得上。」 魏延这么说便等于是卖给李五爷一个人情,将来用这个人情能换到更多的东西。 「我要找个人,一个女人,名叫陈娇娘。昨天晚上被大兴赌坊的刘敬带走,至今下落不明。白日里官府的人已经将能找的地方都找过,可都没有任何消息。」 「怪不得白天闹得这么凶,原来是找人。」李五爷越发惊讶不已,堂堂靖王世子竟然大动干戈连官府的人都调用了,竟然是为了找个女人。 「陈娇娘?」李五爷觉得这个名字有几分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又一时间记不起来。 还是一旁站着的下人提醒道,「五爷,您忘了,咱们现在住的这处宅子就是陈娘子卖的。」 第34章 李五爷恍然大悟,眼前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原来是她啊。」 那个赵思齐的前妻,和离之后把赵家原本的宅子以很低的价格卖给了他,他还记得那个女子的模样是因为他第一次见到和离之后没有哭哭啼啼,反倒是理智淡定的让自己在这件事中得到最大的利益。 这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即便后来他明知道,其实陈娇娘将宅子卖给他,还用那么低的价格,其实不过是想借着他的势来威吓赵思齐,但他还是帮了她这个忙,毕竟宅子很舒服,价格又这么便宜,他还是占了便宜的。 「她失踪了?」李五爷问道。 魏延点头,「我来找您便是想让您出面,从黑道上打听下,人现在在哪里。」 李五爷对陈娇娘印象不错,加上此次魏延提出的条件也很心动,这件事他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随手招呼一旁立着的随从,「放我的话出去,陈娇娘是我李五爷要保的人,谁要是敢动她就是跟我过不去,若是知道她下落报给我的,重赏。」 「还有,让人把刘敬给我找出来!」 随从领命退下。 魏延却并没有松口气,李五爷这边若是还没有消息,他又该怎么办,时间拖得这么久,陈娇娘现在又是个什么处境。 有李五爷出手,黑道上都给他面子,很快消息便传了出去,黑道白道上都在找一个叫陈娇娘的女人。 亥时过了大半,眼看便要到子时…… 终于有消息传了回来。 刘敬找到了。 但是陈娇娘并没有跟他在一起,据刘敬交代,昨天晚上他就把陈娇娘放下车了,之后就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世子要不要亲自见见刘敬?」李五爷问道。 魏延点头,很快刘敬被带进屋内。 李五爷的人之前对他动过手,此刻他脸上带着伤痕,嘴角血迹还没干透,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五爷,您饶了小人吧,小人再不敢了。」 「世子,人交给您处置。」李五爷开口说道。 魏延起身,朝着刘敬走过去,低头看着他,目光冷的像是要结冰一样,「昨天晚上的人,你带到哪里去了?」 刘敬摇摇头,「我不知——」 最后一个字尚未说出口,下一刻便是一声惨叫,刘敬脸上挨了一脚,直接倒在地上,牙齿被踢碎,满口鲜血往外淌着。他倒在地上,嘴巴里呜呜的发出哭声,眼中惧怕的看着眼前这个浑身都带着阴鸷冷厉之色的男人。 「我再问你一遍,那个女人去哪了?」冷漠的嗓音响起,男人脸上的神色越发的冰冷,李五爷一向淡定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堂堂靖王世子能放低身段求他帮忙找个女人,已经让他很惊讶,但是此刻看着这个男人混身笼罩着戾气的模样,他心中只剩下震惊。 他猜到陈娇娘跟魏延关系不一般,但是没想到会是这样重要,重要到魏延此刻面对着刘敬的时候,浑身的戾气全都散发出来,已经无法保持一贯的平静。 「我真不知道。」刘敬哭着喊道,口中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淌。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只脚便踩在了他的脸上,脚尖用力,不断加大的力道在他的脸上碾压着,魏延冷冷笑着,「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若是还不肯说,我现在就将你的头踩碎。」 刘敬尖叫着,头上传来的压迫感让他觉得可能下一刻他的头真的会被踩碎,眼前这个男人的话根本不是吓唬他,而是他只要再说一句不知道,他立刻就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 「我说,我说!」刘敬喊了起来,「饶了我吧,我什么都说。」 李五爷神色一动,目光朝着眼前这个被阴云笼罩着的男人看了眼,又看了眼被吓破了胆,脸色惨白的刘敬。 魏延脚上力道并没放松,低沉的声音响起,简短的吐出一个字,「说。」 刘敬趴在地上,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往下淌,疼痛的刺激让他不住的发抖,「昨天半路她骗我腹痛,趁我不注意跳车跑了,我,我本来想追上去的,可是谁知道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个人,把我打晕,等我醒来就被李五爷的人抓来这里了,我真不知道她在哪里,我没撒谎,我要是撒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一点他倒是没撒谎,找到他的时候的确还是晕着的。」李五爷开口说道。 人不在刘敬这里,说明什么,说明陈娇娘就这样失踪了。 李五爷的人在黑道上找了一遍,结果并不乐观。 魏延脸上布满阴霾之色,谁带走了陈家娘,目的又是什么? 「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真没撒谎,那个女人去了哪里我真不知道。」刘敬被带来之前李五爷的人对他动过手,这会早已经吓破了胆,趴在地上不住的求饶。 第35章 魏延看着他,「昨天晚上,你在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刘敬立刻摇头,「没,什么人都没遇到。」 话音落下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魏延自然看到了他的异常,眯了眯眸子,「你想起什么了?」 刘敬的确想起了一件事,「我昨天晚上驾车离开的时候,半路遇到了一辆马车,他们好像是官府的人。」 「哪个官府的?」 「夜里看不清楚,但是那马车上的标志好像是明德侯府的。」 李五爷眸色微微一动,魏延冷笑一声,转头朝李五爷颔首,「今日之事多谢李五爷帮忙,改日魏延再亲自登门致谢。」 「世子请便就是。」李五爷客气的回答。 从李府离开,魏延直接去了明德侯府。 与此同时。 陈娇娘看着站在眼前的女人,抿了抿唇角。 苏漫儿。 陈娇娘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落到她的手里。 她运气是真的很差,从刘敬手里跑出来,便遇到了敢来的苏漫儿,原本以为逃过一劫,却不想苏漫儿救她另有目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当时她看到苏漫儿的时候问出了疑问。 「因为赵思齐恨你,陈娇娘。」苏漫儿幽幽的看了她一眼,「你说的不错,我是恨赵思齐的无情,也想过要跟他同归于尽。可是没想到你会突然来找我,只要我用你作为筹码,他一定会答应将我带离这里。」 「我也可以帮你离开这里。」陈娇娘蹙眉看着她。 苏漫儿苦笑一声,「我离开又能如何,我入了贱籍便没有回头路了,只有跟在赵思齐身边这一条路了。」 「你跟着他又能得到什么?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他对你的情意说到底都是利用吗?」陈娇娘看着她。 苏漫儿冷笑一声,「陈娇娘,你说赵思齐利用我,那你呢,你又是什么好人吗?你答应救我出去,难道不是利用我的恨意帮你对付赵思齐?你是可以救我,但是我以后呢,我一个弱女子,在这个世间又要如何生存,你有没有想过,我离开这里,若是在外面落到其他坏人手上结果不会比现在更好。」 陈娇娘沉默着,苏漫儿继续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些,说到底你和赵思齐又有什么区别,我在你们眼里都是一颗棋子,你们看似对我的好不过是因为我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等利用完,你们便会毫不留情的将我一脚踢开。」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陈娇娘是想过帮苏漫儿除了贱籍,在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京城,虽说这世道对女人不友善,但手里有钱有田,日子也不会过的很差。 可是此刻她看着苏漫儿的脸,这些话便悉数咽了回去,没必要再提了,反正提了她也不会信自己是真心帮她。 「所以你现在已经通知赵思齐了?」 现在她在的地方是温柔乡的地底下一间密室里,这里看起来像是个废弃已久的杂物房,到处都充斥着霉味。 苏漫儿就是将陈娇娘关在这里,她估摸着外面应该已经一天一夜了。 槐夏这会应该已经知道她出事了,这时候必定领着人到处找她,可是凭他们几个人想在诺大的京城里找个人又谈何容易。 或许槐夏也会去找魏延帮忙,陈娇娘想到这里忍不住一哂,她又不是人家什么人,她失踪了关人家什么事。 「你就乖乖在这里等着吧。」苏漫儿留下一句话,用布条将她嘴巴堵住,转头离去。 等到夜幕再降临的时候,外面隐约响起曲乐声,应该是到了晚间温柔乡还是营业了。 她试探着动了动手脚,无奈被绑的太结实,她跟本挣脱不开。 挣扎了半天绳子都解不开,她索性也不浪费体力了,既然苏漫儿想用她来跟赵思齐谈条件,那在赵思齐来之前她都是安全的。 现在这个情况逃不了,就只能静观其变。 入夜之后,温柔乡中灯火通明。 赵思齐乔装改扮从后门进了温柔乡,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在其中一间房门前敲了两下,很快房门打开。 「我不是说过不要找我了吗?」赵思齐一进门便沉了脸,他如今借着明德侯府的关系,顺利升至刑部侍郎,如果被人知道他跟花楼中的女子有来往,难免对他名声有损,因此他才要跟苏漫儿划清界限。 虽然这些年苏漫儿没少帮着他笼络一些关系,但说到底苏漫儿不过是个低贱的花楼女子,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今日收到消息苏漫儿要见他,原本他是不准备来的,可是苏漫儿信上却威胁他,要是不肯来,就去外面散步他们之间的关系。他这才怕了,急匆匆赶来。 苏漫儿原本心中还存留着最后一丝情意,在看到赵思齐这般无情的一张脸和眼中明显的厌恶的时候,一点点凉了。 第36章 「赵大人,我好歹这些年也帮了不少忙,你现在升官了就想要一脚踢开我,这未免不地道吧。」 赵思齐沉着脸道,「我这些年也没亏待你,要不是我每年大把银子交到这里,他们能任由着你不想去接客就不去?做人可不能不知好歹,你应该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肖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否则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之前几年,赵思齐的确是没少往温柔乡里送银子,目的就是让苏漫儿帮他笼络上峰,好让他能够接近这些人,帮他一点点往上爬。 若非如此他寒门出身,又没有什么背景,即便是他会溜须拍马,也很难做到中书侍郎这个官职。 过去这些年,若说陈娇娘为他的仕途提供了金钱的帮助,那苏漫儿就是为他提供了一张绝美的脸。 钱,色,这两点都具备了,所以他才能顺风顺水。 只是如今这些都不需要了,他如今已经依靠上明德侯府,自然再不用靠着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去得到什么。 所以苏漫儿自然可以一脚踢开了。 苏漫儿脸上血色渐渐褪去,她垂眸嘴角牵起一抹深深的讽刺,「赵大人可真是丝毫情分也不顾了。」 赵思齐不知可否的看她一眼,情分这两个字他跟苏漫儿之间还真没有,他看中苏漫儿不过就是因为她长了一张漂亮的脸。 也可以说当初即便没有苏漫儿,也会有张漫儿,刘漫儿,总之他需要的不过就是个漂亮听话的女人,至于是谁不重要。 「我跟你要说的话已经说明白了,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你要是再继续纠缠不休,休怪我真的对你不客气了。」赵思齐说罢转身准备离去。 手刚要拉开门,身后苏漫儿的声音传来,「赵大人,我听说陈娇娘失踪了。」 赵思齐皱眉回头看了她一眼,「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京城里找了一天一夜,为了找人,靖王世子更是连官府的人都动用了,这么个闹法,他自然是听到了消息。 陈娇娘失踪了。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赵思齐也是一愣,他跟陈娇娘之间还有笔旧账没算呢,现在牢里还管着泰和楼的掌柜,等着就是陈娇娘来低头服软,没成想他没等到陈娇娘人来,倒是等到了陈娇娘失踪了的消息。 苏漫儿伸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突然笑了起来,「要是我说,我知道她在哪里呢?」 「在哪里?」赵思齐一怔,急忙问道。 他露出来的这种急切,苏漫儿看着异常的刺眼,虽然她也不觉得赵思齐对陈娇娘这个发妻有多深刻的感情,可到底是有的。 就像是现在他下意识的反应还是泄露了一些情绪,可是对待自己的时候,赵思齐丝毫情意也不顾及。 这种明显的差异,让苏漫儿觉得异常的讽刺,同时也生出无穷无尽的恨意,她这些年的付出,换来了什么,换来了像是一条狗一样被一脚踢开。 「赵大人想知道?」苏漫儿悠悠笑了笑,「你不是说了跟我以后再无瓜葛了吗?既然是这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赵思齐皱眉看着她,「你真知道陈娇娘在哪里?」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苏漫儿继续笑着。 赵思齐被噎了下,脸色又沉下去,「只要你要是告诉我她在哪里,条件随便你提。」 苏漫儿这一刻笑容在脸上变成了冷笑,「你真的什么都答应我?」 「你说!」赵思齐要找到陈娇娘,他还要亲眼看着可恶的陈娇娘跪在他眼前磕头求饶,如果她这个时候出事,他之前做的一切岂不是都成了白忙一场。 「你带我离开这里,我就告诉你她在哪里。」苏漫儿说道。 赵思齐皱眉,「好,我晚点就给你赎身。」 「赵大人可别误会了,我说的离开这里可不是你帮我赎身之后就将我扔到外面自生自灭。」 「你想怎么样?」赵思齐渐渐失去耐心,言语中也带着不耐烦。 「我要你带我回赵府。」苏漫儿说道。 赵思齐变了脸色,「不可能!你这种身份,我带你回去岂不是成了笑话!」 苏漫儿舌尖刺痛,口中漂浮着丝丝血腥味,指甲狠狠的陷进肉里,她像是丝毫感觉不出疼痛一样。 「既然赵大人不同意我的要求,那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了,你想知道陈娇娘的下落,大可以自己去找。」 「你!」赵思齐怒极,「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命人将你抓到衙门,到时候大刑伺候,你以为你受得了?」 「抓就抓,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反正这些年我为你做的那些事我正愁着没人说道说道,你要是不怕丢人,大可以让人抓了我。」苏漫儿丝毫不怕,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 第37章 赵思齐脸色依旧阴沉着,但是语气显然已经缓和不少,「漫儿,不是我不肯带你回去,只是你的身份,如果我这个时候带你回去,定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的。我答应你,等时机成熟了,我必定会给你一个名分的。」 这话他以前说过无数次,每次苏漫儿求他带自己离开的时候,他都是这么说的,以前的苏漫儿相信他,总觉得自己只要等下去,总有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 如今同样的话他随口便说起来,说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便觉得又讽刺又痛心。 他赵思齐是真的将自己当成傻子耍着玩了。 「我只有这一个条件,你若是不答应,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谈的了。」苏漫儿态度很是坚决,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赵思齐气的牙痒痒的,以前苏漫儿对他最是百依百顺,哪里想到现在竟然也敢威胁他了。 屋内很安静,赵思齐没说话,似乎是在考虑刚才苏漫儿提出的条件。 将苏漫儿带回去虽然有些麻烦,但也不是完全不行,跟户籍那边的同僚打个招呼,给她除了贱籍,以后留在后院中也没人知道她的出身。 赵思齐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如果答应了,岂不是等同于默认苏漫儿的威胁成功了吗,这对他来讲才是难以接受的。 可是现在陈娇娘的下落他又急着知道,外面官府的人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找到,说明陈娇娘被藏在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这件事容我考虑两日给你答复。」赵思齐决定先拖着苏漫儿,再想办法探听陈娇娘的下落。 「赵大人是想用拖延之法吧,实话告诉你,陈娇娘的下落,除了我这世上再也没人找得到。你尽管考虑就是,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从昨夜到现在,陈娇娘一直滴水未进,你多考虑一时,她就要多挨一时,至于她能坚持多久,这我就不敢保证了。」 苏漫儿笑盈盈的开口,这般云淡风轻的语气,气的赵思齐暴跳如雷,「你这个毒妇!」 「赵大人要是觉得骂我几句解气的话,随便你。」苏漫儿不为所动。 赵思齐气得脸色铁青,他恨不得动手狠狠教训一下眼前这个女人,可是他也知道这样做除了惹怒苏漫儿没有任何的作用。 「好,我答应你,我这就回去准备,明日一早便让人来接你!」 苏漫儿眸色转暗,她抬眸幽幽看着赵思齐,「你这么急着找陈娇娘是因为恨她想要报复她还是对她余情未了?」 赵思齐冷笑一声,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自然是要报复她,她上次让我丢了那么大的脸,这个仇我自然不会这么算了。」 苏漫儿冷笑一声,「我等你来接我。」 赵思齐沉着脸离开了温柔乡。 苏漫儿趁着夜色去了地下室,开门便看到靠在墙壁上脸色虚白的女人,她走过去伸手拿下陈娇娘口中的布条,「赵思齐已经答应将我带回赵家了。」 陈娇娘此刻除了混身疲惫,最难受的是渴和饿,她已经将近两天没有进食了,身体虚弱的厉害。 睁开眼睛看着苏漫儿眼中露出的兴奋之色,淡淡开口,「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苏漫儿神色一怔,很快道,「这当然是我想要的,你不会懂的,这些年我为赵思齐付出了多少,所求的不过就是一个名分,如今我的愿望即将达成,这就是我最想要的东西。」 陈娇娘没说什么,她明白苏漫儿的感受,其实不见得她对赵思齐还有多深刻的感情,只是这么多年的付出,她没办法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所以她需要证明自己,证明这些年做的事情,都是值得的,不管是这个值得是不是真的值得。 「那恭喜了。」 苏漫儿原本以为她会说些别的,至少也会嘲笑她几句的,可是没想到她却说了句恭喜,这两个字换做以前她的确是值得恭喜的,可是现在只剩下了讽刺。 可是陈娇娘的言语重又不想是讽刺她,好像真的就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话一样。 「你什么意思!」苏漫儿皱眉。 「你得偿所愿,我恭喜你啊,这个很难理解吗?」陈娇娘笑了笑,话音落下又接了一句,「只是我如果是你,我不会这么做。」 苏漫儿看着她的神色,眉头皱的更紧,「陈娇娘,你装什么装,你我都付出这么多年,你别告诉我你不在意,你要是真不在意你也不会来找我让我帮你一起对付赵思齐了。」 「我没说我不在意啊。」陈娇娘轻笑,「可我不会跟自己过不去,他赵思齐也不值得我拿一辈子去赔上。」 「你执意要一个名分,为的就是证明自己这些年的付出是值得的,可是真的值得吗?从一个牢笼出去,在进入另外一个牢笼中,一辈子痛苦真的值得吗?」 苏漫儿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攥着,美丽的一张脸上又凄苦之色划过,「不然呢,就这么算了?我不甘心,他当初答应过我会给我一个名份的,如今我要他履行承诺也没什么不对的。」 第38章 「如果你觉得是对的,我也没什么话说。」陈娇娘上辈子就自己为难了自己一辈子,若不是后来的岁月她报了仇恐怕也不会放过自己。 其实她没什么资格去劝苏漫儿,也知道有些事劝了也不见得就好用,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要走,也都有自己的归宿,她不是圣人,也不是救世主,自己尚且救不了,又何谈救别人。 苏漫儿转头从地下室离开,刚一出去便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嘈杂声,紧跟着是温柔乡里面众女子的不满声响起。 官兵来搜查了。 昨天刚搜查过,按理说不会频率这么高。等她走到前院,听说来人是奉赵大人之命来此搜查,苏漫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是赵思齐回去之后反悔将官兵引来,想要在温柔乡里搜查陈娇娘的下落。 苏漫儿低着头笑了,温柔乡的那个地下室是她偶然间发现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立的,入口极为隐秘,这么多年温柔乡里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她将陈娇娘藏在里面,绝不会有人找得到。 所以她根本就不怕搜查,脸色也没有丝毫惊慌不安之色。 官兵挨个屋子查了一番,最后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找到。 回去禀告给赵思齐,他气的想砸东西,苏漫儿竟然没将人藏在温柔乡里面,那到底在哪? 据苏漫儿所说,陈娇娘到现在滴水未进,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一想起陈娇娘,赵思齐便觉得心烦意乱,一方便他觉得陈娇娘这么可恶,就是死了也不解恨,一方面又觉得这么让陈娇娘死了太便宜她了,这个可恶的女人还没跪在自己面前磕头认错呢。 这么想着,他决定先救出陈娇娘,然后再狠狠羞辱她一番,让她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 「来人,去准备轿子,明天一早随我去温柔乡接人!」 ☆☆☆ 魏延从明德侯府出来,夜色在他脸上蒙上了一层暗影。 昨天夜里明德侯府的马车的确经过,可是却并不是明德侯府的人带走了陈娇娘,明德侯这个人外强中干,稍微一吓唬便惊慌失措,看样子并没有撒谎。 如果不是明德侯府的人,那到底是谁做的。 夜色漆黑一片,魏延并没有骑马也没乘车,而是一个人在夜色中行走,身后随从跟着。 前面一行人匆匆走过,因夜色太黑没看清人,险些撞上。 小武瞬间站出来将魏延护在身后,「大胆,你们是什么人?没看到靖王世子在此吗,若是重装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那些人一听险些撞了贵人,吓了一跳,急忙跪地求饶。 魏延心烦意乱,也不欲跟这些下人浪费时间,正要离开,目光扫到那几个人身上的衣服,是赵家的下人。 「你们是哪家的?」 那几个下人立刻报了府上名号,果然是赵思齐的人。 「你们这么晚行色匆匆要做什么?」魏延又问道。 「我们是奉命准备轿子的,明日一早我们老爷要去接个人进府。」下人回答道。 「接人?什么人这么急切,要半夜三更出来准备。」这次问话的是小武。 那下人回答道,「这个我们老也没说,只让我们准备。」 小武看了眼魏延,询问他的意思,见他没有为难这几个人的意思,便开口道,「我们世子不跟你们一般计较,你们走吧。」 那几个人千恩万谢过,转身急匆匆离去。 魏延看着他们的背影,对小武吩咐道,「派几个人跟着他们,看看他们明天要接的是什么人。」 第二天一早,小武便将消息禀告给他。 赵思齐要纳妾,纳的人是个花楼女子,名叫苏漫儿。 魏延不知道苏漫儿是谁,但是他知道陈娇娘失踪前是见过这个苏漫儿的。 赵思齐这个时候突然要纳妾,对方还是苏漫儿,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吴管家敲门进来,「世子,那个刘敬交代了一些事情。据他所说陈娘子失踪的那个时候,他隐约闻到了一股香味。」 魏延眉梢微微一挑,「什么香味?」 「他说是温柔乡里面的姑娘们常用的一种脂粉香。」吴管家说道。 又是温柔乡。 「派人盯着这个温柔乡,还有那个苏漫儿,有消息立刻报给我。」 吴管家领命退下。 魏延彻夜难眠,一颗心总是提着,久久不能平息。吴总管派了一些人,在温柔乡的前门后院死死的盯着,生怕错过了什么有关于陈娇娘的蛛丝马迹,没法跟少爷交待。 赵思齐倒是讲信用,苏漫儿一点都没有怀疑,因为她手里有陈娇娘这颗棋子,赵思齐自然会答应自己的要求。所以那天晚上,苏漫儿也一夜未眠。 第39章 她换上了自己最好的锦缎罗裙,像是个待嫁的姑娘,兴奋的坐在厢房里头,一直到天色放了光亮出来。 温柔乡的妈妈喜笑颜开的推门便走了进来,摇晃着手中的帕子踮着小碎步子便凑到了苏漫儿的跟前儿,「哎呦,漫儿,你猜谁来了?」 苏漫儿勾了勾嘴角,起身坦然的看过去,「赵大人来的未免晚了些,不过无妨,你叫他进来吧!」 听着话音,嬷嬷才知道原来赵思齐来给她赎身的事儿她早就知道了,不由得阴阳怪气的假笑了两声,「呦,你可真有办法,怎么哄得那个赵大人情愿花上千两银子给你赎身的?」 苏漫儿目光冷然,没开口就已经叫嬷嬷生生的将满肚子的疑惑憋了回去,这事儿倒是也跟她无关,只要收了钱,她只管放人就好了。 「看来那个陈娇娘在你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在厢房里面只剩下苏漫儿和赵思齐的时候,她嘴角的苦涩蔓延了半分。 这么多年的付出和等待,能迈进赵府的这一天,竟然还是因着另外一个女人,这让苏漫儿的心酸涩无比。 赵思齐的脸色并不好看,苏漫儿于他而言早就是一颗没有用的废棋,却要在这个时候害的自己破了财,总归是心中堵得慌。 天知道这笔钱是他刚从苏容音手上弄来的,还没捂热乎,就不得不拿了出来。 「陈娇娘在哪里?」赵思齐显得有些迫不及待,这原本在他的心里就是一场交易,银子他已经给了,目地明确。 苏漫儿往赵思齐身边靠了靠,分明带着绝望的眼神布满了寒意,她冷声开口,「赵大人不要着急,等我进了赵府的门,自然会将陈娘子完好无损的交给你便是!」 赵思齐最讨厌被人威胁,尤其是苏漫儿这样的女人,向来都只有他利用别人的份儿,如今却被一个青楼女子要挟,心中很是不快。 「如你所愿!」赵思齐将轿子停在了温柔乡的偏门,苏漫儿见状心中很是不快。她昨晚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跟和自己熟悉的楼里姑娘们提过这件事了,还说赵思齐要从正门接她,她们一个个都是羡慕不已要知道她们这种身份,能进官门可是等于直接摆脱了贱籍,对她们来讲是做梦都盼不到的好事。 可如今,赵思齐并没有给她这个体面。 「怎么不走?」见苏漫儿突然顿住脚步,赵思齐有些不耐烦的催促起来。 「就一顶轿子,还停在偏门,赵大人你确定是要迎我进府?」苏漫儿心中不是滋味,手心攥的紧紧的。 赵思齐略显轻蔑的笑了笑,长袖一甩背在身后,「难不成你还要我用八人大轿抬你进府吗?你是什么身份,如今我答应纳你入门为妾对你这样的身份而言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做人不要不知足!」 「快走!别再这里丢人现眼!」赵思齐拉低了嗓音,催促起来。 苏漫儿咬着嘴唇,直到一丝血腥之气滑进了喉咙。末了,她还是忍着心里的疼,上了轿子。 偏门处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无人察觉。 赵思齐纳妾之事低调的很,他几乎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苏漫儿从温柔乡接回赵府的,可这件事苏婉晴早就知道。男人纳妾,是必须要得到主母的同意才行的,虽说赵思齐只是程序化的通知了苏婉晴,可她也没心思拦这事儿。 赵思齐将赵府最偏僻冷清的一间厢房安排给了苏漫儿,她刚一进门,就碰上了苏婉晴。 苏婉晴从头到尾都没有将这个女人放在眼里,上下打量着苏漫儿,阴阳怪气的啧了啧,「听闻老爷不顾脸面的从花楼里纳了个妾回来,还以为什么样的天姿国色,没想到只是这种程度而已,看来还真是荤素不忌……」 赵思齐听着这话觉得无比刺耳,苏婉晴这分明就是在说自己不要脸啊。罢了,苏婉晴跟司徒胜有奸情的事儿早就让他没了脸面,如今这又算得上什么,破罐子破摔了。 「妾身苏漫儿见过主母……」苏漫儿虽是花楼女子,却是知礼的。再说了,入了赵府的门,得罪苏婉晴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赵思齐没搭理苏婉晴,草草叫下人安顿好苏漫儿便急不可耐的打听起陈娇娘的下落。 「老爷,您别急,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过了今夜,我自然会带你去见陈娘子的。」苏漫儿明知道赵思齐的脸色阴沉的厉害,却还是坚持。虽然这种坚持很可笑。 一切结束后,苏漫儿便答应第二天便将那陈娇娘交给赵思齐,赵思齐心中暗喜,堵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要落了地。等陈娇娘落在自己的手里,一切心结也就自然解开了。 他就是要陈娇娘跪在他面前磕头认错,求他原谅自己,为了这么目的他都被迫花了银子给苏漫儿赎身了。 一夜春宵之后,她当然不会继续瞒着赵思齐陈娇娘在哪里,因为她看得出来,赵思齐的耐心已经耗光了。 第40章 「人还在温柔乡里面。」 赵思齐满脸的惊诧,似乎是并不相信,「怎么可能!」 他都带人搜查过了,如果还在不可能找不到。 苏漫儿露出得意的笑,「温柔乡的后院地下有个密室,这个地方只有我知道……」 赵思齐急忙带人去找,结果刚一到温柔乡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昨天还好好的花楼,一夜之间竟然变成了一片废墟—— 周围围了不少人,正对着这里指指点点,赵思齐听着他们的对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昨天后半夜,有两个常客在温柔乡里大打出手,不甚引燃了烛火,当时火势起来,加上昨天夜里还吹了一阵风,一时间更是难以控制,等火扑灭了,整个花楼也都烧的差不多了。 等火扑灭之后,官府的人也随之赶来处理现场。 花楼昨天烧了这一场,跑出来的人有一部分,但还有些最后没来得及跑出来,被烧死在了大火中。 官府查验现场,最后确认烧死的人一共有八人,其中三个男人,另外五个是女人。 因为烧的面目全非,所以也很难辨别身份。 不过因为花楼被烧,意外发现了个地窖,在里面还有一具被烧焦的尸体,经检查是一具女尸,年纪在二十岁左右。 赵思齐听苏漫儿说起那个地窖,自然知道里面关着的是谁,这会听说陈娇娘被火烧死了,心中难受不已。 倒不是不舍得陈娇娘这个人,而是还没有来得及让她跪地求饶人就死了,他心里觉得可惜罢了。 不过随即赵思齐又高兴起来,陈娇娘一死,陈柏年这会还被关在牢里吃牢饭,那陈家现在不就只剩下孟氏一个人了吗? 孟氏头脑简单,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那陈娇娘那些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全都的重新落入自己手上。 一想到这里,赵思齐差点拍手叫好,陈娇娘啊陈娇娘,真是死的好,死的妙啊。 他急忙带人回家,准备派人去给孟氏送信。 陈柏年现在还关在牢里,只要他给孟氏透露个风声,孟氏为了这个儿子,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的银子都交出来。 与此同时,陈娇娘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不断地冒汗,坐在床上眼神茫然得看着周围,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梦是真了。 肩膀上的疼痛阵阵传来,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还活着。 那天晚上她好不容易挣脱了绳子,拖着疲惫的身体好不容易从密室里面逃了出去,转头便看到花楼着火了。 当时她顾不得其他,只顾着赶紧逃命,谁成想前脚刚逃出来,后脚就遇到了个醉鬼。 那个醉鬼见她一个女人,又虚弱不已,便起了色心,不顾她的反抗,强行将她往一旁的巷子里拖去。 当时她以为自己这次肯定是完了的时候,有人突然出现,救了她一命。 至于是谁救得她没看清,因为当时她身体太虚了,加上醉鬼见她反抗又打了她两巴掌,打的她头晕目眩的,看人都看不清楚。 不过虽然看不到人,但却能闻到气味,她能够辨别出来,那个救她的人身上有种很特别的味道,虽然陌生却并没有让人感到危险的气息。 随即眼前一黑,整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娇娘这会坐在床上,看着周围陌生的环陷入迷惑中,她这是在哪里? 房间门这会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是个男人,还是个英俊的男人。 看到来人,陈娇娘微微一愣。 魏延估摸着时间她也应该醒了,一进门果然见她醒了过来,目光落在她带着些苍白颜色的脸上,眸光微微暗了暗。 幸亏他的人一直紧紧盯着花楼周围,这才及时将她救了回来,谁都没想到花楼地底下竟然还藏着一个密室,而陈娇娘就藏在里面。 「是你救了我吗?」陈娇娘看到他出现基本上已经能够确定了,但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魏延淡淡的目光在她脸上落了落,「我只是顺便路过那边,听到动静这才顺便救了你。」 陈娇娘想想也是,自己失踪本来也不关他的事,他也没道理专门赶来救自己的吧。 虽然是顺手救人,但对陈娇娘来讲也是大恩,要不是他,自己现在兴许命都没了呢。 「魏公子,多谢你救我。」她想给魏延行个礼,但身体没力气只得作罢。 魏延说道,「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大夫说你身体虚弱,要休养一阵子才能恢复元气。」 他们两个就住在隔壁,在这里养着跟回去有什么区别? 陈娇娘刚想说她可以回家去养伤,但是魏延已经转头出去了,根本没准备跟她继续交谈的样子,她身上又没力气,想着也没急在这一时半会的。 第41章 魏延出去之后,很快有丫鬟进来,端来了米粥和一些清淡的小菜,陈娇娘被关这几天,最受折磨得地方就是饿,苏漫儿怕她死了每天只给她喝一点水,却不给她吃饭,害得她这几日胃里时不时绞痛难耐。 这会闻着米粥的清香,只觉得比什么山珍海味都美味,丫鬟本来看她虚弱想喂她吃的,但她太饿了,自己端着碗,几口就将粥吃完了。 「还有吗?再给我来一碗!」陈娇娘说道。 丫鬟一怔,似乎也被她这个吃饭速度惊到了,急忙道,「有的有的,奴婢这就是取来。」 一连吃了三碗,陈娇娘胃里总算舒坦了,打了个饱嗝,摸了摸肚子,觉得身上也没那么疲惫了,有了些力气。 吃饱了她又睡了一觉,晚上醒来没多久,便看到槐夏来了,一进门槐夏就哭了,「夫人,你没事太好了,吓死奴婢了。」 陈娇娘失踪这几日,槐夏坐立不安的,心里不住的责备自己,都怪她当时没跟在夫人身边,这才害的夫人失踪,要是夫人出了事,她就是死了也弥补不了。 今日听小武找她,说是陈娇娘回来了,槐夏半信半疑,跟着小武来到了魏府,等看到陈娇娘真的好端端的坐在这里,这颗心才算放下去,眼泪也忍不住往下流个不停。 陈娇娘安慰了她半天,才让她停止了哭泣,「夫人,您这几天去哪里了?」 提起这件事,陈娇娘脸上闪过一丝冷意。 苏漫儿陷些害死她,这笔帐她不能这么算了。 她还没来得及去找苏漫儿算账,结果槐夏就先慌慌张张给她带来了个坏消息。 孟氏这几天正在卖房子卖铺子,她已经找了买家,准备最近就把房子和铺子全都卖了。 陈娇娘气的要命,孟氏冷心冷肺的让她震惊,自己的女儿失踪这么久,她不仅不担心,反倒是打起了房子和铺子的主意。 「老夫人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是舅老爷那件案子,只要使点银子就能把人救出来,所以老夫人这几天着急把房子和铺子都卖了,说是卖完了就拿钱去救人。」槐夏去阻止,结果被孟氏打了一巴掌,这会脸上还是一片红。 槐夏知道陈娇娘这会还病着,身体虚弱,这件事她本不想跟她说,想着先劝劝孟氏打消主意再说,谁知道孟氏根本不听劝说,她刚一开口就挨了打。 陈娇娘硬是被孟氏气的闷了一口气,不过想着孟氏偏心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心情这才慢慢恢复平静。 她原本想着留在魏延这边再休养几天,等身体大好了再回家去,就是因为怕自己还病着就被孟氏气出个好歹来。 眼下看着养病是不成了,得赶紧回去才行,再不回去,孟氏这个人真的会把她的这点产业都给卖了。 魏府和陈家就在隔壁住着,想回去也就是一抬脚的事,但是陈娇娘还是让人去知会了魏延一声,说自己要回去了。 魏延现在是靖王世子,已经搬回了靖王府中居住,这边宅子一直空着,正是因为他不常回来,所以陈娇娘才安心住在这里养病,不然让她跟魏延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得别扭死了。 传话的是小武,话传出去当天,魏延就回来了,一进门便说道,「我听小武说你要回去了?」 陈娇娘现在看到他还觉得有些紧张,急忙点点头,「我也打搅好几天了,身体没什么事了,不好继续打搅,况且我家就在隔壁,在你这里和回去养着都是一样的,我想着还是回去方便一些。」 魏延看了她一眼,「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陈娇娘吃惊于他的敏锐,自己已经将情绪好好隐藏住了,可他还是发现了,本来也不是什么需要瞒着的事情,便道,「我娘听人说使银子能把我大哥从牢里弄出来,所以想趁我不在的时候,将我的宅子的铺子都给卖了。」 魏延听到这话,倒像是并不吃惊一样,这倒让陈娇娘有些意外,很快她便知道怎么回事了,「我知道这件事,你可知道是谁将消息告知你娘的吗?」 这事陈娇娘还真不知道,「槐夏只说是有人传的消息,具体是谁我不知道。」 「花楼那天着火,已经烧成废墟了,而且据说花楼的地下密室里面,找到了一具女尸。当天赵思齐也在场。」魏延淡淡说道。 陈娇娘听的一头雾水,这哪跟哪啊,花楼着火跟孟氏卖宅子有什么关系。 见她一脸懵,魏延无奈摇摇头,「你这次失踪几日,看来是真被吓到了,魂儿到现在还没归位,赶明个我给你请个法师回来招招魂儿就好了。」 难得听他打趣人,陈娇娘更是惊讶不已,知道他这是嘲笑自己不动脑子,便真的思考了起来。 她是被苏漫儿关在地下密室的,后来花楼失火,而后地下密室中又发现了一具女尸,赵思齐又刚好在场。 第42章 赵思齐应该是听苏漫儿说了自己被关在哪里所以才出现在花楼的,但是他没找到自己,反倒是听说地下密室找到了一具女尸。 那就是说,赵思齐十有八九将那具女尸误认为是自己了。 想到这里,陈娇娘便明白了过来,她到底跟赵思齐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他那点鬼心眼自己还是清楚的。 十有八九,赵思齐知道她死了,所以又打起了她手上钱财的主意,这时候也不需要多费劲,反正陈柏年还因为杀人案被关在牢里,只需要稍微放个风声出去,说是拿银子能赎人出来,孟氏自己就会上钩了,自己就会主动将银子都交出去。 「我知道了,是赵思齐做的。」陈娇娘说道。 魏延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笑,「看来不用请法师了,魂儿回来了。」 陈娇娘脸不自觉地攀上了热气,两颊有些不自觉地红,「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 魏延掏出一封信件样的东西给了陈娇娘,「陈柏年那件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命人查过,他的确是被冤枉的,洪子晋并非他所杀,是有人在那天趁乱杀了人,想要栽赃陷害。还有你的泰和楼被人诬陷,以及秦久被人抓走那件事,都是同一个人在幕后指使的。」 陈娇娘打开信,里面详细写了这件事的经过,魏延派人找到了当天那些闹事的人,那些人都是收了钱过来闹事的,真正对洪子晋下死手的是另外一个人。这件事在他的追查下,真凶已经抓到了,衙门那边已经派衙差去抓人,案子审理之后,陈柏年很快就会被释放了。 至于泰和楼的事情,起因就是食物不干净,这案子不复杂,顺藤摸瓜,从厨房那几个临时请来的厨师查下去,很容易查出问题。 最后一逼问,不用费劲,他们都全招了,是有人给了他们银子,让他们这么做的。 「这个赵思齐,真是不把我逼死不罢休,我不会放过他的。」陈娇娘咬着牙说道。 「这两件事幕后指使之人都不是赵思齐。」魏延淡淡开口说道。 陈娇娘一愣,「不是他?怎么会不是他?」 「泰和楼的事情,起因是你们的生意好惹来了嫉妒,所以才有人故意给你们使绊子。赵思齐是碰巧看到有人告你们,便想趁机刁难你,让你跟他低头。」 陈娇娘蹙眉,「那陈柏年那件事呢?」 「那件事跟上次指使徐三他们几个绑架你的是同一个人。」魏延见陈娇娘神色凝重,伸手拿起桌上的水壶,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不用这么紧张,我既然来告诉你这些,就表示事情已经查出来了。」 陈娇娘愣愣的看着他,视线跟他对上,确实从他视线中只看到了平静,「是谁做的?」 接过水杯,低头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流淌进喉咙里,压平了她浮躁不安的心情。 「你猜猜看?」魏延好像故意吊她胃口。 陈娇娘想了想,「我得罪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如果不是赵思齐,那我唯一能怀疑的就是明德侯府。」 魏延点点头,露出赞赏之意,「猜对了,继续猜。」 陈娇娘试探着问,「难道是明德侯夫人?因为我的原因,苏容音一个嫡女给赵思齐做妾了,这事她肯定恨死我了,设计我也想得通。」 说完看着他,等着他公布答案,魏延淡淡一笑,「明德侯府的佟姨娘,也是苏婉晴的生母。」 陈娇娘微微一怔,「怎么会是她。」 这个人,陈娇娘不陌生,不久前她设计荣郡王那件事上,就是利用佟姨娘的身世,逼得明德侯站在了她这边,出手对付荣郡王,这才让他永远站不起来了。 佟姨娘是前太子的女儿,当年前太子被陷害太子府所有人全被诛杀,唯有佟姨娘这个庶女活了下来,以明德侯府妾室的身份留了一条命,之后又生下了苏婉晴这个女儿。 陈娇娘显然有些意外的,因为前世,佟姨娘这个人从来没有过任何兴风作浪的事迹,她知道这个人的时候,是碰巧看到魏延书房中的密信。 那上面只是提了佟姨娘的身份,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所以现在听说幕后要害自己的人竟然会是佟姨娘,才会这么惊讶,「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据她所知,苏婉晴和生母佟姨娘关系并不好,苏婉晴从小就喜欢巴结明德侯夫人,对生母是妾室的事情十分鄙夷,所以她应该是不可能跟佟姨娘说什么才对。 随即她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她被人绑架那件事是发生在荣郡王那件事过去不久以后,在那件事中,她曾用佟姨娘的身份威胁过明德侯。 会不会那时候,他们谈话的内容被佟姨娘听到了,这么一想,她觉得这事就说得通了,怪不得那天她离开明德侯府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一样。 第43章 只是那时候她心思都用在对付荣郡王身上,根本没在意其他事情。 这会一想,或许真的是被佟姨娘听到了也不一定。 如果佟姨娘得知自己的身世被人知道了,她为了自保会想除掉陈娇娘就能说得通了,毕竟当今圣上一直极为忌讳前太子的事情,如果知道他还有个女儿活在世上,必顶不会放过的。 佟姨娘不管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保护苏婉晴这个女儿,都有理由对付陈娇娘。 「可能是为了苏婉晴这个女儿吧。」魏延淡淡开口说了一句。 陈娇娘差点脱口而出不是这样的,话到嘴边突然想到要是她把佟姨娘的身世说出来,一旦魏延追问自己怎么知道的,她就不好解释了。 听他这么说,便跟着点头,「看来应该是这样了。」 魏延问道,「既然这些事情你都知道是何人所为了,你准备先对付谁?」 陈娇娘将现有的敌人划分了一下阵营,大概可以分为三部分,一个是佟姨娘和苏婉晴,一个是苏容音和明德侯府,还有一个就是赵思齐和苏漫儿。 三队都是敌人,依照她的意思当然是一起一锅端了最好,但是她现在还没那么大的能力,所以只能一个个来了。 「那就从佟姨娘和苏婉晴母女两个开始吧。」陈娇娘略一思忖,准备先挑软柿子捏。 佟姨娘的身份敏感,只要稍微放出点风声给明德侯夫人,到时候自然有人出手解决佟姨娘,苏婉晴作为佟姨娘的女儿,也是前太子的外孙女,自然也跑不了,这两个最容易解决掉。 剩下几个,她现在暂时还没办法全都除掉,只能等以后找机会慢慢来了。 魏延大概是明白她的打算的,不过他比陈娇娘想的更多一些,靖王早有意除掉明德侯府这个碍脚石,佟姨娘的身份是扳倒明德侯府最好的一个机会。 如今他刚坐上世子之位,正好利用这件事取信靖王。 至于赵思齐他们几个,魏延从来没放在心上,等把明德侯府解决了,后面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的对付他们。 「那就听你的。」魏延说道。 陈娇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她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可是听魏延的意思似乎是想要帮她一样。 「这是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的,不用麻烦魏公子了。」这件事弄不好会惹来明德侯府的报复,谁让她之前利用佟姨娘威胁过明德侯呢,除掉佟姨娘之后,明德侯难保不会想起这件事,动手顺便把自己除掉。 如果把魏延牵扯在内,难保不会牵连到他。 魏延淡淡说道,「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也不是全为了帮你,我这么做也有我自己的打算在里面。」 陈娇娘不懂,正要再问,魏延打断了她的话,「云州的石榴色泽红艳,皮薄粒大,籽软甘甜,我让人在那边买了个园子专门种植石榴,过阵子我要回云州一趟,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 她直接被魏延的话带歪了,满脑子想着的都是云州石榴,她上辈子住了多年的留园,早就想回去看看了。 一直到回到家,她这才饭迎过来,自己刚才明明是想跟魏延说不用他管自己的事情的,怎么一眨眼就变成说什么石榴了。 陈娇娘正暗暗责备自己的时候,孟氏从屋内走了出来,身上还背着个包袱,刚走到院子里便看到陈娇娘领着槐夏进了院子。 一打照面,孟氏吓了一跳,喊叫起来,「我滴个娘啊,见鬼了!」 陈娇娘气不打一处来,槐夏站出来大声说道,「老夫人,这大白天的,您莫不是疯魔了?这院子里都是人,哪有什么鬼的?」 孟氏之前被人告知陈娇娘已经在外面死了,这会见她突然回来了吓了一跳,这会仔细打量着她,见她好好的站在那里,转而开始拿着帕子擦眼泪,「娇娘啊,你可算回来了,你可不知道你走的这些天,娘担心的要命啊,娘天天以泪洗面,茶不思饭不想的,他们说你出了事,娘难受的只差跟你一起去了。」 陈娇娘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这套说辞真是万年不变,孟氏就不会换点新花样,她听的都累了。 「行了行了,别嚎了。」陈娇娘不耐烦的打断了孟氏的话,目光落在她身上背着的包袱上面,「母亲这大白天的背着包袱,这是要去哪里?」 闻言,孟氏一惊,下意识将包袱往身后藏了藏,眼神慌乱的说道,「没,没去哪,就是随便出门逛逛。」 「逛逛怎么还带包袱?」陈娇娘眯了眯眼睛,她要是再晚点回来,自己这点家业还真都被孟氏给祸害了,「母亲这包袱这里面装了什么?」 她说着伸手要去拿,孟氏却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慌忙躲开陈娇娘的手,「里面什么都没装,什么都没有的。」 第44章 槐夏这会也反应过来了,对着陈娇娘告状,「夫人,这包袱里面肯定是房契和地契。」 孟氏大惊失色,对着槐夏怒吼道,「你个死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里面怎么会是房契和地契,你休要诬陷我!」 「老夫人要是真没拿房契和地契,就把包袱打开,一看便知。」槐夏认定孟氏肯定有鬼,说话也底气十足。 孟氏更为恼怒,「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娇娘,你身边这都什么东西,没大没小的。这种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下人,还不赶紧发卖出去,留着干什么!」 槐夏脸涨得通红,瞪着孟氏,转头红着眼眶看着陈娇娘,「夫人,您要相信奴婢,奴婢没撒谎。」 陈娇娘冷着脸呵斥了槐夏一句放肆,转头对孟氏说道,「槐夏我会好好管教的,母亲不要生气。」 孟氏见她语气缓和,脸色好看了点,还没等开口,便又听陈娇娘继续道,「槐夏胆敢诬陷母亲偷东西,实在罪不可恕,我定要把她发卖了给母亲出气。」 槐夏眼眶越发的红,低着头不说话,孟氏脸上则是一脸得意,不屑的看了眼槐夏,「等娘过阵子给你寻摸几个听话的丫鬟。」 陈娇娘笑笑,「槐夏发卖了是小事,只是怕她心中不服,我们还是要让她心服口服才是。」 孟氏还没反应过来,陈娇娘便道,「母亲还是把包袱打开一看,也好让她无言以对。」 「不行!」孟氏慌忙拒绝。 陈娇娘快了一步,直接一把将孟氏手里的包袱拿走了,随手解开扣子,哗啦啦掉下来一堆东西。银票,碎银子,首饰,房契和地契…… 槐夏顿时来了精神,对着陈娇娘说道,「夫人,奴婢没骗人。」 陈娇娘露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孟氏,「诶呀,母亲不是说没拿东西吗?那这些是怎么回事?」 孟氏偷窃当场被抓包,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我,我,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跑到我包袱里面去了。」 说实话,孟氏现在还有些怕陈娇娘这个女儿的,她每次看着自己总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可就是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怪瘆人的。 「那可能是这些东西长腿了,自己跑过去的吧。」陈娇娘笑笑,转头对槐夏吩咐道,「把东西收拾起来,回去好好收拾好,免得下次它们再长腿跑了,再有下次,我可不轻饶了你。」 槐夏这会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闻言立刻笑着接话,「奴婢遵命,奴婢一定会看的牢牢地,决不让它们再长腿了,要是下次它们想跑,奴婢打断它们的腿。」 说完低头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抱在怀里冲着孟氏哼了一声,进屋去了。 孟氏脸火辣辣的,她作为母亲在女儿家偷东西还被当场抓包,连个丫鬟都敢话里话外挤兑她,让她面子上下不来台,站在那里阴沉着一张脸。 陈娇娘微笑着开口道,「母亲不是要出门逛逛吗?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早点出去吧,去完了外面的铺子该关门了。」 孟氏气的跺了跺脚,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她前脚刚走,陈娇娘便叫秦双后脚跟上去,看她去了哪里又见了什么人。 秦双一路跟着,将孟氏见了何人默默记下来,回来禀告给陈娇娘知道。 「是个丫鬟,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的下人,看打扮应该不是普通人家。」 陈娇娘点点头,让秦双下去休息了。 孟氏从外面回来,愁眉不展,她今天差一点就要成功了,偏偏陈娇娘突然回来,还被她发现自己偷了房契和地契,结果害得她没有拿到东西去讨好那官家夫人。 没有钱,她如何能救儿子出来。 一想到这里,孟氏便心急如焚,依陈娇娘的性子,绝对不肯拿所有的钱财去救陈柏年的,孟氏知道所以也没有想着去求她要钱。 她今天好说歹说的,才让那人同意缓和几日,她一定要想到办法把房契和地契都弄到手才行。 孟氏眼珠子一转,立刻有了主意,转头回房间去了。 当天晚上陈娇娘就听到孟氏病了的消息,听秦双说,孟氏病的都起不来床了,连饭都吃不下去。 陈娇娘心烦,但孟氏病了,她还是要过去一趟,一进门便听到一阵咳嗽声,孟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拿着帕子掩住口鼻,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娇娘——」孟氏一看到她就掉了眼泪,一脸艰难的朝她伸出手。 陈娇娘极为不喜孟氏亲近,但还是忍着烦躁走上前,「母亲既然不舒服,就好好养着吧,我已经让人去叫大夫了。」 孟氏哭着说道,「没用的,我这不是病。」 陈娇娘蹙眉,心中警铃大作,不是病那就是想作妖了,她开口问道,「哦?不是病那是什么?」 第45章 「我是中邪了。」孟氏说着仿佛被吓到了一样,一把拉着陈娇娘说道,「我昨天夜里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吓死我了。」 陈娇娘根本不信,可是孟氏一脸真的被吓得不轻的样子,说的信誓旦旦的,「真的,娘没骗你,真的看到了,娇娘,娘知道你不喜欢娘,可是你到底是娘的女儿,你不能看着娘出事吧。」 「那母亲想让我做什么?」陈娇娘问道。 孟氏一听她终于问到了点子上,急忙说道,「娘听说,这京城中有个大佛寺,最是灵验,要是能求个平安符给娘戴着,那些邪魔肯定不敢再来了。」 陈娇娘有些意外地看着孟氏,心中有些疑惑,就要一个平安福,难道真看到什么了不成。 「那我让人去求一个来。」 孟氏急忙摇头,「不行,他们都是下人,必顶心不诚,你是娘的女儿,还是你去吧,你去求最灵验。」 陈娇娘想笑,她去未比就比丫鬟们心诚,这个念头刚划过,突然就想到了什么,眯了眯眼睛打量着孟氏,看的她心虚不已,有种被看透心思的感觉。 「娇娘,你,你怎么这么看着娘,怪吓人的。」孟氏小心翼翼地说道。 陈娇娘笑了,「母亲身体抱恙,作为女儿去求个平安符是理所应当的,我明日就出门去。」 孟氏一听计划成功,眼中露出放松之色,等明天把陈娇娘支走,她就再去把那些房契地契都偷出来,等陈娇娘回来就算发现也晚了。 陈娇娘从孟氏房间出来,槐夏有些不放心的说道,「夫人,您别怪奴婢多嘴,奴婢总觉得老夫人这病有些奇怪。」 槐夏都看出来了,孟氏是真把别人都当傻子糊弄了。 陈娇娘说道,「我知道。」 孟氏这点鬼心思,她能不知道才见鬼了。 不过她自有打算,正好能利用这次机会把躲在后面骗孟氏的人揪出来。 到了第二日,陈娇娘一早便带着槐夏和秦双出门去了。 孟氏等着她走了之后,急忙从床上爬下去,偷偷摸摸的去了陈娇娘屋内,翻箱倒柜的找房契和地契。 倒腾了半天,最后累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她为了装病,故意没吃东西,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这会体力不支,额头上不住的冒汗。 「这死丫头把东西藏哪去了?」孟氏气的要命,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找遍了,可这房契和地契就是找不到。 孟氏气恼不已,休息了一会,又继续找。 见陈娇娘屋内柜子上面像是能藏东西的,便踩着凳子站着摸索起来。 殊不知,有人悄悄出现在了身后,冷不丁的开口,「母亲这是在找什么?」 「啊!」孟氏本就做贼心虚,这会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心里一突突,脚下一个不稳,直接跌倒摔倒了地上去。 喀嚓! 脚扭到了,孟氏疼的脸都抽搐变形了,坐在地上嚎着,「诶呦诶哟,我的腿啊。」 陈娇娘是想吓唬她的,但倒也没想吓她扭伤脚,见她神情痛苦不似作假,回头朝着槐夏吩咐,「去叫大夫来。」 又喊人进来扶着孟氏回到自己的房间。 大夫来了,检查结果是孟氏脚扭伤了,需要静养,估计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床了。 孟氏一听这话,急得快要哭了,「这怎么行,我还有事要办,大夫,你给我想想办法,能不能立刻就好的。」 大夫见她一把年纪的人,说话跟个孩子一样无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伤筋动骨一百天,除了养着没有其他办法。要是不听话乱走动,轻则落下病根,重则以后伤上加伤,脚不得不截去也不是没有的。」 孟氏被吓得一哆嗦,一想到自己可能变成瘸子,顿时害怕,也不敢大呼小叫了。 大夫走后,陈娇娘让秦双负责照顾孟氏,自己则是准备离开。 孟氏心知自己这回许久不能出门了,可是陈柏年还在牢里等着她救呢,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何能看着他身陷牢笼,这会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只得求陈娇娘帮忙。 「娘求求你,柏年虽然对不住你,但到底是你亲大哥,有他在以后你也有个依靠不是,你就帮帮他吧,先使点银子把人捞出来再说。」孟氏可怜巴巴的看着陈娇娘,期盼着她能答应自己的要求。 陈娇娘冷冰冰的看着孟氏,「母亲还知道他对不住我,真难得。」 孟氏脸色尴尬,她都知道的,不管是这些年的偏心还是陈柏年欺负陈娇娘这个妹妹的事情,她都知道。 可是她就那么一个儿子,是以后老了的依靠,所以只能委屈女儿了。 「都是娘对不住你,你要是怪要是怨就都算在娘的头上,别怪你大哥好不好。」孟氏苦苦哀求。 第46章 陈娇娘是一眼都不想看到她,每次看着孟氏心中都会情不自禁的升起怨恨,尽管她告诉自己,不要放在心上,可情绪还是会收到波动。 「你想让我做什么?」陈娇娘问道。 陈柏年那件案子,其实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他很快就能被释放,陈娇娘知道,但是却故意不告诉孟氏。 「娘已经找好关系了,那是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夫人,在衙门能说的上话,只要使些银子,他们就有办法把人捞出来。」 孟氏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陈娇娘的脸色,见她没有明显的不满,这才继续说道,「娘一时半会出不了门,这事就得靠你了。」 「你见过那个官夫人?」 孟氏摇摇头,「那官夫人岂能随便出来见面的,我见的是她的丫鬟,但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事是真的,听说很多人都找过那个官夫人,只要银子到位,没有她办不了的事。」 陈娇娘以为孟氏找人,好待能见到本人,谁成想折腾到现在,连正主面都没见到,见的只是个丫鬟,还把对方当成救命稻草,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到底是谁跟你说的那个官夫人能将人救出来?」 「是于婆子。」见陈娇娘一脸不信,急忙解释,「你别不信,那官夫人可不是谁的案子都接的,要有钱还要有熟人引荐才行,我这也是说了不少好话,那于婆子才答应帮我引荐的。」 陈娇娘听的心累,孟氏口中的于婆子就是街上茶摊卖大碗茶的婆子,嘴碎心黑,哪能认识什么高门大户的官夫人。 这话也就是骗孟氏这种人了。 「好,这件事我会处理的。」陈娇娘说道。 孟氏急忙点头,「多说说好话,赶紧把你大哥救出来,他在牢里这些日子肯定受苦了,娘心里担心的很……」 陈娇娘没再继续听孟氏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让秦双看着,便离开了。 于婆子这个人,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来骗孟氏的,这里面定有蹊跷。 打她银子家业主意的人是赵思齐,那十有八九的,这个于婆子也跟赵思齐脱不开干系。据孟氏所说,每次给她传递消息给那个官夫人的人就是于婆子。 陈娇娘决定见见于婆子。 只是她不好这个时候出面,赵思齐还不知道她活着呢,便让槐夏跑了一趟,将孟氏的情况说了一下,表示要见一见官夫人身边的人一面才能给钱。 于婆子是中间人,收了钱好办事,当天便把信送出去了,很快有了回音,约在了于婆子的茶摊见面。 依旧是槐夏去见的那个人,果然来人是个丫鬟打扮的,名叫采莲,一脸颐指气使的样子,对着槐夏道,「银子呢?可拿来了?」 槐夏笑着说道,「银子准备好了,我们老夫人说了,银子可以给你,但是我们要见见你们的夫人,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就给了银子,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骗子呢。」 此言一出,那丫鬟勃然大怒,立刻站了起来,冷着脸就要走,「你这说的什么话,是你们现在有求于人,竟然还敢如此说话,罢了,既然你们不想办事,那我这就回去告诉夫人,这件事就算了吧。」 说着人就要走,于婆子跟她暗中使了个眼色,上前去拉着劝说,「采莲姑娘消消气,陈家也是太着急了才这样的,绝不是有意冒犯你家夫人的,这事你就当给老身个面子吧,原谅她这回。」 一边说着一边又朝着槐夏使眼色,「还不赶紧跟采莲姑娘道歉,这采莲姑娘可是夫人身边的心腹丫鬟。」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就等着槐夏害怕,谁承想槐夏听了陈娇娘的吩咐,丝毫不见怕的,见状起身说道,「我们老夫人意思很明白了,要是不能见你们夫人一面,银子是绝对不会给的,这件事就此作罢。」 说完也不管那两人什么脸色,转头就走。 那两个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没想到槐夏这么坚决,一时间有些慌乱,采莲急忙朝着于婆子使眼色,推了她一把,于婆子急忙拦住了槐夏的路,拉着她说起了好话来,「姑娘慢走,慢走,我们有话好好商量。」 槐夏却根本不给缓和的余地,坚持不见到这个幕后的官夫人,绝对不会给钱的。 采莲无法,只得说要回去请示一下,让槐夏等消息。 当天傍晚,消息就传了回来,于婆子兴高采烈地送来了消息,「那家夫人也是真心想帮你们的,这才破例见你们一面,明天午时那夫人在春和楼中定了位子,你们到时候准时过来,不可晚了。」 槐夏道了谢,表示一定会准时到,转头将消息禀告给陈娇娘。 到了第二日,陈娇娘早早就到了春和楼,要了一间临窗的雅间坐着,打量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行人,准备看看这个幕后的夫人是哪位。 约莫快到中午了,楼下停了一顶轿子,有个一身华服的妇人打扮的女人从轿子上走下来,陈娇娘看到对方,眼中不由得露出冷意。 第47章 来人正是苏漫儿,不久前她被苏漫儿关在地下密室中,陷些死在里面,这笔帐她还没来得及算呢,结果她就迫不及待地算计上了自己的财产,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陈娇娘没出面,让槐夏去见的苏漫儿。 之前在温柔乡的时候,槐夏是见过苏漫儿的,所以一看到她立刻认了出来,「你,你不是温柔乡的苏漫儿吗?」 「大胆,我们夫人的名讳岂是你随便叫的!」采莲呵斥道。 苏漫儿摆摆手,淡淡开口说了句无妨,又对着槐夏微笑道,「你们老夫人怎么没来?」 槐夏吃惊过后想起正事,按照陈娇娘的吩咐解释道,「我们老夫人昨天晚上扭伤了腰,这些日子都不能出门了,所以让我代替她出来见面。」 苏漫儿看了她一眼,轻视之意明显,「你一个丫鬟来见我,能做得了主?」 槐夏点头,「我们夫人失踪了,家里现在都是老夫人做主,老夫人说舅老爷这件事,全交给我去办,我是能做主的。」 说着槐夏将随身带着的包袱打开,只见里面是厚厚的一摞银票,每一张的金额都是一百两,这么多最少也有七八万两。 苏漫儿看到这么多银子,顿时眼睛冒了亮光,伸手想去拿,又怕显得自己太没见过世面,因此只得假装淡定。 「你们竟然有这么多钱。」苏漫儿看着银票咽了咽口水。 槐夏点点头,「我家老夫人救人心切,正好有买家,便将手里的铺子和庄子等都卖了钱,想着拿这些钱将我家舅老爷赎出来。这些钱是我们夫人这些年攒下的全部的财产了,老夫人说都给您,只要能把我们舅老爷救出来就行。」 苏漫儿见槐夏傻乎乎的好骗的样子,将银票拿在手里看了看,一张张都是货真价值的大兴通票,没有假的,顿时更为高兴。 「你放心就是,我收了钱,自然会帮你们办事,你们回去等消息就行,很快人就会回去的。」苏漫儿拿了钱,这会迫不及待地想走。 槐夏送她离开,等人走了,转头去了隔壁屋子,有些肉疼的说道,「夫人,这么多钱都给她们,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她们。」 陈娇娘趴在窗户边,看着苏漫儿的轿子离开,语气凉凉的说道,「没事,这钱她拿的容易,花起来可就难了。」 槐夏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钱有什么难花的,但是想着夫人做事肯定有打算的,她做丫鬟的只需要听命行事就行,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第二天下午,陈娇娘在屋内看账本,槐夏兴冲冲的进门,一身兴奋的说道,「夫人,出大事了。」 「什么事?」陈娇娘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会又见槐夏的表情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昨天夜里,赵家出事了,官兵都来了,说是要查一笔脏银,连夜搜查了赵府,最后在府里新纳的小妾苏漫儿屋里搜出了这笔银子。听说当时官兵进去的时候赵大人正跟苏漫儿正在一起,桌子上就放着那笔脏银。两个人当场就被官兵带走了。」 槐夏出门采买的时候,听到街上的人说的,她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出事的赵家,正是赵思齐家,得知消息,立刻跑回来向陈娇娘禀告。 「夫人,你说这银子是不是昨天那个?」槐夏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捂着嘴一脸不可置信,「夫人,这事,这事难道您早就知道了?」 陈娇娘点点头,对槐夏缓缓说道,「记住这件事以后不管谁问起来,你都要说不知道,你没见过苏漫儿,银子的事情更是毫不知情,记住了吗?」 槐夏急忙保证自己绝不会乱说话。 陈娇娘微微一笑,「好了,出去做事吧。」 槐夏出去之后,陈娇娘这才冷笑一声,赵思齐和苏漫儿不是想着算计她的财产吗?那她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八万两银票,是魏延帮她弄来的,这些银票是刑部最近刚查获的一件案子缴获的脏银,她故意将银票给了苏漫儿,让她带回去,然后转头又去衙门举报脏银在赵府中, 当然官兵赶过去,直接进行搜查,而没有给赵思齐反应的余地,这其中也有魏延这个靖王世子的作用。 总之,计划很顺利,脏银被当场找到,赵思齐刚升任刑部尚书,底下的案子查获的银子却在他的府上被搜到,这事他浑身有嘴也说不清楚了,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陈娇娘就等着看他该怎么办。 至于苏漫儿,一个女人进了牢里,挨几板子,半条命就没了。 他们差点害死她,要不是她命大逃了出来,现在早就成为死人了,所以面对他们,她也不会心软。 隔天,陈家有人敲门,来人是衙门的人,说是奉命要带槐夏去衙门问话,因为苏漫儿供人,银票是槐夏给她的。 陈娇娘早有交代,所以槐夏也没害怕,去了衙门一口咬定自己根本没见过苏漫儿,也不知道什么八万两银子的事情。 第48章 槐夏就是个小丫鬟,就是有这个心也根本没有这个能力从刑部里面偷走八万两,而且偷走的目的还是将银子送回给赵思齐,这事怎么都想不通。 最后槐夏被放了回来,倒是苏漫儿因为扰乱公堂,被当场打了三十板子,等打完人也就剩了一口气了。 被拖回牢里,苏漫儿趴在地上,怎么都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陈家给她的银子,怎么一眨眼就成了什么脏银,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牢头喊了声有人探视,苏漫儿抬起头,先看到来人一双极为精致的绣花鞋,顺着鞋子往上看去,便是一张女人的脸。 她脸色大变,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你,你还活着!」 陈娇娘蹲下身,目光怜悯的看想苏漫儿,「我当然还活着了,倒是你看样子活不了多久了。」 苏漫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瞪着看向她,「你,这件事是你做的对不对,是你陷害我的!」 陈娇娘笑着摇头,「你说什么呢?你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我只是听说你出事了,想着好待算是认识一场,这才过来看望你。」 苏漫儿愣了片刻,冷笑一声,「陈娇娘,我以为像这么骄傲的人,应该是不屑于对失败者落井下石的,这种事只有我这种人会做,原来你跟我没什么区别。」 陈娇娘依旧微微笑着道,「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来落井下石的,而是来帮你的。」 苏漫儿皱着眉头看着她,竟是分辨不出她这是真话还是假话,「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我差点害死你,你岂会帮我。」 「我知道你还有个弟弟,两年前你找到了他,你们一直有联系对不对?」陈娇娘淡淡开口,苏漫儿神色一顿,「你什么意思!这件事跟我弟弟一家没关系,你,你不要伤害他们。」 「我伤害不伤害他们,看你怎么做了。」陈娇娘缓缓开口,目光冷冷的看向苏漫儿,「你如果乖乖听话,我当然不会打搅他们,如果你让我不满意了,我可不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苏漫儿脸色苍白,狠狠的瞪着她,半晌之后咬着牙说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要赵思齐的命。」陈娇娘靠近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漫儿混身一冷,她以为陈娇娘会跟自己一样,多少对赵思齐有些旧情的,可是这一刻才知道,陈娇娘是真的不想放过赵思齐。 「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苏漫儿无力的垂下眸子,似乎是认了命一样。 陈娇娘得到满意的结果,也不在牢里久留,转身离去。 牢房外面,一辆马车早就等在那里,她上车,便看到车内坐着的人,朝他开口道,「多谢你帮我。」 这件事要是没有魏延靖王世子的身份在里面,凭她自己一个女人,想要动赵思齐,根本是不可能的。 魏延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只是吩咐车夫驾车离开。 隔了几天,赵思齐这件案子有了结果,苏漫儿一改之前是被人诬陷的口供,转而指认银子是赵思齐从刑部中饱私囊拿出来的。 人证物证俱在,此时报到上面,惹得皇帝大怒,革去赵思齐的刑部尚书职位,判了流放漠北苦寒之地。苏漫儿属于从犯,加上之前做伪供,所以跟赵思齐一起被判流放之刑,被判当天,苏漫儿便因为疾病死在了牢里。至于赵家其他女眷,按理说都要充入奴籍,但苏容音和苏婉晴两个都出自明德侯府,看在明德侯府的面子上,加上两人对此事不知情,只是没收了家产,没有过多追究。 若是以往,赵思齐出了事,明德侯肯定会出手保下他的,可是这个时候,明德侯自己都心惊胆战,哪里有功夫管赵思齐死活。 起因是有人上奏皇帝,说是徐州发现疑似前太子余孽的人,皇帝大怒,命人连夜赶去徐州追捕,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与此同时有人查到了另外一件事报给了皇帝,那徐州前太子余孽,似乎跟明德侯府一位佟姨娘私下有联系。 明德侯大惊,连连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紧跟着事情又出了变化,有人认出佟姨娘长相竟是跟前太子极为相似。 这事传到了皇帝耳朵里,原本就对前太子之事极为忌惮,这会听到此事,当即命人将佟姨娘带到了宫中。 一见之下,果然十分相似。 皇帝震怒,怎么都没想到,他这么多年都忌惮的前太子府的人,竟然就藏在他眼皮子底下。 佟姨娘当即被押入大牢,明德侯没有立刻治罪,但皇帝的态度已经很说明问题了,治罪是迟早的事情。 作为佟姨娘的女儿,苏婉晴刚逃过被赵思齐的事情牵连,还没等松口气,就被官兵押到了牢里关押起来。 她顿时慌了手脚,可是不管怎么喊叫,都无济于事。 第49章 这事从发生到结束,总共不过一个月时间。 至于后面的发展,陈娇娘不知道了,佟姨娘和苏婉晴跟前太子关系这么近,皇帝不可能允许她们活着,虽然没传出死讯,不过应该是活不了了。 明德侯府这些日子也开始闭门谢客,皇帝没说要怎么处置他们,越是不说越让人害怕。 赵思齐被押解离开京城的那天,路过中央大街,不少人都围观看热闹。 陈娇娘坐在临界的一家茶楼里面,二楼的窗户开着,她看着楼下赵思齐穿着囚服一脸沧桑落魄的样子,响起前世这个时候,赵思齐何等分光,自己却作为下堂妇饱受煎熬。 如今隔了一世,一切已经截然不同了。 赵思齐露过茶楼的时候,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有察觉一样,目光看向二楼的一扇窗户内,他没看到是谁坐在里面,是看到一双白净的手正关上窗户。 他知道那里面坐着的人是陈娇娘,相处多年,他就算只看一眼那双手,都能猜到她是谁。 此刻,他不恨陈娇娘,其实得知她还活着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这么多年夫妻,他心中是有她的。 只是以前日子顺风顺水惯了,陈娇娘又事事迁就,久而久之,他就习以为常,甚至再也察觉不到她的好。 直到和离之后,他日子一下子打回原形,这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她的好处,再想挽回,却已经晚了。 刚得知陈娇娘死在温柔乡的消息,他第一反应是人死了钱就事他的了,可真当苏漫儿将银票拿回来,兴奋的告诉他计划成功了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开心不起来。 他宁愿不要这些钱,换陈娇娘活着。 所以在后来得知陈娇娘其实还活着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有多高兴,只是很可惜,当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的时候,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押解的差官见他停着不走,推了他一把,催促道,「赶紧走,天黑之前还要赶到下个镇,不要磨磨蹭蹭!」 赵思齐叹了口气,挪动着步子往前走着,身影逐渐走远。 茶楼里面,陈娇娘举着茶杯对着坐在对面的人,「魏公子,多谢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无以为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夫人,您怎么了?」槐夏叫了她好几声,陈娇娘才回过神来。 「没,没什么事。」陈娇娘摇摇头,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看就是有事。 槐夏疑惑不解的看着她,刚才从茶楼回来夫人就一直这样子,好像是有什么事情一样,一直在走神。 陈娇娘说了句话,又开始发呆了。 刚才在茶楼里的对话,不断地在脑海里重现,搅得她一时也不得安宁。 「魏公子,多谢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无以为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她举着茶杯的时候,魏延并没有举杯,而是看着她。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 「那你怎么这么看我?」陈娇娘问道。 「你想离开京城?」魏延突然说道。 陈娇娘握着茶杯的手一紧,颇为意外的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她的确有离开的打算,但还没真的确定下来。 重生以来,前世那些让她头疼又恨得咬牙切齿的仇人一个个都不在了,她如今也爱恨都散了,的确是想要离开京城到处走走的。 只是这个想法她只是在心里想了想,没真的决定,而且也从没对任何人说起过,所以当魏延一句话就道破她心中所想,把她吓了一跳。 「猜的。豆_豆_网。」 陈娇娘,「……」 「我只是想去外面看看……」话音未落,便被对面男人打断了,「留下来吧。」 陈娇娘微微一怔,抬眸看向他,「你说什么?」 「留下来吧。」魏延又淡淡重复了一遍。 陈娇娘这一刻心头有明显的波动,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起来,这一幕像极了他们前世分别时候。 那时候京城内外不稳,她其实不该那个时候离开,但他看出了她的心思。 他问,「要走?」 陈娇娘点头。 「决定了?」 陈娇娘再点头。 「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说。」 陈娇娘摇头。 她其实心里有想要的东西,可是却不知道是什么,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好像期盼着什么一样。 沉默许久,他说了句好,起身离去。 后来她离京之后便定居在了云州,到底也没离开那个地方。 关于那个想要的东西,她一直也不知道是什么。 直到这一刻,她听着对面那个人,说出来那句留下,突然就明白了。 第50章 前世她离开的时候,其实想要一句挽留,只要他说一句留下,她最终会选择留下,可是她一直等到离开,都没等到那一句话。 「为什么让我留下来?」 魏延喝了口茶,淡淡道,「你一个女子,孤身在外,会有危险。」 陈娇娘说道,「我手里有银子,我可以雇护卫,安全上不需要担心。」 「你在京城住惯了,突然换地方会不适应。」他又说道。 「我适应性一向好,而且我也不是从小在京城长大的,没什么适应不适应的。」陈娇娘立刻反驳道。 「你的宅子铺子都在京城,你离开了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 「这些我都想好了,到时候全都卖了,我只要银子,等定下来新地方,重新置办就行了。」陈娇娘目光一动不动的望着他,「所以这些小事,不用魏公子为我担心了。」 「如果我说,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呢?」魏延跟她的视线对视着,陈娇娘心里明显有了波动,但面上还是平静的问道,「我留在你身边,以什么身份?妾室还是丫鬟,或者都不是,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女人?」 她是和离过的人,就算再嫁也诸多限制,像是平常人家娶妻也不会愿意去一个和离的女人,更不要说魏延这样的身份。 靖王世子,将来更是贵不可言,他这个人野心和能力都藏的很深,娶了她这样一个女人,将来会成为他的污点。 而做妾吗? 前世她留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宁愿没名没份,都不愿意做妾。如今更不会委屈自己做个妾室,人生又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路走,她一个人也一样过得好。 妻妾都不行,那就还要跟前世一样,没名没份的跟着他。 当年她急于报仇,需要依附,所以不得不选择那条路,现在她的仇人都不在了,她没必要跟前世走一样的路。 「我娶你。」 陈娇娘眼中出现震惊之色,随即笑开了,「魏公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娶我?你是高高在上的世子,而我只是一个和离过的女人,我们身份天差地别,你想娶我,靖王那边不会同意的。」 「这些不需要你操心,我只问你,我要娶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陈娇娘错愕了半天,后来脑子一抽,答应了,「如果我嫁人,必定要所有人都知道,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如果你真能做到,那我嫁给你。」 她说完这些话,自己脸先涨红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让他知难而退。 她以为魏延会不愿意,没想到他立刻答应了,「在家好好待着,我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了,就去你家提亲。」 槐夏推门进来,看到陈娇娘又在发呆,时不时的还叹口气,她不由得担心起来,「夫人,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给您找大夫来瞧瞧吧。」 陈娇娘没事,她就是总想起魏延说的话,要娶她的话,一想起来就心里乱糟糟的。 那天茶楼见过之后,到今天已经过去七八天了,魏延没再来过,连以前时不时往这边跑的小武,最近也没来找槐夏玩。 她有时候想,那天的话,该不是魏延说着玩的吧,可又觉得他不是那种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我没事,可能是夏天快到了,心里有点烦躁。」陈娇娘随便扯了个理由,「我听着刚才外面有动静,可是有什么事?」 槐夏忙说道,「衙门刚才来人了,说是最近牢房紧张,舅老爷这几天就会被释放了,让我们派个人接他回来。」 陈柏年那件案子其实半个月前就结案了,他早就可以放出来,是陈娇娘使了点银子,让衙门再多关押一阵子,吓唬吓唬他,免得他出来了还到处惹麻烦。 陈娇娘抿唇,她真不爱看到陈柏年那个祸害,这段时间他不在,孟氏还能稍微消停一些,等他回来了,又不一定怎么作妖了。 不过这一次,陈娇娘想错了,陈柏年这次回来,人老实了不少,竟然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挑三拣四,安静了不少。 孟氏看着瘦了一圈的儿子,心疼的直掉眼泪,陈娇娘有些意外,心里想着莫不是真的被吓到了所以转了性子? 她不相信陈柏年能转性,他要是能变好,太阳能打西边出来。 还有一件事让陈娇娘更为惊讶,那就是陈柏年这次回来之后,明显对她很是忌惮的样子,以前说话都是颐指气使的,现在倒是收敛了很多,连声音都小了。 陈娇娘一直以为他是憋着坏呢。 谁承想,陈柏年回来的第二天,就突然提出要回安阳去。 孟氏本想劝说几句,不想陈柏年大怒,对着孟氏大喊大叫的,像是疯了一样,说什么都要走。 最后无法,孟氏只得收拾东西,带着陈柏年离开京城。 第51章 这对陈娇娘来讲确实是个喜事,孟氏和陈柏年一走,她的日子一下字就轻松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陈柏年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但心情很好却是无疑的。 孟氏带着陈柏年离开京城那天,陈娇娘送他们到了门口,看着孟氏一脸舍不得的脸,差点没忍住催他们赶紧走。 「娇娘,娘舍不得你啊。」孟氏眼泪汪汪的拉着陈娇娘的手,转头看了眼早就爬进了马车里面去的陈柏年,很是心酸的叹了口气。 她这次来京城,耗时耗力耗钱,目的就是能给陈柏年在京城弄个一官半职的,到时候回到安阳,她也能让陈青远和姚氏看看,她的儿子已经有出息了。 谁承想到了京城之后便处处不顺,一件接着一件,最后连陈柏年都进了大牢,这事她哪里敢跟陈柏年说实话,要是让陈青远知道陈柏年这么不争气,还牵扯到了杀人案中,一怒之下,说不好直接把家产都给了姚姨娘和她的那两个小崽子了。 年前陈青远催他们回去过年,她不敢说实话,只得去了封信,声称要赶在过年这阵子多走动走动关系,某个好差事。 可是这会陈柏年已经没事了,她还打算走走靖王世子的关系,给陈柏年弄个一官半职糊弄过去,谁承想,她的计划都没来得及实施,陈柏年就闹着要回去。 孟氏疼爱儿子,再三劝说不听,只得咬牙回去了。 这会她站在门口拖着不走,就是奔着陈娇娘能出口挽留,她正好能再劝劝陈柏年,可是等了半天,眼泪都湿了一条帕子,也没见陈娇娘挽留一句,顿时有些伤心。 陈娇娘朝着身后的槐夏看了眼,槐夏上前将一个盒子递给了孟氏。 「这是?」孟氏有些意外的看着盒子。 「母亲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陈娇娘微笑着说道。 孟氏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欢喜,心想着难不成是银子? 这么一想更为激动,心中还是有些感动的,陈娇娘别看平日里对她这个娘没有好脸色,但是知道他们手头紧,所以临别时侯送了银子。 就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三张纸,孟氏拿起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这,这是……」 「借据。」陈娇娘温和的补充道,「母亲和大哥这段时间,总共跟我这里借了三次银子,合起来共计三千两银子,按照我们之前说的九出十三归的算法,一个月的利息三百两,大哥一共欠了三个月零十天,看在我们都是一家人的份上,这十天零头就算了,合起来总共还欠了我三千九百两银子。」 孟氏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陈柏年忍无可忍从马车内跳了下来,指着陈娇娘骂道,「三个月就这么多利息,你还不如去抢了。」 陈娇娘立刻冷了脸,「借钱时候说的清清楚楚,现在要还钱的时候想赖账不成?」 「我就赖账你能把我怎么样!陈娇娘别以为我怕你!」陈柏年瞪着眼睛怒道。 孟氏又红了眼眶,一脸失望的看着陈娇娘,「娇娘,你真是太让娘失望了,娘和你大哥来投奔你,花了你一点银子,你竟然还要利息。」 陈娇娘面无表情的说道,「白纸黑字写的明白,你们要是耍赖不还,我就将此事告知官府,让官府帮我讨要银子。」 孟氏和陈柏年这段日子都被官府吓到了,闻言齐齐变了脸色,孟氏急忙说道,「都是一家人,这点银子何至于闹到官府去,银子我现在没有,等我回去,我这就让人将银子给你送来。」 她打得主意是等回到安阳就不认账,陈娇娘如何不知道,闻言笑道,「这借据是我让人抄写了一份,原借据还在我手上,什么时候欠我的银子送回来了,什么时候借据还给你们。」 「你!」孟氏气急,「娇娘,你这是不信娘!」 陈娇娘微笑的看着孟氏,「母亲做了什么让我相信的事情吗?不如说出来我听听。」 孟氏被噎了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陈娇娘声音凉凉的说道,「我会算着日子,两个月为期,如果我收不到银子,到时候我就将借据直接送到父亲手上。父亲要是知道大哥在京城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我想肯定会大为惊讶的吧。」 孟氏又气又恼,不知道如何是好,「别,别,千万别告诉你爹,这事不能让你爹知道。」 要是让陈青远知道,倒不是说陈青远会帮着陈柏年还钱,而是他会将陈家所有的财产都给姚氏的儿子,这样一来,孟氏和陈柏年岂不是什么都得不到了吗? 陈青远这个人,宠妾灭妻,对姚氏已经纵容的无法无天了,加上陈柏年不争气,所以他早就有姚氏的儿子继承家业。 孟氏不能让这件事发生,所以借钱这事千万不能被陈青远知道。 陈娇娘笑道,「母亲和大哥只要将银子按时归还,我当然什么都不会说了。」 第52章 陈柏年还想吵,被孟氏推回到了车上,又对着陈娇娘保证,「娘一回去就想办法筹钱,肯定会让人把银子送来的。」 「那母亲和大哥一路顺风。我就不远送了。」陈娇娘缓缓说道,「别忘了时间是两个月,要是两个月内我看不到银子,那这两个月的利息我也是要算进去的,到时候可就不是三千九百两这么少了。」 孟氏气的半天没说出话来,她回头看了眼站在原地朝她微笑着的陈娇娘,不免生出一阵寒意,她算是想明白了,为什么借钱的时候陈娇娘那么痛快,感情这是早就算好了这会等着呢。 她又气又悔,可是这会怎么后悔都晚了,把柄握在陈娇娘手上,他们只得听她的。 孟氏和陈柏年憋着气走了。 陈娇娘顿觉周围空气都新鲜了不少,她准备出门逛逛,顺便去一趟泰和楼,看看铺子的装修进度。 案子已经查清,秦久被释放,陈娇娘依旧让他做掌柜,最近他正忙着将酒楼重新装修一遍,不久后就会重新开始营业。 秦久因为疏忽,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手脚,又牵连了泰和楼不得不关门几个月的时间,他心中一直愧疚不安,原本以为出来之后,陈娇娘不会再用他了,但是万万没想到,陈娇娘并没责怪,反倒是继续将酒楼的经营都交给他。 这让秦久无比感动,原先给陈娇娘当掌柜心里还有几分不情愿,经过这一次,算是心甘情愿了,做事也比以前更加用心,发誓决不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一定要将泰和楼经营成为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才行。 陈娇娘去酒楼看了一圈,秦久做事很让人满意,她没想到的地方,他都想到了,所以一圈看下来,也没什么需要指点提意见的。 从酒楼出来之后,陈娇娘在街上绕了一圈,便准备回去了。 刚回到长平巷,就看到门口有人等在那里,正对着门口探头探脑的。 「夫人,那不是林翩翩吗?」槐夏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那人是谁。 魏延搬回靖王府,林翩翩也跟着住进王府去了,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陈娇娘都没看到她,这会见她等在自家门口,不免有些意外她的来意。 林翩翩听到身后的动静,一转头看到陈娇娘回来了,提着裙子就朝她走来,一脸的要跟她算账的架势。 「陈娇娘,你这人好不要脸!」 劈头盖脸就是一句砸过来,任谁都会不高兴,陈娇娘蹙眉看着她,「林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还问我什么意思,要不是你,他怎么会惹恼了王爷,被王爷打得浑身都是伤!」林翩翩说着就红了眼眶。 陈娇娘不由得一愣,「魏延受伤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翩翩越发的气愤,「魏哥哥跑去跟王爷说要娶你,惹怒了王爷,所以挨了打。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你都是嫁过一次的人了,你还勾引魏哥哥。他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娶你这么一个女人。」 陈娇娘又是一愣,上次一别,许久不见他动静,陈娇娘还以为那些话都是他随便说说的,不想他真的跑去跟靖王说了。 这事放在寻常人家都不容易办到,更何况是放到王府世子身上,靖王能生气也能理解。 林翩翩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是羞愧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继续道,「陈娇娘你要是要点脸,以后就离魏哥哥远远的,不要害了他。」 陈娇娘看着林翩翩气急败坏的模样,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件事。 前世她跟在魏延身边的时候,曾不止一次听人说起,魏延的心上人,那个早逝的白月光,林翩翩。 她如何如何才貌双全,如何如何气质出众,因为早逝,永远留在了魏延心中。 后来魏延遇到陈娇娘,将她留在身边数年,也是因为她碰巧跟林翩翩有几分相似。 陈娇娘是信了这个传言的,不然她完全解释不了,魏延为什么当初会救她,为什么帮她报仇,为什么又庇护她多年。 前世她没见过林翩翩,所有的传言都是听人所说,唯一见过的那次是在魏延书房中的画里。 那画上的女子跟自己很像,但陈娇娘却知道并不是自己,因为画上的少女,眼睛比她更亮,笑得更灿烂,她从来不曾有过那样明媚的笑。 如今她见到了真正的林翩翩,说实话难以跟前世那些传言融合到一起去。 她们两个乍一看或许是有几分相似,毕竟都是鹅蛋脸,柳叶眉,杏眼,如果这都叫像,那世上相似的人就太多了。 如果魏延只是想要这个特质的,也不是非她不可的。 陈娇娘跟林翩翩接触过几次,就察觉到她们两个不仅脸不像,连性格都不像。如果林翩翩真是魏延的心头好,没道理这点都发现不了。 随即心中有冒上来另外一个想法。 第53章 莫非,那个白月光并不是林翩翩? 陈娇娘心里有些乱,开始去回忆以前的事情,隔了这么多年,她其实能记得的事情不多,但总有那么一两件记得很清楚。 比方说,宫中是什么时候开始流传起魏延其实心里有个白月光这件事呢? 是他继位的第二年。 当时刚经历过宫变,朝中诸事总算平静下来,有人便提意让魏延选妃,充实后宫,被魏延以国事为重四个字拒绝了。 而那个时候,宫中唯一的女人就是陈娇娘。 住在皇帝的祈年殿中,却没有任何位份,宫中人都称她陈娘娘,可她又不是宫中妃嫔。 有人便将矛头指向陈娇娘,以她被休乃是不洁之人为理由攻击她,请求魏延将她逐出宫中。 陈娇娘那时候以为魏延会答应将她赶出宫中,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提都没提过这件事,但是不久后,宫中便传出了,其实陈娘娘只是个替身,只是因为她碰巧跟魏延心中的白月光很像,所以才被留在了宫中。 魏延后来选了几个大臣的女儿进宫,封了位份,堵住了他们的嘴,陈娇娘后来就没再听人提过什么传闻。 往事突然被记起,当时身在其中不觉得,如今再回头去看,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个传言碰巧那时候出现,也是保护了她。不然以她的身份,如果大臣们极力反对,不可能让她继续留在宫中。毕竟那时候他夺位之事刚过,说是声名狼藉也不为过,要是再跟支持自己的大臣们闹僵了,只怕位子都不一定坐的住。 陈娇娘想到这里的时候,心跟着紧了紧,所以说,她如果想得没错,当初那个传言其实是魏延让人放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放心,让人觉得他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替身而已。对于一个替身,自然不会有人过多在意,而且他也一直没提过给她一个名分。 林翩翩说了一堆话,陈娇娘基本上都没听到,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而且越想越觉得事情跟她想的一样。 不仅这一件,其实很多事情,前世经历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回头去看,又有另外一番理解。 「陈娇娘,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林翩翩这才发现她说的话,陈娇娘根本就没听进去,气的直跺脚,伸手拦着她不让走。 「我不管,你必须要离开魏哥哥,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随便你吧。」陈娇娘进了屋,林翩翩还想跟着,被槐夏堵在门口拦住了,「林小姐,还是请回吧,我们夫人要休息了。」 林翩翩气的跺脚,「主子下人都一个样,讨厌!」 说了一通话,气的转头离去。 陈娇娘有些乱,曾经那些她觉得不重要亦或者不曾在意的曾经,那段在她心里甚至不觉得多深刻的曾经,现在好像又重新清晰了起来,一件件累积在一起,让她一时间有些头疼,她需要时间冷静一下。 躺在榻上,她迷迷糊糊的竟是觉得有股酒味飘来,醇香醇香的酒味,那酒名叫‘陈说’。 景初二十三年十一月。 适逢太后寿辰将至,靖王命长子魏琨和三子魏延去合州采选上等珍珠作为寿礼。 陈娇娘作为魏延的侍女,随侍在身边。 天下珍珠,分为西珠,东珠,南珠。 其中南珠的品质最好,而合州就是盛产南珠的地方。 南珠珍贵之处在于生长在深海中,需要采珠人活人下水捞取,而在深海中危险暗藏,一个不小心便会丧命。 一批批人下水,一批批死在水里,有的侥幸能捞回个全尸,有的运气不好,尸体都是残破不全的。 所以这是个极为危险的行业,可危险却不一定能有所收获,有时候死了多少采珠人,都捞不到一颗满意的珍珠。 京城中达官贵人,宫妃贵妇们,衣衫首饰上,都喜欢点缀珍珠。这就造成了南珠价格昂贵,产量极少。 太后的寿辰在来年三月初,所以想要赶在寿辰进献礼物,时间并不宽裕。 一行人赶到合州已经是十二月,天寒地冻的季节,风吹在脸上,像是刀子一样割的肉疼,更别提是这个季节下水采珠了。 魏延在外面走访了一圈,冷风吹了半天,刚进屋内,便被屋内一股热气扑的头晕,此刻屋内酒香菜香女儿香交织。 魏琨正在饮酒,歌姬欢笑声不绝于耳。 见到魏延进来,魏琨醉眼朦胧的举着酒杯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合州开池采珠的日子,往年都在二月,这个季节海水冰凉刺骨,采珠人没办法下水。且今年冬天比往常更冷一些,恐怕要等到二月中旬才行了。」魏延开口回答。 魏琨皱起眉头,啪的一声将酒杯拍在桌子上,面露不愉之色,「什么?二月开池?太后寿辰在三月,二月开池,到时候怎么赶得及将珍珠送给太后!」 第54章 歌姬们听到动静,舞乐声也跟着停了下来,一个个低着头站着不敢出声。 「所以我来跟大哥商量一下,是不是尽快将此事告知父亲,改换其他东西作为寿礼。」魏延提议道。 如今才十二月,现在更改寿礼完全来得及。 魏琨却根本不听劝告,「我出发前可是拍着胸脯跟父亲保证过的,一定将最好的珍珠采选回去。现在告知父亲,父亲必定觉得我办事不利。此事绝不能告知父亲,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将珍珠带回去。」 「可是现在这个季节无法下水……」魏延话未说完,便被魏琨冷声打断了,「有什么不能下水的,这些刁民无非就是想要钱罢了,那就给他们钱,只要他们将珍珠采到,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魏延还想说什么,魏琨已经没有耐心听了,「这件事交给你去办,限期内我一定要三十颗上等南珠,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大哥,不是我不办,而是真的做不到。这不是钱的事,而是这个时候下水,十有八九是有去无回的,所以即便我们出高价,也不一定会有人愿意以身涉险。」 魏琨冷笑一声,「魏延,我这次带你出来,是给你个机会做事的,不是让你跟我说这件事做不到的。」 「这次出门,你那个侍女也跟着一起来了吧,我瞧着那个女子生的不错,我身边正好缺个端茶送水的人,不如——」 魏延神色一紧,猛地皱起眉头,声音中带着冰凉的冷意,「不行!」 魏琨看着他神色紧张,笑得更是讽刺,「你当你是什么身份,行或者不行,由我说的算,此事你要是办不好,那个女人你就准备好送到我屋里来吧。」 魏延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垂眸掩饰住了眼低冷冷的寒芒,许久后才开口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办妥。」 说罢拱手一礼,转头离去。 夜里风大,海边尤甚,如刀如割,冷到了骨子里。 一路回到了院子中,远远的便看到屋内亮着盏灯,在这漆黑的夜色中,带着几分微弱的暖意。 魏延推门进屋,冷风被带起,屋内的女子听到动静急忙站了起来,见他回来,朝他微微露了个笑,「你回来了。」 说话间,她取了炉子上的热水,倒在一旁铜盆里面,拧了一条热巾帕递过来,「冻坏了吧,擦擦手暖和一下。」 魏延接过去,随手擦了两下,在一旁的炉子边坐下烤火,陈娇娘又去倒了热茶递过来,「喝杯茶暖暖身子。」 「明天我没什么事,带你出去走走。」魏延放下茶杯淡淡说道。 陈娇娘畏寒,外面冷的刺骨,她不想出门,不过魏延提了,她自然点头同意,「好,可要带什么东西?」 「不必,只是随便走走。」魏延笑了笑,「时辰不早了,休息吧。」 陈娇娘行礼退下,她的房间在魏延隔壁。 两年前,她奄奄一息倒在路边,被魏延救下,从此以后便跟在了他的身边,一眨眼就两年了。 一开始她以为魏延救她是看上了她的这张脸,为了报仇,她答应了留在他身边,可是两年过去了,魏延从没有碰过她,这让她时常困惑。 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了。 清晨,一推开门,难得的风歇了,哈气都带着白雾,可看天色,今天应该是个难得的好天。 陈娇娘跟着魏延一起出门,没带随从,只是两人一道随便走走。 合州盛产珍珠,所以街上卖得最多的就是珍珠饰品,各式各样的都有,还有珍珠粉,珍珠膏之类的,琳琅满目,吆喝声不断。 合州有三宝,珍珠,美人和佳酿。 珍珠自然是南珠,美人则是这边盛产美人,佳酿则是这边一种酒。 名字叫陈说。 街上热闹无比,他们找了家临街的酒楼,点了两个招牌菜,一壶陈说。 酒上来,香气扑鼻。 陈娇娘尝了口,是很醇香的味道,味道不错,能称得中等偏上,却算不上极品。正想着或许是这边的村民没见过什么好酒,所以才觉得这酒独特。 店伙计却好像看出了她的想法,笑着解释,「陈说不仅是好喝,更好看。」 「哦?好看,酒有什么好看的?」陈娇娘不信,盯着酒杯仔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个所以然来。 店伙计拍拍手掌,很快有人搬了个箱子过来,那架子周围围了一圈黑色的布,伙计将箱子放到桌子上,而后取了一碗陈说放到了箱子里面。 「你再看看。」 陈娇娘站起身,低头看向里面,只见漆黑一片的箱子里,那一碗酒竟像是璀璨的星河一样,无数星光闪动。 「这就是陈说的秘密,制作时候有一道工序加入了一种叫珍珠果的东西,所以酒在夜间会呈现出一种荧光,不仅好喝,更好看。」店伙计一脸骄傲的介绍着,「现在是白天,看起来还不是很明显,要到晚上才好看。」 第55章 店伙计展示了一番,便下去备菜了。 陈娇娘还是第一次见到酒能喝出这种花样来,不由得啧啧称奇,「这酒还真是神奇,刚才忘记问伙计了,为什么叫陈说呢?是不是有什么典故。」 魏延淡淡一笑,「那你一会就问问看。」 陈娇娘点点头,正要开口说话,街上却在这时响起一阵喧哗声,探头看去,几个官兵正在街上贴告示,周围围了不少人看热闹。 官兵贴完对着周围的人高声道,「县太爷有令,太后寿辰将至,我们合州要出产三十颗南珠进献太后,所以今年开池采珠日期要提前了,每家每户,凡是十二岁以上的男丁,三天后都要下池采珠。若是违令不从者,严惩不贷!」 消息公布完,官兵离去,留下周围的百姓一个个神色惶惶不安,有几个女人已经捂着脸哭出了声来。 原本热闹的街上,因为这一条突然到来的命令,一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神色凝重,急匆匆往家里赶去。 陈娇娘刚回过头,便看到魏延脸色阴沉沉的布满风雨,她眉心微微一蹙,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事是不是有问题?」 此次他们来合州目的就是为了南珠,可是此刻魏延的表情,并无高兴之色,陈娇娘便猜测其中应该另有隐情。 「没什么。」魏延收回视线,语气淡淡的回了句。 店伙计端来了饭菜,跟刚才笑眯眯的样子不同,此刻他苦着脸,好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难事一样。 陈娇娘越发的困惑不解,「小二哥,为何愁眉不展,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闻言,伙计重重叹息一声,「岂止是麻烦事,我这条命看来是保不住了。」 「这话怎么说的?」陈娇娘一愣。 随即伙计将事情告诉了陈娇娘,原来他竟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家中父亲兄长都是采珠人,前几年下海采珠遇到了意外,全都丧命了,只剩了他一个和家中的母亲。 伙计便改了行,跑到酒楼当起了伙计,可不想今日官府一道命令,竟是让每家每户年满十二岁的男丁都要去采珠。 「这个季节下海,不是自找死路吗?一千个人去,能有一个人活着就不错了。」伙计说着都快哭了,「我家就我一个孩子了,我要是死了,我娘可怎么办。」 陈娇娘听的连连心惊,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魏延,「你是为了这事不高兴的吗?」 魏延眉头皱着,官府下了令,说明魏琨应该是给县太爷施压了,劳民伤财,用那么多人的命,目的只是换三十颗珍珠给太后作贺礼,这种做法他不赞同,可是他却没有办法阻止。 陈娇娘见状已经知道自己猜对了,也跟着愁眉不展。 来之前,她以为采选珍珠是个轻快的差事,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是刚才听了伙计的话才知道,这深海采珠有多危险,九死一生都不为过,尤其现在并不是开池采珠的日子,天寒地冻的时候,海水冰冷刺骨,这时候让活人下海采珠,岂不是让人白送了命吗。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阻止吗?」 魏延摇摇头,「他做的决定,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拿回三十颗南珠。」 陈娇娘叹了口气,心里有些闷闷的,难得的出门逛街的好心情也因为听到这个消息而沉重起来。 匆匆吃了几口饭,两人便回去了。 魏延还有事,送陈娇娘回去便走了。 她正要回自己的院子,不想在花园里遇到了魏琨,他喝了酒,醉醺醺的在那里打骂仆人,陈娇娘远远就看到了,正准备避开,不想被魏琨发现了。 「你,站住!」魏琨的声音响起。 陈娇娘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得低着头走过去行礼,「奴婢见过大公子。」 「你是魏延那小子的侍女吧。」魏琨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打量着,二十岁的陈娇娘,褪去了少女的青涩,身段婀娜有致,有股说不出来的风韵。 「抬起头来我看看。」 魏琨早就知道魏延有个美貌的侍女,一直带在身边,这次来合州也一并带来了,只是平时魏延藏得紧,他没机会好好打量。 陈娇娘头低了几分,声音惶恐的道,「奴婢丑陋,怕惊吓了大公子,不敢给大公子看。」 魏琨一脚踢开跪在地上的仆人,摇摇晃晃走到陈娇娘面前,伸手捏着她的下巴,用力迫使她抬起头。 「还真是个美人,怪不得魏延喜欢的很。」魏琨不怀好意的笑了,将脸凑近陈娇娘身边,闻了闻她身上的气味,「真香。」 陈娇娘头皮发麻,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一把将魏琨推开,急急后退几步,低头站着陪罪,「奴婢还有事,奴婢先行告退了。」 魏琨看上的人,岂能这么容易放过,一摆手,院子里立刻出现了几个随从,拦住了陈娇娘的去路,她脸色白的历害,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第56章 「魏延那小子有什么好的,你跟他不如跟着我,我是靖王大公子,将来整个靖王府都是我的,你跟着我,以后我会好好对待你的。」 魏琨走近,一把握住陈娇娘的手碗,拉着她便往自己怀里拽,「美人,今晚你就好好陪我吧。」 陈娇娘脸色发白,被他抓着手腕动弹不得,一路拖进了房中。 屋内,魏琨露出色相,他以往只是匆匆一瞥,觉得是个美人,但不曾想近距离看着的时候,竟是越看越觉得惊艳。 魏琨瞧着更满意,迫不及待的扑过去,动手就要撕扯她的衣服。陈娇娘惊慌想要反抗,岂料她越是挣扎,对方越是兴奋。 「别挣扎了,今天谁也救不了你,就算魏延回来了,你觉得他敢为了你跟我作对?乖乖听话,不然惹恼了我没你好果子吃。」魏琨一边说着一边手在她脸颊上滑动。 陈娇娘混身一哆嗦,头皮阵阵发麻,忍着心底的害怕,她这一刻是希望魏延回来救她的,可是心里又隐隐害怕,就算魏延回来了,敢为了她或者会为了她跟魏琨起争执吗? 这两年里,她跟在魏延身边,多少知道一些他的处境,靖王认回他这个儿子并没多少真心实意,只是两个儿子都想要世子之位,靖王便把遗弃在外的魏延接了回来,搅得两方不得安宁。他在靖王府无根无基,想出头并不容易。 相反,魏琨虽不是王妃亲生,但从小养在王妃膝下,感情不同一般,地位和势力都不容小觑。 陈娇娘在怕,她甚至心里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既然想报仇,为什么不选择跟着魏琨呢,只要讨好了魏琨,比跟着魏延更容易。 反正都是依附,跟谁不是一样的。 放弃反抗吧,顺从吧。 心里这种念头叫嚣着越来越明显,她紧紧攥着的手也一点点松开,似乎真的放弃了抵抗。 魏琨见她不再挣扎,勾唇一笑,低头便朝着她细白的脖颈亲了上去,在他的唇即将碰到她的那一瞬间,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抬手拔下了发间的簪子,对着魏琨便刺了上去。 一声惨叫! 魏琨痛的大叫了一声,陈娇娘趁势一把将他推开,爬起来随手抓着屋内的一个花瓶,对着魏琨便打了上去。 动作一气呵成,做完她脸更白的一点血色没有,转头拉开房门便跑了。 刚才魏琨怕外面随从打搅兴致,将外面的人遣开,正好给了陈娇娘逃走的机会。 出门便拼命的跑,她怕魏琨报复,不敢回自己的房间,直接朝着外面大门跑,准备躲出去,不然她今天打伤了魏琨,被抓回去恐怕性命难保。 傍晚的街道上,行人并不多,她一个人在街道上疲于奔跑,连去哪里都不知道,心慌的要命。 冷风冻得脸通红,身上又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刺的骨头缝都生疼生疼。 可是她不敢停下来,因为魏琨稍微恢复一些,定会让人来抓她回去。 绝不能被抓回去,不然她的命就保不住了。 别院中,魏琨被打得头破血流,但并没伤及性命,捂着脑袋上的伤,大喊随从,「给我把那个贱人抓回来!」 随从们领命,十几个人匆匆出门抓人。 魏延从临海村子回来,已是深夜。 一进门,便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眉头微微一动,面色如常地去见魏琨,跟他汇报今天去查看采珠池的情况。 有人悄声将今日府中发生的事情告知他,他一听到陈娇娘打伤了魏琨逃走未归的消息,明显脸色阴沉下去。 屋内,魏琨头上缠着纱布,正在大声咆哮,「废物,都是废物,抓个女人都抓不到,一个个都是废物,抓不到她,你们都都给滚蛋!」 隔着门,声音不断传来。 魏延面不改色进门。 啪! 一只茶杯砸向脚边,碎片炸开,滚烫的茶水溅起,落在袍子上面,他脚步未停,进门对着魏琨拱手,「大哥,我回来了。」 魏琨正在气头上,此刻见到魏延更是火上浇油一般,啪又是一个茶杯砸过去,这一次直接对着魏延的脸。 魏延一动不动的站着,似乎根本没准备躲开,屋内下人们见状都倒吸一口气,这茶杯里面都是热茶,要是砸到脸上,肯定会烫伤。 茶杯直直飞来,错开了一点,没砸在魏延脸上,而是直接砸在了他的肩膀上,茶水倾洒而出,右肩膀的衣服很快晕染出水痕,上面还冒着热气。 魏延仍旧面不改色,朝着魏琨问道,「大哥为何何事如此生气?」 魏琨冷冷扫了他一眼,「你还有脸问,你知不知道你的女人干了什么事!」 说着他伸手指着自己身上的伤,「我这一身伤都是拜她所赐,这个贱女人竟然敢动手伤我,我抓到她定要扒了她的皮。」 第57章 魏延面色如常,「是陈娇娘伤了大哥?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魏琨丝毫没觉得有一丝丝心虚,反倒是气势汹汹,「那个贱人今日勾引我,见我不愿离她,便生了歹意,对我下毒手,要不是我命大,现在早就死在她手上了!」 话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她是你的女人,我还在想,为何一个侍女敢如此胆大,莫不是背后有人指使?」 话里阴森森的语气,像是毒蛇一样吐着信子,「这合州离京城千里之遥,我要是死在这里,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地。」 魏延跪下,声音带着几分惶恐,「大哥相信我,此事我完全不知。我对大哥一向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这陈娇娘如此胆大,我定要亲手将她抓回来交给大哥处置。」 魏琨嘴角上浮,「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亲手将陈娇娘抓回来,只要这件事你做的好,我就相信你是无辜的。」 魏延应声遵命,态度卑微,跟他平常一样,并没有因此有任何不满,魏琨看了会,心里这才放下心来。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魏延来找他是为了汇报采珠池开池一事,因官府下令,凡十二岁以上男丁都要下海采珠,闹得百姓怨声载道。 他这是准备再劝魏琨一次,此时采珠只是浪费时间,恐怕并不会采到上等南珠。 但刚回来就听到陈娇娘出事,让他改变了主意。 「此事我已经跟县令那边通过气了,采珠池三日后准时开池,绝不会耽误正事。」 魏琨听闻事情能顺利进行,脸色好看了不少,「嗯,这还差不多,此事事关重大,绝不能出现差错。」 「只是三日后采珠池开,我想请大哥亲自主持开池礼,告知海龙王,让他保佑事情顺顺利利,让我们能够顺利采到上等珍珠。」魏延说道。 魏琨点头,「你去准备吧,三日后我会亲自出席,有我在,定能一帆风顺。」 魏延笑了笑,事情汇报完,转头退下。 屋外,风更大了一些。 他也没回院子,直接领着人出门去了,一路沿着街道去找人。 陈娇娘一个人跑了出去,听说身上只穿了件单衣,这个季节她在外面待一夜,不定冻出个好歹来。 魏延心急如焚,一路找,却什么都没发现。 魏琨早就派人在街上搜了一遍,如果陈娇娘就在眼皮子底下,早就被他们抓回去了。 可见她是躲了起来。 陈娇娘的确躲了起来,她是躲到了人家的酒窖里面去了,傍晚她在街上逃命,碰巧路过酒楼的后门,看到工人在搬运酒坛子,来来往往没人守门。 她趁着没人主意的时候,悄悄潜进去,躲到了酒窖里面,酒窖挖在地下室内,阴暗潮湿,门一关,更是密不透光。 陈娇娘冷的难受,浑身都快冻僵了,抱着胳膊来回踱步,可还是抵不过钻进身体内的冷,她看了看周围,这个温度,等天亮她估计就冻死了。 不行,得想办法取暖。 这里是酒窖,除了酒什么都没有,可酒喝下去,在一定程度上也能让身子暖和些吧。 想到这里,她急忙去打开一坛子酒,捧着咕咚咕咚灌入口中,果真是烈酒灼心,很快她就觉得混身热度上升,脸也烧的滚烫,似乎不觉得那么冷了。 可这种短暂的热,终究抵不过外面的寒,很快她就觉得冷意袭来,越发的难受起来。 头昏沉沉的,醉得历害。 身体摇摇晃晃不稳,撞到了身后的架子,一个架子倒下,带动第二个,第三个,啪啪一阵响,架子接连倒下,酒坛子落在地上砸了个稀碎。 她被吓了一跳,喝了酒脑子有些迟钝,她愣愣的瞧着满地酒水,只见酒水流淌过的地方,竟是泛着盈盈流光,在漆黑的酒窖中,那光亮璀璨如繁星。 酒是陈说,店伙计说过,到了夜间格外好看。 陈娇娘坐在地上,瞧着这一屋子的亮光,在某个瞬间,她觉得要是死在这么美的星辰里,也不委屈了。 寒冷入侵,酒意袭来,眼皮越来越沉。 她身体的暖意渐渐飘散,手脚早就冻得失去了知觉,人往下倒在地上,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耳边似乎响起什么动静。 隐约听到有开门声,她想睁开眼睛看看来人是谁,却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只能闭着眼睛,任由眼前越来越黑。 陈娇娘觉得自己做了个梦,梦里她身在一片温暖的水里,温暖的她根本一刻不想醒来,只想永远这么睡着。 有人喊她的名字,不知道是谁,她努力想看看,怎么都看不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喊她名字的声音不见了,她有些心慌,焦急的寻找着,可周围都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人都没有。 第58章 眼睛猛地睁开,陈娇娘愣愣的看着周围。 绵软的被子,生了炉火的屋子,这是哪里? 「你醒了啊。」有个欢快的声音响起来,紧跟着有双大眼睛在她面前出现,「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可算醒了。」 陈娇娘愣了愣,坐起来看着大眼睛问,「我这是在哪里了?」 「在我家。」大眼睛咧嘴笑着,「这是银珠村。」 「我怎么会在这里的?你救了我吗?」陈娇娘记得她最后意识停留在冰冷的酒窖里,她还以为自己肯定要冻死在里面了。 「不是我救的你,是一个大哥哥,他把你送来我家的。」大眼睛说道。 「什么样的大哥哥?」陈娇娘有些意外是谁救了她。 大眼睛摇摇头,「不认识的大哥哥,不过长得很好看。」 陈娇娘心里隐隐有个人影,可又觉得不会,魏延怎么会知道她在酒窖里,而且她惹了祸伤了魏琨,这会说不定魏延巴不得她死在外面才好呢。 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 她想不通。 大眼睛叫珠花,见她醒了跑出去端了碗姜汤回来,「你喝完姜汤,驱驱寒,不然要落下病根的。」 陈娇娘跟她道谢,这么长时间,她都没见到大眼睛家里还有其他人,不免好奇,「你家里就你自己吗?」 闻言珠花那双清亮的大眼睛一瞬间黯淡了下来,声音闷闷的说道,「我爹娘早就没了,我原本有个大哥的,可很快大哥也要没了。」 这叫什么话? 「什么叫很快要没了?难道你大哥生了病?」陈娇娘问道。 珠花摇摇头,眼眶都跟着红了起来,「大哥被抓去下海采珠了,今天一早就被官府的人带走了,大哥说他这次是回不来了。」 说着她低着头哭了起来。 这哭声让陈娇娘心里难受的很,可她现在自身难保,更别提是帮助这些人了。心里头像是压了块石头,沉得要命。 采珠日子午时一刻。 海边肆意吹着,旗子和船帆都猎猎作响。 魏延跟在魏琨身后垂首站着,听着他的训斥,「让你做点事都做不好,那个陈娇娘跑了几天了,你竟然还没将人抓到。一点用没有。」 「是我办事不利,回去大哥怎么罚我都没关系。」魏延赔罪。 魏琨冷哼了一声,正巧前面采珠负责人前来禀告,吉时以到,请魏琨过去主持采珠开池礼。 同时锣鼓声,鞭炮声,齐齐响起,魏琨便暂时不去理会魏延,迈着步子走到岸边垒起的高台上,亲自揭下了蒙在船上的红布。 接着有人递香过来,他对着大海的方向拜了三拜,将香插在了香炉内。 各式提前准备好的贡品全都撒入大海之中,这是献给海龙王的祭品,目的是让海龙王保佑采珠一帆风顺。 开池礼结束后,魏琨冻得浑身发抖,正要返回马车内取暖,不想这时候突然有人惊呼了一声。 「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视线顺着那人看去,只见海水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的亮光闪动,竟是摧残无比。 「那是何物?」魏琨好奇问道。 众人都不解摇头,这时候人群中有个老者站出来,目光沉沉的看着海面的波光,「这恐怕是仙女蚌!」 此言一出,众人皆面色大变,一时间惊呼声此起彼伏。 「仙女蚌是个什么东西?」魏琨根本就没听过这个名字。 「仙女蚌可是千载难逢的极品蚌,里面的珍珠跟平常的不同,乃是极品粉红色的珠子,仙女蚌基本上遇不到,上次出现还是百余年前。真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出现。」老者一边说着一边难掩激动之色,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 其他人同样如此,仙女蚌的传言由来已久,可是即便是合州盛产珍珠之地,也并未有人亲眼见过这种传闻中的顶级蚌。 因此当老者话音落下,众人盯着海面上得光亮,都有些兴奋之色。 魏琨同样如此,他这次来合州采集珍珠,可不想竟然有幸遇到极品货,这要是采回去进献太后,必能讨的太后欢心,这靖王世子的位子还不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这么一想,魏琨有些按耐不住,急忙开口喊人立刻开船过去捞仙女蚌。 魏延上前提醒道,「岸边风大,捕捞有采珠人代劳就行了,大哥不如到车上等候。」 魏琨正想说好,转念一想,这么难得的蚌,要是他亲自打捞上来的,意义就不同凡响了。 当然他不可能下水,而是可以在船上监督,这样也等于是他亲自打捞的。 思及此,他立刻吩咐道,「立刻准备一下,我要亲自上船监督。」 第59章 魏延急忙阻止,「不可!今日海风大,船上更是危险,大哥尊贵之躯,岂能涉及险境,此事还是我代劳吧。」 若是平时,魏琨当然不会亲自涉险,可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回京后的风光,哪里顾得上其他,听闻魏延想要上船,更怕他分了自己的功劳。 「为太后寻寿礼,就算危险又能如何?你不必说了,你就留在岸上,等我回来。」说完不等魏延再阻止,已经带着一众人迈步朝着船上走去了。 大船出发,朝着海中央的光源处行驶过去。 船头上,魏琨披着披风站在那里,很是威风凛凛的模样。 魏延站在岸边,冷眼看着船越走越远,一向谦卑的脸上此刻是比寒风更冷洌的神色,他面无表情的吩咐,「不留活口。」 身上传来阵阵凉意,陈娇娘睁开眼睛,这会正躺在自己的屋里。 刚才好像是做了个梦。 只是鼻尖萦绕着的酒香味经久不散。 陈说啊—— 她可记得那时候她一个人喝了一整坛子的酒,醉得不省人事了。 那时候她打伤了魏琨,又不知道被谁救了,之后便藏在大眼睛姑娘珠花的家里,原本想等着外面风头过去再偷偷离开。 不想隔了几天竟是听说魏琨在海上遇到了海难,连人带船的全都被卷进海水里,尸骨无存。 这消息让陈娇娘先是一愣,紧跟着就是一阵阵的喜悦,真是老天都帮她,魏琨这个混蛋死了。 因为魏琨遇难,所以采珠之事便不得不暂停下来,而与此同时,魏延决定立刻启程返回京城。 陈娇娘琢磨着,魏延回京城她还得跟着回去,大仇未报,自然不能这么离开。 所以她提前出发,等在了魏延回京的必经之路上,装疯卖傻的跟着他又回了京城。 回去之后,因为魏琨之死,魏延受到靖王的责难,被打得皮开肉绽,只是这事是魏琨自己非要去海上采珠,魏延又劝了不听,靖王发泄过了,也就算了,只当是一场意外,此后再没有人提起过。 而陈娇娘打伤魏琨之事,也没人提起过,她的心悬着好久才彻底放下。 此时想起这事,她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当时一心觉得自己是幸运,没有深想过。 这会再回忆起,哪里哪里都不对劲。 按理说她打伤了魏琨,外面到处抓她,魏延怎么可能丝毫不之情,而且后来她等在他回京的路上,扯谎自己出门遇到了坏人,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他也没多问一句。 这理由也就当时的她能编出来,一听就是假的,魏延会发现不了? 陈娇娘怎么想都不觉得他是那种好骗的人。 可如果明知道她撒谎,为什么又一句话不问。 这怎么想都不合理,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事魏延从头到尾都知道,不仅知道事情的始末,而且知道她在哪里,也知道她会等在那里。 所以呢? 陈娇娘越想越觉得自己前世就是傻瓜,还不止一次暗自庆幸自己真是太幸运了,怎么就从没有怀疑过呢? 槐夏进门的时候,就看到陈娇娘坐在床边长吁短叹的,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夫人,小武来了,说是给魏世子捎话来的。」 陈娇娘有些意外魏延要给她带什么话,起身到外间,小武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她出来,急忙行礼喊道,「陈娘子,世子有信给您。」 有话让小武带来就得了,还写什么信。 陈娇娘心里腹诽了一句,小武继续说道,「世子明天约您在千鲤湖见面。」 「我听说他惹恼了靖王,受了罚,此事可是真的?」陈娇娘问了一句。 小武点头道,「是真的,世子去跟王爷要娶您,把王爷气的动了手,打得可不轻呢,躺了好几天,这刚能起来。」 陈娇娘一怔,脸瞬间红了,她特意避讳着不提这事,谁知道小武倒是直接把魏延挨打的原因说了出来。 她一时间有些尴尬。 槐夏啊了一声,显然也吓了一跳,「小武你可别撒谎骗我们夫人,这事是真的假的?魏世子真的去跟靖王说了吗?」 小武一脸是啊是啊没错啊的表情,「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要是不信,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我们世子为了这事挨打的事情,外面都传开了,这可做不了假。」 陈娇娘一个没站稳,身体晃了下,「什么?外面都传开了?谁传的!」 「王爷打世子那天,满院子下人都在,虽然事后王爷不让提,但还是没瞒住,就都知道了呗。」小武说的轻松。 陈娇娘脸色都变了。 这话传出去,她以后还怎么做人,以后外面不定怎么说她了。 第60章 小武把信送到了,便告辞离去。 陈娇娘回到屋内,脸色沉沉的坐在那里,想着外面的传言,她现在是连门都不敢出了,外面不定怎么嘲笑她呢。 她气的狠了,连带着看桌上那封信都带着恼意,恨不得撕碎了扔了才好,一眼都不想看里面的内容。 魏延这么做,跟羞辱她无异,靖王根本不会同意他娶一个和离女人,这事又闹得满城皆知,那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这是逼着她不得不妥协,委身做妾。 越想越生气,她一把将桌上的信死了个粉碎,一个人坐在屋内生了半宿闷气。 到了第二天,脸色仍旧不好看,脸色阴沉沉的去千鲤湖赴约。 她要亲自问问他,这么做到底为什么? 因她脸色不好,槐夏也不敢多话,一路到了约定的地方,这个季节,天暖气清,最适合游春游湖,湖边有不少人散步,说笑声不断。 陈娇娘没心情看风景,刚过去便有人领着她去见魏延,在湖边停着的一条船上。 一上船,她便看到魏延在里面坐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来的正好,我刚煮好茶,你尝尝是今年的新茶。」魏延笑着朝她招手,跟前些日子比,瘦了些。 陈娇娘气鼓鼓的站在他面前,瞪着他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不是疯了!」 「我做什么了?」魏延停下手上的动作,颇为不解的看她。 「还装糊涂是不是,我都听小武说了,你跑去跟靖王说要娶我的事情,现在又闹得尽人皆知,这事是不是真的?」陈娇娘憋着一宿的气,这会恨不得都发泄到他身上去。 「哦,这件事啊,是真的。」他笑了笑道,「你不是说要想娶你,必须所有人都知道的吗?」 陈娇娘一噎,这话是她说的不假,可又不是这个意思,这下的确所有人都知道了,她脸也没了。 「你这太欺负人了。你这么做,让我以后怎么见人,旁人该怎么说我,定要说我不知廉耻,勾引于你。」她说着委屈不已,已经说不下去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是我跟父亲说对你一见钟情,非你不娶。旁人就算知道了,说的也是我,为什么要说你?」魏延蹙眉,不明白她这邪火哪里来的。 陈娇娘脸上热浪一阵阵的,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那句一往情深非你不娶给惊的。 「反正你就是不该这么做!」她不知道怎么说了。 魏延见她被气得好像要冒烟了一样,眼底笑意深了几分,伸手拉着她的手腕坐下来,「好了,不逗你了。」 陈娇娘黑了脸,「你别告诉我,这事是你逗我玩的!」 魏延低低笑着,「娶你是认真的。」 陈娇娘蹙眉看过去,「你还骗我! 见她真的气的不轻,魏延笑了笑,「你要是觉得这样不好,那等我们成亲之后,我再让人散布些消息出去,说其实我们是两情相悦怎么样?」 陈娇娘更恼了,「什两情相悦,谁要跟你两情相悦的!」 话音落下,她又愣了下,「你说什么成亲?」 魏延低低笑着,「父亲同意我们的婚事了,不过要等些日子才行,我要离京办点事,回来我们就成亲。」 陈娇娘睁大眼睛,被这句话震惊到了,「同意了?」 「你是不是逗我玩呢,靖王因为这事大怒,还打了你,怎么可能同意!」 「我犯得着拿这事骗你?」魏延挑眉,觑她一眼,「你就这么不信我?」 陈娇娘抿唇,不是她不相信,而是这事听着就不靠谱,她怎么信? 「我上次说了,要娶我,需得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才行,你别以为你随便说说我就信了。」 「婚书昨儿个不是让小武送给你了吗?」魏延有些意外,「你难道没看到?」 陈娇娘一愣,「什么婚书,我压根没见到过。」说完这才想起昨天被她气头上撕碎的信,「你是说那封信?」 魏延点头,「本来想等正式提亲之后再给你的,不过我怕你等不及,就先让小武给你送过去了。」 陈娇娘红着脸瞪他,「什么叫我等不及,我哪有等不及!」 说完有些心虚的说道,「那个信我昨天一个不小心给弄坏了……」 魏延闻言眉毛挑的高高的,眯着眼睛打量着她,看的她更虚了,「你是不小心弄坏了还是气的撕碎丢了?」 陈娇娘,「……」 「真是不小心弄坏的。」声音越说越小。 魏延摇头,似乎早就想到了一样,「坏了就坏了,我昨个让小武送出去就后悔了。」 陈娇娘心里一沉,心想着果然后悔了,瞧吧,这真心一点不值钱。 第61章 魏延从怀里又掏出一封信,递到了陈娇娘面前,「我想既然要娶你,婚书还是我亲自给你比较好。」 回程的时候,陈娇娘坐在马车内,手里拿着薄薄的一张纸,盯着看了半天,恨不得盯出个洞来才好。 上面黑纸白字,写着两个人的生辰八字。 想起魏延跟她说的话,看着她的眼神,她的心就忍不住跳的历害。 魏延说,靖王已经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说他这次离京办点事,等回来就正式提亲。 陈娇娘从始至终脸一直红红的,持续了很久热度也没降下来。 但是她忘记问他同意的条件是什么了。 靖王能因为这件事打他,是动了大怒的,可一眨眼又同意了,说明这里面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她被这婚书和他说的话搅乱了心,根本没想起来问清楚。 会不会跟这次他离京有关呢? 算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下次找机会问就是了。 陈娇娘将婚书给槐夏收起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起来,翻来覆去的一直到天快亮了才有了睡意,结果这一觉就睡到下午才醒来。 刚醒来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喧哗声,喊槐夏进来问怎么回事,「什么动静这么吵?」 槐夏刚从外面回来,一进门难掩喜色说道,「边关打胜仗了,消息刚传回京城,现在外面到处都在庆祝呢,热闹的很,夫人您要不要也出去看看。」 陈娇娘一怔,「可知此战是有谁统帅的?」 槐夏立刻说道,「是骠骑将军卫明瞻,卫将军被困孤城半月有余,硬是抵抗住了南兆大军的屡次攻城,最后等来了援军,成功退敌。听说卫将军还一人一骑深入敌营,亲手斩杀了敌军将领首级,这才让敌军大乱,我们才赢得了胜利。」 这消息短短不到一日的功夫已经在京都传开了,现在外面都在说着这件事呢,卫明瞻这一战打得十分漂亮,目前大军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不日就将抵达京都。 槐夏说起这件事的事情,眼睛亮晶晶的,说不出来的兴奋。 卫明瞻的名字,在大齐可谓是家喻户晓,他是周太傅的关门弟子,年少成名,战功赫赫,加上人也生的极为俊美,因此在京城中很受年轻小娘子们的喜欢。 听闻他打胜仗,那些适龄未嫁的姑娘们,少不得又要芳心暗动了。 陈娇娘听着槐夏的话,心里一紧,手心里隐隐冒汗。 卫明瞻的母亲跟明德侯夫人乃是亲姐妹,生母早逝,他是由明德侯夫人一手带大的,此中感情不同一般。还有一点,他跟荣郡王司徒胜关系极好,两人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前世卫明瞻便极具声名,不过陈娇娘跟他没什么交集,因为他死的早,听说是守城的时候,战死了。 可是刚才槐夏说,卫明瞻打胜仗,而且马上就要回来了。 陈娇娘有些不安,因为跟记忆中的情况出现了偏差,本来现在已经该死了的人竟然没死,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重生归来,很多事情已经跟前世不一样了,比如说司徒胜的结局,比如说苏婉晴和赵思齐……比如说她自己。 这些不同,她之前还觉得很好,可现在突然有些害怕,牵一发动全身,她的归来改变了很多,是不是连带着也改变了其他人的结局呢。 怪不得明德侯府的事情皇帝一直压着未有结果,原来是等着边关的战事,卫明瞻这一战得胜,看来明德侯府不会有事了。 而且他这次回来,必定要为了司徒胜报仇的。 司徒胜那件事,陈娇娘是主导者,所以卫明瞻绝不会放过她。 新的敌人突然出现在眼前,陈娇娘有些心慌,她之前之所以笃定和冷静,大部分是因为自己重生以后,占了先机,所以事事筹谋都顺利无比。 可卫明瞻不是,在她记忆中这个人根本没有任何印象,对他的一切都是空白的。 未知的敌人最恐怖,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 槐夏自顾的说着卫明瞻的各种英勇的事迹,一回头便看到陈娇娘脸色白的吓人,急忙停下问道,「夫人,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让人捎个信给魏延,说我要见他。」陈娇娘声音都带着几分紧张。 槐夏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会天色已晚,要不要明个——」 话音未落便被陈娇娘冷声打断,「现在就去,就说我有急事,让他务必来见我。」 魏延要出京办事,卫明瞻这么巧过几日就要回来了。 陈娇娘有种感觉,他出城必定跟此事有关系。 她得提醒魏延,小心卫明瞻,这个人虽然她没接触过,但是从以前的很多传闻都能推测出,这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第62章 昨日魏延说还要几日才会出门,所以这会将消息告诉他应该来得及。 槐夏见状,急忙跑去传信了。 陈娇娘在屋里焦急的等待着,没等来魏延,只等到了槐夏带回来的消息,「魏世子今天下午出城去了。说是有急事,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明德侯藏匿前太子的女儿在身边数年,此事触及皇帝逆鳞,这些日子以来,明德侯的羽翼一根根被拔出,本来用不了多久就该轮到明德侯府了,可这个时候突然传出了卫明瞻大胜而归的消息。 明德侯府因此非但不会有事,说不好皇帝因为卫明瞻还会嘉奖。 此事幕后推手是魏延,靖王府在这件事上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一步步让皇帝生疑,愤怒,动手…… 明德侯心里门清,只是之前形势所迫,所以没办法反击,但如果卫明瞻回来,那事情就不一样了。明德侯有了喘息的机会,等他回复过来,再想除掉可就不容易了,而且他必顶会对靖王府动手报仇。 靖王怎么可能放任此事发展下去,所以这个时候阻止卫明瞻回京,就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只要卫明瞻一死,那明德侯府的转机立刻就不存在了,皇帝无需顾忌,只要稍微用些手段,很快就能让明德侯府彻底倒下。 陈娇娘换位思考,如果他是靖王,这个时候会怎么做,最后得出的结论就一个。 暗杀卫明瞻,阻止他回京。 想到这里,陈娇娘越发不安起来,卫明瞻身边可都是骁勇善战之人,又有大军保护,想要暗杀谈何容易。 此时此刻,陈娇娘恨不得亲自追出去,拉住魏延不让他去涉险。 可这会她就是追上去恐怕也来不及了。 陈娇娘在屋内一宿没睡,将目前的形势仔仔细细想了一遍。 如果魏延这次计划成功还好说,卫明瞻一死,所有担心都不存在了,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是如果一旦失败了呢? 卫明瞻回京,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恐怕绝不会善罢甘休。 陈娇娘坐在屋内想着这事该怎么办好,一直到天亮眉头都没松开,槐夏进门端水给她洗漱,才发现她衣裳都没脱,这是一夜没睡呢。 「夫人,您到底怎么了,您跟奴婢说说,奴婢帮您一起想办法,您别这样吓唬奴婢啊。」槐夏担心不已。 「槐夏,你可知道卫将军的大军还有多久能到京城?」陈娇娘一夜未睡下,这会开口,嗓音带着明显的沙哑。 槐夏愣愣的点头,「昨个听外面的人说,大概还有半个月的样子。」 百姓这边刚收到的消息,靖王府那边肯定要早一些知道,所以魏延此次出门目的基本能确定了。 陈娇娘眼眸中升起几分寒意,如果说卫明瞻回来会改变目前的局势,那她就暗中推一把,让他就算是回来了,也自顾不暇。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她谋划了,她要送卫明瞻一份大礼。 「准备马车,我要出门一趟。」 槐夏见她突然变了脸色,跟往日温和的模样截然不同,隐隐的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锐利,一句话不敢多问,急忙跑去准备马车。 陈娇娘要去见个人。 李五爷。 他就是买下了陈娇娘宅子的那个人,明面上是个当铺的掌柜,实则有着不可小觑的势力,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 之前陈娇娘失踪那回,魏延便去找了李五爷,通过李五爷的关系找到了绑架她的那个刘敬,虽然此事最终不是刘敬所为,但李五爷那次帮忙,魏延欠了他个人情。 陈娇娘是知道这件事的,心中对这位李五爷有几分重视,这人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能在京城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多年不倒,而且还势力庞大,绝不是简单的人。 此次她来就是要见李五爷。 低了帖子过去,李府门口小厮进门禀告,隔了会出来有些歉意的说道,「抱歉,五爷最近身体抱恙,说了不见客,陈娘子回去吧。」 不是说改日再来,而是直接说回去吧。 明显不想见她。 避而不见? 陈娇娘看着李府的大门,这李五爷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消息? 「夫人,我们怎么办?」槐夏问道。 陈娇娘吩咐,「先回去。」 与此同时,李府之中。 管家进来禀告,「五爷,陈娘子已经离开了。」 李五爷正在后院修剪花枝,闻言哦了一声,丝毫不在意。 管家有些好奇,「五爷,为什么不见见?听说那个陈娘子跟魏世子关系匪浅,而且外面也有消息说靖王已经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李五爷仔细打量着自己面前的盆栽,闻言说道,「我不见她就是因为她跟魏世子关系不一般,这个时候来找我,可没什么好事。」 第63章 管家一愣,「请五爷明示。」 「卫明瞻大胜而归,魏延昨日匆忙离京。这两者之间关系可不一般,我这个时候掺合进去,弄不好把自己掉进坑里去了。」李五爷悠哉游哉地又修剪掉一支枯枝,「我还是自己在家修剪修剪花草,悠闲自在。」 管家急忙点头,「是这个理,还是五爷看得明白。」 「去准备马车,我这几日去庄子上住些日子,好久没看到丫头了。」李五爷吩咐道,「对了,把我这些宝贝花都带着,好好存放,别弄坏了。」 管家笑着应是,下去吩咐了。 陈娇娘离开之后,直接去了泰和楼,她见了徐三兄弟几个,泰和楼准备重新开张,他们三个又回来了。这三人之前都是街上的小混混,虽然没混出名声来,但也有不少自己的门路。 她这次要打听的就是李五爷的事情。 「李五爷这个人很神秘,平时不常出面,但是道上的人都给他三分面子。我们三个虽然也在街上混,但接触不到他这样的人,知道的不多。」 徐三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有用的事情,林二和彭大两个也差不多,对李五爷知道的都不多。 陈娇娘叹口气,她本来就是来碰碰运气的,见他们不知道,便准备回去再想办法。 「对了,我倒是听到过一个消息,关于李五爷的,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徐三突然想到了什么。 「说来听听。」陈娇娘忙说道。 「传闻李五爷有个女儿,是个傻子……」 ☆☆☆ 李五爷坐着马车,一路到了京郊的庄子上。 举目四望,一片片青翠。 夏至未至的季节,空气清新干净,让人心情愉悦。 下了马车,却不见熟悉的人影,李五爷有些意外,「我要来的事情没告诉丫头?」 「两天前就派人通知了啊。」管家有些奇怪,平常这个时候,李五爷一下车,丫头就跑了过来,今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仅丫头不见了,庄子上的仆人都没出来,李五爷立刻察觉到不对劲,让人进庄子上去查看,这才发现庄子上没人。 没多久,庄子上的仆人急匆匆跑回来,神色惊慌不安,见到李五爷更是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五爷,丫头不见了。」 丫头是李五爷的女儿,从生下来就是个傻儿,这些年一直养在京郊的庄子上,她没名字,所有人都叫她丫头。因为她出生之时便有人给她批过命。 李五爷前半生杀孽太重,手上沾血,所以祸及子孙,他命中注定无子无女,这丫头本不该出生,却逆天出生,所以一出生便注定是个傻儿。 想要保她性命,便不能取名,因为人一旦有了名字,就在人世间有了记录,鬼差知道了会来勾走她的魂儿,所以此举意为瞒着阴差。 为了让阴差相信,连仆人们都不许喊丫头小姐,大家都喊丫头丫头的。 李五爷听闻丫头不见了的消息,面色瞬间阴沉起来,眉目中的杀意顿现,管家怒斥道,「让你们照顾丫头,你们干什么吃的!」 仆人瑟瑟发抖的说道,「今晨丫头闹着要出门,下人们拦着没让,谁知道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丫头在乡间长大,最喜欢到处玩,但仆人怕她乱跑有危险,基本上都拦着不让,今日也是一样,可是谁知道她竟然趁仆人不注意偷跑了,等发现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附近找过了没有?」管家问道。 仆人急忙道,「都找过了,平时丫头常去的地方都找了,可就是找不到。」 李五爷脸色沉的吓人,仆人冷汗冒了出来,跪在地上不住的求饶。 「拖下去。」李五爷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仆人顿时面如死灰之色。 管家一摆手,立刻有人拖着仆人下去,正在这时,有人喊了声,「五大叔。」 李五爷一转头,便看到一个混身都是泥土的少女站在那里,正冲着他傻笑。 丫头看到李五爷也很高兴,一边喊着他一边朝他飞奔过去。 「你去哪里了?怎么弄成这样?」李五爷神色温和的给他擦了擦脸上的土,询问道。 「我摔倒了,是姐姐救的我。」丫头的智力停留在几岁孩子的程度,但还能够说明白话。 闻言,李五爷这才留意到站在不远处的女子,看打扮和年纪应该是哪家的女眷,她微微颔首朝着李五爷走来。 「多谢这位夫人救了小女,李五感激不尽。不知夫人如何称呼?」李五爷客气的说道。 「李五爷,你叫我陈娇娘就好。」 李五爷一怔,面色变了变,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声音已然冷了几分,「原来是陈娘子。」 第64章 看神色变化,就能猜到,李五爷定是怀疑陈娇娘故意接近丫头。 他这些年就丫头一个女儿,虽然痴傻,但亦是疼爱有加。外面的事情,不管别人用什么手段,好的坏的,他都能一笑置之,但唯独丫头是个禁忌,若是有人敢利用丫头,他是绝不能容忍的,不管是谁,他都要让这个人付出代价。 陈娇娘面色未变,微微一笑说道,「李五爷是不是在想,我故意接近丫头另有目的。我可以告诉您,您想多了,我只是碰巧遇到丫头跌进了池塘里,所以救了她。我救她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是您的女儿。」 李五爷神色并不见好转,依旧冷冰冰的,这话他可没那么容易相信,「我出京,陈娘子也出京,我到庄子上,陈娘子也到了,还碰巧救了我的女儿。这巧合是不是太多了一些。你觉得我会相信?」 陈娇娘一脸无奈,「您不信我也没办法,事情就是这么巧。」 丫头这会见状,急忙拉着李五爷的袖子,「姐姐好,你不要欺负姐姐!」 李五爷一愣,看向丫头的眼神有些惊讶。 这孩子不知是不是从小痴傻的原因,所以很难跟人亲近,平时照顾她的下人,相处十几年也不见得亲近一些。 就是李五爷自己,也是费了很大的劲,这才让丫头记住了自己,逐渐亲近起来。 可是从她刚才话里,竟是对陈娇娘如此维护,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你喜欢她?」李五爷惊讶。 丫头想了想,重重点头,「姐姐好,我喜欢姐姐。」 对于丫头的维护,陈娇娘也很惊讶。 她派人盯着李府,得知李府门口有动静,便猜到李五爷可能要出城,提前出发准备在路上堵人。 谁知车夫不认路,出城便走错了路,绕到了另外一条路上,最后好不容易绕了回来,耽搁了时间,所以才落到了后头。 马车露过一片池塘,她听到动静,仔细一看竟是有人落水,急忙下车救人。 丫头就是碰巧被救下的,她是跟丫头说话的时候,觉得她似乎智力跟常人不同,又想起徐三听到的那个传闻,联想到了一起。 果然她将丫头送回来,便看到了李五爷。 但是丫头会维护她,这的确是陈娇娘没想到的。 丫头喜欢陈娇娘,是明显的喜欢,硬要拉着她进庄子里面去玩,李五爷虽然不愿,但也不好让丫头难过,只得邀请陈娇娘进去做客。 两人在前面走,丫头不时地说些什么,陈娇娘就安静的听着她说话,不时回答几句。 这一幕落在了李五爷的眼中,让他眉头皱着,神色有些凝重。 陈娇娘准备找机会跟李五爷单独谈谈,可是丫头一直缠着她,她完全脱不开身,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她有着莫名的好感。 「丫头,你自己玩会好不好,姐姐有话要跟你五大叔说。」陈娇娘温声询问道。 丫头闻言立刻露出不舍,拉着她袖子,「姐姐是不是不喜欢丫头,不想跟丫头玩了?」 陈娇娘笑道,「当然不是,丫头这么可爱,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姐姐有个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找你五大叔帮忙。」 丫头一听这话,立刻说道,「丫头也要帮姐姐。」 陈娇娘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好啊,丫头愿意帮姐姐,姐姐很高兴。那姐姐现在饿了,丫头去厨房看看,给姐姐拿点吃的来好不好?」 丫头急忙点头,「我这就去。」 说完起来就朝着厨房跑去了。 不远处,李五爷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丫头走后,陈娇娘便起身朝着李五爷走去,朝他微微颔首,「李五爷,我来找您是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你救了丫头我很感激,但是你要是觉得凭这件事就能要挟我,那你想多了。」李五爷冷冷的说道。 陈娇娘摇头,「我救丫头不是因为她是谁的女儿,碰巧看到有人落水,岂有坐视不管之理,李五爷放心,我不会拿这件事让您为难的。」 她态度坦荡,眼神清明,直接将李五爷的怀疑抛出来,放到了明面上,这举动让李五爷有些意外,但面上依旧没什么变化。 「哦?既然你不用这件事,我为什么要帮你?」 陈娇娘说道,「因为帮我也等于是帮您自己。」 李五爷笑了,「笑话,怎么就是帮我自己了,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卫明瞻即将回京,我想这件事李五爷也听说了吧。」陈娇娘淡淡开口说道。 「知道又怎么样?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李五爷皱眉不悦道。 「跟您是没关系,但是却跟您的侄子有关系。」陈娇娘抬眸看过去,李五爷脸上的神色果然出现一瞬间的波动。 第65章 李五爷有个侄子叫李善,从小养在身边。 这个侄子五年前被人当街打死在了街边,而打死李善的人就是卫明瞻,起因是李善的马车挡了卫明瞻的路,两个人在街边动起了手。 卫明瞻自幼习武,身手了得,直接将李善打死在了街边。 当街杀人,情况极为恶劣,加上李五爷背后推波助澜,那件事闹得很大,后来连皇帝都惊动了。 虽有明德侯府保着,但许多百姓都看到了,也不好不了了之,这事最后以卫明瞻被送到边关去历练才结束了。 陈娇娘是怎么知道的此事,五年前,她跟赵思齐刚到京城落脚,而卫明瞻也是那个时候离开的京都,这是她听到的第一件事,所以印象很深。 当她得知魏延很有可能去暗杀卫明瞻的时候,便想到了要在京中布置计划,但靠她一个人显然力量不够,这时候就需要一个人出来帮忙。 李五爷是她选中的那个人,当年他能不动声色就逼着明德侯府不得不送卫明瞻离京,且事后明德侯府也并未报复,说明这个人手段和能力都不同一般。 「您的侄子当年被卫明瞻当街打杀,这仇您不会忘了吧。后来您又逼着他离京多年,此次他回来,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陈娇娘说起李善之死,果然李五爷神色大变。 「你什么意思!」 「与其等着敌人先动手我们被动,不如我们先动手,占了先机。」陈娇娘温声笑了笑,这笑容跟谈论今天吃了吗一样寻常。 即便是李五爷看着她也忍不住露出阵阵惊讶,但还是面色如常地问道,「你想怎么做?」 陈娇娘一笑,弯了弯眸子,「当然是除掉他了。」 李五爷一愣,随后嗤笑一声,「陈娘子,我看你是异想天开,他可是骠骑将军,此次又立下战功,你想除掉他,谈何容易!」 当年卫明瞻还没立战功,只是一个世家子弟得时候,李五爷都费了很大的劲,这才逼得他离京去了边关。 如今他立下战功,今时不同往日,今上野心很大,对邻国虎视眈眈,早有起战之意,卫明瞻又英勇好战,皇帝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动他。 想除掉他,比登天还难! 陈娇娘摇摇头,凑近李五爷一些,压低声音道,「他越是战功赫赫,越是容易下手。」 李五爷再度愣了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再过不久,卫明瞻的大军就要抵达京城,如果这个时候京城之内传出卫明瞻早就跟南兆人勾结起来,目的就是里应外合的消息,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陈娇娘的话,让李五爷脸色变了几变,「你,你是想——不行,这事就算传出去,难道皇帝就会信?」 「如果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呢。卫明瞻被困危城半月,为什么敌军就是攻不破呢,是真的骁勇善战还是有人故意放水,这可就不好说了。」 在李五爷震惊的目光中,陈娇娘又补了一句,「须知人言可畏啊,帝王之心尤其如此。」 皇帝喜欢武将,那得是听话的武将,而不是威胁到他安全的武将。 若是他觉得这个人会威胁到他的安全,那不用别人说,皇帝第一个会动手除掉。 「陈娘子这招借刀杀人真够狠的。」李五爷沉默了半晌,眯起眼睛看向陈娇娘。 他难以想象,一个女人竟然能想出这种主意,杀人不见血,却能一招致命,尤其是她说这计划的时候,丝毫不见慌乱,就像是在寻常不过的计谋了。 「姐姐!」 丫头从厨房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些糕点,兴高采烈地朝着陈娇娘跑来,在她面前摊开手,「姐姐,好吃。」 桂花糕,被她握的都变了样。 陈娇娘刚想说都坏了不能吃了,可是看着丫头期待的眼神,弯了弯唇,伸手将桂花糕拿起来咬了一口,「多谢丫头,真的很好吃。」 丫头闻言更是高兴不已,「姐姐喜欢,丫头也喜欢。」 陈娇娘回头看向李五爷,朝他颔首,「我要说的都尽数告知李五爷了,剩下的,我想您比我清楚该怎么做。」 丫头拉着陈娇娘跑到一旁去玩了,李五爷一个人坐在室内很久。 直到管家进来禀告,「陈娘子已经离开了。说来奇怪,丫头好像特别喜欢陈娘子一样,这些年也不见她跟谁这么亲近过。」 「丫头虽然不似正常人那般,但却能分辨出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李五爷语气淡淡的开口。 丫头就像是小孩子一样,看人只凭着感觉,往往感觉最准。 旁人看丫头痴傻,眼中多少都带着不屑或者轻视,即便是那些照顾丫头的下人们也一样。 但是陈娇娘不一样,她看着丫头的眼神是温和善意的,丝毫没有因为丫头痴傻而看不起她,就拿丫头给她桂花糕来说,被握成那样的糕点,换个人定不肯吃的,可陈娇娘就很自然的吃下去了,完全没有跟丫头说糕点坏了不能吃了这种话。 第66章 所以丫头喜欢她,因为她待丫头最真诚。 李五爷一生见过太多人,可唯有陈娇娘让他觉得震惊,且不是一星半点,她用计的时候,心狠手辣的不像是个良善之人,可对着丫头的时候,又敛起浑身锋芒,温和善良的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难以想象,这两种感觉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怪不得靖王世子会对她如此不同,今日一见,果然让人吃惊的很。 ☆☆☆ 陈娇娘乘车离开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来时候的焦急之色,有李五爷帮忙,事情就成功了大半,当然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今日出门,槐夏并未跟着,因为陈娇娘另有一事安排她去做了。 「夫人,都安排好了。」槐夏天快黑了才进门,手里拿着房契和地契,一进门便将事情的经过一一报给陈娇娘。 「奴婢今天在城内跑了一圈,正好有家书铺准备出兑,那老板准备回乡了,奴婢便将铺子直接兑了下来。」 陈娇娘安排槐夏出门办的事,就是去买下一家书铺。 她最近需要用,假手于人到底不放心,所以便准备买下一个,日后或许也能有其他用处也不一定。 「把这些收好。」陈娇娘吩咐道。 如今书铺有了,她的计划也可以开始启动了。 除掉卫明瞻,有李五爷推波助澜是其一,还要有个身先士卒。 这个卒就是陈娇娘的计划。 卫明瞻大胜的消息不是传遍了京都各个角落吗? 那她就要让卫明瞻通敌卖国的消息,也传遍大街小巷。 她让人印刷了卫明瞻通敌卖国之事,趁着夜色,买通了全城的乞丐,一夜之间塞遍了京城的各个角落,每家每户门上都插着一张纸。 天亮之后,开门便能看到。 几乎是一时间,大胜的喜悦还没维持多久,关于卫明瞻通敌卖国的消息便甚嚣尘上。 一瞬间大街小巷都在说着这件事。 李五爷听到消息便猜到了是陈娇娘的手笔,他也没闲着,将自己的在黑白两道的势力尽数用了上去,短短不到两日功夫。 卫明瞻通敌卖国之事,已然成了铁板钉钉的实锤。 朝中有人上奏此事,并且还列举了卫明瞻在边关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其中就有一项,他跟南兆的一个副将关系亲密,有人曾见过两人一起饮酒。 此事报之皇帝,立刻引起皇帝的警觉。 此时距离卫明瞻的大军抵达京城,还不到七天了。 消息传得光,等要阻止已然来不及了,而且到处都有消息,想查也无从查起。 皇帝下了一道急令,命人快马加鞭送给卫明瞻。 意思是让他大军不要进京,暂时驻扎在城外,让他一个人进京面圣! 此举也是皇帝的一个试探,如果卫明瞻是清白的,那他接到命令就应该停止前进,可如果他真的有二心,那必定会继续带着大军进京。 消息送出,半路便被人截住了,李五爷在朝中亦有耳目,既然要做,就不能留下隐患,他早就在城外埋伏了人,果然消息一出,立刻被截住了。 卫明瞻那边并未受到停止前进的消息,他依旧带着大军前行。 皇帝收到消息之后,脸色大变,完全信了卫明瞻存心不良早有反意。 立刻命人带兵去阻止卫明瞻进京,并且下了一道密令:若敢违抗,则杀无赦。 陈娇娘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不是她能接触到的范围了,她已经很多天没有魏延的消息了,她心里隐隐的不安随着时间在加剧。 一天又一天过去,她的消息也越来越少。 到了后来她甚至不知道卫明瞻到底死了还是没死,一颗心整天悬着,七上八下。 「夫人,睡吧,时辰不早了。」槐夏见她天天睡不着,短短几日,人都受了不少,不免担心她的身体这样下去会吃不消。 陈娇娘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躺在床上,她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睡了,到半夜觉得屋内一阵凉意划过,她没有睁开眼睛,却心头一紧,藏在被子中的手不由得攥起。 有人! 她的床边有人在! 她不敢睁开眼睛,尽量让呼吸平顺,免得被对方听出来不对劲,心里却在快速思考着该怎么办好。 谁在她屋内,心跟着提起来了。 鼻尖有血腥味,一阵阵的,她眉头微微一动,下一刻脖子上便多了把冰凉的利刃,锋芒擦着脖子,稍微一用力便能顷刻间要了她的命。 「我知道你醒了,最好别叫,不然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冰冷冷的男人声音响起,刻意压了压声线,陈娇娘同时睁开眼睛看过去。 第67章 昏暗的光线,她看不到对方的脸。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受伤了,因为此刻他身上有血腥味传来。 她没出声,只是朝着男人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喊叫。 男人这才将刀方下,他身上的伤很重,这会坐在床边大口地喘着气,看样子极为艰难的样子。 陈娇娘试探着动了动身,结果刚一动,男人手上的刀再度架在她的脖子上,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不准动!」 无法,她只能维持原本的动作,再也不敢动一下。 外面已经是后半夜了,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陈娇娘不知道这人身份,但深更半夜的传进别人家中,还带着刀,身受重伤,这些怎么联想都不像是个好人。 她现在只能希望这个人休息好了赶紧走,千万不要惹来麻烦。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外面有动静响起,很快外面传来拍打门板的声音,槐夏出门,很快回来禀告,「夫人,外面来了官兵,说是追查犯人一路追到了我们这里,犯人不见了,他们要进来搜查。」 陈娇娘看了眼旁边男人手里的刀,就算光线不明亮,她也能想到这个男人此刻眼中的杀意,陈娇娘比了个手势,示意男人不要出声,而后对着门外的槐夏说道,「就说我今夜身体不适,不能起身,这里也没有什么犯人,让他们去别处搜查吧!」 隔着门,槐夏应了声,跑了出去。 陈娇娘坐起来,看向男人,「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官兵在搜查你?」 那人深受重伤,此刻呼吸急促,并没有直接回答陈娇娘的问题,而是痛苦的按着身上的伤口。 陈娇娘看着他,眉头紧皱。 外面官兵搜查,槐夏是拦不住的,估计一会十有八九还得进来,这会屋内藏着这么个人,要是被官兵看到,恐怕很难说得清楚。 就算说得清楚又如何,这个人穷凶极恶的,要是真的起了杀心,难保不会对她痛下杀手。 果然很快槐夏又跑了回来,「夫人,官兵手上有巡城司的腰牌,他们说必须要搜查。」 陈娇娘和靖王世子的那点事,不少人都知道,外面负责搜查的官兵也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没有直接进门搜查,而是先禀告。 眼看着这样下去迟早要被发现,陈娇娘看了眼这个男人,咬了咬牙,伸手掀开被子,「你到床上来!」 他现在身受重伤,看样子不会动了一样,陈娇娘特别想呼救,但最终没这么做,她不敢保证这个男人真的晕了过去,如果是装的,一会她刚喊叫,估计不等官兵冲进来,她就先丢了命。 果然听到她的声音,那男人动了动,睁开眼睛,冷冷的目光看向她,似乎是在判断她这话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一样。 「不想被抓到,就赶紧的躲到床上来,一会不许出声!」陈娇娘快速说了几句,随后下床将屋内的蜡烛点燃。 鼻尖还浮动着血味,她心下一沉,一会官兵进门,这味道是瞒不过的。 而这个时候,外面官兵已经走到了门口,槐夏声音响起来,「夫人,他们来了。」 推开门,屋内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血腥味,负责搜查的官兵当即神色警惕起来,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刀上,似乎准备随时出手一样。 「出什么事了?」帐子里先伸出来一只白皙细腻的胳膊,随后里面的人坐起来,只穿着一件单衣,脸色苍白,一点血色没有,看起来像是病得很重的样子。 她起身坐起,伸手掀开半边帐子。 「抱歉,我身体今日不适,不能起身了。各位大人要搜尽管搜吧。」陈娇娘说着捂着嘴低声咳嗽了几声。 为首的官兵眯着眼睛打量着这间屋子,一眼看到头,没有什么地方像是能藏人的,除了那个床,虽然刚才帐子打开一半,但是另外一半呢,若是藏人也足够了。 「陈娘子患的是什么病,怎么屋内怎么会有血腥味?」 闻言陈娇娘一愣,脸色难看起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你这人怎么这般无礼!」 她这副表情让站在门口的官兵越发怀疑。 槐夏眼尖,一眼看到了屋内架子上挂着的裤子,上面染着血迹,顿时明白了过来,对着要进门的官兵怒道,「我家夫人来月事了,哪个女人来月事不流血,屋里有点味道有什么奇怪的。」 那官兵瞬间脸色难看起来,皱眉道,「月事?」 槐夏走到屋内的架子上,将染血的裤子拿了过来,「这上面还有血呢,你们要不要检查下,真是太无理了,哪有大男人追着女人月事问来问去的。」 官兵们都是男人,没成亲的对这事根本不懂,成亲的倒是懂一点,但家里女人来月事,都要跟男人分房睡,所以他们也都是半懂不懂的。 第68章 这会被槐夏的话弄得一个个脸红耳赤,这要真是来月事的味道,就怪不得人家这么生气了。 陈娇娘心里对槐夏的表现很满意,她刚才也是注意到了屋内的血腥味,情急之下只得随便找了条裤子沾了点血搭在一旁的架子上,准备谎称来月事。 没想到不用她开口,槐夏已经将话都说了,这样更好,比她自己说更有效。 「槐夏,你别说了。」陈娇娘一脸羞愤的开口,身体靠在床柱上,气的直掉眼泪,因她的动作,正好将床上另外半边的帐子打开一个缺口。 门口的官兵自然一眼看到帐子里面空空,根本没藏人。 「你们等着,此事我一定要告诉魏世子,你们趁他不在,竟然这么欺负我们夫人,简直太过分了。」槐夏一看陈娇娘掉眼泪,气的也跟着掉眼泪。 但嘴上的话却一点不软。 因官兵确定了陈娇娘床上并没藏人,这会自然也不会久留,跟她赔了罪,便匆匆离去。 陈娇娘靠着床柱,脸色还是白的厉害,一半是扑地珍珠粉,一半是被吓的,天知道她刚才后背都被冷汗打透了。 「奴婢去给您熬点姜糖水暖暖身子吧。」槐夏见她脸色难看,不免担心。 陈娇娘阻止了她,「不用了,我现在很累,想休息了,你去外面不要让任何人打搅我。」 槐夏一愣,但还是急忙点头,退了出去。 陈娇娘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掀开两边的帐子,抬眸看向床的顶部,那个男人这会就趴在上面,刚才她故意让官兵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床上可能藏人上面,自然不会想到床顶部有人,而且她的帐子一次只开一半,角度问题,根本看不到床顶部。 「下来吧。」陈娇娘说道。 那男人趴了这么久,身体的力气也全都用尽了,这会手一松,人直接掉下来,摔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官兵已经走了,你赶紧走吧。」官兵这会走了,说不好晚点还会回来,陈娇娘不能每次都这么幸运蒙混过关,若是再来一次,她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当务之急是将这个瘟神送走。 话音刚落,那男人眼中寒光一闪,手上的刀再次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你跟魏延什么关系?」 陈娇娘一怔,察觉到他眼中的杀意。 魏延的敌人吗? 刚才槐夏为了吓退官兵,所以提了魏世子,这个人应该是听到了。 「我说没关系,你也不会信吧。」陈娇娘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幸运还是不幸了,刚以为逃过一劫,结果眼前又是个大坑。 那人冷笑一声。 陈娇娘忙道,「先别急着杀我,我们谈个条件怎么样?」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那人眼角眉梢都挂着极为不屑的神色。 陈娇娘撇撇嘴,她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也不知道是谁刚才被官兵追的走投无路躲在她房间的。 「我帮你安全离开京城,你放过我一命。」 「凭你?」他挑了挑眉,冷笑一声。 陈娇娘忍着被挑起的怒气,心平气和的说道,「我是魏延的人,利用他的关系出趟城应该不是问题。我想办法送你出去,作为交换条件,你不能伤害我的性命。」 那人似乎在思考她的话,陈娇娘不仅烦自以为是的男人,还特别烦婆婆妈妈的男人,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犹豫个屁! 「这位大哥,我就是个女人,无足轻重,你就是杀了我,对魏延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失。我对他来讲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陈娇娘说着露出几分难过之色,眼眶泛红,「我是个可怜的女人,前夫为了前程抛弃糟糠,我被休出门。后来又遇到魏延,他见我美貌便强行让我留在他身边伺候他,我不敢反抗这才留在他身边。」 说着眼泪簌簌往下落,似藏着说不尽的委屈一样。 「照你所说,你跟着靖王世子还委屈了?」那男人嗤笑一声,一脸不信。 陈娇娘抿了抿唇,抬眸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怒气,「你不要看不起人,我也是清白的良家女子,从小父母便教导我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 那男人眼神中倒是有些惊讶,「你不要以为编一个凄惨的身世我就会相信你得鬼话!」 「你不信大可以出去打听,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你要是真觉得杀了我能报复魏延或者能解气什么的,就杀了我吧。」陈娇娘说着闭上眼睛,将脖子仰起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反正我也是个苦命的女人,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她在赌这个男人不是穷凶极恶之人,或许他是,但只要稍微存了一点的不忍心,她就有机会活下来。 果然她赌赢了,那男人收了刀,「你真有办法帮我出城?」 第69章 陈娇娘知道机会来了,重重点头,「有办法,我好待是魏延的人,城门那边应该不会为难我的。」 「他们不为难你,但是不代表会让你带着个人出城,而且还是我这样的钦犯。」那人打量着她,「所以你准备用什么办法带我出城?」 「这你不用管,我有我的办法。」陈娇娘一脸笃定的说道。 男人皱眉盯着她看了一会,点头答应了,「好,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将我送出城,我绝不伤你性命。」 陈娇娘松了口气,「好,我这几天就想办法。」 话音落下,那人突然伸手掐住她的脖子,随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个黑色的药丸一样的东西,趁着她张嘴的时候,直接塞进了她口中。 随后一抬她的下颚,药丸便滑进了喉咙里面。 「咳咳……你干什么!」陈娇娘难受的咳嗽了起来,伸手去扣嗓子里的药,除了干呕几声什么作用都没有。 「别担心,只是喂你吃了颗毒药。」那人缓缓说着,见陈娇娘脸黑了,又云淡风轻的补充了一句,「暂时死不了,只要我能顺利出城,我就给你解药,但这段时间你要是敢跟官兵通风报信,那就等着毒药发作,肠穿肚烂而死吧。」 陈娇娘气的半天没说话,瞪了他一眼,心中默默告诫自己要忍耐,千万不要冲动。 「好,一言为定。」她还真是打着先稳住这个男人,然后伺机给官兵通风报信的主意,但这会只能作罢。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问道。 「陈娇娘。」她有些不情愿的报了名字。 那人哦了一声,「我叫卫明瞻。」 陈娇娘一愣,眼眸睁大,差点咬了舌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叫什么?」 「怎么?这个名字你有意见?」他饶有兴致的看过来。 陈娇娘急忙摇头,「不是,不是,这的确是个好名字。」 说罢又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还没回到京城吗?怎么会在城内?」 提起此事,卫明瞻脸色便阴沉的可怕,「还不是拜魏延所赐。」 他在回京途中遭遇了刺杀,那些杀手的剑上都淬过毒,他身受重伤,若不及时解毒,恐怕熬不了几日了。 而能解他身上毒素的人就在京都中,无法他只得表面吩咐大军继续前进,暗地里连夜带着人赶回京城解毒。 谁知道刚回京城便听说京城里到处都是他通敌卖国得消息,随后又听闻皇帝派人捉拿他,他顿时意识到不好,自己是被人算计了,于是急忙找人求救。 他找的人不是别人,自然是明德侯,毕竟是他亲姨父。 从明德侯口中,他得知了此事暗杀很有可能是靖王府所为,而魏延前阵子还带着人出京,十有八九就是他做的。 他恨得咬牙切齿,正准备养好伤再去报仇,不想明德侯怕他连累到自己,偷偷把他回到京城的消息告知了官府。 官兵去捉拿他,他只得四处逃窜,最后阴差阳错的逃到了陈娇娘这里。 这就是事情经过,陈娇娘听得一愣一愣的,心中暗自庆幸,幸好他不知道京城那些传闻是谁所为,不然这会说什么也没用了。 陈娇娘心里虚,面上却故意做出崇拜的模样,眼神亮亮的看着他,朝着她屈膝行礼,「原来您就是卫将军,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卫明瞻哼了声,「京城中现在到处都说我是通敌卖国,怎么你难道不是这么觉得的吗?」 陈娇娘摇摇头,神色越发的诚恳,「那是他们误会您了,我一直相信您是清白的。」 卫明瞻却勃然大怒,「你凭什么觉得我是清白的,所有人都不相信我,你凭什么相信我!」 「因为您是我的救命恩人。」陈娇娘说着露出感激之意,「五年前您在街上打死了一个人,后来因此被罚到边关戍守。您还记得这件事吗?」 年少冲动在街上失手打死了人,只不过是个庶民,死了就死了,可这事不知为何传到了皇帝耳中,他因此被罚去边关戍守,一晃就五年多时间。 那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这次回京本来就是准备要查一下五年前是谁将这消息告诉了皇帝,背后捅了他一刀。 因此听到陈娇娘提起这事,皱起眉头来,「这事怎么了?」 陈娇娘眼框微微湿润,有些哽咽的开口,「您不知道,被您打死的那个人,他其实是个恶人,当时他强迫我去给他做妾,我正准备一死了之,没想到您就出现了,将他打死了。所以您等于间接救了我。」 她自小喜欢在茶馆听人说书讲故事,编故事的能力一流,基本上张口就来,而且还会配合故事做出合适的表情。 卫明瞻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你说的是真的?」 第70章 「千真万确!」陈娇娘有些激动地看着他,「原本我以为这辈子没有机会报答您的救命之恩了,可没想到老天竟然让您来到了我的面前。」 卫明瞻被她看的有些不适应,错开视线咳嗽了一声,「行了,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感激我了。」 陈娇娘估摸着这戏他应该是信了的,这才悄悄松口气,她怕这人突然改变主意要她的命怎么办,所以只能先编个故事稳住他。 「恩人,您先休息,我去厨房看看给您准备饭菜,等一会饭好了我叫您起来用饭。」 卫明瞻点点头,让她出去了。她的故事他只信了一半,之所以放心主要还是那颗药丸,他现在手里握着陈娇娘的命,当然不怕她耍花招。 天亮之后,陈娇娘便出门去了,留下槐夏在家里守着,吩咐她不许进屋也不许让任何人进屋。 槐夏这丫头有时候笨笨的,有时候又机灵的很,她看了眼紧闭着的房门,低声说道,「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守着门,不会让人发现里面有人的。」 陈娇娘好笑的看她一眼,这事她也没准备瞒着槐夏,主要想瞒也瞒不住,槐夏是她贴身丫鬟,总在她身边转悠,屋里藏着个人怎么可能瞒得住。 「这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是却得罪了官府,所以官兵才要抓他。他在我们这里躲几天,等外面风声过去了就走。这事只有我和你知道,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明白了吗?」 槐夏听说此事只有她们二人知道,深觉自己是陈娇娘身边第一心腹丫鬟,急忙点头保证,「夫人放心就是,奴婢一定会好好守着的,谁也不会说。」 陈娇娘笑笑,吩咐完便乘车出门去了。 她要去见的是李五爷,想将卫明瞻送出城,就要有人帮她,李五爷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明知道我跟他有仇,竟然还想我帮他出城?」陈娇娘刚把来意说出来,李五爷便冷了脸。 李五爷的侄子死在卫明瞻手上,他跟卫明瞻之间有死仇。 「我就是知道五爷跟卫明瞻有仇,所以这事除了你我还信不过别人。」陈娇娘笑着说道。 「你什么意思?」 陈娇娘眼中闪过一丝算计,「送他出城,之后他的命就是五爷你的了。」 李五爷心下一惊,看着陈娇娘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城内到处都在抓他,我只要将消息送给官府,他一样难逃一死,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先把人弄出城再杀。要知道一旦被人发现,我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交到官府他可未比会死,这事虽然传的风言风语,但说到底没有实证,如果皇帝饶他一命,那下次想杀他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陈娇娘说道。 「而且我猜的没错的话,五爷你更想亲手杀了他吧。」 李五爷眼中闪过惊讶,「你怎么会知道我想杀了他。」 这些年他从没表现出对卫明瞻明显的恨意,当年的事情,似乎早就随着岁月淹没了,就连他自己也一直这么觉得。 上次陈娇娘找上他,也是因为他担心卫明瞻为了五年前的事情报复李家,这才帮着她将消息散步了出去。可以说自保的成分居多。 可这一次陈娇娘找他,却是直接将仇恨摆到了明面上。 「我跟他有仇,那你呢?你应该跟他没什么深仇大恨吧,为什么要他的命?」李五爷很好奇,陈娇娘几次三番设计卫明瞻,理由却让人想不通。 「我自然也有我的仇。」陈娇娘没直说原因。 李五爷是明白人,闻言也没多问下去。 「如今城内都在搜人,你想这时候将人送出去,就非要瞒的了城门的守军不可。」李五爷略一沉吟道,「我的确有个人能帮得上忙,他叫吴达是城门守军参将。」 两人在屋内密谈了一个时辰左右,陈娇娘告辞离开。 回去便将计划告诉了卫明瞻,「吴达是守门参将,他会负责检查车内的情况,到时候我会乘车出城,你扮作丫鬟随我一起坐在车内,他会装作没发现你,放我们出去。」 「那个人可靠吗?」事情太顺利了,卫明瞻隐隐有些不放心。 陈娇娘立刻点头,「放心吧,吴达是自己人,绝不会有问题的。」 见卫明瞻还有疑虑,又说道,「您是我的恩人,我怎么会害您呢,此事您尽管放心,到时候我会将您送到安全地方在离开,如果您发现路上有不对劲的,大可以一刀杀了我。」 她说的情真意切,卫明瞻渐渐打消了心中疑虑,的确,若是路上发现有人埋伏或者不对劲的地方,大可以一刀杀了她。 且她现在还中了毒,谅她也不敢耍什么心思。 出城日期定在后日,因为那一天是吴达当值的日子,到时候他们的马车从北城门出去,顺利出城之后便一路北走。 第71章 等到了江州城,那里四通八达,要去哪里就方便了。 计划正中卫明瞻下怀,此次他就是准备从江州城转道去南兆的。他戍守在边境多年,对南兆极为熟悉,也有不少相交甚笃的朋友,到了那边就不必怕皇帝的追捕了。 所以当听到陈娇娘为他计划好的逃跑路线,他心中的怀疑也逐渐打消,毕竟一个人真的对你好和假的是瞒不了人的。 「这是我为您准备的东西。」临行前,陈娇娘拿了个包袱出来。 卫明瞻疑惑的看着包袱,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却是一愣,银票,衣物,干粮,还有一包碎银子。」「这是……」 「北地路途遥远,您出城之后又要躲避追兵,这一路恐怕会很危险。所以我为您准备了这些东西,银票是大兴钱庄的,整个大齐境内都能用,到时候您只要随便找个钱庄就能换成银子。碎银子是给您随身带着的,路上用的时候方便。」 陈娇娘事无巨细的都想到了,既然要演戏,就要演全套,她自然不会在小地方露出马脚。 原本心中还带着怀疑的卫明瞻,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莫名觉得一阵眼热,他最信任的明德侯暗自将消息透露出去要害他,而一个陌生人却愿意为他做这么多事情。 「你放心,只要我出了城就给你解药。」这大概是他最让人感动的承诺了,其实他现在就想将解药给陈娇娘,但还是给自己留了点保障。 不过他想好了,陈娇娘待他如此真诚,他一定不会伤害她的。 陈娇娘看他感动的样子想笑,要是他知道自己落到如今这步田地都是她的设计,而且江州城内也早就埋伏好了李五爷的杀手,他到了那里必死无疑,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感动出来。 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直接的仇,可是那些间接的就足够让卫明瞻对陈娇娘下手了,所以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既然做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多谢恩人。」陈娇娘嗓音柔柔的说道。 转眼便到了出城那日,一切都跟陈娇娘计划的一样,一早她就乘车去了北门,吴达那边李五爷提前打了招呼,所以拦车之后是他亲自检查的车内。 卫明瞻扮作丫鬟坐在陈娇娘身边,一个大男人扮作女人,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有问题,但吴达是李五爷的人,他虽然看出了问题,但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低声对陈娇娘说道,「抓紧时间出城,训诚营这几日在城外三里坡驻扎,避开那里。」 说罢便直接命令放行。 马车迅速出城,车内卫明瞻看着身后一切平静,心里的怀疑这才尽数清除,他掏出颗药丸给了陈娇娘,「这是解药,吃了之后就没事了。」 其实他给陈娇娘服用的也不是什么剧毒的药,只是随身携带的治疗外伤的药丸,当时他怕陈娇娘害他,所以才随手拿出药丸逼着她吃下去。 毒药不是真的毒药,解药自然也不是,同样也是普通的药丸,吃了对身体没什么坏处,都是些强身健体的药草熬制的。 陈娇娘不知道这些,但拿到药丸之后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急忙服下去,转头对着卫明瞻又是一阵道谢和感激。 马车一路出了城,直奔江州而去。 两日后,顺利到达江州城外的树林中。 「恩人,我就送您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您一路顺风。」陈娇娘言语间颇为不舍得。 卫明瞻也有些不舍,他还没遇到过对他这般情深意重的女人,若不是此行去南兆危险重重,他还真想把她一起带着了。 陈娇娘转身正要上车,不想这时候突然有了变故发生。 卫明瞻发现了躲在暗处的人,陈娇娘还没来及的走,就被拦了下来,「周围有人埋伏,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陈娇娘心一沉,脸白了几分,「有人?不会吧,是不是弄错了,这里是江州城,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埋伏的?」 「不会错。」卫明瞻神色警惕的看着周围。 与此同时,埋伏在周围的人跳了出来,十几个人手里都带着刀,将卫明瞻和陈娇娘两人围住了。 车夫被吓到了,转头想跑,被卫明瞻一刀砍在后背当成死了。 陈娇娘看着这一幕,脸色难看的要命。 那些杀手是李五爷花钱买来的,专做杀人的买卖,见对方先动了手,立刻一起冲了上来。 卫明瞻跟他们很快缠斗到了一起,他身上有伤,刚开始还能应对,几个回合下来额头便冒了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陈娇娘这会跟他站在一起,手碗被他拉着动弹不得,不然她早就找机会逃走了。 卫明瞻一边应付着前面的杀手,一边退到了马车边上,甩手将陈娇娘带上了马车,随后自己也跳上车,快速驾车离开。 第72章 马车突然行驶起来,陈娇娘头狠狠的磕在车厢上,疼的她一阵头晕,大半天头都是昏沉沉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外面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 卫明瞻掀开车帘,坐到了车内。 陈娇娘心里突突跳个不停,一张脸在月色下显得格外的白,如果他怀疑今日之事是自己所为,那该怎么办? 「他们应该不会追上来了。」出乎意料的,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陈娇娘做出松口气的模样,又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那就好。」 「为何这么看我?」 「你不怀疑我吗?毕竟是我将你带到的那里,那么巧又出来了杀手。」 正常人都会这么怀疑。 如果换位思考,她也会怀疑自己,逃跑路线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路上遇到埋伏,那谁最有嫌疑不用问也知道。 「不是你,据我观察应该是靖王府的人。」卫明瞻已经从包袱里拿了干粮出来吃,顺便给了陈娇娘一个,「吃吧,吃完了我们休息会,明天一早赶路。」 「啊?」陈娇娘愣了下,「你凭什么说是他的人?」 「他们虽然蒙着面,但并不是官府之人,我想来想去这个时候想杀我的,只有魏延的人了。」卫明瞻说道。 「那也有可能是我通风报信的,你为什么说不是我?」陈娇娘问道。 「如果是你报的信,这一路上你有很多机会离开,完全没必要跟我一起进林子。而且刚才那些人下手,丝毫没有顾及你,所以我断定此事跟你没有关系。」 陈娇娘再度一愣,她之所以没半路离开是怕卫明瞻临时改变路线,没有到埋伏的地点,所以才一路跟了过来。而杀手们之所以没有顾及她,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她,按照跟李五爷的约定,她根本不用进林子,所以也就不存在危险一说。 是她自己想更保险一些,所以才跟着进了林子。 倒没想到因为这些,反而在现在救了她一命。 「你说明早赶路?我也要一起走吗?」 卫明瞻点了个头,「既然那些人是魏延的人,你跟我一起,必定被他们看到了,到时候报给魏延,他不会放过你的。你跟着我走吧,我带你去南兆。」 陈娇娘一口馒头噎住了,使了个大劲也没咽下去,硬是将自己憋了个脸通红。 她的计划是在江州城外截杀卫明瞻,可如今计划失败,她反而还走不了了,这么一想,颇有一种自己白忙一场的感觉。 「怎么?你不想跟我走?」卫明瞻见她不说话不知道想些什么,问道。 陈娇娘急忙点头,「不是,我想跟你走。只是我在京都还有不少银子没带出来,刚才想到这些才有些走神。」 卫明瞻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不是担心自己安危反倒是担心银子,不由得笑了起来,「你放心就是,等到了南兆,你想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陈娇娘见他提起南兆神色中那种自然而然地熟稔,心中生疑,两国敌对,作为守边大将提起敌国怎么会没有丝毫敌意反倒是很是向往。 「恩人似乎对南兆很熟悉。」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卫明瞻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提的打算,「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早赶路。」 说着他闭上眼睛靠着车厢睡了。 夜晚的狂野十分安静,陈娇娘却丝毫睡意也没有,她盯着近在咫尺熟睡的人,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这个时候动手,顷刻间就能要了他的命。 卫明瞻睡着了,这个时候几乎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只要他一死,自己的计划就成功了。 她伸手拔下了头上的簪子,紧紧攥在手里,犹豫着该不该这个时候动手。 如果不动手,她明日就要跟着他一起往南兆走,而且越拖越麻烦,到时候恐怕想走都走不了了。 车厢内是卫明瞻匀缓的呼吸声,陈娇娘握着簪子的手紧了又紧,连呼吸都变得格外的紧张,很久之后,手逐渐放松下来,将簪子重新插回发间,闭上眼睛准备睡一会,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不敢动手。 刚才才经过一场刺杀,可是就怎么一会卫明瞻却睡得这么熟,丝毫防备也没有,要不是他心真的太大,要么就是装的毫无防备。 现在动手成功的机会一半一半,失败的代价就是立刻被杀掉。 她不想拿自己的命赌,所以暂时放弃了。 从这里到南兆就算日夜兼程也得最少一个月时间,路上有的是机会动手,她只要慢慢等待,总能找得到更好的机会。 陈娇娘睡了之后,卫明瞻闭着的眼睛重新睁开,一动不动的打量着她。 刚才他故意假装睡着,就是想要最后试探一次。 第73章 今日之事,他虽然觉得不是陈娇娘所为,但也不得不防,刚才他故意露出毫无防备的一面,如果真的是她,应该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才对。 她明明已经拔下簪子了,可是最后却没动手。 是有所顾忌还是什么? 卫明瞻看不透她,这个女人每次看着他的时候,总是一脸的诚恳和真挚,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相信她说的话。 可是他心中却始终难消疑虑,总觉得她展现出来的自己跟真实的她是不一样的。 或许是这一点疑惑不解,所以刚才那一瞬间他才决定如果暂时确定她没有可疑之处,那就将她留在身边观察一阵再说。 他靠着车厢,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奇怪,到底是谁将消息泄露出去的,他早就是南兆的人了,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按照计划,此次他带兵进京受封,沿路经过的关隘都会动手脚,从边境到京都,几十个关口,他要的是各个关口的布阵图和里面的兵力,便于将消息及时传到南兆去。 如果计划顺利,等他到京城,南兆那边也就可以对出兵打过来了。 到时候他带兵在京都里应外合,效果自然不必说,京都上下必然乱作一片,等到事成之日,他就是南兆的镇北侯。 可怎么都没想到消息会泄露出去,魏延半路截杀他,而且还听到了他跟手下密谋的计划,他自己也因此身受重伤。 回到京都,他跟南兆合谋的事情又被人散布出去,皇帝派人到处抓他。 到现在为止,他都想不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 坐在车内睡觉,质量并不好,陈娇娘将就着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之后怎么都睡不着。 正好外面的天已经亮起来。 车内只有她自己。 她正想出去看看的时候,车帘挑起,卫明瞻上车,将手里拿着的水囊递给她,「喝点水吧,一会就出发。」 陈娇娘道了声谢,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我们下一步去哪里?还从江州走吗?」 卫明瞻说道,「江州城太惹人注意,我们不能走那条路。」 江州是回南兆最方便的一条路,但现在城外出现了杀手,卫明瞻不敢保证城内有没有人埋伏,他现在的状况不能继续跟人搏杀,所以尽量选择一条安全的路。 「那怎么办?」 「先去庆阳吧,我需要养伤。」 庆阳是江州北边的一个小城,那个地方很小,各方面的条件都不是一般的差。卫明瞻现在不敢走大城镇,怕遇到危险,所以才选了庆阳这么一个小地方。 陈娇娘看出他脸色不好,本来就有伤加上昨天又动手,应该是撕裂了伤口,略一想说道,「去庆阳不如去安阳县。」 「安阳?」卫明瞻蹙眉看着她。 陈娇娘解释道,「我是安阳人,从小在那里长大,对周围很熟悉,那边有个小码头,来往有不少商船会停留几日补给,如果要回南兆,陆路恐怕不好走,那不如走水路。」 卫明瞻盯着她看了半天,似乎是在考虑她的提议可不可信。 陈娇娘知道他怀疑自己,一脸坦然的任由他打量,反正去安阳也是临时起意,她也没机会在那里计划什么,自然也不会心虚。 「好,那就去安阳。」卫明瞻最后说道。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一直都在赶路,卫明瞻的情况似乎比想象中的更严重,除了赶路时间,大部分时间都是闭目养神,唇色和脸色几乎没有区别,白的吓人。 这副状态,好像是随时都会死了一样。 陈娇娘冷眼看着,心里希望他早点伤重不治的好,面上却不得不做出担忧之色,一边演戏一边赶路,转眼便过了几日。 安阳县近在眼前。 卫明瞻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状态,陈娇娘越来越觉得,他的虚弱是故意装的,因为眼睛骗不了人,他那么虚弱,但眼睛却很明亮,根本不像是快死了的人。 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动手,不然的话,现在说不定早就死了。 「前面就是安阳县了。」陈娇娘看着城门有些激动的说道。 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要不是嫁给赵思齐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这里。 赵思齐见她表情中的喜悦不似作伪,点了个头说道,「你回到这里,带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若是你家人问起来,你想好该怎么说了吗?」 这倒是把陈娇娘问住了,她没想到这个问题。 「一男一女在外,势必会惹人怀疑,从现在起,你我假扮夫妻。」卫明瞻说道。 陈娇娘吓了一跳,「夫妻?」 「怎么?不愿意?」卫明瞻挑了挑眉。 第74章 陈娇娘忙摇头,她就是不愿意也不能直说,「恩公这个主意十分好,那我们之后就扮作夫妻吧。」 「既然是夫妻,那称呼就改一下,人前你唤我夫君。」 陈娇娘一阵恶寒,嘴角情不自禁的抽了抽。 卫明瞻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见她一路上都保持的极好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嘴角轻勾个弧度来。 真是越看越有意思。 「你不是一直都说要报答我的恩情吗?现在就是你报答的时候。」 陈娇娘干笑两声,她这是挖了个坑给自己埋进去了,「我会按照恩人的话去做的。」 「叫夫君。」 「……」 ☆☆☆ 安阳城内,马车进城,已经是日暮十分。 正赶上晚市开放时间,街道上热闹的比白天更甚。 临街的酒肆茶坊之中,歌姬弹唱琵琶声,声声入耳。勾栏瓦舍之内,喷火的,杂耍的一个接一个,看的人眼花缭乱。 街道上摆摊的商贩,这会沿街叫卖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碰到路过的男女定要推销出去一两个才罢休。 因正赶上晚市,接到堵得难以让车辆行走,他们便将车马暂时寄存在城外的铺子,两个人改成步行进城。 「你还好吧?」陈娇娘问的是他的伤势,这人一半真一半假,她到现在也摸不透他的伤到底好了还是没好。 「暂时死不了。」卫明瞻淡淡说道。 陈娇娘便不再问,估计问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的目光逐渐被街上的热闹所吸引,这些场景只存在于她小时候的记忆里,那时候经常在晚市时候偷跑出来玩,然后每次回去被抓到都要挨一顿罚。 那时候父亲还没娶姚氏进门,整日忙着生意,她的家还算正常,父亲虽然对她严厉,但多少还是有一丝温情存在的。 孟氏所有的心思都在陈柏年身上,对她多有疏忽,那时候年纪小,她心里对孟氏的偏心十分不满,知道孟氏不喜她偷跑出门,便故意天天往外跑,每次都气的孟氏回去对她一通责罚。 幸好有大姐陈芸娘在,大姐总护着她,她惹了祸替她善后。只可惜前世的大姐所嫁非人,年纪轻轻就难产而死,留下个可怜的孩子。 陈柏年那时候只是讨厌,还没有到让人厌恶的程度,他们兄妹两个所谓的争执大多是为了一块糖,一个玩偶之类的。 后来渐渐一切都变了,姚氏进门之后,极有手段,不长时间便让父亲的心全都偏到了她那里去,紧跟着陈丹娘出生,父亲眼中便只有和姚氏所生的女儿,又过了几年,她嫁给赵思齐离开陈家的时候,姚氏有孕生下陈柏弘,从此之后姚氏在陈家更是不可一世。 陈家是商户,对那些尊卑礼仪看的不重,所以才会出现主母尚在,妾室管家,这种笑话。 她对陈家,其实早就没有了念想和期望,若不是这次出了意外,她跟本不会想回来。 两人在街上并肩走着,陈娇娘想事情太出神,没有注意到卫明瞻在看着她。 街上小贩众多,他们两人男的俊,女的俏,在人群里极为显眼,自然逃不过被小贩拦住推销,「我这珠花首饰可都是极好的,都是祖传的手艺,公子您要不要买个给令夫人戴,保证好看。」 另外一边卖糖人的也推销起来,「公子和夫人吃了我的糖人,保证两位日子比蜜糖还要甜。」 短短一会功夫,两个人就被三四个小贩围了起来,陈娇娘的思绪也不得不拉回来,一脸无奈的看着他们。 果然过了这么多年,推销手段一点没退步。 卫明瞻应该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心中不喜被这么多人围着,但这会是闹市,也不好动手驱赶,免得惹人注意。 他正要掏钱出来都买了让他们赶紧走,陈娇娘先掏了钱出来,每个小贩三文钱,而后不顾他们喊着赔死了,拿着珠花,叼着糖人,还拎着白糖糕就走了。 「你尝尝看,虽然是街边小摊,但味道不错的。」陈娇娘娘白糖糕递过去,因嘴里叼着糖人,所以说话有些囫囵不清。 卫明瞻看着她清亮的杏眼,眼底带着极浅淡的笑,跟她一路上那种刻意又温柔的笑不同,这是明显从心里产生的愉悦。 他不喜甜食,但还是接过去尝了一口,又甜又腻的白糖糕,做法很粗糙,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得到味道不错这四个字评价的。 两人往前走着,冷不丁的有人喊了陈娇娘的名字,她一转头便看到从临街酒楼里面走出来的少女。 十六七岁的年纪,螓首娥眉,琼鼻樱唇,穿着一身鹅黄的衣裳,在灯火下走来,盈盈少女之态尽现。 「姐姐,真的是你。」她很意外会看到陈娇娘,同样的陈娇娘也很意外会在这里遇到她。 第75章 陈丹娘,姚氏的女儿,陈娇娘同父异母的妹妹。 一个一言难尽,看着单纯无害,专门会给人挖坑往里跳的妹妹,以前在娘家的时候,陈娇娘就没少吃陈丹娘的亏,不过那时候的她脾气不大好,吃了亏喜欢用拳头说话,几次下来,陈丹娘怕了她,倒是不常在她面前晃悠了。 今日陈丹娘约了几个小姐妹出来玩耍,刚在酒楼吃过饭出来,便在街上看到个熟悉的身影,试着喊了一声,没想到还真是陈娇娘。 很快酒楼里面还有几个小姑娘一起出来,说说笑笑的很快看到了陈娇娘以及她身边站着的男人。 「姐姐,这是谁啊?」陈丹娘脸蛋红红的问道,就差脱口而出长得这么俊俏。 其他几个小姑娘也是一样的想法,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看到长得俊俏的小郎君就容易春心萌动。 想看又不敢看,不敢看又忍不住看,矛盾又热情的年纪。 陈娇娘抿唇,不大情愿的说道,「你新姐夫。」 卫明瞻侧头看着她,陈丹娘则是愣了下,「新姐夫?」 陈娇娘和赵思齐那事孟氏和陈柏年回来之后就传开了,陈丹娘自然知晓,她没想到的是陈娇娘竟然这么快又找到了新的男人。而且眼前这个显然比上一个更好,她不由得有些嫉妒,自己都十七岁了,到现在提亲的人都是些歪瓜裂枣,一个看上眼的都没有,怎么陈娇娘就能遇到这么好的。 「你什么时候成亲的,我怎么不知道?上次大娘和大哥回来也没听他们说啊。」陈丹娘不相信,眼神频频看向一旁的卫明瞻,似乎是等着他开口戳破陈娇娘的谎言一样。 可是她很快失望了,卫明瞻伸手揽着陈娇娘的肩膀,淡淡开口道,「我和娇娘上个月刚成亲,这次到安阳就是来拜见岳父岳母的。」 陈丹娘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更嫉妒的眼红了,面上干笑道,「父亲和大娘他们知道你回来肯定会很高兴的。」 「既然遇到妹妹,那妹妹就代为传个话吧,就说我们明日一早就回去。」陈娇娘说道。 陈丹娘不想做传话的活,但想着要是不传话,一旦陈娇娘不回去了呢,她不就看不到这个俊俏的姐夫了吗。 这么一想,就觉得传话也没什么,爽快的答应了。 陈娇娘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了,陈丹娘竟然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看什么都先看脸,好看的一切都好说,就是因为这么挑剔,基本上没有男人看得上眼,所以到现在还没定下亲事。 这事是上次孟氏到京城那回偶然提起的,言语中对陈丹娘诸多鄙夷。 陈娇娘和卫明瞻先离开了,陈丹娘一直看着他们身影不见,这才转头一路小跑着回家去了,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将消息告诉姚氏。 「娘,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一进门她就急着喊道。 陈青远正在屋内跟姚氏说话,闻言姚氏斥责道,「胡闹!整天没个正形,没看你父亲在这里吗?」 陈丹娘吐了吐舌头,拉着姚氏的胳膊撒娇,「娘,我这不是着急嘛。」说着又去缠着陈青远,「爹最疼我了,肯定不会怪我没规矩对不对?」 陈青远要是个讲规矩的,也不会做出宠妾灭妻这种事,所以自然也不会把陈丹娘这点小事看在眼里。 「你看到谁了这么激动?」陈青远问道。 姚氏已经命人取来热的巾帕子给陈丹娘擦手,闻言笑了句,「估计又是哪家俊俏的小郎君吧。」 自己闺女什么德行,姚氏再清楚不过,要不是看到俊俏的小郎君,怎么会激动成这个样子。 「算是吧。」陈丹娘想了想说道。 姚氏无奈摇头,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陈丹娘又说道,「二姐回来了,还带这个新姐夫,新姐夫就长得很俊。」 陈青远一口茶喷了出来,「你说谁回来了?」 「陈娇娘回来了,她又成亲了,这回这个比上次那个还好看。」陈丹娘把遇到陈娇娘的经过说了一遍。 陈青远和姚氏听的愣愣的,前阵子孟氏回来说是陈娇娘被休了,又说她要给靖王世子做妾,怎么这么一眨眼的,又成亲了? 「你不是认错人了吧。」姚氏有些不相信。 「看的真真的,还说话了,肯定没错的。明天一早他们就要来家里了,让我回来传个信。」陈丹娘说着又忍不住酸起来,陈娇娘比她大五岁,还嫁过人,可是今日见面,竟然丝毫不显老,那脸蛋嫩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身段也好,这般模样,竟是比自己一个未出嫁的大姑娘都好看。 姚氏露出几分沉思,这段时间,孟氏和陈柏年闹得着实不像话,她冷眼看着暗中推波助澜,果然陈青远已经动了休妻的念头,只要孟氏被休出门,那她自然就会被扶正成为名正言顺地陈夫人。 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陈娇娘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她会不会是阻止自己的计划的呢? 姚氏有了危机感。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盛世娇宠》卷一 作者:夏桔 02、《盛世娇宠》卷二 作者:夏桔 03、《盛世娇宠》卷三 作者:夏桔 04、《盛世娇宠》卷四 作者:夏桔 05、《盛世娇宠》卷五 作者:夏桔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