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少情花开》 楔子 【楔子】 他疲累万分的倒在荒山野岭,看着从茂密林叶缝隙中筛落的阳光,忍不住闭上眼,那阳光太刺、太亮眼,照到他晦暗的心,让他承受不住,只想着要逃避。 他一身的肮脏狼狈,只因他刻意放逐自己,四处流浪,无所依归,他受不了残酷的事实打击,只能以此逃避现实,却始终逃避不了自我内心的折磨。 「她有一个从小失散的弟弟,叫做薛至霆,腰后有一块青色小胎记,若是没有死,今年二十三岁,恰恰与你同年,而你的那一双眼与她的母亲非常神似,你很有可能是她的亲弟弟。 「她在二十年前遭遇过灭门之祸,也是在那时与她的弟弟失散,而她之所以会行刺项宰相,是因为项宰相就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如果你真是她失散的弟弟,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他的人生本来很顺遂,有个当宰相的父亲,而他则年纪轻轻就官拜刑部侍郎,前途一片美好,没想到,一个女人潜入宰相府,试图刺杀他父亲失败,在那之后,他的人生顿时出现大转变,彻底击溃了他。 他的父亲遇袭,他当然要将凶手逮住,免得父亲再度陷入危险当中,却万万想不到,这件事居然牵引出二十年前的过往,他的父亲不再是父亲,而是二十年前杀害他真正父母的凶手,他居然在不知情之下认贼作父二十年,而刺杀父亲的刺客,其实是他的亲姊姊,他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对自己的亲姊姊用刑,害她受了重伤。 他本来不愿相信的,爹对他这么好,与他之间的互动就像亲父子一样,完全没有芥蒂,怎么可能会是他的杀父仇人? 「尔盟,那一个女人……的确是你的姊姊……」 所以当父亲亲口承认刺客的身份,也等于间接承认自己二十年前的确犯过罪时,那一瞬间,他的世界崩溃了,他承受不了打击,只好连夜离开京城,逃得远远的,不愿面对事实。 他失心丧志,不断的走,越走越远,一路疯狂的大哭大笑,直到再也笑不出来、再也哭不出来,伤痛的心逐渐麻痹,他还是继续走,没有回去的打算。 因为他已经回不去了,他已经没有家了,他只好继续放逐自己,没有尽头,不知自己能有何归处…… 「呵……呵呵……」 他无力的躺在地上,苦笑出声,他真的已经累了,好累好累,不想起身,干脆就停在这儿,让山中野兽来吃了他也不错。 只要离开人世,就什么烦恼、什么痛苦都没有了,他终于可以彻底解脱,身心再也不必受折磨。 让他解脱吧,他已经厌倦了,什么都不想管了…… 第一章 【第一章】 「嘿咻……嘿咻……」 痛……好难受…… 他全身无力,连眼睛都睁不开,更不用说挣扎了,只能任人随意搓圆捏扁,连痛也没力哀号出声。 他不知自己到底躺在荒山野岭多久,等他从昏睡中恢复些许意识时,就发现有个人拚命的拉扯他,似乎是将他的身子拉上一个竹板,将他固定在竹板上后,就开始拖着他行走在山路上,显然很吃力。 对方的力气不大,将他拉上竹板时不慎害他的头撞到地面好几下,痛得他头昏脑胀,差点又要晕过去。 等到对方开始拉着他走动后,凹凸不平的山路连带他也跟着一直上上下下的震荡,头还没被撞昏,倒是快要吐了,因为对方只有一个人,只能拉起他头的那一边,脚的那一边就只能放在地上一路拖行。 所以他不是被山中野兽吞吃下肚而死,而是会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折磨给折腾至死吗? 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快被这无止境的折磨给折磨到死时,对方终于停下脚步,不再前进,他暗暗松下一口气,心想终于解脱了,没想到对方又猝不及防的给他致命一击—— 「砰!」竹板重重的放倒在地,撞得他七荤八素,要不是他的肚子空空,什么都没得吐,他恐怕真的吐出来了。 「呼……」一个娇嫩的嗓音轻声喃道,还不断的用手帮自己搧风,「终于到家了。」 她身旁就是一栋隐身在山林中的竹屋,屋前还有竹篱笆围起来,前院除了种花草之外,还养了不少只小鸡,一直咕咕咕的叫。 「搞什么鬼?什么声音这么大……」没过多久,另一个大嗓门的中年男子从竹屋内走出来,看到竹板上躺着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马上一脸厌恶,「傻妞,你带了什么麻烦回来?」 「傻妞才不傻。」姑娘不依的抗议,顿了一下之后才又说:「我带回来的不是麻烦,而是人。」 「在我眼里,只要是人就是麻烦,当然也包括了你。」男子继续厌恶的哼道。 「师父,他是病人,倒在山路上,很可怜的。」姑娘放软了嗓音,真的觉得这个人好可怜,没人理会,要不是她恰巧经过,一旦入了夜,或许他就会冻死了。 「那又关我什么事?」 「师父是大夫,大夫就要救人呀。」 「我只是个会医术的糟老头,什么大夫之名都是别人加诸在我身上的,不关我的事。」 「师父你人最好了。」姑娘笑着依到男人身旁,开始撒娇。 「我人好?哈,你别忘了,几天前才有一个以为只要有几枚臭钱就能当皇帝老子,认为别人都得听他的自大混帐上山求医,被我一脚踢下山去,这样的我会好到哪里去?」 「师父是面恶心善,师父……好啦好啦好啦……」 姑娘不管男子的冷嘲热讽,继续撒娇,缠得男子终于受不了了,挫败的大叹一口气,「够了够了,我怎么就是摆脱不了像你这样的缠人丫头呢?之前好不容易打发掉一个,现在又来了你这一个。」 男子碎碎念了好长一段,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蹲下身替他把脉,只一会儿就讶异的说:「这个家伙有武功底子,身子骨不差,能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我真不知该说他蠢还是厉害。」 「师父,他到底生了什么病?」姑娘关心的在一旁看着。 「他哪里病了?」男子轻嗤一声,「他只是快变成饿死鬼,气力都耗尽了,你先去煮一碗好入口且清淡一点的粥过来。」 「好。」姑娘即刻往厨房走过去。 男子将全身虚软无力的他从竹板上轻松扛起,进到竹屋内,带到一间空房里,有些粗鲁的将他放倒在床上,一点都不把他当病人看待。 「唔……」他闷哼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虚弱得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只能微微的睁开眼。 「你再撑着点啊,反正之前都已经饿那么久了,再饿一会儿也没什么差别呀。」男人幸灾乐祸的说着。 这样一点都没有悲天悯人心肠的人是大夫?这种人都可以当大夫,那他看这个世道连强盗都可以成为大善人了! 他虽然满肚子怨气,但他真的没力气反抗,只能继续当个活死人,甚至想干脆直接昏去会更痛快些。 不知过了多久,姑娘终于从外端入一碗热呼呼的碎肉粥,碎肉不多且小,配上切得细碎的青菜和葱花,极容易入口,就算不咬直接吞下去,也很好消化。 「师父,粥来了。」姑娘停在床榻边,瞧着坐在一旁椅子上纳凉的男子,「师父不帮忙,我没法喂他粥。」 「啧!」男子非常不甘愿的低啐一声,最后还是无奈的来到床边帮忙。 男子将他从床上半扶起身子,姑娘便舀起一匙粥,吹凉之后才往他的嘴边凑,试着引他将粥给吞下去。 头几口,她都得花一番心力才有办法将粥喂入他嘴里,等粥吞进他肚子里后,早已麻痹的饿觉终于跟着苏醒,促使他本能的张开嘴,将粥吞下。 求生的本能一被引出后,他就再也难以控制自己,就算之前多么的自我厌弃,甚至一度想放弃自己,此时此刻,他还是为了继续活下去而有所反应,早已顾虑不了那么多了。 姑娘差不多喂了半碗后,他已经有一点力气挣扎,直接抢过她手中的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别急、别急呀。」姑娘担心的提醒,「吃太快,肚子会痛的。」 「痛死最好,省得我麻烦。」男子还是不改嘴毒的嘲讽。 很快的,一碗粥已经空了,他将空碗递还给姑娘,急切的问:「还有吗?」 「喔,你等我一会儿。」姑娘收下空碗,赶紧出房再去新添一碗。 就这样来来回回好几趟,当他吃完第五碗粥时,终于心满意足的叹了一口气,「呼……终于饱了……」 他真的有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他终于明白那些饿了几天几夜的乞丐,一有东西吃总是狼吞虎咽的原因了,那根本就无法控制,脑袋在那当下只想着要赶紧把东西给吞下去,除了这个念头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 「多谢。」他将空碗递还给姑娘。 「不客气。」姑娘开心的将碗收下,本还想与他说话,没想到他却脖子一软、头一垂,瞬间又昏过去,简直吓坏她了,「师父师父,他又昏了!」 「死不了人啦。」男子将他甩回床上,放他自生自灭,「他只是累坏了,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就没事了。」 「喔……」她跟着松下一口气,轻拍胸口。 「啧,下回你再随便捡个什么阿猫阿狗回来,看我还理不理你!」男子火大的瞪她一眼。 「师父,厨房里还有半锅粥哦,要不要吃?」她笑嘻嘻的即刻转移话题。 「啧,说你傻,你有时倒还……」 「走喽,吃粥去。」姑娘开心的轻推男子,催促他离开房间,「粥冷了就不好吃了,咱们快点去吃吧。」 她笑着与男子一前一后离开房间,在带上门前,她的眼神又瞥了躺在床上的他一眼,见他气息平稳,不像刚才在半山腰捡到他时几乎是奄奄一息,好像快断气了一样,顿时放心不少。 关上门,她也收回心神,跟着师父开心吃粥去。 当项尔盟再度从沉睡中苏醒时,已是隔日清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气,再度引起他饥肠辘辘的感觉。 安稳舒适的睡了一整晚,他的精神已经好了非常多,只不过身子依旧有些虚弱,尚未完全恢复过来。 他起身下床,离开房间,顺着香味飘来的方向走过去,最后来到前厅的门边,就见前厅的方桌旁坐了一男一女,两人正在用早膳,桌上只有一锅杂菜粥,他所闻到的香气就是杂菜粥散发出来的。 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肚子饿的感觉更加严重了,几乎想直接扑向前去。 孟紫霓率先发现他站在门边的身影,先是讶异他已清醒,紧接着漾起灿烂的笑颜,「你醒来了呀,刚好赶上用早膳。」 「哼。」温寒故意哼了一声,继续吃自己的粥,不理项尔盟。 项尔盟有些尴尬的停在原地,他生平从没这么狼狈过,狼狈到得看别人脸色,卑微得可笑。 孟紫霓意会到他是在顾忌师父那一哼,赶紧解释,「别怕别怕,师父是好人,快来用早膳。」 见温寒虽然依旧不理会他,却也没有再出现其他反应,项尔盟只好厚着脸皮进前厅,「那……我就打扰了。」 第二章 他一来到桌边坐下,孟紫霓就将一只空碗交给他,让他自己来,反正都已经坐下了,他不再管丢脸不丢脸的问题,先填饱肚子比较要紧。 他盛了满满一碗杂菜粥,开始埋头吃了起来,杂菜粥吃起来微咸,带着淡淡的各种菜叶香,清爽不油腻,很适合当早膳食用。 趁着吃粥的空档,他终于有机会好好看清这两个救他的人,那姑娘看起来很清秀,笑起来很甜美,年纪应该在十八岁上下,只不过讲话稚气重,还带着些许娃娃音,就像是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在说话一样。 难怪她会被叫做傻妞,虽然外表很正常,但她只要一开口说话,就显露出与她年纪不符的稚气,像是心智永远长不大。 而那名男子大概五十多岁,身子很健实,看起来不像大夫,反倒像江湖中人,或许还会武功也说不一定。 用完早膳后,项尔盟即刻起身,向他们躬身答谢,「感谢两位的救命之恩,在下不好再叨扰麻烦,就此告辞。」 「嗯?你要走了?」孟紫霓讶异的眨了眨眼,「你要去哪儿呢?」 项尔盟的身子微顿一下,抿唇不语,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他根本回答不出她的问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他放逐自己已经有好一段日子了,整日如游魂般四处飘荡,走到哪里算哪里,根本没想过这段放逐之旅的终点到底在何处。 天大地大,他却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依身,只好了无生趣的继续流浪、继续颓废下去。 「好好一个人,有手有脚的,当什么废人,真是难看。」温寒看不惯他那要死不活的颓丧模样,不屑的嘲讽。 项尔盟眉头微拧,有些不悦,还是语气平和的回答,「我有我的苦衷。」 「什么狗屁苦衷?你这种人我看得多了,遇到问题不是好好的面对解决,而是替自己找藉口逃避,窝囊至极。」 这一番话像根针一样猛刺入项尔盟心口,引出他更多的情绪,语气也跟着略微激动,「你不懂,就别自以为是的随意批评﹗」 他认贼作父二十年,这种事情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他只要一想到就很痛苦,因为他真的无法将养他二十年的假爹当仇敌看待,更不用说替自己的亲生父母报仇。 所以他只能选择逃避,将所有恩怨情仇全都抛诸脑后,不去碰触。 「哈,恼羞成怒了?」温寒就是故意要激他,「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样,一点刺激都承受不了,只想着当流浪汉逃避,可笑、可笑。」 「师父……」孟紫霓轻蹙起眉头,不懂师父为何一定要激怒他不可。 「谁是流浪汉了?」他在离京之前可是个名门贵公子,所以非常不能忍受这种称呼,「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一时之间,他竟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因为他的确在流浪,这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不承认?」温寒哼笑了一声,「傻妞,去拿面镜子过来。」 「拿镜子做什么?」孟紫霓不解的眨着眼。 「乖,叫你去拿就去拿。」 「喔。」 孟紫霓听话的离开前厅,没多久就拿了一面铜镜回来,温寒紧接着吩咐她,「把镜子照向他的脸,让他看看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德行。」 「好。」 孟紫霓依言将铜镜正面转向项尔盟,他的面容刚刚好倒映在铜镜中,着实吓了他好大一跳,真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竟是如此的邋遢肮脏。 一头凌乱的发不知多久没整理了,乱得像是疯子,胡碴爬满下半边的脸,完全掩盖掉他原本的模样,就连衣裳也早已脏得见不到原样,说他是流浪汉倒还算嘴下留情了,如果要他说,这模样简直跟个乞丐没差多少。 他在离开京城后,失心丧志的,根本不曾注意过自己的外貌到底变得如何,亏他们俩还能面不改色的与他交谈,甚至让他同桌吃饭,而不是避他避得远远的。 顿时之间,一股羞愧之意让他红了脸,只不过完全被此刻的蓬头垢面掩盖掉,只剩瞪大的双眼显示出他对自己的狼狈有多么错愕。 「这下子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温寒得意一笑,「你这样子还不叫流浪汉,那傻妞也真的不傻了。」 「傻妞本来就不傻!」孟紫霓不平的抗议着。 「是是是,你只是故意装傻。」温寒那语气摆明了就只是在安抚。 「流浪汉就流浪汉!」项尔盟又羞又恼,干脆自暴自弃起来,「反正一切都不关你的事,我也不必再向你解释,就此告辞!」 项尔盟转身要走,但温寒还是不放过他,「谁说你可以走了?只丢一句感谢就拍拍屁股走人,你以为我这里真是什么慈善堂吗?」 项尔盟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没好气的忍着怒火,「就只是吃你两顿饭而已,你就要索取报酬?很抱歉,我只是个流浪汉,什么都没有。」 虽说报答救命恩人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温寒那恶劣的态度真的让项尔盟非常不悦,多么后悔被这种人所救。 「就算只是吃两顿饭,也是救了你的命,谁说你什么都没有,你可以拿你『自己』来还恩情呀。」温寒诡谲一笑。 孟紫霓困惑的瞧着师父,不懂师父要留这个流浪汉下来做什么? 她常听师父一边调配新药,一边喃喃自语,说不知道可以找哪个倒楣鬼来试试药性,难道师父真的要行动了? 项尔盟嘴角微微一抽,这个家伙在觊觎他的「肉体」?「把话说清楚一点,别让人会错意!」 温寒起身来到他面前,摸着下巴,将他上上下下审视了一遍,那眼神之诡异,害他忍不住有种想起鸡皮疙瘩的感觉,更想直接挖掉温寒不怀好意的双眼。 「吃饱了?那咱们就先到外头去打一场再说。」 「什么?」项尔盟傻眼,话题怎会扯到这不着边际的事情上去? 「少罗唆,叫你出来就出来。」 温寒直接将项尔盟给拉出屋,到前院的空地上,扳扳十指,发出喀喀喀的关节声,是真的想打,不是吓唬人的。 孟紫霓担心的赶紧冲到门边,她要不要先准备好药箱在一旁待命呢?要是闹出人命该怎么办?她救人回来不是要让师父拿来练拳头的呀! 被温寒挑衅,项尔盟肚子里的一把火瞬间烧了起来,早已把理智抛在脑后,傲气十足的叫嚣,「别说我没警告过你,我的身手可不同于一般人,当心你这一身老骨头承受不住,没几下就被我打散了!」 「那我还真期待,这辈子我倒还没被人打到骨头都散的地步!」 温寒眸光一锐,率先出手朝项尔盟劈了过去,下手又快又狠,惊得项尔盟猝不及防,只能勉强一闪而过,还闪得狼狈。 「怎么,你只会躲而已吗?快点还手呀,我还等着你把我这一身老骨头给打散呢!」温寒笑得非常得意又欠扁。 「只是让了你一招而已,你少得意!」 项尔盟终于认真起来,举臂挡下第二击,开始与温寒徒手肉搏战,两个男人在前院打得激烈,看得孟紫霓是心惊胆跳,想阻止却找不到好机会。 怎么办?她真的要先去准备药箱吗? 该死,这个家伙是高手!项尔盟一边挡下温寒的袭击,一边忍不住讶异,温寒的身手比他还要好,不说他现在力气没完全恢复,根本打不赢人,就算他是在身子最佳的状况下与温寒对打,也不见得能赢。 「小子,你就这么一点能耐而已?」温寒讥讽的笑道,「唉,真是让我太太太失望了,我一点都打不过瘾呀。」 「你闭嘴!」 「真该闭嘴的人是你!」 「啊—— 」 温寒抬腿一扫,使出十足的功力,项尔盟试着想挡下,却还是敌不过温寒强劲的内力,在半空中转了一圈,狼狈的趴倒在地,摔得又重又彻底。 紧接着温寒的脚毫不客气踩上他的背,胸中的气都快被踩出来了,他吃痛的闷哼一声,想翻身也翻不了,败得既丢脸又不甘。 「师父,脚下留情、脚下留情,人家不想住凶宅啦!」孟紫霓终于惊呼出声,再不阻止就来不及了。 「怕什么,大不了换个地方再盖一间房不就好了?」 「师—— 父—— 」这种玩笑可是开不得的! 「啧,你替这个流浪汉担什么心?为师做事可是非常有分寸,一点都不会超过的。」温寒没好气的轻哼。 第三章 项尔盟愤恨的趴在地上,咬牙切齿,双手紧握成拳,这样叫不超过,那这世上就没人做事过份了! 温寒蹲下身来,但一只脚还是踩在项尔盟的背上没移走,「嗯……挺耐打的,还不错,虽然身手差了点,但要打些阿猫阿狗还是绰绰有余。」 他正缺个「打手」,不知上哪儿去找,现在刚好来了这么一个,凭他阅人无数的经验,这个小子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并不恶,可以将就点利用。 而且看这家伙的应对举止,可以知道是个有教养的正派人士,身家背景应该不差,再加上他所穿的衣裳衣料并不普通,肯定非富即贵。 他的身手哪里差了?项尔盟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温寒武功比他好是事实,他会败在温寒手下并不代表他真的很差! 「我决定了,你的报恩方式就是留下来替咱们师徒俩做牛做马,这里正好缺个做杂工的,就是你啦。」末了还拍拍他的肩膀,「反正你离开也是去流浪,何必浪费大好时光在流浪上头,倒不如留在这儿出卖你的劳力报恩。」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这种事?」他愤怒又激动的反问。 「因为你的命是我救的,而且你还是我的『脚』下败将。」 「我才不—— 」 的一声,项尔盟的嘴突然被温寒拍了一下,一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跟着进到他的嘴里,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就被他下意识的吞入肚,想吐也来不及了。 他摸着自己的脖子,扭头瞪向温寒,「你给我吞了什么东西?」 「毒药。」温寒得意一笑。 「什么 」 「这是我精心调配的『十日一忧』,顾名思义,它每隔十日会发作一次,若是没有固定服下解药的话,等时间一到,你就会腹痛如绞,生不如死。为免你不甘心的逃跑,我只好当个小人,让你服下此药,只要你认份的留下来报恩,我当然是不会折磨你的,等我觉得你报恩报够了、可以离山时,我自会解了你的毒,让你再无后顾之忧。」 卑鄙﹗真是卑鄙至极!项尔盟恨不得马上扭下温寒的头,但他现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只能咬牙忍下这种屈辱,不甘心的问:「那我到底得留在这儿报恩报多久?」 「这个嘛……看我心情。」 「你—— 」 项尔盟气得想要撑起上半身,没想到温寒手一压又将他给狠狠压趴在地,那模样之狼狈凄惨,连一旁的孟紫霓都不忍卒睹,真替他感到可怜。 「呵呵呵……我最喜欢『调教』像你这种又倔又傲的小夥子,你可以继续发脾气不要紧,我很乐意让你明白,在这座山里,到底谁才是老大。」温寒笑得可乐了,有人让他练拳头,刚好当做养身运动。 项尔盟紧咬下唇,虽然内心的恨意已经到达极点,还是只能拚死忍下,免得再受皮肉之痛,这下子是狠狠栽在温寒手上了。 他从没受过这种屈辱,不过别以为他会就这么算了,等他恢复自由之后,他绝对要好好的回敬温寒一顿,要不然他就不是人,是阿猫阿狗! 「对了,我先警告你,别以为拿傻妞来要胁我,我就会将解药交给你,当心你到时换来的是绝命药,一吞下去,马上毙命。」 「我才没你这么卑鄙!」他愤愤不平的回道。 「很好,有骨气。」温寒终于起身放过他,「好好表现啊,你若是表现得好,我或许会早一些放你走,要是让我发现你在背地里耍什么把戏……呵,咱们就走着瞧吧。」 项尔盟万分狼狈的从地上爬起身,摸着几乎快得内伤的胸口,咬牙切齿的答,「多、谢、提、醒。」 见事情终于有惊无险的结束,孟紫霓放下心来,大大松一口气,不过内心还是非常困惑,不懂师父刻意要项尔盟留下来做杂工,为的到底是什么? 她明明记得,师父很讨厌外人存在的…… 【第二章】 虽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暂时留下,项尔盟还是打起精神,等着看温寒打算怎么整治他。 他不会永远都处于挨打状态,他绝对要让温寒好看,他项尔盟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欺负的! 原本颓废丧志的他,就因为温寒莫名其妙的打压挑衅,而重新振作起来,斗志高昂,神智已经许久没如此清醒过。 一振作起来,他也无法忍受自己现在像个乞丐的模样,打算先把外表打理干净再说。 「阿盟阿盟!」孟紫霓开心的捧着一套旧衣裳进到项尔盟即将长住的空房内,要让他更换,「这套给你,虽然旧,但很耐穿。」 「谢谢。」项尔盟礼貌的收下衣裳,正想开口唤她,却想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刚才温寒问他的名宇,他因为有所顾忌,怕对方听过他,所以没报出全名,只要他们直接唤他「阿盟」。 而他自觉已经没有资格再叫「薛至霆」这个名字,所以宁愿当个连全名都没有的人,若是可以,他真想连「项尔盟」这个名字都一并抛弃掉。 温寒则是讲完自己的名字后,就把他交给傻妞处置,自己马上进到药房内忙碌去,根本没提到傻妞的本名叫什么。 温寒温寒,又温又寒的,果然名丰怪,人也怪得很,那莫名其妙的古怪个性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傻妞呀。」孟紫霓笑嘻嘻的即刻回答。 「你总该有个本名吧?」 孟紫霓微偏着头,睁着一双无车的眼,像是不懂项尔盟所说的话,最后还是回答,「傻妞就是傻妞。」 「……」算了,她不介意自己一直被傻妞傻妞的叫就好,但……她似乎还是介意呀,要不然就不会和温寒因这个称呼而斗嘴了。 她到底在想什么?果然傻子的想法不是他这种正常人能够懂的。 「对了,有小把的刀吗?」 孟紫霓突然一脸惊恐,还试着想安抚他,「那个……有话好说,杀人不好,自残也不好。」 「……」他真想翻个白眼,谁要自残了?虽然说他的确有很想捅温寒一刀的冲动,「我没这些打算,我只是想把脸上凌乱的胡子全都刮了。」 「喔……」孟紫霓松下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你等我一会儿。」 直到孟紫霓离开房间后,项尔盟才摇摇头,轻叹一口气,感到有些惋惜,「还真的是个傻妞……」 一般来说,天生的傻子样貌会与普通人不太一样,一眼就能看出端倪,但他看她眉清目秀的,非常正常,只要不说话,没人会看出她的异样,所以她的傻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所致? 她到底遇到什么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项尔盟甩甩头,他都快自身难保了,还管别人的事情做什么,是吃饱没事干吗? 现在的他,只想赶紧恢复所有体力,然后想办法以最快的速度摆脱温寒这个煞星,他可不敢想象自己要是真的跟怪人以及傻子同住在一起一年半载的,那会是什么可怕的情景,或许他会跟着变疯子也不一定。 没过多久,孟紫霓果然拿了一把短刀过来,项尔盟问她附近是否有河流或是泉水,可以供他好好清洗一番,她告诉他如何走到附近的一座山壁小瀑布后,他便带着衣裳暂时离开竹屋。 项尔盟离去后,孟紫霓紧接着进到药房内,「师父师父,要给阿盟做什么工作呢?」 孟紫霓虽然唤温寒师父,但她的身份更像个管家兼厨娘,两人的食衣住行全都由她打理,她根本就没向他学什么东西,叫师父也只是顺口而已。 温寒一双眼直盯着桌上的瓶瓶罐罐,在药钵中不断倒着不知名粉末,完全没看向孟紫霓,「当然是所有粗重的活儿全丢给他去做,操死他。」 「喔。」她主动把最后三个宇忽略掉。 「对了,你下山也一定要把他带着,别让他有闲下来的机会。」 「他跟我下山能做什么?」她困惑的眨眼,她下山不是帮师父卖药材给药铺,就是买他们的吃食,他跟着也没事做呀。 「帮你提东西呀,笨。」 「喔。」她无奈的搔搔头,虽然已经被骂笨和傻习惯了,但有时还是忍不住想反驳一下。 「傻妞,记住。」温寒终于转过头来,慎重叮咛,「在山上就算了,你若是要下山,就一定得带着他走,一、定,知道吗?」 「知道了。」 「然后要是有麻烦,就直接将他推出去送死,不必客气。」 第四章 「啊?」她的眸光一呆。 「反正你照着做就对了。」 「喔。」孟紫霓再度搔头,照着做就照着做,反正师父说的话就是对的,她不必质疑。 离开药房后,她开始做着平时该做的工作,在前院喂小鸡、晒药材,忙东忙西的,日子过得充实,在忙碌之下,时间也很快就过去。 她抬头看看天际,快要正乍了,她便准备要到厨房去,准备大家的午膳。 孟紫霓脑中一边想着菜色,一边喃喃自语,「现在有三个人要吃,煮的份量要多……」 「沙沙……」 草丛不寻常的晃动声在此刻响起,似是有人正在靠近,孟紫霓马上欣喜的往竹篱笆外看:心想肯定是阿盟回来了。 「阿……」 孟紫霓原本冲到竹篱笆门前要迎接他的归来,却在看到来人的样貌时,错愕的呆愣住,舌头像是被猫给叼走了,完全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蛋,剑眉飞扬,薄唇有型,眼神英锐,虽然身穿粗布衣裳,脸颊消瘦,却掩饰不了那浑然天成的贵气,英伟挺拔,俨然是位翩翩贵公子。 她的脸蛋蓦地飞红起来,心跳加速,几乎看傻了眼,这一身衣裳她认得,是她刚才交给阿盟的,所以眼前这一个焕然一新的男子,真的是……是…… 「……阿盟?」她有些艰困的终于把自己的舌头给捡回来了。 「怎么,我这个样子很奇怪?」项尔盟扯扯身上这件略微宽大的衣裳,他穿惯了质料好又舒服的衣裳,初次穿这种粗布衣当然不习惯,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也只能忍了。 他将自己彻头彻尾清洗一次,费了好一番工夫才理顺自己凌乱的头发,重新绑起,又将胡子刮得一干二净,终于恢复原本的样貌。 孟紫霓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他不是怪,而是……太好看了! 此时温寒恰巧从药房出来,一边休息一边伸懒腰,顺势吼着,「儍妞,我肚子饿了,快去……」 温寒一见到焕然一新的项尔盟,同样错愕的停下所有动作,之后倒是气呼呼的冲到他面前,劈头就骂,「你刮胡子做什么?快把胡子全都黏回去!」 「我刮胡子也碍着你了吗?」莫名其妙!项尔盟不悦的回吼。 「当然碍着我了!你这一张脸能看吗、能看吗?我宁愿你继续邋遢得像个流浪汉!」这张脸帅得太招摇、太显眼了,与他的低调作风不符,他当然觉得碍眼。 「死老头,你别欺人太甚!」他对自己的样貌可是很有信心的,京里多少未婚姑娘都倾心于他,将他当成心中最佳的夫婿人选,没想到却被温寒贬得比流浪汉还不如,他当然不服气。 「我不管,你快去找个泥巴坑滚一滚,能把自己搞得面目全非最好!」 「神经病,鬼才理你!」 见他们俩似乎又快打起来了,孟紫霓这下子却没心情劝架,而是赶紧躲到厨房去,不想让他们发现她太过惊愕的异样。 她摸着始终狂跳的心口,脸上潮红依旧,忍不住喃喃自语,「我不会看错的,他是项尔盟……」 她此刻的语气非常正常,没了之前娇憨的娃娃音,就连眼神也是前所未有的雪亮,完全看不出哪里像是个傻子。 他不认识她,但她却认识他,她从没想过会在京城外的地方遇见他,而且还是以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式相见。 她知道他是当朝宰相之子,也知道他不知何原因突然从京城消失,更知道宰相广发消息寻找他的行踪,希望能将他找回去。 当初在山路上见到他时,她只觉得他有点眼熟,那时他脸上的肮脏及混乱胡子,将他原本样貌掩盖大半,她根本看不清,也就没有多想那一种熟悉感到底是从何而来,反正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多得是,没什么好讶异的。 项尔盟到底为什么要离京?而她到底该不该将项尔盟在此处的消息告诉寻子心切的宰相?种种问题接踵而来,乱了她的思绪,她也做不出任何决定。 她摸着自己红到发烫的脸蛋,苦恼却又娇羞的低喃,「他那张脸蛋那么好看,会害我频频分神的……」 只因她曾经偷偷的倾慕过他,当她还在京城时,她也像京内那些董蔻年华的未嫁姑娘一样,将俊雅高贵的他当成心目中最理想的夫婿,不时作着能够嫁给他当妻子的美梦。 只不过在她因故逃离京城后,她已经不作这种梦很久、很久了…… 真是该死的痛! 项尔盟摸着又紫又肿的左脸颊,内心已经不知咒骂温寒几千几万次了,那个死老头真是个疯子,居然因为他长得太好看,就趁他不注意时挥了他一记拐子,打伤他的脸,还不准傻妞帮他上药,就是要他顶着可怕的脸蛋出来见人。 此刻他正跟着傻妞走在人来人往的县城大街上,每个人看到他都会不经意吓了一跳,然后马上把头转开,不敢再多看一眼,他脸上的瘀伤成功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没人意识到他的俊秀,只注意到他的狼狈。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搞清楚,自己身处居安县内,而温寒他们所隐居的山叫做硕山,硕山就在县城外围不远,而傻妞每隔几日就会进县城一趟,买些日常生活所需之物上山。 「还很痛吗?」孟紫霓见他不时摸着自己尚未消肿的左脸颊,关心的水眸眨呀眨的,好意询问。 项尔盟即刻将手放下,态度有礼,却显得两人间生疏且有距离,「没事,你继续走你的,不必管我。」 对于她,他有种复杂矛盾的情绪,如果不是她将他救回山上,他或许真的会成为饿死鬼也不一定,但也是因为被她所救,他才会被温寒那个怪老头打压、折磨,想离却离不开。 所以他真的不知该感谢她,还是恼她多事,再加上她的言行举止都带有傻气,不像个正常人,他只想与她保持距离,不想与她有太多牵扯。 好意的关心却得不到同等善意的响应,孟紫霓的表情显得有些失落,只好回过头来继续往前行走。 项尔盟看到了她的失落,突然萌生有些莫名的罪恶感,但他即刻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甩掉,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他终究会离开硕山,到时就与她再无瓜葛,所以两人也不必培养什么情谊,省得麻烦。 项尔盟跟着孟紫霓进到一问药铺里,药铺老板见到孟紫霓出现,笑得可开心,赶紧从柜台后方来到她面前,「傻妞姑娘,我才叨念着你怎么这么久都没出现,现在可终于盼到你来了。」 「王老板,近日可好?」孟紫霓即刻打起精神,笑容灿烂的询问。 「马马虎虎啦……呃?」王老板顿了一下,发现她还带了一个人,「这位是……」 「是打杂的,他叫阿盟。」 项尔盟只朝王老板点头行礼,没有多说什么,而王老板也没心思多理会他,同样点头致意,对他脸上的瘀伤也没有多管,就又把注意力放在孟紫霓身上,「傻妞姑娘,不知你这一回下山有带什么好货吗?」 「都在竹篓内,王老板自己挑吧。」孟紫霓指向项尔盟背后所背的竹篓。 硕山内有下少野生药材,越入深山,越能找到珍贵难见的药材,那些都能卖不少钱,而温寒与孟紫霓之所以可以如此悠闲的在硕山内隐居,不必烦恼吃穿,靠的就是这些可以卖得好价钱的药材。 孟紫霓每一回下山,都会先将从山中带出来的药材卖给药铺,换得的钱就能直接拿去买生活所需之物,然后再带回山上去。 项尔盟放下竹篓,打开盖子,里头放的都是处理好的药材,项尔盟对药材没什么概念,所以不觉得里头装的东西有什么特别,倒是王老板看得眼睛都亮了,喜孜孜的东挑西选,不亦乐乎。 趁着王老板在挑药材之际,孟紫霓突然拉住项尔盟的手,到一旁的桌边落坐,「阿盟,过来。」 她想做什么?项尔盟虽然有些排斥她擅自拉住他的举动,但并没有挥开她的手,随她一同坐下。 孟紫霓从自己的小布袋中掏出一罐药,罐口一开,就见里头放的是透明的膏状物,还带有淡淡的草药香。 她伸指挖出一小点膏药,往项尔盟脸上的伤处一抹,他有些错愕的赶紧往旁避开,他很不习惯被不熟悉的人如此碰触,就算她是一片好意也一样。 「会痛吗?」她一脸的愧疚,以为他是因为痛才闪开,「我会更小心,动作会更轻柔的,别怕。」 第五章 在山上师父都不准她帮他上药,看得她都心疼死了,所以她干脆偷偷将化瘀的药带在身上,等到两人下山后,师父想管也管不着,她就可以帮他上药了。 她可见不得他原本那张好看的脸蛋变得像是长了一个大胎记似的,简直糟蹋又可惜,而且看他因为疼痛而皱眉的表情,她的心也忍不住跟着抽痛起来,很不好受。 「我可以自己来。」项尔盟就是不想接受她的好意,免得欠她越多,到时候就越难偿还她的恩情。 他不需要她对他好,他们俩的交集越少越好,要不是他被逼迫当打杂的,他也不会跟她下山,当她的跟屁虫。 「没有镜子,你瞧不见自己的脸。」她还是执意要帮他擦药。 「没有镜子我也能自己处理好脸上的伤。」 他不喜欢她的靠近?她内心有些酸涩,希望只是自己多想了,「可是……」 「傻妞姑娘。」王老板已经挑好了一堆药材,「你这些要怎么卖?咱们是老顾客了,可以算便宜一些吗?」 王老板在唤人了,孟紫霓只好把药罐放在桌上,起身去与王老板周旋,「师父说,规炬就是规炬,反正你不买,还有很多人排队等着要买。」 「好啦好啦,照规矩就照规矩,你们师徒俩还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王老板无奈的碎碎念。 孟紫霓笑嘻嘻的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纸上是温寒所写下的药材清单,以及每一种药材该卖多少钱,免得孟紫霓不懂行情被唬弄,随便乱卖一通,傻傻的吃了大亏还不知道。 项尔盟刚好趁这个机会,简单帮自己脸上的伤抹上化瘀膏,不必继续与孟紫霓推来推去,省得麻烦。 在与王老板交易完后,孟紫霓又带着项尔盟去其它间药铺,将竹篓里的药全都卖出去后,才开始到市集内采买要带回山上的东西。 孟紫霓一边看着市集上各式各样的摊贩,一边期待的问:「阿盟,你喜欢吃些什么?告诉我,咱们可以买上山去。」 「你不必顾虑我,我并不重要。」他依旧拒绝她的好意。 「你怎会不重要?我……」 项尔盟突然表情一变,神色冷厉地转过身,瞧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浑身散发着一股浓厚的警戒气息。 「阿盟,怎么了?」孟紫霓不解的随着他探头探脑。 他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们,但不知对方盯的到底是他,还是傻妞? 很快地,那窥探的感觉已经消失无踪,想找也找不到,项尔盟只能回过身来,恢复成原本有礼却带着些许疏离的态度,「没事,咱们快走吧,早些办完事情,就能早点回山上休息。」 「喔,好。」孟紫霓只好同样转回身,继续往前走,内心却忍不住想叹气。 他一直在排拒她的好意,态度明显到她想忽略都没办法,是因为她傻,所以他才不愿意让她靠近吗? 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和他一同生活,不必再像以前一样只能远远的遥望他,没想到结果还是一样,他的人虽然在她面前,心却离得她好远好远,可望而不可及。 在京城时,他就像天上的明月,只能仰慕,却碰触不到,而现在的他,虽然落难在外,却依旧是一轮孤高的明月,不是她能够企及的。 但就算如此,她还是想靠近他,想改善这生疏的关系…… 就在孟紫霓与项尔盟越走越远之际,两名陌生男于躲在巷子里,正压低嗓音互相讨论着,行迹诡异。 「奇怪,那个傻妞身边怎么多了一个人?看起来还不好惹。」 「她身边有人,咱们就不能靠近她,这该怎么办?」 「只能先回去向老大报告情况,然后重新想其它的办法。」 「啧,也只能这么做了。」 项尔盟在山上的身份,还真的是「打杂的」。 举凡砍柴挑水等等粗重的工作,全部都落到他的头上,他每天都被温寒狠狠的压榨,要是不愿意的反抗,温寒乐得与他打上一架,活动筋骨,结果最后落败的人始终都是他。 所以他总是带着全身酸痛做粗活,边做边在心中咒骂那个怪老头,他这辈子从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只要他报出自己真正身份的话,他就不信温寒那个糟老头还敢…… 真正身份?他的真正身份又是什么?一想到这个问题,他倒是自嘲的笑了,他就是要摆脱宰相之子的虚假身份才会逃离京城,现在遇到挫折,他还有脸拿这个身份出来压人吗? 他恨不得能够完全忘了身为宰相之子的过去,所以无论温寒再如何刁难他,他也只能把所有怨怒都往肚里吞,咬牙撑过去。 此时项尔盟正在竹屋的后院劈柴,劈累了就停下来暂时休息,休息之际,他将始终安放在怀里的一块令牌拿出来瞧,边瞧边摸着上头的纹路,神色非常复杂。 那是一块与掌心差不多大的长方形令牌,由上好檀木刻制,中间有一个大大金漆的「刑」字,四周以暗红色的虎形纹缠绕,下结一个大红色的吊穗。 这是刑部的「奉刑令」,因刑部奉命调查案子的官员时常需要各部协助,才能快速掌握情报,顺利解决案子,所以才会有这块令牌的存在,它能调动上至京城省部、下至地方官府的各种资源,见令如见圣上亲临,任何官员都得听令给予协助。 他离开京城,也等于抛弃自己刑部侍郎的官位,不该再拥有奉刑令,但这块令牌又不能随意丢弃,他只好继续留在身上,却是每看一次,就怅惘一次。 不该再怀念过去的日子了,他用甩头,逼自己抛开过往,将令牌重心塞入衣襟内,继续劈柴。 同一时刻,原本在主屋内的孟紫霓经过跨院,走到一旁独立的药房里,语气有些担忧,「师父,有暴风雨。」 暴风雨?项尔盟听到药房内传出的谈话声,马上抬头望天,天气好得很,天空一片湛蓝,哪里有下雨的迹象?那个傻妞该不会是又傻又疯吧? 项尔盟认为孟紫霓在乱说话,然而温寒倒是非常认真的跟着她一起发傻,「真的?什么时候?」 「嗯……大概后日吧,有可能会提前。」 「流浪汉!」温寒突然从药房内走出,来到后院,「明日一早,你就跟傻妞去采药材,能采多少算多少。」 有些药材禁不得雨,被雨打湿后就会开始软烂,没法使用,所以必须在暴风雨来袭前赶紧采收不可。 「我才不叫流浪汉!」他明明有名字,温寒却总是故意这么损他,让他非常的不满,「天气这么好,怎会说变天就变天,你也未免太大惊小怪了。」 「我就觉得流浪汉这个称呼顺口。」温寒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叫你做你就做,别这么多废话,别忘了在这山上,我第一、傻妞第二、你最小,你只能听咱们俩的话,没资格回嘴。」 项尔盟深深深深深吸了口气,才忍下冲过去抡他一拳的冲动,咬牙吞下满肚子的不满。 隔日一早,项尔盟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一望向窗外,就发现天气阴阴的,昨日的阳光普照已经不见踪影,而且还有起风的迹象。 真的变天了?他讶异的轻蹙眉头,难道那个傻妞懂天气变化?可是看起来明明就不像,该不会只是让她好运给蒙中了? 虽然内心有所疑惑,项尔盟还是背着空的竹篓,跟着孟紫霓往更深的深山采药去,他不太懂药材,倒是孟紫霓很熟练的在丛林中一一指出哪些是药材、哪些又是杂草,引颉他摘采。 这其间孟紫霓不时抬头望向浓云密布的天际,看起来非常担心,没了平时单纯傻愣的模样。 项尔盟有些不解,只因他发现,她并不是随时随地都傻傻的,偶尔会像现在这样,暂时褪去呆傻之气,与正常的人没什么两样。 他越来越觉得,她傻得不寻常,似乎有什么隐情…… 时间慢慢接近正午,不只云层变厚,风势也转强不少,孟紫霓的表情也跟着越见凝重,之后她终于开口说:「阿盟,咱们回去了。」 「才要近午而已,就要回去了?」他看竹篓内的药材只装了一半,还有很多空间。 孟紫霓点点头,「风雨要来了,现在回去刚刚好。」 真有这么神准?项尔盟不相信,兴许也带有不甘老是被指使命令的成份在,故意选在这个节骨眼上使性子,还不打算回去,「这附近还有不少药材可以采,咱们采完再回去。」 第六章 「可是……要下雨了……」再不动身起程,他们就无法在大雨降下之前回到竹屋。 「再一下子,不会逗留太多时间的。」 项尔盟坚持还要采,孟紫霓也只好顺着他,让他再待一下子,她不知道他是存心拖着不走的,一下子之后又是一下子,就这么被他拖了近半个时辰,他却还不打算回去。 「阿盟,来不及了,走吧!」 在孟紫霓再三的催促下,项尔盟终于收手,跟着她一同往回程的路上走,结果只定了四分之一的路程,豆大雨滴就从天而降,伴随着不寻常的强风刮来,没过多久,就将他们俩给淋得一身湿。 真有这么邪门的事?他算算时间,刚才若是在孟紫霓第一次催促时他们就马上掉头回去,的确是能够刚好避开这场雨。 她真的懂天气变化?现在才想这个问题已经太迟了,眼见风雨越来越强,他们只能加快脚步在山路上奔走,希望能够赶紧回到竹屋。 他在京里不曾遇过这种狂风暴雨,风强到好像可以把人给吹上天一样,并且风吹的方向乱得可以,一下东一下西的,完全没个准则。 「哎呀!」 孟紫霓一不小心,竞不慎踩到一个小洞,整个人狼狈的趴跌在大雨淋漓的山路上,有好一会儿都爬不起身来。 始终走在前头的项尔盟只好赶紧停下脚步,担心的问:「傻妞,你还好吗?」 孟紫霓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一身泥泞的坐起身,不只踩到小洞的那只脚很痛,就连额头也好痛好痛,甚至头还有点晕晕的。 孟紫霓下意识的摸着刺痛不断的额头,感到有种下寻常的黏热液体随着雨水滑下,困惑的将手拿下来一看,不由得看呆了眼。 她流血了?难怪好痛……好痛呀…… 【第三章】 「你……要不要紧?」项尔盟赶紧蹲下身来,察看孟紫霓的状况,真没想到会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他忍不住懊恼,如果他没有在那个节骨眼上故意使性子,之后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所以孟紫霓会受伤,他自认该负一半的责任。 「只是点小伤,没事的。」孟紫霓痛归痛,还是努力的漾起笑意。 怎么会没事?项尔盟摸上她渗血的额头,愧疚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想用衣袖暂时替她压伤口止血,但衣袖早已经湿了,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只好赶紧将她带回竹屋去,回到竹屋才有办法好好处理她的伤口,他暂时抛弃两人间的隔阂,打横抱起她,以最快的速度在风雨中前行。 孟紫霓的头还有些晕晕的,全身湿答答的也很不舒服,所以便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抱着她赶路。 当项尔盟以及孟紫霓好不容易回到竹屋时,两人早已湿得透彻,而孟紫霓的样貌最是狼狈,除了一身脏污外,最触目惊心的就是额头正中央那明显的伤痕。 前厅里,温寒瞧着孟紫霓的狼狈样,又惊又愕,「傻妞,你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呵,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孟紫霓尴尬的笑着。 「怎会摔跤?还有,你们怎么没在雨落下前赶回来?」 他本以为有孟紫霓在,他们能够顺利在暴风雨前回来的,却没料到两人会搞成这副德行,孟紫霓甚至还摔伤了! 「这……」孟紫霓苦恼的轻咬下唇,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是我不好,我想再趁机多采一些药材,才会误了回来的时辰,大雨一落,山路就变得泥泞下堪,傻妞才会下慎跌倒,因此撞到地上的石子,磕破脑袋。」项尔盟坦承自己的问题。 「你也知道是你不好啊?」温寒毫不客气的哼了一声,「傻妞,快去房里把湿衣裳换下,等一会儿到药房来上药。」 孟紫霓瞧着身旁同样湿淋淋的项尔盟,担心的问:「那……阿盟呢?」 「我和他还有男人之间的话要说,你先进房去。」 「喔……」虽然孟紫霓依旧不放心,但在师父的瞪视之下,她还是只能无奈的先回房去。 看着她一拐一拐离去的背影,分明连脚也扭伤了,温寒就更是火大,恼项尔盟明明就在一旁,却连个女人都保护不了,这样还算是男人吗? 直到孟紫霓离开之后,温寒终于开始质问:「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跌倒?亏你还有武功,都不知道白费到哪里去了!」 他就是看上项尔盟有武功,可以保护孟紫霓的安全,才会将他给留下来,结果……哼,根本是个屁!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我才没在第一时间有动作。」项尔盟不甘的解释,当时不只风强雨大,他身上还背着一个大竹篓,真的无法顾及那么多。 「让我猜猜当时的情况好了。」温寒沉吟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当时的你肯定一心想着要赶紧回到竹屋,只顾着自己,没有多加理会跟在后头的傻妞,所以才会等她都已经摔了一身泥,你才发现她跌跤,根本就没机会拉她一把,是吗?」 项尔盟一愣,没想到温寒完全猜中当时的情况,甚至连他的想法都抓得分毫不差,准得可怕。 他的确无心理会孟紫霓,没将她给放在心上,甚至疾行的速度完全没顾及到孟紫霓到底吃不吃得消,她才会因追得太快而不慎发生意外。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在温寒面前,他像是赤裸裸的什么都无法遮掩,被温寒锐利的眼看得一清二楚,没有半点隐私可言。 「被我猜中了是吧?」温寒冷哼一声,「说到底,你就是瞧不起她,自以为高高在上,才没将她给看在眼里。」 「我才没有!」他即刻严正的反驳。 「呵,真的没有吗?你对待我及对待她的态度明显不同,我打压你,你会反抗、会挣扎,甚至将我当成敌人,那都很正常,但你有没有想过,在这山上唯一对你好的人就是傻妞,可你是如何响应她的善意的?」 项尔盟再度一愣,突然间有些心虚,说不出话来,倒是温寒替他把他一直忽略的事情给说了。 「她对你的好,你根本就不屑一颅,只不过你用客气有礼的态度包装起来,掩饰你打从一开始就对她的排斥,不想与她有太多牵扯。」 「我只是不愿意再欠她更多人情。」他急急辩解。 「到底是不愿意欠人情,还是觉得她傻,没必要跟个傻子有太多交集,以自身的优越轻视她的傻愣,你自己心里明白。」 项尔盟再度因温寒犀利的话语而找不出话反驳,甚至心虚感也跟着扩大,被温寒逼着面对自己最赤裸的真心。 的确,他早在一开始就不知不觉的轻视她,觉得她是个傻子,没必要与她有太多交集,所以对待她的态度始终疏离,说是不愿意欠她更多人情,其实真正的心态根本就是不屑,排斥她对他的好意。 她对他的好,他不但不曾感激,甚至还觉得不耐烦,如果这样子还不叫轻视,那什么样才叫轻视? 温寒见项尔盟被当头棒喝,打醒不少,才终于肯放过他,「你自己再仔细的想想吧,人无贵贱,你出身好、别人出身差,并不代表你就能自以为是的看轻别人,别以为傻妞感觉不到你对她的排斥,谁对她好或不好,她可是一清二楚。」 讲完之后,温寒便离开前厅,回到药房去,等着孟紫霓过去上药,留项尔盟一个人继续思考反省。 孟紫霓虽然头上、脚上都有伤,幸好都不严重,温寒一边包扎一边碎念,两三下就替她处理好,放她离开药房。 她的右脚脚踝被包成一大包,所以只能慢慢的一拐一拐到前厅去,发现项尔盟已经不在前厅内,应该是回到房间去了,她也开始准备起三人的晚饭。 一入夜,外头的风雨就更大了,狂风呼呼的吹,豆大雨水打在满山的树叶上,可以想见,今晚肯定是个不宁静的夜。 「这暴风雨至少会持续一整夜,不知阿盟习不习惯……」她一边在厨房忙碌,心中则一直挂记着项尔盟的状况。 不知师父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她刚才问师父,师父也不告诉她,害她一直很在意,就怕师父把她受伤的过错全都推到他身上,将他臭骂一顿。 他对待她的态度已经够拘谨冷淡了,就怕再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他会连靠近都不让她靠近,要不然她受任何一丁点的伤,师父都要怪罪到他身上,他哪里吞得下这口气。 第七章 心不在焉的做完晚饭,她有些不安的等着项尔盟出现,不知他的表情会不会很难看?但等了好一会儿,只有温寒出现,却始终不见项尔盟的身影,这下子她更是焦躁难安,连饭都没心情吃。 「傻妞,你别管他。」温寒一边吃饭,一边不客气的说,「他不出来用膳,到时候饿肚子也是他自找的,不必替他担心,说不定人家还不领情呢。」 孟紫霓左等右等,坐立难安,最后还是站起身来,「我……我去去就回。」 「啧啧啧,明明知道那小子对自己不算好,还一颗心都放在那小子身上,果然是傻妞。」温寒没好气的碎碎念。 孟紫霓来到项尔盟的房门前,轻敲几下,才开口说:「阿盟,用晚膳了,再不出来,饭菜都要凉了。」 她停了好一会儿,发现房内还是没有任何响应,忍不住有些沮丧,本要转头回前厅,却突然想到,依他的个性,他就算真不想吃,也会打开门客气有礼的拒绝,应该不会这样闷不吭声的。 越想越觉得奇怪,孟紫霓试着再唤,「阿盟,你在吗?」 结果还是没有回应,她干脆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听看里头有没有动静,却似乎听到有人正痛苦呻/吟着,那呻/吟声断断续续,又隔着一道门板,所以她听得不太清楚,不确定到底有没有听错。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推开门一探究竟,鼓起勇气将门给打开,「阿盟?」 黑暗的房内,没有点上任何烛火,她的眼睛先是什么都看不到,之后才慢慢能够看到房内的一景一物。 「唔……」 极度压抑的闷哼声响起,孟紫霓往床的方向望过去,才发现项尔盟整个人蜷曲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似乎非常难受。 「阿盟!」孟紫霓即刻奔到床边,担心不已,「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项尔盟痛苦的抱着肚子,冷汗直流,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就不必面对这难受的折磨了,「那个……该死的……糟老头……」 他身上的毒发作了,像是有千万只虫在他肚子里钻动一样,痛得他动弹下得,郡种想死却死不了的折磨,真会逼疯人。 直到毒开始发作,他才意识到温寒没给他十日一忧的解药,没想到这毒性发作之快,瞬间就抽尽他全身力气,让他根本就无力抵抗。 温寒肯定是故意的!故意这么折磨他,好惩罚他害傻妞受伤。 孟紫霓摸着他的脸,发现他已经流了满脸的冷汗,再看他双手一直抱着肚子,即刻意会发生什么事,「你身上的毒发作了吗?别担心,我马上替你去向师父讨解药!」 她急急冲出房,回到前厅内,焦急的嚷着,「师父,阿盟的毒发作了,他的解药呢?」 「喔,时间到了吗?」温寒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这下糟糕了,那毒只要一开始发作,就算服下解药,至少也要等半个时辰毒性才能被压制下来,他这罪是受定了。」 温寒暗暗偷笑,他就是要让项尔盟那个傲小子吃一些苦,他才觉得爽快,要不然他可吞不下这口气。 一听到项尔盟还得再痛半个时辰,孟紫霓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也不管温寒的饭才吃到一半,赶紧拉起他,拚命往药房的方向推,「师父,那你快一点、快一点把解药拿出来啦!」 「急什么?我的饭才吃……」 「再不快一点,明日一整天我都要罢工,不煮饭了!」 「耶?你这个死丫头,居然敢威胁我……」 「快定快走快走啦……」 温寒又气又恼,这个丫头胳臂往外弯也太严重了点,居然拿不煮饭来威胁他,但他的胃口已经被她给养惯了,只能很不争气的忍受她的威胁,不情不愿的到药房掏出解药给她。 孟紫霓一拿到解药,就不管温寒了,直接冲到项尔盟的房里,也不管自己的脚才刚扭伤,不适合再奔跑。 「阿盟、阿盟!」孟紫霓欣喜的将一颗小小的深褐色药丸递到项尔盟面前,「解药来了,快点吞下。」 在孟紫霓的帮助下,项尔盟才勉强吞下药丸,在等待药效起作用的这段时间,他还是很痛苦,非常的难熬。 「阿盟,师父说要等半个时辰你体内已发作的毒才能被压制下来,所以你还要再忍耐一会儿。」她努力放柔嗓音解释。 那个糟老头……还真会折磨人!项尔盟只好咬牙继续撑住,绝不让温寒得意的看笑话! 孟紫霓又起身冲出房,没过多久就拿了干布巾回来,先替他点上房内的烛火,才来到床边帮他擦拭脸上的湿汗,陪着他一同煎熬。 看到他痛苦,她的心也跟着好疼好疼,多么希望时间能够跑得快一些,别让他再忍受那么长的折磨。 「唔……」 项尔盟再度闷哼出声,痛苦得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挣扎,孟紫霓没有多想,即刻伸出她的手,紧紧握着他,希望能给他撑下去的力量。 他握住她的力道很强,掐得她很痛很痛,但她没有叫出声来,而是选择忍耐,就算痛也不愿放手。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已经痛到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道,甚至连抓住她的自觉都没有,只要再熬半个时辰就没事了,她陪他一起熬,不会放他一个人孤单面对痛苦。 她柔声在他耳旁安抚着,一遍又一遍,「很快就会没事的,很快……」 约略半个时辰后,项尔盟的挣扎终于缓了下来,但也因为解药起了作用,他的意识变得有些恍惚,逐渐昏睡过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窗外狂风暴雨,整夜下歇,孟紫霓也在房内紧紧相伴了他一夜,不再离开半步…… 当项尔盟终于从沉睡中恢复意识,已经是隔日清晨的事情。 窗外的风雨已缓,暴风雨逐渐离去,而他的身心也像是彻底被洗涤过一遍,有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瞧着就趴在床旁睡着的孟紫霓,就算在睡梦中,她的手还是与他紧紧交握,整整一夜都不曾放过。 想起昨日所发生的事情,点滴滋味在心头,他再也无法忽略她,无论是她的好还是傻气。 在京城里,他看过不少绝世美人,所以她清秀的样貌原本是入不了他的眼,若不是被她给救回来,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注意到她,甚至是记住她的模样。 聪明绝顶、多才多艺的女人他也遇过不少,她们姿态优雅,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却也显得拘谨,不像她一般的随兴自然。 她虽然常有傻气的言行举止,但对他的好是真心的,没有任何虚假,在他还邋遢得像个乞丐时,她就已经对他表现出关怀,不因他的狼狈而看轻他,那是再怎样都无法造假的。 她虽然傻,却傻得纯真、傻得善良,比他好得太多太多,他到底有什么资格轻视她,认为她不配靠近他? 他自惭形秽,终于明白之前的自己是多么的自大骄傲,与她相比,他真是太差劲、太恶劣了。 「唔……」孟紫霓在此时不自觉的咕哝出声,正在慢慢转醒,因为趴睡一整夜,她一有所动作,麻痹的手就传来难受的刺痛感,害她忍不住低呼出声,「喔,我的手……」 瞧着她一张清秀的小脸,此刻五宫全都皱在一块儿,脸颊有大大的红印子,额头上还包了一圈白布条,滑稽得不得了,项尔盟倒是很没良心的轻笑出声,将她的狼狈样全都看在眼里。 听到项尔盟的轻笑声,孟紫霓原本还非常困倦的神智瞬间清醒不少,开心激动的瞧向他,「阿盟,你没事了吗?还疼不疼?」 「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孟紫霓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紧接着开怀一笑。 他的心不期然一跳,就只因为她对他绽放出灿烂真挚的笑颜,在他最猝不及防之际进入他的心房,深深打动着他。 他之前怎会认为她比不上京城那些绝世美人?她现在的笑颜是他这二十几年来看过最美的,任谁都比不上。 由此可见,他之前真的没有好好正眼看待过她,要不然他也不会错得这么离谱,直到现在才看清她的美好。 「傻妞。」 「嗯?」 「谢谢。」他发自内心的真挚道谢,浅浅一笑。 他一直欠她一句感谢,下对,下只一句,是好多句,他早该这么做了,要是没有温寒的当头棒喝,他真不知道自己还会自以为是的高傲到什么时候。 第八章 「呃?」 孟紫霓没想到项尔盟想对她说的话居然是谢谢,而且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她看得出来,那并不是客气应付的笑,而是真正的微笑。 蓦地一阵绯红染上她双颊:心儿也跟着卜通卜通狂跳起来,她羞得不知该回答什么,只能傻傻的与他大眼瞪小眼,像是突然间变成哑巴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释放出善意,也是她第一次觉得他下再那样高不可攀,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于拉近了不少,害得毫无准备的她只能继续呆愣着,羞得真想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 「怎么?我向你说谢谢,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把你吓得更傻了?」项尔盟故意调侃道。 「谁……谁傻了?」孟紫霓赶紧回过神来,不平的娇嚷,「我才不傻!」 「呵呵呵……」他竟然开始觉得,她其实傻得很可爱,偶尔这么逗逗她,是一件有趣的事情,难怪温寒也喜欢这么逗弄她。 「你笑什么?不准笑、不准笑了……」 项尔盟不管孟紫霓羞窘的劝阻,继续笑得开怀,这是他离京以来,头一次感到舒畅,抑郁多时的愁闷似乎也跟着暴风雨逐渐离去,不再积压在心底。 或许一直留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不必面对自己难堪的身世,就只当个来路不明的流浪汉,没人在意他的过去,也不会过问。 况且,这里还有傻妞,无论他的身份贵贱,都一视同仁关怀他的傻气姑娘…… 微开的门扉外,温寒无声的听着屋内的所有动静,微微勾起浅笑,没过多久就转身离开,不去打扰。 「有把我的话听进去,那就好……」 雨过天青,又是晴朗无云的好天气。 虽说脚上有伤,但只要小心的慢慢行走还是下会有问题的,所以孟紫霓依旧闲不下来,开始做着每日应做的家事,没有因为受伤就暂时休息。 已经累积了好几日的衣裳没有洗,趁着今日艳阳高挂天空,她赶紧把脏衣裳都拿到后院的大木盆边,洗完了就可以马上晒起来。 「嘿咻……」 她来到储水的大水缸边,拿起小桶子装水,一提起沉甸甸的木桶,一旁却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帮她提水桶,着实吓了她一跳。 「呃?」孟紫霓讶异的看着身旁突然出现的男人,「阿盟,你……怎么了?」 相较于孟紫霓的讶异,项尔盟的表情倒是显得有些尴尬不自在,「帮你提水。」 他已经彻底反省过了,所以他也决定洗心革面,放下没有必要的身段,主动对孟紫霓示好。 只不过他没对人示好过,不知道该怎么做比较好,才决定来主动帮她做事,这样她应该会开心吧? 跨出第一步之后,似乎就没那么尴尬了,她都能做的事情,他为什么不能做?他力气比她大,应该要做得比她更顺手才对。 他是吃错药了吗?孟紫霓讶异的眨了眨眼,傻愣愣的看着他来来回回几次,将大木盆注满水,直到他又对她说话,她才猛然回过神。 「水倒满了,接下来呢?」 「呃?接下来……接下来我自己来就好……」 她一拐一拐的回到大木盆边,坐到小凳子上,拿起打衣棒开始洗衣,动作却显得有些迟顿,全然的手足无措。 发生什么事?他怎么会主动来帮忙呢?孟紫霓此刻完全处于受宠若惊的状态,心慌意乱得很,只能埋头洗洗衣,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态度大转变的项尔盟。 项尔盟在京城时可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当然不懂得该如何做这些杂务,只好学着她的动作,伸手到木盆内捞湿衣裳,「要一件一件的拍打吗?看起来不难,我……」 「啊啊啊——我自己可以来,我……」 孟紫霓慌乱的赶忙制止他,洗衣裳这种女人家的活儿怎么可以让男人帮忙?她在水里和他抢衣裳,抢着抢着,却不经意与他的手互相交迭,在冰凉的水中感受到他掌心炽热的温度。 她脸一红,心一跳,即刻收回手,还故意假装没事的左顾右盼,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过她嫣红的脸颊早已将她的害羞心情给出卖了。 项尔盟也没想到会碰触到她的手,他都还来不及感觉到什么,她就已经将手给抽回去,不知怎的,他竟不禁感到有些惋惜和失落。 真是个纯情的丫头,他看着她脸红,就有一股冲动忍不住想逗逗她,然后他也真的动手了,故意伸出手,将她落在颊边的发丝勾到耳后,指尖刻意轻轻滑过她嫣红的脸蛋,在上头留下一道麻痒的奇妙感受。 「头发掉了。」他的嗓音微低,语气虽然很平常,听起来却莫名有种蛊惑魅力,隐隐骚动着她的心。 她慌乱得赶紧遮住脸蛋,再看到他微微带笑的神情,这下子连耳朵也跟着红了,根本不敢再直视他的笑脸。 这是在……挑逗吗?她真的不是在作梦?真的不是吗? 为了证明自己到底是不是在作梦,孟紫霓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顿时痛得一整张脸全皱了起来,忍不住低呼,「哎唷!好痛……好痛哦……」 「怎么会突然掐自己一把呢?」项尔盟担心的即刻靠近,但人家是掐自己的大腿,真是个尴尬的部位,他想关心也不知该从何关心起。 看到他那有些尴尬的神情,孟紫霓此刻真想马上找个地洞躲起来,她怎会在项尔盟面前做出这么蠢的事,好丢脸呀! 「哎唷……」这下子她干脆用两只手把整张脸都给捂起来,真的是无颜见任何人了。 「噗呵呵呵……」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竟是一件莫名愉悦的事情,项尔盟也毫不客气的笑出声来。 心胸一放开后,所看到的景色也完全不一样了,他才明白,傻气也有傻气的可人之处。 他不再觉得与她相遇是件不好的事,反倒开始珍惜起两人之间的缘份,真心的与她靠近…… 【第四章】 孟紫霓明显感觉到项尔盟变了,之前他根本就不会主动与她说话,更不用说关心她在做什么,但自从暴风雨过去之后,他的态度一变,主动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真是让她吓了好大一跳。 他对她释放善意,她应该开心的,但他这样的转变却让她开始有些手足无措,每每他一靠近,她就忍不住心慌意乱的红起脸,甚至搞砸手边正在做的事情,丢脸丢死了。 此时,孟紫霓从厨房内提了一个食篮出来,脚步微拐的缓步走出竹屋,轻手轻脚的尽量不发出声音来,似是不想惊动到其它人。 「傻妞。」 「呃?」 孟紫霓才刚走出竹篱笆而已,背后就传来了项尔盟的叫唤,她只好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他傻笑,「嘿……」 「你要去哪里?」 「没呀,没去哪里。」她眨了眨无辜的双眼。 她不想让他察觉她的异样,所以这一阵子能避就尽量避开他,却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根本就是欲盖弥彰,反倒让他更快察觉她的不对劲,早就暗中注意她好一阵子了。 「你没要去哪?那么你手中提着一个篮子要做什么?」 她一脸心虚的马上把竹篮往背后藏,「没做什么。」 「你又要拿剩余的食物去喂什么动物了?」 「咦?你怎么知道?」她一说完,才发现自己居然笨笨的承认了,顿时懊恼的捂住嘴巴,低吟出声。 「你以为都没人发现你这一阵子总爱偷偷摸摸溜出去的行径?」项尔盟轻笑出声,他和温寒可都是有武功底子的,怎会察觉不到?温寒只是醉心在制药上,懒得埋她在做什么而已,并不代表就不知道。 「因为你们都没人说话嘛……」她微噘着嘴咕哝。 项尔盟来到她面前,背过身来蹲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大可不必偷偷摸摸的,来,我背你过去。」 「呃?」孟紫霓吓得往后倒退一步,「你……你要背我?」 「你的脚伤迟迟都无法完全痊愈,就是因为你爱走来走去,没好好的休息,既然无法阻止你,我也只好帮你了。」 她额头上的布条早已拆下,伤口也已经掉痂,不见任何痕迹,就是脚伤好得太慢,任温寒念了她好几次,她还是学不乖。 「可……可是……」他要背她耶?她怎么好意思让他做这种事情,他对她的主动关怀已经够让她受宠若惊了,现在他又纡尊降贵成为她的双脚,她吓都快吓死了,怎么敢真的劳驾他? 第九章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上来,别浪费时间了。」 她眼神左右飘移,就是慌得不敢直视他,「我看……我还是……」 「你要是再继续折磨自己的脚,我就去叫那个糟老头出来管管你,看你还去不去得了。」 「不要,绝对不要!」她可下想被师父念到臭头。 「那你还不乖乖听话?」 怎么现在倒是反过来他管她了?她挣扎了好长一会儿,最后还是只能认命,让他背着走。 轻靠在他宽厚的背上,她的心儿也跟着悸动的狂跳起来,脸蛋不断发热,不用看也知道,她此刻的脸肯定红透了。 为什么会突然对她这么好?她不懂,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动,陶醉在此刻和谐的气氛当中。 如果他能一直留在山上,一直对她这么好,那不知该有多好?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贪心,不能想着永远霸占他。 他是天之骄子,是个大有可为的人,不该一直埋没在这座山里,所以她只能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每多过去一日,就算她多赚到一日。 他终究会离开硕山,回到真正属于他的世界,她很清楚,那才是他真正该待的地方…… 项尔盟背着孟紫霓走在山路上,却一点都不烕到行走艰难,她太轻了,轻得像是没重量一样,「要怎么走?告诉我。」 「前头的岔路左转。」她马上从独自凝思中回过神来,指引方向。 「到底是什么动物,值得你神秘兮兮的特地跑老远去喂食?」 「是狐狸哦。」一讲到那些小家伙,她的一双眼睛都亮了,「是母狐狸和一窝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狐狸,我看那母狐狸喂奶都喂得瘦巴巴的,才想带些吃食喂牠,免得小狐狸都还没长大,母狐狸就饿扁了。」 她是在附近采野菜时偶然问发现的,她伯母狐狸为了照顾小狐狸,无法外出猎食,才会想说将剩下的食物带给母狐狸吃,免得母狐狸饿了肚子,连带小狐狸也没奶水喝。 按照孟紫霓的指引,项尔盟很快看到一处上壁下方有个被杂草巧妙掩盖起来的小洞,有几只与手掌一般小的深褐色狐狸正偷跑到洞外玩耍,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项尔盟将孟紫霓放下,她就带着竹篮靠近洞口,小狐狸见到她出现,像是认识她一样,即刻奔到她脚边,抓着她的裙摆,还低声的叫着。 「小家伙们,你们又长大了。」孟紫霓灿烂的笑道,「我今日又有带东西过来哦,你们的娘要吃得饱饱的,你们才会有奶水喝。」 小狐狸不怕生,所以绕在孟紫霓的脚边,玩得不亦乐乎,而母狐狸则始终待在洞窟内,对人是有防心的。 孟紫霓将几块肉直接摆在洞窟外,没有去打扰母狐狸,她知道只要自己离开之后,母狐狸就会出洞把肉给吃掉。 其中一只小狐狸来到项尔盟脚边,好奇的嗅呀嗅,项尔盟也藉此好好观察这个小家伙,越瞧越觉得不对劲,这个小家伙哪里是狐狸了? 这分明是狼呀!那个傻丫头,居然狼与狐狸傻傻的分不清楚,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担心被狼给反咬一口,还一直过来喂狼。 「阿盟。」孟紫霓开心的回到他面前,「咱们可以回去了。」 她还笑得出来?项尔盟脸色突然变得非常凝重,「傻妞,答应我,往后你要来喂牠们,绝对不能自己一个人来,一定要找我。」 「为什么?」 「因为牠们不是狐狸,而是狼。」 「呃?」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意会过来,脸色大变,「狼?!」 「嗯,是狼。」 「啊——」她惊叫出声,终于知道要怕了,赶紧躲到项尔盟背后,「狼?狼?不是狐狸吗?」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是狼,她可没胆子靠近呀,但这些小家伙这么可爱,还睁着圆圆的大眼,她真的无法将牠们与凶狠的狼联想在一起。 「噗呵呵呵……」项尔盟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只因她吓坏的模样真的非常有趣,彻底逗乐了他。 「笑什么?别笑了……」她这下子可是因为感到丢脸而红起脸蛋,真没有脸再见人了啦。 项尔盟笑了好长一会才终于止住笑意,再度背着孟紫霓回竹屋,第二次趴在他的背上,她还是很不习惯,心儿还是狂跳一通,难以冷静下来。 她想,就算再来几次,她也依旧习惯不了,除非她对他没了感觉,不再偷偷的喜欢他…… 鼓起勇气,她终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紫霓。」 「什么?」他根本不晓得她这没来由的一句是在说什么。 「紫霓,孟紫霓,我的名字。」 之前她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是觉得没有必要,并且也有些顾忌,但她现在却好想好想让他知道她的名字,让自己的名字能够有机会留在他的脑海内,甚至是心里,占有一丁点的份量。 她不要求多,只要能有一丁点,她就会很开心、很满足的。 项尔盟讶异的偏头瞧了她一眼,虽不懂她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告诉他自己真正的名字,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满溢在心头。 在京里,就算是天仙绝色也打动不了他的心,没想到在这硕山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傻妞却让他心中的情花慢慢苏醒、绽放,再也阖不起来。 或许这真的是缘份,缘份不来,谁也没奈何,缘份一到,则是想挡都挡不住。 然而项尔盟这一回头,恰巧与孟紫霓低下来的脸蛋靠得好近好近,近得两人的双颊几乎要靠在一起,不期然透出一股暧昧的气息。 她微启的唇 办,嫣红水嫩,像是正在引诱他一亲芳泽,他忍不住心猿意马,要不是现在两人的姿势下太方便,或许他真的有可能会一时冲动,就不顾一切的贴上去,好好品尝属于她的滋味。 不能再看下去了!他赶紧转回头,压下因她而起的欲/望,故意回答,「我还是觉得傻妞这个称呼比较适合你。」 她忍不住失望的扁起嘴,还以为能听到他唤她的名字,「你跟师父一样欺负我。」 「你可以回去向那个糟老头告状呀。」 「算了,随便你。」她偏过头去,忍不住赌气。 项尔盟继续轻笑,就是吃定她绝不会告状,因为她肯定不愿见到他又被那个糟老头借机修理一顿。 孟紫霓吗?他好看的唇角扬得高高的,心情极度愉悦,那是个美丽的名字,很适合她的名字…… 项尔盟没想到,原来孟紫霓还有喝茶的嗜好。 当孟紫霓的脚完全痊愈后,两人又例行性的带着药材下山,来到居安县城里,在将药材全都卖完之后,孟紫霓居然拉着他到一间茶馆内偷闲,叫上一壶茶,开心的喝了起来。 「啊……好喝。」孟紫霓瞬间牛饮一杯,解了渴,心满意足的笑道。 项尔盟忍不住失笑,这哪叫喝茶?根本就是把茶当水灌嘛。 她见放在他桌前的茶杯连动都没动,不解的问:「你怎么不喝?」 「喝不惯,干脆直接留给你,别浪费。」他将自己的那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别怪他挑嘴,他在京里喝的都是上等贡茶,这种乡里小茶馆卖的茶他真的没兴趣,光闻那不怎么样的茶香,他就没胃口了。 「可是这样你就没事做。」 「我可以慢慢等你喝完茶,不要紧。」 孟紫霓圆灿的眼睛骨溜溜转了一圈,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锭银两交给他,「那你去买师父要吃的腊肉,别浪费时间,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项尔盟没拒绝,接过她手里的银两后就走出茶馆,他记得孟紫霓总是习惯向某个摊贩买腊肉,只不过……他要买多少回来才够? 走到一半,他才想起没向孟紫霓问清楚,即刻掉头往回走,却没想到,竟让他看见孟紫霓离开茶馆,走进对面的邮驿处。 她进邮驿处做什么?难道她突然叫他去买腊肉,是刻意引走他,才能自己一个人偷偷去一趟邮驿处? 过没多久,孟紫霓就从邮驿处走出来,似乎特别开心,再重新回到茶馆内,等待项尔盟回去。 孟紫霓前脚才回到茶馆,项尔盟后脚就跟着进去,孟紫霓才刚坐回原位,就发现他回来了,吓得她差点就要从椅子上跳起来,难掩惊慌,「阿……阿盟,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分明就是作贼心虚的脸呀!项尔盟不动声色的回答,「我刚才忘了问你要买多少腊肉,所以才又折回来。」 第十章 「哦,买一斤就好。」她赶紧恢复镇定。 「好。」项尔盟点点头,又转身要走。 孟紫霓才正要松下一口气,没想到他又回过头来,「对了傻妞,我刚才似乎见到像你的人在外头走动,那是你吗?」 孟紫霓又吓了一跳,赶紧摇头,「我就在这儿喝茶,哪里都没去。」 她果然是特地将他引走的,要不然她大可坦承,不必否认。 她到底是真傻还是故意装傻?项尔盟可越来越怀疑了,觉得她肯定有秘密,他才不相信真的傻子还会玩调虎离山这招。 不要紧,他有的是时间慢慢观察她,挖掘她的秘密,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项尔盟终于离开茶馆,不再停下脚步,直到确定他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之后,孟紫霓才敢大大松口气,猛拍胸口压惊,「幸好他相信了,没有再追问下去……」 要是他一追问起来,她可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自己有在和家人联络的事,她刚才进邮驿处,就是拿家人寄给她的信,而她也顺道寄信回去报平安。 之前只有她一个人下山时,她不必顾虑那么多,现在有项尔盟跟着,她倒不方便进邮驿处了,总得想办法将他支开不可。 等项尔盟买完腊肉回来,孟紫霓也喝完茶之后,他们继续在市集上买东西,就像刚才的插曲不曾发生过。 走着走着,孟紫霓不由自主的在一摊杂货摊前停下脚步,摊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发簪、手环、首饰盒等等,虽然都不是什么高档货色,却已经够让姑娘家们趋之若骛,爱不释手。 她每回来市集时,就喜欢停在这个杂货摊前东看西看,看着那些漂亮的小东西,她的心情也会跟着好上许多,虽然她不曾买过任何一样。 「姑娘,很高兴又见到你出现了。」 「呃?」 孟紫霓讶异的瞧着杂货郎,他很年轻,看起来与项尔盟差不多年岁,一派斯文模样,脸上始终扬着温文笑意,他现在是在对她说话,不是其它的姑娘? 顾这一个摊子的人原本不是他,而是另一名中年大叔,但在上一回她过来时就换成这一名年轻男子,她本以为上一回只是那位大叔有事,由他暂代,今日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孟紫霓左瞧右望,此时正午时分,日头正盛,所以客人也少,只有她站在摊位前,那困惑的神情,就像是在问他:你在与我说话? 男子轻笑一声,「敝姓黎,叫做黎春生,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还真的是在对她说话?孟紫霓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傻妞。」 「呃?」 「傻妞。」孟紫霓非常笃定的再次回答。 「好吧,傻妞就儍妞。」黎春生并下因此而转变态度轻视她,还是保持着斯文的笑意,「你有看中什么东西?」 她笑笑的摇头,「看看而已。」 顷尔盟在她背后瞧着他们俩笑过来又笑过去的,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这男的分明对傻妞有意思,要不然何必自报姓名,还问她的名字? 幸好她没将自己的名字告诉那个姓黎的家伙!项尔盟继续不是滋味的在心中嘀咕,然后紧盯着黎春生的一举一动。 虽然孟紫霓没有要买东西的意思,黎春生还是从摊子上拿起一支木簪,簪头上刻着简单的辛夷花图样,虽然朴素,却很适合孟紫霓的气质。 「我看这支簪子很适合你。」他将木簪递到她面前。 她笑着再度摇头,「我真的没有要买的意……」 「我也没有要卖你的意思。」黎春生温文一笑,「我想用这个簪子,与你交个朋友。」 「呃?」她呆愣住,这、这是……搭讪? 有没有搞错,他向她搭讪?向她这个「傻妞」搭讪? 这个家伙果然居心不良!项尔盟现在的心情已经不是用「不是滋味」就可以形容了,某种怒火突然在心中炸开来,炸得他胸中满是火气,再看到孟紫霓因为害羞而微红的脸蛋,他更是不开心,很想没风度的直接拉着她就走。 她脸红个什么劲?被个下知道有什么意图的陌生男子搭讪有什么好开心的?小心被拐去卖了! 孟紫霓慌了手脚,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被男人搭讪的状况,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那个……」 「你不必客气,尽管收下吧。」黎春生直接将木簪塞入她的手中,不希望她拒绝。 孟紫霓瞧着手中多出来的簪子,羞得都忘了该说谢谢,只是一个劲的红着脸,与黎春生四目相对,隐隐有种莫名的暧昧。 「傻妞,咱们还有很多地方没去,你再愣在这儿,就赶不及在夕阳西下时回山了。」项尔盟故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声提醒,打破暧昧,语气明显的非常不悦。 「呃?」孟紫霓终于回过神来,「对呀,咱们还有许多地方没去……」 「那还不快走?」项尔盟即刻转身就走,不想再留在这个碍眼的摊子前了。 孟紫霓瞧着他快速离去的背影,不懂他的脾气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奇怪,赶紧向黎春生行礼,「很抱歉,我得走了。」 「慢走,希望下一回还能再见到你。」黎春生客气的笑答。 「喔?好。」孟紫霓也回以一笑,才赶紧追上项尔盟的脚步,免得跟丢了。 他走得特别快又急,她费了好一番工夫才追上他的脚步,不解的问:「阿盟,你怎么了?」 「我没事。」 「骗人,你明明有事。」他板着脸,生气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生气? 「没事就没事。」他没好气的回答,根本说不出他看到那姓黎的家伙对她笑时,他就有一股冲动,想要一拳揍扁那张碍眼的笑脸。 他的脾气怎么变得这么奇怪?孟紫霓轻蹙起眉头,识相的没再继续问下去,免得再惹他不快。 只不过她真的很困惑,想不透到底有什么事情好气的,不懂呀…… 项尔盟是一肚子火,孟紫霓则是满脑子困惑,因此两人都没察觉到,黎春生瞧着他们俩离去背影的眼神,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深沉,跟刚才的温文形象是截然的不同。 「师父师父,你觉得这个簪子好不好看?」 「不就是支木簪而已,有什么好稀奇的?呿。」 明明就只是支再普通不过的木簪,孟紫霓却像是捡到宝一样,开心的插在发髻上,简直爱不释手,除了睡觉之外,几乎都插着那支簪子到处走。 这可是她头一回收到别人赠予的礼物,虽然礼物的价值不高,但那心意却不是能够用金钱随意衡量的。 温寒随便一句话就把来献宝的孟紫霓给赶出药房,懒得多理,孟紫霓见项尔盟刚好提了桶水回来,即刻来到他面前,兴致下减的继续献宝,「阿盟,你觉得这支簪子好不好看?」 项尔盟见孟紫霓头上的木簪,表情马上变得有些怪异,没好气的回道:「还不就是支木簪而已。」 看她如此喜爱那支别的男人送她的木簪,他内心发堵,闷得可以,没再多说什么,继续提着水桶,进到厨房里。 「呃?阿盟……」 孟紫霓困惑的瞧着项尔盟进到厨房去,一脸的不解,他最近突然变得有些阴阳怪气的,像是吃错药一样,脾气不是很好。 她也没有多想,因为只要是人,就会有脾气,就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可能永远都是开心的。 没人欣赏她的木簪,不要紧,她自己欣赏就好,她很能自得其乐的。 孟紫霓并没有因为被这两个男人泼冷水就心情不好,依旧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没想到三日之后,意外发生了—— 「咦?我的木簪呢?」 孟紫霓在竹屋后院晒完刚洗好的衣裳,下意识的整整有些凌乱的浏海,却意外发现该插在头上的木簪不见踪影,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 「奇怪,怎会掉了呢?到底掉在哪里……」 她在竹屋前前后后都寻了一圈,拚命想着自己曾经走过哪些地方,每一处都去寻找,却怎样都找不到,忍不住沮丧起来。 这竹屋又没有多大,木簪到底落在哪儿呢?难道它长了翅膀,自己飞走了? 孟紫霓一整日都挂记着自己的木簪,好难过好难过,连到了晚膳时间,她还是无法忘记木簪遗失的事情,沮丧到连饭都吃不下。 「唉……」对着桌上的菜,孟紫霓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一双唇已经扁得不能再扁了。 第十一章 「就只是一支没几文钱的木簪而已,又下是掉了价值千金万金的簪子,有必要这么沮丧吗?」温寒颇不客气的说着,真的不明白这种事情值得她沮丧一整日,连饭都不吃了。 「师父,你根本就不懂。」孟紫霓嘟起嘴来反驳。 那是黎春生好意送给她的东西,她怎么能够这么不小心的遗失,这样她下一回哪里还有脸再去见他呢? 「是是是,我是不懂,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不吃饭,到了夜里饿肚子,看你还睡得着吗?」 「睡不着就睡不着。」她赌气的回答。 「啧,死丫头,你居然敢顶撞师父……」 面对他们师徒俩的吵嘴,项尔盟是异常的沉默,自顾自的吃饭,没有加入他们的战局,完全当一个若无其事的局外人。 但他的心思其实正翻腾不已,他有看到孟紫霓遗落的木簪,是掉在前院的小鸡窝旁边,而他替她捡起了木簪,那木簪此刻正在自己的怀里,但他……一点都不想还给她。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真的很幼稚,但他就是不想再见那支碍眼的木簪插在她的头上,不时的招摇着。 他不喜欢她身上出现其它男人赠予的东西,那对他是一种挑衅,极大极大的挑衅,所以就算明知道她很难过,他还是不想拿出来,宁愿让她难过,虽然他也跟着……很下好受。 「师父,哪一日要是换你不小心丢了一罐药,看你心不心疼!」孟紫霓继续不甘心的回嘴。 「笑话,我随随便便一罐药都值几十、几百两,你那一支普通木簪怎么能够相比?」温寒嗤之以鼻。 「木簪是我心爱的东西,药是师父心爱的东西,怎么不能比?」 项尔盟继续对他们俩的吵嘴充耳不闻:心想只要过个几日,孟紫霓应该就不会再继续挂心遗失的木簪,也就不会不开心了,他只要忍耐过去就好。 他知道自己很矛盾,不希望她难过,却也做不出让她开心的事情,明明就只要将木簪拿出来,她就会转愁为喜,但他就是该死的做不出来。 他承认,自己就是卑鄙、小心眼,心胸狭隘、幼稚鬼,但那全是因为…… 「啊……烦死了,你和我吵再久也没有,簪子找不到,又不是我的问题!」 突然间,温寒伸手推了坐在右手边斜角的项尔盟一下,项尔盟没想到他会没来由的来这么一手,身子一偏,差点就被温寒推下椅子,幸好他反应极快的赶紧用脚猛踩在地,稳住身子,才没有真的丢了脸。 但一直稳稳藏在他胸前的木簪却因为这一记猛推从衣襟口掉了出来,直直落在地上,还发出一记响亮的木片断裂声。 那木簪就落在坐在项尔盟右手斜角的孟紫霓脚边,她低头看向突然出现的木簪,脸色微变,完全没有找到木簪的欣喜,反倒抬起头来,一脸讶异的瞧着项尔盟。 是他把她的木簪刻意藏起来,所以她才怎么找都找不到? 项尔盟心虚的与她四目相对,他的脑中此刻只有一种想法,那就是——他死定了,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看着她的双眸泛出水光,似乎快哭出来了,项尔盟更是心慌意乱,急着想要解释,「傻妞……」 孟紫霓现在完全不想听他说话,蹲下身将木簪捡起之后,就冲出前厅,连饭也不吃了。 「哦……罪魁祸首出现了。」温寒幸灾乐祸的笑道,还拍拍手,「要惹她生气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你真厉害。」 项尔盟火大的站起身,真有一种恨不得马上掐死温寒的冲动,「死老头,你陷害我!」 这个死老头肯定早就知道木簪在他身上,才会突然推他一把,害他在傻妞面前该死的露了馅! 「什么陷害不陷害的?」温寒掏掏耳朵,态度是欠扁到了极点,「木簪的确是你藏起来的,的确是你故意不还傻妞的,不是吗?」 「我——」他一时语塞,又气又不甘又懊恼,只因他反驳不了温寒的话,他的确是故意的。 但这个死老头故意让他露馅,也没好到哪去,两人是半斤八两,同样恶劣! 项尔盟不想再与温寒争辩什么,即刻离开前厅,到孟紫霓的房门前,想当然她的房门是关起的,他又不能直接闯进去,只好在门外唤她。 「傻妞,让我进去好吗?听我解释……」 孟紫霓此刻正坐在床上,看着被摔断一角的木簪,眼眶红通通的,泪水随时都有可能倾流而下。 原本形状漂亮的辛夷花缺了一小块花瓣,变成残缺不全的花朵,还有一条裂痕从破掉的花办处往内蔓延,已经无法再戴在头上了。 「傻妞,先开门好不好?傻妞……」 她不想开门,也暂时不想和项尔盟说话,他明知道她一直在找木簪,却故意将她的木簪藏起,不打算让她找到,他怎能这么欺负她,害她伤心难过? 本以为这一阵子他对她的态度好多了,没想到却又发生这种事,她真的对他很失望,不管他想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她亲眼见到的事实。 难过的泪水终于无声的滑落,她心疼坏掉的木簪,也忍不住心痛,因他的举动而难过…… 【第五章】 孟紫霓不生气便罢,一生起气来,那可就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结束了事的。 她成了一个哑巴……不对,应该说,她在项尔盟面前变成了一个哑巴,不再和他说任何一句话,甚至板着脸没给他好脸色瞧,但对温寒还是和以前一样,完全没有改变。 就算项尔盟已经与她道过歉,却也只是害她更生气而已,因为他道歉的话语居然是—— 「我知道藏起你的木簪是我不对,簪子摔坏了我可以赔你一支新的,反正那也没多少钱。」 没多少钱?就是这一句话将她给炸毛了,因为他会说出这种话,就表示他根本不懂自己错在哪里。 她在意的不是簪子的价格,而是送簪人的心意,簪子被摔成这副德行,要是黎春生问起,她要拿什么脸向黎春生交代呢? 她要他下一回下山时向黎春生道歉,没想到他瞬间变脸,毫不犹豫的拒绝,再加了一句让她火上加火的话—— 「我就算有错,也只错在藏起你的木簪,与他何干?他也只不过是拿自己卖的东西借花献佛而已,那有什么了不起?」 有什么了不起?是,在他大少爷眼里,是没什么了不起,所以摔坏了他也不痛不痒,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好愧疚的! 太过份了,真是个下知道要反省的家伙!为此孟紫霓决定继续下理他,除非他好好反省,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里,要不然她暂时不想与他说话。 因此项尔盟被孟紫霓彻底无视了,他从一开始的震惊、错愕,转而与她斗起气来,不懂就只是一支木簪而已,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 她那么在乎木簪的事,只会让他更不是滋味,对黎春生的敌意更重,恨不得黎春生马上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别再出来碍眼! 温寒在一旁凉凉的看着这两个年轻人斗气,一眼就看穿项尔盟的心思,他在意孟紫霓,甚至可以说是喜欢上了,所以才会无法容忍她身上出现其它男人所送的饰物,因而做出幼稚的举动,将她遗落的发簪给藏起来。 啊……年轻真好呀,还有兴致为这种鸡毛蒜皮的无聊事情呕气,在他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眼中,他们俩就像是长不大的孩子,斗气斗得好笑。 转眼间,要下山采买的时候又到了,温寒不准孟紫霓一个人下山,定要项尔盟跟着,他们俩只好非常别扭的一同下山,气氛僵得可以。 他们俩继续不说话,但项尔盟该做的事情还是会做,一路主动帮她提重物,她也没有拒绝,反正那本来就是他该做的事。 等到将带下山的药材全都卖掉后,孟紫霓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黎春生的杂货摊子,项尔盟意识到她要去见黎春生,即刻开口说道:「咱们不是下山来玩的,一些没必要去的摊子就别浪费时间去了。」 走在前头的孟紫霓顿下脚步,气呼呼的回过身来,「你不想去可以不要去,我没要你一定得跟着。」 「你以为我真的想跟吗?要不是那个糟老头的吩咐,我才下想当个跟屁虫。」他的心情也没舒坦到哪去,同样累积了一大堆的怨气。 「反正现在师父也看不到,你不想当个跟屁虫就快滚,省得惹人厌!」 第十二章 「我惹人厌?」内心的怨怒在这一瞬间爆发了,项尔盟气得脱口而出,「是,我就是惹人厌,我还是赶紧滚得越远越好,免得碍了你的眼!」 他马上转身往回走,打死都不愿意跟孟紫霓走到黎春生的摊位去,孟紫霓心一慌,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重,彻底伤到他了。 怎么办,要赶紧追上去道歉吗?但凭什么是她先低头,他也有不对,要不是他先挑起争端,她怎会说出那些话来?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继续与他赌气,自己一个人走向黎春生的摊位,说什么都下愿先对他示弱。 错的人明明就是他,他不先道歉,她就不原谅他,绝不心软! 两人赌气的分道扬镳,项尔盟在走了好长一段路、原本的怒火也跟着消散些之后,反倒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如此冲动的说走就走。 别说温寒了,他自己第一个不放心孟紫霓一个人往来硕山及居安县城之间。 她一个弱女子,若是在这段路上遇到什么意外,有谁能救她?他不愿意冒这种险,所以赌气到最后,他还是得回到她身边。 但他又不想见到黎春生,所以一个人在路上挣扎挣扎再挣扎,又浪费了好一段时间才不甘心的转头,往黎春生的摊位方向前进。 等项尔盟回到黎春生摆摊处,却错愕的发现,黎春生已经收摊,人去摊空,不知去向。 奇怪,他刚才确实有看到黎春生摆摊的,怎么转眼之间,就变成这个样子? 他没有太多心思想黎春生的问题,赶紧去找孟紫霓的行踪,他几乎将市集长街从头到尾巡了一遍,却始终没有收获。 她什么时候这么会躲了,躲到他想找都找不到?他不信,干脆将孟紫霓有可能去的摊位及店家一间一间再踏一次,并且询问老板是否有见到孟紫霓来过。 结果诡异的是,其它摊贩及店家老板皆是摇头,说孟紫霓今日并不曾出现过。 「该死!」他愤恨的咒骂出声,早知道会有这种状况发生,刚才他再如何不高兴,也不该与孟紫霓分道扬镳,不该让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一时半刻! 但现在才在懊悔已经来不及了,他必须想办法找到孟紫霓的行踪,或许情况没有他所想的这么糟糕,她只是因为某些原因离开市集,或是真的那么巧,两人接连的错过,他才会找不到她。 她又没有与任何人结怨,不会有人刻意找她麻烦的,但这又哪能说得准?说不定其它人见她傻傻的好欺负,就故意欺负她也不一定。 越想越是焦急,他也更加懊恼,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要是再重来一次,他是绝对不会负气离她而去的! 「傻妞——」 项尔盟心急如焚的拚命在县城内到处行走,希望能找到孟紫霓的行踪,但他找到夕阳即将西下,还是没半点结果,她就像在城内突然蒸发般,没留下丝毫线索。 市集内的摊贩陆续收摊,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四周开始冷清起来,就连城门也快关了,他要是再不离开县城,就必须在城内过夜,明日才能回硕山。 还是她因为在和他斗气,故意自己先回去了?他只能抱着这一点希望,在城门关超前离开居安县城,赶紧回到硕山去。 等到项尔盟回到硕山的竹屋时,天色早已完全黑了,甚至连晚膳时间都已经过去很久了,他才一踏入屋内,温寒就气呼呼的冲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衣领,毫不客气的破口大骂,「你这个没用的家伙,让你顾一个人而已也能顾到丢,我真是白留下你了!」 项尔盟没心思理会温寒的咆哮,他只想知道孟紫霓的情况,着急的问:「傻妞呢?她还没回来吗?」 「她哪里还回得来?她被人给绑走了!」 「什么?!」项尔盟震惊的瞪大双眼,「这怎么可能?你又怎会知道?你该不会是与傻妞联合起来故意耍我吧?」 「这种事情谁有心情耍你!」温寒放开项尔盟,将手中已经快被他给捏烂的一封信塞到他手上,「你自己看!」 项尔盟即刻将信纸张开,迅速扫过信件内容,信里要温寒亲自下山帮一个叫汪得财的人医病,只要温寒能够顺利将汪得财的病给医好,他们自当平安的将孟紫霓送还回来。 「汪得财是谁?为什么他们得绑架傻妞威胁你医病不可?」 「他是个自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当皇帝老子的蠢家伙!」 温寒其实是个医术高超的神医,早些年浪迹天涯,居无定所,救人全凭心情,近几年隐居在硕山,被一些有心人知道,便有人专门上山求医,但被他不客气给轰下山的也不少。 在项尔盟被孟紫霓捡回山上的几日前,上山求医的汪得财才被温寒给轰下山,只因汪得财仗着自己财力雄厚,以为他会为了金子折腰,态度傲慢到让温寒看不下去,将他狠狠赶出竹屋,汪得财被赶下山之际,曾羞愤的撂下狠话,要温寒小心,他绝对会报复。 温寒是不怕汪得财来报复,因为他不只会医术,武功也不差,但孟紫霓可就不一样了,他担心孟紫霓会因此受牵连,此时正好孟紫霓将项尔盟给捡回来,他相中了项尔盟会武功这一点,才会使些小伎俩逼他留下,这样孟紫霓下山去就能有项尔盟保护,汪得财想找她麻烦也没办法。 结果没想到,还是让汪得财钻了个空,趁机将孟紫霓给劫走,还用她来威胁温寒下山医病。 经温寒一解释,项尔盟才想起,他一刚开始跟着孟紫霓去居安县城时,的确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监视他们,原来那是针对孟紫霓而来的。 「死老头,你为何不早一点告诉我这些事?」项尔盟气恼的吼着,「若是知道你要我跟着她的用意是要保她安全,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她离开视线的!」 「你现在再怪罪我也于事无补,重点是咱们得快点将傻妞给平安带回来。」温寒不甘的咒骂,「一身铜臭味的死财奴,敢威胁我,我绝不会让你好过,你给我等着瞧吧!」 他可不是个会白白吃亏的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非得好好的回敬一顿不可! 「你确定只要你医好他,他们就会将傻妞平安无事放回来?那如果你医不好他呢?」项尔盟暂时强逼自己冷静下来,至少他们现在可以确定孟紫霓还不会有性命危险,那就得赶紧想出个好对策来。 他们要是敢伤她一根寒毛,他绝对要十倍奉还,绝不允许她受到任何的委屈! 「呿!你少看轻我的能耐,除非是阎王要定的人,要不然没什么病是我医不好的。一温寒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随即沉吟,「但为了以防万一,咱们的确是要有其他的准备不可,免得那个家伙翻脸不认帐,要不然就是抓着她当人质,要我继续帮他做其它事情。」 项尔盟与温寒的眼神同时冷下,他们俩现在的信念是一致的,同仇敌忾,以安然救回盂紫霓为第一优先要务。 他们可都不是吃素的,谁敢欺负她,那就等着瞧吧! 汪得财是个矮壮的中年男子,并非居安县人,在上硕山求医被轰下山后,他干脆在居安县内买下一栋大宅于,暂时住在这儿,不把病给医好,他绝不离开。 而他的病很怪,大腿上始终有一个脓疮,怎么治都治不好,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世称「温神医」的温寒,他可不会这么容易放弃,非得逼得温寒同意治他不可。 此时他得意的坐在厅里,悠闲的喝茶,身旁还有好几名虎背熊腰的保镳,等着温寒主动出现,他费了好一番劲才将与温寒住在一块儿的傻妞抓来当人质,他就不信温寒不受威胁。 既然温寒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那也是温寒自找的! 「老爷!」此时一名仆人进到厅里报告,「有一位客人来访,他说他叫温寒,是一位大夫。」 「果然来了!」汪得财眼睛二兄,可得意了,「快,快让他进来!」 「是。 」 过没多久,仆人就将温寒给带入厅里,温寒独自一人出现,背着一个大药箱,一张脸臭得要死,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是非常非常的不爽。 「死财奴,这下子终于顺你的意了吧?」 「温神医,要是当初你就答应帮我诊治,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情况了。」汪得财有恃无恐,所以一点也不怕继续惹怒温寒。 「傻妞呢?你们将她给藏到哪儿了?」 第十三章 「当然不是在这座宅子内,等温神医治好我的病之后,我自会安排你们俩相见的。」 「啧,算你狠!」温寒火大的低斥,「那还啰唆什么!快滚进房里去,还是要我在这厅内直接诊治你的病?」 汪得财开心的赶紧转移阵地,回到自己房里,温寒也跟着进到房内,要汪得财坐在床上,将裤管卷至最高,让他亲眼见见到底是什么脓疮。 汪得财一卷起裤管,就见一个大桃子般大的脓疮,不但散发着一股臭味,还流出些许透明汁液。 温寒在检视完后,便将医箱内的一罐罐药罐拿出,放在桌上,开始在药钵里东倒西倒的,不知在调制什么东西。 等东西调制好后,温寒就来到床边,将深褐色的稠状物覆盖在汪得财的脓疮上头,那稠状物有浓浓的药味,并且一碰上皮肤,汪得财就觉得有种刺痛感,不是很好受。 「我可警告你,我这药是在帮你『以毒攻毒』,所以你绝对不要碰到药,到时候手烂掉我可不管你。」温寒板着脸威胁。 「那么……会刺痛是正常的?」 「是呀,但现在只是刚开始而已,接着会越来越刺痛,那表示药效正在渗入肌肤,无论如何你都得忍着,只要能够忍过,你这烂疮就有救了。」温寒原本的冷脸终于扬起一抹笑,「我都已经帮你医病了,你总该让我与傻妞见面了吧?」 汪得财立即恢复警戒,「那怎么行!我非得看到有成效下可,在成效出来前,我是不会让你们俩见面的。」 「但我希望能够确认傻妞的安好,若我好不容易医好你,换回来的却是伤痕累累、甚至是已经去掉半条命的傻妞,那我怎么甘心?」 「这我可以向你保证,她目前一切安好,咱们绝对没有伤害她。」 「口说无凭,要我怎么相信?」温寒冷哼,可没这么好摆乎。 「要不然你想怎么样?」汪得财没好气的回问,他早已听闻温寒的脾气古怪,亲自接触之后才知道传言说得太轻了,他比想象中的还要难搞好几倍。 温寒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才说:「这样吧,你派人去要傻妞写一封信给我报平安,我认得她的字迹,只要能见到她报平安的信,我就相信你。」 脚上的刺痛越来越明显,汪得财也跟着浮躁起来,无法冷静下来,只想赶紧摆平温寒了事,「好吧,就这么办。」 汪得财叫守在房外头的一名保镳进来,交代保镳去取孟紫霓所写的信,保镳即刻离开房间,去办理汪得财所交代的事情。 温寒又扬起一抹笑,笑中隐隐藏着算计,这个汪得财只是财大气粗,一点脑都没有,要让他中计实在是太容易了,他以为自己掌控了局势,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待宰羔羊,随时都有可能被串得惨兮兮的。 保镳在离开汪得财的房间后,到马厩去牵了一匹马,在宅门前确定四周无人之后,才奔驰出宅,以为这么做就万无一失。 而项尔盟正躲在宅门对面的暗巷内,看着保镳离去的方向,扬起一笑,即刻提起轻功,暗暗跟上,没因为马匹的奔跑速度而追丢。 「傻妞,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去救你了。」 孟紫霓真的不懂,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她的双手双脚都被人用麻绳绑起,嘴巴也被人用布条绑起,躺在一间简陋房间的床上,除了有人固定送来吃食、替她嘴巴松绑之外,其它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待在房内,房门口有其它人守门,以防她趁机逃跑。 她记得自己本来在黎春生的摊位前,歉意十足的向他说对不起,不小心将他所送的簪子给摔坏,幸好他大人有大量,笑笑的要她不必放在心上。 之后,他说他突然想起有些货品放在巷内的小屋门坎上,本要一并带来摊位,却不慎忘记,希望她去帮他取回来,免得东西被路过的人给顺手拿走。 他无法贸然离开摊位,她当然是一口气答应下来,替他走这一趟,结果当她照着他的指示进到某一条安静无人的巷子内时,却突然感到后颈一个疼痛,昏了过去,当她再度醒来时,人就已经在这儿了。 她为什么会被绑?她不记得自己曾经招惹过谁,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独自一人的她惶恐不安,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小命不保,而且她的消失一定让项尔盟及师父焦急死了,她想逃出去,可她连动都动不了,又怎么有办法逃出去? 怎么办?有谁能来救她,她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呀…… 「咿……」 此时房门被打开,有两名男子接连进入,看到率先进房的那名男子的样貌时,孟紫霓是错愕的睁大双眼,不敢置信。 是黎春生,她是被黎春生给绑来的?! 黎春生来到床边,对孟紫霓勾起一笑,「很讶异?只能说你太过单纯,毫无心机,才会着了我的道也不知道。」 「呜呜呜……」孟紫霓嘴巴被绑住,就算愤怒,也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单音,完全不成语句。 「将她嘴上的布条暂时解下。」黎春生吩咐身旁的手下。 「是。」手下即刻将手中的笔墨纸砚先放在一旁,解开孟紫霓嘴上的束缚。 束缚终于除去,孟紫霓坐起身来,以控诉的语气质问:「黎公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绑我?」 「的确,我与你并无冤仇,只是替主子办事而已,要怪就怪你那个师父吧,是他惹上麻烦,才会连累你遭殃的。」 「我师父?师父他惹了什么人?」 「汪得财,还记得吗?」 「呃?」孟紫霓先是愣了一下,才逐渐回想起,前一阵子似乎有人上山求医,却被温寒轰下山去,那人似乎就叫汪得财。 而她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汪得财对着温寒叫嚣,说要报复,所以黎春生其实是汪得财的人,绑架她是为了要报复温寒? 「你们……是打算拿我威胁师父?」 「没错,你说对了,你平时看起来傻头傻脑的,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倒是一点都不傻。」 黎春生是汪得财身边的保镳老人,他本来的打算是趁着孟紫霓一个人下山时将她劫定,可没想到她身边却多了一个项尔盟,他的手下有所顾忌,就怕打草惊蛇,所以只能暂时退下。 因此他们改变战略,打算先接近孟紫霓,再趁其不备带走她,他们调查出孟紫霓平时固定会去的几个市集摊贩,买下杂货郎的摊位,而他与手下间就数他的样貌最斯文,最容易让人放下心防,所以就由他亲自出面与孟紫霓接触。 他本以为得要多与孟紫霓接触几次,两人逐渐熟稔后才能得到她的信任,才有机会动手将她拐走,没想到很快就让他逮到孟紫霓与项尔盟分开的大好机会,他当然是二话不说拐她上当,就这么手到擒来了。 他们将她藏在居安县另一处不起眼的小宅子内,严加看管,与汪得财现在所住的宅子有一段距离,骑马奔驰大概也要一刻钟才到得了。 孟紫霓没有回应他的话,故意壮着胆子威胁,「快放我出去,要不然等师父找到我,你们绝对不会好过的!」 「他才没时间来找你,你最好乖乖认命,免得自讨苦吃。」黎春生表情一变,冷厉的瞪了她一眼,才瞥向身旁的手下,「把纸笔拿给她。」 「是。」 手下将笔墨纸砚放到孟紫霓身旁,为了怕她会趁机作怪,还是没有解开她手上的捆绑,直接将沾了墨的笔塞到她手上。 「我要你即刻写一封信给温寒,说自己平安无事,要他不必担心。」黎春生命令道。 「为什么?」 「叫你写就写,那么多废话做什么!」黎春生不耐烦的催促。 「别想我会乖乖的照着你们的话做。」孟紫霓偏过头,不受他们控制,就怕这封信一写下,会带给温寒什么意料不到的危险。 「丫头,你最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非得吃苦头才会听话。」黎春生冷下嗓音威胁。 孟紫霓虽然害怕,还是挺起腰杆,就是下屈服,黎春生也不想再与她耗下去,直接命令手下,「你来,无论如何都要逼她写出一封信来,无论长短。」 「是。」 命令完后,黎春生就坐在桌旁的椅子上,耐着性子等手下完成事情。 手下强抓住孟紫霓的手,逼她在纸上落笔,恶狠狠的威胁,「快写,别浪费咱们的时间!」 第十四章 「不,我才不要!」她拚命挣扎,身子不断的扭动,就是不让他得逞。 「你要是再敢挣扎,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写,我就是不写!」 孟紫霓脚一踢,将床上的纸与砚台全都扫落在地,黑色墨渍溅了手下一身,害他狼狈不已,她甚至还用肩膀将他撞开,他差点就一屁股跌坐在地,在老大面前出了一个大糗。 手下顿时之间恼羞成怒,愤怒的扬手一挥,「你这个贱人!」 「啪——」 孟紫霓猝不及防,被手下狠狠打偏脸蛋,一头撞上床柱,瞬间天旋地转,头晕目眩,整个身子接着软下,即将昏死过去。 她要死了吗?不行……她还不能死,她得活着回去才行…… 黎春生见手下竟冲动的打了孟紫霓,即刻大皱起眉,恼怒的骂道:「谁让你打她的?」 「老大,是这个女人不知好……」 「啊——」 「是谁闯进来了?」 突然间,前院出现不明的骚动,守在前头的手下们陆续发出惨叫声,马上传到院后的房间内,让黎春生他们即刻警戒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黎春生打开门要冲出去,手下也抛下孟紫霓跟在其后,然而他们俩才一踏出房门,就有一团白粉朝他们迎面洒来,他们根本反应不及。 紧接着,一抹青色身影朝他们俩使出猛力的回旋踢,将他们同时扫往一旁,狼狈的倒下,跌得凄惨,「啊——」 来人的动作快狠准,两三下就解决掉前头的手下,迅速进到后头,速度之快让人无法想象,黎春生他们才少了戒心,一下子就着了对方的道。 黎春生抹掉脸上的白粉,勉强睁开眼,终于看清楚来人,就是一直跟在孟紫霓身旁的项尔盟,他真没想到,项尔盟的身手原来这么好,瞬间就杀到后头来了。 他本以为项尔盟只有一个人,且一般人的身手又能够好到哪里去,就完全没将项尔盟当成威胁,没想到却是大错特错,还因此栽在他手上。 项尔盟居高临下的冷瞪着黎春生,「原来傻妞是被你给绑走的,你假装成杂货郎接近她,实在是太过卑鄙。」 都怪他一时被嫉妒冲昏头,才会让黎春生有可乘之机,将孟紫霓给劫走,他无法不自责,但更恨黎春生的阴险。 「咱们只是各为其主,说卑鄙也太超过了。」黎春生先是冷笑,突然起身朝项尔盟反击回去,五指缩成爪状,试图掐住他的脖子。 项尔盟并没有因为黎春生倒下而失去戒心,身手利落的往旁一偏,顺利避开黎春生突然而来的袭击,「你即将大难临头了还不自知,劝你别再妄动,免得自讨苦吃。」 「哈,你以为我会信这种吓唬人的话?我可不是……呃?」 黎春生攻击的动作突然停顿下来,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而还倒在地上的手下已经发出奇怪的呻/吟声,并且不断在地上打滚,似乎非常难受。 一种可怕的麻痒感从黎春生的脸蛋开始,接着迅速往全身上下蔓延开来,他才知道糟糕,项尔盟刚才洒的粉肯定有古怪! 「听糟老头说,这个『麻棘粉』只要碰到一丁点,就会让人全身都出现又刺又麻又痛的感觉,虽然死不了人,却会痛个一日一夜,药效才会退去。」项尔盟冷冷一笑,看着黎春生的脸色越变越难看,即将要抵挡不了药效发作的痛苦。 守在前头的那些手下们也全都中了麻棘粉,正躺在地上哀号不断,多亏温寒塞了自己特制的药粉给他,让他省事不少,一下子就将敌人全都制伏。 「你……你才卑鄙吧!」黎春生终于不敌药效发作,仰头倒地,难受的蜷曲起身子,模样可笑之极。 项尔盟冷哼一声,由着他们在地上痛苦挣扎,赶紧进到房里,将孟紫霓带走,「傻妞!」 他一进到房内,就见到孟紫霓趴倒在床上,双手双脚都被绑起,凌乱的发丝像是曾被虐待一番,他心惊胆跳的马上冲到床边,就怕自己慢了一步,「傻妞,你还好吗?傻妞!」 他将她扶起,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万分心疼的替她解下手与脚的麻绳,看到她手腕上因摩擦而出现的伤痕,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朝他们多补几脚,多替她讨些公道回来。 她的额上有撞伤,两颊也有明显的红肿,左脸颊更是肿得可怕,嘴角也有撕裂伤,一看就知道被人甩了巴掌,项尔盟越看越火大,对外头那帮人的怒气也更是浓厚,应该将他们全都分筋错骨才对! 孟紫霓缓慢的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担心面容,感到好开心、好欣慰,原本惶恐不安的心也彻底安定下来,不必再担心会有人欺负她了。 是阿盟,他赶过来救她了,太好……真是太好了…… 「阿盟……」她本来想笑,但嘴巴一动,即刻牵动到脸上的伤口,痛得她忍不住泛出泪来。 心一放松,眼泪也跟着下受控制的接连落下,刚才的她就算面对危险,也倔强的完全不露出脆弱的一面,但一依偎在他的怀里,被他的温暖所守护着,她就再也强装不起自己,只想好好的在他怀里哭一场。 「傻妞,没事了。」项尔盟心疼的搂住她,轻拍她的肩膀,柔声哄道:「不会有人再伤害你的,别怕……别怕……」 「呜……阿盟……」 「再忍一忍,我马上就带你回家了……」 她在他的怀里一边痛哭一边点头,双手紧抓住他的衣襟下放,一点都不想离开他的胸膛,贪恋着这强壮又能让人安心的依靠。 有他在,她不必再担心害怕任何事,可以全心的信赖他,再也无后顾之忧…… 【第六章】 项尔盟带着孟紫霓离开被囚禁的别院后,就直接回到硕山去,没去与温寒会合。 他刻意留了一个没中麻棘粉的保镳,让那个保镳回去传消息,只要温寒一知道孟紫霓已经被他顺利救走,温寒就会自行想办法离开,不必替他担心。 他牵了一匹别院内的马,不客气的与孟紫霓一同扬长而去,孟紫霓就侧坐在项尔盟身前,他一手控制缰绳,另一只手紧紧环着她的腰,适度的放缓速度,不让马匹跑得太过激烈颠簸,就怕她承受下了。 孟紫霓虽然从没骑在马上过,感到有些害怕,但有他护着,她也渐渐在他怀里得到安心的力量,不再紧绷着身子。 「傻妞,别怕,我不会让你摔下马的。」项尔盟在她耳边柔声安抚着。 「嗯。」她点点头,更是紧紧偎入他怀里,也不避嫌的环住他的腰,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两人回到硕山的竹屋前,项尔盟先跳下马,才将孟紫霓抱下来,即刻将她送回她的房里。 进房之后,她坐在床旁,他赶紧到脸盆架边将布巾打湿,来到她面前,小心翼翼的帮她擦掉嘴角及腕上的血迹。 「啊……」湿布巾才一碰到孟紫霓嘴角的撕裂伤,她就忍不住吃痛的叫出声,整张脸蛋也跟着皱起来。 「傻妞,忍一忍,我很快就会帮你上药的。」看她皱眉,他也跟着心疼的皱起眉头。 她不再出声,乖乖的忍着痛,任由他帮她擦拭完所有伤口的血迹,紧接着出房去拿伤药。 没过多久,项尔盟再度进到房里,坐在床边替她擦药,她脸颊依旧红肿,较严重的另一边已经泛起青色,大概再过不了多久瘀痕就会出现。 看着她一张惨兮兮的脸蛋,项尔盟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懊恼了,如果他能早点坦然面对自己的心,不与她闹别扭,将话给说开,就不会发生这些事,害她差点小命不保。 「傻妞,对不起……」他知道现在才说对不起已经太晚了,若是可以,他愿意替她承担所有伤痛,也不要她吃这些苦。 「又不是你将我绑走,你向我说什么对下起?」她不解的望向他。 「我不该与你斗气的,对不起……要是当初我没有离开你,你就不会被黎春生那个混帐给绑走。」 明明受伤的人是她,他此刻的表情却比她还要难过,孟紫霓轻漾着笑,倒是换她反过来安慰他,「没事了,别难过……别难过……」 真要说起来,她也有不对的地方,若是她能够软下姿态,而不是打定主意与他斗气到底,也不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第十五章 所以她一点都不怪他,两人甚至因这场意外又重新拉回距离,不再彼此生气,或许她还要感谢这一场意外的发生,要下然他们俩不知还要斗气到什么时候,或许误会会一直加深到难以解开也不一定。 项尔盟轻柔的摸着她的脸蛋,就怕弄疼她,半是正经、半是说笑的承诺,「从现在开始,除了我以外,谁都别想再欺负你。」 她可是他视若性命的珍宝,这一回她虽然只受了轻伤,却已经快将他吓去半条命,往后他再也不允许有类似的意外发生,再度威胁她的性命。 他一定会倾尽全力的好好保护她,再也不会做出让自己后侮的决定! 结果说到最后,他是只允许自己欺负她,别人不行?哪有这种霸道的承诺的?孟紫霓不由得失笑,也半带玩笑的反问:「是唷,那你还打算怎么欺负我?」 项尔盟的眼神一黯,终于放纵自己的心,俯下身吻住她的红唇,以实际行动回答她,他想这么「欺负」她已经很久了。 自从明白自己对她的心意后,他就再也无法只把她当成单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旁人,他多么想能与她靠近、再靠近一些,想将她占为己有。 孟紫霓错愕的瞪大双眼,脑袋也跟着一片空白,对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完全反应不过来,只能儍愣愣的被他轻薄去,鼻尖除了刚抹上的药香之外,还有属于他的气息强势地围绕住她,让她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项尔盟很克制自己,只浅浅的与她四唇相贴,就怕一开始太过深入会吓到她,更担心会触碰到她的伤口,过了一会儿,他意犹未尽的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用着微哑的嗓音对她低喃,「就这么『欺负』你,你怕吗?」 她的心儿早已乱跳成一团,脸蛋好热好热,却分不清到底是因为肿痛而热的,还是因为害羞到了极点。 她虽然一直没有回答,但那澄澈的瞳眸没有丝毫害怕厌恶之意,尽是娇羞,也等于是做出回答了。 项尔盟心中满溢着喜悦,更是肆无己心惮,「你再不回答,我就当你是默许我的欺负了。」 他再度靠近她,贪恋着她柔唇的美好,继续品尝,而她依旧没有抵抗,甚至还闭上眼,害羞悸动的任由他轻薄她、爱抚她,对她尽显不容错认的爱恋。 两唇由一刚开始的浅浅相合,慢慢厮磨、轻吮,越来越深入,她轻启唇 办,他灵巧的舌即刻攻入她的领地,逼得她只能臣服、顺从,被他给吻得彻底。 身上的什么疼痛都消失了,意识迷蒙的她,此刻只厩觉得到他的存在、他那几乎要夺去她所有理智的深吻,其它的再也入不了她的脑海,也完全不重要。 就在两人吻得难分难舍之际,温寒也回到硕山了,他急急的冲入竹屋内,进到孟紫霓的房里,「傻妞呢?她有没有……」 温寒瞬间愣住,项尔盟及孟紫霓也吓得即刻分开来,但为时已晚,他们俩刚才在做什么「好事」,全被温寒看得一清二楚,想赖都赖不掉。 温寒与孟紫霓虽然不是真的师徒,他也将她当成晚辈看待,看到她被项尔盟轻薄,他内心的一座火山爆发了,又惊又怒,就像是身为父亲看到自己女儿被别的男人欺负一样的愤怒! 「谁准你动她的?你这个不要脸的混帐!」 温寒火大的伸出擒拿手,朝项尔盟毫不留情的抓过去,项尔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身子一闪,马上避开温寒的擒拿,还一连退后好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温寒讶异的一愣,瞪向项尔盟,这个小子已经躲得过他的出招了? 「糟老头,别以为我会永远被你给踩在脚底下不得动弹。」项尔盟得意的扬起笑,「你的出招方式我已经摸了差不多七、八成,再给我一段时间,你就很难在我身上讨到任何便宜了。」 「你得意个屁!躲得过是一回事,打不打得过我又是另外一回事!」温寒不甘心的继续扑上,「今日老子要是不教训你这个兔崽子一顿,我就不叫温寒!」 「糟老头,你恼羞成怒做什么?我与傻妞可是两情相悦,你现在这么做根本就是在棒打鸳鸯,会遭天谴的!」项尔盟一边往外逃,一边不服输的挑衅。 「我听你在放狗屁!有种别跑,先让我揍完一顿再来谈谁跟你两情相悦,谁才是真正会遭天谴的那一个!」 项尔盟及温寒一前一后离开房间,火药味十足,始终傻愣愣的孟紫霓终于回过神来,担心的赶紧追出去,却只在竹屋大门前见到两道身影迅速远离,在山林间上演起追逐战了。 「师父——阿盟——」她心急的看着他们俩越离越远,甚至消失无踪,就怕项尔盟要是真的被正在气头上的温寒给逮到,会被修理得很惨。 她根本就追不上他们,只能站在门边默默等待,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再度归来。 她摸着自己红肿的双唇,上头似乎还残留着项尔盟的气息,忍不住又开始羞涩起来,她真的没想过能与项尔盟进展到这种程度,在这之前,她只有在梦里才有可能与他如此亲近。 但她才开心没多久,一幕血淋淋的回忆突然从脑海深处被翻了出来,瞬间惊醒她,原本的喜悦也跟着蒙上一层阴影,让她却步了,不敢再继续接受他的情意。 「大哥不会答应的……」她心惊胆跳的喃喃自语,那是她的梦魇,也是她之所以逃离京城最重要的原因,她不可能忘得了,恐怕一辈子都会被那阴影所纠缠,无法解脱。 她不希望项尔盟受到伤害,所以两人还是赶紧回复原来的关系,保持距离,免得他被她所连累。 她原本晶亮的眼神黯淡下来,异常的失落……怅然…… 温寒虽然的确帮汪得财治疗脓疮,但敷在脓疮上的药其实也包含着毒药,他就是故意要让汪得财和他的手下一并因他的药痛得生不如死,药效会整整持续一日才会停止,顺便再多揍汪得财几拳好泄愤。 离开之前,温寒还特地撂下狠话,他这一次没要汪得财的命,要是还有下一回,他就不会手下留情,很乐意亲自送汪得财到地府去玩玩。 在生不如死的痛了整整一日后,汪得财已经吓得不敢再招惹温寒,也不管脓疮到底有没有好,带着自己的人赶紧逃离居安县,免得小命真的不保。 至于项尔盟与温寒的追逐战,在两人跑得筋疲力尽之下暂时停火,再加上孟紫霓威胁他们,要是他们真的打起来,还落下伤势,她就罢工不煮饭,直到他们身上的伤再也看不到为止,她才会考虑复工。 有了孟紫霓站在中间当缓颊,两个同样冲动且幼稚的男人,只能非常不甘愿的暂时休兵,但彼此间的火药味依旧浓厚。 项尔盟不怕与温寒打上一场,就怕真的惹孟紫霓不开心,但他对温寒的怒火很快就被转移开来了,因为他发现了另一个更为严重的事情—— 孟紫霓对他的态度突然变得冷淡了,甚至刻意与他拉开距离,让他完全摸不着头绪,不懂自己到底哪里惹到她。 明明两人才正要开始浓情蜜意,她却突然翻脸不认帐了,这对他来说打击可不小,绝对不能坐视不管! 「傻妞。」 项尔盟追追追,追着孟紫霓进到厨房内,想要好好的与她谈一谈,但她却总是东摸摸、西忙忙,就是没打算停下来听他想说些什么。 「傻妞,我……」 项尔盟靠上前,孟紫霓却如泥鳅般的从他身旁一溜而过,似乎打算逃出厨房,逼不得已,他只好伸手一捞,直接将她锁在自己怀里,「等等,傻妞!」 「啊——」孟紫霓惊呼一声,身子转了半圈撞入项尔盟胸膛,不慎压到脸颊上还没退去的青紫,「唔,好痛……」 「弄疼你了吗?」他赶紧捧住她的脸蛋,心疼的吹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了、没事了……」她心慌意乱的拉下他的手,不想再被他的一举一动给影响心魂,难以克制内心的情愫继续滋长。但她是顺利将他的手给拉下了,却依旧被他给困在怀中,想逃也逃不了。 项尔盟的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腰,早已打定主意,今天非得把话给说清楚不可,「傻妞,你讨厌我吗?」 「谁说的?」她即刻反驳。 「那么为什么这几日你一直躲着我,不肯与我好好的谈谈?」 第十六章 她的眼神开始左右飘移,有种莫名的心虚,「没……没什么好谈的……」 「怎么没什么好谈的?我……」 「淫贼,你的手放在哪儿?」温寒此时也闯入厨房内,指着项尔盟放在孟紫霓后腰上的手,「再不放,我就要把你那双不规矩的手给剁掉!」 在温寒眼中,项尔盟已经从流浪汉「高升」为淫贼了,所以这几日温寒也防项尔盟防得紧,绝不允许项尔盟再随意占孟紫霓的便宜。 好歹孟紫霓也唤他一声师父,就算并非真的师徒,也是他关照的人,怎能随意让她被人给轻薄去! 项尔盟忍不住火大起来,他已经为了孟紫霓刻意躲避他的事情而心烦意乱,现在再多一个刻意来搅局的温寒,只是让他火上加火、烦上加烦。 「死老头,我要和傻妞谈正经事,你别来乱!」 「什么乱?真正乱的人分明就是你——」 「好了好了,都别吵!」孟紫霓终于板起脸,将他们俩一并给推出去,「不要在我的厨房吵架,再吵我真的要生气了!」 两个幼稚的男人一边被赶,一边频频回头想示好,「傻妞……」 「不听不听,快走!」 孟紫霓终于将两个非常不情愿的男人给推出厨房,即刻关上厨房的门,将自己一个人关在里头,好求个安静。 被关在外头的项尔盟及温寒又不甘又不悦的互瞪,火花四溅,战火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一触即发。 温寒压低嗓音,免得被孟紫霓给听到,还咬牙切齿,「我将能解清你体内毒素的解药给你,服完药之后,你就马上给我滚下山去吧。」 项尔盟也跟着压低嗓音,皮笑肉不笑,「解药快给我,我求之不得,不过在还没与傻妞有个结果之前,就算要用赖的,我也会继续赖在这儿不走。」 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所以就想将他给一脚踢开?他可没这么好欺负,他会要温寒彻底明白「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 「你这个无赖。」温寒愤愤不平的骂道。 「与你的心机卑鄙小心眼比起来,我的无赖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项尔盟也不客气的回击。 「你——」 门外的两人火药味始终浓厚,随时会彻底烧起来都不意外,但在厨房内的孟紫霓完全没有心情去理会他们,内心的苦恼始终挥之不去。 再这样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但她到底该如何告诉项尔盟,她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怕她对他的情感会害了他,会再上演一次让她悔不当初的悲剧! 之前温寒之所以要项尔盟跟着孟紫霓下山,是怕汪得财找麻烦,既然汪得财已经离开居安县,项尔盟也就没有一定得跟着的必要。 毕竟在项尔盟出现之前,孟紫霓就是一个人在硕山及县城间来来去去,也没出过什么问题。 所以这一回下山去,孟紫霓向温寒极力要求自己一个人下山,不必再让项尔盟跟着。 温寒虽然面有难色,但见孟紫霓这几日躲项尔盟躲得勤,似有难言之隐,也不勉强她了,在得到温寒的允许后,孟紫霓就趁着项尔盟被温寒支使去做其它事情的好机会,快快一个人下山,免得被他给发现。 「呼,幸好一切顺利……」当进到居安县的城门内后,孟紫霓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抹抹脸颊的汗水。 她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到邮驿处去,邮驿处的柜台伙计见孟紫霓出现,马上扬起笑意,「傻妞姑娘,你似乎有好一阵子没来了。」 「嘿嘿。」孟紫霓一切以傻笑带过,没了项尔盟跟随,她终于能过来一趟,顺利拿到家人写给她的信,直接在邮驿处内拆开观看。 等她快速浏览完信中内容后,双眼瞬间发亮,难掩兴奋与激动。 大嫂来了!此刻就在居安县城的客栈内! 孟紫霓将信收好,放入怀里,赶紧到信内所说的客栈去与大嫂会面,她兴匆匆的进到县城内最大的一问客栈,在三楼找到信中注明的房号,既期待又紧张的举起手敲门。 「叩叩。」 「来了。」丫鬟春喜前来将门打开,在见到孟紫霓后,马上漾起笑意,「二小姐,您可终于来了!」 「春喜,好久不见。」孟紫霓也开怀的笑着。 「快快进来,夫人已经等您等好几日了。」 孟紫霓进到客房内,一眼就见到坐在卧榻边的一名少妇,少妇见到孟紫霓现身,即刻漾起温婉笑意,「紫霓。」 「大嫂!」孟紫霓快步来到封如兰面前,牵住她伸过来的手,与她一同坐在卧榻边。 封如兰摸着孟紫霓的脸蛋,将她上上下下都瞧过一遍,见她除了变黑一些外,其它没什么改变,终于能够松下一口气,「太好了,我真担心你一个人在外头吃苦不告诉我,看来你在这儿过得还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 封如兰大孟紫霓三岁,姑嫂间的感情很好,无话不谈,比起大哥,孟紫霓其实和嫂嫂更亲。 而孟紫霓打算从京城内逃出的那一晚,恰巧被封如兰发现,封如兰明白她想逃离的原因,轻叹了口气,背着自己的丈夫帮助她顺利离开京城,只要她能固定捎一些消息回来让人安心。 所以孟紫霓离京近一年,家中知道孟紫霓下落的只有封如兰及贴身丫鬟,孟紫霓的兄长始终不知道她的行踪,而她们姑嫂俩也完全不敢让他知道。 她们俩暗自通信,封如兰都是趁丈夫不在家时,才敢要春喜赶紧去京里的邮驿处取信,小心到了极点。 「大嫂你真的不必担心我,还特地过来探望我,这么做多为难你呀。」虽然说是这么说,但能见到封如兰,孟紫霓是非常开心的。 封如兰假借回乡探亲的理由,离开京城,特地绕路到居安县见孟紫霓一面,如此费尽心机,就是怕漏了消息,被丈夫知道孟紫霓现在的行踪。 封如兰一想到他们兄妹之间的问题,就忍不住想叹气,「唉,紫霓,你打算还要躲多久呢,就这么永远不回去了吗?」 孟紫霓的笑脸立时黯淡下来,但很快又振作起来,重新漾着笑,「大嫂,你好不容易才能来这么一趟,就别想那么多吧,一切顺其自然。」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与大哥之间的问题,大哥的态度要是始终不改,她就不能回去,因为她再也不想被大哥左右人生了。 孟紫霓又与封如兰话家常了一阵子,才依依不舍的结束会面,准备去办其它的事情。 然而当她笑意盎然的打开客房大门,打算踏出去时,却赫然发现门外站着一名男子,而那名男子正冷着一张脸,非常不满的瞪着她。 孟紫霓狠狠一吓,突然愣住,对他的出现完全反应下过来。 是项尔盟!他怎么会来到这儿的?! 其实在孟紫霓离开竹屋没多久,项尔盟就暗中跟下山了,他没有惊扰孟紫霓,因为知道她不想让他跟,没想到倒是让他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她在这儿与自己的「大嫂」会面?原来她之所以会到邮驿处,都是因为其实她一直都与家中的人有所联络。 他练过武,耳力好,她们俩的谈话他大都听到了,与大嫂讲话的孟紫霓非常正常,就连有些娇憨的娃娃音也不见了,这恰好证实了他这段时间以来的怀疑,她的傻完全都是装出来的。 「紫霓,怎么了?」封如兰见孟紫霓突然愣在门边不动,与丫鬟一同靠近,才发现外头站着一名陌生男子,「这位公子是……」 「你好,我是来保护她的,免得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外走动有危险。」项尔盟有礼的点点头,避免提到自己的身份。 「是呀,他不是什么可疑之人,请大嫂不必担心,那……我先走喽……」孟紫霓赶紧回过神来,笑着回答。 看来有些事情想瞒也瞒不了了,她只能先带着项尔盟离开客栈,其它的问题等一会儿再说。 封如兰就站在客房门边,瞧着孟紫霓与项尔盟一同离去,总觉得他们俩之间的气氛似乎怪怪的,但她不见孟紫霓出现任何惶恐的奇怪反应,所以心想项尔盟应该不是什么坏人,是真的来保护孟紫霓的。 直到他们俩已经拐弯过转角,再也见不到身影后,封如兰才打算回到房内,但她才一转身,就见到另一抹熟悉的身影从隔壁客房里走出来,冷漠的表情隐含着阵阵怒火。 第十七章 封如兰心一跳,惊讶的瞧着他越来越靠近,直到停在她面前,冷着嗓音斥责,「你果然知道紫霓的行踪,却瞒了我整整一年,害我像只无头苍蝇般的派人到处去找,像个傻子一样!」 封如兰心虚又惊恐,嗓音也跟着微颤起来,「相……相公……」 【第七章】 孟紫霓和项尔盟离开客栈后,两人间的气氛始终处于一种非常沉闷的状况。 项尔盟走在前头,孟紫霓跟在后头,没有人先开口说第一句话,最后是孟紫霓受不了了,往前拉住他的衣角,终于开口唤道:「阿盟……」 项尔盟停下脚步,但还是没有回过头,「如果你还想继续装傻,那就什么都不用告诉我。」 他很气,但气她隐瞒自己的成份很小,毕竟他也有秘密没让她及温寒知道,真正让他恼怒的是她躲避他的态度,居然宁愿自己一个人下山,也不要他的守护陪伴。 他真的有这么惹人厌?偏偏她又下告诉他之所以疏离他的原因,这才是他心绪烦躁最重要的原因。 「我之所以会装傻是有原因的,咱们找一个地方先坐下来,我再把前因后果告诉你,好吗?」她放柔嗓音恳求着。 在孟紫霓的恳求之下,他们俩进到茶馆内,到二楼有屏风相隔的雅座,便于谈论事情,不会被其它人所打扰。 直到店小二将茶送上桌后,孟紫霓才慢慢的道出自己的身世,「我的家其实在京城内,目前家中的亲人只剩下大哥,而大哥的名字……叫做孟禹津,在京城内是个买卖粮食的商人,算是小有名气吧。」 孟禹津?项尔盟微微蹙起眉头,这个名字他有听过,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何会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了。 四方来粮行!那是京城内……不,应该说是整个东仑国最大的粮商,孟禹津买卖粮食的眼光奇准,他总是能在各种谷物最低价时买进储存,然后等谷价翻涨时再卖出去,替自己赚进大把银两,而成为商界的传奇人物之一。 就连他虽然没见过孟禹津本人,也听过孟禹津这个名字,孟紫霓居然说自己的哥哥只是小有名气的商人,还真是谦虚过头了! 「我的父母早亡,从小我就与大哥相依为命,大哥对我的管教很严,我像是被关在笼中的鸟儿,没有自由可言,甚至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所以就在一年前,我在大嫂的帮助下逃离京城,最后来到居安县,就在这儿暂时落脚。」 其实她大哥一刚开始只是特别呵护她,但当他对她的呵护越来越深、控制欲越来越强,甚至禁止她出门、不打算让她出嫁后,一切都变质了,那强烈的偏执不只她受不了,连大嫂也感到担忧,所以大嫂才会选择帮她逃离那一座牢笼。 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项尔盟只听孟紫霓轻描淡写的带过逃家原因,只看到表象,不知道还有更深层的其它问题,所以倒是觉得她因为被管得严就选择离家出走,似乎有点太任性了。 不过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转而问其它的问题,「那么你又是如何留在那个糟老头身边的?」 「其实和你有点像。」孟紫霓自嘲的笑了笑,「我也是饿肚子,恰巧路过师父的竹屋,向师父要了一碗饭,但师父煮的饭实在是太难吃了,我就算肚子饿也受不了,干脆自己动手重新做了一些简单的饭菜,师父在吃了我做的饭菜后,问我是要去哪儿,若是没有地方可去,就留在竹屋帮他煮饭,他可以保我衣食无虞。」 她并非一出生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在大哥的事业尚未发达之前,她年纪小小就得负责打理家事,所以煮饭对她来说并非难事,她想那时师父肯定也已经受够自己的烂厨艺了,所以非常爽快的招揽她来当厨娘,完全不管她的身份背景是否会替他带来麻烦与危险。 「那么你又为何要装傻?」 「装得傻傻的,很方便嘛。」她有些俏皮的轻吐舌尖,「遇到不想说的事情,一律装傻带过,屡试不爽。」 刚开始留在温寒身边时,她其实对温寒是有防心的,怕他问她的身世,所以她都故意装得傻傻的,避开他的询问。 问了几次她都装傻的顾左右而言他后,温寒倒也不再问了,而她也就习惯的一直装傻下去。 「难道糟老头不曾怀疑过你装傻的事情?」他不信温寒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会察觉不到她不时会露出的破绽。 「师父应该是知道的,只不过我不想说,他也就不点破,由着我装傻,就像你一样,你也有不想说的事,师父也不曾勉强你说过。」 项尔盟的表情略微尴尬,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他连自己的本名都没说过,温寒也没说什么,就只是一直用各种莫名其妙的称呼来叫他。 既然两人都已经单独谈话了,项尔盟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非得要确认她的心意,不准她再继续有意无意的逃避他。 他伸手越过桌子,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她先是愣了一下,但没有甩开,默许了他的动作。 有了她的无声回应,项尔盟更多了点信心,至少她对他不是没有情意,两人间的关系大有可为。 「傻妞,你对我是有情的,对吧?」 孟紫霓没有回答,只是神色有些黯淡的微低下头,似是有苦难言。 「为什么想躲避我、不接受我?难道……你已经许了人,有其它婚约在身?」 「没有,不是这样的!」怕他误会,她赶紧摇头否认。 「既然如此,你又有何顾虑?可以告诉我吗?或许我可以帮你想办法。」他放柔嗓音,循循善诱。 没有人有办法的!孟紫霓无奈的苦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她不希望他卷入她与大哥的问题当中,她甚至害怕让大哥知道他的存在。 大哥的偏执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了,如果他真要为了她与大哥硬碰硬,就算不是两败俱伤,也肯定会有一方受到伤害。 她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因为她而性命不保了,然而只要她一告诉他,他肯定会想办法介入这个问题,然后试图解决,而她所害怕的事情就有可能发生,所以她真的说不出口。 只要一说,就是将他推入危险的境地,她下能这么做,所以只能继续保持沉默,就算会因此惹来他的不谅解。 项尔盟瞧着她愁眉不展的面容,真的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问题糟糕到说不出口,真有那么难解决? 虽然不解,他也不想再逼迫她,只能耐着性子,慢慢等她愿意对他开口,「这样吧,我不再逼你说这件事,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好吗?」 她暗暗松下一口气,点点头,庆幸项尔盟肯退让一步,而不是将她给逼到死巷子里,进退不得。 「既然我都已经退让一步,换你答应我一件事,应该不为过吧?」 「什么事?」 他拉起她的手,刻意牢牢的十指交握住,「不准再躲我,也不能再像今日一样抛下我不管,自己一个人下山,你可知道你这么做多让人担心,尤其是被『恶意』抛弃的我!」 他故意加重了恶意两个字,好让她明白自己被抛弃的极度哀怨心情,那滋味可非常不好受。 孟紫霓轻笑了一声,只因他的抱怨既孩子气又可爱,她就算心肠再硬也会忍不住心软呀,「好。」 「还有,也不准排拒我对你的情意。」 她脸蛋即刻羞窘的泛红,「哪有人喜欢一个人,还得逼对方一定得接受不可,这么霸道无理。」 「我只对你一人霸道无理。」他更是紧扣住她的手,以表明自己的心意有多么的坚定。 这一辈子,他就只认定她一个女人了,说起来缘份也真是奇妙,他们俩本来都住在京城里,在京内却没有缘份,直到来到居安县,两人的缘份才被阴错阳差的牵起,就此对上眼,将彼此给放上心。 对了,既然她也是从京里出来的,那她认识他吗?想想两人这一阵子的相处,她似乎完全没有露出认识他的感觉,只单纯的将他当成「阿盟」,想来她应该是不知道他原本在京内的身份。 毕竟京城那么大,居住的百姓那么多,就算曾经擦身而过,互不相识也是非常正常,他又何必想这么多? 是呀,不必想这么多,在这里,他就只是「阿盟」,是个再单纯不过、没有任何身家背景的普通人…… 第十八章 两人将话说开后,就没什么顾忌了,走在回竹屋的山路上,项尔盟更是从头到尾紧扣住孟紫霓的手,两人十指紧紧交握,难分难舍。 反正山里也没什么闲杂人等,没人管得了他们做任何事情,至于唯一会暴跳如雷的温寒,项尔盟也不怕,只要孟紫霓是站在他这边的,他就等于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没什么好担心的。 孟紫霓一路上都是羞红着脸蛋,完全不敢直视他,因为只要一瞧见他满足的笑意,就会让她感到更是羞窘,真想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一切都像是梦一样,美好得几乎不像是真的,因为凭她的姿色,在京城内根本就不会引起他的注意,所以她只能将对他的倾慕始终放在心底,不奢望他也能回应她的情意。 没想到换个地方,一切都不一样了,她终于能够进入他的眼里,甚至是他的心里,还在他的心上占了一角,成了他珍惜的人儿。 她多么希望,两人就一直待在硕山,别再回去了,至少在硕山内,她还可以逃避,不必顾虑太多事情,但如果回到京城,那就非常不一样…… 两人终于回到竹屋前,才发现竹篱笆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站着几名随行的仆从,似乎有客人来了,他们俩纳闷的对望一眼,心中想的是同一件事,又有人上山登门求医了? 「不知道这一回上山求医的又是什么样的人……」孟紫霓好奇的低喃,就不知这个人能不能顺利求到医,师父的脾气是很难捉摸的。 「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项尔盟笑着说道。 「说的也是。」 他们走过前院,来到前厅大门前,在见到正坐在厅里的来客时,孟紫霓猛然一惊,瞬间停下脚步,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眼,被吓得不轻。 厅里的客人年约二十七、八,表情冷漠,正不客气的与同样坐在厅内的温寒大眼瞪小眼,气势与温寒同样强悍。 项尔盟即刻发现她的异样,纳闷不已,「傻妞,怎么了?」 孟紫霓回过神来,慌得赶紧松开原本与他十指交握的手,就怕被里头的男子瞧见,给项尔盟带来麻烦。 「傻妞?」项尔盟讶异不已,她急急甩开他手的动作,就像是两人之间的感情见不得光一样,让他非常非常的不是滋味。 厅内男子一听到门外有谈话声,即刻转过头,激动的站起身来,「紫霓!」 「大……大哥?!」孟紫霓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你果然在这里。」孟禹津来到她面前,扬起与刚才的冷脸回然不同的温和笑意,「大哥一知道你在这儿的消息,就即刻上山来寻你了。」 他早就怀疑妻子知道妹妹的行踪,只不过妻子始终很小心,没让他找到蛛丝马迹,这一回妻子说要回乡探亲一段时间,他明里答应,暗里派人跟着,将她的行踪全掌握住。 在知道妻子并没有直接回家乡,而是绕道到其它地方时,他就明白事情有异,暗中跟着,妻于在居安县暂时停留,他也就跟着留下,内心有所预感,自己这一回肯定能知道妹妹的行踪。 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妻子见事情已经瞒不了了,只好老实招出,妹妹目前住在硕山内,依附在一名大夫身旁,他即刻上硕山寻人,没想到自己来到竹屋时,妹妹却尚未归来,他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待。 孟紫霓想笑,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嘴角是前所未有的僵硬,就连语气也是极度虚弱,「大哥,这段日子……让你担心了。」 这情况真的很诡异!他们兄妹俩相隔一年再重新见面,却只有孟禹津一个人单方面的开心,孟紫霓却连半点笑意都没有。 她害怕自己的哥哥?不只项尔盟,连温寒都察觉到孟紫霓奇怪的反应,觉得事情非常不寻常。 「没事了,只要你跟我回家去,一切都没事了。」 她不想回家!孟紫霓嘴巴张了又张,却始终发不出声音,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将想说的话全都吞回肚子里。 既然大哥都已经找到她了,又怎么可能会让她继续留在这儿?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呀! 项尔盟表情认真,打算替她撑腰,管来人到底是不是她的哥哥,「傻妞,你如果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说出来不要紧。」 「没错,傻妞,有咱们给你撑腰。」温寒也开口附和。 「我将自己失散已久的妹妹带回家,是天经地义,你们凭什么想要阻拦?」孟禹津不悦的睨了他们俩一眼。 他将眼光停留在项尔盟身上,对项尔盟存有极大的敌意,刚才他可没有漏看,项尔盟牵着紫霓的手,凭什么? 紫霓是他的,其它男人都别想碰她一根指头,连半根都不准! 项尔盟也毫不客气的回瞪过去,感觉得到孟禹津对自己非常不友善,眼中的敌意浓厚,他想要看不出来都难。 孟紫霓发现大哥已经开始在注意项尔盟,顿时紧张起来,即刻回答。「大哥,我和你回去。」 「真的?」孟禹津重新看着妹妹,扬起笑意,「那就太好了。」 「傻妞?」项尔盟紧蹙起眉,她明明就不想回去的,又为什么要勉强答应? 「我离开家够久了,不该再继续任性下去。」孟紫霓对项尔盟苦苦一笑,之后才向温寒鞠躬行礼,「感谢师父这一年来的关照,若有机会,我还是会回来探望师父您的。」 温寒也紧蹙起眉头,明明知道这一对兄妹非常不对劲,他却没有立场将孟紫霓给留下来,真是呕呀! 「紫霓已经答应要跟我回去了,现在两位还有什么话好说?」孟禹津得意的挑衅道。 项尔盟胸中闷着气,很下想孟紫霓跟着孟禹津回京,除了她根本就没回去的意愿之外,京城对他来说也是个痛苦之地,他早就下定决心,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回去了。 难道他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随着孟禹津离开?不,他一定要想办法,绝不让两人分隔两地,就此别离! 孟紫霓依依不舍的随着大哥坐上马车,缓缓离开竹屋,直到再也见不到竹屋的身影,她的视线才从车窗外移回车内,对上与她同坐一车的大哥。 孟禹津早已冷下脸,刚才的欣喜已经不知所踪,微带怒意的质问:「为什么要逃?我对你哪里不好了?」 孟紫霓心一跳,干脆低头,沉默不语,只因她很清楚,无论她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对她的态度。 「你……」面对妹妹的沉默,孟禹津气恼不已,却只能暂时忍下,「罢了,等回到京里,咱们再好好的谈谈。」 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了,所以马车回到居安县城,孟禹津打算先在县城内妻子落脚的客栈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动身回京城去。 孟紫霓被安排在一间客房里,房外有两名护卫守着,免得她又趁机逃走。 封如兰知道孟紫霓被带下山后,马上进到孟紫霓的房里探望她,还一脸愧疚懊恼,「紫霓,真的很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大哥他居然派人跟踪我。」 她一见到相公出现,就明白事情糟糕了,相公忙着处理回京之事,暂时没对她的隐瞒做出任何处置,但她知道,等回京之后,就有得瞧了。 「大嫂,你别自责,真要说起来,其实是我连累了你。」孟紫霓不担心自己回京后会变得怎么样,反而比较担心大嫂的处境。 大哥与大嫂的婚姻并无感情基础,婚后的互动也不热络,只能说是相敬如宾,大哥在确定大嫂真的瞒着他帮助她离京后,肯定非常气恼,就不知两人原本就不亲密的关系会降到哪个冰点去。 她不希望大嫂因此被大哥彻底冷落,所以正苦恼不已,不知该如何帮助大嫂才好。 「罢了,反正事情都已发生,除了硬着头皮面对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封如兰轻轻一叹,反正绝对死不了人,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封如兰只在孟紫霓的房内待一会儿,就回到自己的客房去,顿时房内就剩孟紫霓一个人,满心惆怅。 这一次离开,她还有机会再见到项尔盟吗?他会来京城找她吗?她很矛盾,想他出现,却又不想他出现,他若是真的出现在京里,就怕大哥会对他不利,但他要是真的就此不出现,她又会很失落、很难过。 不,他还是不要出现的好,她要他平平安安的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入了夜、熄了灯,孟紫霓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没有睡意,要下是门外一直有护卫守着,她或许早就冲出门,回硕山去了。 第十九章 她的人虽然跟着大哥下山,但她的心遗留在硕山的竹屋内,明明才分开没多久,她却已经开始怀念住在竹屋时的点点滴滴,好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但她真的不能再继续留在那儿了,那只会害了师父、害了项尔盟,她绝不能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 夜已深,一室宁静,孟紫霓却在此时听到窗户开启的声音,外头的凉风也跟着吹入房里,带来一室的凉意。 她讶异的坐起身,警戒起来,本要开口唤人,却有一道身影如风般突然来到她面前,捂住她的嘴,「别叫,是我阿盟。」 她原本紧张的情绪顿时被欣喜所取代,没想到他会出现,项尔盟在确定她不会尖叫出声后,就放开手,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孟紫霓开心的回抱住他,依偎在他温暖的胸膛内,激动之情久久无法平息,多么想就这样抱到天荒地老,两人再也不要分开。 等到情绪稍微冷静下来后,孟紫霓才小声的问:「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我来带你走的。」 孟禹津带孟紫霓下山后不久,项尔盟就偷偷跟在后头了,他耐着性子等到夜深入静、众人都睡去后,才开始行动,打算带孟紫霓离开。 「带我走?要走去哪儿?」 「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儿,咱们一同远走高飞吧,飞到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再一次重新生活。」 这一回,只有他们俩,不会再有其它碍事之人,他们俩可以共组一个小家庭,将所有牵绊都抛在脑后,寻一处幽静的地方隐居,平平淡淡的过生活,那一定非常的幸福快乐。 远走高飞呀……听起来是个多么吸引人的提议,孟紫霓虽然向往,却也只能想而已,无法付诸行动。 她在他的怀里漾起苦笑,就连语气也显得有些苦涩,「可我已经答应大哥,要与他回京了。」 「你不是不想回京?只要你不想,我就带你离开,去你想去的地方。」 「可是……」 「如果回去会使你痛苦、不快乐,那么我就算用绑的也要将你绑走,所有罪过都由我来担,你不必有任何压力。」 他只想要她快乐、幸福,所以既然知道回去对她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他又怎么有办法袖手旁观? 他愿意成为孟家的罪人、成为孟禹津的眼中钉,被憎恨怒骂都不要紧,只要这么做能换来她的快乐,他甘之如饴。 孟紫霓眼眶微泛泪波,他对她的情意怎能不让她感动?但她不能再冲动行事,不能只顾自己,不管其它人的死活。 「不行,我还是得回去。」孟紫霓抹掉眼角泪痕,态度坚定的离开他的胸膛,「趁现在还没有人发现时,你快点离开吧。」 项尔盟讶异的睁大眼,没想到她居然会拒绝他,「傻妞?」 「快走,听我的话,快离……」 砰的一大声,房门在此刻突然被人给推开来,孟禹津带着好几名护卫冲入房内,冷声命令,「有贼人闯入,快将贼人给我拿下!」 他果然猜中了,项尔盟与妹妹之间的互动极下寻常,项尔盟极有可能会出现坏事,幸好他早就有所警戒,才不让项尔盟有机会将人给带走。 「是!」 孟紫霓紧张的解释,「不!大哥,他不是贼人!」 孟禹津完全不理妹妹的解释,硬是要护卫抓住项尔盟,项尔盟顿时与护卫们在狭窄又黑暗的房里打了起来,场面惊险万分。 项尔盟暗暗心惊,这些护卫的素质比汪得财身边那一群家伙高太多了,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粮商所养的打手。 「看谁能先一步抓到贼子,我重重有赏!」孟禹津喊道。 孟紫霓顿时明白,大哥并不打算放过项尔盟,只好心急的朝项尔盟吼道:「阿盟,快走——逃得越远越好!」 「傻妞!」 「快!别被他们给抓住!」 孟紫霓面前已有另一名护卫挡住,项尔盟想靠近也靠近不了,他只好不甘的咬牙转身,赶紧跳出窗户,逃到客栈外头去。 见项尔盟终于肯逃走,孟紫霓顿时松下一口气,没想到孟禹津却在此时来到她面前,突然抓住她的手,猛力的往窗边拉。 「啊——大哥,你想做什么?」 本已顺利逃到大街上的项尔盟听到孟紫霓惊惶的叫声,担心的转回头,心慌意乱,结果就这么一耽搁,又有好几名护卫从暗处冲出,同时朝项尔盟扑过去。 「贼人别想跑!」 「该死!」 项尔盟心一乱,就让他们逮到太好的机会,一左一右合力扣住他的手,将他压制在地。 孟禹津带着孟紫霓来到窗边,看到项尔盟终于被擒,勾起得意一笑,他就知道故意让妹妹发出惊慌的叫声,绝对能够影响项尔盟的行动。 「马上将贼人送入官府!」孟禹津冷声命令。 「是!」 「大哥,快放了他!」孟紫霓激动的反抓住他的衣袖,「你明知他不是贼人,为何要这么做?」 「夜闯你闺房之人,在我眼里,不是来偷东西,就是来偷人,总归一句话都是贼,送交官府并无不对。」 「大哥——」 「夜深了,你好好休息吧。」孟禹津拉下她的手,转身离房,他还有其它要紧事得办,耽搁不得。 「大哥,你想到哪去?大哥——」 孟禹津离开之后,孟紫霓继续被关禁在房里,连半步都出下去,她很害怕,她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大哥肯定会想其它办法整治项尔盟的! 该怎么办才好?她焦急得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就怕那令人害怕的惨事会再度发生,将项尔盟给害死。 「阿盟……」她颓然的坐倒在地,在黑暗的房间内掩面痛哭,泣不成声。 【第八章】 项尔盟一被押入县衙后没多久,孟禹津也跟着出现在县衙内,特地去拜访了吴县令一趟。 三更半夜的被人从被窝中挖起,吴县令是满肚子火,但在见到随着孟禹津而出现的一箱黄金时,他的眼睛瞬间亮起,人也完全醒了,对孟禹津是客气得很。 县衙后的会客厅堂内,吴县令一边瞧着放在桌上的黄金,一边非常客气的询问道:「孟公子前来县衙是有什么冤情要申诉吗?尽管告诉本宫,本官绝对会还你一个公道!」 孟禹津已经先询问过,吴县令不是什么多清廉的好官,只要有钱,什么事情都好办,所以他才会大胆的拿黄金来贿赂。 「其实是这样的,刚才有个贼人潜入舍妹的房内,想要劫走舍妹,幸好被在下的人给抓住,现已押解到县衙来,在下希望能够尽快给那贼人教训,免得那贼人继续再来纠缠舍妹。」 「这有什么问题!看孟公子如此护妹心切,本官绝不手下留情,绝对会严惩那淫贼一顿!」吴县令语气激昂的说着。 「吴大人,且慢。」 「孟公子,你还有什么要求?」 「请大人斟酌刑罚,见血是一定要的,但绝不能一口气就要了他的命。」 哪有人要求这么多的?吴大人虽然感到有些不悦,但看在孟禹津是大金主的份上,他的不悦很快就消失,「孟公子,咱们干脆就挑明了说吧,你打算整治那个贼子是吧?那么你想如何整治,直接说来,本官斟酌看看可不可行。」 孟禹津先是一顿,之后倒是扬起一笑,挺欣赏吴县令的爽快,「吴大人真是聪明,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就不客气……」 在孟禹津与吴县令达成共识后,虽是大半夜,吴县令还是即刻开堂审理项尔盟的罪行,打算速战速决。 项尔盟被押入公堂内,双手被捆绑在后,跪在堂下,吴县令坐在堂上睥睨着他,而孟禹津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冷笑的瞧着项尔盟此刻的狼狈。 「犯人阿盟,孟公子指控你夜闯闺房,想要将孟公子之妹给劫走,当场被孟公子的护卫给逮个正着,罪证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吴县令以着威严的口气审问。 「我并非坏人,我与孟紫霓早已相识,之所以会进到她的房间内,是想询问她是否要跟着我一同离开,我并没有伤害她或是胁迫她的意图。」 项尔盟瞥了孟禹津一眼,知道孟禹津肯定对吴县令做了什么事情,这一场审问他不但得不到任何便宜,想要安然无恙的离开,恐怕比登天还难。 「本官不管你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半夜闯入女子闺房就是不对,况且孟姑娘还因为你的孟浪行径吓得不轻,可见完全只是你一个人单方面的自以为是,孟姑娘对你根本就没那个意思。」 第二十章 「才不是那样!请大人将孟紫霓给传唤过来,她肯定会还我清白的!」 「舍妹已经因为你想强掳她离去的行为给吓得三魂七魄少了一半,正在房里休养,再来这里见你,只是加深她心中的恐惧而已。」孟禹津冷眸瞪完项尔盟后,才恭敬的对吴县令说道:「请大人体谅草民的护妹心切,草民真的不想让已经受过惊吓的妹妹再有机会被他吓着。」 吴县令点点头,「本官也觉得没有必要,反正他的确是被当场逮着的现行犯,想赖也赖不了。」 「多谢大人的体谅,草民感激不尽。」 项尔盟瞪着他们俩,果然是狼狈为奸,吴县令肯定是拿了孟禹津什么好处,已经变成孟禹津的走狗了。 「来人哪!」吴县令颇有威仪的喊道。 左右两边的宫差即刻靠到中间,「在!」 「先将犯人打二十大板,以示惩戒,再把他押入牢中,关禁一个月。」 「遵命!」 这个昏官!项尔盟愤怒不已,本要起身反抗,但他双手被反绑住,根本无法抵抗,只能被官差给狠狠压趴在地,蒙受不白之冤。 「哪有人审案如此草率的,这其中分明有鬼,我不服!」项尔盟奋力挣扎。 「住嘴!要是再吵,就再加十个巴掌,看你还有没有那个嘴说!」 孟禹津冷冷的扬起笑意,好整以暇的继续坐在位子上,打算亲眼看着项尔盟受苦。 官差搬来长椅,逼迫项尔盟趴在长椅上,紧接着就有另外两名官差拿着长板棍靠近,眉目凶狠的即将对他动刑。 「啪——」 第一板落下,那强劲的力道瞬间穿透身子,痛得项尔盟非得咬紧牙关才不会叫出声来,而他的冷汗也已经跟着冒出了。 板子接连落下,他都拚命用意志力死撑着,绝不叫出半点声音,让一旁的孟禹津看笑话。 可恶的吴县令!若是他还有命活着走出去,他不会让吴县令继续在居安县作威作福,他非得要吴县令头上那一顶乌纱帽被摘下不可! 孟禹津见项尔盟死咬着下唇,倔强得不肯服输的模样,冷冷一哼,不屑一顾。 这只是刚开始而已,他会让项尔盟有命进宫府,无命走出去,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只要敢动紫霓的人,无论是什么身份,他都绝不轻饶! 项尔盟被打完二十大板后,已经皮开肉绽、伤痕累累,带血的衣裤看起来简直是触目惊心。 他被无情的关入大牢,强撑已久的意识终于变得涣散,全身无力的趴倒在肮脏地板上,恍恍惚惚的昏死过去。 隔日中午,原本宁静的牢房内出现奇怪骚动,孟紫霓由一名狱卒领着进入大牢里,在离开之前来见项尔盟最后一面。 这是大哥帮她安排的,大哥早已打通关节,她才能如此顺利的进到牢里,没被任何人刁难。 狱卒打开项尔盟的牢房门锁后,就到一旁休息去,孟紫霓自己推开门进去,见到趴在地上的项尔盟伤痕累累,眼眶即刻泛起泪来,感到痛心不已。 「阿盟……」 她蹲下身,看着他腰臀上的血迹,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泪水滚滚滑落,甚至低声呜咽起来。 她明白这是大哥给她的警告,要她乖乖听话,她若是再做出任何违背他的事,或许项尔盟就真的会小命不保。 她相信大哥敢这么做,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原本昏迷的项尔盟似乎听到有人在他身边啜泣,慢慢回过神来,在认清此刻蹲在他身旁的人是孟紫霓后,瞬间清醒过来,激动的想要撑起身子,「傻妞,你……啊!」 他一动,就狠狠扯动伤口,痛得忍不住哀号出声,孟紫霓赶紧压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起来,免得伤口会被拉扯得更是严重,「阿盟,别起来,你身上所受的伤已经很重了……」 项尔盟只好转而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握着,带有浓浓的眷恋不舍,「你怎么有办法进到牢里?」 「是大哥帮忙我,我才能进来的。」 项尔盟讶异的一愣,可不相信孟禹津真有这么好心,「他还想玩什么把戏?」 孟紫霓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干脆就不说了,她用另一只手抹去他睑上的汗渍,哽着嗓音说道:「阿盟,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我会进牢房、会受伤,都与你无关,你不必代替你大哥担下这种罪过。」 「不,真的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大哥也不会对你这么残忍。」孟紫霓顿了顿,终于将自己的秘密全盘说出,「其实我当初之所以会逃离京城,真正原因,没有我原本所说的那么简单……」 她大哥原本不是粮商,而是布商,但他们布行的生意始终不好,直到有一日,大哥发现她有预测天候的异能,而且奇准无比,才动了念改做粮食买卖,依照她告诉他的气候预测,决定何时购入何种谷物。 因此他们的粮行总是能在干旱来临前先屯积足够的粮食,等粮价攀高时再卖出去,或是在水患来临前先收割谷物,永远比别的粮商抢得先机,因此迅速成为全国第一大粮商。 而她为何会有这种能力,她自己也不清楚,应该是与生俱来的本能,而且随着年纪渐长,感应力也越来越强。 项尔盟错愕的听她述说自己的秘密,才猛然想起,温寒也非常信任她对暴风雨的预测,当时只有他嗤之以鼻,也因此尝到苦头。 「大哥很开心我的异能能够帮助他经商,但也担心我的异能若是被其它人知道,会引起什么麻烦,从那时开始……大哥的态度就慢慢变了……」 大哥变得非常保护她,绝不让她与不相干的外人见面,到最后甚至禁止她走出自家大门,就连她已届适婚之龄,他也不打算让她出嫁,要她永远留在孟家,他可以一直照顾她,给她衣食无缺的生活,直到老死。 他怕其它人会抢走她,态度越变越奇怪、扭曲,简直可以说是走火入魔,完全将她当成自己的私有物看待,偏执得可怕。 她无法出门,日子过得非常苦闷,那时府内有一名年纪与她相仿的男仆会偷偷与她聊天,她喜欢那名男仆,但就只是纯粹的朋友之情,却没想到,大哥发现她与男仆偷偷往来之事,竟然大发雷霆,当着所有仆人的面杖打他,将他打得只剩下一口气。 她也被大哥逼着看那名男仆被杖打的经过,看到男仆一身的血,她吓得脸色惨白,完全说不出话来,只差没晕过去。 「紫霓,你是大哥的,要是再有哪个男人敢觊觎你,下场就会跟这个人一样,大哥绝不轻饶!」 之后她整整一个月没开口说过半句话,只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没踏出去半步,那名男仆在被打成重伤没几日后就死去,在她心中留下一道阴影,到现在想起来,她还是觉得愧疚不已,就因为发生这件事,她才会决定逃家,不想再面对大哥对她越来越可怕的偏执。 所以她才怕让大哥知道项尔盟的存在,结果事情还是发生了,她保护不了他,还是让他和之前那名男仆一样,因为她而受到伤害。 项尔盟一边听,一边痛心不已,原来她承受着如此大的压力,难怪她见到孟禹津出现会有这么害怕的神情,但这根本不是她的错,分明就是孟禹津神智出了问题! 他努力伸起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别哭,你不必愧疚,错不在你,你是无辜的。」 「就是我……要是没有我,大哥也不会变成这样……」她拚命的摇头,无法脱离大哥带给她的梦魇,「还有你,你为什么要吃下这顿闷亏不可?只要把你的名字报出去,吴县令肯定会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对你用刑的。」 项尔盟讶异的睁大眼,「你……知道我……」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就是项尔盟,从你将胡子给刮掉那时我就已经认出你来了。」 他突然觉得想笑,原来他隐瞒真正身份的举动,对她来说根本就像是多此一举,「那么你为什么从来不曾揭穿我?」 「我有不想说的秘密,我想你大概也有,所以才会干脆装作不知道。」 既然孟紫霓都已经坦白自己的事情,项尔盟想他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他扬起一抹异常苦涩的笑容,「其实我……根本就不是项史原的亲生儿子,所以我才会离开京城,放逐自己……」 第二十一章 他本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以为项史原真的是自己的父亲,父子相依为命二十年,直到一年多前,他失散的亲姊姊薛慕晴来到京中报仇,刺杀项史原未遂,一切事件才爆发出来。 那时他才知道,项史原在二十年前杀了他真正的父母,甚至放火烧宅,打算毁尸灭迹,却将当时只有三岁的他带走,当成自己的儿子养大。 他不懂项史原为什么要这么做,态度矛盾至极,但项史原亲口承认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过,那已经足够打击他,让他失心丧志的连夜离开京城,逃避事实。 离开之后,他不但放逐自己,还拒绝知道京里所发生的任何事情,就这么浑浑噩噩的一直流浪,直到遇到孟紫霓及温寒,他才又重新活过来。 孟紫霓没想到原来项尔盟拥有如此痛苦的身世之谜,不比她好过到哪儿去,顿时对他更是心疼怜悯,难怪他宁愿咬牙吞下二十大板,也不愿让别人知道他就是京里人遍寻不着的宰相之子项尔盟。 「不要紧,在我眼中的你就是你,无论你真正的身份是什么,我对你的情意都不会改变。」她再度落下泪来,努力漾起一抹笑花,「我不会让你死的,大哥已经答应我,只要我乖乖的随他回到京里,不再试图离开,他会向吴县令说情,早点将你放出去。」 「傻妞,别为了我如此牺牲你自己。」项尔盟大蹙起眉,他不担心自己,反倒担心她,她回到那个显然已经不正常的孟禹津身边,根本就不是明智的决定。 「我不觉得这是牺牲,只要你能好好的活下来,对我来说,那就已经值得了……」 她不会让他与那名男仆落入同样的下场,她要保护他,用自己保护他,能用自己的自由换他一命,她觉得很值得,真的。 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的现在,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大哥只给她一条路走,她没有其它的选择…… 孟紫霓离开了,项尔盟恨不得能够追随她而去,只可惜他不但出不了大牢,身上还带着伤,想要行动都很困难。 他只能忍,继续忍耐,等到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后,他就要追回京里,将他的傻妞从那个可怕的孟家带走! 什么再也不会踏回京的誓言,对他来说都不再重要了,只要能得回她,要他再打破几十、几百个誓言都不要紧。 「傻妞,等我……你一定要等我……」他虚弱的低声呢喃,因为受伤而正在发烧,意识时昏时醒,非常的不好受。 又过一日,大牢内再度有人出现,这一次是三名狱卒同时进到项尔盟的牢里,对他扬起不怀好意的冷笑。 项尔盟明显感到对方的来意不善,虽然全身难受得紧,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忍住疼痛,从地上站起身,警戒的与他们对峙,「有事?」 「当然有事,要不然你以为咱们是闲来无事找你聊天吗?」其中一名狱卒邪邪的笑着。 「有什么大事,必须劳驾三位一同前来?」 「事关一个人的性命,你说大不大?」 项尔盟心一沉,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的命?你们打算放我走了吗?」 「你还真以为自己能活着走出牢房大门?」狱卒嘲讽的哼道,「我就老实告诉你吧,从一开始,你的下场就已经决定好了,那就是必须死在这座牢里。」 孟禹津根本不打算让项尔盟活着走出大牢,那只会让项尔盟有机会再接近孟紫霓,再将她给引诱走,所以孟禹津故意先让项尔盟受伤,以此威胁孟紫霓听话,之后再暗中将项尔盟给杀死,好永绝后患。 当然了,将项尔盟杀死这件事会暗中进行,孟紫霓永远不会知道,她的配合并不能挽回项尔盟的性命,他还是难逃一死。 那个卑鄙又变态的家伙!项尔盟愤恨的暗骂,他就知道孟禹津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好心眼,背地里居然来这么阴险的招式。 不,他绝不会就这样认命,他非得逃出这座大牢,不让孟禹津的奸计得逞! 「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犯人也是人,犯人的性命岂是让你们随意说生就生、说死就死的?」项尔盟愤愤不平的骂道。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吴县令本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下头的这些狱卒们做起坏事来也一点都不觉得心虚有愧。 「反正大牢内『病死』几个名不见经传的犯人是常有的事,也没人会特别在意,尤其像你这种无依无靠的,在外头死了或许还没人理会,但要是死在这儿,至少咱们还会好心帮你收个尸,找个地方将你给埋了,让你能够入土为安。」狱卒狂妄又得意的笑着。 「呸!最后到底是谁帮谁收尸,还不晓得呢!」 狱卒脸色一沉,已没有心情再与项尔盟废话下去,「死到临头了嘴还这么硬,咱们本来可以让你少受一点苦的,这下子非得要你吃足苦头不可!」 另外两名狱卒紧接着亮出又长又粗的木棍,一刀杀死他算是便宜他,活活的将他慢慢打死才能让他受尽折磨,悔不当初! 「别对他客气,大家上!」 狱卒们凶狠的将木棍朝项尔盟挥打过去,项尔盟即刻偏身避开,却避得辛苦,动作也有些迟缓,因为这么做会频频拉扯到他的伤口,让他苦不堪言。 所以他根本无法完全发挥自己的实力,只能不断的防守,咬牙用手臂挡下接二连三的攻击。 「将他逼到角落,看他还想往哪里躲!」 项尔盟被逼得节节败退,处于彻底的劣势,他不甘心就这样没有价值的死去,就算真的躲不了这个死劫,他也要有骨气的撑到最后一刻,绝不让他们看扁! 「啊——」 大牢外头突然在这时传来奇怪的哀号声,紧接着一道身影快速闯入大牢内,过没多久就来到项尔盟的牢房门外。 「发生什么——啊——」 牢内的三名狱卒都还来不及搞清楚状况,就被来人强劲的腿力给扫到一旁,撞上铁栏杆,纷纷痛得晕过去。 项尔盟急急喘着气,终于看清楚闯进来的人到底是谁,忍不住讶异,「糟……糟老头?!」 是温寒!他怎么会来到大牢里?! 「哎呀呀,臭小子,你这一回伤得可不轻呀!」温寒一点都不紧张,还颇有闲情逸致的摸摸下巴,审视项尔盟此刻的狼狈样,「幸好傻妞那个丫头还知道要来通知我,要不然这一回你就真的要当冤大头,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了。」 孟紫霓为防大哥突然改变心意,还是要对付项尔盟,在离开居安县之前故意找了一个借口,说自己有很重要的东西留在硕山竹屋内,想回去拿,孟禹津拒绝不了,只好答应妹妹的请求。 孟紫霓在回到竹屋后,抓紧机会告诉温寒项尔盟此刻正被关在大牢的事情,希望温寒能够帮她注意一些,确保项尔盟能够平安的离开大牢。 温寒虽然与孟禹津只有一面之缘,但他阅人无数,一眼就看透孟禹津不会是那种善罢罢休的人,于是他即刻离山,偷偷潜入县衙,埋伏在大牢外头,一见到那三名狱卒拿着大木棍进大牢,就知道情况不对劲,赶紧打倒守在牢门外的狱卒,毫不客气的进来劫狱了。 虽然他对这个傲小子颇多不满,两人也结了不少芝麻绿豆般的小仇,但那些都是小事,好歹这小子也在他那边做牛做马一段时间,算是他罩的,他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罩的人被欺负? 项尔盟第一次觉得温寒那跩模改样原来没想象中的那么讨厌,除了欣喜之外,更是关心孟紫霓的状况,「儍妞已经起程跟着她大哥回去了吗?」 「你脑子被敲坏了吗?现在先跟我走,其它的等顺利离开之后再说!」温寒即刻抓住他的手,赶在其它官差发现此处的异样之前离开。 一回到竹屋,温寒就赶紧拿出一堆瓶瓶罐罐,帮项尔盟上药,当项尔盟脱下衣裳,露出惨烈的伤口时,温寒忍不住啧啧出声,要是一般人,受到这种折磨早就昏死过去,更不用说还能保持清醒这么久了。 「她那个大哥,还真不是普通的狠毒呀。」温寒一边上药,一边碎念,「难怪傻妞不想回去,若是我,我也会逃到天涯海角,让他一辈子都找不到。」 「老头……你的动作能不能快一点,别说废话。」趴在床上的项尔盟痛得咬牙切齿,汗都流满身了,对他来说,上药又是另一种像是凌迟酷刑般的折磨。 第二十二章 「我就是不让你痛快,行吗?反正你的底于好,别人受这二十大板恐怕已经去掉半条命,你却还有力气顶我的嘴,再忍这么一会儿对你来说肯定也是不痛不痒。」 「……」项尔盟闭眼忍耐忍耐再忍耐,青筋早已浮上额头了,要不是还得仰仗温寒帮他治伤,他绝对马上跳起来翻脸。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上完药,项尔盟即刻下床,穿上一件干净的衣裳,脸色苍白得像鬼,身子虚得不象话,却没有继续躺下休息的打算。 温寒见他想离开,讶异的蹙起眉头,「臭小子,你伤成那样,不趴在床上休养几日,还想到哪儿去?」 「我要去接傻妞。」项尔盟没有半点犹豫的往外走,「我连一刻都无法再等下去,我要马上起程追上她。」 只要一想到她是带着何种痛苦惶恐的心情回到孟禹津身边,他就恨不得马上飞奔到她的身边去,带着她远走高飞,离开孟禹津那个可怕的男人。 「臭小子,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他现在还在发烧呀,哪里还有力气去追早已远离的一行人? 「你放心,在还没带回傻妞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倒下的,绝对!」他的眼神坚定,毅力惊人得可怕。 温寒还真没见过这么拚的笨蛋,担心的紧接着追上,真是败给这个家伙了! 【第九章】 孟紫霓在大牢见过项尔盟之后,又回去竹屋一趟,才随着孟禹津依依不舍的离开居安县,正式踏上回京的路途。 回京的马车总共有两辆,由十多名护卫前前后后的骑马一路护送,孟禹津一个人坐在前头的马车,孟紫霓、封如兰及春喜三个女眷坐在后头的马车内。 她一离开居安县后,就不发一语,沉默的一直瞧着窗外的景色,担心项尔盟的状况,却无法说出口,只能将所有的心事都往肚子里吞。 她相信他会平安离开大牢的,师父答应过她,会好好关照项尔盟的,师父的武功很好,肯定不会食言。 同车的封如兰知道孟紫霓心情沉闷,也只能轻轻一叹,无法安慰她,孟禹津的专断她很清楚,恐怕这一辈子孟紫霓都别想再有机会与项尔盟见面了。 一行人赶路已有两日,现在正走在平坦的林道里,左右两边都是高耸的杉木,放眼望去,一片苍翠。 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孟紫霓身子一颤,一股熟悉的寒凉之意爬满全身,她忍不住双手环胸,抱住自己的手臂,看起来似乎很冷。 封如兰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心的问:「紫霓,怎么了?」 「停车。」孟紫霓突然冲到马车前头,命令车夫,「快点停下来。」 一行队伍全都因为孟紫霓而暂时停下,她独自一人走下马车,来到前头的车门边,「大哥。」 「紫霓,为何突然要咱们停下来?」孟禹津来到门边,眉心微蹙,对她的举动感到有些不悦。 「大哥,咱们可以暂时别赶路,在附近找个地方停留几日吗?」孟紫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在车夫及护卫们面前说道,「有大雨要来了。」 「就算大雨要来,对咱们赶路又有什么关系?」他对她的预言深信不疑,却不懂为何要因此停下赶路的脚步。 「在大雨中行走并不好。」她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觉,这一次的预感很不对劲,带给她一种奇怪的恐惧,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孟禹津继续蹙眉,「这雨大概会下多久?」 「十天半个月跑不掉。」 「不行,太久了。」孟禹津断然拒绝,他想要尽快回京,结束这一次的事情,「大不了咱们一路上减缓速度,更加小心一些就是。」 「大哥……」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孟禹津拍拍她的肩膀,也等于是要她不必再说下去,他不会改变赶路的决定。 孟紫霓虽然担心不已,还是只能无奈的回到后头马车内,不再奢望能说服他。 一行人继续赶路,隔日果然开始下起雨,那雨又大又密,从早到晚下个下停,虽然没有风雨交加,却也够让人感到妨碍不便。 雨整整下了一日之后,道路开始变得泥泞不堪,难以行走,但这依然没让孟禹津改变心意,坚持继续赶路。 他们在大雨中走了三日,孟紫霓也提心吊胆了三日,内心的不安焦虑始终没有办法放下,就是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她不曾有过如此不安的感受,这对她来说真的很不寻常,所以她完全无法忽略这奇怪的预感。 车队此刻正要走过一座木桥,桥下的溪水本来很浅,却因为这几日突然降下的大雨暴涨,水势湍急,与撑起木桥的桥柱在洪流当中激起下小水花。 木桥已经非常老旧,马车行走在上面还发出阵阵声响,整座木桥都跟着晃动着,一行人小心翼翼前行,并不贪快。 然而当马车走到木桥中央时,意外发生了,一块已有裂痕的木板承受不住马车的重量,瞬间断裂,引起了一连串的崩坏,木桥顿时从中央开始崩毁,两辆马车一同栽到桥下,掉入暴涨的溪内,水花四溅。 「啊——」 「少爷——夫人——小姐——」 尖叫声响起,伴随着护卫们讶异的高喊,好几名护卫即刻跳下湍急的溪流,想将在马车内的主子赶紧救出来。 孟紫霓完全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她只知道突然间一阵天旋地转,黄浊的河水就灌入马车内,在她即将被河水淹没前,有人将她猛力拉出车箱,逃过与马车一同沉入水中的劫难。 但危机还没解除,她依旧被拉着在河中载浮载沉,强劲的水势一直将她往下游冲,当她终于感觉到自己踩到地、不再飘浮不定时,才发现河的中央刚好出现还没被涨起的水势淹没的一片沙洲,护卫趁两人漂流到沙洲旁时赶紧挣扎上岸,才没被继续冲下去。 「咳咳咳……」孟紫霓趴跪在沙洲上,不停的呛咳着,大雨继续下个不停,她全身都湿得透彻,被雨水浸入的眼睛痛得几乎都快睁不开。 对了,大哥、大嫂他们呢? 她赶紧睁开眼,才知道大哥、大嫂、春喜都被其它护卫救出,一样靠着这一个沙洲暂时保住性命,但驾马的车夫已经不见行踪,恐怕凶多吉少。 「少爷——夫人——」其它没有落河的护卫们骑马沿着河岸追赶而来,正焦急不已,不知该如何将他们从沙洲中央顺利救回岸边。 此时一路奔驰寻找的项尔盟与温寒也赶至此处,见到护卫的混乱,才发现在沙洲中央的孟紫霓,错愕又心惊。 「傻妞——」 项尔盟跳下马,几乎是不要命的想一头跳入湍急流水,游到沙洲救人去,温寒赶紧扯住他的衣领,不让他冒这种险,「你疯了吗?没有任何安全准备就跳下去救人,当心你不但救不了人,自己的小命也会没了!」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傻妞在那儿,不知何时会被越来越高涨的河水给彻底淹没?」项尔盟急切又愤怒的咆哮。 看着她在河中央无助恐慌的模样,他的心也跟着乱了,她现在正有危难,正等着人救她,他要是救不了她,他会一辈子都痛恨自己,原谅不了自己! 「你快冷静下来!我又不是不让你救,但咱们能救人的东西一样也没有,贸然以身涉险是最笨的方式,他们现在暂时还是安全的,就表示咱们还有时间求援,现在该想的是咱们该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援助,顺利将他们给救回来!」 被温寒一提点,项尔盟猛然想起自己身上的令牌,此时此刻,他所有的犹豫挣扎全都抛开了,重新回到马背上,已经果断做出决定来。 「我马上去搬救兵,很快就回来!」 温寒瞧着他不再慌乱的眼神,似乎已有好办法,却还是有些担心,「你真有把握?」 「说实话,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语气一沉,眸光也跟着锐利起来,「但就算得赔上我这一条命,我拚死也会办到!」 孟紫霓他们出意外的地方在回京路途中的平陵县内,项尔盟一骑在雨中狂奔,冲回在前不久刚经过的平陵县城内。 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县衙,跳下马,就要冲入县衙里,守门的两名官差即刻挡住他,怒声斥喝,「大胆!官衙重地,岂容你这种普通人随意闯入!」 「刑部奉刑令在此!」项尔盟拿出令牌,气势不比他们低,「平陵县县令何在?我有人命关天的急事,请县令即刻出来相见!」 第二十三章 「奉刑令?」官差错愕的面面相觑,他们是听过奉刑令的存在,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突然拿出奉刑令,到底是真是假,他们也分不清呀。 「你们还愣在这儿做什么?」项尔盟完全展现办案时果断的气势与态度,威声命令,「快去通报,要是因此耽搁救人时机,你们担得起这个过失吗?」 「是是是!」他们真的被项尔盟强大的气势给吼住了,赶紧照办,进到衙内请县令出来。 项尔盟被请到县衙后的偏厅等待,过没多久,罗县令急急出现,他已经从来报讯的官差口中知道项尔盟拥有奉刑令,虽还不确定奉刑令是真是假,但对项尔盟的态度已经有些谨慎,且不失礼节,「阁下就是声称拥有奉刑令之人?可否让本官看看令牌的真假?」 项尔盟很爽快的将令牌交出,让罗县令看个仔细,罗县令端详了好一会儿,终于点点头,「这令牌是真的,但照理说,只有京中刑部之人才能拥有,敢问阁下的身份是?」 「在下刑部侍郎,项尔盟。」他眼神坚定,毫不犹豫的回答。 他已经有所觉悟,此举不但会让他的行踪曝光,也代表他必须面对痛苦不堪的过往,不能再逃避下去。 为了救人,他义无反顾,已经豁出去了,失去傻妞的痛苦对他来说与死差不了多少,所以他不再犹豫,甘心承受这一个救她所必须面对的代价。 他会回去面对一切,但在这之前,他必须先救回傻妞,绝不能让她再有任何的损失! 「项尔盟?!」罗县令讶异的睁大眼,「你就是当朝在宰相正在寻找的那一个项尔盟?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自己的身份?」 「难道这一块奉刑令还不够?只有刑部之人才能拥有的令牌,一般人不会知道它的存在,甚至不懂它的用意。」 「但项尔盟已经消失一年多了,现在你突然出现,又自称是项尔盟,本官又怎么有办法肯定,你会不会是抢了真正项尔盟的东西,好来冒充他?」 「就算真是冒充又如何?现在奉刑令在我手上,见令如见圣上亲临,这个规矩你不会不懂吧?」项尔盟恼火的质问。 「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现在在你的辖地内正有一帮人受困河中,需要援助,我拿奉刑令出来并不是要做坏事,而是要救人,那么到底是谁拿出这块令牌的,又有什么关系?」 面对项尔盟强势又锐利的口吻,罗县令真有一种奇怪的错觉,好像自己是犯人正被审问一样,一时之间都词穷了,找不出什么有力的话来反驳,「怎么没关系,本官……」 「罗县令,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项尔盟再度打断他的话。 面对他那不断质疑的口气,罗县令也恼了,火大的回道:「本官是平陵县的县令,你要是再出言不逊,本官不管你到底是何身份,一律审你一个藐视朝廷命官之罪!」 「混帐东西!」项尔盟直接揪住罗县令的衣领,颇有被温寒带坏的迹象,「你只知道自己是朝廷命官?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真正该当的是地方老百姓的『父母官』!」 一旁的官差讶异惊呼,「你想对咱们大人做什么?」 「本宫在与罗县令说话,谁敢阻挡!」项尔盟锐眸往旁一扫,威严尽显,充份展现出从前在刑部时的强势霸气。 不只一旁的官差被吓得下敢贸然上前,就连罗县令也被彻底震慑住,傻愣愣的被项尔盟继续揪着领子,一动也不动。 项尔盟继续瞪着罗县令,「何谓父母官?就是视民如子,现在你的子民正有危难,你却不是第一时间想着该如何拯救他们,而是与我计较身份的问题,你自己想思,父母官是这样当的吗?」 罗县令继续呆愣着,完全说下出话来,但他已经分不出到底是被项尔盟的气势给震撅住,还是因为那一番正气凛然的父母官言论。 「你真要计较我的身份,那也不要紧,但请你先尽好父母宫的本份,以救人为第一要务,事后你爱如何与我计较,我都奉陪到底,绝不逃避!」 罗县令终于恍然醒悟,被彻底折服,不再有所迟疑,「下官……听从大人的指示,大人需要何种援助,请尽管道来,下官绝对命人配合到底……」 雨不曾停过,溪水暴涨的现象也没有减缓,孟紫霓他们所站的沙洲被流水吞噬掉的范围也越来越大,处境越来越危险了。 他们离岸边太远,没有任何工具,岸边的人根本无法顺利将他们给救回岸上,岸旁的护卫们心急如焚,但也只能暂时安抚他们,有人已经去寻求援助,就快要回来了。 谁能来援助他们?其实孟紫霓是很茫然的,只能一身湿寒的与大嫂及春喜紧紧挨在一块儿,无助的继续等待。 孟禹津则是万分懊恼,如果当时听了妹妹的阻止,不在恶劣的气候下还执意赶路,或许什么意外都不会发生。 在岸边一同等待消息的温寒也十分焦急,看着沙洲四周的水一点一点漫上,再过一阵子恐怕就连沙洲都会被全数淹没,一想到那个时候,孟紫霓他们就连能安稳站立的地方都没有,随时有可能会被冲走,就更是心急如焚。 「那个小子到底跑到哪儿去讨救兵了,到底行不行呀?」温寒没好气的拚命碎念,恨不得自己也动身另找救兵去。 「你们看,有人来了!」 其中一名护卫指向河岸远处快速靠近的一队马队,等到马队逼近,他们才认出那可是官兵呀,而骑在官兵最前头的,正是项尔盟。 温寒讶异的啧了啧,「虽然我早就怀疑他的身份非富即贵,但他连官兵都调动得了,可真是大大出乎我的预料。」 项尔盟快速的带领官兵前来,似乎颇有经验,指挥调度又快又有条理,非常有大将之风,又让温寒另眼相看了。 项尔盟跳下马,连片刻都不耽搁,继续命令,「长麻绳及十字弓,快一些!」 罗县令将这一群官兵的指挥权暂时交给他,他在县衙时已经想好救援的方式,该带的东西也一并带齐,所以一来到溪边,就能马上指挥官兵做事。 孟紫霓此时才见到项尔盟的身影,原本茫然无助的心顿时燃起希望,既开心又激动,「是阿盟,阿盟来救咱们了……」 一看到他出现,她就莫名安心下来,她就是相信他,他肯定能够将他们顺利救回岸上的。 两名官兵手持十宇弓,弓上的箭尾绑着长麻绳,强弓一放,箭就在雨中飞越而过,落在溪流中的沙洲,直直钉入沙地里,两条长绳也顺利到达,与岸边终于有所联系。 在沙洲的三名护卫也很机警,赶紧拿起长麻绳抓紧,不让它被溪水给冲走。 有了长麻绳当联系后,项尔盟使出轻功,在长麻绳上轻点几下,顺利来到沙洲上,终于与孟紫霓见到面。 「傻妞!」 「阿盟!」 孟紫霓开心的扑入项尔盟怀里,两人紧紧的互相拥抱,舍不得分开,内心的激动已经不是用言语能够形容的,只能靠着紧紧的拥抱,才能表达出对彼此思之若狂的想念,一刻也不想分开的强烈念头。 孟禹津见到项尔盟出现,神色非常复杂,他不是早已收买好吴县令,要吴县令将人暗地里杀了,好永绝后患,为什么项尔盟不但没死,还追上来了? 项尔盟也瞧见孟禹津那明显怪异的神色,但现在情况危及,两人间的恩怨他只能暂时摆在一旁,等大家全都顺利回到岸边后再来处理。 项尔盟终于依依不舍的松开环抱住孟紫霓的手,对他们说道:「现在两边有长麻绳当联系,你们就能一个一个回岸上,下会再困在这儿了。」 此时第三条长麻绳射过来,项尔盟将第三条长麻绳绑了一个可以套住人的大圈,再将这条绳子打一个小圆圈结,套入原本联系两岸的两条长麻绳,这样就可以靠着小圆圈当支撑点,一边套着人,另一边的人施力一拉,就能将人快速由沙洲拉回岸边,不怕会被溪水冲走。 项尔盟率先将麻绳的大圈套在孟紫霓身上拉紧,「傻妞,你先上岸,别担心,其它人都会陆陆续续安然回岸上的。」 「嗯。」她点点头,全然的信任他。 在岸边的多位官兵一听到沙洲上项尔盟所发出的口哨,同时拉扯长麻绳,很快就将孟紫霓拉回岸边,一切都照着项尔盟所预想的在进行,没有半点差错。 第二十四章 先是孟紫霓,再来是封如兰,但当封如兰才刚离开沙洲,半个身子正泡在溪流内,正等着对岸官兵施力拉过去时,湍急的流水中突然冲来一块大木头,眼看就快要打上封如兰了。 「如兰!」 孟禹津突然扑向前,紧紧抱住封如兰,木头强烈的撞击力道差点就将他们俩一并往后扯,要不是沙洲上的三名护卫死命拉住绳子,没有放手,或许他们俩就会被冲走了。 封如兰根本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见到孟禹津从发内缓缓流下一道血痕,又惊又慌,「相公,你怎么了?」 孟禹津强忍住疼痛及晕眩,「我没事,你先回岸上去。」 那意外发生得太突然,就连项尔盟也反应不及,他讶异的赶紧将孟禹津扶回沙洲上,虽然同样担心孟禹津的伤势,却还是镇定下来继续指挥,先要官兵赶紧将封如兰拉回岸上,接下来才是孟禹津、春喜,以及压后的护卫们。 孟禹津一回到岸边,孟紫霓及封如兰立刻担心的靠到他身旁,检查他的伤势。 「相公,你流了好多血……」 封如兰颤抖的下断帮他抹掉脸上的血迹,却怎么抹都抹不完,泪水也跟着奔流而下,好怕他会因此而有什么万一。 温寒赶紧越过人群来到孟禹津身边,「滚开!让我瞧瞧!」 孟禹津在确定他的家人都安然无恙后,原本强撑的意识终于涣散开来,彻底晕过去,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等到沙洲上的所有人都顺利回到岸边后,项尔盟也回来了,关心的问:「状况如何?还好吗?」 「脑后开了一个花,你觉得能好到哪里去?」温寒没好气的念道,「赶紧找个干净的地方让我帮他治伤,越快越好。」 「那就回平陵县城,到县衙去。」 孟禹津的伤势紧急,所以项尔盟命官兵先快马将孟禹津送回去,温寒紧跟在后头,而他当然也同时奔回县衙,向罗县令交涉借住事宜。 罗县令即刻将县衙后的空客房让出,好让温寒可以赶紧帮孟禹津治伤,对项尔盟所说的话可量言听计从,态度也是尊敬极了。 没过多久,孟紫霓她们也被送到县衙内,她们在客房外与项尔盟一同担心的等待,虽然浑身湿透,难受得紧,却根本没心思理会。 好不容易等到温寒将大门打开,封如兰第一个冲到他面前,担心不已,「大夫,我丈夫情况可好?」 「伤势是处理完了,不过他伤到脑袋,还不确定会不会出现其它问题,必须观察一阵子,但性命终究是保住了。」 一听到没有性命危险,封如兰重重松了一口气,再度落下泪,不过这一回是欣喜的泪水,而孟紫霓也跟着松下一口气,与春喜一同紧抱住她,开心得又哭又笑。 浪涛终于暂时平静下来,项尔盟也因此大大松下一口气,不必再紧绷着,而身子一放松,原本强撑已久的意识也以最快的速度溃散开来,整个人往后一躺,竟也跟着昏了过去。 「阿盟?!」孟紫霓狠吓了一跳,担心的冲到项尔盟身旁,都快被吓哭了,「师父,阿盟怎么了?!」 她此刻才注意到他的唇色,简直是惨白得不象话,脸上布满冷汗,但摸着他的脸,才又发现他正在发烧。 「喔,那个小子终于倒下了。」温寒没好气的轻哼,早就对他不要命的逞强看下顺眼很久了,「他是该倒了,要不然我都想狠揍他一拳,帮助他早些好好的『休息』 。」 孟家一行人都暂时在县衙内住下,担心着昏倒的两个男人的状况,幸好有温寒这个神医坐镇,她们才不至于六神无主。 【第十章】 项尔盟整整昏睡了三日,才终于养足气力苏醒过来,当他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是趴睡在一间陌生的房里,全身筋骨还是隐隐泛疼,而尚未痊愈的伤势也在折磨着他,让他完全起不了身。 之前急着要将孟紫霓给追回,什么疼痛都被他给抛在脑后,无暇理会,现在那些疼痛倒是加乘了两倍反扑回来,让他终于尝到逞强的苦果是什么了。 「啧……痛……我干脆继续痛昏过去算了……」 「咿……」 此时房门被人打开,孟紫霓拿着伤药要来帮他换药,一见到他终于苏醒,她马上激动得眼眶泛泪,又哭又笑的冲到床边,「阿盟!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 虽然温寒已经说过他只是精神与气力双双耗尽,才会陷入昏迷,只要休息够了就会苏醒,她还是一日又一日的不安等待,没见到他睁开双眼,她就是无法安心下来。 幸好他终于醒了,她内心的一块大石跟着重重放下,轻松不少,漾起这三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项尔盟虽然很痛、很想再度昏过去,还是努力扬起一抹笑,「别哭,我不是好好的吗,真是傻妞一个。」 「你哪里好了?一点都不好。」她继续又哭又笑,但泪倒是落得更严重了,因为一想到他背后的伤势,她就忍不住心疼。 这几日都是她帮他换药的,亲眼见到他背后那惨不忍睹的伤势,她每回都是边掉泪边帮他换药,甚至忍不住自责,都是因为她,才会害他被大哥伤成这个样子。 「别哭了,别哭……」 「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其它人呀。」她颇理直气壮的回答,紧接着眼神却一黯,「如果可以,我真想代替你受这些伤。」 直到现在,她还是摆脱不了自责感,前几日她不慎听到师父说溜嘴,才知道大哥本来不打算让他活命,更是万分愧疚,差点不知该拿什么脸来面对他了。 大哥现在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再怪罪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她只好想办法努力弥补项尔盟,代替大哥替他赔罪。 项尔盟知道她又在自责了,故意轻捏她的鼻子,轻声笑道:「傻丫头,你真的不必自责,真要说的话,我倒觉得这是我应得的『现世报』。」 「为什么?」 「咳,因为……我也曾经对别人做过类似的事情。」他有些尴尬的回答。 在他还不知道薛慕晴是他的亲姊姊时,他也曾经刑求过她,而且还是皮开肉绽、更可怕的鞭伤,所以自己挨了这二十大板,倒是有种深深的感受,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现世报。 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他想知道她的近况,却又害怕去知道,如果她过得不好,他会更是自责、更是内疚的…… 「大人!」就在此时,一名衙内宫差急急来到庭院,还恭敬的朝他行礼,「大人,原来您可以出来走动了,这真是太好了。」 项尔盟的刑部侍郎兼宰相之子身份早已在衙内传开,众人对他带领官兵救人时指挥若定的态度无下赞赏,那不是一般人能够展现的气度,所以对他的身份已经是深信不疑了。 项尔盟微微蹙眉,他已经许久没听到别人这么唤他了,一时之间倒还真有些不习惯,「有事吗?瞧你走得有些急促。」 「是呀,有人来到咱们县衙,说要求见大人您,不知大人见是不……」 不待官差询问完,来找人的一男一女倒是心急的直接闯入县衙后头,没在理会规矩,像是怕项尔盟会趁机溜走一样。 项尔盟一见到来人,讶异的愣住,他是已经有个底,自己的行踪一曝光后,肯定会有人找上门来,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先找上门来的,居然是……他们俩! 女子的眼神一与项尔盟对上,原本有些焦急的神情马上漾起笑意,隐隐激动,「尔盟,真的是你!」 来人正是项尔盟所挂怀在心的薛慕晴!而跟着薛慕晴一同前来的,是她才新婚不到三个月的丈夫,开平王爷霍熙朝。 「死小子!」此时温寒也恰巧过来,本要看看项尔盟伤口的复原情况,却见到他已在房外遛达,忍下住开骂,「你还嫌自己伤得不够重吗?下好好的趴着养伤,一有起色就……嗯?有客人?」 薛慕晴瞧见走出来的温寒,原本欣喜的表情一愣,简直不敢相信,「师父?!」 「死丫头,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温寒同样一愣,接着倒是上上下下审视她的女装模样,调侃一笑,「不错嘛,有进步,至少不再像从前一样不男不女了。」 项尔盟及孟紫霓讶异的瞧瞧薛慕晴,又瞧向温寒,「师父?」 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薛慕晴喊温寒师父,难道他们俩在这之前就已经认识了? 第二十五章 薛慕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后,倒是笑出来,「师父,没想到这天下还真是小,我久寻不到的弟弟,原来就躲在师父这儿。」 「你弟弟?」温寒错愕的指向项尔盟,「这一个臭小子?难怪我怎么瞧怎么不顺眼,你们姊弟俩果然都是大麻烦!」 孟紫霓有种头晕晕的感觉,「等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现在的状况真混乱,我都搞不懂了……」 「有事进屋里再说。」温寒爽快的说道,突然发现薛慕晴身旁的霍熙朝,纳闷的问:「这一位又是哪位?」 霍熙朝即刻恭敬的朝温寒行礼,「晚辈是慕晴的丈夫,叫做霍熙朝,晚辈就随着慕晴唤您一声师父吧。」 「死丫头,原来你也找得到有人要你呀?」温寒嘴上不饶人,其实心里还是替她高兴。 「那当然,师父不要我,可还有别人把我当成宝呢。」薛慕晴早已习惯自家师父的嘴贱,毫不客气的顶回去,没在脸皮薄的。 项尔盟听到薛慕晴已经成亲,而且对象还是霍熙朝,是打从心底替她开心,他也相信霍熙朝会好好的怜惜她的。 但她无预警的出现,还是让他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等到所有人都进到项尔盟所住的客房后,彼此的一些困惑才慢慢解开,原来薛慕晴曾经死皮赖脸的缠着温寒习武十年,后来才离开。 项尔盟出现在平陵县的事情很快就传入京里,宰相项史原在得到消息后,赶紧找薛慕晴讨论,看该如何做才能将项尔盟给带回京,最后决定由薛慕晴出面,来与项尔盟见面,好化解一些误会及心结。 孟紫霓知道项尔盟一直很不想面对自己的过往,有些担心他此刻的心情,「阿盟……」 「没事,傻妞,我不要紧。」项尔盟轻握住她的手,对她淡淡一笑,「我已经有面对的打算了,有些事情总该要解决的,我不应该再逃避下去。」 他们先找来这样也好,反正总是要有一方先开始,要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先找薛慕晴谈谈,还是先找「那一个男人」谈。 薛慕晴对项尔盟漾起一笑,却带着淡淡的怅惘,「尔盟,咱们……可以单独谈一谈吗?」 项尔盟点点头,其它人就很识相的全都暂时退出客房,给他们姊弟俩机会,单独将一些事情挑开来讲。 「我……很抱歉。」项尔盟率先开口,语气有种不自在的僵硬,「如果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那么做的。」 「不知者无罪,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不必放在心上。」薛慕晴沉吟了一会儿,才又开口,「我今日过来,是想告诉你咱们俩的身世……」 「身世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你可以不必再……」 「不,你不知道的。」薛慕晴打断他的话,「项史原的确是你的亲爹,你这些年来并没有错认他为爹。」 项尔盟错愕的顿住,这怎么可能?「但他明明亲口向我承认过,你是我的亲姊姊。」 「我的确也是你的亲姊姊。」薛慕晴非常肯定的回答。 「既然如此……那怎么可能……」 「有,有一种可能,的确能够符合咱们俩此刻的关系。」 项尔盟猛然一震,脑中出现一种假设,难道他们俩的关系是……同母异父? 「你大概已经猜出来了吧?」薛慕晴淡淡的苦笑,「同母异父,就是这么的简单,也因为如此,项史原当时才会将你带走,你姓项并没有任何问题。」 她的父亲薛刚与项吏原本来是友人,而柳茵是薛刚从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柳茵对薛刚只有像兄妹般的亲情,但在她偶然认识项史原后,才知道何谓喜欢,才终于尝到情滋味。 但她与薛刚的亲事早已订下,不容反悔,最后还是嫁给薛刚,多年来与项史原藕断丝连,甚至还生下项史原的孩子「薛至霆」。 薛刚很早就怀疑薛至霆不是他的种,在他发现柳茵与项史原私底下还有书信往来后,勃然大怒,将项史原邀到薛家来谈判,一连串的悲剧也由此而生。 薛刚与项史原反目成仇,互相怒骂,气氛越来越火爆,没想到谈判到一半,薛刚突然拿出预藏的短刀,想将项史原刺死,柳茵奋不顾身的挡在项史原面前,替他挡下这一刀,却也因此香消玉殡。 薛刚震惊错愕,彻底呆愣住,而项史原则因为柳茵的死而抓狂,抢过薛刚手中的短刀反刺向薛刚,没过多久薛刚也跟着断气。 直到薛刚死后,项史原才恢复理智,知道自己铸下大错,只好心虚的放火烧大宅,带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薛至霆离去,让薛至霆改名换姓,成为自己的儿子「项尔盟」,从此之后独自一人扶养儿子,终生未娶。 「这些就是当年的真相,我刚开始不知道,是之后项史原向我坦白的。」薛慕晴轻叹一声,「父母那一辈的恩恩怨怨,我不愿论断到底谁是谁非,那也已经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还有一个弟弟,虽然他的父亲与我不同,但至少……咱们俩还流有一半相同的血缘。」 当初一知道事实真相时,她也无法接受,要不是有霍熙朝在一旁陪伴她、开导她,她也无法这么快释怀,还愿意代替项史原来劝项尔盟回家。 她只剩下项尔盟这唯一的亲人了,所以不想再失去,就算两人不同姓,还是抹灭不掉他们俩身上的血缘关系。 项尔盟震惊许久,久久都回不过神来,好不容易才勉强抓回自己的声音,「这些都是他告诉你的?你又如何能够肯定他所说的话是真的?」 「他与娘之间曾经通过的书信他都收得好好的,还让我看过,那些书信内容的确可以证明你的身世,所以我相信他并没有骗我。」 当时大受打击的项尔盟离开得太快、太决绝,项史原根本没有机会将所有真相告诉他,而这一回之所以由薛慕晴前来,也是因为怕项尔盟听不进项史原的解释。 事实的真相对项尔盟来说太过震撅,所以他除了呆愣之外,真的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内心一团混乱,分不清自己现在的感受到底是喜或悲。 「我知道要你马上接受这个事实很困难,你可以慢慢的想,别急,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祖归宗,回到京城去。」薛慕晴再度一叹,「项史原毕竟是你的父亲,他在你消失的这段日子,整个人备受折磨,苍老了不少。」 上一代那混乱的感情纠葛,虽然造成不少悲剧,却也因此促成下一代的姻缘,薛慕晴遇到了霍熙朝,而项尔盟也与孟紫霓有了交集,各自开花结果。 所有的恩恩怨怨就留在上一辈吧,孩子是无辜的,没有必要再因此承受痛苦,背负起根本就不是自己犯下的罪孽。 薛慕晴已经从中走出来了,她也希望项尔盟能够走过迷障、摆脱痛苦,好好的继续走自己的人生…… 薛慕晴在和项尔盟谈完话后,就让项尔盟自己一人慢慢的思考,转而与温寒叙旧,之后也跟着暂时住在县衙内,等待项尔盟给他们一个最终回答。 罗县令的压力瞬间倍增,他这一间小庙突然来了那么多尊大神,不但霍熙朝是开平王爷,薛慕晴也是当今皇上所认的义妹永寿公王,害他每天都战战兢兢的,就怕招待不周,头上的乌纱帽也要跟着掉了。 对于什么时候回去,项尔盟实在是犹豫不决,因为他真的无法在短时间内调适好自己的心情,回去重新面对自己的父亲。 温寒也从薛慕晴那儿知道项尔盟的身世,看到项尔盟一点都不干脆的态度他就不齿,甚至直接当着项尔盟的面嗤之以鼻—— 「你爹就算有错,他对不起的人也不是你,你凭什么拿离家出走来报复他?要是我是你爹,不必你自己离家出走,我就先把你给轰出家门,要你别再回来了!」 温寒的这一席话,犹如当头棒喝,瞬间打醒他,也促使他终于下定决心,尽快回到京城去,不再让自己的爹继续担心下去。 这二十年的养育之恩是实实在在的,所以无论爹过去做错过什么事,两人之间的亲子关系还是不会改变,永远都会存在。 他要回去,只不过在他回去之前,还有孟紫霓的事情得处理,他想娶她为妻,希望能将两人的婚事先订下他才能安心,但凝于孟禹津现在正昏迷不醒,无人可以作主孟紫霓的婚事,情况又陷入胶着当中。 第二十六章 孟禹津这一昏,就是大半个月,就在众人对他能否顺利苏醒过来感到越来越不安时,奇迹出现,孟禹津终于睁开眼了—— 「相公!」 封如兰才刚端着熬好的汤药走入客房,就见孟禹津虽然依旧躺在床上,却睁着一双眼,左瞧右看,像是很好奇自己所在之处。 她欣喜的将药碗先搁在一旁的桌上,冲到杨边,笑中泛泪的摸着他消瘦下来的脸颊,「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醒来的,绝不会永远沉睡下去……」 她这半个月来的焦虑害怕终于能够彻底放下,重重松了一口气,只要他能够顺利苏醒过来,她相信再也没什么事情能够打击到他们的。 一切痛苦都过去了……终于都过去了…… 孟禹津瞧着封如兰又哭又笑的,迟迟没有开口说半句话,双眉倒是微微蹙起,像是不太了解她为何要对着他哭泣。 他想坐起身来,挣扎了一会儿,却因为躺在床上半个月,身子早已没力气,根本起不了身,封如兰见到赶紧停住泪,伸手帮忙扶起他,让他终于能顺利坐起。 等到孟禹津坐好后,封如兰才说:「相公,有哪里不舒服的,尽管告诉我。」 孟禹津又瞧了她好长一阵子,才终于打开苍白干涩的唇,就连嗓音也异常的低哑,「相公?」 「是呀,怎么了?」 「我是相公?你是谁?」 封如兰原本的笑意一愣,终于开始觉得苏醒后的他……很不对劲,「我是你的妻子,封如兰呀。」 他瞧着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澄澈,真的是澄澈,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孩般纯净,尚未被人世间的尔虞我诈所污染。 他怎么可能会露出这种像是纯洁小鹿般的眼神?封如兰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在作梦。 「你是封如兰?我是谁?」他眨了眨眼,看起来居然是莫名的……无辜。 封如兰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换她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勉强开口,「你……你是孟禹津……」 「大嫂……」此时孟紫霓从外头走入客房,见到孟禹津终于苏醒,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紧接着也兴奋的冲到床边,「大哥!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孟禹津微偏着头,「我是大哥?你是谁?」 「呃?」孟紫霓错愕的微顿,也感觉到不对劲,「我是你妹妹,孟紫霓……」 「喔。」他轻应一声,就没再继续问下去,与床旁的两个女人开始尴尬的大眼瞪小眼。 客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异常沉闷诡异,没人再开口说半句话,除了不知该说些什么之外,就是对现在的情况完全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孟禹津一脸无辜的打破一室沉寂,「我饿了。」 封如兰紧接着恢复反应,虽然她的内心还是错愕不已,「春……春喜!」 「是!」在外头的春喜听到叫唤,赶紧进到客房内,「夫人,不知有何……姑爷?」 封如兰没心情理会春喜的错愕,马上吩咐,「去煮碗好入口的粥来,还有……赶紧请温神医过来一趟!」 「知道了!」春喜讶异的冲出房,快快报消息去。 孟禹津在苏醒之后,不但失去所有记忆,更让人不敢置信的是……他变傻了! 不像孟紫霓的装傻,他是真的傻了,像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最常做的一件是就是睁着一双单纯无辜的眼睛,与人大眼瞪小眼。 这和他没变傻之前的冷狠模样差别太大了,所有人都适应不良,而根据温寒的诊断结果,孟禹津的脑伤都已痊愈,但因为人的脑袋是个无法以常理判断的东西,会失忆、会变傻,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也有人在撞到脑袋后性情大变,从个好脾气的人变得凶猛又暴躁,各种状况奇奇怪怪,想都想不到。 那么孟禹津到底还能不能恢复原样?温寒无法给他们肯定的答复,一切只能听天由命,至少他还活得好好的,并没有成为活死人。 面对他的改变,孟紫霓与封如兰真不知该喜或忧,他是变得不再令人害怕了,但……但也傻过头了吧? 而孟禹津这样一傻,也打乱了项尔盟原本的计划,他本来打算等孟禹津苏醒后,就要与孟禹津「谈判」婚事,结果面对一个傻子,他又怎么好意思「谈判」下去? 但该谈的事情还是得谈,所以等孟禹津的身子状况又好一些之后,他就带着薛慕晴以及霍熙朝一起上门「谈」婚事了。 此时,客房内挤了不少人,孟禹津依旧坐在床上休养,封如兰及孟紫霓各站在他两侧,面对前来的项尔盟三人,房内的气氛很怪,一点都不像来谈喜事,没有一个人的模样是开心的。 项尔盟与他的姊姊、姊夫神色凝重,孟紫霓则是显得有些紧张,封如兰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只剩下孟禹津镇定如常,像是迟顿到没感觉到此时气氛的诡异。 项尔盟对孟禹津拱手行礼,以极为慎重的口气说道:「在下项尔盟,希望能迎娶孟紫霓为妻,请你务必成全。」 孟禹津只顿了一会儿,就听话的应答,「喔,好。」 他真的答应了?项尔盟抬起头来,内心的滋味挺复杂的,他本以为会经过一番抗争才能抱得美人归,结果傻掉之后的孟禹津一点战力都没有,害他不但开心不起来,还没成就感到了极点。 天知道,在这之前他与姊姊及姊夫密商好几日,努力讨论该用什么方式才能逼孟禹津对这一桩婚事点头,甚至各种威胁利诱等等的战术都想了好几套,就等着孟禹津出招,结果现在完全派不上用场,所有计谋都白想了。 孟紫霓当然想嫁给项尔盟,但听到大哥如此爽快答应,没有任何阻止及刁难,她真的感到挺不踏实的,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翻盘一样。 同样感到不踏实的不只有孟紫霓,连项尔盟他们也觉得很不稳当,现在傻愣傻愣的孟禹津是爽快答应婚事了,但如果隔了一日,孟禹津突然恢复正常,会不会马上翻脸不认帐,硬是毁婚到底? 越想越不妥,霍熙朝突然转身离开客房,「你们等我一会儿。」 众人皆纳闷不解他要做什么,但也只能静静等待。 过没多久,去而复返的霍熙朝带回一张纸及一支笔,纸上已经写下几行宇,霍熙朝将纸摊在床上,并且把笔递给孟禹津,笑得非常的「和蔼可亲」,「签名画押盖手印,好留个证据,未来的亲家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封如兰迅速扫过纸上所写的字,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纸上写着两家约定结成亲家,不得反悔,要是哪一方将来毁约,这一封「婚约合同」就是证据,到时上了公堂,想赖都赖不掉。 霍熙朝对他笑,孟禹津也回以一笑,「好。」 孟禹津两三下就签好名,浑然不觉自己根本就是被逼着留下证据,不得反悔,简直听话配合到太好欺负了。 终于得到能够让人彻底安心的「保证」,霍熙朝笑得得意,「很好,咱们可以打道回府了。」 在薛慕晴到平陵县去见项尔盟的这段日子,留在京城内的项史原没有一日能够安睡,始终非常不安。 他担心项尔盟在知道真相之后,还是不打算回来,不愿意面对他,他会永远失去这一个儿子。 「老爷!」此时总管急急进到书房内,又激动又开心,「少爷……少爷他回来了!」 「真的?!」项史原即刻从椅子上起身,已经迫不及待的冲出书房,想与久违的儿子见面。 他才刚走上穿廊,就见项尔盟已经从穿廊对头走过来,父子俩就在穿廊中央相遇,互相凝望着,却都一时激动得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项尔盟看着久违的父亲,鬓边白发多了好多,比他印象中的模样要苍老许多,一时之间感慨又自责,自己的不告而别肯定给父亲带来极大的困扰及担忧,才会害得父亲苍老得如此快。 他真是不孝,太不应该了! 项尔盟终于鼓起勇气,愧疚的率先开口,「爹,对不起……」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项史原眼眶微红,欣慰的笑着,伸手给儿子一个拥抱,一个久违的拥抱。 项尔盟也跟着笑起,鼻头一酸,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终于重新拥有了回家的安心感。 他不会再像过往般冲动了,从今而后,他不会再让父亲伤心失望,继续愁白头发,不得放心。 一切都过去了,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尾声 【尾声】 转眼间,已是半年之后,项尔盟刚从宫中回到宰相府,即刻就回到自己的院落去,迫不及待想与自己的娇妻厮磨在一块儿了。 回到京城后,皇帝公孙兆在知道项尔盟离京的前因后果之后,对于他擅离职守的事情从宽处理,让他官复原职,只不过半年的薪俸都得充公,以示惩戒。 项尔盟再次任职第一件事便是办见钱眼开的昏官吴县令,县衙大大小小的官差在得知他真正的身份后无不吓得屁滚尿流,吴县令更是直接昏死过去的被摘了乌纱帽。 而在三个月前项尔盟也已经顺利将孟紫霓娶进门,终于能够彻底安心了,天知道在等待迎娶的那段日子,他每日都担心孟禹津会突然恢复正常,然后无所不用其极的毁了这一门婚事,硬是阻挠他娶孟紫霓到底。 回到院落内,项尔盟期待的推开房门,却没见到心爱的娇妻,房内空无一人,就连半个丫鬟也没见到。 他纳闷的蹙起眉,只好到其它地方找人,途中恰巧遇到总管,便赶紧拦人询问:「少夫人呢?」 「少爷。」总管先对项尔盟行礼,之后才回答,「少夫人今日回娘家去了。」 「又回娘家去了?」 不是他不愿意让她回娘家,而是她回去的次数也太过频繁了,频繁到让他……很吃味。 直到现在,孟禹津还是没有恢复正常,镇日傻乎乎的,因此孟紫霓也三天两头就回去看他,不再像从前一样怕他怕到想逃得远远的。 虽说那是她的亲哥哥,但也是男人呀,不能怪项尔盟小鼻子小眼睛,事关自己所爱之人,谁还能够有多大的肚量?至少他就没办法。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项尔盟才等到孟紫霓回到串相府,她一进到房内,见到项尔盟已经回来,即刻漾起笑意,主动扑到他的怀里,「阿盟,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项尔盟虽然将她搂住,却故意臭着一张脸,没回答她的话,还刻意哼了一声,「哼。」 「怎么了?」她在他怀里蹭呀蹭的,努力撒娇,「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为何不开心呢!」 他又臭脸臭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开口,「今日回娘家去,好玩吗?」 「我回去哪里是玩,你可别诬赖我。」孟紫霓讨好的笑着,就知道他又开始吃起大哥的醋了,真是孩子气。 他在其它方面都挺大方的,唯独就是依旧不满她大哥,就算结成亲家了还是一样,这也难怪,两人一开始就交恶成那个样子,就算真要释怀,也得花上好长一段时间。 没关系,她可以慢慢的等,总能等到他们俩化开心结的那一日到来。 「我就是要说你回去玩。」他轻啄着她的柔唇,不介意在她面前露出幼稚吃醋的一面,「看你今日在娘家待了多久,就得在床上陪我多久,好做补偿。」 当然了,可不是两人简单躺在床上谈天说地就这样了事的,夫妻在床上能做的事情可多、可刺激了。 随着项尔盟吻得越来越深入,孟紫霓当然知道他的话暗示着什么,她害羞的红起脸蛋,不依的娇嚷,「你……哪能这样趁机欺负我!」 「我就是爱欺负你,也只有我能欺负你。」他得意的笑着,而她也挺享受他的「欺负」呀。 「你……真是讨厌。」孟紫霓顿了一下,才又说:「但我回家挺久的,你真的行吗?」 这下子换项尔盟一顿,紧接着露出邪恶笑意,「傻妞娘子,你准备为这句话付出代价吧。」 他还是喜欢唤她傻妞,除了已经唤习惯之外,他也觉得傻妞这个称呼挺可爱,也显得更是亲昵,就懒得改口了。 「啊——」 孟紫霓惊呼出声,被他突然打横抱起,她赶紧攀住他脖子,看着两人离床榻越来越近,脸上的红艳娇羞也越发明显,都快滴出汁来了。 「都已经三个月了,还这么害羞?」项尔盟在她耳旁笑着低喃,「看来我还得再努力一些,你才能快快习惯。」 「讨厌,别再说了啦……」 他如了她的愿,不再说,直接用做的,毫不客气封住她娇嚷的红唇,将她曼妙的身躯压在身下,开始了夫妻之间的火热缠绵。 情欲蔓延,浓浓烈烈,在贴满大红喜字的房内,春色正无边……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姻缘乱之一《霸爷春心荡》; 2、姻缘乱之二《傲少情花开》。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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