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策士》 序言 【序言 更往宅宅的方向沦陷的作者 玛奇朵】 大家好,我是玛奇朵。欢迎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最近迷上了一个小游戏,真的是小游戏,就是数独! 以前听人家说数独有多红,玛奇朵完全体会不到,因为以前被数学老师们的考卷攻势之下,让我对数字说不上恶感,但也绝对跟好感没什么关系。 但那天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着某报后面的数独,偶就真的玩起来了—(迷之音:那就是沦陷的开始。) 报纸玩完之后,发现完全无法满足想要往格子填填乐的我,又巧合的发现老妹的电子书里头有内建数独,然后继续沦陷。 最后连电子书的题目都不能满足我啦!我直接上网找到了一个有很多很多数独题目的网站,一天至少要破解一个才满足的收手。 而且那个网站太奸诈了!为什么还分成一颗星两颗星三颗星,)好多好多的小星星让我彻底沦陷,从两颗星开始玩起,目前正沉迷于五颗星的题目中不可自拔。 其实我通常都是只有三分钟热度的人,但是对游戏来说,我的三分钟热度常常可以持续很久,话说我一直在玩的种田游戏,已经坚持不下的玩了快两年了!等级也从公侯伯子男(爵)已经进位到了侯爵位(自豪中)。 (拍飞!有什么好得意的!) 不过游戏在宅宅的生活中真的占了好大一个部分,甚至我觉得已经到了中毒了吧! 甚至该说,最近晚上作梦的时候好忙碌,一边要想着破解新的数独题目,一边要想着稿子后面的情节(我习惯睡觉前run一下之前写的部分还有后面的大纲),偶尔还要担心一下游戏的新任务,甚至烦恼一下正在追的原创的情节后绩,脑汁都快不够用了!(扯发尖叫) 咳咳!废话到此为止,另外来说一下这本书宝宝吧! 假如你还没看,那请先跟着玛奇朵认字,“坤”通“野”音,这个字是男主角的名字啊!大家千万不要有边读边没边读中间,如果还没看就已经明白这个字读法的人,那太好了,你的国文老师会很高兴的! 这本书里面本来是想写写战争的一些大场面,但是一整个就是战争无能者,所以只能简单几笔带过了,唉— 不过这本书最让我烦恼的大概就是一点吧!男主角为什么要一直自称爷来爷去的呢?有时候写的时候爷这个字会记得,有时候一整个不习惯又会忘了,让我打字的时候很纠结啊!(来人啊!痛扁这个臭流氓,让他说话给人找麻烦!) 因为怕继续打下去我容易透露剧情,所以序就到此为止啦—哈哈! 对了,之前有说过在脸书上我有用笔名开了一个帐号,大头贴是之前书的封面,大家有话想说可以到脸书上哦! 还有生日的时候大家给我的祝福我都收到了,好感动喔!感动得无法打字了,所以我每个人的留言下面都按了个赞!感谢大家,虽然有点小害羞……嘿嘿! 第一章 【第一章】 刚讨论完新一年的兵力轮调,皇帝和将军牧战野都端起自己手边的茶水解解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改刚刚的严肃,显得平和又有一点点的诡异。 皇帝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也不打算先开口问为什么事情都已经讨论完了,自己手下的大将军却还死赖在椅子上不动,甚至眼睛还不断的往他身后的屏风张望。 他大约可以猜到,牧战野今儿个必定是对他有所求,才会装模作样留在这里那么久,毕竟依照往日,谈完正事后,牧战野早就像是脱出栅栏的野兽一样,不用人赶就迅速的走了,哪里还会勉强自己窝在这里。 他就慢慢等吧,看这大将军什么时候会按捺不住,把请求说出口。 如果单纯的要比耐心,一个将军、一个皇帝自然都有绝佳的耐心,但是现在两个人所在的地点可不是外面的茶楼酒坊,可以让牧战野毫无顾忌的一直坐着,健硕的身子在那张雕刻得过分华丽的椅子上悄悄扭动了起来。 当然,绝对不是因为他的脸皮突然变薄了,而是这张椅子他以往坐不到半个时辰就起身走人,现在都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他对这张只注重美观却一点都不舒适的椅子快无法忍耐。 哎哟!到底是谁想出来在整张椅子上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磕死老子的屁股了,要是这把破烂椅子让他“少年得痔”,他的一世英名不就毁于一旦 坐在上头的皇帝看着牧战野那坐立不安的模样,虽然仍不能猜得到他心中的想法,却也不打算继续这种无谓的沉默。阖上了批示好的奏折之后,放到一边,皇帝扬声吩咐,“清秋,把这些折子给收好了。” 皇帝侧后方的屏风后走出了个姿态婉约的女子,她动作轻柔的把桌上的东西一一收好,然后拿了盒子将那些批好的折子全都收了起来,又安安静静的退了下去。 皇帝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侍墨宫女娴静优雅的动作,又斜眼看向下头的牧战野,正好见到他双眼发直的盯着她。 若是其他人在皇宫里这样堂而皇之的对宫女露出一副垂涎三尺的表情,早让他心中不快,但露出这种表情的人如果是牧战野的话情况就不同了,因为他可不是那种登徒子,不过,既然不是因为美貌,那牧战野直盯着清秋瞧又是为什么? 皇帝又轻啜了一口茶,还没来得及将茶杯放下,下面的那个男人就着急的说道:“皇上,不知道可不可以向您讨一个人?” “喔?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竟然让只知道行军打仗的牧将军跟我开口要人?”皇帝一脸诧异,像是浑然没注意到刚刚牧战野看向清秋的火热视线,故作没猜出他的想法。 虽然他平日看起来就像个无赖一样,脸上总是一副不正经的表情,但牧战野这次可是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他难得的露出几分正色的说道:“臣也知道这个请求太过分了,但皇上身边那个宫女……嘿嘿,实在很不错啊!” 如果这里有其他人在必定会说这牧战野真是胆大包天,连这种要求都敢说。但是牧战野可管不了这么多,这可是他第一次在这京里看到了这么顺眼的女人,错过了也不知要去哪再找一个,怎么能不放胆求求看? 那个名叫清秋的宫女刚刚在后头说了几句边关风俗,虽然听起来都是些小事,但一细想,却是提醒了他和皇上在讨论如何调配兵力时,该注意却没注意到的细节,就是他这个长驻边关的人也是头一次留意到那些小地方。 更何况他方才可是仔细的观察过她了,谁知道她明明注意到他的视线却脸不红、眼神也不闪躲,就像眼前没有他这个人存在一样,这对在边关老是被姑娘们追着跑的他来说可是更罕见了。 “宫女?”皇帝在心中暗笑,就知道这小子在打清秋的主意! 如果是别的宫女,牧战野想要,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清秋对他来说也是个好帮手,自从让清秋跟在他身边专侍笔墨后,这些本来杂乱堆放的奏折都被整理得井井有条不说,重要的是她对于政事颇有见地、头脑聪明。 虽说女子不得干政,何况清秋身为宫女,但她很懂得分寸进退,有什么想法也不会直说,而是会说大约是在哪本书里的哪段章节里似乎见过,而且对于国家大事也不会插嘴,通常只在谈论到一些地理风俗时才开口,那些小细节让他在批阅奏折时、处理政事时,感到顺畅省时多了。 只不过宫女年满二十五就会出宫,在这之前,他可不打算让这个自己颇合心意的帮手走了,起码得等她调教出另外一个可以接手的人才行。 一想到这里,皇帝拉下脸来,“大胆,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宫女一日不出宫就是皇家的人,岂是你说想要就可以给的!” 牧战野虽说有点小聪明,在带兵打仗这方面更是有一套,但在口舌争辩上,却是比不上整日和文武大臣尔虞我诈的一国之君。 他一时找不出话反驳,憋了许久才闷闷的道:“皇上,那个宫女不一样啊……” 皇帝心中好笑,却仍旧板着脸反问:“是哪里不一样了?是多长一双手还是脸上开了花?” 牧战野急促的解释着,“不是,我说的不一样是指她比其他的女人还有脑子……”仓卒之下,他连“臣”都不说了。 皇帝挑了挑眉,露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笑容,挥了挥手让他闭嘴,然后轻唤着,“清秋,牧将军称赞你有脑子,和寻常女子不一样,你愿不愿意出宫跟他走啊?” 冷清秋刚刚只是退回了屏风后,这君臣之间的对话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她表情冷然的抿了抿唇,没有半分犹豫的淡然回答着,“奴婢不愿意,请皇上开恩。” 牧战野从来没被人这么直接又冷淡的拒绝过,愣了一愣,还想说些什么,但看见皇帝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能握着拳忍了下来。 就算皇上不给,他可也没打算就这么算了,无论用什么方法,这个名唤清秋的宫女他是要定了! 这一年,冷清秋不过十八,还不知道不过是一次见面,她就被一个男人给牢牢的记在心上…… 出宫之日到了,冷清秋先到各处去叩头辞行,即使还有些留恋这待了十几年的地方,她还是拎着自己的包袱慢慢的走出了皇宫。 虽说她没有什么一技之长,但听闻那些大户人家都会找她们这些被放出宫的大宫女去府里调教下人,所以她倒也不担心自己未来的日子怎么度过,打算先找间清静点的客栈或租间房子住下,然后再慢慢找新东家。 至于回乡投靠族人这个方式她想都没想过,毕竟当初族人若能够依靠,那么她也不会在回乡葬了父母以后,不寻求族人的帮助,却选择了进宫当宫女了。 她一面走一面在脑中盘算着接下来该做的事,自然没注意到打从她一出宫门后,就有一辆马车亦步亦趋的缓缓跟在她后头。 驾驭马车的是一个身材壮实的男人,一顶大斗笠盖住了他大半张脸,他两手稳稳的拉住缰绳,一边侧头低问着,“主子,是不是要动手了?” “嗯。” 马车里的人简短的下令后,男人便驾着马车到了冷清秋的身旁,一瞬间,马车里窜出一道身影,那身影快速的将她扯上了马车,随后驾车的男人用力的甩了缰绳,让马车快速的离开。 电光石火之间,冷清秋就没了踪影,几个路人看见了都瞪大了眼互相望了望,最后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不说事情实在发生得太突然也太快速,他们来不及阻止,就冲着人家敢在皇宫前掳人,这要有多大的胆子和够硬的靠山,才敢这么做这样的人哪里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可以管得起的? 而随着那辆马车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远方,刚刚发生的事情似乎也被人抛在脑后。 冷清秋完全没想到竟然有人如此大胆,在宫墙外做出这种掳人的勾当,在被人捂住嘴拉上车的瞬间因太过惊讶,甚至都忘了要反抗。 而马车突地加速,更让她重心不稳的往身后捂住她嘴的男人怀里倒去。 马车很快就离开了人声鼎沸的地方,她猛力挣扎,却发现身后的男人放开了手。 “你是谁?竟敢如此胆大妄为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天子脚下,皇亲贵族的居所?做这种犯法的事,官府的人很快就会赶到的。”她沉着声,在昏暗的车内冷冷的瞪着那个看不清楚面容的男人。 第二章 那男人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是轻笑出声,那声音带着一股满不在乎的感觉,让冷清秋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又觉得有些恼火。 “清秋姑娘,许久不见了,难不成已经忘了我了?”男人拉开了些许车帘,让自己的容貌在被更清楚的看见时,他也能清楚看见她脸上的震惊还有错愕。 竟然是他?!“平虏大将军?”冷清秋在见到男人面容的第一眼就马上认了出来,毕竟这世界上这样厚脸皮的男人目前她也就只认识这么一个。 她的心猛地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多年来习惯了保持冷静、不令自己情绪显现出来的她只有眼里流露出一些怒气,脸色却平静如常,“不知道平虏大将军将我这个民女绑上马车意欲为何?”大将军几个字她还特别加重了语气,明明白白的讽刺了他一下。 身为一个将军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掳人,如果可以她还真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御史大夫,参他一本,让这家伙受点教训! 只不过冷清秋多半待在内宫,虽说偶尔会在宫里见到牧战野和皇帝商谈国事,可面对皇帝,他的无赖程度还是有稍稍收敛的,她对于这个大将军脸皮究竟厚到什么程度其实没有深刻的认知。 只见牧战野听到那句讽刺却也没什么反应,仍慵懒地往车内的一隅靠着,麦色俊脸上挂着无赖的笑。 “也没什么,之前和皇上求了几次皇上都不肯放人,所以自从打听到你也在这次出宫的名单,我就打算直接把你带回我府里了。”他说得理所当然没有半分的迟疑。 冷清秋听到这番解释顿时觉得胸口那一把火越烧越旺,平静的神色差点崩坏,她暗暗深吸了几口气,语气越发冰冷的问着,“将军这样行事似乎有些不妥吧?小女子面貌并不出众,又无家财,女红厨艺也是普普通通,小女子是何德何能得将军的青睐?” 她一番话点明了自己无财无色又无能,他如果眼睛没问题的话就该赶紧让她下车离开。 她是真的很纳闷,这男人到底是看中她哪里,让他这几年来纠缠不休?第一次见面他似乎说过,但是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个玩笑罢了,毕竟这世上聪明灵巧的女子也不是只有她一个,难道不是? 牧战野面对这个他记挂了许多年的女人,倒是不吝惜开金口再说明一次,他嘴角一勾,露出张扬的笑容,“也没什么,就是看重你有脑子,而且看起来对爷没兴趣,能够专心的带孩子!你知道的,爷不缺女人,只缺那种不会老是想爬上爷的床的女人。” 其实第一次开口的时候,他只是一时冲动,但当她拒绝了,他反而下定了决心,莫非这就是男人的天性?要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才会一直放在心上? 带孩子?她一个曾经专侍皇上身边笔墨的大宫女,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不觊觎他男色能够帮他带孩子的保母? 被小看的冷清秋只觉得心中那股怒火越烧越烈,看着他那嘻皮笑脸的样子更是恨不得能够撕了他的脸。 而这时,马车似乎也到了目的地,牧战野拍了拍衣裳一派潇洒的就掀了帘子打算下车,她看着他的背影,头脑一热,脚就踹了出去,正中全无防备的他的背心。 说时迟那时快,天启皇朝名声最响亮的平虏大将军在全将军府众人的面前第一次上演了一出名叫“跌个狗吃屎”的好戏。 她看他摔了下去,心里一点歉意也没有,只跟在后头跳下马车,却恰好踩上他还放在地上的手掌。 “嘶—” 然后,将军府的众人又第一次的观赏到流血不流泪、被砍不吭声的平虏大将军脸上痛苦狰狞的表情,还有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再看看那个一手造成惨剧却还一脸平静的女子,所有人都马上乖乖的全体站好,背脊挺直,一脸畏惧的看着眼前这个将军特地抢来的“民女”。 只不过所有人心中同时都冒出了同样的疑问来— 将军啊!您确定您是去抢了民女,不是去抢了哪座土匪山寨的女寨主吗? 冷清秋进了这将军府、认识了环境后,倒也没有逃跑之类的想法,因为这将军府不愧是武将府邸,处处戒备森严也就罢了,里头的下人除了几个洗衣、做饭的婆子外,一眼望去全都是男人,就算她愿意牺牲色相逃出去,那些男人看到她竟全都跑得比飞还快,无计可施的她也只能先选择留下了。 无依无靠的她能够当上大宫女,一来是因为她读书识字,在一群目不识丁的宫女里显得突出,二来就是她审度时势的工夫也算了得,对于现在这情况虽说不满意,但也不至于到难以忍受,再说现在也不是和牧战野硬碰硬的时候。 牧战野换了一身衣服又稍微擦了点药,走到了特意安排给冷清秋的院子里,就从窗外看见她一脸沉静的整理自己的行李,像是她被掳来时所有的气愤和不安都在踹了他一脚后就全都消失了。 有意思!一个娇弱女子竟能这样处惊不变,这么快就恢复冷静,不知道她能有这样的表现是她养气功夫太好,还是因为她伪装的功夫练得太过高深? “牧将军。”冷清秋见到推门进来的人后简单的行了个礼,也不管他探询的目光,只是自顾自的从桌上倒了两杯茶水放在彼此的面前,招呼着男人在对面坐下。 牧战野坐了下来,挑了挑眉说道:“清秋姑娘不愧是在皇上身边待过的,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已经知道做什么选择对自己最好了。” 冷清秋平淡的睨了他一眼,轻啜了一小口茶水,才语气平静的回答,“哪里。只不过小女子姓冷,还请牧将军以后能称呼我为冷姑娘,至于选择什么的,我不过是把这当做暂时栖身之所罢了!方才我因事发突然而忘了牧将军的名声可不是靠说书人吹捧出来的,误以为你别有居心才一时无礼,还请将军见谅。” 她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牧战野过去领军常驻边关,也就是这几年才在京里久住,但也没听说过他娶了妻妾,更不用说孩子了,可他却突然让她来照顾孩子,还说得煞有其事,那他的目的大概不是一开始她想的那样,毕竟就算他要说谎也不会说个一下就被拆穿的谎,所以暂且留下倒也无妨。 牧战野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这语调冷静却不忘讽刺他的女人,眼中闪过一丝的兴味。 外冷内热的女人。他在心中给了她这样的评语。 明明外表和说话语调冷得像块冰,但身体里却像是藏了一个大爆竹一样,一点就着,而这个导火线还似乎就是他。 他是不是该拿副铜镜来照看看,难道他毁容了?否则这个女人的表现怎么那么的不同呢? 她跟那些矜持的大家闺秀或者是大胆放浪的女子都不同,那些女人在见到他后十之八九对他有意,甚至追着他跑、想着如何勾引他,只有她,一开始是淡然接着换成厌恶,到现在无时无刻藏在话里行间的嫌弃,像是把他当成了墙脚的老鼠,只想拿着扫把将他给赶出去。 如果她能做到的话,他相信她应该会毫不迟疑的付诸行动! 她微微皱了眉,看着他愣愣望着自己像是神游,忍不住出声,“牧将军!” 牧战野回了神,看着她更加冷然的表情,不禁想再逗逗她,但想到准备托付给她的事情,便打消了逗弄的念头,打算先把正经事给解决了再说。 “冷姑娘,是这样的,将军府里有一群小姑娘想要拜托你教导。你也看见了,这府里大多数的人都是男的,说不定连抓只蚊子都是公的,其余那些婆子、媳妇们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所以爷才找来冷姑娘你。”一想到那些调皮捣蛋的小丫头,他忍不住咬牙切齿了起来。 “小姑娘?”冷清秋蹙起了眉,“将军早该有这打算了,也应该早就请了人来照料才是,怎么还会需要民女呢?” “是,爷是请了不少人了,但是……请了一个就被吓走一个,到现在,这京城里和方圆三百里的地方只怕都找不出人愿意来府里教她们了。” 一直以来他相信能用银子办到的事情都不是大事,结果呢?这一点小事情却让他发现原来还真的有银子办不到的事情。 那些专门教导姑娘们的女先生一听到要来将军府,都吓得像是他府里是什么龙潭虎穴,踏进来就会没命似的,结果别说是人家自个儿上门了,就是派人去请也没法子把人请来。 第三章 由此可见,那些小丫头已经恶名远播到什么程度了。 冷清秋对于这个回答倒是没有太意外,也没有不相信,这答案甚至还解释了为何他连问都不问就直接将她绑进将军府,大概是担心她听到了风声也会像那些人一样果断拒绝吧? 冷清秋轻抚着白瓷杯的杯缘,然后抬头应允,“牧将军,我要先看过你说的那些姑娘们才行,至于能不能教我现在不能给你答覆,我只能说我会尽全力。” 牧战野松了口气,笑得张扬又耀眼,“爷相信你可以!” 虽不明白他对她到底是哪来的信心,但是自己的能力被人肯定还是让冷清秋绷着的脸部线条软化了些。 而那抹笑容也让她忍不住心中一动,似乎有种陌生的情绪在心口蔓延,她有些疑惑垂下头来,不明白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 心似乎跳得有些急促,那笑容像是光在一刹那渗入她的心里…… 【第二章】 冷清秋曾经想过,自己不管到哪个大户人家里去做女先生,或者是教导下人礼仪,凭着她在宫里多年,又曾近身服侍过许多贵人甚至皇帝的经验,这世间大概没有会让她感到棘手的姑娘。 只是没想到,她的第一个差事就让她的信心受到了打击。 她虽然脸色如常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但是额际隐隐跳动的青筋还是说明了她目前情绪有多不平静。 她目前所在的地方是将军府里最大的院子,南边有一个大园子,东边、西边、北边各有一排厢房,说是两个人住一间房,其他几个大房间和花厅是用来待客和让这些姑娘们上课用的。 可与其说这院子是一群姑娘们的闺房,还不如说这里根本就是缩小版的土匪窝。 看到那院门上的楹联左写“义薄云天”,右写“劫富济贫”,匾额上写着“红云寨”的时候,她心中就已经觉得不妙。 一踏入院子里,一个男孩打扮的小姑娘瞧见她后就冲进屋里,接着那些房间里又纷纷冲出一些做男孩打扮的女孩,一个个不是拿刀拿枪就是拿棍拿棒的,不要说她们脸上未施脂粉,就是连头发也全都是随意用带子扎成一束绑在脑后而已。 最后让她难以接受而眼角不停跳动的是,其中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姑娘竟然身上围了一圈兽皮大摇大摆的从中间走了出来,脚步是外八字,一脸嚣张的走到她的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后开口说道:“哪里来的小娘子?进我红云寨要做什么?莫不是知道了本寨主的威名特地来投靠的?” 一听这话,冷清秋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这哪里还是个小姑娘,活像个街头的小混混!这将军府里上上下下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怎么会把一群姑娘们教得如此……剽悍? 冷清秋第一次觉得自己懂的词汇实在太少,因为在那一瞬间她竟真的找不到任何好一点的形容词来形容这群小姑娘。 但这样的无奈心情也只是一瞬,她马上就整理好了情绪,脸色平静的说着,“我是牧将军请来的女先生,今天开始负责教导你们规矩。” 那个小土匪般的女孩像个男人一样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挑衅的看着她,“规矩?姊妹们,告诉她红云寨的规矩是什么?” “没有规矩!”围成一圈大大小小的女孩哄堂大笑后齐声回答。 冷清秋平静的环顾了这些姑娘们,然后露出了一抹浅笑,随后笑意收敛在严厉的神情后。 “是吗?那么,从今天起,我说的话,就是规矩。”她摆出了大宫女该有的气势,她的沉着强硬毫无疑问的震慑住了她们,接着落下最后一句话,“记住了!” 牧战野不是不放心,但是自从把那些野丫头交给她后,他似乎好几天都没见到冷清秋,他忍不住有些担心,所以不禁在这天到郊外巡营回府后偷偷摸摸的潜到了原本挂着“红云寨”匾额的院子里。 而那个每次让他看了就头痛的院门已经变了样,两边的楹联已经换成了“遮天红艳花如火,飘絮白映实似棉”,“红云寨”则是换成了“红云居”,他点了点头,这才像是姑娘们住的地方,哪像之前什么红云寨,他每次到这来都以为自己养了一群小强盗。 他走了进去,瞥见冷清秋正在专心的教导那些孩子,为了不打扰到她们,他跃到了一旁的大树上,藏身在一片绿荫后,透过枝叶间的空隙看着院子里的动静。 只见冷清秋穿着一身浅蓝色白花的袄子,下身是一件素面暗纹的襦裙,头上绾了一个简单的小圆髻,一脸淡然的站在一排排的小姑娘面前说着话,嗓音轻柔缓慢却又充满了气势。 “好了,你们先到一边休息,下一排的姑娘们向前,照我说的那样开始练习,莲步轻移,行走之间不可左顾右盼,不可窃笑露齿……” 站在中间的一个姑娘穿着一身新做的衣裙,可衣服上像是有虫子一样,她走起路时扭来扭去的,随着步伐总是会带起一串的铃铛声。 “柳红,重来。”冷清秋瞄了中间的小姑娘一眼,淡淡的说着。 柳红握紧了拳,愤怒的冲上前去,大吼着,“老子不练这什么走路,老子都十三了,走路这么简单的事情哪还需要你来教你—”给老子滚!但想到那天发生的事,后半句她不由得气闷的又吞了回去。 “我怎么了?”冷清秋看着这个已经快跟她差不多高的小姑娘,平静的反问着,“还有,我说过了,姑娘家是不能自称老子的,今儿个罚写名字一百遍。” “一百遍”柳红几乎要气得跳脚了。 她真不明白了,这个看起来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女人,那天到底是怎么打赢她们的? 那天这女人打赢了三个人,红云寨的大寨主就是她自己,还有两个副寨主,依照约定所有人从那天起只能听她的话行事,所以红云寨的招牌没了,她们每天要写那些鬼字还要穿这别扭的裙子,不是练习走路就是练习吃饭,像是把她们当成野猴子一样,学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柳红姑娘难道是忘了那天我说过的话了,以后在这里我就是规矩,所以胡乱说粗话就是写自己的名字一百遍。”冷清秋的语气听起来完全没得商量。 她不想问这些姑娘们为什么会待在将军府,也不想问为何要特地找人来教导她们,毕竟待在宫中多年,她早已养成了凡事不多问的个性,但她如今既然接手教她们,她就不允许她们半途而废。 “你—”柳红更是气得想冲上前去,直接单挑这个女子,但是一看到她手里那长长的板子,她又忍了下来。 她可没忘掉那天那板子打在自己的腿上和背上那疼痛的感觉,虽说她常和府里那些男孩子打架,也有受伤的时候,但她就是感觉那些伤都没她打的疼,连她这不怕痛的人都痛得受不了。 牧战野在树上又看了看,确定那些原本让他头痛到不行的小姑娘们在冷清秋的手里乖得像是翻不出如来佛掌心的孙悟空,他顿时觉得自己当初守在宫门外头掳人回来的举止有多么的英明。 冷清秋让一群小姑娘们全都练习仪态练到累得差点连饭都吃不下,一个个几乎都要腿软的时候,才点了点头放她们各自回房,再让人送饭和热水进来红云居,自己则是慢慢走了出来准备回自己住的院子。 只是没想到才刚出了园子没多久,一道人影就突然从面前落下,她还没来得及退后,就被人抓住了手。 等她惊魂甫定的看清楚眼前的人影是谁,忍不住气恼的低吼着,“牧大将军,你是没事情可以做了吗?在自己的府里这样吓人很有趣” “冷姑娘,你的胆子真是小。”被指责的牧战野早已没了那种叫做羞耻的东西,一点也不介意她的话,反而还摇摇头感叹着眼前女人的胆子没有长进。 冷清秋忽然觉得上次那一脚真是踹得太轻了,现在的她非常想再补上一脚,让这男人再次跌个狗吃屎! “你—”她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压下怒气,打算眼不见为净,“算了!没事的话民女就先告退了。” 骂不过打不赢,她走总行了吧。 只是她走没两步,手竟被一股力道往回扯,害她一个脚步不稳居然跌入了他的怀里。 “等等!你不是有事情要找爷,爷现在有空了。”牧战野痞痞的笑着,一点君子风度都没有,非但没有把人放开,反而享受着这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感觉。 第四章 软软香香的,但是跟其他女人不同的是,她身上没有过度浓重的脂粉味,只有淡淡的皂香和花香味,清雅芬芳。 在马车那次也就罢了,这次可说是光天化日之下被他给调戏,冷静如她也不免红了脸,冷清秋羞恼万分的推开了他,却又因为太用力自己反而往后踉舱了几步差点跌坐在地上。 “你……”她瞪向他,看他神情一点愧色都没有,心中怒意更盛。 这到底要有多厚的脸皮、要有多无赖的个性才能够像他这样?她瞪着他,他同时也在看着她。似乎直到现在他才终于认认真真的看着这个他绑来的女人。 即使站在阳光下,她身上的气息依旧冷得像块冰,发髻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就像她的个性一样,但此刻她脸上红艳艳的像被桃花给染了色,却又显得妩媚。 或许是年龄也或许是因为个性,她少了豆蔻少女的稚嫩,却多了一种因时间沉淀出的味道,一举手一投足似乎都带着独特的成熟风韵。 那种风韵让他像是被阳光闪花了眼,一瞬间似乎觉得心跳得有些急,像是第一次上战场见到了敌军的那一刻。 激动、兴奋、又带着一点志在必得的征服欲 望。 他想要这个女人!这个念头就突然这样跳了出来,然后在他的脑海里像杂草一样蔓延,直到占据了他所有思绪才停止。 他再也不怀疑,这就是他现在最大的愿望。 “爷怎么了?”他往前大大的跨了一步,几乎将她困在背后的石墙和他之间,勾人的桃花眼定定的瞅着她,浑身散发着诱惑的感觉。 他突然的行动让她顿时有些心慌,二十多年来除了爹爹以外,她从来没有相哪个男人这般靠近过,他靠得太近,还有那几乎要喷在她脸上的温热气息,让她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不过慌张也只有那么一瞬,她很快稳下心神,试图平静的说着,“牧将军……” 一开口,她赫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光声音就已经暴露此时的她没了平时惯有的冷静,冷清秋连忙闭上了嘴,轻咳了几声后才再度开口— “男女授受不亲,将军如果有话要说的话是不是可以……” 她话还没说完,他的头又垂下几分,这次两个人几乎是鼻尖碰着鼻尖,双眼以一种近得不可思议的距离互望着。 他可以看见她眼中张狂的自己,她也可以看见他眼里的自己几乎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样慌张。 “可以怎么样?怎么不说了?爷还等着呢……”牧战野似乎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靠近带给她什么样的影响,只是专心的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你……别再靠近了!”她话声颤抖着,自两人相识以来,她第一次说出这种像在示弱的话来。 他轻轻地笑着,胸膛的震动透过轻便的衣物传来,她也感觉得到,她更加手足无措,紧咬着下唇,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注意到有些微的血丝从唇上渗出。 他伸手用拇指轻轻的抚过她的唇瓣,把那细微的血丝抹去,然后邪佞的在她面前将那血渍给舔去。 那轻狂的动作让她差点惊呼出声,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片诡谲又暧昧的沉默在两人之间不断的扩散。 他舔了舔唇,蓦地低下头,伸舌在她的唇瓣上轻舔了下,让她本能的抬起手就要向他挥去,却在半空中被紧紧的攫住。 “好烈的性子,不过……”他火热的眼神直直的望着她,“我挺喜欢的。” 看着她恼得几乎要冒出火来的眼眸,他终于停止了逗弄,直起身子,给予她一丝喘息的空间,“好了,有什么事下回再说,今日你教导那些小姑娘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冷清秋慌乱的抽回自己的手,看他又挂着痞笑站在那里,心绪杂乱如麻,深吸了几口气,她才转身快速的离开。牧战野看着她即使落荒而逃却还是娉婷的身影,忍不住笑得开怀。近来窝在京里的日子也不会太无趣了啊…… 几乎算是逃回房的冷清秋,一进房就先将门给锁紧,然后连外衣都没脱就直接倒在床上,将脸掩在被子里,大口大口的喘气。 就算是已经回了房,他刚刚说的一字一句,还有那些太过亲密的碰触,甚至他舔血的邪魅动作,一切的印象仍极为鲜明,让她全身忍不住的颤栗了起来。 现在回想那一瞬间,她对自己当时还能甩他一个巴掌,而不是惊惶逃走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逃跑的念头一在脑海里成形,似乎就无法阻止自己这样行动。 她迅速下床,把自己带来的行李、衣裳首饰还有她随身带的几本书全都找了出来,甚至连包袱巾都准备好,一古脑的把所有东西都往里头放,收着收着她才终于冷静了下来。 走?她现在能走去哪? 凭牧战野那无赖的性子,在这京城里能够抵挡他的人大概没有几个,而她一个已经出宫的宫女,又没靠山,自然不可能认识那些人、躲到那种大户人家里去。 更何况是她答应说要教红云居里的那些小姑娘们,现在走,她的名声也坏了。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若是她背着行李就这样走了出去,就是出得了院子门也保证走不出这将军府的大门。 理由她很清楚,看那红云居还叫做红云寨那时候的样子就知道,这整个将军府就是一个大型的强盗窝,还是一个比官府权势还要大的强盗窝。 若那强盗头子牧战野不放她走,所有人说什么都会看住她。 一想到这里,她颓然地坐了下来,看着凌乱的桌子忍不住苦笑。 说明白一点,这名为将军府实为强盗窝的地方,根本就是有进无出,而她进来了,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强盗头子给看上了,成为他逗弄的玩具。 纵使再不情愿,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她早已出了宫,已经不是在宫里那个一呼也有众人应的大宫女了。 以前在宫里,除了那些贵人以外,下头那些小内侍和小宫女们哪个不是听她和其他几个大宫女的话做事?是这些年有了权势,让她有些忘了自己的身份吧? 她怎能希冀牧战野听自己的话放她走,或是尊重她? 现在似乎没有选择了,她目前只能在这将军府待下去,只能指望那个男人赶紧因为战事外出或者是被皇上派了任务出京去了。 至于指望那个男人改了性子,有一点廉耻,懂得顾虑她一个女儿家的清白? 这她想都不敢想。 在房里东想西想,不知不觉就到了晚膳时分,她心烦得吃不下,只唤了人送了点热水简单的梳洗过后就直接上床睡了。 她很快就入睡,却睡得不甚安稳,恍惚中似乎总有那一双视线炽热的桃花眼紧紧的看着她…… 第二天,不知道是冷清秋昨天的祈祷真的被神明实现了还是巧合,她提心吊胆的等了大半天后,才真的确定那男人出府了。 一大早听到这消息时,她还不敢相信,现在确定了,一时间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才好,但心里松了一口气却是真的。 也懒得去问那个男人什么时候会回来,冷清秋只是抓紧时间一一指导那些小姑娘们站坐起卧的规矩,至于“琴棋书画”则是挑“书”做为重点,其他的则是略懂即可,毕竟当初牧战野可没说要把她们全都教成大家闺秀,而是要她把这些女孩们教得有小姑娘该有的样子就好。 而且说实在话,琴棋书画这些东西也不是十天半月就能练好的,没有下苦功练个几年,就想要能在人前表现,那就只有在这方面资质异常的聪颖才有办法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牧战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始终没回来,就在小姑娘们终于站有站姿,说话也终于不会老子来老子去,走路就算没办法莲步轻移也不会像个小混混一样大刺刺的走路时,冷清秋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之前其实她就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了,但是那天她本来要和牧战野说这件事,可不知道那男人发什么疯突然的调戏她,之后,她为了忘记那天的事情也顺带的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直到现在,那些小姑娘们基本的字、姓名、数字等等都学得差下多了,写出来的字也不会像是蚯蚓爬一样时,她终于又想起了这个问题——她手边似乎没有适合小姑娘们阅读的书。 第五章 在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因为她还得督促那些小丫头的功课和练习,时间实在不够用,所以她找上了管家,打算请将军府里负责采买的人顺便帮她捎几本书回来,但是却得到了这府里除了牧战野和她识字,剩下的能够写好自己的名字就算是不错了的讯息,即使她说了,他们恐怕也不知道该买哪些,至于府里的帐房则是个例外,写些数字没问题,但很多时候还是会写些错字在帐簿上。 冷清秋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除了叹气之外她也想不出还能做些什么了。 “不过,将军有自己的书房,他还常常去买书呢,那书房里应该有很多书吧。”管家额外提供了这个消息。 冷清秋眼中浮现一丝诧异,那个看起来像个土匪头子的男人竟然也是一个爱书人一 “那将军的书房我能进去看看吗?”不知怎么的,她脱口问了出来。 一说完,她就知道自己的问题有多不恰当,如果是她,当她不在自己家里时,她的书房是绝对不可能对别人开放的。 但是管家倒是没想那么多,他直接点了点头,“可以啊!冷姑娘要我找人带你过去吗?那书房在将军住的院子里头。” “嗄?真的可以进去吗?” 管家对于她的怀疑感到不解,“当然可以,将军的书房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只是这将军府里识字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得出来,就算识字,也没人对那些书有兴趣,所以平常那里除了打扫的小厮以外,根本就没人在进出。 冷清秋仍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想想爱书这点可能是那个男人身上唯一的优点,也就懒得去深思,只想赶紧在那个书房里好好的找些书,可以尽早开始那些小姑娘的课程。 一进那书房,她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里头的书看起来排列得整整齐齐,但是仔细一看却可以知道这根本就是乱整理一通。 经史子集有些少了几本,残缺不全,却都排在一起,还有不少的地方风俗小说话本也掺杂在中间,而且这书柜上头摆满了书,却没见任何防止蠹虫的香料,桌上摆的文房四宝也是最便宜的。 这是一个爱书人的书房会有的样子吗? 但是她转念一想,说不定这是因为整理这书房的小厮不识字的关系,也就不打算继续在意下去,只是等她挑了些需要的书,把它们一本本的拿下来看过后,她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天殷皇朝虽说没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观念在,但是对于读书人还是比较尊敬推崇的,所以这买书、卖书都是个高雅的事。 但这书籍的价格却不便宜,这事归咎于书籍的成本过高,而书籍的成本降不下来主要是因为识字的人愿意来誊抄书籍的人少,要求的薪资又高。 所以有些商人便会以较低的价码雇用一些只识得几个大字的人来誊抄,书籍价格相对较为便宜,但是因为这些人本身识字不多,有些看不懂的地方也就随手乱写个字上去,导致整本书或者是整篇文章看下来几乎是白字连篇。 若有一点余钱的买书人一般是不会买这种次级的书,都宁愿花多一点钱去买高级的手抄本或是印刷本,这类书大多只能卖给那些只求有书不管其中是否有谬误的穷困学子。 只是她刚刚随手翻了几本,却发现这书柜里大多都是这种次等的手抄书,若这是个将军的藏书,这就大大的有问题了。 冷清秋在几个书柜之间绕来绕去,随手抽了几本书放在一边,抽了大约十来本后才收手,然后一本本的仔细翻看。 她取下的书里并没有特别的孤本或藏本,所以她翻得也比较随意,将每本书大略的快速翻过,很快的那十来本书就飞快的分成两叠。 一叠是那种实在太过次等的手抄书,另一叠是还好一些,只是内容都实在有些不知所云。 她皱着眉看着那两叠书,陷入沉思中,所以没发现到有个人悄悄的走进书房里。 “怎么了?怎么看爷的藏书看得这么出神?” 那声音好比响雷一样,冷清秋在听到的瞬间被吓得差点跳了起来,猛地抬头就看到那抹身影带着那熟悉的无赖又张狂的笑容半倚在门柱旁。 阳光洒进这书房里,像是点点金粉洒在两人的身上,或许是那光线太过刺眼,让她顿时出现了些幻觉。 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他是个披着黄金战袍的战神,嘴角带着的笑容有着俯瞰众生的骄傲,令人尊崇,不敢直视。 这念头一在脑海里出现,她就恨不得敲开自己的脑袋,希望从来没想过。 幻觉、一定是幻觉!这个可恶的男人怎么会是什么战神! 先不管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幻觉,她想,有些事情还是要跟这间害房的主人好好谈谈才是。 “你这间书房里的书都是你自己买的?” 牧战野挑了挑眉走了过去,随手拿了一本书在手里乱翻,随口答道:“是爷买的又如何?” “花了多少银两?” 他虽然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来,但还是老实的回答,“也不多,这普通的一本大约一两银子,若是比较古旧的藏本一本五两到二十两银子都是有的。” 他看了看桌上,随手指了几本,说明他刚刚说的那几种书籍的价格,却没想到冷清秋听完后眉头皱成了川字型。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本来想着隐瞒或者是委婉的说,但最后开口的时候却还是很老实。 “你刚刚说的普通的,这一两银子一本倒是没有什么问题,算是书坊里一般的价格,但是问题是你说的这个藏本……”她的手指向那叠堆得比较高的书,“这些全都不是所谓的藏本,而是在书市里更次一等的抄本,这价钱……”她看了看他,脸上露出些为难之色。 其实听到这里牧战野心情就已经不太好了,但是除了少了笑容外,脸上却没有半分愠怒,只是神色平淡的让她继续说。 “说下去,那这些价钱照理该值多少?” “这价钱其实也难说,因为有些书籍会比较好卖,像是学子们的基础典籍那大约是半两银子一本,如果是杂书类或者是少人买的,有些时候会半买半送,那价钱就更不好说了……” “半两银子啊……”牧战野动作轻柔的摸了摸那些他以为占了大便宜买来的书,眼中泛着寒光。 “你……你想做什么?”冷清秋见他脸色不善,忍不住问道。 “你说我该做什么呢?”他露出冷笑,然后出去吩咐下人把这些书全都给装着拿了出去,才缓缓回答,“自然是好好的去算算帐了!” 好样的!敢骗本将军的钱,他会让他们倾家荡产来还这笔债! 【第三章】 冷清秋带着围了纱幔的帽子走在街上,心里想着自己为什么会跟着那个强盗头子一起走在路上,一副准备要去找碴的模样。 好像是她因为要找书,却发现那男人被不良商人给骗惨了,最后在男人不准抗拒的命令下,她只得到拿帷帽的时间,就被扯出将军府,跟着这群像是从山上冲下来准备抢劫的大汉们走在街上。 虽说刚刚在她的坚持下,牧战野不再拉着她的手往前走,而是让她一个人往后退了两步走在他们中间,但是看着路旁百姓对他们这群人指指点点的样子,她认真思考了起来,或许让他继续拉着自己说不定比较好? 起码这样看起来比较像“土匪强抢民女”,而不是引人侧目,说现在土匪窝里也出个女寨主了……她带着深深的无奈和忧郁想着。 一行人也不搭马车而是采用步行的方式,随行大汉们一脸凶神恶煞加上走在最前头的牧战野那种要笑不笑的邪魅表情,完美的在大街上演出了恶少出行的戏码。 他们所经之处几乎人人争相走避,甚至连偶然路过的巡逻官兵也视而不见的转进一条看起来就是死路的小巷子里。 叹气什么的已经无法完整表达她现在内心的情绪了,她只能低垂着头,靠着帷帽上薄薄的纱幔遮挡她脸上第一次出现的羞愤神情。 “看啊!那就是平虏大将军府里的人!”一旁的百姓小声的惊呼着。 “真的?那不是哪里来的土匪?瞧那匪气重的,唉!” “傻了啊你!要真是土匪,官兵还不早就来抓人了,他们可是从将军府出来的,你没看见,就连巡逻的官兵也早就绕道了,就怕遇到这群比土匪还嚣张的兵呢!” 冷清秋听着一路上百姓的议论,觉得自己当初应该说什么都要待在那将军府里不出门! 第六章 瞧瞧!一个将军出门竟然会被误认成为土匪,这匪气得多重,这行事得多张狂才行啊? 直到来到这城里有名的书斋,牧战野脚步才停下,他挺拔的身躯站在离门三步远的地方,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微笑,口吻平淡的下着命令,“来人!把这扇门给爷砸开!” 站在一边的冷清秋听了只觉得寒气从脚底冒了出来,傻愣愣的看着那个一脸平静下令的牧战野和那些忠实执行命令的壮汉们。 一眨眼,书斋原本那扇雕刻优美的大门就被直直踹飞,一个店小二傻傻的看着外面这群凶神恶煞的汉子,而里头几个正在买书的文人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那扇已经折成两半的门板。 听到了前头吵杂声音的掌柜也从后头走了出来,一看到大门的惨况,还有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二,再看见站在门口那群横眉竖目的人,小腿也抖个不停,但他毕竟是掌柜,可不能这么快就示弱,还是勉强稳住了身子,慢慢的走向前去作揖问道:“呃……几位大爷来我清雅书斋不知有何指教?”只不过即使他隐藏得再好,也遮掩不住那声音的颤抖。 这时候牧战野才故作风雅的抽了把扇子摇啊摇的走了进来,那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里带着浓烈的寒意,带来的壮汉一下子就全都站到他后头去,甚至把原本只想远远站着的冷清秋给挤到最前头,然后那些大汉就分成两排站在牧战野和冷清秋两人后头。 “是爷想要来指教指教,怎么?不行啊?” 中年掌柜一看到来人是以前被他狠宰的肥羊,心里更是不断哀号,该不会是以往讹骗他的勾当被看穿了,这个煞星才会找上门来了? 不会的、不会的!这煞星受骗买那些次等书回去也都买了好几年了,他要是真的能发现也早就发现了,怎么会现在才来找碴呢? 一想到这里,掌柜的信心又加强了些,向前走了几步陪笑道:“哎哟!牧将军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可是我们这书斋的常客了,怎么会不行呢?有什么指教都行。” 牧战野眼睛一扫就明白这掌柜心里在想什么,脸上笑意更灿烂,心里的怒火却越烧越旺。 这个骗子,还真的把他当成傻瓜了?!今天要不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瞧瞧,他们还不把他这不发威的老虎当成病猫了? 他眼里满是怒意,懒碾的挥了手,“把东西拿上来。” 说完,后面跟着的一个小厮就挑着个担子,把左右两个竹筐里头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 冷清秋看到这里就明白他想做些什么了,立刻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说着,“别这样……” 牧战野侧头看着她,误以为她是想帮这书斋的人说话,没好气的说:“什么别这样?爷就是要这样做!” 冷清秋知道他正在气头上,有些事情也没细思,但她没有像他一样的冲动,在这关头就得提醒他,免得他出错。 “别在一堆人前把事情闹大,难道你想让人知道你堂堂一个大将军被骗了那么多年吗?更何况这被骗的理由要是传出去了……” 后头的话她不须说完他也应该明白,若是这件事传了出去,大家恐怕就会取笑原来堂堂的平虏大将军不识字了。 牧战野也很快的想到了这一层,虽然有点不甘心不能让眼前这些敢骗他的小人身败名裂,但那后果确实是他不能接受的,于是他挥了挥手,让手下把那些不相干的人全都赶了出去,顺便叫自己带来的人围在门口,防止闲杂人等听见交谈的内容,传出了不该传的话。 虽然不拆他招牌,今儿个还是要让这掌柜好好的脱一层皮才能解他的怒气! 一时之间,本来不算小的书斋里就只剩下牧战野和冷清秋,还有店小二和掌柜在里头。 那中年掌柜的一看到竹筐里的东西时,眼睛就顿时瞪大,只差没把眼珠子给瞪了出来,全身也抖个不停,明白今天的事情是不能善了。 不过见到牧战野赶走了闲杂人等,其实也让他松了口气,毕竟少了那些人,他起码不用担心书斋这块招牌就砸在他的手上。 “好了,和掌柜,今儿个爷也不是为了拆你这块招牌来的,但你自己算一下,这几年骗了爷多少银两,你想想看该怎么办吧!”牧战野也不啰唆,直接说明来意,收了扇子斜眼瞄向对面的两人。 掌柜长吁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事情做得不对,当初他是无意间把那卖不出去的书夹在牧战野要的书里头卖给了他,之后却发现牧战野一点都没发觉,才开始做起这骗人的生意,现在事情被揭露,他是一定要弥补的。掌柜稍微整理了下思路就说道:“这……当初一本书收了将军五两银子,那扣掉本钱,一本我赚三两……” “三两?掌柜可是嘴快说错了?那些书一本在外头顶多只卖一两银子,何况有些书根本就乏人问津,某些书看起来的古旧程度根本就是卖了多年卖不出去的誊本,这样的书在朱门大街上的博古书斋甚至不值半两银子呢……” 见牧战野身旁的姑娘对书籍行情了若指掌,和掌柜也知道今天自己是没办法侥幸逃过一劫了,汗流得更急,“姑……姑娘,是我说错了,这人老了,脑筋一时不清楚……” “脑筋不清楚?”牧战野勾唇笑了笑,“那我帮你算算吧!爷还没老,脑子应该是比你清楚多了,是不是?” 和掌柜哪敢说个不字,连连点头附和,“是是!将军英明种武自然是比我这糟老头脑筋清楚多了。” “那好,爷也不太计较了,你当初卖书给爷的价格从五两到二十两的都有,就全都算一本十五两吧!爷吃亏一点没关系,掌柜的你说呢?” 一本十五两?!这堆书明明只有几本收价二十两,其余的大多都是五两一本!一想到自己要倒赔那么多钱,和掌柜心就忍不住淌血。 但他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笑着点头,“将军说的是,就依这个价、就依这个价!” “还有我前前后后买的书也有上百本了,不多不少就算你一百五十本,总共是两千两百五十两,这零头爷也就算了,算个两千两百两就行。” 冷清秋站在一边听牧战野算帐,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没想到这个强盗似的男人讲起价来一点都不输这些精明的商人,看着他斤斤计较的模样,她低垂着头,忍不住想笑。 两千两百两?!和掌柜的身体晃了一下,一旁的店小二急忙上前搀着。 这是要他的老命啊!和掌柜在心中哀号着。 “将军,那些零头不如买些女子常用的女诫、女规吧!家里那些小姑娘们用得着。”冷清秋平平静静的在旁边又补了一句,她可没忘了为什么会闹出这些事情。 “也是,那些零头就拿来补上二十本女诫、二十本女规吧!这样一本一两算的话,爷还多给了十两呢!”他语气这是天大的施舍的模样,让和掌柜气得差点直接呕出血来。 事情解决了,牧大将军终于打算走人,但临走之前,他又回头一笑,“和掌柜,把爷的话给牢牢记住,爷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好贪的,那可都是在战场上用血换来的,想讹诈爷的钱,就要有被爷狠刮一顿的心理准备!这次只是让你破破财就算了,若还有下次……爷的刀子可是不长眼的。” 说完,他又领着自己的一群家将、下人和冷清秋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留下一片狼藉还有一个准备收钱的小厮,和几乎已经瘫软在地上的和掌柜和店小二。 回到将军府,牧战野没说话只是回到了前厅里坐着,冷清秋本来也只是无意识的跟着大伙儿一起走到这里,好一会儿后才回了神,却发现其他人早已走得一干二净了,让她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 走了像是怕了他,但不走……上回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又让她心有余悸。 “将军,我……我先告退了。”想了想,她还是打算离开,怕他就怕他吧! 只不过她想走,他却不想让她走。 “怎么?这就想走了?爷是什么猛兽吗?” 他可比猛兽还要可怕多了!她心中暗忖,勉强的露出一个浅笑,“……将军自然不是猛兽,只是等等那书斋的人会送书来,我要先去看看,顺便让后院的姑娘们拿书开始学习了,今儿个我都还没查看她们的功课……” “免了!那几个野丫头能变得像现在这样,一举一动、言词谈吐都有点姑娘样,爷就已经很满意了,其他爷倒不太在意。”牧战野可不打算就这样放她走。 第七章 这些天在外头奔走,他老是想起她,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新的体验。 他看过的女人里,她不是最美,甚至脾气也不好,说身段也不是最婀娜的,但不知怎么的,她的身影,让他心底就像有一只爪子在挠啊挠的一样,让他只想着她、念着她。 “可是——” 他起身打断了她的话,几步就走到了她面前,轻撩起她垂落颊旁的一络发丝,拉至鼻尖嗅闻,淡淡的花香盈满鼻间,他一双桃花眼直直的瞅着她,“好长一段日子没见,难道你对爷就没有半分的思念?” 一听这明显的调戏之语,冷清秋马上陷入一种慌张的状态,一张俏脸布满了红晕,眼神慌乱的左看右看就是不看着他。“将军……” “别喊爷将军,叫爷的字——平戈。” 叫字是多亲昵的称呼,她张嘴呐呐了半天还是喊不出来,最后还是按照之前的叫法,试图保持泠静说道:“将军,别再这么做了,否则我宁可拚著名声不要,也要离开这将军府。” 他勾起唇角浅笑,桃花眼里波光绚烂,“喔?拚著名声不要也要离开将军府?爷有做多么严重的事情吗?需要你这样?” 听他这种无赖的言语,她恼怒的瞪着他,低斥着,“将军难道不明白?你屡次对我……对我……我也是出身清白的女子……”那些调戏的举止言语她说不出口,只能含糊带过,但那眼里的恼怒却是清清楚楚的。 是!她知道大龄宫女出宫后多半难以找到归宿,不是当人家的妾就是当填房继室,还要被人品头论足、批评一番,更别提他这样有权有势的男子,怎可能对她有真心,恐怕只是戏弄而已。 但是她也有自尊心,虽然爹娘早逝,可她也曾是家人手中捧着的一块珍宝,哪能容他这样随意的调戏作践?! 牧战野第一次看见她眼睛泛红,小脸仰得高高的,一副受了侮辱的表情,他忍不住一愣,不明白她怎么突然会气愤到这种地步。 “爷没当你是不清白的姑娘……” “当真没有?”她后退了几步,忍着痛将他手里的发给硬扯回来,冷冷的瞪着他怒声质问:“将军真有把我当做好人家的女儿看待吗?若真是如此怎么会把我硬绑了回来?怎么会三番两次的对我做出不恰当的举动?怎么会以为我是一个可随将军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子?” 难道这就是这些皇亲高官都有的毛病?! 以前在宫里就过过不少次,某些人自以为他们位高权重就不把她们这些宫女放在眼里,不是随意调戏就是出莹口不逊。 过去的阴影让冷清秋对于这样的举动有着深深的排斥,牧战野却又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做,她这次可算是忍到了极限,终于爆发了。 她冷笑了声,“将军,摸着你自个儿的心说话吧!你若不是把我看得那样低的,今儿个会这样对我?会把我当做青楼妓馆里的姑娘,恣意上下其手,甚至做出那些亲昵难言的动作?” 牧战野被她一句又一句的指责给说得冒火,他上前捉住了她的手,冷声问着,“给爷说清楚,爷哪里把你当做青楼妓馆的姑娘了?爷又哪里作践你了?” 她试图挣扎想甩开他的手,却只是让握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道加重,但是她却咬着唇不求饶,只是冷冷的回瞪着他。 他看着她,心里的怒火烧得炽烈,恨恨的想着,如果他真的把她当做青楼里的女子早就褪了她的衣裳,直接在这里要了她,哪会仅止于言语上的逗弄而已?可看着她那带着失望和愤怒的眼神,他心中再恼火也不想伤害她。 “那你就给我出去!”他回头怒吼。 她咬着唇看着他的背影,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被她说得放过了自己。 没有听见她离开的脚步声,他愤怒的转过头来,“怎么了?不想走?莫非刚刚说的那些话只是故意装清高,好勾引我作践你的台词而已?” “当然不是!”她马上反驳。 “不是就给我滚!”他咆哮出声。 在冷清秋快速的离开,甚至顾不得规矩奔跑进后院的时候,他猛地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眼神布满阴霾。 “可恶!”他忽地伸手一拍,身旁的一个小几顿时裂成了一堆碎片。 真是气死他了!这个女人真的是个麻烦,比他之前过过的所有女人加起来还要麻烦! 而更加可恨的是,他就是这样的喜欢这个麻烦! 骂不了打不了,却又只能念着她。 这样的心情让牧战野一肚子火,就算和自己的亲兵到了训练场做着例行训练,直到把所有人都打倒在地上喘气,他还是觉得无法灭了心头的那股火气。 啧!那个女人肯定是老天爷特地派来整他的吧! 自那天后,两个人几乎没有出现在彼此的眼前。 偌大的一个宅院两个人要不碰面其实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是冷清秋不愿冒险,自那天后除非必要,否则她都不出房门,就是出了房门也会离牧战野平常会出现的地方远远的。 这天,她照常教导小姑娘们规矩、课业,此刻正值休息时间,小姑娘除了几个各自去玩耍之外,有几个围在她身边说话,不知为什么竟然说起了彼此的身世来。 冷清秋本来就有些疑惑,这些姑娘们摆明就是跟牧战野没有一丝一毫的亲戚关系,怎么会长住在这将军府里过着小姐一样的生活呢?她们愿意说,她也就听着。 柳红坐在一旁,懒懒的玩着手上的沙包说着,“其实我们都应该好好的感谢将军的,如果不是他,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过着怎样的凄惨生活呢!” 一旁的女孩们大一点的都赞同的点了点头,几个年纪小的还不是很懂事,但也全都跟着姊姊们点头。 “怎么说?”冷清秋不由自主的问道。 柳红将手中的沙包给了旁边一个小女孩,宠溺的拍了拍她的头后,对冷清秋说:“冷先生,你也知道我们天欣皇朝几年前边关曾经打过几场大仗吧。” “嗯。”冷清秋点了点头。 那时候她已经是皇上身边的大宫女,不说有没有出主意,整理奏折时也能看见战事的消息。 “我们这些女孩其实都是因那些战事造成的孤儿。”柳红语调平淡的说着,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我们的爹都是将军手底下的士兵,驻守边关的时候我们的爹就在那里成了亲、生了我们,没想到却因为那些战争而死了,我们的娘大多都还年轻,于是就被家里人给接回去,但由于家里人重男轻女,所以我们这些女娃就被留下来,无依无靠的只能任人欺负。” “幸好将军人好,把我们这些女娃儿都给带回来养着,要不然我们早就像其他孤女一样,流落到那些不干净的地方去了,哪里有这样的好日子可过。” 她自嘲的笑了笑,看了看身边的小女孩,又对若有所思的冷清秋继续说道:“冷先生,别看我们以前没规没矩的像是男孩子一样,就连将军都喊我们是野丫头,但是在我们还没遇到将军之前,如果不把自己弄得像个野丫头,像有爹娘照顾时干干净净的,早就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就算进了将军府,有时候想到那些日子……” 说着,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小姑娘们眼睛都红了,她们虽然都是来自不同的地方,但际遇却是相差不了多少。 没了父母,在那边关荒凉之地,她们一个小女孩肩不能提、手不能挑,不只得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还要担心会不会被抢了卖进那些不干净的地方:心中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那些本来玩得开心的小姑娘一看见几个姊姊们都哭了,也哇地哭出声,跟着嚎啕大哭了起来。 几个较年长的姑娘好不容易自己停止掉泪,连忙又是拿东西哄着,又是许了许多的诺言,才好不容易让小丫头们停了下来。 冷清秋听了这些小姑娘的遭遇心也忍不住酸酸的,想到自己那时候也只比她们大一点,也是忍受了不少艰难,最后将自己卖入宫中的过去,眼眶也忍不住泛红。 这世道,女子总是活得比男人艰难。 柳红又接着说道:“其实如今说这些倒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有些话想藉此跟冷先生说。” “什么话?” “其实我想说的是,将军是个好人。”柳红见到冷清秋因为这句话而一脸错愕,便忙不迭地解释,“最近府里的大伙儿都在说先生和将军两个人在呕气,虽然先生和将军的事都不是我能管的,但我还是想帮将军说说好话,毕竟如果没有将军就没有现在的我们,我们现在能过得好都是靠着将军。” 第八章 “其实,将军要不是养了我们这些吃白食的,自己的生活可就好多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吃的穿的也不过就比普通人家好上一点而已……总之,知道先生和将军生着气,我就想着是不是能帮上一点忙……” 冷清秋听她越说声音越低,轻叹了口气说道:“小姑娘而已,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不是我想得多了,这些都是以前那些曾经教过我们的那些女先生说过的。”柳红咬着唇愤愤地说着,“其实我们自己也知道,那些先生说的也是实话……”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冷清秋一句话带了过去,却没有说原不原谅。 这小姑娘的心意是好的,只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相处哪是那么简单,因为一个人好或不好,就可以说明白的呢? 那些事情她自己都还没弄清楚呢,现在也不可能给予柳红什么回答。 柳红听到这话不免失望,脸上也流露出这样的神色来,但她也知道自己只能说这些,也就不再多说了。 把小姑娘们全都赶回各自的房间里去练字,冷清秋才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傻愣愣的看着那只隔着一条回廊的院子出神。 或许那个人是个好人,他为那些孩子们做的事情她也的确有些动容,但是……她长叹了口气。 她曾想过自己今生或许是不会嫁人了,就算要嫁,或许也只是找个平平凡凡的男人嫁,而那个人不管从哪个地方来看都和“平凡”没有半点的关系。 那些姑娘年纪还小,只知道挽救了她们的人生的牧战野是个好人,但却不明白,对一个女人,尤其是对身价大跌的她来说,这样的好人,却不一定是适合自己的人。 唉,或许,该是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了吧? 【第四章】 “你说,女人到底都在想些什么?”牧战野一脸沮丧的坐在酒楼的包厢里,拿起酒杯一杯杯的往嘴里倒酒,然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坐在对面的男人,穿着一身儒衫,面如冠玉,五官秀美中带着一丝俊朗,一双眼却嘲讽地看着对面那个大刺刺的鲁男子。“怎么?现在想通了?终于想找个女人来管住你了?” “我呸!哪来那么多废话,爷问的话你还没回答呢!”牧战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酒也不喝了,就等着对面这个自称风流玉公子的死对头来解答自己的问题。 没错,是死对头!虽然他们常常一起喝酒,但是绝对不能说是朋友,顶多就算是会一起喝酒的死对头而已。 因为他们一个是文状元,一个是武将军,两个人只要碰在一起通常都说不出什么好话,他看不起这家伙文绉绉的那副穷酸样,这家伙则看不起他凭着一股蛮力的莽夫样,但虽然看彼此不爽,但说到喝酒却还是会找彼此来,只因为觉得跟对方说话省了口舌功夫。 或许敌人就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吧!牧战野喝得迷迷糊糊的想着。 “爷什么?不过是个连妻子都没有的光棍,还爷呢!现在不是被女人给难倒了?哼!”文凤奎鄙视的看着他。 牧战野瞪大了一双眼,深吸了几口气,才忍住想破口大骂的冲动,“啧!你的状况就有比我好吗?我是懒得和你计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有了妻子,可你整天就被你那个娘子给管得死死的,别说红袖添香,连捧香灰都不敢飞进你府里,还风流玉公子呢,笑掉人的大牙!” “你!”文凤奎咬牙瞪着他,最后还是忍了这股气,毕竟此时两人在外头,他文状元的名声还要呢。“算了!懒得和你一个莽夫计较。” 哼!这个蠢人,怎么会懂得有娘子照顾的好处。 “好了,废话少说。你说,女人到底是在想些什么,爷真是快被烦死了!” 斗嘴斗了半天,牧战野又把话题给转了回来,他脸上的愁色让文凤奎真的好奇了。 哎呀!真是想不到,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能让这厚脸皮男人无法一举成擒的女人存在? 不是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说真心话,就算是他看来,牧战野这长相可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身材又高又壮,麦色的肌肤搭上那双桃花眼,一双剑眉入鬓,双唇略厚,这张脸不知迷倒多少女子,而且不说他穿上战甲的模样有多威风凛凛,宛若睥睨众生的天神,就算只是穿着一身的布衣也能展现出豪气和霸气来。 文凤奎还记得两人第一次在边关见面的时候,牧大将军一出行,那周遭的姑娘们几乎都像快疯了一样,朝着牧战野扔出的手帕荷包飞了满天,还有些大胆的甚至当众唱起情歌来,那歌词里露骨的情爱都差点让他这个大男人红了脸。 文凤奎想了想,最近和牧战野有点牵扯的女人似乎只有……“让你如此头疼的是你之前去掳来的那个出宫的宫女?” “除了她还能有谁?”也没有别的女人敢给他气受了。 “呵呵,果然是在皇上身边待过的,不同凡响啊!”文凤奎八卦的笑了笑,“怎么了?她怎么惹得我们大将军满脸愁色了?” 他叹了口气,一脸烦躁的说着,“她说爷作践她,把她当成青楼妓馆的姑娘,说她也是好人家出身的、也有自尊什么的,不堪爷这样侮辱……”天知道,他哪里侮辱她了?就是摸摸头发、拉拉小手,就这样也算侮辱?! 文凤奎瞪大了眼,急忙问着,“你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了?你该不会……” 牧战野呸了一声,鄙视的瞪了他一眼,“爷像是这种人吗?不过是摸摸头发,拉拉小手,真要说,只是那天不小心碰了她的唇角一下……” 文凤奎打断了他的话,用一种他是白痴的眼神看着他,“这样还不过分?!你是在边关被那些热情的女人给弄傻了吧!边关那里民风开放,男女之间拉拉手什么的是没什么,但这里可是京城,而人家姑娘也说了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出身,还是待过宫里那种规矩严格得吓人的地方,你这样做,人家没当场咬舌自尽,或是没甩你一巴掌就算不错了,难怪人家会说你作践她!” 她是想甩他巴掌,但被他给挡住了。 想了想,牧战野觉得这话还是不说为妙,但仍不甘的反驳道:“爷怎么会知道这京城里的女人会这么麻烦。” “我说你,哪里是京城里的女人麻烦,明明是你脑子少了一条筋!” “好了!爷做都做了还能怎么样,帮爷想想法子如何让她别再生爷的气吧!你这文状元最得意的不就是哄女人开心吗?”他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最得意的是我的文章,哪是什么哄女人!”文凤奎不满的嚷嚷,最后还是歪着头帮他想法子。“你对她是打算收来当小妾还是……” 他瞥了文凤奎一眼,“都不是,爷是准备把她娶来当娘子的。” 认真说起来,他之前对她的兴趣和上心的程度,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几分,但在这几天的郁闷之后,他就更加确定了这样麻烦的女人只有他自己可以娶回来,绝不能让其他的男人得去。 文凤奎本来是想喝杯茶水润润喉,没想到会突然听到他说这么一句话,差点把茶水给喷了出来。 “你是认真的?!”他一睑严肃的看着牧战野。 “自然是认真的。” 文凤奎其实也知道自己这话问了也是白问,因为牧战野做的决定从来没有更改的时候。 只是……一个将军和一个宫女……这事情,有难度!不过,虽然他也不明白牧战野不知怎的总没有娶亲的打算,这样看来,他终于有个想娶的女人应该是值得庆贺的事才对。 “如果是这样,这事儿可能会有些难办,我先传授你几招讨女人欢心的方法吧,先将人哄好了,其他的事再来慢慢计划。” 说罢,文凤奎仔细的开始传授有关追女大法的一些细节和招数,只希望这莽夫真的能够靠这些法子掳获美人心吧! 但这两个人要真的携手走到人生尽头……就只能靠运气了! 他们俩虽说是男未婚、女未嫁,但是将军和宫女的身份相差太过悬殊,就算那女子已经出了宫,但是也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民间女子而已,反对或是批评的声音必定会有许多。 只不过,既然这男人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也不会在这当头泼冷水就是了。 牧战野自然不知道冷清秋心底已经打了准备离开的主意,只是积极的打算按照文凤奎传授的那些招数,好好的讨她欢心。 也不管自己在酒楼弄得一身酒气,欢快的拿着买来的鲜果蜜饯还有一包包的甜点就往冷清秋住的小院冲。 第九章 冷清秋这些日子来因为规矩和课业都教得差不多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几乎一整天的盯着小姑娘,而是只教导她们半天,剩余的半天就让她们做些自己的事情,她则是小憩一会或者是练练字、看看书。 这日她觉得有点累,便宽了外衣,只穿着中衣躺在床上歇息,只是没想到才刚躺下没多久,房门就突然被撞了开来,让她迷茫慌张的起身,却看到床边站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将军!”她咬牙切齿的瞪着眼前不懂礼貌随意闯进的男人。 牧战野没注意到她眼底的怒色,反倒是兴高采烈的把手中的袋子拿给她看,“这是小福轩的奶酥饼,刚出炉的;还有这是青果轩的蜜饯,爷问过了,这都是京里姑娘最爱的几样点心,你……” “你先出去!” 他说话说得又急又快,但是冷清秋也明白他是送东西来了,如果她是衣衫整齐的在外头,她可能还会好声好气的和他说几句,但现在她连衣裳都没穿好,实在不能指望她的语气会有多和善。 牧战野兴奋的脸一僵,她这句话似乎像冷水将他所有的兴奋情绪都浇灭了。 他脸上那明显的失望神情她看见了,本想好好的解释一下,但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她就尴尬到不行,见他像是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她忍不住又催促了句,“你还不走?我……我是要怎么换好衣裳……” 她的声音很小,但是耳力过人的他却听见了,顿时看着那裹在被子里的人儿,又看了看放在床边的外衣,明白了什么,却更不想走了。 虽说方才文凤奎说了,对待姑娘要以礼待之,要温文、要柔情蜜意的小心讨好,但他可没说有便宜可占的时候该怎么办,所以只能按照他想的来了。 对他来说有便宜不占是傻瓜,尤其面对的还是他未来的娘子,现在吃点小豆腐应该也不为过吧! 假如文凤奎听到这番歪理,必然会大声怒斥牧战野果然是朽木不可雕也! 不过被训了半天,他还是懂得追求姑娘不能太直接的道理,脚一转,还是走到外头。“爷把这些吃的先拿到外头。” 冷清秋一见他出去了,连忙掀了被子走下床,才刚拿起外衣打算套上,那男人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哎呀!爷有一包掉了……” 她吓了一跳,手一顿,就见到牧战野又从屏风那里采出头来,视线直勾勾的看着她,让她顿时羞红了脸赶紧背过身去。 “你做什么呢?!”亏她刚刚还想说他应该是听了她上次的话,学会尊重她一点了,却没想到还是一样。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她在心中愤愤地想着。 “爷东西落了,只是进来拿,爷什么都没看见,爷很快就出去了。” “快拿走然后立刻出去!”冷清秋已经不管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反正赶紧让他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脸臊红一片,没比里头穿的红肚兜好到哪里去,听到背后没声音了,才咬着唇偷偷的回头一看。 那双桃花眼还正恣意瞅着她不说,那眼里的火热还差点灼烫了她,她低低的惊呼了声,又恼又气的大喊着,“你怎么还没走?!” “走了走了!爷这就走!”牧战野也知道便宜也算占够了,他没打算真的惹怒她,连忙走了出去。 只是一回想起刚刚她只穿着中衣和襦裙,中衣那白色的薄布料下隐约可以看见到她白皙的美背还有红色肚兜的绑带,那种若隐若现的诱惑让他身体是一阵火热。 他咽了咽口水,硬把那阵热意给压了下去,然后又硬灌了好几杯茶水,才让自己从刚才的美景中冷静下来。 只是里头窸窣的穿衣声让在外头站着的他,又忍不住想起了刚才看到的美景,心里头忍不住泛起了一个念头—— 目前,连拉拉手都算冒犯,又说追求姑娘不能太直接,以这种水磨工夫,他什么时候才能得偿所愿呢? 这个念头浮现,在战场上向来所向披靡的牧大将军第一次陷入了苦恼。 冷清秋最近颇为烦恼。 比起之前那偶尔的调戏,对她来说,现在的牧战野更让她不知所措。 他是不调戏她了,但开始明显的讨好她,而且不知道是得了他的命令还是其他的原因,整个将军府的人似乎都站在他那边帮着他。 吃饭的时候,总会有人多提一句——“这是将军特地去找的”或是“这是将军特地吩咐做给姑娘吃的”。 替小姑娘们上课的时候,那些年纪较小的孩子们则是会一脸天真的问着,“先生,将军人不错吧?” 或者有意无意的以她能听见的音量说着“将军人可好了,谁能嫁给将军这样的男人以后就能享福了”之类的话。 要不就是自己在房里什么都不做的时候,总会听见悠扬的二胡声演奏些倾诉情衷的曲子,而第一次听见的时候,她本来还好奇的想知道是谁所演奏,却在听了随后一连串的马屁声后马上羞窘得躲进房里去—— “将军奏的好曲子!” “将军演奏得真好,若我是女人都要感动了!” 牧战野见那扇没开的房门倒也不生气,只是对着那些拍自己马屁的亲兵,笑呵呵的回应着,“哈哈,哪里哪里!不过是情之所至演奏出来的而已。” 几人讲话声极响,让躲在房里还能听见的冷清秋恼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什么情之所至?!这男人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谁……谁和他有什么情了? 谁……谁又和他有什么“你侬我侬情深意重”了? 冷清秋只觉得自己从小到大锻炼出来的冷静都快被这个男人给彻底摧毁了,但身在他府里,她也不能说些什么,谁知道那个厚脸皮的男人还会说些什么来让她羞窘呢? 而这一切,反而让她更想找个地方暂时逃开了。 因为她不信,也不敢信他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不相信他做的那些事是认真的。 无论他做得再多,再怎么特意讨好,她总一次次的板着脸,一次次的在心底警告自己——这男人只不过是日子太过无趣了,只是把逗弄她当成乐子而已,可别傻傻的因此失了心、丢了魂,别去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 只是,当她每一次看见他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那双桃花眼里的认真、看着他一次次在花笺写上动人的诗词送来,她就不能否认自己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如今辗转难眠的去想着那一字一句,心竟是悄悄的沦陷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站在窗前,失神的望着天边的明月,手里拿着他最新写来的花笺,忍不住一句句的低喃着,“……灯火阑珊处。” 他这些日子对她的好、对她的慇勤她不是没感觉,老实说,扣除之前他那些无赖的调戏外,其实他这些举止确实让她心勤,甚至觉得有种被宠爱的温暖。 只是,就算他把她当成他蓦然回首追求的人,她却无法相信自己是在那灯火阑珊下的唯一。 只因为,她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大龄宫女。 文凤奎这日找上门来,就是想看看那个让嚣张无比的平虏大将军变成一个绕指柔的女人到底是何模样。 也不管牧战野有多不欢迎他,反正他已找了个好理由,能安安稳稳的坐在将军府大厅里,等着目标人物出现。 牧战野脸色阴沉、一肚子火的坐在一边,看着某人不受他怒火视线影响,自顾自的喝茶,忍不住更是火大。 可恶!如果不是文凤奎那个理由太过正当,他绝对会在这家伙刚踏入大门时就把人给赶出去。 一会儿,冷清秋就出现在厅内,看着里头的两个男人,她有礼而平淡的打着招呼,“见过牧将军和文翰林。” 文凤奎对于她认识自己倒也不感意外,毕竟他也是常进宫面圣的,在他没注意到的情况下,这姑娘见过他并不奇怪。 “冷姑娘是吧?” “是。”她垂下头,没和文凤奎相望。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听说你是在皇上身边服侍过的大宫女,对管理事务、应对进退之道颇有心得,只不过你现在还在牧将军府里当女先生,所以我今天才特意来请你过文府指导舍妹,时间不长,不过一个月左右,主要是教导她一些管家理事的诀窍,而将军说这事儿要问你,现在将你请了过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文凤奎的话说完,牧战野就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她不会答应的吧?应该不会的吧? 第十章 谁知道冷清秋连看也不看他,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回答,“好的。” “你怎么能答应?!”牧战野忍不住站起来抓住她的手质问着。 冷清秋抽回自己的手,“牧将军,我怎么不能答应了?你不是和文翰林说了我要如何都凭我自己的意思吗?” 该死的!他是说过,但是她可以选择不去啊……难道她就这么想要离开这里? “看着爷,把你的选择重新给爷说一次!”’他定定的看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着。 这女人的心是冷的吗? 他这样放下身段,千方百计的讨好她,最后就只换来一个眼睁睁看着她离去的结局吗? 他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好了?这才让她这么坚决的推拒他,不肯好好的看看他? “我……”她扭过头,无法看着他,身体微颤,咬着唇,就是不肯再说。 这男人到底要她说什么?不知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在吗? 更何况,她早已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这不过是第一步而已,若连一个月他都受不了,这样强横霸道的对待她,那么她以后打算彻底的离开将军府、离开他的时候,他又会怎么对她? 文凤奎见两人要起冲突,连忙拉了牧战野往后退,“冷姑娘先回去收拾吧!我和他要说几句话。” 冷清秋一听这话像如获大赦一样,慌忙的随意福了福身就往外走,脚步快得像是后头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样。 文凤奎看着一脸阴霾的牧战野,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说你啊!都快成功了还在这当头要什么脾气,人家就算本来都已经对你上了心也会被你给吓跑。” “哼,吓跑?爷没生气她不就要跑了?而且她哪里已经对爷上心了?分明对爷还是避之唯恐不及!”要不然她会答应文凤奎这小子的提议答应得这么快? 一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看了看文凤奎,忍不住猜想,那女人该不会是看上这个笑得一脸风流的小白脸吧?! 他越想越有可能,看着文凤奎的眼神也就不善了起来。 文凤奎一看他那阴狠的表情就知道他在乱想了,连忙解释着,“我说她千真万确是对你上心了,我可不是胡说的,你是当局者迷,我在外头看,可是清楚得很,她方才分明就是在意你才不敢看你,只是她心中有顾虑放不下。” “顾虑?有什么好顾虑的?上次她说要尊重,我给了,照着她的喜好写那些诗词讨好她,见到她也不敢靠她太近,就怕她又说我调戏她,就连唱个曲讨好她还要隔个院子唱,我都这样了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文风奎一听到他这满腹的怨言倒是想取笑他一番,那诗词可全都是他找人代的笔,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吗?就他那顶多看看兵书的能耐,能够写个“床前明月光”还是“春眠不觉晓”就该偷笑了,哪能写出什么情诗来! 不过现在可不是泼他冷水的时候,文凤奎清了清嗓子赶紧接过话头说道:“这男女之间可不就是一个问题又接着一个问题嘛!” 他说得好像对男女交往之道颇为精通的模样,“总之,接下来我把人先接走了,当然你要过来找人也是可以的,机会多得是,只是她在顾虑些什么你就要好好的问问,然后小心的解决了行。” “那还用得着你说!”牧战野没好气的回着。 只不过答应归答应,这次可是他容忍的极限了。 假如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次还是没有办法有所进展的话,就算到时候被她又打又骂,还是又被她给踹得又摔一次狗吃屎,他也要按照自己的方法来做事!温柔?他可是已经温柔过了,冷清秋,接下来他可没那么好说话了。他要的女人,就是不择手段他也要让她乖乖的躺在他怀里。 【第五章】 寒月映窗,在文府特别为冷清秋整理的房间里,她失神的站在窗边看着外头。 出宫后,这是第一个不在将军府过夜的夜晚,明明还是一样在京城,但是不知怎么的,她的心却多了一丝杂乱,让她无法入眠,只能望月发愣。 或许是她决定来文府的时候,他那受伤、愤怒的眼神让她辗转难眠吧…… 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让她将那个男人放在心上的?她自己也搞不太明白。 明明对他该怒该气、该惧该恶,但是那些情绪总是一闪而过,反而他的骄傲、他的善良、他的斤斤计较、他的小心讨好都在她的心底组成了一个鲜活的他。 他的张扬霸道,睥睨着一切,似乎不让人真的厌恶,只让人在服从的同时也忍不住崇敬仰望。 他的善良从不宣扬,但是她还是能从那些小姑娘们的口中、那些在府里工作的婆子们嘴里,还有那些总是像土匪一样的亲兵嘴里听见他的好。 他的俸禄几乎都拿来资助那些父亲因战争而死、家庭破碎的遗孤,他就是自己吃咸菜配馒头也要让他底下的人过上好一些的日子,不会有一顿没一顿,甚至在她到了将军府之后还特地准备了一笔银子让厨房特地为她做饭。 他会斤斤计较,也只不过是为了撑起整个将军府。 甚至近来他的讨好、特意的保持距离,她也明白,是因为那次她被过往记忆带来的不快、加上他的逾矩,而愤怒的以为他把自己当成秦楼楚馆里的姑娘,所以他为了不再惹她发怒,为了表示尊重再也不踏进她住的院子里,甚至见到她也总是隔着好几步逮的距离。 她明白,其实她一直都明白他有多好。可就是因为她看得太明白,所以才要一直保持着理智,不能让自己陷了进去。夜风吹过,她觉得脸上一阵冰凉,是风,也是因为她在不自觉中流下的泪水。只是,在她想抬手擦泪的时候,已经有另外一只粗糙的大手抢先做了这件事。 她惊愕的抬起头,却发现站在窗外的男人脸上挂着熟悉的无赖笑意,桃花眼里带着无奈又心疼的宠溺望着她。 “既然离开爷会哭,那又何必答应来这里?” 冷清秋错愕的看着站茌窗外的牧战野,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在这里?” 牧战野手一撑人就翻进了房里,带着笑望着她,“怎么不可能?爷这不就来了?也幸好爷来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你会想爷想到流泪呢!” 这怎么可能?文府和将军府可不是只隔着一条街,而是几乎隔了大半个京城。 文官和武官宅邸聚集的区域几乎是在城里的两个方向,夜里又有巡逻的卫兵,而他竟然晚上来到这文府,怎么能不让她觉得吃惊。 他看着她,拉着她坐了下来,“好了,别吃惊了,这京城里卫兵巡逻的时间地点爷清楚得很,来这里有什么难的?”更何况有人特地留了后门让他进来,他可是连翻墙的功夫都省了。 她仍是难以置信,就这样愣愣的被扯着坐了下来,直到接过了他倒的一杯茶,才终于回过种来,终于确定了她刚刚还思念着的男人活生生的站在她的眼前,用那双招牌的桃花眼看着她。 他的眼眸闪亮无比,里头含着清晰可见的愉悦,就像是……他确认了某件让他愉悦万分的事实一样。 一有了这种猜测,她忍不住心慌的想着她方才是不是说了什么,让他猜到了她真实的想法了? “你……”他沉着声,“是因为爷才哭的吗?” “我……”她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的眼神太亮,在这只点了一盏蜡烛的房里,显得危险而诱惑,让她有种如果她说了谎话,他或许会像只野兽一样撕碎她,就像他第一次调戏她的时候…… “爷只听实话,是或不是?”他低沉的嗓音带着劝诱,令人不由自主想服从,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她,不容许她有任何的遮掩和闪躲。 她咬着唇,想偏过头去,却被他伸手紧紧的攫住了下颚,让她只能微抬着头,正视着他灿亮的眼瞳。 他不打算让她再逃了——她突然在心中领悟了这件事。 之前他的放纵和容忍,说穿了只不过是一头凶猛的野兽,对于自己的猎物誓在必得,才不介意猎物小小的反抗,而当今天事情脱离他的掌控,她差点真的逃开时,他就决定了不再容忍,非得要她面对他。 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她不能说谎,就算她曾经在一个充斥了最多谎言的地方待过,学会了用不同的方式去包装一个谎言也不行。 “是……是又如何?”她颤抖着声音回答着他的话。 没错!但“是”又如何?她是哭了,是为了他哭了。但,那又如何? 第十一章 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说明了他现在的愉悦,“没有,那很好,非常的好……这是不是代表着你心中有爷?是不是?” 他继续追问着,像是要用一个个的问题剥开她心房的一层层武装。 这次她没有犹豫了,却是依旧用微颤的声音回答,眼神同样直直地望着他,“是,那又如何?!”他们就能在一起吗? 他笑容更深了,显然这个答案让他无比的快乐。“那很好……” “你、你问的我都答了,那可以放开我了吧?”她鼓起勇气说。 他的笑容不变,桃花眼里却燃烧着让她害怕的火热,他的脸庞逐渐向她靠近,就像他第一次舔了她唇上的血,第一次逗弄她的情形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那一次她想逃却不能逃,这一次……她或许已经是不想逃也逃不了。 “放开?不!爷抓住了,就不会放了。” 说完,他的唇已经含住了她的,然后霸道的揽住了她的腰肢,在她还来不及出声之前就已经热切的吻着她。 他强势而有力的在她的唇上辗转吸吮,她有点反应不过来,睁大的双眼迎上男人富有侵略意味的眸子,那双桃花眼仿佛在暗示她配合他,她脸上晕红一片,小嘴不自觉地微张,他的舌头顺势而入,追逐逗弄着她的小舌。 不知过了多久,在冷清秋感觉自己快喘不气的时候,他才稍稍放开她,但一只手却轻轻的在她背后轻抚着,像是在安抚一只试图反抗他的宠物。 “你……你怎么可以……”她喘着气,伏在他的怀中质问他,只不过配合着那一声声的喘息,听起来像是一种娇嗔。 他低笑出声,轻撩开她肩上的发丝拢到另外一侧,然后慢慢的在她的颈项上落下细吻,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自己怀里变得紧绷他才收手,可转到另外一侧又继续。 “爷怎么不可以了?”他无赖的回答,“你心中有爷,爷心中有你,那你就是爷的人了,怎么不可以?” 这般无赖的话冷清秋听也没听过,顿时傻了眼,又白白让他摸了不少嫩豆腐。 “谁是你的人了?你胡说仟么?!”她可没忘了两个人身份的天差地远。 他一个将军怎可能娶她这样无权无势,又年纪老大的女子为妻,而她是绝对不愿给人做小的,所以他们两个人之间早已注定是有缘无分的,哪里有她是他的人的说法! “好了好了!”他拍着她,像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为什么始终不承认?你到底在怕什么就直说吧!能够解决的爷会解决的。” 而怎么解决他还没想,如果是不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解决吧!他满不在乎的想着。 他这直来直往的话让她忍不住又是一愣,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在他面前掩藏自己的心意,弄出那些虚假的言词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在他的直接下,她无法再编造任何的理由来敷衍,只能幽幽的说出心中最深的忧愁,“我只是一个大龄宫女,现在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但你却是一个大将军……” “你烦恼的就是这个?”他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她,像是不敢相信她竟然只为了这一点小事而拒绝他这么久。 “什么叫做就是这个?!我……我是绝对不会给人做妾或者是通房的,我的丈夫只能有我一个女人。”她语气坚定的说着。 那是她从小的期望,她的丈夫要像她爹一样,永远只宠着娘一个,两个人幸福的过一辈子,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生不同时死同穴,那样的感情虽然自私,却也让人心折和向往。 “不做妾就不做妾,但这跟你是民女和爷是将军,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不能是爷的人?”一条肠子通到底的他还是没想通这其中的关连。 “你一个将军怎可能不娶官家之女,就算皇上不指婚,你娶的对象也不会是我这样的一个民女。”看他一脸懵懂的样子,她就有种无力的感觉。 “放心好了,皇上不会指婚的,而且娶谁是爷的事,爷的妻子爷满意就好,普通的民间女子又怎么了?民女就不能嫁将军啊?”他非常自信的说着。 “你怎么能确定皇上不会指婚?”冷清秋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从她当上大宫女以来,皇上为了这些状元,将军们指婚的事她见过的可不算少了,御赐婚姻光是她知道的十根手指都数不完,所以她才担心、才会退却。 不过……等等!他年纪也不小了,也不是第一次在京里住下了,怎么她还茌当大宫女时好像从来没听过皇上提这件事情?而且这京城里的媒婆是怎么了?怎么没人替他作媒呢? 记得三年前,她听说有一个采花刚考中,当天那采花住的客栈就被城里的媒婆给堵得几乎不能进出了,甚至还有许多人家都自动的带上女儿跟着媒婆前去呢! 她疑惑的眼神才刚浮现,他就大刺刺的回答,“这个也没什么,有一年皇上是有说过要给爷指婚的,不过爷没答应,皇上一气之下就说再也不帮爷作媒了,看还有谁敢帮我作媒,后来本来烦死人的媒婆也不上门了。” 这件事情其实大部分的媒婆都知道,为了顾全皇上的面子,大家也就不敢上门,也是都在背后谈论而已,而这事情过了那么多年,这内情其实大多人都早就忘了,只记得牧战野对于成亲这件事情一直没有任何打算。 反正这京城里永远不缺那些彬彬有礼、有钱有才的成亲对象,他这个自动被忽略的人选自然被忽略得更彻底了。 这件事情……她似乎听过,那时候她还没成为皇上身边的大宫女,只听说皇上气呼呼的回了后宫,然后全城的媒人像是从此忘记了这个人一样,没人再提起他的亲事,加上后来他又领兵出征几次,他的婚事自然也就这样一年年的拖下来了。 她不敢置信的傻傻望着他,自己愁了许多日子的事情其实根本就是没必要的? “所以我……根本就是在自寻烦恼?” “你现在才知道?”他一脸的鄙视。 冷清秋被这个消息给吓傻了,没注意到男人又开始动手动脚的吃豆腐,等回过砷来,发现他又把脸埋在她屑颈处,还将她的衣服给扯开了一半,她忍不住羞涩,直接又将他给推了下去。 这次她可是使出了全力,他又没有防备,竟然就这样重重的摔到地上去。 “你这女人!冷清秋,你是第二次让爷摔个狗吃屎!”他狼狈的低吼。 冷清秋一边忙着拉衣服,一边恼他只会忙着占她便宜,所以对于他的低吼没有半分在意,还忍不住又气愤的在他身上踩了一脚,才躲回内室里去。 活该!就让他多摔几次,谁教他动不动就爱占她的便宜! 至于那个摔在地上又被踩的男人,吼完之后俊脸上可一点痛苦的神色都没有,只有得抱佳人的幸福还有占了便宜的得逞微笑。 呵呵,文凤奎那小子的花招果然都不太管用,还是要照他的法子。 直接一点少耍花枪不是聂好的吗?瞧,这样娘子不就手到擒来了! 又一个晚上,冷清秋吃完晚饭就让文府的下人都出去,拿了本书就坐在房里,等着那个根本把别人家当成自家后花园的男人。 牧战野一进了房间,就直扑坐在榻上看书的冷清秋,并且快速的在她脸上偷了个香。 “你又对我动手动脚了!”她睨了他一眼,语调虽然生气,却是羞恼的原因居多。 “爷是动手动脚了,反正你现在也不会一生气就不理人了。”他占便宜占得相当心安理得。 他说的就是动了她的一络发丝,结果让她大怒,骂他把她当成青楼女子那次。 冷清秋自然也知道,她倒是想继续生气下去,但是…… “我要是说你这样占我便宜我会继续生气,难道你就会收手吗?” “当然不会了!你可是爷的娘子!”虽然他们还没有成婚,但他已经这么认定了。 而且他可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摸摸亲亲而已,除了亲亲那小嘴和小手,顶多就是脖子,若连这一点好处都没有,那他怎么撑得住? 要知道,他是没成亲,但他以前也不是一个和尚! “那我生气有何用?不过是自己累自己而已。”她无奈的下了结论。 说起来那时候也是她不了解他,现在对他了解更深了,就知道这个男人根本是一个头脑简单的莽夫。 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他就会去做,就算怎么跟他讲道理都没有用,而他现在认定了她是他的人了,自然就认为这样摸摸碰碰无所谓。 第十二章 她是想生气,但他已经认定摸摸手、亲亲嘴没问题,面对她的怒气也就厚着脸皮应付,磨到她妥协不再生气,而每次让步的总是她,这男人也就认为她是只纸老虎,越来越不怕她,别说像之前那样怕她不开心自己离她几步远了,现在让他离她一步他都能够不高兴。 几次纠缠下来,他不累她都累了,也就随他去了。 虽然她觉得自己似乎变得有些不知羞耻了起来,居然在别人府里做出夜间私会这种不恰当的举止。 但即使她抗议了,这个男人却不是个会妥协的人,也只能换她来妥协了。 虽然她老是因为他的这些动作而困窘得几乎想找个洞钻下去…… “好了!今天晚上怎么又过来了,我不是说别过来了吗?”她虽然会早早等着他过来,但是当他真的来了,她还是忍不住这样埋怨着。 毕竟这是文府呢!每次他来她总是提心吊胆的,就怕被哪个下人看见了,传出什么妨碍他名声的流书来! “谁教你不在将军府里,爷只好过来这找你了。”牧战野也是一脸的不高兴,“要不你明天去跟文凤奎的妻子和妹妹说说,说你就教到明日,然后回我们府里?” 那个消息虽然还没确定,但说不定两个人能见面相处的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就冲着这个,就算麻烦点他也要天天来。 “这怎么可以?”想也没想,她便直接拒绝了,“当初说好教一个月的,到现在也才过了十天,怎么可以这时候就要走呢?而且文姑娘也是个聪明的好姑娘,她愿意学,我也愿意多教一点。” 牧战野还是满脸的不悦,“有什么好教的?文凤奎那妹子不是打小琴棋书画都学得很通透了?管家理事这种事难道没长辈可教她了?还请你来做什么?” “这不同,琴棋书画一个月里自然是没办法再有什么进步的,文翰林也不是让我来教这个,而是要我提点她关于大宅院里管家理事该注意的地方,这虽也是需要时间来学,但我现在可以多教她一点诀窍,我毕竟在皇宫里待过,论那些尔虞我诈的事,我可比一般人还明白许多。” 其实是文府里没有那些大宅院里的勾心斗角之事,自然对这方面不甚了解,偏偏文姑娘得嫁去那种豪门大户里,文翰林怕她吃了亏,所以才让她在这个月里,好好告诉他妹妹宅院里的阴暗之事和应对方法。 她说得有条有理,牧战野也不能多说什么,说到底,其实他们两个都一样固执。 就像她打从买书那次察觉到他认认字、读读兵书还行,可过上难一点的字或者是监赏书画就完全不行之后,这几次他来她总会叨念着,如果真的想多培养一点气质、拥有一些收藏,他就该多看些书,才不会把次等书当古书买回来,像上次那样一被骗就被骗了好几年,老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这件事让他不答应还下行。 可话说回来,他在京城里的时间本来就少,他识字也不过是为了应付生活所需,那些书与其说是看,还不如说他是买来装饰门面的,毕竟他现在也是一个将军,书房里没几本书哪说得过去,只是后来发生那件事,让他就是想装也装不下去,但真要他整天捧著书看,还不如让他去撞墙! “还有……” 牧战野一见到冷清秋的脸色就知道她又要旧话重提,他马上坐了起来,一脸无力样。 “好了好了!爷回去一定多看书,行了吧?”他满口的应承,冷清秋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也就没继续说下去。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话,冷清秋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连忙又开始赶人,“好了,你也该走了。” 牧战野还有点依依不舍,但是见冷清秋小脸上有一丝疲惫,也知道自己该离开。 他是习武之人,一整晚没睡还可以,但是她可不行,所以还是乖乖的走到了窗边,翻出窗外,身影快速的消失在黑暗中。 冷清秋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许久,才回到内室准备休息。 唉,接下来她一定要坚持叫他晚上别再来了。 虽然这样你侬我侬的感觉她也同样觉得甜蜜,但是在人家府里私会,还是让她老绷着精神没办法放松啊! 就这样好不容易过了一个月,在冷清秋终于可以回府的那一天,一早起来,就听见向来安静的文府外一阵喧闹,就在她还在想着今天早上怎么这么热闹的时候,一个小丫鬟从外面跑了进来。 “冷姑娘、冷姑娘!外头来了许多人说是要接你回去呢!” “接我回去?”她一听到这话就明白必定是牧战野又不知道搞出了什么花招。 她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也就没多费工夫,吩咐小丫鬟一声等等就直接拿出去,她则是加快了脚步来到了前厅里。 果不其然,她除了看着站在厅里和文凤奎说话的牧战野外,遗看见外头站着一大群他的亲兵,也是家里的家丁。 当然!在她看来,那就是强盗头子带着一群强盗上门了。 或许是她少见多怪,但是她总觉得牧战野和常跟着他的那些亲兵,身上都有种匪气,才让她第一次到将军府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被绑到了土匪窝里。 “你还没把那消息跟她说?”冷清秋踏进厅里时,就听到文凤奎压低了声音说了这么一句。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这句话似乎跟她有些关系。“好了,人来了,那爷就带人回去了。” 一看见冷清秋出现,牧战野连忙投给他一个噤声的眼神,随后连告辞都懒得说就打算直接带人回去。 文凤奎倒是不以为忤,他知道那个消息不该从他嘴里说给冷清秋知道,也就不甚在意的闭了嘴。 冷清秋瞪了失礼的牧战野一眼,回头有礼的欠了欠身,“文翰林,我们告辞了。” 文凤奎发现,冷清秋入他文府前和牧战野的互动,对照两人现在离开时的互动,气氛大不相同,加上这一个月来那后门频繁使用,确定了这对小鸳鸯真的是已经终成眷属了,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来。 看来这个莽夫还真的掳获人家的芳心了? 那看来他传授的那些方法也是挺有用的喽? 文凤奎摸了摸下巴,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个念头忍不住在脑海里升了起来。 或许他可以把那些方法写成一本书来卖也说不定,毕竟那些招数可是让天欣皇朝的第一光棍骗了个娘子回来了,不是吗? 嗯!这个想法不错,他要好好的研究研究,说不定会成为博古书斋的热销书籍呢! 不过,这书要不要写还可以先等等,毕竟皇上那里……唉,事情恐怕还有转折呢,这两人也算是好事多磨吧…… 【第六章】 冷清秋从文府回到将军府之后,就发现府里的众人似乎忙碌了许多,她特地留意了下,观察到变忙碌的全都是牧战野的小厮亲兵,这让她心里多少有点惴惴不安。 她跟在皇上身边多年,见识自然也不是一般的久处深闺的妇人女子可比,所以当她偶然的看见小厮将他的镗甲给拿出来细心擦拭时,她心中的那点猜测似乎也得到了证实——他即将要出征。 确定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不在,所以她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房里,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突然想起了离阅文府那天听到的那没头没尾的话,又想到他要出征的事情,她脸上露出一种不知该说是无奈还是苦涩的微笑。 原来瞒着她的就是这件事情啊…… 出征,对于一个皇上封的大将军来说似乎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起码在过去几年,她就知道他曾经领兵出征过好几次。 有时候短短的两三个月就归来,有时则是一年半载,那些年她站在皇上身后,听到的不过都是单薄得可怜的文字说明。 战事告捷、战事危急、死伤极少之类的话似乎只是表示了战局好或不好,没有人会知道那些正在战场上的将士经历了怎样的危险与残酷。 当然,现在的她也不会明白,只是当她的心就这样的挂在他身上的时候,她想,当他离开之后,她应该会担忧着他是不是过得好?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能平安回来。 天启皇朝也不是没发生过将军死去的战役,那时她还是个跟着内侍跑腿的文书宫女,曾跟着内侍去那位将军的府里颁过旨——为国捐躯,朕甚哀,特追封将军衔,封其妻为二品诰命,赏金一百两,其予得荫校尉职…… 本来以为是埋藏在记忆深处而模糊的回忆,竟似乎随着回想而变得无比清晰。 第十三章 那飘扬在空中显得凄凉的白幡、那跪了一地红着眼睛的妇孺、那一盏盏寒冷的惨白灯笼、那带着哽咽声的谢赏声,还有即使关上了门依旧无法掩住的悲痛哭号,她想,悲莫悲过于此了。 那一幕幕悲伤的情景,让她闭上了眼,不愿去想。 轻而有力的脚步声突然停在她的面前,她毫不惊惶的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依旧笑得张扬的男人,不知为什么却觉得他眼里有着紧张和不安。 “你……知道了?” 牧战野其实也明白,这件事情本来就瞒不了多久,因为府里大多数的人都是要跟着他走的,这么大的动静加上她本来就聪慧过人,自然不可能不察觉。 只是他本来还想着能够多拖几天算几天的,却没想到方才一个小厮将他的镗甲拿出来的时候被她看见了,那一刻他就知道再也瞒不住了。 “嗯。”她平平淡淡的回答了他,却没有看向他。 即使他平日常常厚着脸皮或者是无赖的说些话来逗她,但见到她这副僵硬的模样,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安静的坐在她对面,沉默的等着她先开口。 冷清秋也不打算把两人可能剩不了多少的时间全都以沉默浪费掉,安静了片刻后淡淡的开口问着,“这次是哪里?” “这次要往西边去。” “什么时候要走?” “再过五日。” 她的语调突地上扬,“五日?”太快了! 冷清秋的惊诧他看在眼底,苦笑了下,又继续说道:“但前两日爷就得先到兵营里先点将排兵,所以……” 所以,只剩下三日了。 这个答案同时浮现在两人的心中却谁也没说出口。 她心中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难受情绪,涨涨的,像是随时会因为这阵沉默而溃堤一般。 牧战野的心里也不好受,他哪里愿意与她分离?但是军令如山,带着她上路这想法显然并不现实,而他好不容易让她放下心接纳他,却相处不过一个多月就得离开,他的心中自然是也有许多不舍。 她不知道的是,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在她睡着之后,偷偷到她的房里坐在床边一看她的睡颜就是大半夜。 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她秀气的眉毛、她红嫩的唇、她纤细修长的手指、她柔顺乌黑的发丝。 看着她,每看一眼就对她多一点爱恋、多一分怜惜,恨不得能够一直看着她,将她的美好给刻遥心底。 她几乎不哭,但是她此刻这种难过却又强忍的神情却让他更是难受。 牧战野第一次开口安慰人,有点笨拙的想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说出来,“别担心,无论是西边还是北边爷都去了好几回了,不会有事的,这次也只是说那里有些小骚动罢了,大概两三个月爷就会回来了,你别难过。” 冷清秋看着眼前男人难得的露出局促的神色,拚命的找话安慰自己的样子,她不是没有一点悸动的。 “我明白,我不难过。” 是的,她不难过了,因为她刚刚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脸上露出微笑,眼神坚定看着他,“因为,我要跟着你一起去。” 他的俊脸顿时混杂了震惊还有不可置信的表情,还没等他说出反对的话,她就抢先开口解释。 “先别说不行,我说的跟着去是我跟着大军过去,等到了军营附近,我会自己找个住的地方住下来,一路上绝对不会拖累你们,你就放心好了。”她侃侃而谈像是一切都那么简单。 “放心?你要爷怎么放心?!你这是什么馊主……”牧战野被这疯狂的提议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心里认真觉得冷清秋平常看起来聪明,但在某些时候就很容易犯傻。 例如以前一直拒绝他的原因,还有这次想要一个女子只身上路跟着大军的事隋。 “是,这主意是很烂!但是要我就在这里等着,我做不到!”她同样瞪大了眼,固执的回望着他。“放心好了,我真的不会拖累你的,我没那么娇弱。” 她可不是普通的大家闺秀,在进宫之前,她也是随着爹娘走遍大江南北的,若非如此,她也没那个能耐知晓许多风俗民情。 牧战野也不是迂腐之人,只不过碍于军规并未深思她可能跟着走这个想法而已。 如今竟然她先提了出来,先不说这主意好或不好,但是她的那份心意他却感受到了。 对他而言,他也是巴不得她能够跟在自己的身边,贝是让她一个人跟着大军是绝对不可能的,那就只能弄个身份让她混进大军里前进了。 看着他突然沉思不语,让她着急了起来,因为她知道如果他不答应的话,他有的是办法让这将军府里的人把她看得牢牢的,不让她踏出这里半步。 牧战野想了半晌,一睁开眼就看见她着急望着他的表情,但他不像往日一样连忙哄她,反而是一脸严肃的问着,“你当真要跟着爷一起走?即使此行路途艰困万分,甚至还会有极大的危险?” “是!我要去。”她的回答坚定无比,水眸定定的回望着他,“难不成你让我敞开心房恋着你,就是要让我一个人在这京城里等着你?难道你以为我是那样禁不趄一点风霜的娇弱花朵?假若如此,那我们还不如就此散了,我另找良人,你也——” “你敢?!”牧战野怒吼着打断了她的话,将她的手握得死紧。 这女人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他都还没死呢,这女人就因为可能不顺着她的意思,说要分手,去找那什么鬼良人? 他要是会让她去找野男人那就有鬼了! “你说我敢不敢?!”她同样不甘示弱的回瞪着他。“说吧!说我到底能不能跟着去?” “去,怎么不去!爷要是把你丢在这里让你有机会去找野男人,那爷的名字就倒过来写。”牧战野没好气的道。 看见男人被逼得不得不让步的样子,冷清秋也难得的像个娇俏的女儿家撒娇了一会儿,扯扯他的衣袖,眨着水眸瞅着他,低声说道:“放心好了,带着我,我不会惹麻烦的,而且西边我也曾经去过,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呢!” 毕竟她也替皇上献过不少计策,领兵方面虽然不是她的专长,但是打仗又不是只靠蛮力,她应该还是能派上些用处的。 牧战野自然也知道她的意思,只不过大男人的心态让他拉不下面子,嘟囔着,“爷可不需要一个女人的帮助。” 她无所谓的朝他眨了眨眼,“随你怎么说,总之,可别小看女人。” 连孔老夫子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了,这还不够说明了,小看女人可能会受到多大的挫折吗? 不过,看在他都已经退了好大一步愿意带着她一起走的份上,还是让他继续逞逞他男人的威风吧! 滚滚黄沙,一眼望过去几乎看不见天际,甚至觉得整瑰地都是流动的,就连他们现在站的地方都似乎不断的变动着。 经过了艰苦的半个月行军,牧战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西边边境,那漫天的黄沙像是西边最大的特征,让一行人没有到达目的地的放松,而是更加小心谨慎,准备应付随时可能会有的激战。 在牧战野下令休整后不到三天,在一日早晨,随着战鼓声隆隆的响起,所有人都穿上了战甲,拿起武器就往外冲去。 在地平线的那头,随着那漫天飞舞的沙尘,一大群骑着马的羌越族人正提着刀狂奔而来。 牧战野神色一凛,看了看同样精神抖擞做好应战准备的将士们,他露出满意的微笑,眼神则带着凛人的杀意。 这一路行来,他见到许多被羌越族人劫掠过的城镇,那景象可说是惨不忍睹,心中的愤怒杀意早就累积至极限,现在他们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左军右军散开,中军向前,弓射手居前中位置,待我一声令下……杀——” 在箭矢破空之声和喊杀声中,所有人随着穿着火红镗甲的牧战野向前冲杀,众人的脸上都带着浓烈的战意,刀起刀落之间,喷溅出一道道的血泉。 站在大军后方的一处高点的冷清秋,看着下面那激烈厮杀的血腥画面,脸色有些苍白,却仍坚守着一步不退。 她就这样看着两军对战,直到羌越族终于不支败退,看着那火红色的镗甲最后原路返回,她才咬着唇,一步步的往回走。 当回到军营时,她脚步加快的往大帐里去,众人看见一身书僮打扮的冷清秋也没有拦她,知道是将军带来的人,让她直直的闯进大帐里。 第十四章 大帐里头那浓厚的血腥味让她差点晕厥过去,但她马上就稳住心神,看着那个脱下沾满鲜血的镗甲的男人,上半身赤裸的坐在帐中,眼神还带着杀戮遇后的森冷,配着他嘴角的浅笑,看起来宛如地狱来的修罗。 “你受伤了?”那浓浓的血腥味让她感到不安,一见到他就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事。”他随意答着,然后挥手让她走近一些。 冷清秋一身的书僮打扮,脸上也抹了均匀的灰,头发也全都扎上,看起来就像是个脏兮兮又没长大的小子,让人猜不透原来她竟是一个女红妆。 “你呢?你怎么不好好的待在军营里,这四周随时都可能有敌人出现——” 她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我只是到军营前不远处的土坡上去了,不亲眼看着我总是不安心。” 羌越族在西边算是一个大族,以马术佳、个性凶残著称,即使知道他有把握在这第一仗将敌人击退,但是行军打仗哪有一定的事情,她还是忍不住担忧的去看着。 “这次也就罢了,以后可别这样了,要不然爷会让人守着这里。”牧战野皱了皱眉,果断的下了决定。 她有些迟疑,不愿听他的话,但是看到他严肃的神色,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方才上场杀敌造成的澎湃心绪似乎还无法退去,甚至光是这样看着她就让身体有种莫名的骚动,牧战野忍不住将她拉进怀里,在她惊呼出声的同时他封住了她的唇,粗鲁的探索着她的甜美。 他身上此刻的味道并不好闻,汗味血腥味混杂在一起,而且身上满身是汗水还有黄沙,让她刚落入他怀中的时候只想要挣扎。 但是他那霸道的索取、粗鲁的动作让她忽然发现这男人对于方才双方的杀戮并不是没有任何感觉,内心也受了影响,急需平复,她于是顺从的坐在他的怀里,任由他予取予求。 直到她双眼蒙上水雾、一片迷离之色,他才终于放开了她,身体紧绷着推开了她,“好了,去帮爷弄些热水来吧!” 她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推开她,但是某种预感让她明白自己最好不要再继续待在这里,也就脚步虚浮的出去帮他弄热水了。 而大帐里的牧战野则是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 只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他就停不下来,想直接将她剥光丢到后头的床上去了。 他长吁了口气竭力平稳体内的骚动,难怪这军规里规定着不能随意带着女子入营,或许就是因为这制走军规的人早已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吧。 可现在说后悔什么的也来不及了,他也只能忍着,忍着这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在眼前却不可得的折磨…… 这次的战事似乎出乎意料的顺利,不过两个月,羌越族就已经送了降表,甚至让他们将人质一起送回京城。 这次出征,牧战野收到的军令是平乱即可,并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所以在收到降表之后,也就整军回京。 或许是因为这次战事这么快就平息,军士们纪律也显得比较散漫,对于那些人质基本上不走入军中的禁地,其他地方倒是没有设限。 这一日,大军停下就地扎营后,冷清秋随意在营地附近走着观察周围情况,却无意中听到了几句羌越话和官话混杂的对话,她直觉有异常的停下了脚步,躲藏在附近一个草堆里,屏着呼吸听着。 “达克,那些人……可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昨日已经收到了消息,确定在前头设下……到时候别说什么平虏大将军,这全部的人都要给我们死去的族人陪葬!” “那就好,记得月亮到了中间山头的时候……” “知道,呵呵!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不是在边境打,而是在这里等着他们……” 那两人似乎越走越远,话声也越来越小,直到没听见两人的声音后,她又躲了一阵子,才探出头来,确定左右无人,才暗暗心惊的快跑回到大帐。 果然!这次的征战会如此简单的结束果然是因为有诈! 一路心急火燎的回了大帐,在冲入营帐险些摔倒的瞬间,她的身子也被人扶住,她连看都不必看就知道这人必定是牧战野。 她猛地抬头,小声的说着,“前方有诈。” 他眼一眯,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她小声的说完方才她听到的事情,也幸亏她多多少少还听得懂一些羌越话,否则就是有人听见了也搞不清楚他们那混杂两国语言的对话里在说些什么。 听完之后,他沉默着没说话,而是摊开了地图,看着接下来几天要走的路线而皱眉。 这一路土适合伏击的地方恐怕就是接下来会踏入的这段山谷,可这山谷连绵不断,敌军会选择在何处埋伏,对不熟悉环境的他们而言实在难以判断,若有熟悉此处的人一同商讨,应当能缩小需加强戒备的地点,更可以确保大军的安全。 他的军队里头不是没有军师,只是他虽然在西、北两方都常常来往征战,但大多都是在北方边关,军师与手下士兵也都较熟悉北边环境,这西边虽说不是第一次来,但只有他们一支军队前来却是第一次,一时之间,他竟然找不到一个适合询问的军师。 而回城的路还有十来天,大军总不可能每天都早晚不懈怠的防备着突袭,不说这对精神与体力都是种折磨,就算体力撑得住,不知道危险来自何方,在这敌暗我明的状态下也容易吃了大亏,更不用说人家摆明就是挖好陷阱好了,绝不可能轻易就放过他们。 冷清秋也明白他现在的窘境,毕竟她也和军中众人共处了不少时间,自然明白他们不足的地方。 她看着地图,细细思索好一会儿,突然开了口,双眼发亮的望着他问道:“你可信我?” 牧战野抬头看着她,点了点头,“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冷清秋露出一个浅笑,手指指向地图中的一点,“信我的话,按照我推测,他们应该是设伏在这里。” 牧战野眸光闪了闪,定定的看着她自信的神情,“喔?我就听听你怎么说。” 看了两个多月的黄沙,当眼前的道路从连根草都鲜少看到的荒凉土地,变成现在可以看见郁郁□葱的许多草木时,许多人是难掩兴奋,因为这代表着他们即将到家了。 而在这一片兴奋中,一场设伏与反设伏双方的较劲正默默的在暗处展开。 这日一早,在不少人看似尚未完全清醒的起身准备早饭和拔营出发时,从清晨的濛濛薄雾里突然射出了不少的箭矢。 “有埋伏——” 在有人大嚷后,紧接着就是一阵的兵荒马乱,因为一开始射来的箭矢里有些是着了火的火箭,而那些箭矢的目标全都是朝着放着粮草的地方射去。 许多木柴和放在外头的粮草就这样迅速的被点燃,而很快的就有几匹马在混乱中冲出了军营,但在这混乱的时刻好像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而随着士兵们将起火的地方慢慢扑灭,浓烟与雾气也慢慢散开时,众人赫然发现那些原本为人质的羌越族人提着刀,后面跟着一大群兵马正在军营外头冷笑着。 这时候牧战野似乎才听人禀报,终于发觉不对劲,匆忙的从大帐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士兵们,而人数较在边境少了许多。 达克对于人数的减少颇为满意,认为这是方才那阵箭雨造成的后果,脸上露出狞笑,“哈!以为我们真的会投降?作梦吧!今日就要让你们埋骨在这清山之肘!” 牧战野穿着一身火红的镗甲,看着外头那张扬喊话的羌越人,脸上却没有半分中计的惊慌或是气愤,只是露出令人遍体生寒的笑容,表情也带着嗜血的狰狞。 “废话少说,谁死在谁手上还说不准呢!” “哈!你以为你能够逃得出去吗?不说双方目前看来兵力相当,告诉你,在这山谷上方的山道上都是我的人,就算居高临下用箭射不死你,用石头也能砸死你!就算想走,前面的山路可大部分都是悬崖峭壁,你确定你走得了?” 达克以为牧战野只是在虚张声势,更是得意的说道。 “上面都是你的人?”牧战野提着一把长剑慢慢的走向前,打了个手势,身边的一个亲兵举起号角,随后山谷中响起一阵声响,顿时山道上出现了不少人影,只是那些人虽然大部分都穿着羌越族的服饰,但那高举的大旗上却是写着龙飞凤舞的“牧”字。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脸色惨白的达克,嘲讽问道:“现在,是谁要埋骨在这里?” “这……这不可能!” 第十五章 牧战野提着长剑,一步步的向前,“哪有什么不可能的,以为躲起来,爷的人探路的时候就找不到了?呵!只要有心,在这小小山谷中一支军队能够躲到哪里去?就像你说的,逃都逃不了,对吧?” 骑在马上的达克觉得冷汗直流,身体也有些发软像是要从马上摔下,本来是立于不败之地,现在却有了全军覆没的危险,而他转头一看:心更是凉了半截。 只因后头不知道为什么,乜多了不少人,只不过全都高高竖起“牧”字旗,是牧战野麾下的士兵。 牧战野也不打算再继续浪费时间,他微眯着眼,缓缓的将长剑举趄,在晨光的照耀下闪动着血腥的光芒,他冰冷的下达命令—— “给爷杀干净—” 一场血战之后,除了满地的尸首和伤兵,那几个本来想要逃走的俘虏也被抓了回来丢到牧战野的面前。 “把他们抓回来做什么?”牧战野蹙着眉,一脸不悦的看着地上跪着的那些人。 那语气就像是看到了一堆自己丢掉的垃圾被底下的人重新捡了回来一样不悦。 一旁的亲兵一脸的为难,“将军,他说他们是来送降表的,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什么的……总之他们让我们送他们到将军这来。” 牧战野这时候终于知道了学问的重要,瞧瞧他的这些手下,人家随便说几句文绉绉的话唬弄个两下,他们就傻傻的把人给送到他前面来了。 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真是狗屁!刚刚要不是他们早有准备,大军早被这些来使给杀个干净了,哪里还有什么投降不投降的? 那些跪在地上的羌越人,其中一个一听到这话连忙点头应和,“就是就是!我们可是来送降表的,刚刚都是误会、误会!” 误会个鬼!牧战野狞笑着看着脚边那说谎都不打草稿的人,手起刀落,那还在喊着误会的人的脑袋就滚落在地上。 顿时四周一片寂静无声,就连将那些俘虏绑来的亲兵都看傻了眼。 他拭去刀上血渍,随手插在一旁,用看死人的冰冷眼神瞧着跪在眼前的俘虏,桃花眼里没了平日的轻佻无赖,有的只是不可违逆的威严,“把这些家伙全都拖出去杀了,记得,爷讨厌出尔反尔的人,所以爷刚刚说全杀干净,就代表这些人早该去跟阎罗王报到,没有任何例外。” 【第七章】 金銮殿上,一片肃穆,全是因为一早传来的战报让当今天子大为震怒。 “牧战野在搞什么?竟然杀光了来送降表的人质?!” 本来皇帝早上心情还不错,应该说这几日的心情都不错,因为西边羌越族的动乱在经过两个多月时间就已经乎定,本来这几日还在想着该怎么赏那牧战野,却没想到这事情都还没想好,这弹劾他的奏折倒是都已经送到了。 一早,当他看完那奏折里的内容,气得当场大骂,顿时文武百宫全都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多说话。 开玩笑!天子一怒,谁敢替那胆大包天的平虏大将军说话。 去平乱就去平乱,人家都投降了,回来的时候却在半路上把人给杀个精光,这不是枉费皇上这些年企图塑造仁爱之名所做的努力吗? 把皇上的名声给弄坏,不就等于把自己的前程还有性命拿来开玩笑? 这个道理众人都想得到,所以谁也不敢在这当头出来当出头鸟。 就连文凤奎也只敢低着头在心里暗骂,那个没脑子的莽夫,到底是发了什么疯,怎么会把要送降表的人质给全都杀个干净?就算有苦衷事情也不适这么做的啊! 只是不管殿上大家各自的心思为何,但是他们都知道牧战野这次是绝对不好过了,最后除了几个早就看他那嚣张样不满的文官还有几个御史趁机落井下石,慷慨陈词的要皇上一定要治牧战野重罪外,其他人都一概对这件事情保持沉默到坐在上头的皇帝下了决断为止。 “着令刑部,待牧战野一进京就拘往刑部查察,若真有此事,朕绝不轻饶!退朝!” 皇帝气呼呼的走了,下面一千人等全都面面相觎,文凤奎也知道这事情除非是刑部能秉公处理,找出对牧战野有利的证据,否则结局也算是定下来了,无计可施下,只能板着一张脸往皇宫外走去。 这该死的莽夫啊!皇上这金口一开,他就是想要救他都没办法了! 而远离京城的牧战野还不知道自己杀光那些俘虏的消息已经传进宫中,并且在朝堂上引起了大风波,还颇有闲情逸致的骑着马伴着美人在月下谈情。 前两日他们就已经拔营离开丁那座山谷,又走了两天终于走出那片险地,今晚是扎营在山脚下,这里已经进了天欣的地界,而且附近也有一处县城,他才能够放下心偷偷摸摸的带着她到附近的山林里骑马溜跶。 只不过因为还是在军营周遭,冷清秋还是一身书僮打扮,只是趁着天黑,把脸上的灰给擦了,露出原本清秀的脸蛋,头发也松了下来,随意的挽了一个髻,用根木筷子给别着。 两人伴着清风明月,策马山林,直到一汪山泉旁,两个人才下了马,在山泉旁慢慢的走着。 牧战野其实不想在这种良辰美景下扯出那无趣的话题,只是那天她献策的时候他只记得如何安排,一些前因后果却没问清楚,憋了几天,实在按撩不住了,还是想趁这时候问个清楚。 “清秋,跟爷说说那天你是怎么猜到他们会在那山口设伏的?又怎么会想到要爷兵分三路、故布疑阵的?” 冷清秋回眸淡淡一笑,在月光下,即使穿着一身布衣也难掩她一身清华的气质。 她抿着嘴笑了笑,然后才柔声说:“我还以为你仗打赢了就好,已经不打算问了呢!” “这两天忙着翻过那座山,爷就是想问也找不到空闲,今儿个爷一得闲不就问了?”这两天他几乎时时刻刻的绷紧了神经,就怕在战场上没太大的伤亡,这回去的路上却因一时疏忽而让大家有所死伤。 “我知道,这两天你辛苦了。”她看着他略显萎靡的脸庞,有些心疼的说着,“只不过我那也算不得什么计策,只不过因为听到那段对话,占了一个先机罢了。” “先机?”牧战野更不懂了,那对话她也向他转速过,但除了说明那些人确定会在前头设计他们以外,有说到在哪设伏这件事吗? “嗯,你应该也清楚,我们这一路能够称得上“险’的路程也只有那一座山谷了,但山谷那么长,要在哪、用什么方法埋伏才能够歼灭我们,又不用动用太多的军力以免让我们事先察觉?我想了想,那段山谷中又可以选出三个最适宜的地方,第一个是我们遇袭那一天扎营的地方;第二个就是山谷最险的地方;第三个就是出谷的地方了。” 见他陷入况思,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而这三个地方里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那天扎营的地点,因为那里看似没有躲藏的地方,实际上却有许多石缝,有些地方就是躲上两三个人也不是问题;而第二个地方对我们来说太险,对他们来说又何尝不是?难以防守又难于撤退,情况若有变,他们也讨不了好。 “最后一个地方地势虽也合适,但是那里的土质与前面两处多砂石的情况不同,而是泥软多草木,这样的地方虽说容易躲藏但也容易留下痕迹,我们太容易看出端倪,所以反而是这三个地方最不可能的。” 而她能清楚知道这些环境上的细节,完全是她曾经和爹娘一起到过此处,爹还为她特意讲解一番,只是没料到,竟会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既然确定了他们会选择哪个地点,那么只要思考他们会怎么利用地形就不难猜到他们会如何设置埋伏了。至于分成三路军是因为其一可以先剪除他们埋藏设伏的人手,并可以反过来变成我们安排的伏兵,其二是堵住他们的后路让他们无退路可走。 “最后就是伏击的时间了,那个人说在山头上的月亮,按照这几日月亮起落的时辰,很快就能推断出他们会选在哪个时间。” 这一环扣着一环,她说来简单,但要能够在一瞬间就想通,并且想到了应对之策,却是极不简单的。 牧战野听完了这一连串的解释,脑子里只浮现了这样的评论——他看重的女人脑子果然比他好多了。 他虽然也能安排出差不多的计策来,但是绝对不能如此快速,不说他对于细节的掌握不如她,就是这分析的本事也不如她。 第十六章 看他傻愣愣的直盯着她,冷清秋还以为自己有哪里说不清楚的地方,笑望着他问道:“怎么了?我有哪里没说清楚吗?还是……我脸上哪里脏了?” 牧战野轻握住她因夜风而微凉的小手,定定的看着她,“都不是,只是爷有一点不懂。” “喔?”冷清秋等着他问。 “爷想知道,那天过袭之后,你的样子就有些郁郁寡欢,爷本来以为是因为爷杀了那些人你觉得太狠心的缘故……但那天爷下令的时候你却又没有反对甚至求情……”她愣了下,勉强笑着,“你是将军,我充其量不过是个谋士……” “不对!不是不能反豺,而是一开始你就对求情这件事感到痛恨……是吗?”他的声音沉重的落了下来,让冷清秋顿时傻在原地,微笑也凝结在嘴角,久久无法言语。 “是痛恨又如何?”许久,她脸色苍白的低喃着,眼中带着愤恨的情绪。 她知道自己是迁怒了,只是把回忆中的那些人带入那些求情的哀号声中,但即使明知自己是在迁怒,也无法压抑下那股怒火,可她的心底却又有某处感到不忍,她更不能忍受的正是这样的心情。 “那么,是为什么?”牧战野炯亮的黑眸凝视着她,没有遗漏她眼底那藏在愤恨下的痛楚。 冷清秋呐呐的几次张口,最后深吸了口气,才幽幽开始说着她心中的痛。 那回忆被埋藏得太深,冷清秋都以为自己快把那些情景给忘了,此刻一开口,才发现有些事情她从来都没忘记。 在她入宫以前,她的爹是个行走四方的巡查史,说官大却没有太大的权势,说官小却又有直接送奏折进内阁的权力。 对年幼的冷清秋来说,他们一家人总是在外头游历,一个地方总是只停留一两个月,最长半年就会离开,爹大多数时候都在外头,偶尔才会带着她一起在外头走,但他常常和她说些风土民情,甚至还会仔细的告诉她各地的地理景观和历史人文等。 就在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继续下去的时候,厄运却突然的降临了。 他们一家人在路边遇上了一伙匪徒,本来依靠着护卫脱身了,还抓到几个匪徒,那些人说他们是被人哄骗,而且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才一起行抢做恶的,那时候见他们说得声泪俱下,娘和她忍不住替那些人求了情,没有斩草除根,而是将那些人送到了附近的官府里去。 谁知道,善念却得来了恶果。 那些被送去官府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误入歧途、有心悔改的人,而是早早就落草为寇,犯下不知多少案子的匪徒,和当地的官府之人早有勾结,一番打点就出了衙门,为了报复,当天晚上竟然纵火烧了他们一家人的落脚处,冷家十余人,最后逃出的不过五人。 那晚,她被娘交给一个丫鬟逃了出去,但足火实在太旺,等她们找人来救,那房子早已经陷入一片火海,等到火被扑灭的时候,一切都为时已晚。 从那晚起,她就明白,多余的仁慈是没有必要的,如果不是她的一念之仁,那么她也不会痛失家人。 就算后来那些匪徒也都落得死无全尸又如何?那也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所以,就算那些俘虏怎么哀号又如何?那都与我无关。”她冷笑了声,又说道:“更何况,今天如果是我们中了埋伏,难不成那些人就会放我们一马吗?” 看着她的眼,牧战野第一次从里头看出脆弱,看到冷酷话语中所隐藏的哀伤。 明明就是个连杀鸡都不敢看的小女人,明明可以逃开不去看那些俘虏的下场,也明明可以顺从心底的柔软劝阻他,却又拿过去的经验提醒自己,怕自己真的心软而逞强的去看那血腥的场面,现在又嘴巴硬的说那些狠话,像是如此就可以证明自己已经不再无谓的心软一样。 “逞强可不是个女孩子该有的好习惯。”在心中一声叹息,他轻轻的将她搂进自己怀中。 “我没逞强,我说的是真的!”她咬了咬唇,固执的大声强调,想让他明白自己是真的已经没有那种妇人之仁了。 “好了!在爷面前逞强有什么意思?”他惩罚似的轻拧了下她的鼻头,看着她水汪汪的眼后又正色道:“其实你说的没错,今天如果是我们成为了阶下囚,我们的下场不会比他们好,但这不是心软不心软的问题,而是必不必要。” 是的,她没有错,这不只是安慰,也是他单纯客观的想法。 当年她不过是个孩子,哪能想到之后的影响?就算求了情也是人之常情,并没有错,再说那也只不过是个意见罢了,真正做决定的人才是该承担起所有责任的人。 但他知道死者为大,所以并没有直接点出这点,而是用另外一种说法来表达。 “那不是你的错,你要把这句话给爷好好记住,那些俘虏的死不是你的错,今天下命令的是爷,一切的责任都是爷来负,就算你求了情,爷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命令。”他双手扶着她的屑,令她正眼看着他。 他强硬的语气让她愣愣的看着他,低喃着,“真的不是我的错?即使我关口,你也……” “没错!”他定定的看着她,“记得,别把这些事情都扛在自个儿的身上,不管发生什么事、什么时候都有箭在。” 他不想跟她说得太明白,对他来说,在战场上只有自己人和敌人两种人,没有模糊地带,所以在他发现那些人设伏之后,那些人在他心里早已变成了死人,无论有什么原因,那些人都必须死。 只是这显得他太过冷酷,而他并不想把这一面完整的展现给她看。 她虽有谋略之才足以和他并肩站在这战场上,但是他却不愿让她这么做,除了男人的独占欲外,是他不愿她去接触这些残忍,不想她难受。 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能永远站在他的身后,让他保护就好。 她轻轻的靠着他,脸埋在他的胸前,任由眼眶里的湿润一滴滴的浸润了他的衣衫,而他只是用有力的臂膀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任由她安静的宣泄情绪。 有几年了呢?从那一年开始就再也没有人说可以让她依靠这种话了吧? 这么多年来,不管是忍着伤痛把父母的遗骸送回老家,面对族人欺她一个孤女恣意瓜分家财,还是为了以后的出路到宫里当宫女,即便心理再痛苦,她都没有再掉过一滴泪。 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依靠,她不能软弱,只能坚强得替自己撑起一片天。 坚强了那么久,却有个男人突然说愿意做她的依靠,告诉她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他在,让她本来被压抑的脆弱怎能不溃堤而出。 月渐西移,洒落一片莹白在两人的身上,相依相偎的身影显得无比缠绵。 只是他们谁都不知道,远在百里之外的京城里已经因为牧战野而掀起一阵波澜,这竟是他们分离前最后的拥抱。 京城—— 要说最近有什么重大消息,除了南方大疫是百姓所关心的,西边打仗回来的牧战野也能算上一个。 只不过百姓只对那疫病担心,而朝廷虽也担心大疫,但大家都知道担心也没用,太医们都派了出去了,还从民间募集了不少大夫,对抑制这场瘦病有用则罢,没用大家也只能自求多福。 但是牧战野这回事对朝廷的意义可就不同了,天殷和外族之前虽说打了一仗,但是人家的俘虏和人质送降表却被他们的将军给杀了,这怎么样都说不过去。 轻一些的后果可能是双方又放战端,那就等于之前那仗白打了,朝廷不但要忙着南方救灾,还要重新备上粮草继续打仗,对国力可是大有损害。 严重一些,则是两方彻底交恶,闹成不死不休的结局. 而且或许是天驭皇朝已经平稳太久了,文官们早就蠢蠢欲动想在朝堂上狠狠的打压武官们,所以在确定了牧战野杀俘是确有其事后,如雪花般的奏折纷纷飞到了皇帝的御案上,借题发挥,第二日上朝更是少不了许多老臣加忠臣口沫横飞的劝谏。 “皇上,屠戮送降表的外使这在哪个国家都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牧将军这么做对我天启的仁爱之名有损啊!” “皇上,我天驭向来以仁德之名远播,如今出了牧将军这事,以后若又起战事只怕敌人再也不会主动投降,说不定都会宁死不降。” 这话中的含意就是,投降也被杀,不投降也被杀,还不如战死还死得光荣一点,甚至说不定还有反抗的可能。 诸如此类的言论从早朝开始就绵绵不断,许多快要辞官退休的老臣们更是说得涕泪横流,只差没当场撞柱子表明自己的立场了。 第十七章 皇帝最初听说杀俘之事虽然也很生气,但是在听完打探回来的消息后,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觉得牧战野的行动情有可原,但顾及与羌越的关系以及朝廷上的压力,他还是不得不板着脸下令,“刑部接手审理外,除将军职,派人押解回京,入天牢待审!退朝。” 站在下头的文凤奎听完命令后,虽然随着其他人一起跪拜恭送皇帝,脸上却忍不住露出苦笑来。 这下事情真的是难以善了了啊! 牧战野一路急行军回去,在半路却过见从京中出来的一队人马,而当那队人马拿出圣旨,要将他捉拿进京的时候,牧战野竟是一脸平静,没有任何辩解和反抗。 反而是向来冷静的冷清秋,在经由他人口中得知消息后,她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激动的喊着,“这……为什么?!” 方才宣旨的时候她不便出去只能待在大帐里,所以只知道结果却不知道原因。 牧战野一脸的平静,站在一旁换下了将军的钟甲,一旁的亲兵也是一脸不平的恨恨说着,“还不是因为杀俘!” 冷清秋转头看向牧战野,似乎想从他脸上求证。 “是真的。”换上一身布衣,他依然从容的神情,让人看不出情绪。 替他卸下了镀甲,那亲兵也明白这最后的时间两个人必定有许多话要说,很识相的自己退了出去,留下他们在大帐内。 “这怎么可以?不,该说怎么会这样?”冷清秋几乎是陷入了一片混乱中了。 她不是没想过朝廷会因为这件事情问罪,但是她没想到这件事情后果竟然会如此严重,竟在他们还没入京时就已经派人来遣送他回京,而且入京之后竟然不是先待审,而是直接打进了天牢。 天牢是什么地方?她一个宫女都明白那地方有多可怕,入了那地方十之八九是别想平安无事的出来了,就算还有审理,也不过是将证据一一呈现再定罪而已。 看着她苍白的脸颊还有慌乱的眼神,他轻扶着她的屑,让她抬头看着他。 “好了!别慌,爷不会有事,不过是天牢而已,在里头待个两天也不算什么。”他撇了撇嘴,语气一派轻松,像是天牢不过就是普通的小屋子没有半点的危险性。 她紧紧的抓住他的手,急促的说着,“那可不是一般的大牢,是天牢,你可知道那里——”可是被人称做有去无回的地方?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牧战野给打断了,他一脸的自信,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慌乱,“不管那里是什么地方,爷都不会一直待着,要知道你可还没真正成为爷的人呢!爷怎么甘心就这样死了?” “你胡说什么!”听到那己蛮译的字眼,让她连忙伸手捣住他的嘴。 他轻握着她放在他唇上的手,在她的掌心落下轻吻,低声承诺着,“放心,爷会平安无事的回来……” 冷清秋见事情已经没有转园余地,也只能深吸口气,红着眼深深凝视着他,“你一定要回来,平安的回来!听见了没有?要不……要不你一死我就把你所有的财产都拿走,之后再去找别的男人!” 他的桃花眼顿时瞪得跟牛眼一样大,脸上平静的表情带上了一点狰狞,怒目瞪着她,“你敢?!让爷知道是哪个野男人敢勾搭爷的女人,爷也会从地狱爬回来把他剁成肉泥包饺子,煮了扔给狗吃!” 冷清秋见他终于又恢复了平日的张扬又带着霸道的神情,才终于放心的破涕为笑,说出最后一句叮咛。 “入了京,千万要小心,等我随着大军一起回去之后,我会想办法打采消息,或者是求人让你出来的!” “不用!我哪需要一个女人——” “怎么?瞧不起女人?” 两个人斗嘴话都还没说完,外头守着的亲兵就一脸肃穆的探进头来,轻声说着,“将军,时间到了,外头的大人们催着起程……” 牧战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深深的凝视了她一眼后,没有半分犹豫的转头出了大帐往外走去。 冷清秋则是沉默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那鞭子甩在马臀上的声音响亮的响起,她才终于忍不住的冲出大帐外,看着男人骑在马上的身影,再也克制不住的落下泪来。 不过她只放任自己悲伤那瞬间,很快的她就振作了起来,擦干了泪,她喃喃的对自己说着,“不能哭,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我要振作才行……” 没错,她要振作起来!否则将军府里没有半个能主事的人,不是亲兵就是妇孺的将军府要是再少了她,那身陷天牢的牧战野就没有半分被救出的希望。 “不管什么时候爷都会在你身边。” 那个晚上他说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她粉拳紧握,眼神也变得冷静而坚毅。 牧战野,这句话现在该换成她来说了——无论遇到什么困境,我也都会陪着你。 就是死,我也要我们死在一起! 【第八章】 当冷清秋跟着大军风尘仆仆入京后,马上带着牧战野的亲兵回到将军府,本来以为会看到一片混乱,却没想到将军府只是将大门深锁,每个人还是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她松了口气,随后找来柳红问问这些日子以来府里的情况。 “这几天府里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自家将军被人押解回京,甚至直接打入了天牢,这消息柳红早知道了,所以一听冷清秋问就马上回道:“没什么事,大家心里虽然不安但还是各尽各的本分,将军府从将军出征后就闭门不见客,也没什么事情。” “那就好,我最近可能会有些忙,顾不上府里的事情了,我留两个将军身边的人下来,这府里的事情就先交给管家和你了。” 柳红点了点头,只是眼中带着一点迟疑,像是要问些什么又不敢问一样。 “怎么了?” “将军他……不会有事吧?”柳红问出了心中的不安。 就算她这几天来看起来多么冷静,但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听那些传言自然会不安,只是为了安抚其他人和下面那些姊妹们不得不装得冷静罢了。 冷清秋也明白,拍了拍她的手,一脸坚定的说着,“放心,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柳红对她有着莫名的信心,一听这话心也安了大半,点了点头之后就下去了,留给冷清秋冷静思考的空间。 她一个人坐着,在脑海里快速思索着,哪些人能够帮忙,能够从哪里打听消息,甚至能否直接去求皇上。 当然,最后一个选择是下下策了。 整理完了思路,稍微梳洗后换了件能够外出见客的衣服,明明随着大军赶回京城已经极为疲惫,她却连小睡一下都不肯,就直接出了屋子,准备开始为营救牧战野而四处奔走。 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她必须要更快行动才行! 只是想的容易,做起来难,那些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大臣她都只是因为职务关系见过,说和他们有什么交情其实并没有,顶多是和大臣身边服侍的人有些往来,所以当她一家家的去找人打听消息、请求帮忙的时候,那些人虽然见了她,却也垣白的说这事情几乎没有转圜的余地。 “冷姑娘,不是我说话难听,而是这事情在朝廷上算是闹大了,听说皇上接到消息的时候差点就没把那本折子给摔了,现在不少大人就是想替牧将军说话也不敢提啊!” “我是听我们大人说过,入了天牢那基本上就是定罪了,怎么?冷姑娘和那牧将军有交情?” 那些人多半会多问两句,有些是关心、有些是反过来打探的,总之许许多多的反应都有,但是真的能够帮得上忙的却没有半个。 跑了一整天,冷清秋的心都冷了。 没想到整个京城那么大,有能力愿意站出来帮忙的一个都没有,想帮忙的却又没那个能力,就连文凤奎也老实的和她说了,这事儿他是无能为力,但他顺便透露了点消息,说明这回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全是文官一派为了打压武官一派抓着这把柄借题发挥,想要他们松手放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聪慧如冷清秋自然明白这话代表了什么,只是她依旧不死心,连续两三天都不停歇的在外面跑,只是得到的消息始终让人绝望。 但面对着将军府上上下下那期望的眼神,她只能强撑着笑走进去,直到进了自己的房里才敢让失望展露出来。 整整一夜未眠,冷清秋再次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少了几分的勉强,眼眸中有种下了某种决心后的坚毅。 第十八章 她提着食篮,一个人到了天牢外,看到事先和她约好的一个小内侍,塞了点银两到他手上,那小内侍笑着转身去向看守天牢的守卫说了些话后,领着她一步步的走入天牢内。 她随着那小内侍的脚步一步步走下那似乎看不见尽头的阶梯,阴暗的空间内有着沉闷的气氛,阶梯旁每隔一段就点着一支火把,那忽明忽灭的火光更让这压抑的气氛里又多添了一些阴森。 走到了阶梯的尽头,那小内侍就停在了那里没有继续向前,只是将手里的灯笼递给她,“冷姑姑走好,前头例数第二间就是牧将军的牢房了。” 冷清秋点了点头,“这次多谢你了。” 小内侍腼腆的笑了笑,“冷姑姑别客气,前些年如果不是姑姑常常指点我,我也不能平平安安的活到现在,甚至还调到皇上身边去伺候,这不过是一点小忙而已,不值得您感谢。” 冷清秋轻叹了声,心中仍是有许多感谢,但她不再多说,提着食篮和灯笼慢慢的往前走去。 天牢里很静,静得让人心慌,像是每一个脚步声都能够清清楚楚的听见,衣裙走动时的摩擦声也清晰可闻。 走到了那间牢房,她站在牢房外看着那个躺在木板上的男人,手中的灯笼火光太过微弱,照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只能看着他动也不动的躺在那里。 “平戈。”她轻喊着他的字。 牧战野被关在这里也有好几天了,平常除了送饭来的守卫外,基本上不会见着其他的人影出现,本来他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送饭的来了,没想到会听见那柔和熟悉的嗓音,那一声轻唤让他差点从木板床上滚了下来,一脸不可置信的快速冲到牢门边,看着站在外头穿着一身淡色衣裙的女子。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冷清秋蹲了下来,将篮子里的东西慢慢的一样样从栅栏的空隙中传了进去,一边回答他的问题。 “你忘了我以前是个宫女?我托人找了一个以前认识的内侍让他领我进来的,要不凭我自己光靠近这天牢就被赶走了。” 牧战野想想也是,只是透着微弱的光线想把她看清楚的时候,心里却猛地一抽。 才几天不见,昔日娇美的容颜,似乎就写满了疲倦,双眼下浓浓的暗影更说明了一切,脸色也变得苍白了许多,让她看起来更添几分柔弱。 他的着急变成一种发怒式的关心,口气不佳的低吼着,“这是怎么回事?爷不在你就连吃饭休息都不会了?怎么把自己弄戍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吼什么呢?”冷清秋斜眼睨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得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还不赶紧吃东西了。” “别把话题给爷扯开,跟爷说,这几天是不是有人让你受委屈了?还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快跟爷说,等爷出去不把那些家伙鏊死爷就把名字倒着写—”他恼怒的紧抓着那栅栏,咬牙切齿的说着。 冷清秋听着他恶狠狠却包含着关切的发言,嘴角轻轻勾趄,“放心吧,哪有什么人敢欺负我?只不过是刚回来还休息不好罢了。” 她不解释还好,一说这话,本来瞧见她的笑脸知道她是真的没事,已经拿起碗筷打算开始吃饭的牧战野又将东西放了下来,一睑正色怀疑的看着她。 “爷在这里收不到消息,你老实说,这次是不是闹大了?” 可不是闹大了?冷清秋在心中苦笑。 往昔杀俘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但是做这种事的前提是敌方没有说要投降,也没有刚好撞上朝廷文武官两派内斗的时候。 但她能这么说吗?说只是运气太好碰上了这么多个巧合,所以他进了天牢,甚至她还找不到人帮? 她说不出口,所以只能淡淡的笑着,摇头否认,“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只是府里的人听了多少有些担忧而已。” 牧战野虽然觉得她的神色有点不对,但知道她一向倔强,不想说的事就不会说,于是也没有多问,而是沉默地拿起碗筷就吃,她则一边看着他吃,一边告诉他这几天府里发生的一些事情,还有军队回来之后的一些处置。 他吃的很快,因为知道她不能待得太久,很快的就放下碗筷又递回去让她收好,只是直到递到最后一个碗的时候,他隔着栅栏扣住她的手,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告诉爷,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顿了下,将碗收到食篮里,低垂着头,故作平静的回答着,“没什么大事,该说的我刚刚都说——” “别拿那些假话的来敷衍爷!”他瞪大了眼望着她,双手紧抓着栅栏,牢房被他摇得铿锵作响,“方才说了那么一堆,是想让爷放心还是让你放心呢?是你、是你对不对?!你要做什么?给我说清楚!”终于找到一点线索的牧战野,惊慌的发现最大的异常就是这个往日总是平静淡然的女人。 依照她的性子,她会来探望他,却不会啰啰唆唆的说那么一堆话,顶多他问一句她答一句或几句就差不多了,哪里会像今天这样他话没说几句,她却说个没完。 他不怕她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甚至不会去猜测她会在适种时候离开她,那不可能,但他就怕她会为了救自己而去做什么傻事! 他怕的就是这个,所以走之前还吩咐亲兵要记得跟着她,不是怕她受什么伤害,而是怕她真的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傻事。 只是看来那些防备还是不够,这女人她想做的事情说什么也会做到,没有她做不了的事。 冷清秋倒是没想过会这么快就被他拆穿,但也只愣了一下,随后就将食篮收拾好自顾自的站了起来。 拍了拍染尘的衣服,她浅浅一笑,伸出手轻握着他的,语气沉稳而冷静,“放心,我会让你平安出来的,绝对。” 那些人可以因为争权夺利而拿他开刀,又有一些人想着明哲保身,连出头说句话都不愿意,这些她都明白,却不能接受。 这也是她昨晚想通后所下的决定,既然没有人可以求,那不如求己吧! 她的男人,她要自己守着! 说完,她提着食篮和灯笼转身就走,而牧战野则是慌张不停的大吼着,“站住!给爷站住!爷不要你救,你什么都不许做!” 冷清秋听着他的大吼,转过身来看着他,眼底全是诉不尽的温柔,“难道你不相信我能救你出来?” 他全身僵硬的紧握那隔开两人的栅栏,一双瞪大的桃花眼泛起血丝,艰困的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回答,“爷信你,但是爷更怕你会在爷没看见的地方做了什么傻事,别把爷当成傻子,能坐到将军这个位置,爷绝对不会只是个会杀人的蠢货。 “爷猜得到,这次入狱绝对不是只有这简单的杀俘造成的而已,朝堂上必然有些人拿这做把柄而设了这局,不让爷死,那些人怎么肯善罢甘休?” 她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真的挺讶异他竟看得比谁都清楚,沉默了半晌后,她淡淡的说着,“既然知道会有这下场,你还不许我想法子救你?” 难道他宁愿让她见他去死,也不让她想尽办法去救他吗?! “这可是天牢,你能用什么办法救爷?”他自己有脑子会想,能用的法子他早就都想过了,“则说你有什么法子,光看你接下来想做的事连爷都要瞒着,爷就知道那方法必定是爷不想让你去做的!” “既然你都清楚,就明白我不可能不去做。”她嘴角勾起一个浅笑,慢慢的低喃着,“你该明白,我下能让你就这么白死,不管要做什么都好,我总是要拚上一拚。” 而如果拚过了还是没有好结果,那么就是死她也会跟着他的。她在心底默默的补上这一句。 “该死的!爷不要你去拚!”那个浅笑让他惊心,明白她的执着更是让他恨不得能够立刻出了这牢笼把她抓到怀里好好教训一顿。 只是那些都只是幻想,现实是,他只能看着她提着那盏灯笼一步步的往外走去,无论他怎么大喊大吼、威胁利诱都不能让她回头。 “别做傻事了,爷不希罕让个女人救!” “冷清秋,你听见没有?!你回来——” 当牢房又陷入了往常的黑暗,他的心也不断向下沉…… 对于冷清秋来说,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她会像现在如此感激自己曾经是宫女这件事。 昨日从天牢回到将军府后,她强迫自己好好歇息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在早朝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她一身素衣,敲响了午门大鼓喊冤。 第十九章 午门喊冤,按律要先杖责五十,她早已有这心理准备,当那棍棒落在身上的时候,她甚至疼得都快晕厥,但她仍只是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喊出声。 而幸好那行刑的宫人认得她,在皇上问起是何人击鼓鸣冤时就赶紧去禀报,所以那五十棍才打了十五,她就免了剩下的杖责,被带到御书房前等候传召。 剧烈的疼痛让她身上不停的冒着冷汗,被打过的地方更是一阵阵火烧般的痛楚,衣裙甚至染上了血红,原本盘得严谨的发髻也有一丝的松乱,若不是之前相熟的小宫女先打了盆水让她稍微擦了擦脸,或许她此刻看起来会更加的狼狈。 不过比起一开始她预想的五十杖打完的后果,现在这情况已经算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她在心中默默的暗忖着。 在等候宣召的时候,她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雕花金砖,脑子里不断想着等等该怎么说,手心紧张得湿漉漉的,手指紧拧着裙子一角,揉得皱巴巴的几乎像是咸菜。 好不容易等到宣她入内的声音,她定了定神,忍着痛一步一步走进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御书房里。 皇帝看着下面偃着头的冷清秋,不得不想着,或许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只是不知道是善缘还是孽缘了。 没想到那个牧战野多次要求的人还真让他自己给求走了,甚至到了现在还是她出马来替他喊冤求情。 而御书房里不只有皇帝,还有几个拿这件事大作文章、主张要严厉惩治牧战野的文官,和几个驻守京里的将军。 当她走进的时候,那些大臣都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头去,直到皇帝开了口,所有人才又把注意力又放到了她身上。 “清秋,你今儿个来是为了牧战野吧?” 她屏气敛眉,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的回答着,“是,今日民女是为了牧将军来求皇上的。” 对于皇上没有问她前因后果就明白她的来意她一点也不意外,毕竟那日天牢的事情她也没想过要瞒,皇上会知道这件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 “大胆!皇上和文武百官议事,哪里有女子说话的份!午门喊冤可不是让你随意乱用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一听这话随即痛斥出声。 冷清秋转头,见了那老人的面容,欠了欠身后回答,“陈大人,我今日说是来求情,但也不是无理可据,今日皇上既召见了我,就是允许我替将军分辨二一,那我为何不能开口?更何况将军难道不冤吗?若有办法,我又如何会选择这条得先被杖责五十才能喊冤的方法?” 发现她说话有理有据,那老人气得发抖,一时竟然反驳不得。 沉默了半晌,后头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文官站了出来,一脸高傲的问着,“你是牧将军的何人?凭什么替牧将军分辨二一?更何况皇上早说了这事情送刑部审理,你却还来午门伸冤,岂不是说你不信皇上的决断?” 好口才!冷清秋在心底冷笑着,这刑部的王大人想凭着这几句话,把她的所作所为视为不尊君,想吓唬她让她闭嘴吗?光是这样要对付她是不够的! “王大人,我是牧将军的何人与我为何来伸冤无关,而至于凭什么替牧将军分辨,这原因稍后就会明白,而午门伸冤……我并非不信皇上的决断,而是不信刑部!今日王大人在此,民女正好可以问问心中疑惑,为何这几日说是要审牧将军杀俘,却无人过问是因何而杀?甚至大军回城也很快的又被调住城外驻扎?难道这刑部审案不需人证、物证,只需凭着审案之人的一张嘴?” 她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如果以为“尊君”两个字就能打退她的话,那么这些官员们未免也太小看了她。 要抓语病谁不会呢?你可以扣我一个不尊君,那么她自然也可以指责他们办事不力另有私心了。 王大人到口的话被这指责给噎了回去,一张脸气得发青,“你胡说八道!” 她嘴角微勾,不再看他,只是跪在地上,向皇帝叩首后说道:“民女是否胡言可请皇上圣裁。” 皇帝对于以前伺候自己的人和文官们的唇枪舌战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像是两不相帮,但仔细一想,他偏袒哪边是再明显也不过。 他也不去关心那两个已经被气得脸色发青发白的人,而是目光炯炯的看着冷清秋,“喔?难道这其中还有不少隐情了?只是这隐情你又如何确定是真是假?” 他也不是只听一家之言的无道昏君,他深知牧战野为人,虽鲁莽却不滥杀,那日大怒后,便派人采查,得知牧战野杀人确有理由,而那些文官借题发挥、暗中动手脚他也不是不知道,但牧战野的确将送降表的人给杀了,他身为皇帝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不警告那家伙一下。 但罚也罚过了,这些日子来他倒是盼望有人出来说话,提出证据说明牧战野此举情有可原,他就能顺势将人给放了,只是他没想到出头的却是个弱质女流。 而在这几日里,他最失望的是那群武官,不但没发现这件事情背后的影响,反而也不闻不问这点。 “皇上,民女所说之话绝对没有任何偏倚。” 王大人不满方才被一个女人给说得答不了话,忍不住在一边尖酸刻薄的说着,“圣上,这女子所说自己的话必定会不偏不倚,但她主动替牧将军求情,这本身就已是偏,所说之话如何能谈得上‘不偏不倚’四个字?” 皇帝自然也想到了这点,也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看向冷清秋,等着她给一个解释。 冷清秋微微一笑,朗声说出的话如同响雷,顿时让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她。 “民女就在大军中,从头至尾将这事情的前后都看了个清清楚楚,不知道这样是否能够达到王大人口中的不偏不倚?” 皇帝皱了皱眉,看着下头那个不像说谎作伪的女子,厉声问道:“清秋,女子随军乃是犯了军规,你可知道你这话一出口会有什么下场?” 一旁的文官们一听这话更是重新激动了起来,纷纷出声指责,就是武官们也都不认同的皱了皱眉。 “大胆女子,我天欣向来不准女子随军,你混在大军中随行到底有何居心?” “皇上,女子随军自古以来从未有过,这女子摆明就是胡言乱语,其言不可信。”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并没有让皇帝和冷清秋分出心神注意,直到皇帝挥了挥手让那些人闭了嘴,冷清秋才开口说话。 冷清秋一脸无惧,不疾不徐的回答,“民女知道,不过早在选择击鼓伸冤之时,清秋早已不将生死放在眼中,只望圣上听完清秋的话后,能够还牧将军一个清白。” 说完,她重重的磕了个头,当再度抬头的时候,她的额头早已红肿一片。 皇帝神色深沉的看着她,沉吟半晌之后,他终于开了金口,“好,你说吧!我今日就要听听他莫名的杀俘到底有何理由。” 她一听这话心中惊喜,明白今日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了,即使身上依旧疼痛不堪,她还是不疾不徐的从那日她偷听到的谈话开始说起,只求说得越清楚越能让皇上相信,牧战野才能多一点生机。 “那日,民女听见……” 【第九章】 当把前因后果全都解释清楚完,冷清秋全身冷汗已浸湿衣衫,小脸甚至看不见一丝血色,但她还是坚持着把最后一段话给说完。 “皇上,敌欲杀我,我们只是反击,这样难道也有错?若是有错,那朝廷又何必出兵御敌,各位大人又如何能够安坐在此说牧将军残忍?” 最后几句,她一直平静理智的音调变得铿锵有力,那锐利如刀的视线更是直直从那些方才不停叫嚣的文官们身上一一扫过。 那些人的视线仅仅与她的一触,就纷纷转头不与她相望,不敢多说话。 皇帝眸光同样扫过了那些本来言大而夸,现在却连话都不敢说的文臣们一眼,冷哼了声,“所以,那些人送降表是假,实则早已埋伏在那山谷间,就打算等大军归程时,内应外合伏击我天欣大军?” “确是如此。” 冷清秋跟在皇帝身边也不少年,她是什么样的性子皇帝自然也是明白二一,她既然敢信誓旦旦的这样说,便是真有凭据,而与采子所传递回来的讯息两相对照,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和她所说的确实相差不远。 这段话合情合理,也让他终于找到了理由可以放人。 只是放人可以,有些事情还是要做的,要不这朝廷之中又会生出许多的议论来。 第二十章 皇帝几个念头在脑海里快速掠过,缓缓的说着,别有深意的眼神不停地看向那个王大人,“朕不会听信她片面之词,当初这事情交给刑部也就不会改,但是这办案须有人证的道理连一个女子都明白,刑部也该找出证人来,姑且不论她所言是真是假,她一个随军女子都能把当日情况说得如此清楚,那其他奋勇杀敌的将士想必会对事情首尾更加了解了。” 明白皇帝话中含意,王大人赶紧低垂着头,呐呐的回答,“是,臣必然会多寻人证物证还牧将军一个清白。” “嗯,那就这样吧……” 皇帝刚挥手打算让所有人都下去,让这件事情告一个段落,谁知方才那个被气到差点喘不过气来的老人又站了出来,一脸愤愤地开口—— “皇上,微臣认为此事有异。” 皇帝皱了皱眉,语气含着淡淡的不悦,“喔?哪里有异?” “就算真如这女子所书,起因乃为羌越族人设伏袭击我天启的大军,但是一仗方休后敌人竟然没有半个活口?这岂不怪哉?” 冷清秋本来还想替牧战野辩解两句,但是皇帝朝她摆了摆手,让她不可再出言,她也就又垂下头来。 无妨,今日她的目的已达到了,争不争这一时的口头之利都已无所谓了。 而且也幸亏她选择了这个法子直接见到了皇上,在他面前解释分明,她也才能从中知道,皇上本就不欲深究,只不过碍于没有台阶下罢了。 而皇帝虽要冷清秋莫再多言,自己却也没开口,毕竟身为皇帝,自然不会亲自和一个固执的老臣争辩这个问题。 反倒是始终站在一旁的一位老将军站了出来,一脸义正辞严的说着,“皇上,看来陈大人对于行军打仗的事并不是挺了解,这打仗嘛,那有规定说敌人一定得活多少人?不是有句话叫做什么全……全军覆没吗?都已经全都覆没了那不就代表全死光了?怎么?陈大人,您没学过这句话?” 站在御书房里的所有人听见这话全都忍不住想笑,除了那个被调侃的老人以外,就连身上痛得拧眉的冷清秋嘴角也都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 呵,看来这些将军们真是不出口则已,一出口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那个老将军一说完,还不忘用挑衅的眼神看着白须老人,让他差点又气得喘不过气来。 皇帝见事情解决了,不想又多生风波,就赶紧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牧战野最后的处置等刑部审理后再说。 冷清秋明白,皇上话说得轻松,但是从他方才的许多圭口行来看,执掌刑部的王大人怕是会用最快的速度把皇上要听的“结果”找出来回报。 这件事情,以她所能想像的最好结果安全结束。 一路强撑着走出那扇朱门,冷清秋就看到站在外头的不只柳红那几个小姑娘,还有将军府里的亲兵家将们都站在外头,一脸着急地往里头望。 一看见冷清秋出来了,众人纷纷一脸欣喜的跑向前,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 “冷姑娘,你早上往午门那里冲的时候,真是吓死我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将军交代了。”一个奉令跟着她的亲兵一脸心有余悸的说着。 柳红几个女孩子更是几乎急红了眼,见她脸色不好,赶紧一人搀着她一边,埋怨的说着,“就是啊!冷先生你怎么可以选这样冒险的法子呢!午门伸冤可是要先打上五十杖的,那说书的都说了,这午门击鼓鸣冤也只有开国的时候有个大冤屈的去做,结果五十杖一打完,人都差点不会喘气了,更别说还能好好的把冤屈给说明清楚啊!” “呵……我没事……”她勉强地勾了勾嘴角,想要安慰一下众人,但强忍疼痛那么久的她已经快有些支撑不住,甚至感觉连眼前的景色都开始摇晃。 “没事?!这哪里像没事的样子!”柳红看着她死白的面容和额头上的红肿,还有自己不小心看见的衣服上的血迹,用着哽咽的声音连忙朝旁边喊着,“烈大叔,快去把我们的马车给赶过来,冷先生像是受伤了,得赶紧送去医馆才行!” 被称为烈大叔的汉子一听这话,应了声就往旁边跑去,只是冷清秋在他跑走之后没过多久,就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住,脚一软,就直接晕倒在搀着她的柳红身上。 昏迷前的最后一秒,她只是想着,幸好……幸好她成功了…… 牧战野从天牢里走出来的日子,距离冷清秋来见他那天只过了区区五天。 好不容易重新站在阳光下,他却是满脸的阴霾,尤其是发现来接他的人里并没有他朝思暮想、担忧挂念的那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心不断的往下沉。 她果然还是没听他的话去做了什么傻事了吧引 “她人呢?”他语气焦躁的扯过赶车的老烈,急促的问着。 老烈,也就是被柳红那一群小姑娘们称作“烈大叔”的汉子,一听见将军这么问,便忙不迭地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将军,冷姑娘正病着呢!已经病了好几天了,全都是因为那天进宫受了的折磨,全身都是伤啊!就是额头也撞破了一个口子,那天看起来只是有些红肿,可听柳红那几个小姑娘说这两天那红肿变成了一大片的乌紫,让她们吓得不轻……” 一听到这里,牧战野哪里还能在这里逗留,一把扯过缰绳,直接跨上马,策马就往将军府而去,留下老烈傻愣愣的待在原地。 一路上,他完全已经无法顾虑在街上不能骑马奔驰这规矩,只是想着要以最快的速度,恨不得一眨眼就赶回府里,看看那个傻女人到底把自己弄成了什么德行。 也幸亏这时候路上已经收了市,行人已经少了许多,而将军府所在之处本来就是达官贵人居多,少有人走动,所以在这样的横冲直撞下他竟然也平安回到了将军府。 他在门口就直接跃下了马,脚底运起轻功就往里头飞奔而去。 将军府里的许多人只看见了一个人影,还没来得及喊人,那道身影就已经消失。 冷清秋自从那天回来后就因为身上的伤和过度的疲惫而彻底的倒了下去,但因为背上有伤又不能好好躺着,只能侧卧在床上,小脸因为病痛显得苍白,双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额头上则是触目惊心的一片青紫。 当牧战野冲进她房里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这副狼狈的模样。 他慢慢的走近她的床边,单膝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想伸出手去碰她却又害怕会碰疼了她。 他就这样痴痴的望着她,保持着沉默,直到听见一阵脚步声的接近,他才用沙哑的声音问着,“这是怎么一回事?” 柳红方才去换了水进来,才刚踏进门就看见将军跪在床前,背对着自己,虽然看不见他现在的表情,但是那压抑的声音却有更让人害怕的感觉。 她抖着手将手上的脸盆给放到一边,深吸了几口气后慢慢的将那天的事情一一说出。 “那天早上,冷先生像刚回京那几天一样带着人出门了,我们也不疑有他,毕竟将军您派的人都牢牢的跟在她身边,谁知道她……竟然走到了皇宫午门,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就拿起鼓棒敲响了午门鼓……”说到这里,小姑娘也忍不住哽咽了。 一想起那天的情形,她都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停了。 因为午门外有严密的官兵守着,当午门鼓一被敲响,跟在冷清秋身边的人就算想去拉她也都来不及了,而且只有敲响鼓的那个人才会被拉进宫,其他人则是一概不许进入。 老烈他们传话回将军府,她们几个姑娘赶过去的时候,冷清秋已经被人带进宫里许久了,而他们没有办法进宫也只能在外头等待,心中的那种担忧、害怕是任何言词都不能说明的。 一听到“午门鼓”的时候,牧战野脸上的肌肉狠狠的抽动了下,双手紧握着拳,指甲几乎要将掌心掐出血来。 他几乎觉得自己似乎要在那一瞬间俘止了呼吸。 欲诉天下一大冤,皇宫门前午门鼓,若欲敲响午门鼓,先挨五十杖责先。 这是民间流传许久的打油诗,说的就是若有天大的冤屈,可到皇宫外的午门鼓击鼓申冤,但是前提是能挨得住五十杖。 这五十杖自然是为了避免有人胡乱喊冤所设,或是心怀不轨之徒藉此混入皇宫之中。 牧战野身在军中,自然明白这五十杖的威力,就是军中的汉子,挨了五十杖也常常无法从床上起来,或者只剩下一口气的也不是没有,若那五十杖落在她柔弱的身躯上……他连想都不敢想。 第二十一章 “然后呢?”他僵硬平板的声音继续追问了下去。 “后来,我们等了很久,最后冷先生一个人走了出来,头也撞破了,身上还带着伤,我们急着要带她去看大夫的时候她就晕在我身上,我们连忙将她送到医馆去,大夫说是疲惫过度又郁结于心,身上还受伤过重,才会……才会好几天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柳红说到最后已经小小的啜泣出声,这些天来她守在冷清秋的床边,不只担心冷清秋的身体,又担心着在天牢里的牧战野,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要被压力给压垮了一样。 沉默了半晌,他挥了挥手让柳红先下去休息,自己则是站了起来,将柳红留下的水盆还有帕子拿到了床边。 他掀开了她身上的薄被,又轻轻地揭开她身上的单衣,见到她背上一条条纵横的红色伤痕,眼眸闪过一丝痛楚之色,连忙转过了头,沾湿了帕子温柔的慢慢擦拭着她的身体。 一边擦拭,他像是自言自语的轻声说着,“傻女人,爷回来了,因为你那蠢到极点的法子回来了,怎么不起来看看爷啊?看看爷就是在天牢关那么久还是一派风流的样子?” 重新清洗了帕子再拧干,他又将她的长发撩至一侧,眼神无比温柔的凝望着她,“不醒吗?怎么不醒啊?这次不甩爷巴掌了吗?爷这次可是占了你大便宜啊!” 他说着,丢开了帕子,手指轻抚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然后滑到了她的颈项上。 “你知道吗?你那天走之后,爷只想着,要是真让爷出去了,必定要好好罚罚你这个不知好罗的女人。只是想了又想,打你怕你痛了,骂你又怕你脾气一倔又不理爷了,怎么罚都不对,最后只好想着,只要你别做傻事,别说打骂了,爷就是让你踩在地上爷都认了。可是你说,爷都退让了这么多了,你怎么还是去做傻事呢?” 即使没有人回应,他遗是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如果有人这时候走进来一看,就可以看到向来洒脱不羁的牧大将军眼眶已然泛红,一脸温柔的对着床上的女人傻愣愣的不停说话的样子。 “爷有没有说过,爷这辈子十岁就开始打仗,那时候拿着大刀,那刀都只比爷矮一个头而已,但爷还是能够拿着那把刀,在战场上杀了一个又一个的敌人。”他轻笑出声,笑声却难听得很,仿佛哭泣,“爷杀的人多了,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人死了也就那样子,对吧?但是,但是爷今天却怕了。” “你知道吗?爷也会怕!”他握住她纤手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点红色指痕。 “爷怕你就这么醒不来,爷真的怕了……”他垂下头在她耳边轻喃着,“所以你得快点醒来,不好起来的话爷就把你的书都烧了,全都烧了……” 如果冷清秋是醒着的,那么她就会见到这男人几乎埋头在她脸侧哽咽说话的景象,就会感觉到那点温热落到了她的颊边,滑入了她的发问。 如果她能看见,她就会明白什么叫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只可惜,昏迷中的她什么也感觉不到,只能模模糊糊的听见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威胁人的声音。 依旧如此霸道……却又带着让她心痛的伤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牧战野的威胁真的生效了,还是因为几天的吃药调养让她好了许多,牧战野回来的第二天下午,冷清秋终于恍恍惚惚的醒了过来。 刚清醒过来,她第一个感觉是痛,第二个感觉却是有些冷,忍着痛侧身一看,自己只穿着内裙,上半身则是只穿着肚兜,甚至连肚兜后头的带子都是被解开的,而或许是怕碰痛了伤口,身上只搭了一件薄被,而那条薄被随着她的动作早已滑落到她的臀部上。 正在她神智仍一片茫然的时候,头上传来一个声音,让她不自主的抬趄头望了过去。 “醒了?” 牧战野站在床边,手里端着一个小碗,而碗里还传来阵阵苦药的气味,冷清秋愣愣的瞧了半天,终于意识到站在眼前的男人就是她昏迷前还关在天牢里的男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皇上让你出来了?” 牧战野低哼了声,坐在床边,不理会她的问题,而是含了一口药汁在嘴里,轻搂过她,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嘴里的药汁哺了进去。 待她不自觉的将那药汁给咽了下去,本来还有几分迷茫的冷清秋现在可是完全清醒了,在他含入第二口药汁时就急忙的想要往床里退,但伤口因此被扯动,让她的动作顿了下,就这一瞬间,她再次被拉了过去,嘴里又被喂进了一日药汁。 她苍白的脸颊上浮现羞涩的红晕,想着就算痛死也要躲避的连忙往后退去,和这个危险的男人拉开距离。 “你……我……”昏迷了几天,让她的脑子有些混沌,面对着他的无赖,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牧战野挑了挑眉,用汤匙搅拌着碗里的汤药,痞痞的笑着,“怎么了?嫌爷的唾沫脏?没关系,爷都不嫌弃你好几天没梳洗了。” 哼哼!这个女人还敢嫌弃他?也不想想在她昏迷时他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这一点小小的便宜就算是补偿吧! 他不嫌弃引冷清秋被气得想发笑,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举,这样的无赖就应该在天牢里关个天长地久才是。 “还真是委屈你了!我自己可以吃药。”她伸出手,正准备接过碗,却发现他的眼睛似乎正专注的看着什么。 随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她忍不住尖叫了声,慌忙背过了身子,身上的肌肤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艳红。 “不是要吃药?来啊,爷拿着碗等你呢!-l他坏坏的笑着,换来的却足一个飞过来的枕头。 冷清秋脸上一片红霞,抓着被子想把自己给包起来,因为牧战野刚刚正是在瞧她胸前半松的肚兜,幸好她没有整个人采过身子出去接碗,否则就要春光外泄了。 “你这个色胚、下流!你……你给我滚——”骂人词汇仅止于此的冷清秋在骂了两句后,随即词穷的只能匆忙下了逐客令。 牧战野沉默了下,竟爽快的放下了碗,小声的丢下了一句“好好吃药”后,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当他一走出房门,牧战野立刻敛去方才的那种无赖嘴脸,换上了气息变得冷戾,对着一脸担忧站在门边的柳红吩咐道:“好好照顾她,爷等等要进宫,有什么事情马上派人告诉爷。” 柳红连忙点了点头,随后端着一碗粥和几样清淡的小菜走了进去,只见冷清秋窝在床上,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被,背着身子坐着。 “冷先生,你可醒了!”柳红惊喜的走到她床边,满心喜悦的惊呼着。 一听到是柳红的声音,她才小心的转了身子,发现那个男人居然真的走了:心中浮现一种不知道该说是失落选是气恼的情绪。 那男人刚刚不是挺无赖的吗?怎么她叫他走他就真的走了?! 柳红倒是没有注意她的神色,在看到放在一边还剩了大半碗的药,就先把手中的饭菜先搁在一边,拿起药碗轻舀了一匙送到她嘴边。 “别忙,我自己来。” 听了冷清秋的拒绝,柳红却摇了摇头,坚持的说着,“大夫说了,冷先生就算是醒了也要好好休养,不能劳累,更何况刚醒来手脚必定有些无力,若让药洒了就不好了,还是让我来吧!” 拗不过她,冷清秋最后还是依了她,一口一口的喝着她舀过来的药汤。 柳红一边喂她喝药,一边忍不住开口说起这些天来大家有多担忧她,“冷先生,那天你就这样昏在我身上,差点吓死我了,更别说将军了,从昨天回来之后就寸步不离的守在你的床边,昨晚你发高烧,烧得连药都喝不下时,还是将军亲自一口口将药喂到你的嘴里,才让你喝下那些药的。 “大夫说了昨晚算是关键,若是这药喝不下去你的情况可就危险了,幸好将军昨儿个回来了,否则我们全都会吓死了。” 冷清秋听完这话,任凭她再怎么冷静聪慧也忍不住结结巴巴的问:“你……你说昨、昨晚是他……他用嘴喂药给我?” “是啊。”柳红丝毫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对她来说,毕竟是救人嘛,再说将军和先生两人都在一块儿了,这也不算什么。除了那些琴棋书昼,这些来自边关的姑娘,她们原本的这种豪迈性格,也算是冷清秋不能在短时间内改变的东西。“昨晚我熬了好几次药,加上今天早上和刚刚那碗,至少有喂个四五次吧。” 第二十二章 一次她就已经羞愤欲死了,竟然还四五次?!冷清秋觉得之前的那种晕眩似乎又出现了,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柳红喂完药先是让她侧卧着,然后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伤药来,一边忙着帮她擦药一边嘴里不停地说着。 “冷先生,昨日将军一回来就跑到你这屋子里来,还叫我们都出去,也不知道他在屋里做了什么,但是我们送药进来时,看到将军的眼都红了,大伙儿看了也都很、心酸。 “而且,昨晚我们大家都请将军先去歇歇,等今天再过来,他也不肯,坚持要守在你的身边,换药、喂药都不假他人之手,我们最多也只能帮着熬药端水,府里头的婆子们都说这世上找不到其他像我们将军一样好的男人了。” 冷清秋听着柳红无心说的话,心揪得紧紧的,怔愣着半晌说不出话来,随后才想到她话里的另外一个重点。 “他一整晚都没休息?”他不是才刚从天牢出来,怎么不先好好休息呢? “是啊!大家劝了好久,但将军哪会听我们的话,而且刚刚走了也没回房去,说是要进宫,听说昨天皇上放人的时候说了,让将军休息够了就到宫里去一趟。” 冷清秋愣了下,不明白皇上突然让他进宫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听柳红的口气,似乎不是什么大事。 “冷先生,别想太多了,大夫说了,你这病要记得放宽心才能养好。”柳红扶着她坐了起来,怕布料磨疼了她的伤还把衣服松松的套在她的身上,才端起一边的饭碗,像喂药一样一口一口的送到她的嘴边。 “宽心啊……”冷清秋在心中苦笑。 这还真的是她的老毛病了,自己一个人坚强度日了那么多年,只有事事多想一些才能安心,就算明白自己身边多了一个行事实在让人哭笑不得,偶尔却又令人感到可靠的男人,还是改不了爱操心的毛病。 唉,不管了!反正那男人平时虽鲁莽的很,但在大事上想得比她还清楚,她或许真的应该放宽心去相信依赖他才是。 就如同他所说的,他以后无论什么时候都会陪在她的身边,喜也一起、悲也一起,她从此就再也不必过上什么事都要自己苦撑了。 想通了这黠,忽然之间,她似乎打从心里感觉到轻松,像是所有的担子都卸下了。 原来,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是这么的舒服啊…… 【第十章】 在每次出征后入宫禀报战况时,牧战野心中总是对繁琐的礼节感到无趣不耐,若非必要,他实在不想踏入宫中,甚至每次进去都想尽快跑走。 但这次不同,不是因为他刚从天牢里被放了出来,要感谢皇上,而是他下定了决心,打算趁着这次进宫把心中存在已久的那个决定给说出来。 进了御书房,他难得的端正了神色,躬身行礼,皇帝也没为难他,直接就让他在旁边坐了下来。 “这次进了天牢有何感想?”皇帝看着这个往常无赖得紧的将军,今日竟然一睑正色的坐在哪里,心中突地觉得有些好笑。 想不到往日那样不正经的人竟然也会端端正正的坐在那,瞧那表情看来像是真的多了几分的稳重,看来关在天牢的日子里让他领悟了些什么吧? “回皇上,除了睡觉的木板硬了些,早午两餐的馒头不怎么样,饭不是太硬就是太软以外,臣没有什么感想。” 本来手里拿着笔正要落下最后一笔的皇帝听到这回答,手不禁滑了下,在白色的宣纸上落下长长的一划,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潇洒,但却把本来要盖玉印的地方给画没了。 皇帝额际忍不住冒出了青筋,只想把刚刚心里想着他稳重了些的话全都收回来。 根本就应该让他在天牢里多关几天,看看他会不会检讨那鲁莽又冲动的性子,而不是只注意到天牢里的馒头好不好吃! 而且在天牢里还能吃馒头还抱怨?他等等得要记得下令,以后天牢只供清得跟水一样的清粥,省得让犯人吃了还多加挑剔,白白糟蹋了他拨去天牢里的银两。 “好了好了!指望你自己想出个道理看来是比登天还难。”皇帝挥了挥手让他住嘴,头痛的看着他,“这次的事情虽说是有人搞鬼,但是你把那些人质俘虏全都杀了,也难怪让人有机可乘。” 说实话,皇帝是偏爱这个行事看似鲁莽的臣子的。 他最看重的就是牧战野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平时莽撞,但在大事上并不糊涂,向来也不搀和朝廷上的一些事,算是一名值得信赖的忠臣,如果他脑子时时刻刻都能保持清醒的话就更好了。 而迁次的事情可大可小,只要有人求情又能拿得出证据来,他也很自然的能够替牧战野把这些事情给压了下去。 只是,为了避免他以后又弄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他还是有必要先教训教训这人才行,以免他还真的以为自己这个皇帝就是专门替他收拾残局的了。 牧战野抬起头来,眼里却有着浓浓的不以为然,“皇上,臣老早就说过了,朝廷里总是会有些不懂得打仗的人老是不懂装懂的说些废话,臣也想让人无机可乘,偏偏他们没事也能找出事来,这说都是臣一个人的过错也不合理吧?” 哼!那些搞鬼的人想拿爷当作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以为爷不找碴就把爷当成软脚虾了是吧! 等爷手上的事情一忙完,那些借题发挥的、找他开刀的、落井下石的通通都有份,爷要是不把他们家里闹个鸡犬不宁,爷的名字就倒过来写!牧战野愤愤地在心中暗暗发誓。 那些当初上奏折的、落井下石的官员突然之间觉得背后一阵寒意,个个都疑惑着是提前变了天,还是自己不小心着了凉。 皇帝自然不知道他嘴里不满的话才刚说出口,心底却已经想着要怎么整那些官员了,只能又气又无奈的瞪着他。 “你……真是朽木不可雕!” 之前还觉得一个领兵之人在这些事情上少点心机反而算是优点,现在瞧瞧,他岂止是莽夫而已,说是无赖都没诬赖了他! 牧战野对于皇上这个评语没有半分的介意,反而还嘻皮笑脸的躬身答谢,“臣多谢皇上夸奖。” 皇帝见他这无赖的动作,猛然觉得自己不能让他再在这里继续耍赖下去了,否则他说不定会真的气到将这牧战野第二次打入天牢里。 “滚滚滚!马上离开朕的视线,要不然朕都快被要让你气死了。” 皇帝这明明白白的逐客令,以往换来的是牧战野跑得比飞还快的回应,但今日却有很大的不同,在皇帝话落又过了一些时候,那个往常早已经“滚”出去的牧战野,还是直挺挺的站在哪里。 “怎么?现在是要抗命?”皇帝没好气的看着他,把本来要拿起来批阅的折子又放了回去。 “臣还有一事想求皇上。” “想求什么?难道是想求朕帮你找御厨把天牢里的馒头弄得好吃些然后送到你的将军府不成?” 牧战野对于皇帝调侃的话完全不在意,只是一睑认真的说着,“臣想求皇上替臣赐婚。” 皇帝在他一开口说有个要求时想过很多他会想要求的东西,却没想到牧战野想要的会是赐婚这回事。 他挑了挑眉,看着一脸严肃的牧战野,“朕记得几年前朕曾经说要帮你赐婚,你牧大将军可是果断的说宁可死也不娶那些风吹了就飘走的女人,喔?好像还说那些大家闺秀都是些没脑子的……朕倒想知道你相中了哪个女中豪杰,又有脑子又不会被风吹了就飘走啊?” 一想到当初自己狂妄下发下豪语,现在又要反悔,牧战野硬撑了许久的正经表情都差点崩解,汗都快滴下来了,但为了达到目的,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曾经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宫女,冷清秋。” 这个名字在皇帝的意料中,毕竟探天牢还有后来的午门伸冤也不过都是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而已,只是这两个人成婚就成婚,又何必特地来他这里求一道赐婚的旨意。 “朕那年说过了,你的婚事朕已经懒得插手,你要如何就随你自己的意思去办。” 牧战野目的并非如此,于是再度躬身低头,“臣请皇上替我们赐婚。” 皇帝脑中突然闪过个猜测,嘴角没好气的微勾,皱着眉怒瞪他,“牧战野,你以为赐婚是你说要就能求来的吗?若人人都想为了面子跑来求朕赐婚,那朕还有时间管那些国事吗?岂不跟那些媒婆没两样了?要赐婚可以,你把你的理由给朕好好说说,朕觉得合情合理,就马上拟旨赐婚。” 第二十三章 说到底,前头那些话都是要吓吓牧战野罢了,赐不赐婚倒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他想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扯在一起的,然后这赐婚又是谁的主意。 牧战野立刻跪到了地上,声音朗朗没有半分迟疑的解释着,“臣这次入了天牢想了许多,尤其是当我回府之后知道她竟然不管会受那杖责之刑也要救我出来,臣就想,臣能给她的实在不多,甚至因为臣没有太多家当,想要让她风风光光的嫁进门也做不到,所以巨来求皇上赐婚,想请皇上给予我们一个体面,成全臣的一片私、心。” 牧战野说是这么说,但是内心底却有一个更深刻的原因没说出来。 之前她就曾经担心过皇上赐婚给他,那时候他虽然已经将她劝到开怀,皇上也说不会插手他的婚事,但是他明白她也明白,这事不只是卡在他们心中的刺,就连以后她站在别人面前,都会因为那宫女出身,又没有什么可依靠的背景,未来与其他官员夫人们往来时免不了被人看不起。 他不在意那些,但却不舍她遭受那些委屈。 清秋绝对不比那些出身名门的闺秀们差多少,要他说,他甚至觉得那些女人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但是这尘世就是如此,也只能无奈承受。 所以如果他在天牢里只是想着要赶紧将她给娶进门,那么看到了她的一身伤后,他便是下定决心,要风风光光去办这场婚宴,让那些外人没有看不起她的理由。 他的女人,有勇有谋,她能替他出谋画策退敌三千,能够在所有人为保全自己,都不出面的时候,宁可身受杖责替他击鼓鸣冤,这一份赐婚的圣旨只不过说明了她的独一无二! 皇帝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莽夫还真的说出个理由来了,只是一想到好几年前那次赐婚被他嫌弃得不行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多刁难刁难他。 “就因为这样?凭什么朕得要成全你的一片私心?既然知道是私心,你就该明白这理由并不足以说服朕,更何况,你可知道这次朕替你们压下了多少事?你杀光俘虏的事也就罢了,但另外一条私带女子入营,这条大罪那天朕帮你掩了,你现在闹这一出,是怕没人知道你犯了军令,又想让人抓住把柄是吧?” 牧战野也知道这件事情做错,也没有找理由解释,只是先开口感谢,却又执拗的继续恳求着。 “感谢皇上替臣遮掩了这事,但臣还是那句话,请皇上替臣和清秋赐婚。” 皇帝定定的看着他,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但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那天朕看在清秋以往是在朕身边伺候的人,那五十杖只打了十五杖,这剩下的……” 好啊!要赐婚可以,那当初省下来的杖责,就当做牧战野他犯了军规的惩罚一起领了吧!没道理犯了事却得了好处又不受罚的吧? 牧战野也不是傻瓜,一听这话就知道成功了,笑若连叩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行了礼,“谢皇上!”道谢完他就一派潇洒的走出了御书房。 杖责算什么,他皮粗肉厚,就是耐打!一顿打就能够换来皇上的赐婚,这买卖太划算了! 皇帝看着他从容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目光远远地不知道落在何方,许久后才幽幽的低喃出声,“无论是清秋还是这莽夫都是有福气的,能与一个愿意为自己生、为自己死的人白头偕老,的确不容易啊……” 摇了摇头,皇帝传唤了拟旨内侍入内,内侍进屋答应了声后,便提着笔等待皇帝开口。 “传朕旨意,有女清秋,宜室宜家,温良淑德,智谋过人,特赐与平虏大将军牧战野,共结良缘……” 当牧战野被人给抬回府的时候,将军府上上下下全都慌成了一片,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皇上不是都不追究将军犯的错,还让他官复原职了,那怎么好好一个人进了宫却被打得浑身是伤抬了回来? 古怪的是,被抬回来的牧战野却是一点也不在意身上的伤,一回到府就急急忙忙的吼着,“快!快把爷的软榻给搬到冷姑娘的院子里,爷今天起要在那里养伤。” 一群人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他的意思把软榻给搬了过去,而冷清秋则是完全不明所以的隔着屏风听着大伙儿在她房间外头搬东西的声响。 她本来是想去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她现在的身体只适合在床上静养,也只能无奈的打消这个主意。 很快的,听见外面吵杂声就自己出去打探消息的柳红,一脸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冷先生,不好了,将军被人打伤送回来了!” “什么?!”冷清秋猛地从床上坐起,扯痛了背上的伤,却丝毫不在意的急促追问:“出了什么事了?怎么会受伤的?” 柳红似乎早等着她开口问,一开口就像倒豆子一样劈哩呐啦的说个下停,“况是在宫里被皇上打的,那打得可狠了,衣服上都见了血,将军根本走不回来,还是烈叔他们又驾了马车去把将军给接回来的。” 这时候冷清秋也忘了去追问为什么她房外会有那嘈杂声音了,只想赶紧去看那个男入到底伤得如何。 “柳红,扶我起来,我去看看他。” “冷先生,你现在还不能下床啊!大夫说了,你这伤要静养,不能随便乱动的。”柳红没想到她竟然不顾自己的身子,逞强的要下床,顿时人就慌了,连忙挡在床边拦着她。 就在两个人还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中气略显不足的男声从外头传来,“谁让你们把软榻给搬到她房里的,重新给爷搬出去,爷说的是院子里!” 紧接着响起的是好几个劝阻的声音。 “将军,你都受伤了,不回自己屋子里就算了,怎么还可以躺在院子里头啊?” “就是啊!将军,你就听我们的话一次吧!” 牧战野一声大吼,“现在是你是将军还是爷是将军,爷说了算,快把软杨给爷移出来!” “平戈?”冷清秋披着披风,脚步踉跆的让一脸不甘愿的柳红给搀扶出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群人在她房外头围着一张软榻争执不休,而其中最显眼的就是那个躺在一边的牧战野。 “你怎么起来了?”牧战野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脚步有些不稳的走到她身边,轻抚着她苍白的面容,忍不住皱眉。 “爷一不在你就又想折腾自己的身子了?还不赶紧进去里头歇着,外面这些事情你不用管,很快就安静了。” 柳红一见两个人想来有不少话要说,偷偷挥了手打算让其他人都一起出去,却在出门口前被冷清秋给拦了下来。 “柳红,你让他们也不用搬那软榻了,把我房里的那扇屏风给移走,将军就在我房里的软榻休息就好。” 冷清秋虽然不知道他明明受了伤却还坚持要留在她这里不走的原因,但她知道若她不退一步先把事情给安排好,他恐怕真的会不顾伤势在院子里扎根。 都已经多大的人了,也不会想想现在天气也凉了,怎么能把一张软杨弄到院子里,就打算在那里养伤呢? 牧战野对于她的话没有表达反对,当然如果依他心底的意思,如果她愿意让他进屋,也不需要那么麻烦,他在她床边打个地铺就可以了。 等房里一切都弄得差不多了,两个人才各自躺回自己的床上和软榻上,隔着短短的距离相望。 房里早已没有了别人,就连柳红都识趣的说要复习些这些日子落下的功课先走了,一室的寂静让那爆灯花的声音显得特别的响亮。 “你……又在皇宫里惹了什么事了?”冷清秋连想都不想就直接问道。 不是她对他没信心,而是她明白皇上今日让他进宫应该只是一番安抚和口头的提醒教训而已,不应该会受了伤回来,所以才直接这么问。 牧战野也不否认,反而还笑得一脸的张扬,得意非凡的说着,“爷今天让皇上给我们俩赐婚了。” 饶是冷清秋再怎么镇定,想过任何一种可能的原因,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顿时震惊不已,愣愣的看着他半天回不了神。 “赐婚?!怎么……怎么可能?!” “不是有没有可能,而是皇上已经答应爷会下旨赐婚了。”他笑得开怀,就像是明日就能将人给娶进门一般。 冷清秋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昏迷太久以至于出现了幻听幻觉了,但是一看到他那乐得阖不拢嘴的样子,和一旁不时传来灯花爆开的声音,又明白自己千真万确是醒着的。 “不对,皇上怎么可能随意赐婚,你……”她脑中灵光一闪,将赐婚和他的受伤连结起来,难以置信的猜测道:“你该不会是用打一顿换来的吧?!” 第二十四章 牧战野笑容僵在脸上,没想到自己一个字都没说的事情会被她轻轻松松的猜到。 虽然前因后果她并不知道,但是这结果却是如她所说,说他用一顿打换来一道赐婚圣旨也没错。 若说方才只是不太确定的试探,一见到他这个反应,她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只见侧躺在床上的冷清秋的脸上落下了一滴泪,随后更多的泪珠就如断线的珍珠一样接连滚落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去求?”她望着他,哽咽的问着。 “别哭!”一见到她落泪,他就忍不住心急,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上也带着伤,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她的床边,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忙着擦去她的泪。 因为身体还很虚弱,这样的痛哭让她顿时有点喘不过气来,他连忙小心的避开她的伤处,一下下的拍抚着她的背。 “这是爷心甘情愿昀,不疼,真的不疼!更何况爷皮粗肉厚,就是多打几杖也没关系。” 她含着泪瞪了他一眼,“谁要你的心甘情愿!谁要你莫名其妙的去求什么赐婚了?难道我会因为这个而计较什么吗?还是你还是瞧不起我这身份才非得去向皇上讨一个圣旨才行?” 牧战野没想到她会这么想,连忙一脸正色的说着,“这些话,爷就今天说这一遍,以后不会再说。你是什么身份,爷也不在意,求那个圣旨,是想让你能风风光光的嫁给爷,让所有人看看,没身份没背景又如何,你得到的不会比别人差。” “可是、可是我不要那些……”难道他不明白,用他的伤换来这些她一点都不高兴吗? 牧战野坚定的看着她,“可是爷要给!你能够不理爷的劝阻为爷做了那么多事,难道就不许爷也替你做些什么?你能够犯傻做出那些事情来,难道爷就不能也犯傻一次?” 说完,他轻轻的抱着她,将脸埋在她颈窝轻轻叹息着,“爷只是想替你做些什么,让爷的心可以不再那么的痛,你可知道,当爷知道你去做的那些傻事的时候,爷的心都要碎了,恨不得让那些惩罚都打在爷自己身上……” 当他一下又一下的挨打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这样想着,她是不是也受了这样的苦楚?她是不是也感觉到这样的疼? 他越这样想,就越巴不得那些人的力道能够再更大些,因为这些痛是他该受的,他宁可多受一些折磨,才能让他牢牢的记着,有个女人心甘情愿的为他这样痛。 她怔愣了下,回神后才明白,他话里的心疼还有浓厚的内疚。 “我是傻,可是你更傻……”才刚止住的泪忍不住又滑了下来,她闭上眼,只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够得到这样一个把她的痛当成自己的痛的男人。 “爷是傻,傻在爱上了你这样的女人……”他柔声说着,一个吻轻轻的落在她的颊上,吻住了那滚落的泪珠。 她无言的哭泣,双手紧紧的搂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了。 他温柔的回拥着她,在她耳边说着最温柔的誓言,“从今以后,爷会陪着你一起傻下去。” 虽然两个人都带着伤,但是两个人紧紧相依的温暖让他们在这一刻似平都忘记了疼痛、忘记了那些风风雨雨,只有你侬我侬的甜蜜在彼此之间蔓延,仿佛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说着白头偕老的誓言。 许多年后,平虏大将军的那场婚宴,还是京城里许多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不说当年有一排长龙般的亲兵开道,后面抬着的八人大轿绕城一大圈后才又回了将军府;不说成亲前一日,太后、皇上和皇后纷纷的赐了不少的嫁妆给新娘添妆;不说在成亲当日,那厅堂上高高挂上的赐婚圣旨,还有皇上特别赐下的一块“天赐良缘”的匾额。就说当日京城里有头有脸的文官们纷纷一脸苦笑的上门送礼,还怕人家不接受的样子,就足以成为京城里许多人谈了许多年都乐此不疲的话题。 而这一日,平虏大将军府从一大早就一如往常的“热闹非凡”。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一个娇俏的女童站在花园小径的中央,面前还摆了一棵她能搬动的小树苗,小脸微抬,一脸高傲的朝来人喊着。 牧战野有趣的看着自己女儿像个小山贼一样的站在路中间,心中竟得意的想着,嘿!爷的女儿果然霸气十足,走出去外面都没人敢欺负。 正这么想的他,完全忘了好几年前柳红那群小姑娘还没出嫁时,他可不是这么想的。 不过,得意归得意,身为人父该有的威严也要拿出来,他摆出一个慈爱点的微笑,朝着约莫五、六岁的小女童说:“冉冉啊,爹身上没有银子,怎么留下买路财?更何况爷是你爹呢,就别收爹的银子了吧!” 被称作冉冉的小女童,听了几句先是一脸鄙视的看着他,随后又摇了摇头,“爹,娘说了,亲兄弟明算帐,等等就是小明远来了我也是要收钱的,所以爹爹也要收的,没得商量!” 牧战野一听自己女儿还咬文嚼字的来要钱,忍不住好笑,一把将女儿给抱了起来,在空中转来转去,“爷可是你爹,不准收钱!” “要收要收!就是要收!”冉冉的脾气也拗得很,或许是像她娘亲的脾气,无论他好说歹说,她就是不改主意。 最后还是牧战野认输了,将她放了下来,垂头丧气的相女儿商量着,“那让爹写个欠条吧?爹身上真的没银子……” 唉!女儿这是像了谁呢?这斤斤计较分毫不妥协的性子加上怎么说都不肯改主意的硬脾气,实在是让人只能摇头叹气啊…… 他还想打个商量呢,谁知道冉冉一低头就突然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尖叫,接着就哭着跑走了,让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娘!爹爹欺负我——” 牧战野瞪大了眼一脸错愕,自己又怎么欺负这个小祖宗了?! 本来就在前头不远的屋子里的冷清秋,一听到声音就走了出来,即使已经成亲多年,她容颜的清秀出尘却依然不减,她轻蹙着眉,看着那一前一后跑过来的一大一小,忍不住低声斥喝着。 “冉冉,一个女孩儿家怎么连走路都没个走路的样子?!” 冉冉可不管她的斥喝,反而是一见到娘就开口告状,“爹欺负冉冉,他把冉冉的小树给踩坏了!” 冷清秋一抬头就看见他一脸哭笑不得的站在离她们两步远的地方,她忍不住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这对老爱闹出这些麻烦的父女。 “又是怎么了?” 牧战野一脸无辜的看向她,“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刚刚进园子里,这小丫头就搬了棵树放在爷面前,然后说什么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让爷把银两拿出来当做买路财,结果爷和她说身上没银两正要打商量的时候,她就说爷踩坏了她的树,就哭着跑了。” 冷清秋一听这前因后果,气得将一大一小都扯到园子旁的凉亭里,“父女两个都不正经!冉冉,你小小年纪学人家说什么土匪话,怕人家不知道将军府出了个小小女土匪是吧?还有你,都怪你老跟孩子说些不正经的东西,才会让她越来越没有个女孩样子!两个人都给我站在这里站一刻钟,当做惩罚!” 她怒气冲冲的离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继续处理着将军府上上下下的事情,忙了一阵后她从窗外看去,那对父女早就站不住的在凉亭里又玩了起来,男人和小孩的笑声随着风从窗外不断的传了进来。 没一会儿,一个小男孩也从园子里跑了过去,一大两小更是玩得嘻嘻哈哈的直笑,好不愉快,在这春日的花园里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天伦乐画面。 她愣愣的看着这幕情景,突然有股幸福满溢了心里,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温柔而满足。 冷清秋抬头望了望天空,默默的在心里说着:爹、娘!你们真的可以放心了。 因为她得到了一个值得她守护的家,也得到了一个永远会陪着她、守护着她的男人。 她,现在真的很幸福,而且也相信这份幸福会这样持续到永远。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宫女换东家之一《首席医女》; 2、宫女换东家之二《红颜策士》; 3、宫女换东家之三《御宠妙厨》; 4、宫女换东家之四《万能庶务》。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