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君》 楔子 【楔子】 春暖花开,百花争妍,姹紫嫣红,雅致竹舍前的一小方药圃里,年约十岁、已隐隐有少女之姿的清秀小女孩正专注的打理着熬过寒冬的药草,而一名年约八岁的男孩则蹲陪在一旁,美其名为帮忙,实则无聊的拿着树枝戳着泥地玩。 正当清秀女孩专心一致的忙着松土之际,一条从冬眠中苏醒的青蛇龇牙咧嘴的自土洞中飞窜而出,惊得她「啊」的一声低呼,还来不及反应,一只握着树枝的小手便打横窜出,同时清脆的童稚叫嚷声也跟着响起—— 「师姊不要怕,枫儿保护你!」 随着充满保护欲的叫嚷声,只见男孩拿着树枝使劲的不断拍打着青蛇,直到那条青蛇奄奄一息的瘫软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稚嫩的小脸这才得意的笑了开来。 「瞧,枫儿说得没错吧!枫儿会保护师姊,不让师姊受伤的。」小小脸蛋骄傲得高高抬起,邀功似的说道。 闻言,清秀女孩甚感窝心,可嘴上却忍不住逗笑,「瞧你年纪、个儿还比师姊小呢,说什么保护师姊?真要保护,也该是师姊保护你才是。」 「我、我才不小呢!」涨红着脸不肯被看「小」,他嗔恼叫嚷,「枫儿是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儿也不小!」 男子汉、大丈夫? 清秀女孩不由得噗哧一笑,故意逗弄人的调侃着。 「瞧你这小小身子,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被最敬爱的师姊给小看了,男孩倏地涨红了脸,可却找不着话来反驳,最后只能气恼的跺脚嗔怒,「就算枫儿现在年纪小,个儿也不高,但是我会长大的!总有一天我会变成男子汉、大丈夫,到时就能保护师姊了。」 见他如此执意要保护自己,甚至在她逗笑言语下而气得面红耳赤,清秀女孩心下不由得一暖,柔声哄道:「好好好,等你长大成了男子汉、大丈夫,师姊就靠你保护了。」 「真的?」气嘟嘟的小脸顿时一亮。 「不假!」忍笑点头。 满意的露出灿烂笑颜,他一脸严肃又认真的大声宣示,「师姊,你放心!等枫儿长大,一定会保护师姊、守护师姊,不让人欺负你。」 第一章 【第一章】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翠绿的山林间,如沐春风的清朗吟哦回荡缭绕,相貌清俊,气质儒雅的男子好心情的边吟着古诗,边拨开阻挡前路的层层枝桠。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拨开最后一株枝叶,他步出浓密林间,映入眼底的却是一条清澈美丽的潺潺小溪。 溪畔边,白衣胜雪的柔美女子闻声回眸,盈盈眼波流转荡漾,倒映着来人修长的身影,如最美丽醉人的那汪秋水让男子不由得漾起了深情微笑,优雅的唇瓣逸出未完的诗词…… 「水中央……」 「爹……爹……」 冬日难得的暖阳下,竹制凉榻上瘦如枯骨的男人恍恍惚惚的睁开了眼,迷蒙的神智似乎有些认不清眼前晃动的脸庞是何人,可却下意识的知道自己不能伤她,直至低柔嗓音再次轻轻响起—— 「爹,是我,待君。你不记得了吗?」柔声提醒着,身形单薄,相貌说不上美丽,可却透着清灵之姿的沈待君眼底暗暗闪过一抹忧色。 打从无意间在阴山救出爹亲,并且父女相认的这段日子以来,虽说他大部分时间尚且正常,可偶尔却会神志纷乱,好似还身陷在过去困守绝崖山洞的噩梦中,一会儿又哭又笑,一会儿癫狂的指天咒骂,随时有魔怔之兆。 也因为如此,这些日子以来,她调理着爹亲因困守山洞而饥寒交迫二十余年的残败身体时,总在药中添加安神定魂的草药,好让他能镇定心神。 唉……谁能想到,昔日闻名江湖,以温文儒雅、风采翩翩着称的四大公子之一的爹亲,竟因受到奸人所害而落得如今这副模样呢? 想到这儿,她的心中一酸,眼眶泛红,可嘴上还是轻柔唤着。 「爹,我是待君,还记得吗?」 待君……是了! 是他的女儿,待君。 恍惚的神智渐渐清晰,沈云生在女儿的帮助下从凉榻上缓缓坐起身,呆呆的凝睇她半晌后,才似真似幻的喃喃低语,「君儿,我梦见你娘了… …」 鼻子一酸,沈待君轻轻的为他打理好鬓边乱发后,轻声低问:「娘她可好?」 点点头,他的眸光发软漾柔,梦呓般的深情低喃,「是的……芸娘一如过往那般的娴雅美好……」 「瞧!娘在天上过得很好,所以爹也得好好的……好好的……」嗓音微哽,沈待君眼眸益发红了,心中盼望着爹亲就算不为了自己,至少也要为了她这个女儿好好的保重自己。 仿佛看透她的心思,沈云生用那瘦如枯骨的大掌慈爱的拍了拍她的手,眼神清和道:「你是芸娘留给我的女儿,爹自然会为了你好好的。」 闻言,沈待君这才含着薄泪轻笑起来,柔声又道:「爹,想午歇的话,我背你进房吧!别睡在外头吹风受凉,那可就不好了。」 摇了摇头,沈云生轻声道:「不了!难得今天出暖阳,我想多晒晒,再说……」嗓音微微一顿,眸光飘向不远处枫树下被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墓碑,他神色朦胧的喃喃低语,「我想再多陪你娘一会儿……」 如果……如果娘能多活个两年,或者爹能早两年脱困回来,他和娘也不至于天人永隔,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想到这儿,沈待君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好半晌平复心绪后才缓声开口道:「爹,再休养个几日,你的脚就可以开始准备治疗了。」 嗬……幸亏她在阴山采了不少对接筋续骨有绝佳疗效的「石铃草」,这下可派上用场了。 闻言,沈云生看着因受奸人所害而尽废的双腿,想到日后虽无法全部痊愈,但至少可医好一脚,让他拄着拐杖重新站起来,心中不由得一阵激荡,双眼亦迸发出炽亮光彩,难掩激动的点了点头。 等着! 等他能重新站起,誓必将那狗贼千刀万剐,让那狗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见他神色激昂,沈待君微微一笑,轻声询问:「爹,等会儿我还得去采些药草回来,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那是自然!」自觉被女儿给小瞧了,沈云生倏地瞪圆了眼,口气虽不凶,可却有些忿忿然。 「别担心我,你爹还没那么不济,尽管去吧!」话完还用力的挥了挥手,一副赶人样。 沈待君见状不禁暗自失笑,虽说有暖阳,可还是怕他坐躺在外头太久,身子若是受了寒可不好,于是不放心的又进了屋里抱来一条厚毯为他盖上后,这才提着药篮往后山采药去了。 冬日林叶萧索,在山间崎岖的小径上,一对年轻男女的身影正急速往紫云峰而去,两张脸庞上皆有着显而易见的仆仆风尘与不安。 也不知师姊回紫云峰了没? 如果他们猜错了呢? 咬着柔嫩粉唇,华妙蝶忧虑暗忖,心中实在没有底,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师兄,如果……如果师姊根本没回来呢?」又或者师姊根本就不打算再回紫云峰,永远都要抛下他们了? 最后的疑问,她根本不敢说出口,就怕真问了就会成真。 「不会的!」大声的否认着,华丹枫想都不愿去想那个可能性。 「我有预感,师姊一定已经回到家在等我们了。」 他知道,师姊是不会永远抛下他们的,她一定已经回到紫云峰上在等着他们了。 到底师兄是打哪儿来这么强的信心哪? 华妙蝶狐疑暗忖,可却不太敢直问出口,只因师兄的脸色是少见的难看。 当下,师兄妹两人沉默不语的直掠上山,好一会儿后,那栋从小生长到大的雅致竹舍终于进入视线所及范围,让两人不由得加快步伐,直到竹舍愈来愈近… …愈来愈近……然后让他们惊喜的景象映入了眼帘—— 屋门大开! 前院竹制凉榻上有一人形隆起的毛毯! 这代表……师兄妹两人兴奋的互觑一眼,随即不约而同的激动大喊—— 「师姊回来了!」 异口同声的欢叫声响彻云霄,他们两人什么都无法多想,争先恐后的飞奔过去—— 「师姊,我们找得你好苦……」 「师姊,你终于回来了……」 随着欢喜雀跃的呼叫扬起,两条灵巧的身影朝凉榻方向飞扑而去,尤其是华丹枫仗着手长脚长,加上功力高上师妹那么一截,硬是抢先了好几步。 然而就在他奔至凉榻五丈之遥,那隆起的毛毯忽而掀起,宛若一张铁板般迎面凌厉袭来,惊得他骇叫一声,惊险间好不狼狈的躲开。 「师兄!」后方,华妙蝶吓得失声尖叫,赶忙冲到他身边。 「没事吧?」 脸色发白的摇了摇头,回想方才那突如其来的袭击,华丹枫对那显而易见的杀气感到满心骇然,不解师姊为何出手会如此凶狠,然而当他惊疑不定的眼眸从落在地上的毛毯转移到凉榻上时,瞬间明白了一切。 「你是谁?!」瞪着在凉榻上盘腿而坐,形销骨立到令人一时难以辨认出年纪的男人,华丹枫不由得怒目质问,愤怒着自小生长的家竟然被人给霸占了。 第二章 「就是啊!你到底是谁?怎么可以不经主人同意就胡乱到别人家呢?」恼声附和,华妙蝶同样的不高兴,只因为那张凉榻是师父最喜欢的东西之一,每到了夏天,总会躺在上面乘凉,如今竟让一个奇怪的男子给霸占了,让她有种圣地被人给玷污了的愤怒感。 「问我是谁?我倒想问问你们是谁?」犀利的眼神凌厉如电,沈云生自受奸人所害后,脱困以来,这世上除了仅存的血脉至亲外,再也不信任何一个人,更何况眼前这两个突然出现在向来人烟罕至的紫云峰的年轻男女。 随即,他想到什么似的,眸光忽起异彩,神情癫狂的突然指天大笑叫骂,「哈哈哈……贼老天,是不是你让那狗贼知道我还没死,所以他害怕了,派人来杀我灭口,以免丑事外扬,被天下尽知,拆穿了他伪君子的真面目?哈哈哈……可我偏不让你个贼老天与那狗贼如愿……哈哈哈……」 见他疯疯癫癫的突然指着天乱骂一通,某对师兄妹登时不禁看傻了眼,面面相觑了好半晌后,终于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师兄,原来竟是个疯子……」压低嗓门,华妙蝶语带同情。 「而且还是个残了腿的疯子……」细心注意到男人骨节扭曲纠结的残废双脚,华丹枫的神色也有着一丝怜悯。 唉……又疯又残,也够可怜了,只是可怜归可怜,也不能霸占他们的家啊! 正当两师兄妹窃窃私语之际,那咬牙切齿的咒骂声又猛地中断,一双闪着疯狂光芒的厉眸仿佛要将人凌迟般的恶狠狠瞪着两人—— 「说!」狰狞厉喝,沈云生如一头随时要将人开膛剖肚,撕碎身体的可怖野兽。 「是不是那个狗贼派你们来的?」 被突如其来的厉声喝问给吓了一跳,华妙蝶莫名其妙的反问:「什么狗贼啊?」 「谁知道呢!」耸了耸肩,华丹枫也是满头雾水。 早已认定两人定是那害他的狗贼所派来的,沈云生径自仰头疯狂大笑,「哈哈哈……不承认也无妨,既然你们自甘堕落愿做那奸贼的走狗,那我就让你们来得去不得!」 话声方落,他的双掌往竹榻一拍,整个人盘腿瞬间飞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华丹枫袭去,其势雷霆万钧,丝毫不留情。 万万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发难,并且一出手就是狠戾杀招,华丹枫在仓促下闪避不及,只能举掌相迎,随即「砰」的一声闷响,他受凌厉的掌力所逼,硬是连退了四、五步才能勉强挺住,而对方则是借力使力的又旋回竹榻上。 「师兄,你没事吧?」连忙赶到他身边,华妙蝶焦急询问。 受浑厚内力所震,华丹枫的胸口有些闷痛,怕师妹担心,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可暗地却是又惊又骇,满心惊疑。 要知道他这回游历江湖,虽说交手过的人不算多,但在武林中至少也都算是杰出的青年才俊,否则就不会有本事打入「新四大公子」比武大会的决赛,可唯一让他感到难缠,并且打得平分秋色的人,就只有「黑风堡」少主——应孤鸿一人。 然而眼前这个双腿残疾的枯瘦男人,却只凭一掌就震得他气血翻涌,这功力恐怕深不可测,难以在对方手下讨得了便宜。 思及此,华丹枫愈想愈是心惊,当下神色不波,故作镇定,可却以只有身旁之人才得以听闻的声音悄声吩咐,「师妹,等会儿若情况不对,记得别管师兄,先跑再说!」 他没把握能赢得了对方,那么至少得先保住师妹的安全才是。 闻言,华妙蝶的脸色不由得一变,直觉就想拒绝,然而在瞧见他脸上罕见的严肃与紧绷神色,心中顿时明了这回他绝非在斗嘴玩笑,而是异常的认真正经,心中虽不愿,可明白自己武功不如师兄,若连他也打不过对方,那么她就更不可能了。 如此一来,那她就更不能成为累赘——师兄要她走,她就得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因为她坚信,少了自己,师兄就算打不过对方,但要独自脱身应该不算难事。 想到这儿,她绷着脸,微不可察的轻轻点了一下头;而华丹枫在得到她无声的应允后,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正当师兄妹两人无声达成协议之际,那头的沈云生又发出一阵刺耳大笑,二话不说的再次飞掠而来,展开新一波的攻势。 见状,华丹枫飞快的将师妹推开,自己挺身迎上去接招,瞬间两人身影交缠,空中掌影翻飞,打得激烈至极。 只见沈云生虽然双腿已残,但巧妙的借劲使劲下,整个人在空中飞来旋去,每次一个回身就是一次凌厉杀招;而华丹枫则忙于接招应付下,愈打愈是心惊骇然,不敢想像这个疯癫的枯瘦男人现下已是如此厉害,那么若他双腿未残,岂不更加可怕? 正当两人打得难分难解,热火朝天,一旁的华妙蝶也看得心急如火,满脸焦虑之时,一道恍如天籁般的嗓音蓦地凌空而来—— 「住手!」 清冷的声音一出,激战中的两个男人闪电般的瞬间弹开——一个退回师妹身旁,一个回到竹榻之上,但目光不约而同全朝声音来源寻去。 「师姊!」某对苦寻许久的师兄妹异口同声的惊喜大叫。 「君儿!」竹榻上的男人脸上的疯狂之色褪去,瞅凝着女儿的眸光有着温柔的慈爱。 恍若未闻双方的叫唤,刚采完药回来的沈待君,怎么也没料到师弟妹回来了,更没料到他们竟然与爹亲打了起来,慌得她什么也无法多想,人还未走近便急忙出声喝止。 而终于找到自家师姊的华丹枫、华妙蝶两人,完全没注意到沈云生的那声叫唤,径自激动的双双冲到师姊面前,尚未开口,眼泪便哗啦啦的喷了出来—— 「呜……师姊,我们终于找到你了!我们以后会乖,会听你的话,你不要再不管我们、丢下我们了……」完全不怕丢脸,华妙蝶哭得唏哩哗啦的紧抱住她,怎么也不肯松手,完全没了当初说找到人后,要挖坑将她埋进去,以示报复的气势。 「师姊……」哽咽的吐出了两个字便再无言语,华丹枫同样红了眼眶,可却强忍着怎么也不肯掉下泪来——只因为他要向师姊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孩子气,什么都要依赖师姊的师弟了。 「傻瓜,哭什么呢?」再次与师弟妹相聚,沈待君心中激荡,眼眸微微泛红,可却强笑道:「师姊信上不是说了,只是去寻访名山古泽,采集奇珍异草,哪是不管你们、丢下你们呢?瞧!师姊这不就回来了。」 「师姊,你要寻访名山古泽,采集奇珍异草,可以等我们回来陪你一块去嘛!可你偏偏等也不等,只留下一封归期未定的家书,分明就是故意要抛下我们,不管我们了……呜呜……」哭成了一张花猫脸,华妙蝶跺着脚以泪眼控诉。 「好了!好了!都是师姊不好,是师姊的错,行了吧?」听闻指责,沈待君无奈苦笑,一边安慰拍抚着她的同时,幽深的眼眸不自觉的凝向师弟,却在对上他目光的瞬间,仓皇的转移开了视线。 第三章 师姊避开了他,她避开了他! 难道是他先前伤师姊太深,所以她现在连看都不看他了吗? 华丹枫在瞬间白了脸,随即又否认的摇了摇头…… 不,不会的! 肯定是师姊害怕让他为难,所以才会有意闪避他,可她却不知分别后的这段日子以来,他早已想明白自己的心意,也热切的想回应她的感情,只是…… 瞄了瞄还赖在师姊怀中撒娇哭泣的师妹,华丹枫突然觉得很刺目,忍不住嫉妒起来。 什么嘛! 霸占着师姊那么久,也不知道赶快还给他,他也想向师姊倾诉心中的相思之情啊! 还有,他还急着想跟师姊说——如果是师姊的话,可以喔! 可偏偏在场除了不识相的师妹外,还有个疯疯癫癫,说打就打的奇怪男人在,让他怎么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下对师姊表白? 唉……出师不顺,实在太恼人了! 愈想愈是纠结,华丹枫心思翻涌辗转,脸色忽白乍红,神情百变,几度欲言又止,当最后终于鼓起勇气想开口时,竹榻上的男人硬是抢先一步出声了—— 「君儿!」冷沉的嗓音略显僵硬,沈云生见三人交谈热络,感情像是极为亲密,当下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们是谁?」 听闻质问,想起师弟妹与爹亲才刚打了一架,这下可真是大水冲倒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沈待君不禁头疼起来,轻轻的又劝慰了师妹一声后,便快步来到爹亲身边。 「爹,别误会,他们不是什么歹人,而是我的师弟妹——华丹枫、华妙蝶。」柔声解释,她转而对师弟妹微笑介绍着,「师弟、师妹,这是我爹——沈云生。」 「师姊的爹?」宛如被轰天雷给炸到,某对师兄妹震惊的尖叫起来。 「蠢货!」哼声冷斥,沈云生如今除了亲生女儿外,再也不信任何外人,自然也不会因为他们的身分而改变态度,当下径自沉着脸道:「君儿,背我回房。」 了解爹亲的古怪脾气,沈待君朝师弟妹抱歉的笑了一下后,便小心翼翼的背起瘦得让人忍不住心酸的爹亲进屋去,留下迎风石化的两人。 好半晌后,被炸得脑袋一片空白的两人在愈来愈刺骨的冷风吹袭下,终于回过神来,只见他们呆若木鸡的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抱头大叫—— 「师姊什么时候冒出一个爹来啊?」 「芸娘怎会收这样的蠢货当徒弟?」听着外头传来的惊声尖叫,房内,坐躺在床上的沈云生鄙夷冷嗤,满心的不悦。 「师弟妹从小便是被人给遗弃的孤儿,娘见了实在不忍心,便收养了他们。」低着头为他把身上的被子抚平,沈待君轻声细语的说着。 「爹,师弟、师妹两人性情天真单纯,说话、行事有时会瞻前不顾后,若是因此得罪了你,可千万别与他们一般见识。」 轻哼了一声,沈云生似嘲似怒,隐约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酸味。 「你待他们倒好,开口没两三句就忙着帮他们说好话来着,嗯?」 爹这是在……吃醋吗? 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笑意,沈待君亲昵的用脸颊轻蹭着爹亲干枯粗糙的掌心,直到他脸上的怒意渐渐褪去,眸心荡漾着柔光后,她才撒娇似的哄道: 「他们是我的师弟妹,从小我们一起长大,娘也把他们当作亲生孩子看待,就像是真正的家人,我不待他们好,是要待谁好呢?」 顿了一顿,她连忙又补充,「当然,待爹自然要比待师弟妹更好。」 虽然明知她花言巧语的有意讨好,身为爹亲的沈云生还是很受用,当下脸色好看了一些,不过却依然哼声道:「你待别人好,别人可待你好了?要知道人心隔肚皮,别太轻易的交付信任,给了人伤害你的机会。」这可是他用二十年的苦痛所换来的深切体悟。 神色微微一僵,沈待君佯装不解的强笑。 「爹,你在说什么呢?」 锐利目光仿佛要透视人心般不容闪避的直凝着她,直到她的脸色渐转苍白的垂下眼眸,沈云生这才语气严峻的缓声开口,「君儿,不论有心或无意,若那两个蠢货没伤害过你,为何这段日子以来,你从未向我提起过他们?」 既是从小一起长大,有如家人般的师弟妹,岂有不提及的道理? 可她却一言半句也未曾说过,这就大有问题了。 僵凝的笑容缓缓褪去,她白着脸沉默了许久后,终于涩声开口,「爹,不是你想的那样!师弟妹很好,是我……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不愿细说,沈云生也不逼问,当下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蛮横无理道:「不管什么问题,反正一定是那两个蠢货的错,我的君儿绝对不会有错! 」 这真是标准的瘌痢头儿子是自家的好了! 领受着他毫不讲道理的维护与疼宠,沈待君心中却是温暖异常,温顺的将螓首枕靠在爹亲肩上。 「爹,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宠女儿可不好,我会被你给宠坏的。」 「宠坏又怎么着?」手心轻缓的抚着她柔软的发丝,沈云生脸上可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我沈云生的女儿就是生来被宠坏的。」 闻言,沈待君感动的含泪笑了。 嗬……原来……原来这就是有爹疼惜、宠溺的感觉哪…… 【第二章】 「啊啊啊——师姐到底是什么时候冒出个爹啊……」 「啊啊啊——你问我,我怎会知道啊……」 竹舍内的小巧厅堂,一男一女两道年轻的声音哇啦哇啦叫着,完全被这惊人的讯息给震得头昏眼花、脑袋空空,只能不知所措的围着桌子踱步转圈圈,有时还会一个不巧的撞到对方,互瞪一眼后,又继续边叫边转,模样甚为可笑。 正当两人绕着圈圈鸡猫于鬼叫之际,蓦地,华妙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停下脚步,一脸严肃的发问了—— 「师兄,师姐的爹,我们该叫什么?」 「呃……」被问得一愣,华丹枫顿足深思——只因从小就在紫云峰长大,接触的人不多,人际关系单纯,对于称谓并不是那么熟悉,当下搔着头想了许久后,终于语带迟疑的给出答案了。 「师爹吧……」 他心想,一般师父若是男的,称其夫人都是师母,那么相对而言,师父的夫婿、师姐的爹,他们应该是要叫师爹才是。 再说,现在叫师爹,等以后就可以……可以直接把「师」字去掉,直接叫爹了。 想到这儿,华丹枫脸上倏地一红,愈来愈觉得「师爹」这个称呼实在是棒极了。 师爹? 是这样叫吗? 华妙蝶有些怀疑,总觉得好像怪怪的,但一时也想不出究竟是怪在哪儿,随即眼一瞄,忽见他莫名其妙的脸红傻笑,顿时不由得满心狐疑,正想问他是在傻笑个什么劲之际,却听「咿呀」一声轻响,师父的房门被轻轻推了开,而他们等待许久的人终于从门后转了出来。 「师姐!」异口同声欢喜叫唤,两人飞快的迎了上去。 第四章 早料到两人肯定是守在厅里等着她,沈待君毫不意外的任由两人簇拥着来到竹桌前坐下,神色不变的静待两人开口。 「师姐……」心情激荡的紧抓着亲亲师姐的手心,想到这些日子的分离,华妙蝶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我们找你找得好苦,以后别再丢下我们了……」 「就是啊!」同样眼眶泛红,华丹枫也有些哽咽。 「师姐,我……我好想你……」 他只用「我」,而不说「我们」,借以表示自己对她的特别心思。 闻言,沈待君心中微微一荡,眸光下意识的凝向他,随即在心中苦笑摇头—— 不,是她多想了! 师弟此言不过是师姐弟情谊而已…… 思及此,她的心中只觉得苦涩,可脸上却波澜不兴的迅速转移了视线,将目光停留在还紧拉着自己的师妹身上也因而错过了华丹枫炽热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受伤与黯然。 不知两人之间的眼波交流与暗潮凶涌,华妙蝶只是一个劲叨叨絮絮的诉说着久别之情与寻人路途上所发生的一些大小事,而沈待君则始终含着浅笑静静的倾听,顶多就是在她埋怨自己的「狠心抛弃」时,这才柔声哄个两句。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觉得控诉够了,华妙蝶这才眨巴着大眼好奇询问:「师姐,你什么时候多出个爹来了?」 他们才分开这么一段时间,师姐就认了个爹回来,这也太惊人了吧! 一旁因为被师姐避开了目光,心中万分难受而许久没出声的华丹枫,这会儿终于开口了。 「是啊!师姐,我们怎么都没听师父提过她还有这么个夫婿?」 沈待君闻言,不禁失笑。 「娘没跟你们提过,不代表就没有啊!」 唉……这两个傻师弟妹,若是没有爹亲的存在,她又怎么会出生呢? 「哎呀!师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说啊!」噘着嘴,华妙蝶心急催促。 早知道一旦与他们重逢,关于爹亲的事终究会被问起,沈待君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缓声叙述分别后的那段日子,她云游至阴山采药,却因缘际会的救出了受奸人所害而被困在绝崖岩洞内的爹亲,失散了二十余年的父女俩这才得以重逢相认。 听她缓缓诉说一切经过,华丹枫、华妙蝶两人虽然都是安静的不打岔,可脸上的神色却随着她的描述一会儿惊。 一会儿喜;一会儿讶、一会儿怒,表情丰富至极。 未了,待她声音终于停歇,华丹枫已是气得大拍桌子—— 「是哪个奸贼害师爹的?我们找他算帐去!」怒声大吼,他甚是不平。 可恶! 就因为奸贼的陷害,竟累得师父苦等师爹这么多年,最后还天人永隔,难再相见! 如果……如果哪天他也被人所害而再也见不到师姐,那……那……那他会疯掉的。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一阵寒颤,益发替师父、师爹感到难过。 「就是!」华妙蝶也同仇敌忾的叫道:「是哪个奸贼这么可恶?我们一定要帮师父、师爹报仇,替他们讨回公道!」 见他们为自己的爹娘抱不平,沈待君心中甚觉欣慰,只是…… 「师爹?」扬起眉,虽然大概知道是在叫谁,但她还是忍不住为这个称呼感到好笑。 「师父的夫婿不就叫师爹吗?」华丹枫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那也该叫师丈才是!」头疼抚额,为这个乱七八糟的叫法感到无奈的直摇头。 「原来如此!」恍然大悟,华妙蝶击掌喊道:「难怪刚刚我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哪知华丹枫却不依了,瞪着眼,很坚持道:「可是叫师爹比较亲切,我就是要叫师爹。」 闻言,华妙蝶犹豫的看了看师兄,然后很义气的决定师兄妹要同进同退。 「既然师兄不改口,那我也不改口,就叫师爹吧!」 不知师弟那点小心思,只当他是孩儿心性,加上对称谓也不是那么的在意,沈待君当下微微一笑。 「随你们了!」 开心的咧嘴一笑,华丹枫把话题又转了回去,「师姐,陷害师爹的究竟是谁,你可知道?若是知道的话,咱们去吧他给揪出来,好好替师爹出一口气。 」 点了点头,沈待君淡淡道:「其实那人,你们也认识。」 那个陷害师爹的奸贼,他们也认识? 华丹枫、华妙蝶两人惊讶的面面相觑,绞尽脑汁开始过滤起这段时间以来所认识的江湖人,可思来想去却还是幔个底,最后两双充满疑问的眼眸又往师姐看去,无声催促她快点说出答案。 怎么分别了这些日子,还是这般不用脑? 摇头叹气,沈待君轻轻吐出一个人名,「武家庄庄主——武仲连。」 「什么?」 「是他?」 不敢置信的大叫起来,华丹枫、华妙蝶感到惊愕万分,怎么也没料到凶手竟然会是那个广结善缘,以擅于调解江湖纷争而备受敬重,人称「武仲裁」的武仲连! 两人瞠目结舌,傻眼了好一会儿后,最后华妙蝶的神色由愕然转为崇拜,「还是师姐厉害,从一开始就看出那个武仲连是个假惺惺的伪君子!」 回想起当初因为与「黑风堡」的过节而暂住武家庄,并且和武仲连有过几次短短的接触,她就忍不住佩服起师咀在第一次见面时,就私下评论过那个武仲连并非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的善心与古道热肠。 如今看来,师姐当初的那番话,完全没有错啊! 一旁,华丹枫虽然同样感到惊愕,但随即神色转为若有所思…… 嗯……武仲连是当年的四大公子之一,而四人中又有一个在二十多年前莫名其妙失去踪影,下落不明,莫非…… 「师姐……」猛地抬起眼,他的表情显得异常严肃。 「师爹该不会就叫沈云生吧?」 闻言,沈待君诧异的看着他,似乎没料到他这么快就把所有线索全都牵连在一起,并且推断出答案来,可随即欣慰的点头笑了。 「是的!」 嗬……看来在分开的这段日子,师弟是有些成长了,遇事也懂得思考了。 猜测成真,华丹枫并不觉得高兴,反而忿忿的开骂起武仲连的卑劣。 而华妙蝶刚开始还有些想不起来沈云生是谁,只觉得名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直到听师兄骂了好一阵子后,这才想起沈云生不就是当年四大公子中,不论是武艺、才识、人品、相貌皆最为出类拔萃,可却莫名其妙下落不明的那个吗? 吼! 原来师爹还是这么有名的人,可如今却被害得这么惨! 猛然顿悟,华妙蝶也气愤得跟着开骂了。 听着两人唱双簧般你一言、我一句的咒骂着武仲连,沈待君连想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只好任由他们开怀的骂个够。 直到好一会儿后,两人总算骂够了本,发现怎么都没听见师姐的声音,转头朝她望去,却对上她似笑非笑的凝睇,当下不由得讪讪然的搔了搔头,马上乖乖的噤了声。 第五章 「怎么我都不知道你们两个这么会骂人,一开口就停不了,嗯?」沈待君淡淡开口,表情说不上是责备,也并不严厉,但却自有一股身为师姐的威望。 虽然他们替爹亲抱不平是很令人感到欣慰,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愿意看到两人动不动就「出口成脏」,心虚的摸摸鼻子,华丹枫很聪明的转移了话题。 「师姐,为何武仲连要害师爹?」 闻言,沈待君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下,她缓缓从领口拉出一枚玉佩。 「为了这个。」 「咦?」不约而同的发出疑问声,华丹枫、华妙蝶两人满头雾水,毕竟他们都很清楚那枚玉佩是师姐从小就佩戴在身上的。 轻轻的抚搓着玉佩上的纹路。 她垂下眼眸,喟然轻叹,「这枚玉佩上刻着藏宝图,武仲连就是为了抢夺这枚玉佩才会设计陷害爹,奈何人算不如天算,爹早将玉佩送给了娘,也因而让他的野心落了空。」 「哇——」华妙蝶忍不住惊叹,纵然以前早己看过那枚玉佩无数次,也没感到有什么不同,可如今得知上头竟然刻有藏宝图,突然之间觉得那枚玉佩似乎发出金光了。 「师姐,让我瞧瞧!」笑嘻嘻的要求着,她这回倒要仔细看看刻有藏宝图的玉佩究竟有何不同。 知她只是好奇,沈待君大方的将玉佩递了出去。 于是一时间,就见华妙蝶将玉佩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甚至高举在眼前翻来覆去的东瞧西看,就连华丹枫也凑过头来跟着一起评头论足,最后只是异口同声的落下令人啼笑皆非的评论—— 「花纹雕得不错,师姐戴起来挺好看的!」 话落,两人耸耸肩,毫不在意的将玉佩还了回去,一点也不为藏宝图而心动。 早知两人心性,沈待君不由得微微一笑,接过玉佩戴挂回去后,她柔声道:「你们两个风尘仆仆的回来,应该也累了,先回房去休息吧!」 闻言,华丹枫有些迟疑。 「不先去跟师爹打声招呼吗?」想起先前两人还打了一场,他觉得有必要去向未来的「爹」讨好一下。 「不用了!」摇了摇头,沈待君温言软语道:「爹刚躺下歇息,明儿个你们再去看他吧!」 「师爹会不会讨厌我们啊?」想起刚刚误打了一场,华妙蝶不禁感到忧心忡仲。 爹亲现在除了她,大概谁都讨厌吧! 心下暗忖,沈待君不好直言打击两人,只能苦笑的婉转道:「爹受困在绝崖岩洞二十余年,性情有些孤僻难相处,脾气也不太好,你们若因而受气,可别与他计较。」 「当然不会!」再次异口同声的说,两人的头摇得像个搏浪似的。 见状,沈待君心中甚觉宽慰,再次催促两人快去歇息,哪知华妙蝶却像是深怕她再次不见般的死黏着不放,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她身边,甚至要求着要她陪自己一块儿睡,让一旁的华丹枫听得暗自咬牙切齿,心中急得不得了。 可恶! 师妹是在胡搅蛮缠什么呢? 他还有话想私下对师姐说,若是让师妹霸占了去,他要找谁诉情哀? 想到这儿,他急得直跳脚,忍不住猛使眼,奈何…… 「师兄,你干嘛呢?眼抽筋了不成?」瞪着他不停抽动的眼角,华妙蝶一脸的莫名其妙。 师妹这不是在扯他的后腿吗? 真是气死人了! 华丹枫霎时脸都绿了,更加卖力的在师姐背后挤眉弄眼,盼望着就算没能心有灵犀一点通,至少半点通也行。 奈何适逢黑煞凶日,华妙蝶那仅存的半点灵犀也被阻塞,丝毫不通,累得某个师兄险些悲愤的喷泪。 「怎么了?」不知两人在耍什么把戏,沈待君下意识的回头朝他瞅去。 「没、没事!」仿如四川变脸般,华丹枫倏地端正了表情,装出若无其事样。 「师姐,别理师兄,他近来总是这样古古怪怪的。」在寻人的这段时间,华妙蝶看多了他一个人有时傻笑,有时又纠结成一张酸梅脸的怪形怪状,根本见怪不怪了。 真的没事吗? 沈待君有些担心,随即想到什么似的摇头苦笑…… 罢了! 她只能是他的师姐,可不能再逾矩的表露出超过师姐弟的情感,否则只会让他感到尴尬与为难,届时恐怕就连这种若无其事的表面平和也将崩塌,再难回复了。 所以……她会谨守一个身为师姐的分际,仅止于此。 思及此,她的心中感到一阵酸涩,可脸上却神色不波的维持着浅浅笑意,不让自己的情绪泄漏分毫。 「既然没事,那就早点去歇息,别累着了。」话落,她匆匆移开眼,转身往自己房间而去。 「师姐,等我!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笑眯眯的追了上去,华妙蝶黏皮糖是当定了。 「怎么……这样啦……」目睹两人亲密的连袂离去,被单独留下的华丹枫简直是欲哭无泪。 「我也有好多话想跟师姐说啊……」 悲愤的只能蹲在墙角画圈圈,他生平第一次这么怨恨师妹的存在。 呜……师妹,坏人姻缘衰三代,你别残害自己的后代子孙啊! 虽说回到了紫云峰,也找着了师姐,但接连几日,华丹枫一直过得很郁闷。 是的! 他很郁闷。 第一郁闷——师妹就像块讨人厌的狗皮膏药般死黏着师姐,就连晚上也要黏着师姐同睡一床,害他根本就没法与师姐独处,好乘机倾诉情意。 第二郁闷——师爹从头至尾都不给他好脸色看,虽然对师妹也是如此,但是对他似乎态度更差,就算想讨好也无处下手啊! 第三郁闷——师姐现在整天都忙着照顾师爹了,食衣住行样样细心照料,他他他……他在一旁看了都心酸酸,明知不应该,却还是忍不住嫉妒了。 最最郁闷——他发现师姐有意在回避他! 虽然与他交谈时一如往日那般的柔声细语,仿佛那曾令两人纠结为难,导致后来短暂分离的情思从来不曾存在过,可在神态、举止上却是明显的守礼而疏离,再也不曾为他抚平过一丝乱发,也不曾替他整理过一次凌乱的衣衫了。 这样的亲和却又疏离,让他感到不知所措又觉得万分难过,所以郁上加郁、闷上加闷,觉得自己都快憋出内伤来了。 想到这儿,华丹枫的目光不自觉朝屋檐下整理药草的师姐瞄去,果然看见师妹那黏皮糖就紧黏在身边,当下不由得垮下脸直叹气。 唉……他开始考虑打昏师妹,把她拖到树从下埋起来的可能性了。 这厢,他在哀声叹气;那厢,华妙蝶则是蹲在师姐身边窃窃私语…… 「师姐,你说师兄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这话怎么说?」蓦地停下手边的工作,沈待君奇怪的看着师妹,脸上满是讶意。 「你不觉得师兄这些天总是鬼鬼祟祟的偷瞧你吗?」神神秘秘的靠在她耳边小声嘀帖,华妙蝶直觉认定师兄肯定是做了亏心事才会这样。 第六章 沈待君一怔,随即镇定强笑。 「有吗?」 这些天,她有意无意的总会避开师弟,免得他为难,自己也难堪,加上又有爹亲要照料,空闲时间不多,是以倒是没怎么留意到师弟的异常。 「当然有!」点头如捣蒜,华妙蝶指证历历。 「瞧,师兄现在又在偷瞧了。」 闻言,沈待君心下一跳,直觉的转头朝师弟望去,却见他神色慌张的飞快撇开眼,这让她原本微微扬起的心绪顷时沉凝,垂眸黯然涩笑…… 师弟对她终究只是师姐弟之情,她还在期盼着什么呢? 太傻了啊…… 「别胡说,肯定是你眼花了!」收回目光,她佯装无事的说道。 「哪有!」嘟着嘴,华妙蝶可不这么认为。 「明明师兄这些天一直很怪……不不不,应该说打从师姐抛下我们,自个儿云游天下后,师兄就一直怪里怪气的,有时还像是丢了魂儿般的恍恍惚惚,问他在想什么也不说,诡异极了」,肯定是在苦恼着该如何面对她那超越师姐弟之情的情思哪…… 心中苦涩的暗忖,沈待君的脸上依然强撑着一贯的浅笑,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别净是胡思乱想,那些龙藤草处理好没?」 虽然师父与师姐皆精于医术,可华妙蝶却始终兴趣缺缺,假借着整理药材只不过是想赖在师姐身边的借口罢了,实际上根本就是口动手不动;如今一被问起,她马上嘿嘿干笑—— 「师姐,师爹的脚什么时候要开始治疗?」搔搔头,心虚的顾左右而言他。 沈待君心知肚明她的毛病,如今提起也只不过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于是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后,这才轻声回答道:「等我处理好手边的药材,等会儿就可以帮爹医治了。」 「哦」了一声,想到骨头要被硬生生打断再接起,华妙蝶整张脸不由自主的皱成一团,感同身受的觉得自己的却也痛了起来,不禁对师爹寄予无限的同情。 「师姐,师爹重新接骨肯定会很疼,我下山进村里买些好东西回来帮师爹好好补一补吧!」她心想,在医术上虽然帮不上忙,但是其他方面还是可以尽上心力的。 沈待君甚感欣慰,可嘴上却笑道:「这些天,爹对你和师弟的态度可不好,你不怪他吗?」 闻言,华妙蝶偷偷的朝师父墓旁,躺在竹榻上晒着暖阳的师爹瞅了一眼,随即做了个鬼脸窃笑。 「师姐,师爹也就只是吼一吼,根本就是纸老虎一只,没什么的。」 事实上,刚开始她确实有点被师爹恶劣的态度给吓到,尤其每回叫他「师爹」时,他总是勃然大怒,气得像是要把她和师兄给撕碎似的。 但因为师兄坚持要这么叫,还打死不退,她只好舍命陪师兄;加上叫了那么几回合下来,她便发现师爹气归气。 吼归吼,可倒也从没出过手,于是她便认定了师爹只是纸老虎。 甚至她每次见到人就冲着他「师爹、师爹」的叫上那么几声,美其名尊长敬老,实则是在故意气人,然后自己在暗中偷乐。 纸老虎? 朝爹亲瞅去一眼,回想起这几日来他与师弟妹对于称谓上的『僵持不下』与有趣互动,沈待君禁不住笑了,不导不承认师妹的形容还真有那么一点贴切。 「别让爹听到你这么说他,否则有你好受的。」纤指轻戳了一下师妹的额头,她悄声嘱咐。 「那是自然!」俏皮的吐了一下舌头,华妙蝶霍地起身,笑嘻嘻的朝「纸老虎」扬声喊道:「师爹,我要进村里买些好东西给你补一补,你有没有特别想吃些什么?」 此话一出,就见原本闺目休憩的沈云生猛地睁开眼瞪了过来,怒气勃发的开骂,「不许叫我师爹,滚!」 得到预料中的反应,华妙蝶得意的格格娇笑,朝他扮了个鬼脸后,便满心畅快的奔下山去,转眼间不见踪影。 「蠢货!我绝不承认芸娘收了这两个蠢货当徒弟!」还在兀自发着怒火,沈云生脸色铁青至极。 其实有师弟妹这样「刺激」爹亲,爹亲感觉有活力多了。 有趣的暗忖着,沈待君强忍着笑来到他身边,柔声哄道:「爹,师妹是顽皮了一点,你别与她计较。来,我们进屋去吧!」话落,准备蹲下身背他。 然而一只健臂蓦地打横斜出,阻止了她的动作,随即清朗的嗓音扬起—— 「师姐,我来背师爹吧!」已经暗中注意了许久的华丹枫,见机马上飞快凑了过来,自告奋勇的献殷勤。 事实上,他从刚刚就一直很懊恼! 明明好不容易师姐终于正眼看他,两人视线正面对上,谁知他却突然紧张得心儿怦怦乱跳,在慌乱之下匆匆别开了眼,待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之后,悔得险些以头磕地,差点就要捶胸顿足,仰天长啸以示哀怨。 如今,「眼中钉」师妹好不容易终于闪人,他当然要把握时机了。 「谁要让你这蠢货背了?」怒目瞪人,沈云生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了。 「还有我说了,不许叫我师爹!」 「我是师父的徒儿,自然要叫你师爹,除非你根本不是师姐的爹!」华丹枫一脸坚持的表明理由,并且还不忘展现体贴心意。 「再说,师爹现在瘦归瘦,可在精心调养下也渐渐的康健好转;而师姐这么单薄,还要背着你进进出出,久了也会受不住的。」 哼! 这些天总是看着单薄的师姐背着师爹,他的心中只觉得万分不舍,几回想过去帮忙皆被师爹给轰走,可今天也再也忍不下去了,一定要把这事儿给挑明了讲。 沈云生闻言大怒,厉声喝骂,「蠢货!我自然是芸娘的夫婿、君儿的爹,但那不表示你就可以叫我师爹!」 「可是……」华丹枫还有话要讲。 「住口!」大声喝斥,沈云生见他没有动作,不由得又横眉竖眼的瞪人。 「不是要背我吗?还不快点!」 哼! 他虽然不喜眼前这个蠢货,但是仔细想想,这蠢货说得也没错,总是让君儿背着他进进出出,确实太辛苦她了,所以这体力活儿就让这蠢货来干吧! 华丹枫被喝得一愣,待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后,顿时嘴角都笑咧到耳后了,二话不说马上蹲下身。 「有什么好笑的?你这蠢货!」见那刺目粲笑,沈云生满心不悦,边骂边移动身子往他的背上趴上去的同时,还不忘重重的朝他的后脑勺狠敲一记。 被敲了一记爆栗响,华丹枫疼得龇牙咧嘴,可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俐落的一把将坏脾气的师爹背了起来,在斥骂声中脚步平稳的往屋里走去。 后头,沈待君目睹两人令人啼笑皆非的互动,当下不由得摇头轻笑,赶忙跟进屋内。 不一会儿,当华丹枫终于把沈云生背到床上安置好后,回头一看,却见师姐取出了药钵,专注而细心的捂着长着细绒的药草,最后还倒入一种沁得清香的透明液体,使之成为膏状物。 「师姐,你在做什么?」禁不住好奇,他凑过来探看。 第七章 感受到他突如其来的靠近所带来的体热与气息,沈待君手中微微一顿,心跳一时间不受控制的有些混乱,面色也微微泛着晕红,可还是强自镇定回答道:「我准备帮爹重新接骨,这是「石铃草」,对接筋续骨很有疗效。 」 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华丹枫捧起捣好的药膏,很热切的自告奋勇。 「我也来帮忙。」 「你这蠢货能帮得上什么忙?」床榻上,沈云生鄙夷冷嗤,心知肚明自家娘子的一身医术就只有女儿倾心习之,至于华丹枫、华妙蝶这两个蠢货连皮毛也没学得。 「至少能帮忙打断师爹的脚骨。」笑眯眯的反驳,华丹枫很清楚要重新接骨前,得先把他那扭曲纠结的骨节给盯断。 被堵得一窒,沈云生勃然大怒,正待再次开骂,一旁的沈待君只好连忙开口劝阻—— 「行了!你们别忙着斗嘴,还治不治伤呢?」 果然她一出声,两个男人顿时住了嘴,只是一个神色忿忿,一个则是笑咧了嘴。 不理会两个男人天南地北的各异情绪,沈待君径自来到床边,纤手在爹亲右脚扭曲纠结的骨节上仔仔细细的摸了又摸,最后抬眸低声问道:「爹,可以吗?」 「尽管来吧!」沉着声,沈云生期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轻轻的点了点头,她柔声又道:「师弟的内力比我好,由他动手好吗?」不是她不愿意亲手为之,而是由内力较深的那个来震断骨节,较能掌握好分寸与力道,不至于一个施力过猛而震成碎骨,那就更难医治了。 闻言,不信任外人的沈云生下意识的就想反对,但当对上她祈求的目光后,只能忿忿的怒瞪着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的华丹枫一眼,然后勉为其难的点头答应了。 见状,沈待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而华丹枫则是跃跃欲试的撩起袖子,在她的解说与指示下,大掌握上扭曲骨节,开始运劲准备动手。 「师爹,我要动手了喔!」带着些微紧张,他出声警告。 「少啰唆,要就快点!」怒目斥责,沈云生嫌他太婆妈。 好吧! 既然要被打断脚骨的人都这么说了,华丹枫也不再迟疑,当下巧劲一震,顿时就听「啪嚓」两声闷响,随即一声倒抽凉气也随之响起。 迅速看了爹亲一眼,只见他的额际沁出豆大冷汗,削瘦的脸庞因刺骨的疼痛而扭曲变形,沈待君知道事不宜迟连忙挤上前去将原本扭曲,可如今却被震断成两截的骨节扳正,然后在忍痛的抽气声中迅速在断骨处敷上厚厚一层由「石铃草」所捣碎的药膏,最后缠上纱布,再以两块木板固定住。 当一切大功告成,她才松心的轻吐了一口气,想用衣袖拭去额际汗水,一条手巾却自动的覆上面颊,轻柔异常疗帮她擦着汗珠。 「师弟……」沈待君愣愣的看着手巾的主人,一时间竟忘了要躲开,恍若无人般,华丹枫亲呢的为她擦去汗水后,这才赧红着脸收起手巾,可眼中却漾着柔软又坚定的光彩。 「蠢货,你在干什么?竟敢当着我的面占君儿的便宜!」床榻上,沈云生惨白着脸痛得冷汗直流,可在见到那过于亲呢的举动时,顿时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随手抓起一个硬物就往华丹枫的头上砸去。 由于这记偷袭来得太过突然,加上华丹枫又荡漾在自己的款款柔情中,丝毫没有警戒心,是以就听见「砰」的一声,他被砸了个头昏眼花,而地上的「凶器」——只茶杯则是滚啊滚的滚到房门边。 瞠目结舌的瞪着地上的茶杯,沈待君看了看抱头哀号的师弟,又瞧瞧怒火喷勃的爹亲,霎时一股莫名的笑气直主胸口溢,所幸最后一刻,她勉强压住到了嘴边的笑意,连拖带拉的赶忙把师弟推出房间外,因为她瞄见爹亲已经动手寻找第二件「凶器」了。 「那个蠢货竟敢占你便宜!我要杀了他,绝对要杀了他……」沈云生气急败坏的怒吼着,恨不得马上下床将人给大卸八块。 「爹,好了!好了!别动气,师弟只是帮我擦擦汗,没其他意思……」柔声细语的哄着,沈待君心中其实很复杂。 一来欣喜于师弟在面对她时,似乎已回到过往师姐弟相处时的景象,不再面有为难与尴尬;二来却又对于他的亲密举止依旧会影响自己,让自己心神恍惚,失去一贯的镇定而感到苦涩与黯然。 「擦汗?」沈云生大怒。 「男女授受不亲,那蠢货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帮你擦汗?」 想到自己不在的这二十来年,自家女儿极有可能已经被占去无数便宜,他更是气冲斗牛、怒火狂燃。 面对暴怒的爹亲,沈待君有些无语,当下无奈的暗叹了一口气。 「爹,师弟只是帮我擦擦汗,哪是占什么便宜,你别胡思乱想。再说,你正在养伤,可别妄动真气,否则影响了伤势复原,那就不好了。」 好言好语的劝哄着,她有点头大的扶着爹亲躺好。 「来,你肯定是累了,先睡一觉,好好休养。」 床榻上,在女儿的安抚声中,沈云生又咒骂了好一会儿,最后实在抵不过伤痛的折磨,终于体力不支,累倒沉入梦乡中。 【第三章】 唔……师爹出手真狠啦! 小厅内,华丹枫捂着肿了一个大包的脑袋瓜,心中满是悲愤。 只是帮师姐擦擦汗,算什么占便宜? 从小到大,他帮师姐擦汗,师姐帮他拭脸的事还怕少了吗? 真要说吃豆腐、占便宜,他脑袋中幻想的那些画面才是会让人脸红耳热呢! 只可惜重逢后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找到机会将那些幻想给实现。 想到这儿,华丹枫捂着脑袋叹了一口气,一个人垂头丧气的坐在桌子前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咿呀」一声轻响,他倏地抬头看去,果真就见师姐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师姐……」惊喜的跳了起来,他雀跃的迎上前去。 「嘘!」纤指轻触唇办,沈待君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爹才刚睡着,别吵着了他。」 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华丹枫迫不及待的拉着她走出屋外,确定不会吵醒护女儿心切的师爹后,他才张红着脸,支支吾吾的开口—— 「师姐,我……我有话要对你说……」怎么办? 想到要跟师姐表白,他就觉得好害臊喔! 见他脸色异常潮红,说话也没平时的清朗,反倒含含糊糊的,沈待君不由得心下一跳,下意识想摸摸他的额头。 但随即想到自己不该再有让他误会与为难的举止,当下硬是收回手,佯装镇定的开口—— 「怎么了?师弟,你受寒发烧了吗?」否则脸怎会这么红? 「不是!」摇头否认,华丹枫察觉到她原本抬起手却又硬生生缩了回去的举动,顿时又慌又急、又酸又涩的红了眼,不管、不顾的主动紧紧拉住她的手,万分难过的控诉。 「师姐,你不再喜欢枫儿,不再关心枫儿了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呢?」强自一笑,沈待君想抽回手,谁知他却握得死紧,怎么也挣脱不开。 第八章 「你就是!你就是!」瞪着红眼指控,他气急败坏的说:「先前,你不说一声就抛下我和师妹,独自离开;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你了,这些天你又一直在避开我,你这分明就是在罚我,罚我让你伤心难过……」 话说到后来,他竟语带哽咽。 闻言,沈待君一僵,心头恍恍惚惚,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沉默了半晌,她幽幽的叹口气,「对不住!是师姐不好,让你困扰与为难了。以后师姐不会再闪躲你,我们依然是以前相亲相爱的师姐弟好吗?」 唉……她光只想着自己的情伤,却没顾虑到自己黯然回避的态度也伤害了师弟。 两人在无意之间,彼此伤害、彼此烦扰,这是怎样的一笔糊涂帐呢? 思及此,沈待君不禁苦笑,只觉得情字果真恼人啦! 如果可以,她真想回到那无? 忧无虑,不识情愁的天真童稚时期。 本以为她说他们可以一如以往那般继续当师姐弟时,他会很开心的松口气的,谁知事实却不然…… 「我不要!」猛然摇头,他心急如焚的喊道:「我不要我们只是师姐弟……」 「师弟?」沉特君愕然,不懂他的意思。 羞窘的红了脸,华丹枫纵然害臊,却依然勇于面对自己感情的朗声表白道:「师姐,我想跟你说……如果是师姐的话,可以喔!」 什么叫如果是师姐的话,可以喔? 纵然沈待君再怎么聪慧,也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弄糊涂了,当下再也不管什么顾虑,忧心的抬手往他的额头贴去。 「奇怪?没发热啊!」 既然没生病,怎么说话这样颠颠倒倒,没个条理? 「师姐,我说了我没病!」见她终于又主动碰触自己,感受着她柔嫩掌心所传来的温热感觉,华丹枫只觉得心中像是有股暖潮滑过般,温暖得令他直想掉泪。 「既然没生病,那究竟是怎么了?」缓缓的收回手,沈待君眼中满是狐疑。 「你说话这样颠三倒四的,师姐可听不懂。」 第一次表白以当事人听不懂作收,华丹枫不由得沮丧的垂下了脑袋,随即又乐天的马上振作起精神——既然第一次不成,那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成功为止啊! 想到这儿、他立刻精神奕奕的又抓着师姐的手,眼儿灿灿的开始第二回合的表白。 「师姐,我喜欢你,就像你喜欢我那样的喜欢你!」 如此开门见山,直捣黄龙的告白,果然毫无疑问的让人一听就明白,所以这回沈待君不再纳闷不解,而是宛如平地一声雷般震得她脑中在瞬间只觉得空白一片,完全无法思考,只能呆呆的瞪着他,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师姐?你怎么了,师姐?」老半天不见她回应,不安的华丹枫急了。 「为什么你不说话呢?师姐!」 在连连催促声下,沈待君终于怔怔的回过神,黑潭般幽深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瞅凝着他,脸色渐渐发白,最终扯出一抹说不出是喜还是悲的空洞微笑—— 「师弟,你这是污辱我了!」话落,她浑身轻颤的挥开紧握她掌心的修长大手,豆大的清泪无预警的连串落下,整个人苍白、虚弱得仿佛就要在空气中化成虚影。 污辱? 为何师姐说他是在污辱她? 华丹枫慌了,万分惶恐的叫了起来。 「师姐,我没有!我说我喜欢你,并不是在污辱你!」 到底他说错了什么,为何师姐会这样误解? 「你说喜欢我,就是在污辱我。」摇着头,她落下更多的清泪。 「师弟,你这是在同情我、怜悯我吗?」 她不相信只是一次短暂的分离,就会让他面对她的情思,让他从原先的为难与困扰,改弦易辙成了喜欢与雀跃,一个人的感情怎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就有了天南地北的改变? 所以除了同情与怜悯,她想不出其他的原因了。 可她不需要同情,也无须怜悯,她要的只是一颗真心,无论那颗心盛装的是男女之情,亦或是师姐弟之谊,真心便已足够。 可如今他的「喜欢」,却让她难以相信其真心,甚至备觉受辱。 「我没有!」猛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被误解的华丹枫又急又委屈。 「我是真心喜欢师姐,既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为什么你不信我?」 怔怔的瞅着他,沈待君想笑,却是泪流不止。 「若不是同情,那么你只是因为我突然的离开而心慌,并因此而错认了自己的感觉罢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被一再的误解,华丹枫恼得也红了眼眶,一边忙着帮她拭去面颊上的珠泪,一边哽咽的澄清,「师姐,你为何不信我?我就算再怎么傻,也不至于错认自己的感觉。」 「我说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了!怎么就只能你喜欢我,不许我喜欢你吗?你这样好自私……」说到后面,他忍不住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激动而无声的传达着他的心意。 自私吗? 她这样真的自私吗? 可她真的难以想像短暂分别后,再次相逢,突然间他就知道自己喜欢上她了! 如果他只是一时的错认,日后终于明白对她的感觉并非真正的男女情爱,那她怎么办? 她的心既坚强、又脆弱,可以忍受他从未对她有意,可却无法承受得到又失去。 恍恍惚惚的被他紧拥在怀中,沈待君想哭又想笑,欢喜又忧愁,万般滋味到最后却只能化为一声幽然长叹…… 「师弟,别急着替自己的情感下定论,要好好厘清,千万……千万别因一时迷惑而铸不大错,后悔终生……」好不容易止住泪,她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像是在教导孩子股的温柔而慎重。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要的是什么!」轻轻的放开了她,华丹枫的语气坚定,微红的眼中瑰约有了几许成熟而睿智的韵味。 察觉到他这细微的变化,沈待君不禁有些怔忡……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那犹带孩子气的师弟已经渐渐长大,成为顶天立地、卓尔不群的男子汉了? 瞧她神色恍惚中还带着几分狐疑与迷惑,向来意点的眼眸浮现茫然与呆愕,让华丹枫觉得可爱极了,心念一动。 忍不住就在那粉嫩腮颊上轻啄,偷了一个香吻。 「啊……」愕然惊呼,她呆呆的捂着温热唇办印记过的地方,待反应过来他干了什么好事后,一股火辣辣的热潮倏地从脸颊朝全身上下蔓延开来。 很满意自己在她身上造成的影响,华丹枫信心满满的宣示道:「师姐,就算你现在不相信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保护你、照顾你永远不让你伤心,总有一天,你就会信我了。」 愣愣地听着他的宣言,沈待君的心跳加剧、面红耳赤,一时之间竟是难以言语。 呃……师弟似乎不只是长大,还学坏了…… 「蠢货,你这占人便宜的登徒子,滚!」 雅致房间内,愤怒的咒骂伴随着丢东西的乒乓声在这些天己数不清是第几次响起。 第九章 随即一道人影狼狈的从房门内窜了出来,只是那扬起的笑声却开朗得让人一听就知道被赶出来的男人不只不恼。 甚至还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意味在。 「师爹,咱们都是男人,我只是抱你去洗澡而己,你这样嚷嚷,若是让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我对你意图不轨呢!」笑嗬嗬的大声调侃着,华月枫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被当过街老鼠打。 事实上,打从他在师爹面前替师姐擦汗后,接下来的这些天,师爹每见他一次就咒骂一次,手边若有东西也不忘拿来当暗器射,他都快要习惯成自然了。 小厅内,沈待君、华妙蝶两师姐妹坐在桌前看着他一摇一摆的走了过来在对面坐下,当下互觑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一起摇头。 「师兄,你这般用话语戏弄师爹,小心等他伤好,可以拄着拐杖走路时,你就该遭殃了。」皱起小俏鼻,华妙喋以为这些日以来,师爹动不动就骂他登徒子,是因为他总是用话调戏行动不便的师爹,所以警告他别得意忘形。 「没事!」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华丹枫笑眯眯道:「我是在增加师爹的活力,让他有事干呢!免得他总是守在师父墓旁,偶尔陷入过往回忆,以为自己还被奸贼害得困守在绝崖岩洞中半疯不疯的,魔怔了可不好。」 事实上,前两天师爹曾发作过一次,把不知情的他和师妹吓得有够呛的,幸亏后来师姐出现,才把师爹给安抚、平静下来。 「你总有大道理!」无奈的摇头,沈待君实在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 闻言,华丹枫涎着笑脸凑了过去,将一颗大脑袋黏在她的肩上磨蹭撒娇。 「师姐,以后师爹若是伤好了,拄着拐杖追打我,你可要帮我说好话喔!」 嗬嗬,打从那天说开来后,他就摆明的讨好师姐,动不动就对她做些亲昵举止,往往可以收到很好的效果。 果然,就见沈待君脸上泛起淡淡红晕,轻声笑啐道:「你这是干嘛呢?三岁孩童吗?」 话落,纤纤玉指往他的额头戳去,将大脑袋给赶离她的肩膀。 傻呼呼的捂着额头,他乐嗬嗬道:「如果能向师姐撒娇,那当三岁孩童也挺好的。」 「说什么傻话呢?」秋波横睨,沈待君脸上的红晕更盛。 自他表明心意后,这些日子以来,他总爱腻在她身边,抢着帮忙做这、做那;言谈之间更是掺和着情意,让还扰疑不安的她也不禁心神为之一荡,丝丝甜意沁上心头。 一旁,华妙蝶瞧瞧师姐,又看看师兄,不知为何,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与以往似乎有些不同,但却又说不出来究竟是不同在哪里,万分不解的她最后只能搔着脑袋提出唯一看出来的异样—— 「师兄,你这些天好像心情很好喔?」整天笑嘻嘻的,捉弄他也不生气,真是太古怪了。 「怎么?心情好你嫉妒吗?」斜睨一眼,他依然眉眼嘴角净是笑。 「谁要嫉妒你了?」瞠日瞪人,华妙蝶撇嘴质疑。 「只是前些天你还古古怪怪的苦着一张脸,怎么一转眼就变了?」 她这话一出,身为知情者兼当事人之一的沈待君不禁神色微赧,羞窘的眼眸对上那迎过来的贼笑目光,她难得小女儿娇态的嗔横一眼,却立即得来一记足以戳瞎人眼的灿烂笑容—— 「师妹,你还是小孩子,不会懂的。」摇头晃脑的,华丹枫存心唬人。 「呋」了一声,华妙蝶气得直翻白眼。 「谁是小孩子了?你也不过才大我三岁呢!」 得意洋洋的晃着食指,他一脸的骄傲。 「就算大三岁也是大,总之,你不懂啊不懂。」 「神秘兮兮的,懒得理你了!」他不说,华妙蝶也懒得追问,当下扮了个鬼脸回敬,转头向温润含笑的师姐投诉,「师姐,咱们别理师兄,让他一个人独自乐儿去吧!」 若有心、似无意的朝乐嗬嗬的某人看去,沈待君抿唇点头微笑。 「师弟是有些乐傻乐傻的,你可别学他,挺丢人的。」 此话一出,华妙蝶顿时找到知音般的抚掌大笑,倒是乐傻的某人不依了,正待出声抗议之际,房间内蓦地传来一道斥喝…… 「蠢货,还不进来把洗澡水抬出去?」 「师爹,我来了!」二话不说,华丹枫飞快跳起来往房间奔去,看来已经习惯被叫蠢货,只要这两个字一出,他就自动跑去静候吩咐。 小厅里,沈待君、华妙蝶互觑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师姐,看来除了师兄的另外一个名字是蠢货外,师爹也己麻痹我们这样喊他了。瞧,师兄刚刚叫师爹,他都漫吼呢!」笑眯了眼,华妙蝶觉得习惯真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嘘!」纤指轻触唇办,沈待君眨眼悄声道:「别让爹听见,否则他又要吼了。」 忍俊不禁的噗哧笑了出来,华妙蝶点头如捣蒜,同样以指轻触粉唇,做出保密状。 于是,两个姑娘互相眨眼,一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神秘样。 好一会儿后,房内忽地又传来熟悉的喝骂声—— 「蠢货,你干什么?给我滚……」 「哎呀!师爹,你别急着打骂人,我只是想帮你……」 「不用!你给我滚……」听着咒骂声,沈待君、华妙蝶面面相觑、满心惊疑,正欲探看里头究竟发生什么事之际,华丹枫却拖头鼠窜的逃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忙不迭的询问,沈待君有些担心。 额头有处被硬物砸得瘀血的伤痕,华丹枫一脸无辜样。 「我只是进去看师爹裤子没穿好,想说他行动不便,好心的要帮他整理一下,谁知才碰到裤头,他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暴打我一顿。」 此话一出,房内的沈云生听了立刻厉声怒骂,「你个下流的蠢货贼胚,谁允许你碰我了?」 「都是男人,有什么关系……」华丹枫还在嘀咕。 「师兄……」万分无言的拍拍师兄肩膀,华妙蝶沉重的叹气。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不拘小节的。」 更何况他想「碰」的人还是生情古怪、脾气暴躁的师爹呢! 只觉得眼前的情况万分荒谬,沈待君想笑,又怕爹亲听见更加恼火,当下只能极力强忍着,无声的朝师弟妹做了个手势后,便迅速步入房内并且合上房门,免得爹亲瞧见师弟还杵在门外,老羞成怒又随手拿杯子当作暗器——要知道最近家里的杯子消耗得太快,买的都快来不及补上摔的了。 「那个该死的蠢货,简直一点分寸都没有!」一见到女儿,沈云生就恼怒的抱怨。 忍着笑,沈待君来到他身边柔声安抚。 「师弟有时是欠思虑了一些,不过他是一番好意,爹就别恼了。」 闻言,沈云生窒了窒,然后冷哼了一声,果真没再骂人。 毕竟这些天相处下来,芸娘收养的两个徒儿是怎样服侍他,又是怎样的质朴纯良,他也不是没看在眼里,只是受到奸贼所害,加上常年孤困绝崖岩洞的生活让他的性情大变,除了血亲女儿外,很难再信任他人,所以虽然心知那两个蠢货确实性子不错,却也难以和颜悦色相待。 第十章 见他沉着脸,不发一语,沈待君明白他是把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当下不由得微微一笑,轻手轻脚的帮他把衣裤整理好,顺手拆了纱布,仔仔细细检查断骨处的复原情况,又问了几句他的感觉后,非常满意的点了头,重新换上新的「石铃草」药膏帮他敷上并包扎好。 「如何?」力持平稳的语调透着显而易见的希冀,沈云生忍不住询问了。 「爹,你放心,复原的状况非常好。」顿了顿,见他眸底在瞬间绽放的炽亮光彩,沈待君决定再送他一个好消息。 「再半个月,就可以不用再敷药了。」 「当真?」沈云生大喜。 点点头,沈待君不忘附加但书。 「不过爹的脚已受伤太久,虽然我将右脚骨头重新接起,但肌肉已经萎缩,刚开始还是不能马上就想拄着拐杖行走,要复健练习一段时间,不能太着急,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闻言,沈云生笑了。 「二十多年我都等得了,那一点复健时间算什么?」 嗬……只要他能再次行走,就该是那个狗贼的死期到了! 静静的看着爹亲脸上狠戾噬血的狞笑,沈待君大概明白他的心思,可也没打算阻止——毕竟那是武仲连欠他的。 血债就得血偿,不是吗? 「君儿……」蓦地,沈云生出声唤人。 猛地从怔忡的思忖中回过神,她轻应了一声,随即就听他再次开口—— 「那枚玉佩呢?」 「在这儿呢!」从领口取出,她将尚带着温热的玉佩交到爹亲手中,见他拿着玉佩眯眼细细观看,不禁好奇笑问:「怎么?爹是想寻宝了吗?」 冷嗤一声,沈云生鄙夷哼道:「那狗贼心心念念就是想获得那宝藏,我若不去挖出来给他瞧瞧,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了。」为了这藏宝玉佩,累得他们夫妻天人永隔,血亲骨肉分离二十余年,就算挖出宝藏,获得令人称羡的庞大财富与绝世武功,也弥补不了他所失去的。 闻言,沈待君看透爹亲鄙夷神色下的悲恸,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默默握着他枯瘦掌心,父女俩良久无语,一室沉默。 【第四章】 一个月后,紫云峰上已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入目所及净是一片银白世界,美不胜收。 而就在这片雪白中,一栋雅致竹屋悄然立于其中,淡淡雅雅、恬恬静静,仿佛遗世而独立。 忽地,竹屋门被人打开,一名面容削瘦却难掩清隽的中年男子拄着树枝削成的拐杖,脚步艰难却依然不放弃的一步一步走了出来,同时也引起屋外三名年轻男女的注意。 「爹,你怎么出来了?」放下手边的活儿,沈待君赶忙迎了上去。 「是啊!师爹,外头天冷,你可别受寒。」华妙蝶叽叽喳喳的马上接腔。 「师爹,你若受寒,累的可是师姐呢!」华丹枫可舍不得亲亲师姐累着。 听那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完全把他当成不中用的废物看待,沈云生不由得怒口喝斥,「我的身子好得很,不用瞎操心,顾好你们自己比较要紧。」 哼! 打从半个月前,右脚断骨终于接上并痊愈后,他便迫不及待的拄着拐杖复健并练习走路,如今半个月过去。 他愈走愈稳,离下山找那狗贼报仇的日子已是不远了。 「哇——师爹这是在拐弯抹角的关心我们的身体吗?」故意膛大了眼,华丹枫大声赞叹,脸上满足感动。 「呜……肯定是的!」佯装抹泪,华妙蝶与师兄一搭一唱。 「师爹,我们知道在你凶恶的外表下,是一颗温暖柔软的心啊!」 「你们这两个蠢货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看我不打死你们才怪!」眼见两人愚蠢的唱着双簧,沈云生顿时怒火中晓,气得一把暗器就甩了出去。 好吧! 那些暗器是沈待君眼见家小杯子愈来愈短缺,在不得已之下,只好让华丹枫拿着刀子去把晒干的木头削成一颗颗如小指头般大小的木珠,以便供应给爹亲当作暗器打人。 有趣的是,华丹枫得知木珠的用途后,马上兴致勃勃的做好一大盒的珠子供他使用,短缺多少就补上多少,可见也很乐在其中一示范「自作自受」的典范。 眼看木珠如天女散花般疾射而来,已经躲暗器躲得很有经验的华丹枫、华妙蝶两人迅如雷电的避开后,二话不说马上往自家师姐身后藏。 「君儿,你让开,让我打死这两个蠢货!」沈云生自然不会朝女儿射暗器,是以只能吼着要她闪开。 其实……爹也很乐在其中吧? 瞧爹每次跟师弟妹打打杀杀时,多有精神啦! 默然暗忖,沈待君轻叹一口气,软声哄了几句,才让爹亲消气,径自坐躺在铺着厚毯的竹榻上,拿着那枚藏宝玉佩研究观察。 而玩闹过后,华妙蝶忙完针线活便钻进灶房准备午饭,华丹枫则刚劈完柴火,满头大汗的来到檐廊下,一屁股坐在沈待君身边看她分类晒的药材。 「怎么一身汗也不擦擦?」一抬头就见他汗流浃背,沈待君蹙着眉责备。 现在是大寒天,他满身汗不擦干,等会儿冷风吹来,肯定是要受凉的。 「师姐帮我!」华丹枫笑着耍赖,就是不肯自己动手。 要知道,打从上回两人独处得以让他偷得一记香吻后,接下来的这一个多月,他们两人身边不是有师妹,就是有师爹,纵然他已表白心意,两人相处也一如过往那般,可却始终难再更进一步增进感情,好让师姐相信他并非说笑玩玩,也并非错认自己的感觉。 唉……想到这一个月来的「无所长进」,他就觉得很哀伤。 见他这存心亲呢的撒娇样,沈待君不由自主的忆起他的那番表白,顿时心跳失了序,嫩白的面颊也泛起淡淡红晕。 「撒什么娇?还没长大吗?」嘴里轻斥着,她还是掏出手绢帮他拭去满头的汗水。 「撒娇又怎么了?我还要跟师姐撒一辈子的娇呢!」振振有辞,华丹枫笑得如花般灿烂。 「还有,我也会很高兴师姐向我撒娇的。」 「我又是三岁娃儿!」低声轻啐,她嘴上虽是这么说,可心中却是泛着甜,低垂的眼眸有着一丝淡淡的羞意。 她难得流露出羞涩娇态,让华丹枫不禁看痴了眼,心中一阵激荡,忍不住轻轻掀起纤细白嫩的小手,语气轻快可却是认真万分。 「就算不是三岁娃儿也可以撒娇啊!师姐,也许我现在还显得有些孩子气,不够成熟,所以你还无法信我,但不要拒绝,等我好吗?我会尽快努力长大,成为可以让你安心依靠、尽情撒娇的男人。」 「师弟……」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番话,沈待君感动得眼眶泛红,只能怔怔的瞅凝着他,心中明白就算日后他后悔了,确定自己只是错认了对她的情感,她也永远不会忘记此刻的情景。 微微一笑,华丹枫将她微颤的手握得更紧、更牢,恨不得倾身吻上她那微启的温润粉唇,只可惜…… 「蠢货,你在干什么?还不放手!」雷霆历喝暴起,木珠快狠准的打了出去。 第十一章 唉…… 师爹总是棒打鸳鸯,大杀风景啦! 垮着脸哀声叹气着,华丹枫飞快松开师姐的手,一个鹞子翻身躲开了袭击,从头到尾没想过要拉着师姐一起闪。 因为心中很清楚师爹早就算准角度,绝不可能让木珠子伤到她。 「师爹,木珠子虽然不要钱,可你也别这样动不动就乱打一通,我削木头也削得挺累的。」站在院子里,华丹枫擦腰叫喊,脸上满是逗人的笑意。 只见这话一出,更多的木珠子又急又快的全往他的身上招呼;于是就看一个人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的躲暗器,倒也颇为热闹。 心知两个男人只是小打小闹,不会真的伤了彼此,沈待君失笑不已的继续分类晒干的药材,直到在灶房的华妙喋也透过窗口瞧见这场热闹,忍不住娇笑的跑来檐廊下拉着她一起欣赏。 「师姐,你说师爹那盒木珠子什么时候才会打完?」华妙蝶掩嘴窃笑。 看着爹亲发狠射暗器的那股劲,沈待君不禁失笑。 「我瞧也该差不多了。」 果然她这话才刚说完,沈云生的攻势便已停下,看着笑嘻嘻走近的华丹枫,心中还是有着一丝的赞赏。 哼! 这小子蠢归蠢,武功倒是练得扎实。 他是个明眼人,这些日子以来,早看出君儿对那蠢货的态度有异,绝不只是单纯师姐弟那么简单;而那蠢货瞧君儿的眼神总是特别灿亮灼热,与年轻时的自己看芸娘时并无一致。 也因为这样,虽然明知蠢货还算不错,可他却总是瞧他特别不顺眼。 方才,他虽离两人远远的,可还是将他们在檐廊下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全看了个一清二楚,所以女儿脸上的神色他也全没错过,心中明了她对那蠢货确实是有意的。 那蠢货虽没多好,但也不算太差,既然女儿有意,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亲呢的窃窃私语去。 只是他不吭声,那蠢货倒是愈来愈大胆,竟敢愈靠愈近,摆明着是想偷香吃豆腐,看得他火气猛窜,最后终于忍不住出手分开两人。 想到这儿,沈云生狠狠的又瞪了他一眼,原本心中的赞赏又化为怒气。 呃……怎么了? 为何师爹的眼神像是要刮下他的一层肉来似的? 因为太常陪师爹「活动筋骨」,华丹枫很清楚他不会因为这样就真的生气,所以刚刚那夹杂着凌厉怒意的瞪视让他满心不解,只能莫名其妙的搔着头,乖觉的自动站到师姐身边去。 「君儿,过来!」忽地,沈云生开口叫人,神色异常严肃。 檐廊下,师姐弟三人皆被他端肃的表情给骇了一跳,不约而同的互觑一眼后,沈待君缓步来到他面前—— 「爹,怎么了吗?」噙着浅笑,她柔声低问。 没有马上回答,沈云生只是一瞬也不瞬的凝望着她,直到她有些不安的浮现担忧之色,他才沉声直问:「你喜欢那个蠢货是吗?」 爹怎么……怎么会知道? 沈待君面色倏地一白,随即又转为羞红,即使当初面对还懵懂不知情的师弟,她也从来不否认自己的情感,否则就等于是否定了自己,所以如今她也只是深吸一口气—— 「是的,我喜欢他。」低柔却坚定的回应,她定定的凝视爹亲,既不退却,也不畏缩。 虽然心中早已明白,可听她亲口承认,沈云生还是沉下了脸,有种女儿要被别的野男人抢去的不悦,随即转念一想,那个蠢货是芸娘收养的徒儿,再怎样也算是「自家人」,女儿与他在一起,算是嫁进「自家门」,所以便释然了。 「虽然那小子是个蠢货,但既然你喜欢,那爹也没什么好反对的。」点着头,他微微露出笑意,但随即又凶残的补充,「以后他若敢欺负你,爹帮你打死他!」 闻言,沈待君噗哧笑了出来,怎么也没想到爹亲先前的严厉阴沉竟是要说这种事,而且还不反对呢! 这厢,父女俩先是神色肃穆的说着话,最后又相视而笑;那厢,华丹枫、华妙蝶则是惴惴不安,猜测着他们的对话…… 「师兄,你说师爹和师姐在说些什么?」满心好奇,悄声询问。 摇了摇头,华丹枫听不到他们压低的交谈声,可却在师爹倏地横瞪过来的目光下,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你们两个,过来!」 听闻师爹喊人,华丹枫、华妙蝶两人二话不说,立刻乖乖上前准备听训,毕竟他的表情严肃,感觉就是要训人。 谁知他却拿着那枚藏宝玉佩对着三人开口了—— 「这玉佩上的藏宝之谜,我研究了好些天却始终无果,或许你们能有不同的见解,能看出特异之处,有时间就多琢磨琢磨。」话落,将玉佩交到女儿手上。 「爹……」诧异的凝睇着他,却见他一脸不耐烦的撇开了脸,沈待君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缓缓笑了开来。 嗬……爹这样做,是不是代表不再把师弟妹当外人,开始信任他们了? 想到这儿,她脸上的笑意更盛,却马上惹来「心口不一」的人一记恼怒的瞪视,幸好另外两人没注意到这对父女的异样,径自向师姐讨过藏宝玉佩—— 「哦喔——这雕工不错啊……」 「哇喔——这花纹真好看……」 其实两人从小到大早就看过那玉佩无数回,真要能瞧出个名堂早就瞧出来了,只是师爹都开口了,他们只好装模作样的来「琢磨琢磨」,却没想到这种「琢磨」方式可能会让人恨不得将他们一巴掌给打死。 啪! 沈云生额冒青筋,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理智断裂的声响,正想把这两个蠢货骂个狗血淋头之际,一道惊叫声却猛然响起—— 「咦?怎、怎么会这样?我什么都没干啊啊啊……」惊恐的惨叫,华丹枫飞快将玉佩丢回给师姐,不断的摇手否认,就怕师爹找他算帐。 「咦?」拿着玉佩细看,沈待君也诧异的低呼起来,眼中满是惊奇。 「怎么了?快给我瞧瞧!」不知玉佩起了什么变化,沈云生急得差点拄拐杖站起来了。 「爹,别急!」小心的托着玉佩送到他眼前,沈待君轻声解释,「瞧,较之先前,这玉佩是不是多了条细如丝线的红纹。」 凝目细瞧,果然看见原本色泽碧绿的玉佩多了一条婉蜒红纹,他的心下一震,霍地瞠目瞪向「罪魁祸首」。 「说!你刚刚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啊!」飞快的举手发誓,华丹枫悲愤了。 呜……他只不过是拿着玉佩看了一下,其他什么都没干,莫名其妙多了一条红纹坏了整枚玉佩的美观与完整性。 真的不干他的事啊! 总算沈待君耳聪目明、心思缜密,见他指天发誓的指尖处有处被划破的小伤口,伤口处还隐隐沁着血丝,当下柳眉微皱,若有所思的询问:「你的手怎么了?」 「这个啊……」不明了她为何突然转了个话题,华丹枫瞄了一眼食指上的小伤口,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 「刚刚劈柴时不小心被木屑给划伤了,没什么的。」 第十二章 因为只是一点小划伤,流了一点儿血而已,根本没有大碍,所以他也就没放在心上,倒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师姐会突然问起。 一旁,沈云生原本也没注意到,直到听闻两人的对话,他倏地瞠目,直勾勾的瞪着华丹枫手指上隐隐泛着血丝的伤处,心中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难道……难道这藏宝之谜就要阴错阳差的被这蠢货给破解了吗? 哎呀! 原来竟是这样啊…… 沈待君向来意点聪明,心中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当下不由得兴味失笑,转头看了爹亲激动的神色一眼,心知他也大约也知晓了。 唯独方才还在嬉笑「琢磨」,就那么阴错阳差的刚好让他们「琢磨」出真相的华丹枫、华妙蝶还是一副茫然状, 「师弟,你拿着……」再次将玉佩交给他拿着,沈待君想了想,又补充道:「尽量让你的伤口接触玉佩。」 纵然满心不解,华丹枫还是照着她的话做了。 霎时就见那伤处一碰触到玉佩,温热的暗红色液体就像被什么无形力量给牵引般不断自伤口处沁出;而那玉佩则是吸收着血气,一条条细如丝线的红纹在一片碧绿翠玉中蔓延开来,最后竟交织成一幅山形图。 眼看着这惊人的变化,华丹枫、华妙蝶简直不敢置信的瞪着大眼啧啧称奇;而沈云生则是激动的浑身轻颤,直喘大气。 「没想到这玉佩竟会吸血气,而藏宝图就隐于其中。」眨着温润眼眸,沈待君忍不住佩服赞叹。 好一会儿,待那玉佩吸饱血气再无变化后,四个人凑头研究着显现的山形图,不一会儿,沈待君师姐弟三人便宣告放弃——毕竟他们从小在紫云峰长大,就算之前下山游历江湖,走过的地方也不算多,要他们看出山形图的所在位置,实在也太过为难他们了。 唯有年少时期走遍天下,踏遍群山的沈云生始终揽眉细细苦思,总觉得对那山形图有点眼熟,似乎自己曾经在哪儿见过相似的山势。 「在哪儿……究竟在哪儿……我确实是有见过的……」沈云生恍恍惚惚的喃喃自语,神情苦恼中有隐现几丝癫狂。 一旁,三人见状互觑一眼,不约而同流露出担忧之色,深怕他因这事又钻了牛角尖,再次魔怔了,所以沈待君正想开口唤醒他之际,却见他猛地眼绽精光—— 「哈哈哈……是了!是那个地方,我想起来了!哈哈哈……」以掌击膝,他欣喜若狂的仰天长笑,若不是行动不便,恐怕早已跳起来手舞足蹈了。 「爹,你知道这山形图是在什么地方了吗?」就算对藏宝之地并不是那么感兴趣,但见他能解出谜底,挣脱魔怔。 沈待君也觉得开心。 「没错!」点了点头,沈云生难得好心情的对好奇的三人笑了。 「这玉佩上所绘的正是武夷山玉女峰的山势图,错不了的!」年少时,他路经该处,曾对其幽美景致而感到惊艳。 甚至多留了些时日探访当地美景,所以对其山势绝不陌生。 「师爹,咱们要去寻宝了吗?」眨着晶亮眼眸,华丹枫好奇的询问,以为他如此执着于藏宝图,肯定是迫不及待想出发了。 谁知沈云生却先是沉吟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不,我们兵分两路。」 兵分两路? 哪两路? 三个小辈面面相觑,眼中满是迷惑,不解他话中的含义。 恍若未见三人的疑惑,沈云生径自冷笑。 「也该是那狗贼受到报应的时候了!」 「这好!」举双手双脚赞成,华丹枫慷慨激昂。 「师爹,我们帮你杀姓武的那奸贼去,帮你好好出口气!」 「没错!」点头如捣蒜,华妙蝶义愤填膺。 「那个奸贼陷害师爹,平日还在江湖上装出古道热肠的大好人样,真是个伪君子。」 眼见两人如此护卫自己,沈云生心下虽高兴,觉得芸娘总算没白收养这两个蠢货,可脸上依然是一副冷淡样。 「这仇自是要报,不过可不是私下宰了他这么简单,我要他当着众江湖人士面前身败名裂、受人唾弃,日后只要有人再提起「武仲连」三个字,便唾其涎、恶其行,鄙夷以视之。 」 「爹,你想怎么做?」觉得他似乎已有计划,沈待君不禁好奇探问。 「既然藏宝之地己知,那么你们就去把它找出来吧!至于我……」嗓音顿了顿,他微微一笑。 「我要上一趟黑风堡。」 「黑风堡?」异口同声,三人皆感惊讶。 「师爹,那黑风堡凶神恶煞的,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去干嘛呢?」华丹枫搔着头忍不住询问,不知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这段时间以来,沈云生早从他们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得知三人先前下山游历江湖的一些事,自然也清楚他们与黑吼堡的牵扯,所以当下神色不变的淡声道:「你们只知道黑风堡堡主是当年的四大公子之一,可却不知我与黑风堡堡主还有更深一层的渊源。」 「什么渊源啊?」华妙蝶难掩好奇的追问。 「说到底,我们算是师出同门。」不疾不徐的抛出惊人之言。 此话一出,三人纷纷惊疑出声,简直不敢置信;而沈云生则在三双无声要求解释的目光下,慢条斯理的开口了。 「我的师祖因为体质特异,能同时修炼玄阴、玄阳两种内功心法,后来他收了两名徒弟,大徒弟修炼玄阴内功。乃黑风堡堡主之师;二徒弟苦练玄阳心法,后来收了我当徒弟,所以我与黑风堡堡主虽然武功路数完全不同,但我们确实师出同门。认真说起来,黑风堡堡主算是我的师兄,只不过这层关系,外人并不知晓!」 怎么也没料到他们与黑风堡之间还有这么错综复杂的关系,三人一时间表情各异,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直到后来,华丹枫才揉着鼻子忿忿要求—— 「师爹,那黑风堡少主也算是你的师侄了,你以后见了他,可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帮师姐讨回公道。」想起师姐曾被应孤鸿给抓伤手臂,他至今依然很不高兴。 沈云生闻言有些不解,仔细问了一下后,从华丹枫、华妙蝶两人的七嘴八舌中得知师兄之子——应孤鸿竟曾伤过自家女儿,当下爱女心切的他顿时勃然大怒,连连应允要好好教训姓应的小子。 「爹,那只是小伤,如今连痕迹都没留下,别添事端了。」沈待君连忙劝哄,同时还不忘给师弟妹一个警告的眼神。 「你们两个也是,不许再添油加醋的煽动爹。」 被瞪得脖子一缩,两人果然不敢再吭声。 见状,沈待君满意一笑,然后对着爹亲柔声问道:「所以爹想去黑风堡,是要联合黑风堡堡主,一起在江湖人面前揭露武仲连的恶行吗?」 点点头,沈云生叹气轻喃,「我那师兄与我平时虽然联系不多,但我们的情谊却从未稍减,加上他是个极护短的人,绝不允许外人欺负他所认定的自己人,我想我失踪的这些年,除了你和你娘外,大概就他不会放弃寻找我吧!」 第十三章 明白了整个前因后果,沈待君对他要去黑风堡也不再有所犹疑,当下缓缓道:「爹,你行动不便,一个人千里迢迢的去黑风堡,我实在放心不下,还是我陪你一块去吧!」 「不!」摇头拒绝,沈云生非常的坚持。 「你必须代爹去寻那宝藏,否则我可不甘心。」 「可是……」她还有话想说。 「这样吧!」忽地,华妙蝶笑嘻嘻的提出解决之道。 「不如我陪师爹去黑风堡,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至于师兄、师姐,你们就安心的去寻宝吧!」 「这……」沈待君还有所迟疑。 「就这么决定了!」不容她提出异议,沈云生当下拍板定案。 「后天我们就出发,三个月后,武家庄见。」 见他坚决异常,沈待君只能无奈的同意,而华妙蝶则对这回下山将掀起的江湖波涛,感到极度兴奋。 至于华丹枫嘛……他根本就是暗喜在心头,若不是强忍着,恐怕早就跳起来欢呼狂笑了。 哈哈哈……太好了! 这下他终于可以甩开师爹、师妹,并有长达三个月的时间和师姐独处,好好培养感情了。 【第五章】 「插花临水一奇峰,玉骨冰肌处女容」乃古代诗人形容武夷山玉女峰风姿神采的真实写照。 其峰宛如一秀丽绝伦的少女,亭亭玉立于二曲的溪南,峰壁秀润光洁,峰下则是一汪碧绿清澈的潭水,相传乃玉女沐浴的地方。 而如今,华丹枫、沈待君两人长途跋涉至此地,遥望着这秀丽绝伦的景致,不禁也被迷住了心神。 「哎呀!这儿挺美的,两百年前那位武林监主的品味还真是不错,连藏个东西也要挑这么漂亮的地方。」搓着下巴连声赞叹,华丹枫嗬嗬笑道。 「胡说什么呢你!」笑骂横睨一眼,沈待君看着周遭山势,对比着玉佩上的血脉纹路,最后竟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以为有什么问题,他马上凑过头去研究。 「你瞧!」纤纤玉指指着玉佩上一处半颗米粒大小的红点,柳眉轻蹙道:「照地图看来,这儿应该就是藏宝之处。但是对比现场地形,竟是在这片水潭下。」 闻言,华丹枫仔细比对一番,发现果真如此,最后他果断道:「师姐,你在岸上等我,我先下去探查看看。」 想了想,似乎没有其他办法,沈待君只好点头答应。 「你自己小心些,若有什么状况,千万别逞强,马上回岸上来。」 「师姐放心,我省得严」话落,他深吸一口气,随即纵身一跃,宛如一条银龙般潜入潭水中,眨眼间不见踪迹。 水岸上,沈待君耐心静候,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却是始终不见水下之人的动静,她开始不安起来…… 怎么办? 师弟虽然水性极佳,可终究不可能憋气太久,如今都好一会儿过去了,却仍是不见动静,可别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想到这儿,她的心中更慌,正犹疑着该如何是好之际,却听一阵破水声响,一颗湿漉漉的人头从水面下冒出,一路往岸边游来。 「师弟!」惊喜呼叫,一颗心总算安了下来。 「师姐,我在潭底寻了一圈,你猜我找到什么了?」一爬上岸,顾不得全身还在滴滴答答的淌着水,华丹枫就难随兴奋的叫笑着。 「找到什么了?」掏出手巾为他擦拭,沈待君顺水推舟的发问。 唉……现下还是冬天,潭水不知有多寒冷,若是冻坏了该怎么办? 纵然四周除了他们两人外再无旁人,华丹枫依旧神秘兮兮的悄声道:「我找到水面下有个岩洞。」 「岩洞?」手上的动作一顿,她诧异反问。 「对,就是岩洞。」重重的点了头,华丹枫手舞足蹈的描述着。 「而且穿过岩洞后,里头竟然有个中空的洞穴不知通往何处,不过若是照地势看来,应该就在玉女峰的山腹中。」 「你进去看过了?」沈待君忙不迭的询问。 「没呢!」摇了摇头,他谨记着她先前的嘱咐。 「我怕师姐久等担心,所以游到洞穴后就赶紧回头了。」 闻言,沈待君微笑颔首,可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随即又隐去笑意,似乎有些烦恼。 看出她的忧虑,华丹枫马上咧嘴笑了,拍着胸脯保证。 「师姐别担心,我背你游进去。」 他知道师姐不谙水性,所以真要游进洞穴里,就只能靠他带她了。 沈待君犹豫了一下,心知确实没有其他法子,最终还是只能点头答应。 于是华丹枫马上将她背在背上,一步步往水中走去,直到水面淹及颈部时,他轻声道:「师姐,我要潜进水里了,你记得要牢牢抱紧我,深吸一口气吧!」 轻应了一声,她双臂紧紧的环住他的脖子,然后深深吸了一口大气,而就在此时,华丹枫猛地下潜,矫捷的踢动双脚在水中前进。 至于背上的沈待君则只能紧闭双眼,感受着冰冷的水流不断自身边渭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沈待君气息即将用尽,胸口隐隐发疼之际,「泼啦」一声破水声响,她忽地感到迎面一阵冷气,下意识的张开眼,这才赫然发现自己的上半身已经离了水面,正置身在一处幽暗的地下洞穴中。 「师姐,就是这儿了!」华丹枫边说边拉着她一起离开潭水,站上了地面。 「我们……我们顺着地道走吧!」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她抱着双臂微微发抖,只觉得全身冷得仿佛像是结了冰一般。 该死! 他的皮肉厚粗不怕冷,可师姐的身子这般单薄,怎么禁得起冻呢? 都怪他没准备周全,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暗恼着自己的失策,华丹枫无声的咒骂了自己一声,随即二话不说的健臂一揽,直接将她搂进怀里,希望自己的体温能温热她。 「师弟……」诧异低呼,敏锐感觉到他强健体魄所传来的温暖与气息,沈待君不由得红了脸,万分庆幸此刻光线幽暗,旁人难以发现她脸上的紧张与羞窘。 「师姐冷了是吧?没关系,我的体温高,可以温暖你。」在黑暗中,华丹枫沉静微笑,手下更是加强力道将怀中时软玉温香抱得更紧,让她几乎毫无间隙的贴着他。 师弟他……是故意的吧? 沈待君只觉得羞赧不已,可却又感到心中一阵甜,当下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甚至连身体似乎也不觉得那么冷了,于是就在羞窘的沉默中,华丹枫心儿怦怦跳的搂着她在地穴中缓步前行,在几乎瞧不清面容的幽暗中,彼此的体温、心跳、气息、触觉等等感宫显得特别明显而敏锐,也更容易影响彼此,勾得双方皆心猿意马、心荡神驰。 恍恍惚惚的任由他抱着走,鼻间净是他的气息,沈待君下意识的将脸靠在那厚实而温暖的胸膛上,唇畔漾起了一朵明明净净、清灵美丽的笑花…… 嗬……如果可以的话,就让这段路一直走下去吧! 原来在未知的黑暗,也可以如此的甜美而幸福哪…… 第十四章 只是想是这么想,奈何地穴也终会有尽头的时候,不一会儿,他们便发现前方隐隐约约透着柔和的晕白光线,当下两人互觑一眼,随即加快脚步往光线来源而去。 「是一道石墙!」来到尽头,华丹枫摸着石壁说道。 一旁,沈待君寻找着光线的来源,随即发现了一颗嵌在石壁上的夜明珠,而这洞里的光源就是靠这颗夜明珠在供给。 「这石壁至少有千斤重,推不动的。」尝试着运劲推了几次封始终未撼动石壁分毫,华丹枫不禁有些失望与懊恼。 「别急,肯定有什么机关或窍门,仔细找找。」沈待君倒不气馁,双手仔仔细细的摸索着石壁,专注的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 不一会儿,当摸索到一处与玉佩大小、形状别无二致的凹陷时,她顿时笑了。 「师弟,我想我找着了。」 「真的?」华丹枫开心的马上凑了过来。 「嗯!」轻轻应了一声,她取出那枚藏宝玉佩,将之嵌上那凹陷处,然后往前用力一排,霎时就见那枚玉佩往内宿去,随即一阵轰隆隆的闷响响起,石壁就在闷响声中滑开。 而就在石壁开启的瞬间亦同时牵动机关,霎时就见洞内倏地燃起一盏盏的油灯,将偌大的石洞照耀得明亮异常,「哇——」发出一声赞叹,华丹枫非常兴奋。 「师姐,我们进去瞧瞧!」 点了点头,沈待君没有反对。 于是两人相偕而入,环顾周遭一圈后,发现洞内因多年未有人进入而蒙上一层薄薄尘埃,不过却极为宽敞,石桌、石椅、石床皆备,壁上油灯摇曳,空气清澈中带着些许湿气,显示洞内可与外头的空气交流,只是不知是怎么办到的。 「若想闭关静修,这倒是个好地方。」沈待君忍不住赞美。 「是好地方,不过住久了可不行,太寂寞了。」华丹枫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忙着四处搜索探险去了。 好一阵子时间,两人忙着在洞内翻翻找找,先是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好几只大箱子,打开一看,顿时珠光灿灿、光华流溢,每只箱子内都装满了玉石珠宝,价值连城。 接着他们又在一面墙上找到了一把看似朴实无华,实则凌厉异常的玄铁剑,华丹枫取下随手试了几招,这才惊讶的发现那剑斩金断银,厉害非常,比起天下任何名剑都绝不逊色,当场就让他爱不释手,直接笑眯眯的私吞了。 最后,他们在一个隐密的石匣中找到了一本武功秘笈,封面写着《残月剑法》四个大字。 「那位武林盟主倒是留下了不少好东西。」翻阅着秘笈中记载的剑招,华丹枫乐嗬嗬的打趣道。 沈待君对金银珠宝不感兴趣,在武学上也没什么追求,他口中的「好东西」,她倒是显得不置可否,心想还不如留些稀珍药草来得好呢! 没听见她的回应,华丹枫从秘笈中拾起头,这才愕捻发现之前先是在黑暗中,后来又忙着搜索洞内的一切事物。 所以没有注意到她从潭水中起来后,身上衣衫湿淋淋的紧贴住娇躯,如今在油灯的照映下,凹凸曲线毕露,虽不算丰盈撩人,但却极为诱人。 是的,非常诱人! 只觉喉头一阵干热,他忍不住暗暗吞了一下口水,灼热的眼眸益发炽亮,一瞬也不瞬的直勾勾凝睇着,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沈待君被他像要燃烧人般的古怪目光给盯得心中一忐忑,下意识的低头往自己身上瞧,霎时明白了他为何会有那样的目光,当下不由得惊呼一声,面红耳赤的飞快背过身。 「不、不许瞧!」羞赧低斥,她恨不得有地洞可以钻进去。 如此美景却不许他养养眼,也未免太残忍了! 通红着脸,华丹枫委屈的暗忖着,不过倒也乖乖的转过身,径自去取了一个没用的木制箱子,一掌将其劈成木条,接着支去拿了一盏油灯,将油泼在木条堆上引火,转瞬间火势熊熊燃起,温暖了石洞内的空气。 「师姐,你别受寒了,快点儿烤烤火吧!」小声叫唤着,他心中真正想做的是回过身去紧紧抱住她啊! 闻言,沈待君没应声,不过倒是走到他升起的火堆前,一边小心的脱下外衣烤着火,一边偷偷的朝他瞅去。 却见他同样浑身湿漉漉的,却像只没人要的小狗般可怜兮兮的抱着腿,背对着她坐在地上。 师弟他……也很冷吧! 有些不舍,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轻咬着粉唇开口了。 「师弟,你也一起来吧!」 呃……师姐刚刚说什么? 他有听错吗? 有些不敢置信,华丹枫怀疑自己是幻听了,老半天不敢动一下,直到她又再次出声,他才相信自己没听错也没幻听,于是心儿怦怦乱跳的转过身,低着头不敢乱瞄的乖乖走到火堆前坐下,将自己的外衫一件件脱下烘烤。 火光摇曳,空气宁静,隔着火堆对面而坐的男女一时皆无言语,双双顶着一张羞涩的脸庞垂头专心烘烤衣服,直到衣衫半干,两人各自穿戴整齐后,才不约而同地同时抬眸互觑,然后又「轰」地一声,血气、热气直往上冲,捡上红通通的像是刚煮熟的虾子。 「噗哧!」忽地,沈待君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在一片静谧中突然笑了出来。 见她开了头,华丹枫不由得心下一凉,忙不迭问道:「师姐,你笑什么呢?」 「小时候我还帮你洗过澡,你全身上下哪个地方我没看过?再想想今日的情景,突然觉得挺好笑的。」抿着唇,她为两人方才的尴尬与羞窘而失笑。 「那不同!」下意识的大声反驳,华丹枫叫道:「我长大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再说,他也不介意师姐看啊! 从头到尾,是师姐害羞,还斥喝他不许瞧呢! 闻言,沈待君脸上好不容易褪去的羞红又再次蔓延开来,透着火光怔怔的瞅了他半晌,最后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 唉……是啊! 师弟长大了,那小小的、粉粉嫩嫩、软软绵绵的身子,如今已是有着厚实胸膛,不时散发着男子独育气息的伟岸身躯,确实是与以前完全不同了。 想到方才在地道中,他紧紧搂抱着她的温暖触感,沈待君脸上的红晕益发加深,衬着她迷迷蒙蒙的秋水柔眸,更显得美丽而诱人。 华丹枫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血气方刚,对男女情爱初荫嫩芽的男人,如今心中认定的娇人儿在自己面前展现如此的风情,怎不让他感到心荡神驰、意乱情迷呢? 所以他情动了,以往在师爹、师妹面前苦苦压抑的情潮,如今在这个只有两人独处的密室中,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释放开来,深邃眼眸一瞬也不瞬的深凝着,整个人不知不觉的挪移到她身边…… 看着他的身子愈来愈向自己倾压过来,沈待君的心跳失了序,脑中霎时变得一片空白,只能似喃似叹的轻唤着。 「师弟……」 未完的呢喃被封印在唇舌间,华丹枫以吻封箴,温热的唇办紧抵着她的,带着渴求与急切不断的在她的唇舌间辗转厮磨,轻轻啃嗜,既温柔、又火热,还带着那么点怜爱与疼惜。 第十五章 意识仿佛在无限的飞升消离,她恍恍惚惚的任由他吻着自己,甚至还无意识的发出羞人的嘤咛申吟,只觉得这一切似真似幻,如在梦境…… 忽地,华丹枫感觉到面颊上一片湿润,沉醉在情潮中的他这才大梦初醒般猛然退开,看着她眼角不断溢出的珠旧,顿时慌然失措。 「师姐,你……你哭了?」脸色在瞬间苍白如纸,他又惊又慌。 「你生我气了是不是?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轻薄了你!师姐你别哭,都是我的错……」 满心慌乱,他狠狠的打着自己,不停的自责,就怕她会怪罪自己,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不,不是的……」忽地,沈待君伸出手拦住他责打自己的举动,清秀脸庞还滚着不断落下的珠泪,可唇畔却漾起一抹明明净净的柔美微笑。 「我只是……只是太感动了,才会忍不住掉下泪来……」 嗬……师弟是真心喜欢她的,是不是? 所以他才会情动的吻着她,是不是? 累积了多年的情意终于得到相同的回应,那种感觉幸福得令人想哭,所以她才会禁不住的滚落珠泪。 原来不是生气,也不是讨厌,而是欢喜啦! 仓惶不安的心终于落下,华丹枫松了一口气,原本褪去的红晕又慢慢爬回脸上,他既开心、又欢喜的一把紧紧咆住她,将脸埋在纤细肩窝里,闷声喃喃低语,「师姐,我喜欢你,不是师姐弟之谊的那种喜欢,而是男人对女人、师爹对师父的那种情感。 「以前我不懂,只知道俞子南与你多讲两句话,我就觉得不开,应孤鸿伤了你,我恨不得与他拼命,可我始终不明白这种挠得人心痒痒,忽喜又忽怒的感觉是什么,直到你独自离去,我才恍然彻悟原来这就是珍爱一个人,想与她携手相伴,共结一生的心情。」他一口气把话说完,臂膀搂得更紧更牢,仿佛想将怀中人儿深深的融入骨血中。 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感受着他臂膀所传来的力量,沈待君在他的怀中又哭又笑,难以成言。 嗬……所以如今她可以相信,师弟并非是错认了自己的情感,而是真真切切的心系于她,是不是? 想到这儿,她眼泪掉得更凶,将他胸前衣襟濡湿了一大片,可唇畔的那朵笑花却是益发的甜美,最后她抬起头。 捧着他的脸定定深凝,然后一语不发的送上红唇,主动吻住了他。 师姐吻他了…… 主动亲吻他了…… 华丹枫大受震撼,心中又惊又喜,明白她已是接受了自己,所以毫不犹豫的,他迅速接过了主动权,热切的在她的唇舌间辗转缠绵,汲取她口中的甜蜜。 不知过了多久,当两人气喘吁吁,气息纷乱的分开后,相对而视的幽深眼眸净是对彼此的情潮与尚未乎歇的春意。 「师姐……」以额抵额,他似叹似笑的轻喃着。 「我现下好欢喜,欢喜得好似胸膛都要爆开了,怎么人可以如此的开心、快乐呢……」 柔情万分的轻抚着他的面颊,沈待君只是笑,老半天不发一语,因为她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心中的喜悦。 仿佛明白她的无声中的雀跃心思,华丹枫再次将她紧紧嵌入怀中,径自乐嗬嗬的傻笑。 而沈待君则是静静的依偎在他的胸前,两人之间净是化不开的浓情密意。 石洞内的气氛甜蜜而静谧,虽然沉默无语,却让人体验到无声胜有声的美好,直到许久过后,华丹枫的肚皮忽地大大响起一声咕噜,让两人瞬间一愣,随即怀中人儿噗哧笑了出来。 该死! 他这不争气的肚皮,怎么选在这种时候来破坏气氛呢? 华丹枫又羞又窘,一张脸涨得通红。 尴尬万分的嘟喽着。 「民以食为天,师姐你……你别笑了!」 虽说长大了,可还是有孩子气的一面啦! 想到他从小到大最是挨不得饿,沈待君忍着笑拉着他一起站了起来,心想这石洞估计一、两百年没人进来过,就算存有干粮恐怕也早已败坏,于是轻声道:「既然找着了宝藏,了了爹的一桩心愿,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哪知华丹枫却摇摇头,心中另有想法。 「师姐,这地方挺不错的,就算闭关练功也不怕有人干扰,咱们与师爹、师妹分别后,找到这儿来总共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离三个月之约还久得很,不如先暂时住在这儿,我瞧那本《残月剑法》挺有趣的,刚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来练练。」 其实他这么说的真正原因是想两人多一点独处的时间,不想太早回去让师爹、师妹妨碍他与师姐谈情说爱。 不知他的真正心思,沈待君闻言后沉吟了一下,随即微笑点头。 「也好!不过我们还是得先出去一趟买些干粮和日常用品运进来。」 「不是我们!」摇着头,华丹枫的口气很严肃。 「师姐,你不谙水性,那潭水又冷得刺骨,不如山我出去采买,师姐就留在这儿吧!」 他不想让师姐再受冻一次了。 「也好!」并不担心他会抛下自己,再不回来接她,沈待君柔声嘱咐,「你自己一个人要当心些,早去早回。」 笑着点了点头,他飞快的又在她的唇角边偷了一个吻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往洞口外奔去,很快的消失在幽暗的地道深处。 送他离去后,沈待君一个人闲着无聊,重新在石洞内又做了一次更仔细的探查,果然让她又挖出不少好东西,甚至在石洞深处的另一个小凹洞内,她发现到更多只囤积着金银珠宝的箱子。 但这些都不重要,真正让她感到欢欣雀跃的是,她在一个木匣子内找到了一本失传已久的医书,还有一颗拇指大的火红丹药。 拿起压在丹药下的纸签细读,上头只简简单单写着无论受了多严重的内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立即服下即可起死回生! 这下沈待君的兴致来了,眯着眼仔细研究了一下,只觉得那丹药就算放了这么久的时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恰人清香,可见药效未失,只是是否真如纸签上所写的那般厉害神奇,她倒是颇为存疑。 不过怀疑归怀疑,她还是将那颗丹药细心收了起来,也许日后真的会有用得上的机会呢! 再次搜索完后,她开始动手清洁触手可及的一切,毕竟要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可不能让灰尘淹没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打扫完,正坐在椅子上休息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山远而近传来,让她不由得漾起笑,抬眸朝洞口望去,静静的等待着。 嗬……师弟回来了! 果然未久,那道熟悉的修长身影窜进洞内,手扛着装着干粮与日用品的木箱,脸顶着金阳般灿烂的笑容,纵然全身湿漉漉,却依然欢快的朝她笑喊—— 「师姐,让你久等,我回来了!」 黑风堡,一个行事毒辣、作风阴狠,让江湖人闻之色变,不愿多所招惹的帮派,今天却来了两个「老弱妇孺」主动挑衅。 瞧,一个天真娇美的小姑娘,一个瘸着脚、拄着拐杖,瘦得像枯骨的怪男人,实在让人无法把他们放在眼里。 第十六章 「要见我们堡主?」驻守大门的守卫面带鄙夷的看着眼前的两人,然后难得好心的挥了挥手。 「去去去,黑风堡可不是让人随便逛的,再说我们堡主是随便什么无名小卒都可以见的吗?别胡闹了,趁还没人发现,你们赶紧走吧!」 见个堡主而已,有这么了不起吗? 嘟囔暗忖,华妙蝶悄悄的瞅了从头至尾不发一语,可脸色却难看到极点的师爹一眼,深怕狗眼看人的守卫被师爹下毒手,连忙跟守卫打商量,「既然堡主见不得,那我改找你们少主好了。」 她心想,她确实是认识应孤鸿的,所以改成找他应该不难。 「找我们少主?」守卫嗤笑一声,眼神猥琐的将她从头到脚来来回回扫了好几回。 「小姑娘,你该不会是倒贴过我们少主,以为跟他风流过一夜后,就想带着自家老爹来哭闹,要我们少主给你一个交代吧? 「看你长得这么天真单纯,没想到竟是个小骚蹄子!告诉你,跟我们少主睡过的女人不知有多少,真要排起来的话都可以排到京城去了,若是每个都要娶进门,黑风堡怕不早爆了。好心劝告你,还是快点儿滚,可别到时闹得难看,下回我们少主就不去找你了。」 这话语一出,华妙蝶顿时恼红了脸,嗔怒斥道:「谁是小骚蹄子了?你才是小骚蹄子呢!我们只是要见你们堡主,你不让见,改见你们少主还不成吗?」 闻言,那守卫鄙夷嗤笑,正待再出言污辱个几句,谁知话还没出口,忽觉眼前黑影一闪,随即「啪」的一声清脆声响,脸上霎时火辣辣的刺痛起来,原来竟是让人给当面赏了一巴掌! 「粗言秽语,打你都嫌手脏!」身手如电的教训了狗眼看人低的守卫,沈云生眨眼间已回到华妙蝶身边,一张脸上满是冷厉之色。 哼! 他的小辈是眼前这个三流角色可以随便污辱的吗? 「你……你……」捂着肿胀的面颊,守卫又惊又怒,可从刚才对方出手之姿,他再怎么不长眼也看得出自己连人家的一根小指头也及不上,当下虚张声势的撂下一句「有种别逃」的话后,便转身飞快拉响警钟。 霎时就听钟声一声接着一声往山头传去,未久,一名五官俊美,可全身上下却散发着邪魅气息的年轻男人领着一群黑衣人而来。 当他乍见到来人中竟有一个是华妙蝶时,原本危险肃杀的神色顿时转为兴味。 「我说这不是华姑娘吗?怎么不见你师姐、师兄,反倒……」 嗓音微微一顿,应孤鸿懒洋洋的朝瘸腿男人瞄了一眼,恶毒嗤笑道:「跟了个残疾人士混在一起了?」 「应孤鸿,你这个人还是这么坏,一点也没长进!」气呼呼的瞠着大眼瞪人,华妙蝶倒是挺实心眼的答道:「我师姐、师兄有事忙去了,还有请你放尊重一点,我身旁这位是我师爹。」 完全不在意她的娇斥,应孤鸿似笑非笑的勾着嘴角,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闲话休提,华姑娘此回特地来到黑风堡,究竟所为何事?」 他心想,这个天真单纯的小丫头与黑风堡应该扯不上什么瓜葛,实在没理由找上门来。 闻言,华妙蝶这才想起正事,当下连忙道:「我师爹找你爹有事呢!」 「我爹?」凌厉如电的目光立即朝她身旁的枯瘦男人射去,应孤鸿似讥似讽的笑道:「阁下尊姓大名?要知道我爹若是连三教九流都见,那他就算一天有四十八个时辰也不够用。」 如此摆明激怒人的话语,沈云生听了却是冷笑一声,转而对华妙蝶说道:「这小子真的挺惹人厌的,难怪先前你们还特别要我好好的教训他一顿。 」 闻言,华妙蝶忍俊不禁,噗哧笑了出来,装模作样的摇头晃脑。 「师爹,这下你可知道我和师兄有多乖巧了,人就是得比较才显得出好啦!」这丫头,给了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 没好气的横睨一眼,沈云生懒得理她,径自对那脸色在瞬间转黑的邪魅男子哼声道:「告诉你爹,说你师叔来找他了!」 师叔? 像是听见什么惊人之语似的,应孤鸿在瞬间脸色一凛,目光古怪的审视着他,实在难以确认他是否为爹亲寻找了二十多年的同门师弟,最后只好挥手招来一个黑衣人,小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就见那黑衣人运起轻功往山上飞快掠去,转眼消失了踪影。 不过黑衣人虽赶往堡内通报,应孤鸿却依然将两人挡在山口处,双臂抱胸冷声道:「要知道我爹可没乱认同门师兄弟的习惯,若是你信口雌黄,等我爹来了……哼哼,可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们。」 闻言,沈云生只是冷冷射去一眼,根本连应声都懒了;至于华妙蝶则也抱起双臂等着看好戏。 不一会儿,就见偌大的山径上黑压压的出现十来个人朝入山处奔来,为首的那名中年男子尤为急切,两三次纵身飞掠后,人已来到众人对峙之处。 只见他才一站定,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已朝沈云生望去,当他瞧见那枯瘦却依稀有着几分熟悉的面容时,高大或猛的身子顿时一僵;而当视线最后落在他手上的拐杖与瘸了的腿时,向来冷酷无情的鹰眸竟是隐隐含泪。 「师弟!」低吼着,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失踪二十多年的人给狠狠抱住。 「师兄……」眼角微湿,沈云生用力回抱,嘴角泛起一抹手足情谊的微笑,嗬……他就知道,师兄定不会忘了他的。 看着两个中年男子激动相认重逢,华妙蝶贼笑兮兮的拍了拍脸色不太好看的应孤鸿肩膀,装模作样的摇头叹气。 「唉……打狗也得看主人,更何况你还打了我师姐,要知道我师爹的脾气可不怎么好,而且还最疼女儿了,你要当心哪……」 冷冷的看了她幸灾乐祸的娇俏小脸一眼,应孤鸿的脸变得更黑了。 【第六章】 轰! 石洞内,猛然响起一道轰然巨响,震得整座石洞似乎隐隐有些摇晃,甚至岩壁上还滚滚掉落几颗小碎石,也震得坐在椅子上研读医书的沈待君叹气、抚额…… 唉……又来了! 「师弟,收点劲,可别把这么个好地方给轰垮了。」清清淡淡的嗓音不轻不重的提醒着,她其实还真有那么一点担心这个地方会被轰垮。 「我才用了五成功力,很克制了。」收剑入鞘,华丹枫看着刚刚练剑时,凌厉凶猛的剑招落在石壁上所留下的痕迹,心中实在难掩兴奋,当下很是开心的窜到她身边,兴高采烈的叫道:「师姐,那本《残月剑法》确实厉害,总共九招十式,我才练了五招六式,威力就这么强,那面石壁都快被我变成画布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远处那面偌大的石壁在他勤练剑法不成了最大的牺牲品——原本光渭的表面如今多了数不清的深刻剑痕,沈待君只能为它无声默哀。 华丹枫可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在练过剑后,如今五脏庙开始哀哀叫,他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哀求。 第十七章 「师姐,我饿了,今天早点儿开饭吧!」 闻言,沈待君笑了起来。 「不,我们今天不开伙。」 「咦?为什么?」华丹枫替自己的肚皮悲愤抱屈。 「师弟,你忘了我们进来多久了吗?」暗叹一口气,她试图提醒。 多久? 华丹枫愣了愣,仔细算了一下,这才发现在这个与世隔绝的隐密石洞内,他们竟然不知不觉的度过了一个多月,而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无聊、沉闷。 这段日子以来,他每天睡醒后,想练剑就练剑,练累了就改去缠师姐,并乘机偷几个香吻,偶尔闲着没事再把那些金银珠宝翻出来观赏一番,找到雅致好看的就往师姐身上戴,自己瞧了也开心,就这样一日复一日,竟一点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嗬……也许是因为有师姐相伴,他满足、开心、快乐,所以就算只是一方小小天地,也能让他乐不思蜀。 一旁,沈待君见他老半天没回话,神游太虚的也不知在想什么,当下不由得无奈一笑,轻声唤回他的注意力,「师弟,算算时间,我们差不多该赶路到武家庄去和爹与师妹会合了,所以等会儿整理一下后就可离开这儿,进城去让你好好填饱肚子了。」 「那这儿的金银珠宝呢?」回过神来,华丹枫愣愣的问了一句。 「就留在这儿吧!那些身外之物,于我们并无多大用途。」沈待君只要那本失传的医书与那颗火红丹药就够了。 华丹枫同样只想带走那把宝剑,是以他点了点头,环顾这住了一个多月的石洞一圈后,语气有些不舍,「师姐,我会想念这儿的。」 「日后只要你想,我们可以随时回来住上一小段日子的。」微微一笑,沈待君其实也对此处甚为喜爱,别的不说,光是此乃他们两人定情之处,就够让她记上一辈子了。 「嗯!」用力的点了头,华丹枫笑了。 嗬……日后若嫌师爹、师妹烦了,他肯定要拖着师姐来这儿小住一段时间,两人爱怎么亲呢就怎么亲昵,再也不用怕师爹的怒火与袭击。 近日以广结善缘,擅于调解江湖纷争而受人敬重,人称「武仲裁」的武家庄庄主——武仲连镇日喜气洋洋、笑容不断,而这一切只因为武林大会即将在武家庄举行。 仔细追究起来,也不知是江湖上哪个好事之人首先开了个头提议,认为自两百年前的武林盟主殡没后,武林上谁也不服谁,所以再也没有新的武林盟主产生,导致盟主之位空悬已久,如今不如就召开武林大会,想夺得大位之人就以实力来取得。 此提议一出,顿时获得江湖众人响应。 至于武林大会将于何地举行,在众人七嘴八舌下,最后以行事公正的武家庄获得最多人的推祟。 而对同样有心于盟主大位的武仲连自然也乐于接下此一差事,所以在办过寿宴的短短半年内,武家庄又再次众宾客云集,而且这回不论是有交情的、没交情的,武林各门各派都派人来了。 不意外的,黑风堡堡主——应无赦领着他那性情狂傲的儿子和一堆属下,早早就占据了武家庄的一座待客院落。 只不过特别的是,这回他带来的人中有一个头戴白纱竹笠,只要现身绝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瘸腿男人,而陪伴在他身边的竟是曾来参加过寿宴,在当时还曾与黑风堡有点过节的一名娇俏小姑娘。 最初,武仲连也暗觉讶异,甚至怀疑那小姑娘是怎么与黑风堡化敌为友,其师姐、师兄又怎么不见人影? 后来几回明敲暗击下,这才探听出原来那头戴白纱竹笠的瘸腿男人是她师爹,而那男人又是应无赦的故人,所以她与应孤鸿化敌为友也属正常。 至于小姑娘的师姐及师兄好像忙着办其他事去了,会晚一点才来到武家庄与他们会合。 将来龙去脉探听了个仔细后,武仲连便不再起疑心,很快便将此事抛到脑后,忙着去应酬其他宾客了。 这日,武林大会即将开始的前一天,武家庄来了两个风尘仆仆的客人,只见两人一踏入热闹滚滚的庄内,马上互觑一眼,眼中满是纳闷与狐疑。 「这是干嘛?有人一年过两次寿诞的吗?」搔着脑袋,华丹枫满心疑惑。 摇了摇头,沈待君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事实上,他们两人出了石洞后便急急忙忙的朝武家庄赶路,一路上也没心思去探听什么消息,所以从头至尾都不清楚有场武林大会即将在武家庄举行。 正当两人呆站在大厅,犹疑着该怎么联系上沈云生——毕竟当初他只说要在武家庄会合,可却没说究竟要如何找到人! 他俩想找人探听,却又怕不小心泄漏了沈云生的身份而让武仲连有所警觉与防备,所以一时之间,两人皆有些茫然与无措。 所幸正当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清脆嗓音蓦地自人群中响起—— 「师姐、师兄,你们可来了!」飞快的冲到两人面前,华妙蝶欢快叫笑。 乍见她,华丹枫、沈待君顿时开心的笑了起来,三人聊了几句久别之情后,华丹枫忽地压低了嗓门悄声探问—— 「师妹,你和师爹住在武家庄吗?还有,眼前这是怎么一回事?」 眨巴着大眼,华妙蝶笑着点了点头,不待他追问,忙不迭的小声道:「此处不方便说话,我们回师爹那儿去,再详详细细的说给你们听。」 既然她这么说,两人当下也没有二话,马上跟着她往内院走去;在她的带领下左拐右弯的,最后来到一处偏静的院落。 院中明显有黑衣人在戒备守卫,而他们两人则在华妙蝶的带领下,一路无阻的来到了花厅,而厅内的方桌前,就见沈云生、应无赦、应孤鸿三人正在品茗。 「爹!」 「师爹!」 「君儿!」 三道喜悦的叫唤声同时响起,同时人也围成了一团,开心的叨絮话家常。 沈云生细细打量着分别三个月后,自家女儿是否有少掉一了点肉,否则就要唯某个蠢货是问。 幸好在他的明察秋毫不,发现女儿不仅完好如初,而且还神采奕奕,气色极佳,所以最后他横了某人一眼—— 「你这蠢货还算把君儿照顾得不错!」冷冷哼声,他似乎有些不甘心没理由找某人麻烦了。 「那是自然!」华丹枫得意的昂着头。 「就算师姐只是掉根头发,我也不舍得呢!」 「胡说八道些什么?」倏地羞红了脸,沈待君力持镇定,不想让人看出异常。 只可惜在场众人中,沈云生、应孤鸿皆对她的情思早已知情,而应无赦是个阅历丰富的人精,哪有可能看不出两个年轻小辈之间的暧昧,只有大而化之的华妙蝶还被蒙在鼓里。 「哪有胡说八道……」小声嘟囔,华丹枫有种见不得光的委屈感。 一旁,沈云生先是瞪了他一眼,随即满心欢喜的拉着女儿来到应无赦面前。 「师兄,这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女儿——待君;君儿,这位是……」 「应师伯是吧?」沈待君微笑接腔,虽是疑问句,可口气却是肯定的。 第十八章 微笑质首示意,应无赦赞赏道:「师弟真是好福气,有个这么秀外慧中、慧质兰心的好闺女,不像我那孽子性子强、脾气臭,若因此而伤了侄女,还盼侄女莫与他一般见怪才是。」 这话一出,应孤鸿顿时不悦的冷哼了一声。 而沈待君则大概能猜出应无赦应该已知晓双方先前的小过节,是以当下连忙开口,「应师伯千万别这么说,其实应师兄……」顿了顿,她试图找出委婉的形容,但最后还是宣告失败,索性直爽笑道:「是真小人,还挺可爱的。」 她这话当场让早已听过这种评论的华丹枫、华妙蝶两人闷笑在心;而应无赦则先是诧异瞠目,随即开怀的仰天大笑,直赞她说得好。 至于沈云生则不管女儿说什么,他皆一概点头赞同;唯独应孤鸿在瞬间黑了脸,差点没拍桌而起。 真小人,他欣然接受,可是…… 可爱? 竟敢说他可爱? 他浑身上下,哪点构得上可爱这个词了? 这简直是对他的一种羞辱! 待众人笑过后,沈云生像是在介绍路边野狗般随便的往华丹枫一比。 「至于这个蠢货叫华丹枫,和那个小丫头一样,都是我娘子收养的徒儿。」 闻言,应无赦含笑的往华丹枫看了一眼,心知他就是半年前,在华山的比武大会上「横空出世」的年轻人,与自家儿子被好事的江湖人并称为「玉面双龙」。 知他在打量自己,华丹枫毫不畏怯,除了大刺刺的与他对视外,还不忘笑眯眯的打招呼。 「应师伯,你好啊!」嘿嘿,虽然师爹与他才是同出一门,和师父根本扯不上关系,但既然师姐叫他一声师伯,那他自然就跟着师姐喊。 闻言,应无赦饶有兴致的瞅了他一眼,倒也没有表示反对;至于沈云生可能已经被叫师爹习惯了,听华丹枫这样叫人,竟也没什么反应。 于是几个人气氛融洽的又闲聊了几旬,直到沈待君开口询问—— 「爹,你住进武家庄,难道武仲连竟没认出你来吗?」 「我戴着白纱竹笠掩去面容,那狗贼又怎会认出我来?」冷冷一笑,沈云生只要一提起武仲连,眼中就会闪着噬血光芒,恨不得能将他大卸八块,拆吃入腹。 「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怎会这么多人前来武家庄?」华丹枫不解。 这下,换应无赦笑了,只是笑中满是狰狞残意。 「是我唆使人到江湖上鼓吹举行武林大会,让各门各派前来武家庄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然后再乘机当着众武林人士面前揭穿武仲连的丑行。」 「原来如此!」华丹枫恍然大悟。 「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放弃寻找师弟你的下落……」转头看着沈云生,应无赦感叹不己。 「当年你失踪后。我便暗中派人四处打探,奈何皆无所获,直到一年前,我才从一个已经从「松月山庄」辞退归乡的下人口中得知。 当年你拜别「松月山庄」的俞家后,便与武仲连相偕而行,从此便失了音讯,于是我怀疑是否为俞家或者是武忡连相害于你,可偏偏事隔久远又没有证据,只好暗使拐子,处处与他们为难。 」 「师兄,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的。」胸口一阵激荡,沈云生只觉得感动不己。 一旁,沈待君想起什么似的,忍不住怀疑探问:「莫非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明知俞家不可能与黑风堡缔结姻缘。你们却还是去求亲,就是为了有借口找他们麻烦?「还有,先前武仲连大寿时,我与师弟走错了路,不小心撞见应师兄不知在与武仲连谈些什么,难不成就是在质问他这件事吗?」 「没错!」从头到尾不发一语的应孤鸿终于开口了。 「俞家算是倒霉被误会了,至于武仲连嘛……」 顿了顿,他勾起的嘴角有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不愧是伪君子,在我问起这件事时,不只推了个一干二净,还假惺惺的说什么与师叔亲如兄弟,你失踪后,他也甚感难过。」 「我呸!」听闻如此恶心至极的话,沈云生霎时怒火大炽,厉声咒骂。 「那个狗贼竟还有脸说与我亲如兄弟?若不是他,我与芸娘又怎会天人永隔……都是他!都是他害得我如此,我定要杀了他……定要杀了他……」愈说愈激动。 他浑身轻颤不己,眼中又渐渐有了疯狂之色。 眼见状况不妙,沈待君连忙出声安抚。 「爹,我们这不就在计划揭露他的丑事吗?来,先别激动,深吸几口大气……」 听到女儿的嗓音,沈云生紧握的双拳这才渐渐松开,慢慢寻回神智,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旁边几个人眼见他如此,心中都暗暗叹了一口气,尤其是应无赦的感慨更深。 唉……当年他那温文懦雅、风采翩翩的师弟,就因受那奸人所害,大好前程尽毁,成了如今这模样,怎不教人唏嘘? 想到这儿,他对武忡连益发愤恨,本就护短之人,如今更是誓言要替师弟讨回公道,让那狗贼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于是几个人暗中互使眼色,沈待君聪明的马上连声哄着爹亲去休息,将他给搀扶回房。 至于其他几个人则开始计划着明日武林大会召开后,要如何让武仲连丑事曝光,受到众人所唾弃。 是夜,沈待君好不容易伺候爹亲睡下后,本想也回房歇着,可却在回廊下抬头瞧见夜空繁星点点,残月如钩时,她忽然改变主意停下脚步,心情复杂不已。 大约在半年前,她同样在武家庄的月色下漫步,只是那时心情凄楚,心如死灰,情伤甚深,满心若涩无人诉,只能黯然带泪吞下;可如今,相同的月色,她却只觉得满心喜悦,心绪宁静,心中欢欣无限,满溢甜蜜,连在睡梦中都会笑醒。 短短的半年,心境却两异,人生的变化起伏之大,可真是难以预料。 想到这儿,她禁不住轻轻的笑了起来,而就在此时,一如半年前那心伤的夜晚,一道细微的枯枝断裂声骤然响起,而她也同样警觉轻喝—— 「谁?」 「师姐,是我呢!」相同的应答同样扬起,只是半年前是细如蚊纳的心虚,半年后却是朗如晴空的欢愉。 「师弟……」微笑低喃,沈待君转过身,果然见到他明亮的笑脸从阴暗处转了出来,三两步就窜到她面前。 「怎么还没睡?」噙着浅笑,她伸手帮他整理略微凌乱的衣襟,而他……没有躲,这让沈待君脸上的神色更加柔和,盈盈眼波像是漾着一汪秋水,美极了。 「等你呢!」扬着笑,华丹枫一动也不动,静静的任由她为自己抚平衣衫。 嗬……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半年前的那一夜,他的闪躲不知伤了师姐多深,而如今,他只盼师姐能一生一世都愿意这样的帮他,让他永远能享受她指尖的温存。 「傻瓜!外头天这么寒,等什么呢?别冻坏了才好!」担忧的轻蹙起眉,她握着他的掌心,发现依然温热如常后,这才安心的松了一口气。 第十九章 「冻坏了有帅姐治,不怕!」笑着反握住她的手,华丹枫不让她收回去。 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体温,沈待君脸上不由得微微泛红,似娇似嗔的斜睨他一眼。 「冻坏了就不怕师姐心疼吗?」 「能让师姐心疼,也是极幸福的。」甜言蜜语猛灌,华丹枫打从对情爱开窍后,其功力犹如受到高僧灌顶般,一日千里,厉害得很。 「贫嘴!」笑啐轻斥,心口却满是蜜意。 「骂我贫嘴,我若不贫嘴,岂不背了黑锅?那可冤枉了!」华丹枫大笑着,果然马上示范何为真正的「贫嘴」;倾身低头封住了她的唇,让她清清楚楚体验一番什么叫「要嘴皮」、什么叫「卖弄口舌」。 月色下、夜色中,一对有情人儿唇舌交缠、相偎缠绵,直到一声带着嘲意的嗤笑声在黑暗中蓦地响起时,他们才恍如惊弓之鸟般倏地分开来。 「是谁?出来!」气急败坏的怒声厉喝,华丹枫一张脸涨得通红。 可恶! 难得花前月下,终于偷得机会与师姐爱恋缠绵,没想到竟然有人躲起来。 偷瞧,真是太可恶也太不识相了。 「哈哈哈……小子,我当初赠你一幅画,如今果真成了你们的定情之物了吗?」大笑着自树影后走出,应孤鸿语带嘲讽,可心情却是好极了。 「姓应的,是你!」眼见竟是这个「真小人」,华丹枫实在不知该怒,还是该笑——毕竟他确实是因为这家伙才会得知师姐的情意,也因而明白了自己的感情,认真说起来,他还得感谢应孤鸿,只是偷窥他人谈情说爱真的很不道德啊! 「是我又怎么着?」挑眉睨觑,应孤鸿哼笑,「说起来,你们该感谢我才是,否则岂有今日的交颈鸳鸯?」 闻言,沈待君窘迫至极,脸上一片热辣辣的,可还是得佯装镇定。 「应师兄,我想「非礼勿视」你应该听过才是。 」 「我还听过非礼勿动,怎么你们就动了?」冷嗤一声,依然恶意讥讽。 被堵得一窒,沈待君脸红得都可以滴出血来,老半天后,她敞开心胸,大方微笑道:「应师兄说得是,我与师弟是该像你说声谢呢!」 嗬……若不是他恶意设计,师弟至今也不会明白她的心意,而她依然只是苦苦压抑着情思,将那分情感埋藏在内心深处,永不见天日。 被她如此坦然道谢,向来爱恶意与人作对的应孤鸿顿时一梗,像是被人硬塞了颗拳头大的异物,卡在喉间咽不下也吐不出,表情甚是扭曲古怪。 而沈待君见他神色如此怪异,心中不禁大感奇怪…… 怪了! 她有说错什么吗? 没有啊! 她只是很真心诚意的向他道谢…… 蓦地,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她意识到什么似的直勾勾的盯着他瞧,好似要将他脸上看穿一个洞,恼得应孤鸿不悦哼斥—— 「看什么?」该死! 若她不是师叔的女儿,他早就开打了。 像是要试验什么般,沈待君忽地微微一笑,更加真心诚意的道谢。 「应师兄,真的很谢谢你!」说完更加仔细观察他的神色。 果然,应孤鸿的表情更怪、更扭曲了—似想开骂,又不知该从何下手,最后他怒哼一声,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掉头走人,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去留皆凭自己高兴。 「咦?」发出一卢质疑,华丹枫看得满头雾水,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姓应的这是干嘛呢?还有,他最后那是什么脸?简直像十天上不了茅厕般,纠结死了。」 果然哪…… 猜测成真,沈待君不禁噗哧笑了出来,发现自己竟然在无意间得知了该怎么治那个性格嚣张又狂傲,凡事态意妄为的男人了。 嗬……愈是古怪难相处的人,愈是有其可爱的一面呢! 「呃……师姐,你到底是在笑什么呢?」从头至尾都如坠五里迷雾的华丹枫,完全的搞不清楚状况。 「嗬……我笑应师兄真的挺可爱的。」噙着兴味的浅笑,她淡淡的抛出这一句。 可爱? 这是他第三次听师姐这么形容应孤鸿了,而这种形容只会让他…… 「嗯……师姐,我想吐了!」 【第七章】 风和日丽,暖阳普照,武家庄后院的一大片空地搭起了高高的擂台,台下万头攒动,人声鼎沸;台上,则是在经过各门各派的菁英与江湖名士的对决厮杀后,终于只剩下一个人还站在台上,若再无其他人上来挑战,则可直取武林盟主宝座,而那个人不意外的就是武家庄庄主——武仲连。 「试问可还有其他朋友愿意上来与武某较量一番吗?」擂台上,武仲连环顾着台下哗然的人群,心中甚是志得意满。 再一步,只要再一步,他就可坐上武林盟主之位了。 欣喜暗忖,他挂着一贯的谦虚微笑,心知只要没人再上台挑战,那么他就会是新任的盟主了,只是当扫视的目光来到台下黑风堡所盘据的一方地时,他看着面无表情的应无赦,心中升起了警惕。 他知道此回应无赦领着黑风堡数十名部属千里迢迢前来参与此次盛会,绝不可能没有动静,也清楚应无赦的武功绝不比他弱,若真要打起来,谁胜谁负难以预料。 然而,从开始至今,应无赦始终端着一张肃穆脸庞按兵不动,实在令人费解。 思及此,武仲连戒备更甚,然而脸上依旧谦虚如昔,只是说话的速度不自觉的加快了不少。 「如果再无朋友愿意上来一较高下,那么请恕武某不才,恬不知耻的取得此届盟主……」 「慢着!」蓦地,一道清朗的嗓音打断了他未完的话语,华丹枫霍地跳上擂台,不顾台下群众的喧哗声,神色自若的笑道:「我来与你较量较量!」 武仲连的记忆甚佳,一见到他,马上想了起来,当下笑道:「原来是华公子,真是英雄出少年啦!」 「好说!好说!」装模作样的回礼,实则恶心的想吐。 而就在此时,台下群众也有不少人曾目睹过半年前,华山之巅的新四大公子比武大赛,所以也认出人了,当下纷纷叫了起来—— 「吓!那可不就是玉面双龙的华丹枫吗……」 「哎呀!真的是他……」 「嗬嗬……这下可有趣了……」 台下,群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讨论得热烈异常;台上,云淡风轻的礼貌拱手作揖、互道声请,随即二话不说,立刻欺身上前开打。 霎时可,就见两人以快打快——身子快速交缠又分开,空中掌影翻飞,对掌声不绝于耳,几难辨认出两人身形,而在屈于黑风堡众人盘据的那一小块地上,头戴白纱竹笠的瘸腿男子在台下浑身轻颤的紧握着双拳,心中激动异常,若不是旁人拦阻着,他早就冲上台去将那狗贼撕成碎片,就算啃骨噬血亦不能消解他心中的仇恨。 「那小子的武功倒是精进了不少啦!」台下,应孤鸿看得心痒难捺。 似笑非笑的瞅他一眼,沈待君回道:「我代师弟向应师兄多谢你的谬赞了。」 第二十章 就在她「谢」字一出,应孤鸿的表情又开始扭曲了。 心下暗笑,沈待君把注意力转回擂台上,只见两人打得难分难解、掌风四起,一个经验老道,一个初生之犊不畏虎,一时也难分高下。 擂台上,华丹枫战意高昂,攻势益发猛烈;而武仲连则愈打愈是心惊,万万没想到这个曾被他视为无名小卒的年轻人,武功竟这般厉害,若是时间拖久了,一个不小心,恐怕自己会栽在他的手上。 想到这儿,武仲连更是心急,手上攻势益发凌厉,甚至失了名门风范——些上不了台面的阴招也频频在暗中使出,让不懂看热闹的人直欢喝,而看得懂门道的高手则是猛皱眉。 嘿! 来阴招? 这边是受过姓应的那小人「指点」过的,不怕! 巧妙格开对方又袭来的阴招,已经在华山与应孤鸿打过一场的华丹枫已经很娴熟应付这种损招连出的比武了,是以现下倒是不慌不忙,非常的驾轻就熟。 眼看久攻不下,武仲连使出了险招,逼退对方,也让自己退至擂台一角,暗暗调匀气息后,他强笑道:「华公子果真是武艺高超,武某甚是佩服。」 「哪里,武庄主也不错啦!」嬉皮笑脸的回应,华丹枫的神态显得非常的轻松。 点点头,武仲连神色肃穆,头不转、眼不眨,只是轻轻的喊了一声「剑」,霎时,擂台下的武家庄奴仆立即捧来一把青光湛然的宝剑。 接过自己的佩剑,他朗声道:「华公子,再让武某以剑会友,好生讨教一番。」 闻言,华丹枫嘿嘿一笑,随即转头朝台不大喊,「师姐,我的剑!」 擂台下,沈待君抿唇轻笑,纤手一扬,那把在石洞内寻得,看似朴实无华的玄铁剑便被抛往台上,随即被他以潇洒的姿态接住。 「来吧!」抬起下巴,华丹枫扬眉哼笑。 嘿嘿,他在石洞内苦练了多时,虽然「残月剑法」还没全部学成,但刚好可以拿这老家伙试剑,看看威力怎么样。 只当他那把乌漆抹黑的黑剑毫不起眼,武仲连完全没放在心上,当下道了一声「请」后,立即持剑攻上,招招直袭要害。 而华丹枫也不是省油的灯,于是一时间,剑影漫天、精芒四射,晃得看戏的群众眼花撩乱,不断惊呼。 「师姐,何时师兄多了那把剑了?」台下,华妙蝶忍不住好奇询问。 「君儿,莫非?」沈云生看着华丹枫使出的剑法炫目又奇诡,常常以出乎人意料之外的角度直攻要害,逼得对手手忙脚乱,非得回剑自救,他不禁激动的抓住女儿,嗓音还有些微的颤抖。 「是的!」点点头,沈待君波澜不兴的微笑道:「我们找到了。」 昨日,她与师弟千里迢迢赶到武家庄,与众人相会后,没聊几句又忙着哄癫狂发作的爹亲去歇息,所以寻得宝藏之事倒没时间告知了。 她这话一出,沈云生不由得欢心大笑,连声赞好,就连向来大而化之的华妙蝶也听出了她话中之意,开心得也频频鼓掌。 三人没头没脑却欢喜莫名的模样,引得应无赦、应孤鸿父子的侧目,不过也只是奇怪的瞄觑一眼后,便又将注意力放回打得热火朝天的擂台上。 台上,武仲连几回攻势皆被巧妙化解,甚至还得回剑自救,心中震惊至极,几回下来,已被华丹枫那手奇诡华丽又杀意十足的凌厉剑法打得冷汗涔涔、自顾不暇,狼狈之态尽现,看得台下江湖众人目瞪口呆,怎么也不敢置信成名许久的江湖「武仲裁」竟被一名年轻新秀打得如此难看。 眼见劣势益显,武仲连一咬牙,孤注一掷的尽放空门,剑势气势万钧的直攻华丹枫的心口,谁知却听「当」的一声脆响,那把不起眼的黑剑竟直抵眉间,而他手中的宝剑则已断成两截。 如此结果,让台下众人哗然声不断,皆对华丹枫又惊又叹,赞赏不己。 「武某输了!」脸色灰败,武仲连抛开断剑,纵然心中波涛凶涌,可却依然强笑道:「华公子技高一筹,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好说!」微微一笑,剑尖依然直抵武仲连的眉心,似乎没有因为对方认输就打算把剑收回。 皱起眉,武仲连沉下脸。 「武某既己认输,华公子这又是什么意思?」 「啊——抱歉!抱歉!」口中说着道歉,华丹枫的脸上却无丝毫诚意,甚至还笑嘻嘻道:「只是想说难得打败闻名江湖的武庄主,想多享受……下胜利时刻罢了!」 边说边有些不情不愿的收回剑,似乎很是不舍。 如此言语与举止,摆明是在蔑视人,武仲连顿时脸色剧变,甚是难堪,可偏偏是对方的手下败将,他也没别的话好说,只能吞下这口怨气,转身就想下擂台,谁知—— 「慢着!」懒洋洋的出声,华丹枫没打算放过他。 「华公子还有何指教?」自觉备受污辱,武仲连的脸色当然不好看。 「没什么,只是想说……」耸了耸肩,他眨眼笑道:「难道武庄主不想知道自己是败于什么剑法之下吗?」 嘿嘿,他也没料到残月剑法会是这般厉害,若不是他还没整套学成,岂容这狗贼拖延这么些时间。 顿时,武仲连的神色变化莫测,一来,他确实对这套从未见过的诡奇剑法感到好奇与强烈渴望;二来,他又觉得若是真的问出口,岂不是自贬身价,让人看笑话。 所幸华丹枫没让他为难,径自问自答。 「武庄主可知在两百年前那位留下藏宝图的武林盟主最闻名于世的武功是什么?是的!你猜中了,就是这套残月剑法啦!」 这话一出,台下众人齐声哗然,各个又惊又讶,毕竟这是一个广为人知的传奇,只不过这么多年下来,没人真正知道藏宝图的下落,自然也没人能寻得那位武林盟主所留下的宝藏与绝学。 可如今,却有人说他习得了残月剑法,自然是立即引起轰动了。 然而武仲连闻言后,瞳孔却是倏地一缩,脸色忽红乍白又反青,似乎是在惊惶着什么,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状,华丹枫装出一脸恍然大悟样。 「哎呀!你是想问我从哪儿学到这套剑法的吗?瞧我多糊涂,废话了这么一堆,竟然忘了介绍正主儿出场了。」 自责般的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他转头扬声叫道:「师爹,该你出场了!」 霎时间,众人的视线一起顺着他的目光找到了头戴白纱竹笠,掩去真实面容的瘸腿男人。 而那男人在被黑风堡堡主拍了拍肩膀后,便在女儿的搀扶下慢慢的步上了擂合。 「蠢货,对一个狗贼,你确实废话太多了!」一上台,沈云生就狠狠的开涮,将两人同时骂了进去。 已经习惯被骂蠢货,华丹枫只是扮了个鬼脸,佯装伤心的退到师姐身边寻求安慰,惹得沈待君失笑不己。 倒是武仲连的脸色一变,怎么也不能让自己无缘无故在众人面前被污辱。 第二十一章 「这位朋友,武某自认没有得罪过你。你无端辱骂是什么意思?」 「朋友?」沈云生忽地嘶哑大笑,随即狰狞怒吼,「我可没那种荣幸当你这狗贼的朋友。」 「够了!」不想再被一句一个狗贼的辱骂着,武忡连刚着脸,沉声道:「武某敬你来者是客,故以礼相待,可并不代表武某就怕了你,若你再口出秽言,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哦?不客气又怎么着?」冷笑一声,沈云生讥刺道:「难道你还能再次下药,趁我功力溃散时,将我一掌打落崖底吗?」 这话一出,武仲连瞬间双目大瞠,血色尽失的瞪着他,脸上满是惊骇。 「你……你到底是谁?」 再次嘶哑大笑,沈云生缓缓地取下白纱竹笠,露出他那瘦如枯骨却依然有几分清隽的面容。 「狗贼,你瞧清楚了吗?当年,你为了夺取藏宝图,乘机下药并将我打落绝崖,可我沈云生命不该绝,苦熬了二十多年,就是要来取你狗命的。」 如此急转直下的变化让在场众人简直是看傻了眼! 尤其「沈云生」三个字一出,许多出道多年,并曾见过沈云生的江湖人纷纷仔细的打量着那名瘸腿的枯瘦男人。 虽说已是二十多年前时记忆,可这一瞧之下,果真发现他与记忆中的面容颇为神似…… 不,应该说就是本人了! 天啊! 失踪了二十多年的昔日四大公子之一的沈云生竟然现身了,而且还揭发了如此惊人的秘辛,一下子就将武忡连古道热肠、广结善缘的良好形象彻底翻转。 众人霎时间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向武忡连的眼神从原本的友好敬佩,渐渐转为唾弃与鄙夷,同时怀疑也在二十多年前既然能做出这种陷害朋友的恶行,那么这些年来,或许干下更多不为人知的丑事。 眼看众人神色的转变,武仲连不由得暗自心惊,深恐从此受人唾弃,成了武林公敌,再难在江湖上立足,他连忙强笑道:「云生,你、我当年交好,我怎么可能如此待你?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住口!」厉声喝斥,沈云生浑身颤抖,五官扭曲的厉声咒骂着。 「你这狗贼,没资格叫我名字!我今日前来,就是要来取你的狗命,以消我心头之恨!」 话落,他手中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击,身形迅如雷电般的朝他飞掠而去,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掌直袭武忡连胸前要害。 可武仲连早有防备,惊险的闪开后,转瞬间就往沈云生的下盘扫去,逼得他不稳的连退了几步。 而武仲连则是趁这空档,立即往人最少的地方窜逃。 而就在这时,突然一枚暗器忽地从后方直袭而至,意欲逼武仲连停下,奈何他却咬牙牺牲了一条臂膀硬生挨下这枚暗器,脚下未曾稍停的逃离而去,转瞬间便从众人眼中消失了踪影。 「爹!你没事吗?」急忙上前扶住爹亲,沈待君担忧询问。 「没事!」摇了摇头,沈云生心中愤恨。 可恶! 若不是自己的脚残了,岂容那个狗贼如此容易逃脱! 「那狗贼真是不要脸,欺负师爹脚不方便,下回见了他,我也把他的腿打断,看看他多会跑!」为师爹抱不平,华丹枫忿忿怒骂。 迅速跃上擂台,应无赦来到三人面前,语带懊恼。 「师弟,是我大意了!虽然伤了那狗贼一只臂膀,可还是让他给逃了。」 「师兄,这怪不得你,是那狗贼太好险狡猾了。」咬了咬牙,沈云生恨恨道:「总之在众人面前揭露了那狗贼丑事,他势必难在江湖上立足,日后要再抓他就不难了。」 「这自然!」颔首赞同,应无赦转而对台下议论纷纷的江湖众人朗声宣布,「各位,武仲连那狗贼人人得而诛之。日后不论是谁抓到他,或是杀了他,只要将人带到我面前,我黑风堡必奉为上宾,并赏以万两黄金酬谢。」 此话明摆着就是一道追杀悬赏令,所谓重赏之不必有勇夫,更何况所要追杀之人还是如此令人鄙夷唾弃,一时间江湖众人纷纷同仇敌忾的出声响应,想来武仲连日后恐怕就要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此回计划以半成功收尾,虽不甚满意,但也勉强可接受,沈云生等一行人正欲离去,却有好事之人出声了—— 「那这回该算是谁赢得武林盟主之位呢?」 「应该就是华少侠吧!他确实打赢了武仲连……」 「的确该是华少侠,而且他也习得两百年前的武林盟主的绝学,这也算是一种传承……」 「是极!是极!说得没错啊……」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不约而同的将目光射向华丹枫,看得他顿时寒毛猛窜、冷汗直流一一 「干、干嘛?我只是帮师爹上台教训那狗贼,武林盟主什么的,我才不干!」 猛摇着头,他一脸惊恐。 拜托! 他年纪轻轻,太好时光都要留着跟师姐谈情说爱,当什么武林盟主啊? 又不是脑袋坏掉了! 「说起来,咱们「华少侠」确实是名副其实的武林盟主没错啊! 」口气又嘲又讽的讪笑着,应孤鸿完美的示范了什么叫落井下石。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华丹枫气急败坏骂了回去,要他闭嘴。 「武林盟主这行业,听起来就是钱少事多离家远,不是什么好选择啊!」摇头晃脑的评论着,华妙蝶觉得干这行真是亏大了。 「师兄,你好好想想,千万别入错行,耽误了前程。」 被两人无意识却默契十足的一搭一唱给气得险些喷泪,华丹枫悲愤怒吼,「谁说我要当武林盟主了?师姐,你看他们就只会欺负我!」末了,直接找师姐寻求安慰。 强忍着笑,沈待君安抚的拍了拍他,随转身对众人道:「各位前辈,我师弟还年少,就算武功好了些,做人处事依然稚嫩,岂能担起武林盟主之责?江湖上,高手云集、人才济济,岂是我师弟能及得上的?要我说,不如请各位另推有才有德的能人担此重任,亦或是当此事不曾发生,没有武林盟主,大家不也这样过吗?」话落,她也不管众人的反应,扶着爹亲、拉着师妹,顺便向师弟使了下眼色后,便在众人的注目礼下,一行人神色自若的缓缓离开武家庄。 直到他们消失在大伙儿的视线中后,热烈的议论声才再次轰然响起。 想必未久,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便会传遍武林,成为人人茶余饭后热烈讨论的消息。 几日后,城里最大的一家客栈的厢房里,这些天来被江湖人火热淡论着的几人齐聚一堂,似乎正在依依不舍话别离。 「师弟,你真的不随我回黑风堡吗?」已不知是第几次的询问,纵然得到的答案永远一样,应无赦却还是不死心。 摇了摇头,沈云生低声道:「师兄,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若没亲眼看到那狗贼受到恶报,我是不会死心的。」 至今那狗贼依然行踪杳然,他不甘心就这样让那狗贼脱逃,一定要逼他现身,以便报仇雪恨。 第二十二章 应无赦也有心想陪他把人逼出来,奈何堡内事务繁多,他实在难再多留,最后只好暗叹一口气。 「既然如此,你自己多保重,有任何需要帮忙的,随时通知我,我也会让手下的探子尽力去找那狗贼的下落的。」 「多谢师兄!」微微一笑,如今在这世上,除了女儿外,沈云生最信任的人就是他了。 点了点头,应无赦将一只刻着「风」字的黑令牌交给沈待君,严肃交代,「有事就拿这令牌找黑风堡最近的堂口,他们会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传给我的。」 「多谢师伯!」慎重的收好令牌,沈待君很是感谢。 于是没再多说什么,应无赦向众人微一颔首后,便领着应孤鸿离去。 目送两人离开,屋内四人又商讨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什么好办法逼出那失了踪迹的武仲连,最后华妙蝶嚷嚷了起来—— 「算了,别想了!那狗贼不知躲在哪个老鼠洞,他不自己钻出来,咱们也没办法,不如该干嘛就干嘛去,说不得那狗贼怨恨在心,我们到处去溜一溜后,他就憋不住的钻出来找我们报仇啦!」 这话一出,沈云生先是瞪了她一眼,随即竟破天荒的点头赞同。 「难得你这小丫头说的话还算中肯。」 没想到会被称赞,华妙蝶顿时乐不可支,惹得沈云生气冲冲的又朝她瞪去一眼,然后—— 「我不吭声,就当我瞎了吗?给我放手!」突如其来的吼声乍起,他一巴掌朝某个不规矩的色胚后脑勺狠狠的拍了下去。 霎时,就听「咚」的一声巨响,华丹枫整颗脑袋直接砸在桌面上,哼哼哀哀的直申吟,看得一旁的沈待君又害臊、又想笑。 「从刚刚我就看到你这蠢货偷偷拉着君儿的手不放,我没吭声,你倒是愈来愈放肆,摸手不够,还摸到颈后去了,你是想死吗?」愈说愈火,沈云生怒冲冲道。 哼! 他不是不清楚君儿与这蠢货互相有爱意,所以蠢货拉着她的手时,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了;可这小子得寸进尺,当着他的眼皮子底下,竟敢偷偷摸摸的爱抚君儿的后颈,这就太过分,是当他死了吗? 「摸摸也不行吗?」抬起头,华丹枫捂着阵阵泛疼的脑袋瓜,心中甚是悲愤。 可恶! 打从出了石洞,与师爹他们会合后,他就很少有机会与师姐亲呢了,如今忍不住偷偷摸了她一下,这样也不许吗? 要知道他可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憋久了会出问题的啊! 闻言,沈云生还来不及开骂,华妙蝶就瞪眼开口了—— 「师兄,你干嘛偷摸师姐?就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不在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但你也不能占师姐便宜啊!」 他哪是占师姐便宜? 他是被憋坏了,情难自禁啊! 心中一阵哀伤,华丹枫豁了出去,不管、不顾的叫道:「摸又怎么了?我还要和师姐成亲,生一大群小娃娃呢!」和这比较起来,摸摸只是小意思而已。 噗! 嘴里的一口茶在瞬间喷出,华妙蝶呛咳不断,好不容易止息下来,她瞠着大眼惊骇的瞄瞄他理所当然的表情,然后又看看赧红着嫩颊、面泛羞容的师姐,终于意识到「奸情」的存在,顿时双手抱头惨叫—— 「哇——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我怎都不知道啊?」 太可怕了! 实在太可怕了! 她身为两人的师妹,竟然一直都没察觉到有段「奸情」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还要师兄自己自爆出来,这教她情何以堪啦! 听闻哀号惨叫,沈云生恨铁不成钢般的横去一眼,忿忿道:「见过迟钝的,但没见过像你这么迟钝的。」 「师爹,话可不能这么说!」被骂迟钝,华妙蝶可不依了,「说不得师兄、师姐是在寻宝的路上产生「奸情」的,那我又没跟着一起去,怎么会知道? 」 「什么奸情?师妹,你用词就不能好听些吗?」华丹枫抗议。 一旁,沈待君面红耳赤,对于三人的对话,心中真是又羞又赧,窘迫异常,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最终也只能无言扶额,默默叹气。 而沈云生虽心知女儿与那蠢货早在寻宝之前就情愫暗燃,但是听到华妙蝶这么一提醒,顿时变脸质问:「蠢货,在你们独处那三个月,你没对君儿胡来吧? 」 若有,这蠢货就该死了! 「咳咳咳……」这下,换沈待君被茶水给呛到了,她窘迫娇嗔,「爹,你说什么呢?」 天啊! 快让这场闹剧结束吧! 她快禁不住这三人的「口无遮拦」了。 「怎么?我有问错吗?」沈云生更加理直气牡,怒拍桌子大吼,「蠢货,我问你话呢!快给我说清楚、讲明白!」 「哦——师兄,你脸这么红,是不是真对师姐胡来,心虚了?」华妙蝶眼儿恁利的发现某人的一张脸红通通,眼神心虚的胡乱飘,当下幸灾乐祸的大叫。 「蠢货,你真敢?我宰了你!」怒火攻心,一巴掌又狠狠甩了过去。 「哇——师爹,你别胡想,我没有啦!」狼狈躲过袭击,华丹枫抱头鼠窜的同时,嘴上也不住地哇哇大叫的澄清。 「我只是亲了师姐几次,只有这样而已……」 此话一出,沈待君当场掩面呻吟,而华妙蝶则瞪大了眼怪叫惊呼,至于沈云生则是已经怒发冲冠—— 「你这蠢货,占她便宜,还敢说只有这样而已?我打死你!」沈云生狰狞着脸大骂。 一拐杖直接打了过去。 霎时,就见偌大的厢房内有人逃、有人追;有人看戏鼓掌大笑,有人羞窘劝阻,闹了个鸡飞狗跳好一阵子,直到华丹枫被打得满头包哀哀求饶后,沈云生这才停了手。 「你怎么说?」拍着桌子,他再次怒声质问。 什么怎么说? 被打得头昏眼花的华丹枫一时反应不过来,满脸茫然回视;而沈待君则是满面羞红,低低的垂下螓首一语不发,我见犹怜的模样甚是动人。 「蠢货!」见状,沈云生气不打一处来,火得又狠狠赏了他的后脑勺一记。 就这么一下,华丹枫像是被打醒了般,他飞快瞅了师姐一眼,见她欲语还休,心中不由得一荡,随即神色严肃道:「我自是要娶师姐的!待事情办完,咱们回紫云峰了,我和师姐就在师父坟前成亲,让她在天之灵也高兴。」 总算还没蠢到家! 忿忿的又瞪了一眼,沈云生这才勉强地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这桩婚事。 「哇——师爹答应了,师兄、师姐,恭喜你们了!」虽然是最后一个知道两人之间的情愫,但华妙蝶不介意,因为她可以抢当第一个说恭喜的人。 闻言,沈待君羞涩轻笑,脸如醉枫,煞是美丽。 而华丹枫则是挺着胸膛咧嘴傻笑,在桌面下又悄悄的握住了师姐纤细的小手,引来她秋波横睨,不过却没甩掉。 沈云生是明眼人,哪会不知他底下的小动作,不过如今既已定下了两人的婚约关系,他虽再怎么看不顺眼,只要不过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第二十三章 「说到紫云峰,咱们什么时候要回去呢?」手撑着下巴,华妙蝶忍不住询问。 「怎么?你想家了吗?」微微一笑,沈待君柔声反问。 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华妙蝶直率说道:「想是想,不过最主要的是早一日回紫云峰,我就可以早一日喝到你们的喜酒啊!」 「贫嘴!」笑啐一声,沈待君嫩颊上的红晕又加深了。 「实话实说,哪是贫嘴?」扮了个鬼脸取笑,华妙蝶想到什么似的忽然失落的叹了一口气。 「唉……成亲后,师兄就会改口唤爹了,那以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叫师爹,感觉好孤单喔!」 更重要的是,她会觉得自己好像是被隔离在外,不再是家中的一分子了。 「这有什么好哀声叹气的?」实在看不过去,沈云生重重赏了她的后脑勺一记,然后别扭的转开了眼。 「顶多也让你叫我一声爹就是了!」呃……她听见了什么吗? 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的听觉,华妙蝶呆呆的看着他古怪别扭的表情,然后缓缓的咧开了嘴,欢呼的大笑着抱住他的臂膀,抢先大叫,「爹—— 」他有准她现在就叫吗? 扭曲的性子又起,沈云生正待瞪眼吼人,谁知华丹枫也不甘示弱的跟着石破天惊的大喊—— 「爹——」输人不输阵,以声势取胜。 「蠢货,君儿还没嫁你呢!我准你喊了吗?」一拐杖又打了过去,沈云生破口开骂了。 于是,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厢房霎时间又闹了起来,而沈待君看着三人又打又骂又笑的,唇畔不由得浮起一朵柔美笑靥…… 嗬……这就是幸福是吧? 多么美好的感觉哪…… 【第八章】 杭州城外,黄土道旁的小野店,两男两女一行四人正坐在里头用饭歇息。 「爹……」猛然横来一记怒瞪,让华丹枫只能摸摸鼻子,不甘不愿的改口。 「师爹,我们在外头溜了这么多天,可却始终不见武仲连有任何动静,你说他该不会因为现在成了过街老鼠,害怕一现身就会被人抓去领赏,所以干脆找了个穷乡僻壤隐居起来,从此退出江湖了吧?」 若真是如此,要找到武仲连可就难了。 摇摇头,沈云生冷笑道:「我了解那狗贼,今日他的丑事被揭发,心中必有不甘,加上又得知你寻获宝藏,得了武学秘笈,肯定也想抢来据为已有,就算如今没有动静,必会隐在暗处伺机而动。」 沈待君闻言,不由得柳眉轻蹙。 「你是说他很有可能就隐身在我们周遭,观察着我们的一切,以便见机出手吗?」 「没错!」沈云生非常坚信。 「那……那咱们还去不去藏宝的地方?」搔了搔头,华妙蝶犹豫询问。 糟糕了! 虽然她很想去看看藏宝的地方,但若真如师爹所言,那武仲连不就也会跟去? 「去啊!怎么不去?」嘿嘿一笑,华丹枫倒是有一番见解。 「最好那狗贼跟着我们,总有一天他会憋不住,而我们就等着他自己跑出来呢!」 他这话正是沈云生心中的意思,难得的微笑,点头赞赏。 而华丹枫难得承受师爹赞同,顿时开心的马上笑咧了嘴,突然觉得这家小店的饭菜吃起来特别香,低头又扒了好几口。 正当四人言笑晏晏,边用饭边闲聊着无关紧要的小事时,一名相貌平凡、脸色蜡黄,一副落拓书生样的男人走进店里,向小二要了一碗店内最便宜,毫无油水的素面后,便缩在角落埋头吃了起来。 期间,警觉性高的沈云生曾特别往那人看了一眼,发现对方背对着他们,毫无所觉般的埋头苦吃,他不由得暗暗自嘲。 真是的……连个穷酸书生也让他忍不住多看两眼,他是不是真的太多疑了? 想到这儿。 他摇头苦笑,心知自己自从遭逢劫难后,便性情大变,显得多疑而难以信任他人,但他却无法克制这样的自己。 「爹,你怎么了?」见他忽然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沈待君有些担忧。 「没、没事!」回过神,沈云生摇了摇头,注意力也从那名穷酸书生身上收回。 见状,沈待君也不再多问,微笑的夹了肉到他的碗里。 「爹,你多吃些,别让师弟、师妹那两个吃货把菜都给扫光了。」 她这话一出,沈云生顿时笑了,而华丹枫、华妙蝶两人则是连连抗议,不想在自己头上安上「吃货」这么难听的名词。 而就在这时,那名落拓书生吃完了面,下盘虚浮的起身往外走,却在路经他们这一桌时,整个人突然全身瘫软的往沈待君的方向倒去,惊得她诧异低呼,没有多想就要出手相抉。 然而坐在旁边的华丹枫却是快她一步,硬是挡在她身前不让别的男人碰到她! 而就在华丹枫才稳住对方的一瞬间,那原本瘫软的书生却倏地出掌往他的胸腹部打去。 由于两人实在靠得太近,那穷酸书生又太过突然,让人根本反应不及,霎时就听「砰」的一声闷响,毫无防备的华丹枫在瞬间有如断了线的纸鸢般摔飞出去,而惊叫与怒吼也紧跟着响起—— 「师弟!」 「师兄!」 「狗贼,我早该知道是你!」 袭击得逞,那穷酸书生蓦地发出猖狂大笑,一扬手,手上已多了一张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赫然就是武仲连! 「哈哈哈……沈云生,你没想到我会易容袭击你们吧?你让我身败名裂,在江湖上难以立足,我也不让你好过!」五官扭曲的疯狂大笑,他摇着头,一脸的惋惜。 「本来我是想当着你的面杀了你女儿,让你痛苦一世,可惜却半途杀出个程咬金,坏了我的好事。」 「狗贼!你毁了我的一生,如今又卑鄙偷袭,我绝不饶你!」双目尽赤,沈云生厉声怒吼,纵然拄着拐杖,却依然身手俐落的飞扑上前,招招狠戾的朝他攻去。 霎时,小野店内掌影翻飞、劲风四起,转眼间便桌损椅毁,一片狼籍,吓得小二哥慌忙的躲在柜台下,嘴里不断直念着阿弥陀佛。 而沈待君则在第一时间就满心惊恐的飞奔到华丹枫身边,眼眸含泪的将他从地上扶抱在怀里。 至于华妙蝶早就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师、师姐……我……我没事……」勉强的张开眼,华丹枫不愿她担心,还想笑着安慰人,谁知才开口,马上呕出一口血。 「师弟,你先别说话!」含着薄泪,沈待君忙不迭为他诊脉,谁知不诊还好,这一诊下去,她顿时慌得血色尽失,一阵寒气从脚底直窜上头顶,浑身禁不住的直发颤。 怎么会? 这一掌竟是如此凶狠,让他不仅胸骨断了两根,甚至还五脏俱裂,内出血不止! 要知道胸骨断了是小事,接上也就罢了;可五脏俱裂可是极为严重的重伤,十个有九个必死无疑,剩下的那一个就算救了回来,恐怕也没法好得完全。 想到这儿,沈待君更是面若白纸,抱着他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而一旁的华妙蝶看她神色不妙,顿时心下一沉,忍不住先哭了出来。 第二十四章 「师姐,师兄会没事的是吧?他会好的,是吧?」话虽这么说,可心中却很害怕,毕竟她从没见过一身好医术的师姐脸色这么难看过。 唇办轻颤,沈待君摇头不语,可眼中的珠泪却落了下来,因为她没把握可以救回师弟。 「傻师妹……我当然……当然会没事……」仿佛未见两人惊恐又绝望的神色,华丹枫边笑边呕着血。 猛地一把抓住她的衣袖,他断断续续又道:「师姐,我……我会……会好起来的……别……别怕……」 「是的……是的,你会好的……」她不停的点着头,可随着点头的动作,眼泪却如断线的珍珠般不断落下,点点滴落在他脸上。 「师姐……你……你哭了吗……」又呛出一口血,华丹枫说话愈来愈虚弱。 「没、没有……是水酒不小心洒下来了……」她哽咽着强笑,「你放心,师姐会治好你的。」 「是的,师姐会……会治好我的……」笑容愈来愈微弱,他缓缓的合上了眼。 「师兄……」华妙蝶凄惨的哭叫,很害怕他这么一闭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师妹,你先别急着哭,帮我扶好他!」沈待君厉声喝道,将人交给她抱着后,飞快的从怀中掏出瓶瓶罐罐,试着找出对他的伤势有帮助的药来。 而当摸出那颗在石洞内寻得的火缸丹药时,她的脑中瞬间闪过纸签上所记载的药效,心中霎时一凉——虽然不知是否真如其言那般神奇,但如今死马当作活马医,她已顾不得这些了。 心中想定,沈待君迅速的喂他吞下那颗火红丹药,未久,果然见到他原本微弱的呼吸渐渐平稳,甚至嘴角不断益出的鲜血也慢慢止住了。 「师姐,有效了!」惊见师兄的状态好转,华妙蝶不由得欣喜大叫。 还没来得及高兴,沈待君忙着再次替他诊脉,发现虽然伤势依然严重,但是整个脉象已然稳定好转,她直到这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再次流下泪来。 嗬……幸好…… 幸好真的有效…… 心中万分感谢两百年前留丹药的那位武林盟主,她用衣袖轻柔的为他拭去嘴角边的血迹,随即转瞬间脸色一凝。 起身朝还在与爹亲打斗的武仲连看去。 只见两人打得异常激烈,双方你来我往、尽出杀招,完全就是以命相搏。 认真说来,沈云生的武功是高上武仲连那么一截,只是因为残了脚,动作稍微凝滞了一些,以致好几回错失先机,让武仲连给死里逃生。 将所有的一切全看在眼里,沈待君冷冷一笑,手捻着湛亮银针,在两人打得正酣热之际,见机纤手一挥,银芒随着破空声疾射而出—— 「哇——」凄厉哀号声倏地划破天际,武仲连忽然倒地,痛苦得不断翻滚着。 华妙蝶见状,立刻忿忿叫好。 「你这狗贼竟敢伤我师兄,活该就该让师姐赏你银针尝尝。」 「君儿,干得好!」沈云生大声赞扬,随即狞笑着来到那倒地哀号的人身前,厉声道:「你这狗贼,逍遥快活了二十多年,今天该是你的死期到了!」 「哈哈……唔……」粗喘着气,武仲连边笑边哀鸣着,可嘴上却一点也不示弱。 「以多打少,暗器偷袭,你们也光明正大不到哪儿去……」 「光明正大?凭你?」沈云生鄙夷大笑,缓缓蹲下身,枯瘦如骨的五指猛地一把扼住他的脖子,赤红着眼,狠戾道:「告诉你,你不配!」 「唔……唔唔……」挣扎的抓扒着脖子上的五指,武仲连开始因为呼吸不到空气的痛苦而眼露恐惧。 「很难受吗?很痛苦吗?」语调轻柔却满盈残意,沈云生欢快的笑了。 「这还抵不上你将我打落绝崖,让我困守在岩洞二十多年的苦痛的万分之一……」 「爹,师弟还伤着,别拖着时间了。」蓦地,沈待君淡然的嗓音响起,向来温润柔和的眼眸,此刻却是满盈冷意。 「嗬……我的君儿在催我了呢!」微微一笑,沈云生轻声柔语。 「想来是我的不对,不该误了你入黄泉的好时辰……」 瞪着他轻柔的微笑,武仲连大瞠的双目满是恐惧,只觉得喉间的五指压力愈来愈大……愈来愈大……忽地,喀察一声脆响,他的脖子以诡异的角度往旁一歪,向阴曹地府报到去了。 「哈哈哈……」癞狂大笑的甩开人,沈云生虽然一偿多年宿愿,可眼角却缓缓流下泪来。 「芸娘……我终于报仇了……为我俩报仇了……」 与师妹齐力搀扶着昏迷的华丹枫来到他身边,沈待君先是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地上的尸体,随即抬头看向爹亲时,冷然眸光顿时漾柔。 「爹,我们走吧!师弟还需要找地方疗伤呢!」 闻言,沈云生点了点头,在柜台留下一袋碎银,算是补偿店家的损失,随即转身一拐一拐的步出野店。 于是一行四人原本活蹦乱跳的离开杭州城,却在不到半天的时间内,拖着一个伤重病患又转了回去。 而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欲杀之而后快的武仲连终于命丧黄泉,再也无法威胁他们。 客栈的厢房内,摇曳的烛火下,床榻上躺着一名面色苍白的重伤病人,只见那病人双目紧闭、呼吸急促,一吐一纳之间,眉心总是紧紧皱起,似乎颇为痛苦。 「师姐,你说师兄什么时候才会醒呢?」担忧的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华妙蝶忍不住询问。 唉……师兄都昏迷三天了,却一点也未见转醒迹象,真是教人担心。 手中配药的动作一顿,沈待君叹气摇头。 「师弟这回内伤太重,能救回来也是靠那颗在石洞内找到的丹药,究竟什么时候能醒,我也难以预料。」 闻言,华妙蝶跟着也叹了一口气,随即气呼呼骂道:「都是那姓武的狗贼害的,若不是他假扮穷酸书生偷袭,师兄也不会伤成这样。」 「其实若不是为了护我,师弟也不会如此。」低垂下头,沈待君黯然自责。 「师姐,那根本不关你的事啊,」两手往腰上一擦,华妙蝶大声道:「再说,幸好是师兄护了你,否则我和师兄的医术那么差,师爹想来也不怎么样,若是换成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叫我们怎么救你?」 所以这样想来,还是师兄受伤得好,毕竟至少还有师姐能靠呢! 听出她的言下之意,沈待君露出了三天来第一次的笑容。 「你说这是什么话呢?若让师弟听了,肯定要找你算帐」 「才不会呢!」摇着手指,华妙蝶信心满满。 「若是师兄现在醒了,听到我的这番活,肯定也会赞同的。」 「都由着你说!」无奈的摇头,她柔声又道:「夜深了,你回房歇息吧!这儿有我守着就够了。」 「我又不是师爹,你赶我做什么呢?」华妙蝶抗议了。 哼! 师爹就是因为守在这儿只会来来回回的踱着步,踱到人都头昏眼花起来,愈看愈是心烦,所以早早就被师姐给赶回房休息了。 第二十五章 「哪是赶你呢?」知她只是心急,没别的意思,沈待君噙着浅笑,柔声道:「只是师弟也不知什么时候会醒来,有一个人在这儿守着就够了,今晚我守夜,待明儿个天一亮,你就来接替我,我也能去歇息一下,这不是很好吗?」 「哎呀!师姐说得是,是我欠思虑了!」重重拍了自己的脑袋瓜一下,华妙蝶不好意思的傻笑着。 「这两、三天,你也没怎么休息,赶紧去睡一觉吧!」轻声催促。 「好吧!」点了点头,她在离开前不忘交代,「师姐,师兄若醒了的话,记得叫我喔!」 微笑答应着,目送她出了房,沈待君这才转身来到床边坐下,青葱玉指沿着华丹枫的眉眼鼻粱一路轻柔抚过,最后停在没有血色的泛白唇办上— — 「以前出事时,我总因为你第一个选择护着的人是师妹而心生难过,可如今,见你为了护我而受到这么重的伤,心下更是难受百倍,宁愿你永不要护我,保护好自己就好……」喃喃的低语声忧伤而温柔,心底隐隐泛疼。 「那……那怎么……怎么行呢……」忽地,干涩嘶哑的嗓音自那苍白唇办溢出,华丹枫缓缓的睁开眼,迎上一双又惊又喜的秋水柔眸。 「师弟,你醒了?」欣喜低呼,沈待君开心极了。 点点头,华丹枫下意识的想起身,然而才微微一动,浑身上下立刻痛得像是被人用千斤铁缒敲打过似的,胸口更是窒闷得几乎无法呼吸,让他不禁难受的发出一声呻吟。 「快躺下!」忙不迭将他按回床上,沈待君急声道:「你的内伤太重,胸骨又断了两根。短时间内可不能随便乱动。」 才躺回床上,华丹枫就因太过疼痛而在额头沁出一层薄汗,但为免她担心,嘴上依然逞强笑道:「才断两根胸骨,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内伤,养些时日就好了,我还以为多严重呢!」 「嘴硬什么呢?」嗔恼瞪人,沈待君泪盈于睫。 「若不是我在石洞内得到一颗对内伤有奇佳疗效的丹药,你还不知救不救得回来呢!」 如今,光是回想到三天前的情景,她就忍不住害怕。 瞧她为了自己这般惊惶又难过,华丹枫心下一动,心中欢喜,嘴上连声哄道:「师姐,你别难过!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伤成这样,哪还算好好的?」拿着手巾为他拭去额头冷汗,沈待君轻声低喃。 「我真希望当时你别护着我……」 「那可不行!」瞪大了眼,华丹枫不开心的喊道:「我还记得小时曾说过,待我长大成为男子汉了,一定要保护师姐、守护师姐永不让人伤你、欺负你,现下你说不让我护着,岂不是要我违背誓言吗?」 闻言,沈待君不由得一怔,回忆起幼时,他确实是对她这么宣示过,顿时心口一甜,忍不住笑了。 「没想到你还记得。」 「守着师姐、护着师姐一辈子这种事,我自然是要记得的。」眸光沉沉的瞅凝着她,华丹枫的神色显得异常认真而严肃。 被瞧得一阵羞窘,沈待君双颊泛红,可心中却是欢喜异常,难以用言语表达,最后只能悄悄的握住他的手,低声回应,「那师姐就麻烦你守护了。」 咧开了大大的笑容,他把她的手拉到脸颊边亲呢的直磨蹭,直到好一会儿后,他突然乐嗬嗬的翘起了嘴角—— 「师姐果然很关心我呢!」嗬……能师姐这般对待,他就是受伤也甘心。 「傻瓜!我不关心你,还能关心谁?」奇怪的睨觑,觉得他的话挺莫名其妙的。 「哼!」轻轻哼了一声,华丹枫有些嫉妒。 「你关心师爹比关心我多!」 怎么……连这种醋也吃? 沈待君傻眼了,顿时觉得好气又好笑。 「你羞也不羞,竟和爹争风吃醋起来了?」 「谁让他只要我对你亲昵些,就打得我满头包呢?」咬牙切齿,他很记恨的。 一阵无语,她无奈的直摇头,决定转移话题。 「肚子饿不饿?先吃些粥填填肚子,然后再喝药,好不?」 「师姐喂我吗?」扬眉粲笑,故意撒娇。 而沈待君也能猜出他的心态,当下不由得抿唇一笑,转身端粥去了。 未久,在幽暗的厢房内,有人享尽了贴身服侍,在被喂粥的过程中,乐不可支的不断要求「婢女」得这儿亲一下、那儿香一个,很有淫威大老爷的风范。 【第九章】 「师姐,我想吃你做的鱼粥……」 「师姐,我想睡一会儿,你陪我……」 「师姐,你的手真好摸……」 「师姐……」 耳听着一声声的「师姐」不断响起,再看看忙出忙入,整天被某个蠢货霸占住的女儿,隐忍了许久的沈云生终于爆发了—— 「蠢货,你当你是皇帝老儿了吗?」一掌狠狠的往某颗欠打的脑袋瓜子揍了下去,他怒声开骂,「事事要人服侍。你是缺胳臂,还是少了腿?」 被揍得往前一栽,原本躺在客栈厢房外的院落晒暖阳的华丹枫,此刻悲愤的抱着脑袋叫道:「师爹,我还伤着。还没好呢!」 「伤?」沈云生冷笑,又一掌拍了过去。 「你挨那狗贼一掌都是一个半月前的事了,这些日子在君儿的细心调养下,早就好了八、九成,你还好意思说还伤着?想伤吗?我给你!」 「哇——师爹,不要啊!」像是被鬼给踹到般,华丹枫一屁股跳了起来,抱着又被狠揍了一下的脑袋飞逃到院落的另一角,然后忿忿控诉。 「好了八、九成,就是还有一、两成还没好,这不是伤着是什么?」 闻言,沈云生鄙夷嗤笑,「这般娇贵,君儿嫁了也劳累,我看你们的婚事还是算了吧!」 「嘿嘿……师爹,我刚刚是跟你说笑呢!」突然间猛勇起来,华丹枫打拳踢腿拍胸膛。 「瞧!我伤都好了,就算想来个拳打北山猛虎,脚踢南海蛟龙也完全没问题!」 见状,一旁看戏的华妙蝶噗哧一声,哈哈大笑的猛拉身边的人,要她好好瞧瞧。 「师姐,你瞧!师兄前一刻还病歪歪的嚷嚷伤着,下一刻就可以打虎踢蛟龙了,这是什么样的神奇体质哪?照这样看来,师爹的医术才是天下第一,连你和师父都比不上了。」 愉悦的勾起嘴角,沈待君微笑不语,看着前方那活蹦乱跳的身影,心中有着无限的庆幸与感激。 她庆幸,庆幸当初有找到藏宝石洞,因而才能得到那颗火红丹药;她感激,感激在两百年前那位武林盟主有留下那颗丹药,这才让师弟有机会得以保住一命。 唉……看来以后得多钻研钻研治内伤的丹药,否则不知哪时又会遭人袭击,受到严重内伤,那就不好了。 「师妹,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不满被取笑,尤其还是当着师姐的面取笑,华丹枫立刻横眉竖目的嚷嚷着。 华妙蝶才不怕他,马上扮了个鬼脸回击,揶揄之意更盛。 「实话还怕人家说吗?打你受伤转醒后,这一个半月来。你根本就是借伤霸占师姐,其心可议啊!」 第二十六章 这话一出,立刻惹来沈云生对某「其心可议」的蠢货不满的冷哼声,而沈待君则是酡红着脸强忍笑意。 倒是华丹枫破罐子破摔,一副无赖样,「霸占就霸占,怎么着?我还要霸占师姐一辈子呢!」完全的不知羞耻,也非常大刺刺的宣示着。 这么无赖的话,沈待君听得又羞又赧,心中满是甜意;倒是华妙蝶与沈云生两人皆发出鄙夷声,不过倒是没再多况什么了。 霎时间,四个人在院落里晒着暖暖的冬阳,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直到许久后,沈云生忽地幽幽低语—— 「大仇得报,也该是时候回去陪芸娘了……」 闻言,华丹枫、华妙蝶两人点头如捣蒜的表示赞同,毕竟他们离开紫云峰已有好一段日子了,还真的挺想家的,「那么我们明天就启程吧!」微笑着,沈待君拍板定案。 轰隆轰隆的声响不断自滚动的轮边响起,华丹枫驾着马车在官道上奔驰,以着不快不慢的速度往紫云峰的方向而去。 然而这日正午,四人在一处竹林边停下歇息,简单用过干粮后,正待继续上路之际,一阵女子斥喝声蓦地自林内传出,并且正以极快的速度往他们歇息的地方而来。 霎时间,三个年轻人下意识的互觑一眼,由于以前曾因好管闲事而和黑风堡结了小怨,虽说后来化解了,但心知师姐不喜无端惹上麻烦,所以这回华丹枫、华妙蝶记取教训,很是安分的没敢行动。 至于沈云生则是恍若未闻般,眉头连动也不曾稍动一下,摆明了就是不想理会。 然而麻烦不是你不想惹,它就会乖乖的不来找你。 正当四人迅速整理好一切,打算上马车走人时,一抹黑影倏地从林内飞掠而出,紧随着数道身着火红罗衫,身姿姻娜曼妙的美艳女子也追了出来,团团将那个面容俊美却满是孤傲邪魅之色的男人给围住。 「噗——」当发现男人是谁时,华丹枫嘴里的蜜饯果核喷出来了。 至于其余三人在瞧清男人面容后,原本往马车走去的步伐也瞬间顿住,反倒不急着走了。 在众美艳女子的包围中,邪魅男人——应弧鸿闻声顺势的往四人扫去,然后他笑了,笑得异常欢欣愉悦。 「师叔,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真是有缘啦!」在包围中,他神色自若的打着招呼,让那几个美艳女子不由得警戒的朝四人瞄去。 怎么也没料到来人会是自家师侄,而且还如此诡异的被一群美艳女子团团包围,沈云生心中满是兴味,可脸上依旧波澜不兴。 「师侄,月前一别,多日不见,可别来无恙?」好吧! 其实最后那句是多问的了,毕竟明眼人都看出来他如今正遭逢「女恙」。 嘴角隐隐一抽,应孤鸿假笑着。 「本来有恙,可遇见师叔你们,那可就无恙了。」 该死! 若不是他一时大意被下了药,何须被人追着跑? 他早一剑斩了她们了! 「哪有什么恙?我瞧你艳福不浅呢!」搓着下巴嘿嘿贼笑,华丹枫瞧瞧他,又瞄瞄那群美艳女子,不放过任何可以糗姓应的机会。 「别胡闹!」轻轻的拍了一下师弟臂膀,沈待君眼尖的察觉到应孤鸿确实有些异样。 嗯……脸色潮红、额际盗汗,呼吸略显急促,和平时的他确实大不同。 应孤鸿此时可没心思与华丹枫计较,足下一个运劲,飞快跃过了那群美艳女子,转瞬间落在沈云生身边,并在他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随即就在诡异勾起的笑容中,霍然转身径自钻进马车内,摆明是把问题丢给沈云生处理了。 一旁,那群美艳女子的头头眼见四人与应孤鸿相识,立即娇声要求,「我们宫主对应少主一见倾心,特地诚挚相邀他前去「凝月宫」作客,并无任何危害之意,还望四位莫插手拦阻,否则我们姐妹就不客气了。 」 噗哧一声,华妙蝶笑了。 「原来是「窈窕君子、淑女好逑」来着,我还以为是那坏蛋干了什么欺骗良家妇女的事,让人家姐妹来追杀他呢! 」 她这话让马车内的人听去了,顿时传来一声不大不小,却是万分清晰的冷哼。 「这就叫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吗? 」悄声询问师姐,华丹枫其实很想笑。 哈哈……原来姓应的也有被人「霸王硬上弓」的一天! 只不过应孤鸿向来恣意妄为、我行我素,这群女人追着硬要「邀」他到那啥捞什子的「凝月宫」作客,依他以往的脾气,就算不杀人,也免不了要见血的,怎么这回却只顾着逃进马车呢? 闻言,沈待君只是淡觑他一眼,不轻不重的刺了一下。 「别取笑人!若真要说起「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以前我和你不也是可以用这句来形容吗? 」 瞬间,华丹枫冒冷汗了,深怕她忆起过往情伤,当下连忙讨好叫道:「师姐,那怎么一样?以前是我迟钝不懂事,根本不识男女情爱;可现在不同了!如今我最喜欢师姐了,我对你的情意可是如那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啊!」 这明显拍马屁的话,顿时让华妙蝶做出张口欲呕的表情,至于沈待君虽明知他太过夸张,却也被逗笑了。 好险! 终于笑了,危机总算解除了。 暗暗抹去冷汗,华丹枫这下屁也不敢再吭一声,就怕不小心又捅着了马蜂窝,那就真的叫引火自焚,太不划算了! 沈云生可不管他们在一旁窃窃私语着什么,径自哼声道:「我那师侄不愿受邀,各位请吧。」 此话一出,那群冷艳女子霎时脸色一变,口气也凶狠起来。 「这么说,四位是硬要插手此事了?」 懒得与她们多废话,沈云生不耐烦的挥挥手。 「蠢货,把这群女人解决了。」 话落,仿佛此事已解决般的径自钻进马车里。 于是华丹枫笑嘻嘻的跳上前去开打,花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将那群美艳女子给点了穴,随即招呼着师姐、师妹上马车,留下一句「一个时辰后,穴道自解」的话,便轻松惬意的驾车走人。 哐隆哐隆的车轮滚动声再次响起,马车内,三双眼饶有兴味的皆往好似在养神的应孤鸿脸上瞄去,灼灼的目光让他纵然双目紧闭,依然可以强烈感受到那像是要把人看穿出一个洞来的诡异视线,所以最后他终于忍不住睁眼瞪人。 「怎么?」冷声反问,应孤鸿的表情很难看。 「没什么!」语气轻飘瓢的,沈云生云淡风轻的使出撒手锏。 「只是想瞧瞧被个女人倾心恋慕,甚至不惜下春药,并派下属穷追不舍的强邀作客的奇男子,和我们一般人有什么不同罢了!」 好吧! 他承认他是在报复,报复应孤鸿曾伤了女儿,可偏偏又因为是师兄的孩子,也不好出手教训人。 而今日,是这小子自己撞上门来,他当然就不客气的教训了。 「噗——」华妙蝶才刚塞进嘴里的柑橘喷了出来。 「原来如此……」沈待君恍然大悟了,嗬……难怪他今日的神色有异,与以往大不相同,原来是被下了春药啦! 「哈哈哈哈哈……」这是在前头驾车,却依然不错过马车内任何一句对话的华丹枫的疯狂笑声。 第二十七章 该死! 他根本不该为了得到师叔的帮助,而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他。 瞬间黑了脸,应孤鸿恨恨咬牙,暗自立誓待他好转后,定要踏破「凝月宫」,将那莫名其妙的凝月宫主给一掌打死。 「呃……需要我帮应师兄诊诊脉吗?或许可以帮你早些解开药性。」终究是四人中最有良心的那一个,沈待君好心询问。 「不用!」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应孤鸿再次闭目运功去了。 「别理会他!」摇了摇头,沈云生可不担心。 「只是春药而己,自行运功化去便行,先前他会被那帮女子追着不放,难以出手,只不过是因为没时间化去药性,若妄动真气与人动武,反倒激化药性,那就真的要被打包送上凝月宫宫主的床上了。」 原来如此! 难怪他方才始终不动手,一点也不像他平日的个性。 恍然大悟的点头,沈待君总算明白了。 「说不得姓应的其实很想被打包送上床呢!我们不该破坏了人家一桩好姻缘的。」车头处,华丹枫揶揄笑语传了进来。 咻—— 一颗柑橘其势如电的朝车头处急射而去,应孤鸿纵然在运功化解药性中,依然不吝于空出手来教训多嘴之人。 而华丹枫则是笑嘻嘻的接下「暗器」,一边驾车,一边拨开柑橘,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直到全部填进肚子里后,他才乐嗬嗬的开口相邀—— 「姓应的,今日巧遇也算是有缘,念在你爹和我师爹是同门师兄弟,不如你就代替你爹和我们回紫云峰,参加我和师姐的婚礼吧!」 他这话一出,沈待君、华妙蝶不由得互觑一眼,皆猜测以应孤鸿的性情,肯定不会答应,哪知他却缓缓的睁开了眼,然后给予了出乎意料的回答—— 「好!」 紫云峰上,雅致竹舍被妆点得喜气洋洋,各个门窗皆被贴上了大大的「喜」字,显得极为喜气。 而屋旁的枫树下,沈云生换上新衣,一脸肃穆的端坐在爱妻坟旁,严厉的眼神在那个乐嗬嗬傻笑的新郎倌脸上转了一圈后,最后眸光漾柔,充满慈爱的落在一身红衣嫁裳的女儿身上。 是的! 今日是华丹枫、沈待君两人成亲的大喜之日,不过观礼者除了身为爹亲的沈云生外,就只有华妙蝶、应孤鸿两人,若要再硬加上一个,那么坟里的华芸娘也可勉强算上。 「一拜天地——」良辰已到,兼任婚礼司仪的华妙蝶连忙拉长了噪音喊着。 新郎、新娘面向天地,不疾不徐的跪拜下去。 「二拜高堂——」拉长的嗓音再起。 新郎倌小心翼翼的扶着新娘子款款站起,然后两人转身一起朝爹亲再次拜倒。 「好、好……起来……快起来……」伸手抉起女儿,沈云生在瞬间红了眼眶。 嗬……芸娘,你可看见了? 我们的女儿要嫁人了,我真不舍哪…… 「夫妻交拜——」深怕师爹一时不舍,决定带着女儿悔婚,华妙蝶赶紧进行下一个礼程。 很快的,新郎倌、新娘子完成对拜。 「送入洞房——」最后这一声特别响亮,华妙蝶开心的直拍手,很高兴自己没有弄砸任何礼程,算是成功完成任务了。 很自然的,华丹枫拉着沈待君就要往屋内的新房走去,奈何才迈开了一步,立即被一只枯瘦大手给按住肩膀。 「爹,干嘛呢?」礼仪完成,他很自动的马上改口唤爹。 「天还这么亮,用不着急着进洞房,新郎倌的责任就是要陪客人喝酒!」斩钉截铁把话说完,沈云生一把将他推向应孤鸿,随即转头对华妙蝶交代,「陪你师姐进新房去!」 这、这算什么啊? 成了亲,还要被阻挠他和师姐恩爱吗? 华丹枫瞬间傻了眼,呆呆的看着自己的亲亲娘子被贼笑兮兮的华妙蝶给送进屋去,差点没悲愤喷泪。 「节哀!」拍拍他,应孤鸿似笑似嘲。 「要知道当爹的人,妒心是很大的。」 闻言,沈云生冷冷一笑。 「我想你会是女儿的好爹爹的。」 哼! 等这小子日后成亲有女儿了,就会明白光是「妒心」两个字,是没办法形容嫁女儿的心情的。 不知为何,应孤鸿忽地浑身一寒,觉得他这句话是一种诅咒。 冷笑不已又意味深沉的看了他铁青的脸色一眼,沈云生这才转而对那正偷偷摸摸朝竹屋潜行的新郎厉声大喝,「蠢货,你想上哪儿去?女婿不用陪丈人喝酒的吗?给我回来!」 话落,将早已准备好的陈年好酒一字排开摆了出来,颇有要将新郎倌当蟋蟀灌之势。 偷溜失败,华丹枫无声泪流,只能乖乖的回来陪陪丈人与宾客拼酒。 于是竹舍外,小院子里,就见三个男人你来我往,互相灌酒,其乐也算是融融;屋内,新房处,华妙蝶趴在窗边看着三人拼酒,不由得撇嘴猛摇头。 「师姐,今晚我们不会多了三个醉醺醺的酒鬼得照顾吧?」 沈待君轻轻笑了起来,径自起身朝灶房走了去。 「咦?师姐,你要干嘛呢?」急急追了上去,华妙蝶一脸纳闷。 「准备些醒酒汤,否则明天可有他们好受的了。」柔声解释,她动作俐落的忙了起来。 华妙蝶看着她还穿着一身的红衣嫁裳,却在灶房里忙着熬煮醒酒汤,当下不禁摇头叹气。 「唉……师姐,你会宠坏师爹和师兄的。」 呜……怎么办?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算身为女人,也好想娶师姐当妻子喔! 可恶! 让师兄占尽便宜了啦! 是夜,凉风阵阵,玉免高悬,已经喝得脚步有些虚浮的新郎倌终于被放回新房,行使他的权利与义务,享受属于他与新娘子的洞房花烛夜。 檐廊下,两男一女并排而坐,一边喝酒,一边静静的赏着天上的明月。 「那蠢货想必正在放肆了……」带着醉意,沈云生忽地有些恼、有些怒的说道。 挑起眉梢,应孤鸿嗤地一声笑了。 「若他不放肆,师叔才该担心呢!」 闻言,沈云生懊恼的往后一躺,似笑似叹的掩面喃喃自语,「醉了……我醉了……真的醉了……」 哈哈一笑,应孤鸿也跟着往后躺下,很是豪气又狂傲的对着天上的明月举杯相邀。 「我没醉,再来!」话落,一口饮下。 放肆? 担心? 他们是在打什么哑谜啊? 瞪着两个以大字形瘫在檐廊下的男人,华妙蝶听得满头雾水。 「师爹,你们在说什么啊?」 「嗬……小丫头不懂,别乱问!」捧起酒坛,他狠狠的又灌了一口。 「是啊!小丫头不懂,别乱问!」眯眼邪笑,应孤鸿应和的又重复了一次。 他们打哑谜似的说话,谁能听得懂呢? 没好气的嗔瞪一眼,华妙蝶觉得这两人其实都醉了,于是拍拍屁股起身,慢悠悠的朝灶房晃去…… 醒酒汤还在灶上热着呢! 是该端来让他们醒醒酒,免得醉得胡言乱语,净说些莫名其妙,让人听不懂的话儿来。 尾声 【尾声】 春暖花开,惠风徐徐,紫云峰上托紫妈红,百花争妍,周遭净是一片蝶舞蜂喧,景致甚是缤纷美丽。 「爷爷……爷爷……抱……」粉雕玉琢的三岁女娃儿摇摇晃晃的扑向竹榻上的亲人,高举着胖胖短短的小手要求抱抱,可爱得让人不忍拒绝。 果然,竹榻上的瘸腿男人没有拒绝,一把将她紧紧抱到怀里,在女儿精心调养下已经长肉且气色红润的脸庞亲呢的蹭着孙女柔嫩的面颊,用那才刚冒出头的点点胡碴子搔得她禁不住发痒的咭咭直笑,短短的小手臂试着想捧住那作恶的脸庞,最后却还是以失败但却源源不断的笑声告终。 「嘻嘻……爷爷……不要……不要了……」小女娃边笑边躲,只能以简单字汇不断求饶。 「好!爷爷最喜爱的小欢儿说不要,那就不要。」宠溺笑道,男人抱着小女儿往竹榻上躺下,眯着慈爱的眼眸柔声道:「小欢儿陪爷爷一块儿晒晒太阳,好不好?」 「好!」可爱的小脑袋瓜点啊点,粉嫩小脸紧贴着爷爷胸膛,好似那是全天下最舒适的地方了。 于是,就见暖洋洋的春阳下,一对祖孙相亲相爱的窝在竹榻上,像两只一大一小的猫儿相依而卧,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打起盹。 不远处,柔雅女子凝目而笑,心中顿时想起了久远前的一段回忆…… 「娘,你可想过爹若回来,你们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你长大了,你爹却从没抱过你,也没见过你婴孩粉嫩的模样。我希望有一天,你嫁人生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小女娃,然后我和你爹坐在这儿一边晒着暖暖的阳光,一边含饴弄孙,那就心满意足了……」恍惚回想起娘亲当时朦胧而美丽的微笑脸庞,柔雅女子的眼眶微湿,可嘴角却漾起了笑。 嗬……娘当时的心愿,如今也算是实现了吧? 娘,你可开心了? 「在想什么?」蓦地,清朗的嗓音扬起,一双健臂自后方抱住了她,亲呢的直蹭着她脖颈上的凝脂嫩肤。 「在想现在真是幸福呢!」轻轻低笑,她顺势依偎进他的怀里。 「是挺幸福的!」将脸埋进沁着清香的颈窝,顺便偷亲了一口。 畏痒的缩了一下,她微笑询问:「师妹呢?」 一大早就不见她人,真不知是跑到哪儿去了? 「她啊……」闷声笑了起来,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昨夜被姓应的绑走了。」 「应师兄?」诧异惊呼。 「没错!」点点头,他的脸上满是坏笑。 「他们两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她都没发现? 仿佛看出她的疑问,俊朗男子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若真是如此……」想了想,柔雅女子若有所思的笑了。 「下回见到师妹,我得好好提醒她该怎么治应师兄。」 「嘿!」怪叫一声,俊朗男子抗议了。 「你知道怎么治我就好,干嘛还会知道怎么治那姓应的?我吃醋了!」 「这有什么好吃醋的……」轻啐一口,嘴上笑骂,心儿却是甜滋滋的。 「这当然得吃醋!你注意我就好,干嘛还去注意到别的男人……」 「胡说八道,不理你了……」 「嘿!师姐,你这样,我可要不依了喔……师姐……我不依了喔……」 「行了,别吵醒爹和欢儿……」 无奈的安抚声夹杂着故意撒娇的欢笑声,紫云峰上,风中、雨中、云中、雾中,净是满满幸福的味道。 番外篇一 【番外篇:属于她的纸鸢】 「师姐,再几天后就是你的生日了,我做只纸鸢送你好不好?」将大半个身子探近窗内,男孩欢欣鼓舞的笑问着。 「纸鸢?」靠着窗口的书桌后,少女微微一愣。 「怎么?你会做吗?」 「是啊!」用力点头,男孩笑得有如金阳般的灿烂。 「我学会怎么做纸鸢了,师姐你要不要?我做一只送你当做生日礼物好不好?」 微笑点头,少女温声道:「那我就等你做好纸鸢送我。」 「没问题!」信心满满的拍拍胸口,男孩非常开心。 「师姐,你等着,我做好就拿来送你!」 猛然从梦中惊醒,华丹枫倏地转头往身旁看去,当那张酣眠中的柔雅脸庞映入眼帘时,他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胸口急促纷乱的心跳也才渐渐平歇下来,可另一股盈满歉意与愧疚的情绪却慢慢弥漫全身…… 方才,他梦见了幼年时的一些片段景象,醒来后只觉难过得想哭——因为他记得当年那只纸鸢最后并没有送给师姐,而是师妹瞧了喜欢便开口讨去了,而他竟也没拒绝,就把那只纸鸢先给了师妹。 直到后来,三人都长大了,他也一直忘了自己还欠师姐一只纸鸢。 以前,当他和师妹两人开心的放着纸鸢玩耍时,师姐就只是微笑的在一旁瞧着,却是始终都没打算加入。 原本,他以为师姐只是单纯不喜欢这种孩子气的玩意,所以也没放在心上,可如今想来,她是不是一直都在等着他送的,真正属于她的纸鸢呢? 想到这儿,华丹枫的脸渐渐发红,手臂往身旁酣睡的人儿搂去,一点一点的将她往怀里紧紧抱住,只盼此生再也不松手…… 「唔……师弟?」察觉到身子被人紧紧箍住,在睡梦中,她有些被吵醒的迷迷糊糊轻唤。 「……没事!师姐,你继续睡吧……」低声呢喃着,他的嗓音温柔至极。 「嗯……」恍恍惚惚的应了一声,她又再次沉入梦乡。 「对不起……」轻轻的,华丹枫在嫩白耳壳边低哺致歉,纵然她已再度入睡,完全没听见他的这句道歉。 「爹,你在做什么啊?」檐廊下,五岁的小女娃蹲在爹爹身边,张着一双明亮灿烂的澄透眼眸,满心好奇的看着忙碌的他。 「做纸鸢呢!」奉送一记炫目的笑容,华丹枫手中工作不停歇,特别仔细认真又专注,就盼能做出他这二十多年来所扎过,飞得最快、最稳,又最牢靠的一只纸鸢来。 「纸鸢?」小女娃漂亮的双眼在瞬间发亮,满心雀跃的又问:「给我吗?」 手下一顿,他微笑的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不是的,这是给你娘的呢!」 「哦——」失望的垂下了粉嫩小脸,她很是难过的用胖胖的小手指在地上胡乱画。 「真的不能给我吗?」 「不行的!」摇摇头,华丹枫柔声哄道:「你娘等爹爹扎纸鸢给她,已经等了好久好久了,你若把属于她的纸鸢给抢走,她会很伤心难过的,等爹爹把该给你娘的纸鸢扎好后,再做一只新的给你好不好?」 「好吧!」严肃的点着小脑袋瓜,她认真说道:「等爹爹做好纸鸢给娘了,再扎一只小的给我,要粉色的,有漂亮蝴蝶的。」 「好,要粉色的,有漂亮蝴蝶的。」同样严肃的点头,华丹枫举手保证。 得到保证,她开心的笑了起来,随即想到什么似的,小胖手拍拍爹爹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样。 「爹爹,你太不应该了,怎么可以让娘等一只纸鸢等那么久?我光只是等这么一会儿就很难受了。」 「是啊!爹爹真是不应该,都是爹爹的错!」自承错误,装模作样的打着自己,然后抬头轻声道:「你说你娘会不会原谅爹爹呢?」 「会的!会的!」重重的点头,她奶声奶气叫道:「娘最温柔了,不会生爹爹的气太久的,而且爹爹已经认错了。爷爷说,知错能改,善莫……善莫……」突然陷入苦恼中,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后面的词。 「善莫大焉。」暗笑提醒。 「对!就是善莫大焉。」苦恼获得解决,她开心的笑眯了眼,继续又道:「等你扎好纸鸢送给娘,娘一开心就肯定不气了。」 「好!那爹爹就赶紧扎好纸鸢。」笑嗬嗬的加紧动作,华丹枫觉得全天下没有一个小娃儿比自家女儿更可爱了。 一时间,就见父女俩蹲在檐廊下,大的那个忙动手,小的那个只动嘴,齐心协力的终于扎好一只漂亮又牢靠的纸鸢。 「哇——爹爹,你扎好了呢!」欢喜大叫,她忍不住伸出小手摸了摸,很是羡慕娘就快要拥有这么漂亮的纸鸢。 「漂亮吧?」得意的炫耀。 「漂亮!」点头如捣蒜。 「喜欢吗?」继续诱问。 「喜欢!」毫不犹豫的大声回答。 「想要吗?」孔雀尾巴愈翘愈高。 「想!」握拳大叫,已经完全被迷去心魂了,早忘了这是要送给娘的。 「可是不能给你!」恶劣的摇着食指,华丹枫嘿嘿贼笑。 「这是要送给你娘的,记得吗?」 「哦——」再次垮下脸,她想起来了,有些有气无力。 「记得。」 「你们父女俩蹲在这儿干什么呢?」蓦地,一道轻柔嗓音自两人身后响起。 「娘!」欢叫一声,飞快站起,转身飞扑,整个过程流畅得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番外篇二 已经被扑得很习惯,沈待君抱接住那香香软软的小小身子,忍不住笑问:「你和你爹在忙些什么呢?」嗬……专注得连她来了都没发现。 「忙着做纸鸢送给娘呢!」毫无心机的,她大声说道。 纸鸢? 送给她的? 沈待君诧异的抬眸瞅去,就见华丹枫早己站起身来守在一旁,手中提着一只新扎好的美丽纸鸢。 「你……」她有些迷惑,不知眼前这对父女是在玩什么把戏? 「师姐,送你的。」轻轻的将手中礼物送到她眼前,华丹枫忽地微红着眼眶,低声道歉。 「对不起,这只纸鸢,你等了很多年了是吧?是我不好,说要做只纸鸢送给你当礼物,可这么多年来却始终没有实现承诺,唯一的那一次,还是你在伤心绝望下亲口向我讨的,可是那不算!这只才是我真正想送给你的。」 「你……还记得?」有些恍惚的接下礼物,沈待君怎么也没想到在两人成亲多年后,他竟突然忆起这件事了。 「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华丹枫低声道:「我让师姐伤心、难过了很多年是吧?你以前从不跟我和师妹一块儿放纸鸢,是因为你还在等着我扎纸鸢送你是吧?」 过往的那点别扭心思如今被看了个透,沈待君顿时羞窘的红了脸,可是见到他一脸的难受自责样,一颗心顿时柔软荡漾,纤指轻轻抚上他的脸庞,柔声低语道:「别自责,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可是……」 「嘘……」指尖轻抵住温暖薄唇,不让他还有「可是」的机会。 「如今你还记得要扎纸鸢送我,我心中可真是欢喜。」 师姐总是这样,自己伤心难过了那么久,可却不舍得让他多自责一时半刻,如此的温柔与体贴,让他真是自惭形秽。 见状,沈待君便知他的自责心思,当下抿唇,故意调侃取笑。 「装这什么苦瓜脸给谁瞧呢?莫非今晚要吃炒苦瓜不成?」 这话一出,小人儿立刻不依了,一张粉嫩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 「不吃苦瓜!小欢儿讨厌苦瓜,不吃、不吃、不吃……」 瞧她把一颗小脑袋摇得像个搏浪鼓似的,华丹枫、沈待君两人顿时笑了,尤其华丹枫还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小挑食鬼,吃什么可不是你能决定的!」笑骂着捏她的鼻子,对这小心肝可是又疼又惜、又爱又宠。 不满的娇哼一声,小女娃忽地转换话题。 「娘,爹爹过了这么久才扎纸鸢送你,你还生不生他的气?」 这父女俩刚刚是在谈些什么,怎么小欢儿突然问起这件事来了? 心中好笑,沈待君有趣的瞅了师弟兼夫婿一眼,却见他尴尬得转开了目光,于是只好转而对女儿回答道:「娘已经不生爹的气了。」 「真的?」小脸一亮,她开心的再次确认。 「不假!」点点头,发现有人悄悄竖起耳朵,将母女俩的对话一字不漏全听了。 「那爹爹送你这只纸鸢,你开心不?」严肃的继续追问。 「开心极了。」同样严肃的回答,其实心中很想笑。 「那这只纸鸢漂亮不?」持续不懈的又抛出一个问题。 「漂亮!」微笑的点头。 「喜欢吗?」板着小脸,非常认真。 「喜欢!」被故作正经的小脸逗得都快憋不住了。 嘿! 这小鬼是在复制他刚刚的问话。 倏地转回头瞪着怀中小鬼,华丹枫好气又好笑,等着听她接下来会怎么说。 「想要吗?」引诱的表情和她那个爹爹简直是一个样。 「这不是已经是我的了吗?」笑得很是温柔,沈待君云淡风轻的拿起纸鸢走人。 「咦?」霎时间,诡计没得逞的狡猾小女娃呆住了。 至于那个没天良的爹爹则是爆出疯狂大笑,老半天都停不下来。 「娘……娘……等等我……你等等我啦……」很快的回过神,小女娃迅速溜下爹爹的怀抱,焦急的追了上去,嘴上不断嚷嚷着她真正的目的。 「既然那只纸鸢是你的,那先借我玩儿嘛!不然……不然我们一块儿玩也是可以的……娘,好不好嘛……娘……」 被那童趣的一番话给逗得哈哈大笑,华丹枫满心欢愉的尾随在母女俩身后,心中决定还是早点动手做只「粉色的、有漂亮蝴蝶」的小纸鸢给女儿,因为他隐隐觉得师姐是不会把属于她的那只纸鸢借那小鬼玩的。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待君》作者:湛亮 02、《守君》作者:湛亮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