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算不出阁》 楔子 相传擅长风水堪舆的刘氏一族在三百年前清朝年间出了个神算,还曾为当时国君排过国运流年,利用未卜先知的能力来趋吉避凶,深获当时国君的倚重和信任。刘神算虽婉谢 国师封号,国君仍倚重如昔。 刘神算的荣宠境遇有人羡慕,也有人嫉妒。在当时,更是因为阻断不少投机取巧之辈,而遭殚思极虑欲除之而后快。 一名能力与之相当,深谙地理风水的地理师就曾让人买通,在刘家祖坟风水上动了手脚,诅咒其绝子绝孙! 刘神算得知后虽戮力补救,也只能将破坏程度减到最低,让子孙不致灭绝。可惜刘氏一族承天护国灵脉已大为受损,根本无子孙得以承接神算灵力,之后子孙代代尽出平庸碌碌之辈。 刘神算享年五十有六,弥留之际召来子孙,费尽气力的道:“家道庸碌五甲子,三百年后……” 一家子全神贯注的看着刘神算,就等那“三百年后”接了什么,可……没,他什么也没说,吊人胃口的一一看了家人一眼,从容满足的阖上了眼,勾起抹微笑,走了! 刘神算虽未把话说全,可他死得十分安详,因此子孙们深信,三百年后,刘家一定会重振家威。 三百年匆匆过,刘家第十八代子孙得了长女。由世界各地赶回来看“灵脉再现”的族人,一见那看到人就躲得远远的刘家老大…… 资质平庸、胆小怕事。怎会是铁板传人?啧! 再隔两年,老二出世,又是个女娃!好吧,天意如此,女神算也沾了个神算二字,观世音菩萨也是女的。抓周日一床的法器、术书、龟甲……根本是公然作弊。然后意思意思的顺手拿了个要回收的旧键盘搁在距离“起爬点”最远的床缘。 众人还拿起其中能发出声音的法器,不断的又敲又打又擂的弄出声音,想引起女娃的注意,没想到,小娃娃硬是对众人的鼓噪、瓦釜雷鸣声充作未闻,直直的、坚定的朝旧键盘爬了过去…… 果然啊,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再隔了一年,老三来报到。 这个老三,长得粉雕玉琢、肥软肥软的很是可爱,见者皆爱不释手。只是奇怪啊,惹哭她的没一个有好下场,不是摔断腿、得怪病,连喝水都可以呛到住院,得要家人来抱才能止住哭泣… 这女娃不会是衰神转世吧? 众人接二连三的失望,不禁怀疑起三百年前,刘神算咽气前没说完的话,不会其实是…家道庸碌五甲子,三百年后继续衰吧? 老神算,你回魂!好歹把话说清楚! 第一章 卯时初,东方露出鱼肚白,一老一少一前一后的行走在坡堤上。随风轻摇的芦花衬着逆光人影,颇有几许怀古味道。 前头的高瘦老人一身长袍马褂,及腹的白长胡子,见着的人心中莫不浮现“仙风道骨”四个字。后头的年轻女子年约二十上下,一头长发用条帕子轻松的束起,随兴的唐风宽大白长衫,上头绘了朵墨色粉莲,深色内搭裤,脚下踩了双平底鞋。 女子有张讨喜的瓜子脸,五官不特别出众,却细致典雅得如同古画中走出来的仕女,举手投足温雅柔和,有股说不出的飘逸灵气。 她步伐轻盈却每一步力求踏实稳健,行进时双手习惯负在身后,十足十的小老头儿样。 较之前头走起路来轻快利落的硬朗老人,旁人近看知道前头是老人,远看,会觉得后头的才像年纪大的那一个。 前头的老人家一回头……欸,一不留神,他家主子又远落后在那头了。刻意停在原地等待,见主子慢慢接近,他叹口气道:“我说……小姐啊,咱们这‘主仆’对调的游戏要玩多久?” 无论是看阳宅、看风水,卜卦论断,厉害的角色明明是他家大小姐,他却得假扮她。 外头赫赫有名……咳,他家主子更正,要说“小有名气”的“刘老师”其实是个女娃!是真的女娃啊,他招摇撞骗多久,咳……是和小姐交换身份多久,“刘老师”就红了多久,少说十几个年头了吧? 别怀疑,他家小姐可厉害着,还不识字就能铁口直断了。 “就玩到……我能合乎世人对‘神算’这二字期待的年纪呗。”她笑笑,一点也不在乎没人识得她才是刘老师。 这年头各行各业总会出现一些奇葩。美女、奇人、小时了了的……总会过度引人注目。要让人家知道,在风水堪舆界的“刘老师”是个女孩,那些无聊媒体不知道要打扰她到什么时候? 祖师爷有明训:少年得志大不幸,树大招风至。 刘神算就是不听,风光一时,弄得家道中落了五甲子,差点成为刘氏一族的罪人。她呀,先人的话,她时时谨记、刻刻不忘。 “小姐年纪轻轻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懂得韬光养晦,咱们刘氏一族也算没白等这三百年。只是二小姐和三小姐……哎,到底是让人担心啊。”一个是小小年纪就搬出去住,现在听说还为了便宜就住进了“鬼屋”;另一个则是被视为“衰星”,生人勿近,最近到美国依亲。 刘苔仍是笑笑。 就是这个什么都不打紧、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刘德化有些急了!“小姐不能劝劝二小姐,不要住在那栋鬼屋吗?”虽然跟在大小姐身边多年,子不语的事见了不少,可他还是有点怕呀! 大小姐说他八字特轻,容易撞见一些别的空间的朋友,要他要懂得见怪不怪。可是把胆子练大这码事,他练了多年还是成效不彰啊!犹记得,遥远年代他们进到南部某间厉鬼屋“谈判”,光是看那些满屋子乱飞的桌椅他就昏了。 是说……刘家不是要振兴了吗?怎么除了大小姐外,另外两位还是……怪怪的。 刘苔一笑,“只要懂得与鬼相处,有时鬼比人可爱。” “二小姐不是大小姐你啊!她是个活生生的正常人!” “喔。”微扬的凤眼露出好玩的笑意。“原来我是‘异常’的死人,让你和我交换身份,真是抱歉啊。” 刘德化一怔,“不是啦,我的意思……” “我懂。那一位……我一点也不担心她。”那一位一样是个活生生的“非常人”。她呢,就继续任性吧,她这个大姊也不插手。 “那三小姐呢?她到底是福星还是灾星啊?我这一路看来,想追求她的,还真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有些事不愿多谈,刘苔半开玩笑的说:“比起她们,我比较担心我自己呐。” 就常理而言,身为风水师,想必早就把自己的命盘算透了。殊不知,真正的风水师是不能去窥视本命盘。一旦窥视,对自己有损的地方,必定用所学能力去趋吉避凶,如此一来,会乱了多少事?该遇到的没遇到、该发生的没发生,和自己有所牵扯的命盘也跟着离轨,那是件很可怕的事。 她常告诉自己,一切的发生就是最好的发生。于是她从来没去排过自己的命盘。隐约记得,遥远的年代好像有个人说过她有“重婚”命格,也就是得嫁两次才圆满。 这说法不管是真是假都真无聊!她连一次都懒得嫁了,还两次哩! “大小姐担心什么?” 刘苔凉凉的开口,“担心……等一下的大阵仗。” “咦?”偷偷看了一下她背的小袋子。那里头只有篆刻用具,没什么法器吧?小姐早些时候有提到,办完事情后她想到“缘斋”一趟。 “也不知道怎么了,接下了这个case之后,总觉得像有什么事要发生,是好是坏也理不出个所以然。”通常只有事关己的时候才有这种感觉。她今天只是陪同池老爷看墓地,这是一门生意,和她能扯上什么关系? 说到这个案子也挺特别的,池老爷不是有个“御用风水师”邱隆吗?怎么还会费事的找上他们? 所谓同行相忌,只盼别给她惹来什么麻烦才好。 听刘苔这么一说,刘德化毛了起来,忙说:“我们这一次只是去看墓地,不是去……‘谈判’吧?”小姐说,她只是个人,不是神,不过是拥有些管道和另一个世界的人打交道。那些众生流连人世,甚至占地不走,其实少有恶意,多少有其因果。替世间人和他们沟通只是“谈判”,别老是“收妖”、“抓鬼”的说他们。 凤眸笑眯了,刘苔轻声道:“欸,怎么知道呢?你知道的,很多时候会有突发状况。” “突、突发状况?例如……桌子会突然飞起来?”恐怖的经历很难教人忘记! “唔,我们今天去的地方是山林野地,没有桌子会突然飞起来。” “呼…那就好。” “但是有大树会‘突然’压下来,几吨的大石可能‘突然’飞起来,也许还有山猪会‘突然’冲过来……” “啊?不要啊…” “……四周林木参天,坡势白虎高、青龙绕外,好一个林中之虎!此穴旺家旺业,后世子孙出将入相,池老爷命格撑得起此穴,他日百年可安居。”刘德化的声音浑厚,心里 谨记着小姐的话…说话速度放缓,缓中有节奏,切记朗朗不迟疑。 眯着凤眼看着池老爷将来的墓地,刘苔心中暗忖:好利的穴气!佳穴是佳穴,只不过……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依照老师说的,此穴是否可对照之前看的那个‘武魁穴’,此穴霸气凌人,若阳宅方位不对,他日是否也将造成子孙不和或兄弟阋墙憾事?” 忽然感觉身后有道锐利目光,一回神,池老爷正看着他处,倒是站在池老爷身边的中年男子,据说是池家二爷的男子,一直有着越来越明显的不以为然。只是对方也没瞧着她啊。 可能是今天的心理状态……特别让她敏感。只是好怪,为什么老觉得有人的目光如影随形? 刘德化一怔,知道大小姐在暗示他,于是镇定的说:“苔儿学得真快!没错,这就是我接着要说的部份。池老爷,方便我们到贵府造访吗?” 池家二爷可忍不住了。“当然不方便!之前那位邱老师,人家不过看了几眼就能断是否为佳穴,哪里需要看阳宅? “还有,这个风水师一来就推翻邱老师之前看的方位和一些细节。爸,邱老师一直是咱们池家的御用风水师,不信他,怎么就信一个名气不如他的?”邱隆对于会勘墓地一事多有不满,只是在父亲面前没敢发作。 还有……如果真让这不晓得哪里冒出来的风水师从中作梗可就惨了!他给了邱隆一大笔钱,要他以他为主利的勘查墓地。池静那小子,小小年纪就获得老头子的倚重,身居ceo高位,要是池家风水又偏他,那他这叔叔的未来可堪虑了! 虽说池静是大房长孙,好歹他是他叔叔,掌大权也该长幼有序! 池老爷冷冷的看着次子。 “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看着刘德化语气一转,“这个自然,刘老师……”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嗓音低沉浑厚,语气冷锐孤高,此人祖德广荫,睿智铁腕,必居上位。刘苔抬眼对上一双冷眸,严格说来是一双……瞧不起人的冷眸。也许,也不是瞧不起人,只是瞧不起“他们”这种人。 “你这孩子,不是跟你说八点一定要回到家里集合吗?”池老爷轻斥。 “公司里有要紧的事,我先回去处理了。更何况这里我陪您来过好多回了,自己可以过来。”池静淡漠的看了一眼刘德化和刘苔。“这一位是爷爷您十分推崇的刘老师吗?幸会。” 他伸出手,仍是礼貌性的,看不出诚心,对于刘苔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声。 “我们要回家里了,我和老师有话密谈,你就先带刘老师的弟子回宅子。” “爸,邱老师他……”池鸿鸣急急的想开口阻止。 老太爷冷眸一瞥。“怎么,邱老师给了你什么好处吗?这么维护他?”对邱隆不再全然的信赖自有他的道理。 刘德化一听。这还得了!这池老爷感觉上就是个犀利的角色,万一密谈时问了很多事情他怎么办?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冒牌货”。“他是我的弟子,池老爷可放心。” “不,有些事……如果可能,还是希望越少人知道越好。” 刘德化很想向刘苔投以求救的眼神,可不行!他得镇定点! 池静看了自家祖父一眼。“既然这样,我们先离开了。” 由预定地往外走,得走上一段弯曲黄土小径才接得上柏油路。山里湿气重,只怕前晚还下了雨,小径虽不至于泥泞不堪,但刘苔软泥沾鞋还真是越走越重。 她走路本来就慢,如今真称得上是龟速了。在转弯处,她看到了某个绝对称不上友善的人。 “能不能快一点。”池静一向发号施令惯了,无论是秘书、部属,为了配合他,做任何事都是竭尽所能的迅速。他看不惯那种慢吞吞,活着只是为了浪费生命的废物。 “我很尽力了。”刘苔拖拖拉拉来到他面前,捡了根树枝,另一只手突然撑在他身上。 “喂,你……” “不好意思,借靠一下。”她慢吞吞如入无人之境的用树枝刮着鞋子边缘汲附的泥巴。刮完了一脚换另一脚,仔仔细细,绝不马虎。 池静的耐心用罄前,刘苔总算放下撑在他手臂上的手。 “行了,走吧。”欸…他额上跳动的是青筋吗?她视力向来不太好,所以看不清楚的东西就当没看到。 他没好气的说:“我忽然很想知道,当后头有人追杀你时,你的动作是不是还是如此迟缓?” “阁下是因为常有人追杀你,走路才这么快的吗?时时防着,怕一个不留神就被砍中?” “……” 欸…脸更臭了,她真的很想朝他脸上喷花露水呢! 她淡然一笑。“我这人还满广结善缘的,没有这种困扰。”说完,动作还是慢慢的。真搞不懂这男人是怎么回事,走路的速度又快了起来。 第二章 慢吞吞的走出接柏油路的黄土小径,池静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他已上车,就坐在休旅车驾驶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刘苔拉开了副驾驶座车门,他冷冷的开口,“不准就这样上车。” “咦?” “你的鞋子会弄脏我的车子。” 僵持了一下,刘苔不发一语的把鞋子脱掉,拎着鞋,光着脚丫子上车。 纤白秀净的巧足踩在黑色的踏毡上,黑白对比更显出那双美足的骨架巧致,看着那双仿佛能放在他修长手上跳舞的美足,池静心一跳,耳垂染红的忙别开眼,顺手丢了双纸拖鞋给她。 到底太过年轻,对于别人的无礼,刘苔还是有些懊恼。拉了安全带系上,她一路无语的生着闷气。 好一会儿,池静看了一下她放在脚边的袋子,“那里头是什么?” 驾驶座的方向传来冷冷的声音,刘苔怔了怔,看了眼倨傲的男人。“你在问我吗?” “车子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不问你,我问谁?” “啊,是是是。”呵,光听语气就知道很不友善。“可就我知道,能回答你的话的人不只有我呢。” 池静眯了眯眼,不怒反笑,“跟在你那位神算老师身边,别的本事没学到,倒是学了一身唬人的好功夫。” 刘苔笑了。“阁下不必拐弯抹角的骂我家老师,既然不信风水之说,大可不必大费周章的把人请来。” “我只相信科学,怎会信这些江湖术士,只是老人家就吃这一套。”爷爷不但信,自己也有兴趣,还花了不少心血去钻研。 “阁下是找我倾吐心事?”若是平常时候的她笑一笑就带过,可今儿个这男人太过无礼,她有兴致气他一气。 不可置信的看了这不知死活的丫头一眼,他说东,她扯西,两人看来没什么交集。“谁在跟你倾吐心事?” “车子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除了你,还有谁?”现学现卖,成效不赖。 池静为之气结。 “依我看来,池老爷信风水,你都说服不了他了,跟我抱怨这些也没用。” “我不是抱怨,只是表明立场!我不信这些怪力乱神。” “阁下不说,我也看得出来。在你眼中,我家老师脸上大概印着‘神棍’二字,而我嘛,大概也随喜的印上个‘招摇撞骗、混吃等死’吧?” “哼!倒有自知之明。”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了吗?要是说完了,那我要睡一下,昨儿个睡得不好,有些困了。到了的话烦请告知,谢谢。”说着,她挪了个舒适位置,大剌剌的睡了。 这丫头……就这样?她一点也不生气,也看不出“骗子”该有的羞愧! 她明明没说什么逾越的话,为什么他对她的话却能有另类解读?方才她那一整段话就他自行翻译后解读…你脱裤子放屁的说了那么多废话,就只是要表明这个立场?屁放完了吗?放完了就别浪费我的时间! 方才两人过招,明明是他有气势多了,为什么他此刻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以往他不高兴,只要端着一张冷脸,对手通常自动竖白旗,可这位呢?她像是对冷热无感!他脸上温度骤降,从二十度直滑零下二十度,她依然是那副“小老太婆”的道貌岸然样。 路上有些塞车,原本半个小时的车程,却开了近五十分钟。池静开得心浮气躁的,一回头,看到她睡得可安好了,他更气。他好想……找人起来吵架! 刘苔实实在在的养了下神,伸了伸懒腰,这才发现车子似乎早停下了。旁边那位互看不顺眼的男人正看着她,看来,是还有没说完的话呢。坐直了身子,等着有话要说的人开口。 “方才说的话,请不要跟我爷爷说。” 刘苔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搭腔。 “说了你不中听的话,你不痛快就冲着我来。我爷爷身体不好,这些话别再让他气一次。” 她淡淡的看他一眼。这么无礼而目中无人的男人,没想到还是个孝孙。啧,本来是很想小小的惩戒他一下的……但谁教她对孝子孝孙没辙呢! “知道不中听,别人听了肯定不爽,干么还说?”她伸手按了下安全带的扣钮,准备下车。 池静早一步的抓住她的手。“你还没答应我。” 刘苔拂开他的手。“我们学堪舆的人,学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问题。你提醒的那些事,即使你不说,我也不会去乱嚼舌根。” “希望你说到做到。” “又来了!为什么你说话的语气老是喜欢带着警告、怀疑和威胁呢?这时候道个谢对你来说,有这么困难吗?” “……谢谢。” “没听清楚啦!”她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谢谢你!” “损人骂人时声音宏亮,道谢的声音像是没吃饭,有诚意才怪。” 这女人!池静大声的说:“谢谢你!” 池老爷走过来时,正好听到这句“诚意十足”的道谢。 “谢什么?”他们刚到,听管家说池静他们早到了,却一直没下车,于是他走过来看看。 刘苔一笑。“没什么,我答应池静要介绍女友给他,他在向我道谢呢。” 被阴了!这丫头!池静哑巴吃黄连的有苦说不出。 “这样……好!好啊……” “我会竭尽所能的帮他的。”她向池静眨了眨眼,他当没看到的转身回屋子。 池老爷看着刘苔,又看看长孙,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请问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方才是把她推到池静那部车,自己则和刘德化说着“难言之隐”;这回则是留刘德化在外头,独自找她辟室密谈。这是交叉比对想印证什么吗? 看起来就是狠角色的池家老爷子,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书房的桌案上搁着的是池老爷的生辰八字和一些“高人”批过的流年命盘。这阵仗不算大,却是步步危机。 “刘小姐和尊师还真是师徒情深。” “是,我们感情很好。”弄不懂老人家葫芦里卖什么膏药,她只得见招拆招。 “我对风水略有涉猎,不敢说功夫深厚,可因为是兴趣,多年下来也算习得些许毛皮。方才在山上,我留意了一下,注意四周方位,看龙穴砂水的是你,而‘令师’只不过是看你的细微指点才有反应。本来这也只是个人推测,直到我和他共乘一车,问了他一些问题,他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知所云。个人大胆猜测,刘老师并非是‘令师’,而是刘小姐你。” 原来她感觉到如影随形的目光是这位的!老狐狸! 此人精明而谨慎,没有十足的证据,他不会说得如此肯定。有人这般注意她,呵,荣幸呐!刘苔也不否认,以不变应万变的说:“老祖宗教诲,少年得志不是好事,刘苔谨遵训示,还望池老爷成全。” “好说、好说。” 和这位交手,还真要把心眼发挥到最多。她接着问:“在此之前,冒昧的问,方才池家二爷口中的‘邱老师’可是邱隆?” “正是。怎么,你和此人有交谊?” “那倒没有,他在这一行颇有名气,听过他的大名。”刘苔一笑,不再多语。一来,她不爱道人是非。毕竟,即使同一行业,有些人以牟利为首要,不是每个人都以助人为第一。二来,她不愿落入同行相忌的口实。 只是邱隆的出名是靠旁门左道。人人道他是神算,说的事准个十足十,要她说嘛,一个风水师无天生神通,又不好好修身养性,悟得真理以天人相应,却钻研旁门左道来哗众取宠,实在不可取。 老人家看了她一眼,“此人心术不正,有其本事却吝于助人,凡事求利,可惜了。”没说出那人和家中的不肖子走得太近,这才让他另找风水师。 “他以前是池家的御用风水师?” “是啊,大楼兴建的动土时辰、方位,大过年后的动工时辰……我信这个,凡事请益。” “邱隆知道您找上我吗?” “知道。” 刘苔在心中一叹。看来,池老爷在无意间替她惹祸了!那位邱老师可是很记恨的。 话题回归到正传。“池老爷私下揭穿我,不会只是要告诉我,您发现了我才是风水师这个秘密吧?”要揭穿他们这对“伪师徒”就不会私下找她了。 池老爷一笑。“有三件事要麻烦你。” “您先说说看。” “不!你得先答应。”见刘苔迟疑,池老爷笑了。“你这么一个丫头片子,还怕我诓你去做什么违背人伦道义的事吗?” “这……”也对。池老爷家大业大,说财富有财富,说名声也有名声,诓她一个后生小辈……没道理呐。一个老人家手握她“把柄”的小小请求,不答应也未免小气!“既然是池老爷的请托,我答应就是。” 他将桌案上的生辰八字往她眼前一推。“借助你的长才,这里有我的生辰,我想提三个问题。” 他的“麻烦”就只这个吗?刘苔安了点心,花了些时间排紫微,再佐以易经卜算,她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池老爷开口,“我想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如果我今年逢大劫,可能逃出一线生天吗?” “前狼后虎、左崖右壁、上白虎、下黑煞……”刘苔叹息,“插翅难飞。” 这答案池老爷似乎早有心理准备,他脸上不见失望,又道:“第二个问题是,依你看,池家家业可长传否?” “依您的名字看来……恕我直言,乃‘武后’命格。不利子辈,因此生子非死即庸碌,生女才能是顶尖人才。可惜这名女孩该是来不及长大即夭折了。”不好说出口的是,夭折也不是坏事,以免和武后的太平公主一样,将来和自己的侄子大动干戈! 他叹息,对这名二十来岁的丫头多了几分佩服。 “正是。”他有二男一女。长子,也就是池静的父亲,才貌出众,可惜三十多岁就车祸身亡。二子……还真的是平庸之辈。他最疼爱的小公主,考上医学院那年才十四岁,却因病猝死。 见老人家神伤,刘苔说道:“池老爷虽子女缘浅,孙子辈却是头角峥嵘,以此之势,百年内所见,仍是一番大光景。” 池老爷目光炯炯,脸上有了欣慰笑容。“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回答了两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 “池老爷的第三件烦心事是……” “依先生看来,我家静儿命格如何?”他递出了池静的生辰八字。 “是魁星命,上上命格。行如风、坐如钟,公侯将相在其中。令孙嘛……为官能拜相,经商能是大商巨贾,他面相万中选一,甚好!”只是脾气坏了点、嘴巴坏了点,就是看他不顺眼! “呵呵呵……甚好!甚好!那么……他能托付终身吗?” 刘苔一怔。老先生是怕自己来日无多,想赶快把孙子的婚事办上一办,让自己走得无憾吗?只是他的问法……欸…别想太多。 “当然、当然。”那个跩个二五八万的男人,浑身散发着凛冽不可侵犯的冷漠样……啧啧啧,真的很想知道,这样的男人最后会被什么样的女人给收服。 不过,这男人“人气”还真不错,暗恋者不少。正桃花有两枚。 反正托付终身的人不是她,什么人都好啦。 第三章 “先生说的可是客气话?” 刘苔一笑。甚感荣幸啊,池老爷对她的称谓,一路由“丫头片子”、“你”,最后以“先生”尊称,她想到“锁麟囊”中的坐、请坐、请上坐。可见池老爷对她是看重信任了。 她撇开主观个人恩怨,以符合社会期待持平的说:“汉光武帝曾说,仕官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我想,许多女子看到池静先生,也会有同样的想法。”说好的三个问题算作了结吧? “嫁夫当得池静嘛……好!好!” 努力的陪笑,她很能分享别人的喜悦的。“所以……”她可以告辞了吗? “就这样说定了。” 她可不可以离去也得说定吗? “咦?说定了什么?” “你方才不是说,嫁夫当嫁池静?我认定那是你含蓄的表白。” “……”被暗算了! 她…刘苔,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老人的文字陷阱而把自己的终身赔了进去? 她当然不是以终身清修为毕生职志,遇到有缘人她也愿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只是……这方式太儿戏了!她有一种被池老爷耍着转的感觉。更何况,她对那一位长孙还真的谈不上有好感。 偏偏她又不能为自己卜上姻缘卦。说来荒诞,这还是她有生以来,这么想去算命! 算命的跑去算命?啧!一想到整个画面就荒腔走板!疯了她。 说到算命,她平了一夜总算熄了些的怒焰又高涨了起来,打从池家老爷子擅作主张,乱点鸳鸯谱没多久,池静就找上门了! 找上门干啥?他大少爷冷冷的丢了句,“来算命。” 一个“科学控”会跑来算命?看来是来找她“算账”的成份居高。 “不必算了,你命好得很。”他那是什么表情?大概也只有池家大少才能在面无表情的情况,又能擅用会说话的眼睛,把不满情绪表现得那么到位。 啧,他以为倒霉的人只有他啊? “那么也该算一算,为什么像我这样笃信科学的人,怎会被逼着娶一个算命的?不!更正,是算命的跟班。” 这个男人真的很失礼!算命又怎样?她不偷不抢,靠的可是真本事。他不信所谓的“子不语”不代表不存在。 “我也想问,像我这样光风霁月的人,怎会莫名其妙的配了一个满身铜臭的奸商。”她算命的又怎样?配一个奸商她还觉得吃亏了。 “我是奸商!”太失礼了,池静有些动怒。 “自己终于也承认了。” “谁承认?!奸商也好过像你这样招摇撞骗!” “我到底骗了你什么了?” “骗婚!你到底用什么法子说服我爷爷答应这桩婚事?” 绕了一大圈,终于切入重点。还有,什么叫用什么法子呢?他爷爷设陷阱给她跳,贱卖他的事不说,算是给他留了层脸皮了! “真的想拒绝,直接告诉你爷爷就好。” “说得动他,我就不会到这里来了,你!由你去回绝他。” “我不能!”老狐狸手上有她的“把柄”!刘老师是个年轻女子的事一旦被揭开,她会一夕爆红,往后恐无安宁日。最最恐怖的是,会招来什么样的祸事还不知道!当然,这也不是她没有坚持拒绝的原因,只能算理由之一。因为事情看得轻松点才不会这么累。 “为什么不能?” “就……就是不能!”池静狐疑的看着她,“难道你……真的如同爷爷所说的那样?” “哪样?” “对我一见钟情。” “最好是啦!”臭老头!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暗算她,太可恨了!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耍了什么花招我就会乖乖中招!你这江湖术士的妖书惑众骗得了老人家,可是骗不了我的!还一见钟情哩,你是看上我家财产吧?就算是‘一见钟情’也是对钱,不是对人!也对,一个算命的能嫁入豪门,那也算在同业间大大露脸了。” 刘苔百皙的脸染上了层薄红,既恼火又气愤。这个粗俗无文、含血喷人的暴发户!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当然是看上你家的钱啦!不是为了钱,谁会看上你这脑袋里装了馊水的暴发户?!” “你总算露出狐狸尾巴了!” “我还有另外八条尾巴,你小心了!” “九尾狐?” “你,给我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刘苔用力的将池静往外推,好不容易推他出去,她顺手抓起一把什么往外丢撒。 还想往回走的池静被撒得一头一脸。“你做什么?这是什么?”一粒粒的像细沙,头发里还藏了下少。 “盐米。去煞、净土或驱赶妖魔鬼怪专用。” “太失礼了!谁是妖魔鬼怪?!” 砰了一声,他怔了一下,不敢相信这女人继撒盐米后,居然当着他的面把门甩上?! 回想起昨天的事,刘苔仍是气愤难消。 池静离开她家时脸是铁青的,她直到入睡前也还生着气。 她这个人最痛恨别人冤枉她、胡乱栽赃,硬要她背黑锅。那可恶的男人一脚命中她的地雷区。 池静一副像是她自己送上门的已经够令她懊恼,还左一句贪他家的钱、右一句骗婚的……气啊!这种事怎能不气? 得先说呵,她这人不易动怒,即使动怒也通常能在短时间内自我平息,当然,只要是人,就会有几回的火大失控! 当她火到高处时,她就会做一件事。一件……既不光明正大,也就称不上君子的事。 想想继上一回她做了那件“称不上君子”的事,也过了好些年了! 话说当年,三妹的某位追求者在告白当天,就被车撞进医院后,他那不明事理的父母闹上家里,说福妹是灾星,对着家里又是泼屎泼尿,还辱骂吓哭了的妹妹,说她那种扫把星该去当尼姑,不要出去带衰人家。 当晚……那对不明事理的父母入睡后,“梦见”被不明人士带去跳了十几回高空弹跳,吓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之后还“梦见”在一栋三十几层的大楼被鬼追,由一楼追上楼顶,又由楼顶被追下来,如此上下往返,直到天亮… 一觉醒来,满屋恶气薰天之外,夫妇俩还浑身酸痛得好些天下不了床,像是真的被操得很惨。 欤,没错,能入人梦境也算是她的特殊能力之一吧。可是,也不是每个人的梦她都进得去,最基本的条件就是能牵动她的情绪的人,这样昀人就具备她入梦的条件。 池静嘛……他绝对具备!因为他牵动了她想痛殴人的情绪! 池静那家伙真是太可恨了!可恶、下流……等等等等……停!不要再想那个男人了! 刘苔勉强拉回注意力在客人的问题上。 约莫一个小时后,客人在请教完事情离去,她立即吩咐道:“刘德化,点净香逐煞。” 刘德化边焚肃柴,边说:“小姐,这案子真的要接吗?死者是横死,墓穴煞气又重……摆明是重丧穴!家道低落祖灵作祟,日子又挑不得,挑这天冲这位,挑那日又冲那位,这家子真是一整个倒霉。就我觉得还是放弃吧!”重丧穴!厚!一想起这个他就毛!所谓的重丧穴简单的来说,就是一个穴要有两个人,甚至更多躺进去。也就是死了一个,家中会接二连三出事! 在二十几年前他曾听闻过,然后就是一个风水师想帮忙,没帮上忙连自己也赔进去了。 “能帮多少算多少。” “小姐啊!” “那老婆婆很可怜,夫死已经够令她难过了,如今子又昏迷,只要一点差池,问题就很严重,更何况,柿子总不能挑软的吃,咱们尽力而为就是。” “咱们不帮,也会有人帮。” “那老婆婆已经被拒绝六次了,我不认为在我们之后,有人会肯帮忙。”只是,为什么这老人家说得出“重丧穴”这词,还说,是有个风水师要她到这里请求帮忙的? 指点她“明路”的人是谁? 刘苔扬起手托腮,却发现有只指甲勾起了衣服上的细丝。她找来指甲剪将指甲修了修。 拿着薰着烟的香炉在空间里进行“逐煞”,将香炉摆在案上。看见桌上的指甲屑,刘德化拿了个小扫帚扫干净。大小姐说,头发指甲不能乱丢,要收集起来,统一择日火化亿。 “我说小姐,这回的事你其实可以不插手的。”真的很怕,怕小姐会拿自己去保老婆婆一家!他久久等不到回应,一回头……哎,又闪神了。“小姐……” 刘苔回神。“嗯,什么事?” “我觉得你这几天怪怪的,老是心不在焉。”刘德化有些担心。“老爷夫人环游世界去了,以他们那种每到一个地方,住得惯就要待上个把月的习惯,这一、两年怕是不会回来,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和他们交代?” “我很好,会有什么事?” “小姐啊,你和那位池家孙少爷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他和小姐交换身份的事被池老爷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一提到池静,刘苔的脸红得很诡异。 “还能有什么事?别再提他。”像是怕刘德化注意到什么,她逃也似的离开家,临行前丢下了自己的行踪去处,“我到‘缘斋’走走,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刘德化不提,她自己当然也绝口不提,可不提,那一位的影像却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在脑海中。 出现也没什么,有些时候,仇家嘴脸出现在脑海中的频率比情人高!啧,这是什么烂比喻! 她想说的是……池静最近出现在脑海的频率真的很高!出现也就算了,还……还…… 光裸着身子,三点全露的那种!啊……她怎么会看到这么恐怖的一幕?!有碍身心健康呐!话说,那一夜她入梦要去“恶整”池静。 她都已想好要带他去鬼屋马拉松体验营了,结果丑跨寅时,大忙人也该睡了吧?等了半天入不了梦,池静还没睡,于是她又等……好不容易入了他的梦…… 妈呀!光溜溜的他竟然出现在她面前!那个男人……那个变态男人有裸睡的习惯例一 啊……什么“鬼屋马拉松体验营”?她吓得弹回自己的躯壳,很没用的醒来,打死再也不入梦! 阿弥陀佛!魔障!可怕的魔障!最可怕的是……看了都看了,当下被吓到也就够了。可那昼面却像是狡猾的电脑病毒藏在电脑中一样,时不时就出来吓人、搞破o坏! 让一具光溜溜的裸体不时的出现在她这名算命者脑海中,像话吗? 乱七八糟加莫名其妙!总之,短时间内她不想再见到那一位了! 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接下池家case后,她会感觉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原来是头号冤亲债主找上门了。 心情不好时,她总会到缘斋泡茶放空,或刻刻印章。有时候什么都不想的让烦事休兵,反而会有福至心灵的解决方法。 缘斋位于闹区一隅,距离她居住的地方不远,偶尔的缘份下发现了它,成了她常走动散心的地方。 缘斋的门面极不起眼,过于繁茂的蔓生大邓伯花,几乎让人看不到那扇老旧木门。 有熟客就建议老板,为什么不好好整理一下门面?好歹“缘斋”二个字让人一目了然吧?老板的答话也挺有趣。缘斋既为缘斋,有缘人自然走得进来,缘份这种事本来就不强求。 第四章 不起眼的木门一推开,里头别有洞天,五、六十坪大的池塘上点缀着曲桥假山、池畔植柳养梅,主屋是仿唐式建筑的二楼大房子。 大房子占地少说也有七、八十坪。很难想像在台北这样的地段,有个隐僻的地方可以如此悠闲,大隐于市。 唐式大屋里头有三、四十张矮桌。里头供茶饮、点心,简餐有荤素,也有少数的古玩买卖,特别的是供客人订制奇石篆刻。她偶尔的几件随兴之作也摆在其中。 特别席是曲桥上的小木屋,主人会在那里招待特别的朋友。刘苔就是主人每回会招待至此的朋友。 往木屋的桥上,主人别出心裁的立了七个小一号的转经筒,刘苔每回上桥总喜欢扬手转经,能不能消灾解厄是一回事,她贪爱经筒转动时的铃声…… 缘斋是个特别的地方,百凤安聚、阳气齐汇,到底是哪个高人指点过,抑或福地福人居? 另一瑞的木屋有个高跳身影正和年轻的男主人谈论着几枚芙蓉篆刻,听到转经的声音,直觉的抬头往外看。 外头风不小,一个纤细的女人走在桥上逐步转经,黑发和白色宽大的棉衣在风中缠卷,女子几度回头注视着转经筒,几抹浅笑有着孩子般的淘气。经筒和经筒间隔的偶见……仿佛是偶尔入梦的前世恋人…… 池静眯着眼看,分不清是现实,抑或在梦中。 缘斋主人瞧了瞧学弟的神情,玩味一笑。“我还以为你只对工作有兴趣呢,原来也会有女人能够分去你的注意力。” 倏地回神……他、他方才在想什么?!前世恋人?有这种一凑在一块就斗个没完的恋人?有病!池静转身回屋内掩饰不自在,但心里奇道:刘苔……怎会在这里? “你收藏的大部份篆刻几乎都是她的作品。想来,这也是特别的缘份。” “咦?” “这一位是真有才情,二十来岁就有大师级的水准。雕刻刀在手上,连拿毛笔起草也不必直接就刻,书法造诣相当高。只可惜她似乎很忙,无法量产接工作。” 刘苔是风水师的事没敢跟池静提,他最近似乎和一个风水师弄得极不愉快。怕他一气之下迁怒,把人家的作品全丢了。 那豪气个性中不失飘逸的字是出自刘苔手中?他一直以为是个男子。“别让她知道作品落到谁手上。” “为什么?”池静神色清冷不愿解释,张家颖却故意的执意要答案,视线焦着僵持之际,木屋有人叩门,刘苔特有的清雅嗓音传来。 “张大哥,你在里头吗?” 池静立即起身,眼睛搜寻着暂且可容身的地方。 这位大少,眼底难得的有抹仓皇。光是看在这情形,他就对刘苔更加另眼相待了。声音还着些笑意问:“喂,你去哪里啊?” 池静拉开平时落闩时就成窗底缘的矮木门,闪到木屋外仅容一人站立的一隅。这地方他站得也挺胆颤心惊的,怕木板材质薄,还不知道能不能支撑他的重量。下头……可是不知道有多深的池塘。 “别让她发现我。” 外头又传来了叩门声。 “来了、来了。”这两位应该是认识,可……不怎么友好啊。 门拉开,刘苔站在门口有些迟疑。 “张大哥有客人吗?”方才好像隐约听到其他人的声音。 不习惯说谎的张家颖直接转移话题的说:“你来得正好,来了一批货,过来看看。” 刘苔走了过去,看到桌上摆的玉石古玩,注意力马上被转移。“啊,是芙蓉古玉!” “有几枚说是唐时古玉,还在监定。要看看吗?”监定古玉,刘苔也有她特别的法子。 她拿了一块貔貅造型的芙蓉古玉放在掌心中仔细把玩,起身来到窗口,三指成点的捻高古玉,看看玉质的透光色泽。“真漂亮!是好货呢!” 看到她站到窗口,张家颖眉头一扬。刘苔只要将双手撑靠在窗缘,探个身往外看,某人的行踪就败露了。他呢……是想看好戏,可池静不好惹哩。 “这个寿桃造型的芙蓉玉也不错呢,要不要看看?!” “嗯……”刘苔虚应,仍是看着手上的貔貅。 她左手撑在窗缘上,右手拿着玉石,匆地支撑她身体重量的窗子像扇门一样的往外推,她连反应时间都没有的整个人栽进池子里。 张家颖愕然,移动步伐要救人,可在她由屋子里飞出去时,池静伸长手想拉住她,没想到重心不稳也一并掉进池子里。 他眉一扬……顺其自然吧!所谓,所有事情的发生就是最好的发生。 “哇啊……救、救命!”刘苔自小怕水,根本不会游泳,她手脚乱无章法的在池子里打着水花,无助于让身子往上飘浮,反而沉得更快。双手在水中乱抓,好不容易抓到了什么。她像是个攀爬高手,马上攀了好几阶,死也不肯松手。 “你……放手!放手!我快不能呼吸了。”她双手紧抱着他,看不出来这纤细瘦弱的女人,哪来这么大的力道?他现在有一种被大蛇囚困住的感觉。 “才不!一放手,不能呼吸的人是我。”是幻觉吗?怎么在这种时候会听到池静的声音。她大概是最近被那人的裸体吓疯了,才会在这种时候还想那个人。 “你这女人,这池子没那么深,淹不死你的!”他站直身子,水也不过到他下巴。 抬眼往上,看到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刘苔怔了几秒。 “裸、裸、裸男!啊,裸男……”那可怕的影像又回到脑海!手像是被电到,立即松手,接着她的脚又踩不到底,马上又尖叫的打着水花。 池静伸手又捞住她。“你是a片看太多啊?裸男?这里没人光着屁股!”你这女人是吓疯了吗? “你你你……”池静?!来不及细思他怎么也会在水中,倒是先想到此刻她像只无尾熊一样攀附在人家身上!她的手臂一环上他就习惯性的越抱越紧,很难受欺! “你就不能站稳吗?” “我踩不到底!” “没事干啥长那么小只?”她有一百六吗?顶多一五七至一六一、二之间吧? 小只?他把她当牲畜吗?“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长得像兵马俑?!” 池静低头看着需“仰赖”他,还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任性丫头。这女人,他很有兴致乘人之危的让她吃一吃苦头。 “你你你……看什么看?” “称不上美人的你能够引起我的注意是你的荣幸。” “干么拐弯抹角?直接挑明讨厌我到无法漠视我这人不就得了。” “你倒有自知之明。” “因为那也是我的心声。” 他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原以为他的受人注目有太多的理由,他倒是从来没想过是因为被讨厌。这女人倒是有趣。 “刘苔,你也是女人吧?” “怎样,你要告诉我其实你也是吗?”她平时很稳重的,二妹就常笑她是“小老太婆”,可遇到池静,她身上所有的刺就会竖起来,摆出备战姿态。不屑的看他,“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 池静不理会她,继续说自己的,“我出身一流的名门世家,长相也堪称上等,从小到大读的都是顶尖名校,就女人来说,要选择的交往对像我该属首选。要你承认对我一见钟情有这么困难吗?” 他就是认定池老爷的指婚,是因为她对假的“爱慕”一手主导的就是!她也是“受灾户”好吗?这种站在金字塔顶尖的男人,看事情的角度都这么狭隘吗? “很抱歉,我这人眼光一向独到,首先,我不爱有钱的男人,尤其是那种有钱富可敌国型的。这种人自大自负,认定钱在他手中,地球也得跟着他转。成天颐指气使的当老爷,疑心病特重,举凡接近他的人都被他列入‘贪图财产’一边,不想接近他的也被安上‘不识好歹’。 “钱嘛,够用就好。更何况我自己也能自给自足,另一半养得起他自己就好。 “再则,学历越高越古怪。专才、专才,专业之外是蠢才!如果我是老板或要找继承人,这样的人我不会放过。可如果我是要找男友或老公,说真的,这种人我绝对‘跳过让过’! “长相嘛,这种无法‘保值’的东西我一向最不看重,而且折损率之高,十年前十年后就足以教人捶胸顿足。你没看过吗?十年前是帅哥型男,十年后是欧吉桑、糟老头!我没事找个这样的人让自己生气干么?感觉上就像遇到诈骗集团。” 说了一堆,他还真捡不到好处,“也就是说我这个人是集你所有最不中意的条件于一身喽?”他大少还第一次被女人这样嫌,嫌到无一处是好。他以为这辈子只有他挑剔别人的份哩。 “是啊。” “你这女人……” “怎样,恼羞成怒啦?!”完全忘了此刻在水里,她的安危还操纵在别人手中。 “你知道吗?你现在得要仰赖我才能上岸去,对于恩人,你态度就不能好一点吗?” 她的火气还在,依旧大放厥词。 “你大可选择不救,我不想欠你这种人人情!”向这种人低头?才不!反正她就是死巴住他,怎么也不松手,倒是想知道,他要怎么甩开她。 “这样……”他出其不意的往她腋下搔痒,她着了道的松手狂笑,咕噜的喝了口水。 下一刻灭顶的恐惧恐又让刘苔花容失色的尖叫,“哇……救……救命。” 池静轻松的提住她的领子往自己拉了过来。“叫恩人。” “你这人真的很……” “下头接的字眼只要又让我不满意,我不介意这恩人换人当!” 手作势要松手,她早先一步抱住他,都已经吓得掉泪,就是倔强的不示弱。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性子?池静又看了她一眼,心想,一个大男人这样捉弄人也够了,再多就不入流了。 手托着刘苔的身子慢慢的走向池畔,张家颖早准备好两条大浴巾递上。 “刘苔,没事吧?”难得看她这么狼狈的样子,眼睛附近红红的,鼻子也是红的,吓哭了吗? 他现在确定这两位一定认识,不认识还能在落水的情况下吵这么久。池子大他是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却看得到两人的样子都很僵。 刘苔摇了摇头,稳了稳情绪后起身,快步追上走了十来步距离的池静。“喂,你!” 他睨了她一眼。“还要继续吵?” “不吵了,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这样吵架。”这阵子她受够了。 池老爷的乱点鸳鸯谱她虽拒绝,但多少也让对方觉得没有完全不留余地,还留有希望。再加上一来和池家接近时,那股扰乱她心湖的磁场,这样的感觉很特别,让她十分在意。 有些缘份命中注定了,就算逃也逃不了,就顺其自然吧。这也就是池老爷拿事情威胁她答应和池静的婚事时,她没有坚决反对的原因之一。 更何况,他若与她无缘,任池老爷如何固执,缘份又岂是固执得来的?而且,池静又岂是省油的灯? 二来,她不能为自己卜上一卦,却看过池静的生辰八字。这男人,也不是“非她不可”。如此一来,她就放心任由池老爷“胡闹”了。 综合以上,与其因为这件事而得罪池老爷,弄得老人家不开心,何不就让事情冷处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第五章 可瞧瞧,她为自己招惹了多大的麻烦。池静根本是个灾星! 那句“最后一次”让池静不自觉的皱了眉,“什么意思?” “我的老师说,你的一生中桃花无数,可大多是别人喜欢你的。”不想说,因为感情方面他为人正派,鲜少沽惹,因此没什么烂挑花。“有两朵正桃花,也就是和你可以发展成姻缘的,出现的时间点很近。如果……我算是其中一朵,想必另一朵也要出现了,你就直接选择她就是。当然,也许其实我连其中一朵都不是,这样你的选择就更多了。” 池静看着她没多说什么,原本还没这么生气的俊脸一整个拉下来。 “你真的以为你那个老师是什么神算吗?我要娶谁容得他多事?”心情极度复杂、极度的烦躁。刘苔说这话不正合他意吗? 莫名其妙给塞了个来路不明的“未婚妻”是给他很大的打击,和这个未婚妻互看不顺眼,打击更大。他想尽法子要爷爷收回成命也是事实……总之,他就是由衷的拒绝这桩婚事。如今这个未婚妻显然在暗示他不喜欢可以换人。 他该高兴、该如释重负才对,但为什么一整个恼火了起来?怒火窜得漫天高,比得知了爷爷不经他同意就决定了他的婚事更生气。 “也许他老人家只是没说,你要娶谁都行,只要不是他徒儿就好。”把话说完,刘苔继续往前走。 她和他就到此为止吧!这个自以为是的大少爷,谁想要谁拿去。令人生气的家伙!以后不会再见面了吧! 两个人各裹着一件大浴巾,互瞪了一眼。“哼!” 由另一头奔来了一名矮壮的中年人,刘苔记得他,池静家的司机。 看他神色匆忙,可能有什么要事要找池静吧,她直觉的要避开,只见司机辽远的就扯着嗓门,“少爷!少爷……我打您手机打了七、八通了。” “慌慌张张的,什么事?” “老太爷……老太爷他……死了……岛……” 池老爷啊池老爷……又遭你暗算了!刘苔也理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丑时刚过,布置得哀荣备至的灵堂静悄悄的,只有守夜的几个佣人留在一旁打着盹儿的烧着纸莲花。 守夜烧纸莲花的该是子孙,可就她看到的,几乎都是池静在守夜,其他的就只有佣人在了。 刘苔和池家非亲非故,即使她“老师”是池老爷御点的地理师。但在处理丧事的过程中,都是池家请来的葬仪社安排,和她也没仟么关系。起码从大体入敛的吉时,一直到出殡当天的封棺、移棺这些时辰前,是用不到她的。 但是为什么她会乖乖的待在池家守灵? 一来是防着邱隆动手脚。反正他也以为她只是“刘老师”的徒弟,所以没防着她。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倒是挺安份的。 再来就是,池老爷虽没留着最后一口气等池静回来,却在弥留之际仍惦念着,“阿静、刘苔……佳孙佳孙媳……” 哎!到死了都还不放过她,教她有一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 现在可好,死者为大,就算她有再大的不甘心、不愿意又能怎样?能不嫁吗? 轻轻的,刘苔叹了口气。 池老爷走得突然,虽说遗书后事采佛道教事宜,一切从简。 可池家非一般人家,对外虽宣称不收奠仪、花圈花篮,但池老爷交友广阔,为人处事成功,送来的挽联花圈仍让池家和附近巷弄陷入黄白花海。 这几天前来捻香的各界友人络绎不绝,家属得呈跪仪,向前来致意的友人回礼。 照理来说,父死最忙的该是子女,可瞧瞧池老爷的那个儿子,还真是委托葬仪社委托得够彻底,什么时候看那位大爷,永远闲闲没事的待在:男纳凉。倒是嫡长孙池静大小事事必躬亲,不信鬼神的他为了最亲的爷爷,一句句的跟着僧侣颂唱着佛号。一句甸念念诚心,只愿爷爷在另一个世界得到最大的平静。 这一切刘苔都看在眼里,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晚秋一入夜格外清冷,她方才出来忘了搭件外套,现下还真戚觉到有点冷了。正要转身回房拿件衣服,意外的发现池静就站在不远处。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才一个多星期,他瘦了好多,那双锐利的眼也因为疲惫而显得有些迷濛。 “睡不着就起来看看。你呢?”刘苔走向他。“一样是睡不着。” “睡不着也该在房间待着,跑到灵堂来你不怕吗?我的那些叔叔、婶婶、亲戚都很怕呢。”那些人也真有趣,人活着的时候无时无刻不找机会接近,巴不得能黏在身边。如今,一个个躲得像老人家得了什么瘟疫似的。 她微笑道:“做这一行的还怕,不就真被你料中,真的是招摇撞骗了?”第七夜刚过子时,池老爷就回来了。那一夜轮到池静守灵,老爷子就站在他旁边看他帮他烧纸莲花,他看一看他,又看一看她,然后心满意足的笑了笑,似乎很满意她的“认命”。 那一夜他待的时间不久,很快就走了。 池静看着她,“风水……我还是把它归类在怪力乱神,可你这个人……我好像开始可以相信爷爷的眼光。起码他可以无视我所看到的你那劣根性的一面,直探你的美好。”爷爷走得太仓卒,他知道他来日无多,却不知道是这样的快,毫无心理准备下,说不慌是骗人。可那时刘苔一直陪着他,看着她那沉稳宁静的眼神,他就获得平静下来的力量。 明明是不对盘的两个人,他却在短短的时间内,在她身上找到安定的力量。在累极、忙时,在那些亲戚们忙着计算利益的你争我夺时,他已习惯的寻找着刘苔。 “感谢你的谬赞。”他的脸色真的很不好看呐。“你看起来很累,要不要去休息?” 池静走到燃着纸莲花的盆子,又扔了一朵莲花去烧。“我爷爷其实很怕寂寞,听老一辈的人说,往生的人通常会在晚上回来。如果真的回来却发现没有家人为他守灵,理由是人人都怕他……他会有多伤心?” 这也就是即使不是轮到他守灵,他每天晚上仍不定时的在灵堂走动的原因?明明是铁齿而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人啊!刘苔的必有些疼。这个自大霸气的男人:心底深处仍有着这样傻气的孺慕之情。 池静走出了大屋子,对着外头的凉爽空气深呼吸,然后突然开口说:“刘苔,虽然你曾骂我是奸商,可我还是得说,我们池家做生意向来规规矩矩,能赚的,我们不便宜人家;不能赚的,我们也不曾昧着良心做。” 常言道,为富不仁,富不过三代。池家传到池静,何只三代,想来必是积善之家。“那是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刘苔有些讪讪的回道。 “我爷爷是个大商人,一律讲求行规,在商言商。他教导我,商内行规不可破,商外人情讲三分。商人求利,‘利’字乃是‘禾’与‘刀’合,以刀收禾是为利。所以刀要利,禾要饱。刀是逐利的方法、手段;禾则是指交易的东西。他常说,做生意的方法正派,卖的东西比人家好,这样的生意人就成功一半了。爷爷他是商人的典范。” 刘苔想起池老爷,交手后,一下就栽在他手上。思及此,不觉莞尔。这老人其实很可爱。 池静走到一个花圈前,白色石斛兰环着中间秀逸的字迹,上头写着“道范长存”。看着看着,他伸出了手,抚着上头秀逸的字。像是在心中反刍着爷爷在世时的事迹,一遍又一遍…… “池老爷……是个很好的人呢。” 池静……压抑了很久吧?幼年失怙,是祖父一手带大他,如今老人家骤逝,他强打起精神的处理着事情,豪门巨户间的贪婪逐利、人心复杂是市井小民无法知道的。大房长孙的冷静大器形象不但外人在看,自家人更是放大在检视。他不能有丝毫的软弱失态,他必须是悍然坚强以符合大众期待。 在他这个虽名为裙孙,实则亲如父子的祖父治丧期间,他一滴泪水也不曾掉过。他怎么会不伤心,怎么会不痛,可为了顾全太多事,他只能强忍着。 伸出手触及他的指尖,刘苔的心狂跳着,池静微侧着睑看她,深呼吸,她牵住他的手。“挽联上的词代表着致送者想对池老爷的思念,我陪你……一同对池老爷于后世小辈的芳德做一趟巡礼。” 池静轻轻的回握她。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花篮花圈夹道延伸的灵堂四周……哲人其萎、仁风安仰、大道可风、硕德永昭…… 这些字眼都像是在提醒他,他倚之如父昀爷爷不在了。池静的眼湿濡了,他驻足在一面写着“南极星沉”的花圈前,双肩微颤,刘苔静静的陪着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恢复了一贯的冷硬嗓音。 “刘苔……” “嗯?” “谢谢你。” “……没什么。” “还有,对不起。”刘苔奇怪的抬起头看池静。 “对不起什么?” “我知道你并不想嫁,可我不能不娶你。”牵着她手的力道倏地加重。 她的心里一阵刺痛。一想到他是在“无法反驳”的情况,不得已得娶她的,从他前阵子的反应就晓得她不是他心中人选,可当他这么说时,她心里还是会难过。 池家老爷的后事在一个月前圆满完成了。 池静和她在那秋风夜的“牵手情”后……再也没有进展。 牵手又不代表什么,而且还是她主动去牵他的。而牵手的动机,仅仅也只是安慰吧? 她忙于自己专业领域里的各项服务,池静是大企业头儿,自然更是忙碌。一晃一个月过了,两人甚至连通电话也没有。池静提过不能不娶她,如今他一忙忘了,她却直惦着这件事。 这婚事既不是建立在你情我愿上,这么说对死者是有些不敬,可对她来说,就只剩来不及拒绝死者请求的一件事。 整件事对她而言,实在无法说乐见其成,因为那是在骗人的。可她为了承诺一定会做到。 对男交悸事刘苔一向淡薄,活到二十来岁,长得古典秀雅的她,其实不乏追求者,只不过那些人一知道她是个老跑坟地、把灵骨塔当休闲娱乐的“风水师助理”,就一个个跑得比飞的快。 也许她向来将职业当成她的天命,在这之外的事她也不怎么在意。二十几岁的女孩该是生活得多采多姿,享受着爱人与被爱的粉红氛围,但这些事好似都与她无关,要不是这一回池老爷的“迫婚”,她压根儿没想过结婚的事。 昨天她打了通电话给池静,秘书说他在忙,问她是谁,请她留下电话。 她自称是他的“朋友”,姓刘。结果等了一整天下来,他并没有回电。早上她又打了一回,还是接不到他手上。 好吧!人家没时间见她,她就自己去找他。这几天她比较有空,不然再过去她要处理的事很多又棘手,要见面也多有不便。 依然是一身飘逸的穿着来到了他公司,她仍旧不得其门而入的在一楼大厅坐冷板凳。 欤……大老板果真不好等呐!她都来到这里了,那位再没空也得打声招呼吧?看着时间飞逝,她决定不等了。请柜台转达,说大老板继续忙吧,她要走了,有机会再见了。 从大厅走到门口不过短短的二十来步的距离,刘苔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池静。 第六章 “喂。” “不是要见我,怎么就这样走了?” “我找你,你似乎很忙……” “再忙也会有时间见未婚妻,你给秘书和柜台留那什么话?朋友、姓刘?我姓刘的朋友何其多?”池静的语气称不上客气。 原来大少爷是因为她留言的称谓不够“亲密”这才拒接?未婚妻?是也可以这样说,可现阶段,说实话,她还是没办法对外人这样介绍自己。“这样啊……” “什么叫‘这样啊’?你对我的话存疑吗?” “那个,我只是还在消化你的话。” “我的话有让你这样消化不良吗?当我的未婚妻有这么难以启齿吗?” 奇怪?声音好近,不太像在讲手机,反而像是在不远处说话。刘苔一回头,池静就站在十步左右的距离。 为什么他咬牙切齿的模样会让她很想笑?她好像从这件事上,又多了解一些大少爷的脾气了。 池老爷在往生前,池静不断的对这桩不在他自己计划内的婚事做垂死的挣扎。池老爷往生后,他在挽联前说了他不能不娶,也就表达了“婚事”已在他的计划里。他认真的把她这个看不顺眼的女人,也摆进他未来的人生。 想想这一点,他和她还满像的。 刘苔笑了。“好啊,当然好。以后自我介绍,我不会忘了。” 走出大厅的自动门,这才发现外头下起了大雨。真是的,方才才想说不会又要下雨了吧?结果应验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池静跟她并肩站在大楼外,由侧脸偷觑了她一眼。一个月不见,这张脸一点也不陌生。 当然不陌生,因为他每天都有在“复习” 爷爷骤逝,国内外的公司一堆事情待处理。他每天马不停蹄的开会、当空中飞人……当静下来时,他其实也会想到刘苔,也会想打电话给她。可是……该死的!为什么她从来没想过要打电话给他? 她就这么不把他放在心上吗?比起他每天都有想到她这女人,心理真是越想越不平衡! “只是想提醒你,按民间习俗,如果我们百日内不结婚,就要三年后。”她想了一下。“我想过了,以你现在,应该没心情准备婚事,我们就等到三年后吧。” 刘苔状似设身处地为他想的话,却令他不自觉的皱了眉。“我现在的确没心情办婚事,所以一切从简。现在结婚也容易,甚至不必到法院公证,只要去登记就行了。”三年后,一千多个日子,这当中的变数不大吗?抑或,她等的就是这变数?他的眼微眯了一下,心中实在不高兴! “那个……我们要不要再等一等?” “理由呢?” “婚姻非儿戏,总要和最对的人。” 大楼外下着倾盆大雨,连站在大楼的骑楼下都多少会被波及。伸出手承接斜飞而入的雨丝,有只大手忽然抓握住她的手腕。 她吓了一跳,慢半拍的抬起头看着脸色难测的池静,不明白自己的话哪里说错了。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这句话是说我,还是说你自己?”最对的人?她以为是什么原因让他答应了这婚事?她以为他为什么会对“称谓”突然敏感了起来?像他这样的人要在心里为谁空出一个位置容易吗? 刘苔用力缩回自己的手。“我只是说出来参考,不接受大可不必如此。”有人说,女人心,海底针。要她说,男人心也不惶多让。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 “我不可能再等三年,就百日内去登记吧。” 她虽然很想请他多考虑,想想还是算了。他的地雷埋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谁知道会不会又踩中。幸好,她也大致翻了一下日子,如果下个月十二日去登记,那天她就算是新娘子。新嫁娘在当日是鸿运当头,气高三分,天煞避不过,避地煞、黑煞却是绰绰有余。 之前她应下的那桩棘手案子,肇事凶手已经抓到,大体也该入土为安了。“那么……下个月十二去登记吧。” “为什么是下个月十二?”那天他不在国内。 “日子不错,对你对我都好。” “又是看了日子。”他嘲讽的看着她。“为什么对你对我都好?在那天结婚能怎么?百年好合、夫妻情深?” “有些事信不信由你。” “我就是不相信。还是那个日子充其量也不过对你有好处?” 刘苔皱着眉。他以为她挑日子会只顾到自己吗?她这个人再怎么没有悲天悯人的襟怀,在处理两人的事情,无法取得双方都好的情况时,她会把对方摆在自己之前。“不信就算。” “没有更好的理由吗?”那天他有个重要的合约要签,在那之前就得飞往美国了。 她看着骑楼外的雨景,没试图再说服他。 刘苔骨架天生纤细,虽然不高,但身材比率极好,她姿态优雅,随便一站就让人觉得极其美丽潇洒,说是轻灵飘逸也不奇怪。 风一吹,她沾着雨丝的发轻扬,神情仍是淡定、一副气定神闲,就是那副未染红尘味的模样令他不舒服。感觉她就是与他不同世界的人,稍不留意她就会消失无踪。 每每意识到这种奇怪感觉,他总是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惊。 不一会儿,司机把池静的车子开了上来,他拉开车门,将她推进车子里。 “干么?要去哪里?” “难得见面,原本想略尽地主之谊的。现在我改变主意,去另一个地方。”看着她松放在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结婚吧。” 刘苔讶异的看着他,怒火在胸口点燃,她抿着唇、闭上眼沉默。 “没意见吗?” “大少爷容得下别人有意见?” “只要非关怪力乱神的我就听。” “那好,我们现在就事论事,不提子不语。”她睁开了眼,眼光冷利。 “结婚后我们依然分住两处,比照婚前的模式。这桩婚事只是在完成池老爷的遗愿,无关咱们俩的私谊。真论起私人情感……这世上找不到像我们两人如此没有交集、比我们更不适合的人了。” “……随便你!”池静也冷漠的回应。 看着窗外一幕幕掠过的景物,刘苔一把火仍是燃得旺。如果登记结婚能够“结束”和这位可恶男人的交集,她会很乐意的快快签名! 登记后也算完成池老爷的遗愿,她可以和这魔头划清界线了吧?!再也不要和这人有任何交集了。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到底是哪一位哲人大德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 一对男女因为爱到最高点,想携手自首而结婚。大概没有什么人会在完全没有感情的情况下就结婚的吧? 别人结婚是为了长相厮守,大概只有他和刘苔是为了不再有交集才结婚。 刘苔就这么讨厌他、看他不顺眼吗?当他的妻子有什么不好?他可以提供丰富的物质享受,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她就这么急着和他保持距离吗?不!他们什么时候亲近过了? 爷爷治丧期间的牵手情,他曾以为刘苔会安慰他,代表着有某个程度的喜欢。可之后呢?两人的关系又快速冷却,连打电话找他都用“朋友”二字,把两人的关系拉得远远的。 自从结婚登记后,两人的关系更是冻到最高点! 已近一个月没联络!连一通电话都没有!她是结了婚就等着离婚是不是?如果真是这样,她想都别想!他不会离婚,永远不会! 他的个性果决,很少会抱怨什么。在他的想法中,抱怨是婆婆妈妈的专利。就他而言,与其抱怨,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可他近来发现,他居然会一遍遍的埋怨刘苔,却从来没能把她踢出脑海! 那女人最好不要被他逮到,要不他一定……咦?竟然说曹操,曹操到! 刘苔就在不远处的树林里散步,由叶缝筛下的日光衬得她白衣胜雪,隐隐散发着模糊的光影。 即使没看到她正面的脸,光看那身形和衣着,他也一眼认出是刘苔。看到她,他居然有些开心! “喂!你走那么快干什么?”他快步的往前想追上她。“喂,为什么装作不认识?” 他大步迈进,可走在前面的刘苔一直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他着急的快步跑了起来,在伸手可及的距离时,他扣住了她的肩,将她扳向自己。 “你这女人真是……”下一刻,他被眼前所见的景象惊愕得说不出话。转身的是刘苔没错,可她的眼居然缓缓渗出鲜血!他久久说不出话,张口要说些什么,身子忽然一阵震动……地震吗? “池先生!池先生……”王秘书轻晃着他,好一会儿他才转醒。“您作恶梦了吗?” 池静睁开眼后,隔了一会儿才分清现实和梦境。 “……嗯。”方才是作梦啊?好真实的梦! 他梦见刘苔的眼睛流血……是因为最近时常会想起她,这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王秘书递了杯水给他。“池先生要更衣了,晚上和xv的ceo有个饭局。”这回到美国来,签下了一纸重要合约,只是这一两天总裁似乎很疲惫,白天没有睡觉习惯的他,居然在下午三点会在沙发上睡着,而且一睡就近三个小时! 池静虚应了一声,忽然问:“今天几号?” 王秘书一怔,直觉的要回答。他又补了一句,“我问的是农历几号?” 她忙着找出笔记本翻看。农历?总裁今天怪怪的,无论是行事历、公事方面所有的事,都是看阳历,哪来的农历?还好,很快的找到了。“今天是十二号。” “十二。”刘苔所谓的“对他对她都好”的结婚吉日?是因为方才的梦境吗?为什么他会心神不宁? “十二日,有什么事要处理吗?” “没有。”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王秘书,这几天总公司那边有我的私人电话吗?” “目前为止……没有。”总裁的手机即使在国外也能接通。私人电话一般而言是打手机,少有人会打公司电话。 “嗯。”也是,那女人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找他帮忙吧?啧!他忘了,那女人还有个“法力无边”自谢为神算的老师,还能出什么事?!他会不会太杞人忧天? “池先生?” “没什么事,你先出去,我换洗一下马上好。” 待王秘书走到玄关处,池静突然开口交代,“订一下明天的机票,我有事要提前回去。” 她怔了怔。“……是。”不是还有一些事要处理?算了,老板说的是! 跟王秘书下完指令,他想到更改了行程,明天就回去,但回去之后呢?刘苔也不见得乐意见到他。池静不禁皱起眉,懊恼的想起,结婚登记时,剀苔所说的话,以及她在“大喜之日”是沉着脸办完手续的。 想起来还是很不爽!他又改变主意道:“提前一天回去就好……” 正要拨打手机处理这件事的王秘书怔了怔。“是。”不一会儿她以流利的英语交谈着,结束通话后,她说:“回程的时间改好了。” 池静仿佛没听到她的报告,兀自想着心里事。 分住两地,互不干预是他对刘苔的承诺,他回去只是要确定她是安好的,可见不到她、无法听见她的声音,如何知道她好不好? 第七章 可是想见她,要找什么理由?不期而遇?太假了;找她老师看风水,就可以顺便看到她?他不信这套,他家也没死人……诚实的告诉她,他作了不祥的梦,因为担心,所以来看看她?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如此迷信?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而且肉麻指数破表,连他自己都受不了! 算了,不见面就不见面!真是恨透了他目前这三心二意的婆妈状态。 老板今天的样子真的好怪!就拿此刻来说,为什么由他脸上表情能解读出人种交战?“池先生,回程的票订好了。”她再度提醒。 池静回神。“出国前不就订好了?” “可、可是,您方才不是说要更改?原本说明天要回去,后来又改成提前一天?” “有吗?那些都只是选择之一,我还没做决定。现在我决定,不改回程时间,维持原状。” “……” 初冬的午后来了场雨,雨势不小,幸好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家规模不小的花店前,站了一对登对的年轻男女。男的高大俊美,一身合宜的手工西装,浑身充满冷傲的贵族气息,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小。一旁的女伴貌美如花,白色洋装外罩着保暖的流苏羊毛披肩,休闲中不失贵气。 “啊,这玫瑰真漂亮。”葱白柔荑捻起了一枝红玫瑰,低头轻嗅,好个人花竞艳,人比花娇。 “池先生也喜欢花吗?”人美,连声音也悦耳动听。 “比起花,我可能会比较喜欢绿色植物。”池静没有附和女子的喜好,也没配合的说些恭维的甜言蜜语。 开完会后和来访的尤董约吃中餐,他们到了之后才发觉尤小姐早等在餐厅。 饭后对方以吃太饱为由,想一起步行回公司,走到一半,尤老却接到一通电话得先离开,麻烦他送女儿回去,才造成这有些“莫名其妙”的状况。 尤小姐出现在约吃中饭的餐厅,他和尤老是约在先,如果尤小姐正好在附近,人家父亲叫她一起来用餐,那也没什么。他也曾在中午用餐时间,被爷爷临时叫出去陪一群老人吃饭。 至于后来,因为吃太饱而决定走路回公司,帮助消化。好吧!勉强合理。可散步到一半尤老因“急事”离开,只剩他得留下陪尤小姐散步,还得送她回去……就不由得他想太多了。 上个星期尤老才提到这位令他骄傲的女儿,今天他就正巧来访,然后又很刚好的可以见到他女儿,感觉上就像在埋伏笔、预告剧情。 池静不解风情、漫不经心的看着眼前的万紫千红。不明白为什么十个女人有九个会喜欢花?他想起一个人……刘苔呢? 他从美国回来第四天了,忍着不打电话给她,也努力不让那梦境发酵而影响自己。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仍在意着这件事。什么事都可以扯上刘苔!连看个花都会想,她会喜欢什么花? 想起她一身素白,几乎没什么多余装饰的素雅。 他想起来了,有时她宽大中国风的衣服上会画有一朵粉色或墨色的莲花。 前阵子他无意间看到报纸上的一篇文章。除了财经版,他其实不太看其他的文章,有一天却看到了一篇只因标题上的“苔萏”两字。“苔”,是刘苔的苔。原来是莲花的古名。 尤馨培一笑。“这玫瑰好新鲜,要不是我正好忘了带钱,真想买一把。”眼神不断的释放她十分喜欢,可又遗憾的神情。 店员走了出来,笑吟吟的说:“玫瑰今天才到,新鲜又漂亮,最适合送美丽的情人了。” 她娇羞昀红着脸。“不是的,我们……不是情人啦。” “啊,那你们是夫妻吗?”店员察言观色,知道无论她的话对不对都取悦了美人。看来是女方喜欢男方多呐。 尤馨培笑着看池静,把发言权扔到他手上,也在试探他。 像是不曾听闻店员和尤馨培的对话,池静好像是个局外人似的,他淡淡的开口问:“这里有莲花吗?” “呃?”店员有些愕然。 “池先生,莲花是七、八月的花,花期早过了,现在是玫瑰最美。” “这样啊?真可惜,我妻子很喜欢莲花。” 有两朵正桃花,也就是和你可以发展成姻缘的,出现的时间点很近。如果……我算是其中一朵,想必另一朵也要出现了,你就直接选择她就是…… 刘苔说的话他记得可牢了。两朵正桃花?他可不是因为喜欢她才谨记这段话,只是不想被她那个什么神算老师命中而已!桃花?门儿都没有,他当路人甲乙丙! 尤馨培一脸备受打击的表情看着他。“你……” 池静一笑。“尤小姐喜欢红玫瑰吗?”他要店员包好一束,递给她时说:“祝什么好呢?就视两家合作愉快,业绩如同这玫瑰一样又红又亮眼。” “……谢谢。”她尴尬的收下,直想挖地洞,当然也没勇气多问他结婚的事。 池老好像前不久才往生,在那之前也没听过池静有什么交往的女友,何以……爸爸真是!事先也不打听清楚,害她出这种丑! 一回到公司大楼外,池静立即打手机让司机送尤馨培回去,他转身要进公司之际,忽然在不远处的一名女子唤了声,“姊夫。” 他没理会仍迈开步伐,准备进入公司。 “池静,池总裁。” 他只好驻足,回眸看着三、四公尺外吟一名媚丽如花的女子正朝着他笑,看到不认识的女子对他微笑,他冷淡的颔首。 “我们认识?” “是不认识,可怎么办,我还是得叫你一声‘姊夫’。”不拐弯抹角,她自我介绍,“我是刘苔的二姝,刘莲。” 刘莲?怎么她家的名字都这么“固”?不是“流汗”就是“榴莲”?不会还有叫流亡、流弹的吧? 这一位穿着俐落的粉领族套装,应该是“正常”的上班族,不会是什么风水师的徒弟吧? “你好。”池静走向她,虽然不知道刘苔的妹妹为什么会找上他,心里头却有股不祥的预兆。刘苔……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忙吗?如果可以,请给我十分钟的时间,说明来意后,我就离开。” 两人就约在公司附近的一家连锁咖啡馆,各点了一杯热饮。 刘莲悠闲的啜了口热巧克力。“啊……这种一杯要价百来块的巧克力热饮和外头那种一杯三十块的果然不同,果真一分钱,一分货啊!” “你喜欢的话可以再点。”是刘苔的妹妹,他得礼遇些,可在品尝热饮前,她是不是该先将找上他的事说清楚? “真的吗?真好!真的好香啊!” “刘苔……近来好吗?” “姊夫,我只能再点一杯吗?”刘莲笑咪咪的说。 “你只要先回答我的问题,十杯都没关系。” “最大额度是十杯吗?” 他懂了,他把咖啡储值卡递给她。“秘书昨天才储值,够再买个几十杯,这卡送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她啊,算好,也算不好,普通吧!” 这答案存心吊人胃口吗?“普通是怎样,可以解释一下吗?” 捧着暖手的杯子,刘莲很认真的回答,“就好像之前有一则新闻,有个人被雷劈中,结果只是昏迷住院,几天后醒来依旧生龙活虎的。你说,这是算好,还是不好?就我来解读,被雷劈中当然倒霉,可还能毫发无伤的醒来,这真的可以说是大难不死了。你说,如果有人问起这人近来好吗?我该怎么回答?只能回答‘普通’喽。” 被雷劈中……倒霉透顶吧?普通?池静在心中摇头感叹之际,心尖突然打了个突。“被雷劈中的那个人,不会就是指你姊姊吧?” “怎么会?不是她啦。”她匆然幽幽一叹,“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前一段话让他心中大石落了地,下一段又将大石推回原位,还加码。这丫头到底想怎样?“刘苔现在到底好不好?” “普通。”哎呀呀……脸色都变了,可见是挺在乎的嘛。“我们家家学渊源,什么事都平常心看待,只要吊着一条命,管她瞎眼瘸腿都算普通,呵呵……所以姊夫,你不用太担心啦。” 她不另类的解释“普通”二字还好,被她一解释,他没办法平常心看待!“你到底……” “其实你真的不必太担心,除了我姊之外,你大可往外发展。方才我看到了,你替一个美丽的小姐开车门,那位小姐手上还捧了一束好美的玫瑰。红玫瑰代表爱情,想必是你送的,既然心有所属,何必多方招惹?”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今天她来,自然不会只是“骗吃骗喝”。只是她这人天生有些小刁钻,在确定眼前这人有资格当她的姊夫之前,她不会轻易说明来意。 刘莲一派轻松的丢出一些“考题”除了自娱娱人,也不无探其真心的目的。 池静无法否认花不是他送尤馨培的,可还是磊落的说:“我和尤小姐的关系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是那样也无所谓,你和大姊的婚事我听说了。既然不是建立在感情上的婚姻,劳燕分飞是迟早的事。大姊说,也许你的另一朵正桃花要出现了。”方才那一位是不是他的另一朵正桃花她不晓得,但长得是挺正的。 她就这么希望那一朵桃花出现吗?池静简直要咬牙切齿了。 “如果她想以此而摆脱我,那么她恐怕要失望了。”深吸了口气,“小姨子今天来,是替令姊打采情报吗?如果是,那么……”拿这种事来浪费他的时间,太过份了。说完,他打算起身离去。 钦,这样就要走人啦,她都还没进入主题呢! “当然不是……事实上,我今天来找你的事,大姊并不知道。严格说起来,她还严重警告过我,无论如何不能找上你。” 那是什么话?!他该生气的,可出现在生气之前的情绪,却是忧心。那女人……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她妹妹不会无缘无故找上他。“她发生了什么事?很严重吗?” “唔……普通啦。” 又是那两个明明够普通,但被她说出口,却让人心底泛寒的词。“怎么个‘普通’法?!” “就……快瞎了。” “快……快……”池静惊愕得连话都说不全。 “就是快瞎了。”刘莲又再强调一次。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不信怪力乱神,可这几乎和他梦境吻合的事……为什么会让他这样心惊胆跳?“刘苔发生了什么事?” “她发生的事和她的工作有关,对你这凡事讲科学的人来说是很怪力乱神的,你确定要听?” 池静眉宇深锁。“她的老师呢?她不是有个号称神算的老师?他连自己的徒儿都救不了吗?” 刘莲凉凉的开口,“你都将风水堪舆视为怪力乱神,怎会相信风水师的能力?话又说回来,再厉害的神医都会医死人,神算又岂会没有无法避开的事?更何况……即使有法子避开,也得要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大势去矣。”那煞穴是凶险,可以大姊的能力会避不开? 刚开始大姊用的方法似乎对了,情况明显转好。可后来又渐渐变糟,尤其近日,情况很不妙!难道是有什么“外力”介入吗?真是如此,那可比纯风水上的问题更麻烦! 第八章 在她的想法,与其用原来方法一无进展,有个魁星丈夫可用,就不晓得大姊在坚持什么! 池静不由得想到刘苔先前看的结婚吉时。那件事和这事情有关吗?“这个月阴历的十二日……” “她就是在那天出事的。原本,她只要在那天有件大喜事……例如刚好结婚,她就可以避开这个劫的,可惜啊可惜……” 她是因为想避开这个劫,才提在十二日那天登记结婚的吗?可那时,他却拒绝了。池静浓眉拢近。“看医生了没有?别尽往这些没根据的事情上想,也许只需挂个眼科……” “看了两三个所谓的名医皆束手无策,更解释不出何以她的视力一日比一日衰退。”刘莲笑了笑,“要我申请诊断证明给你看吗?” “没有其他方法可以用了吗?”他当然还是不信那些提不出证据的事,可这件事却在他心上压了个大石。他在意刘苔怎么想他这个人? 一个自私自利,只想到自己的可恶男人。 他记得登记结婚那日,她脸上全然找不出一点喜悦,而她所说的每句话…… ……结婚后我们依然分住两处,比照婚前的模式。这桩婚事只是在完成池老爷的道愿,无关咱们俩的私谊。真论起私人情感……这世上找不到像我们两人如此没有交集、比我们更不适合的人了。 这些话在当时让他火冒三丈,但现在回想起来,却令人如此难过。当刘苔执意分住两处时,是不是同时也筑高心墙,把他踢出她的世界? “方法嘛……在你所谓的科学内无计可施,我们也只得在科学外求方法喽。”这话直酸他,他岂会听不出来? “你说说看。” “大姊的老师说,你天生好命格,既是魁星又带福禄,磁场之好万中选一、阳气重,鬼神难近。” 这只是“开场白”,他知道。不过,因为不知道所谓的“科学方法外的处理方式”,浓眉忍不住皱了起来。“然后呢?” 刘莲一笑。“万中选一是难得,可这世上的人又何只几亿几千万?也就是说,这法子也不是非得要你不可。”她有些有意无意的挑衅着某人的敏感神经。 “那又为什么找上我?”一股气闷得很,说得好像他的被取代性极高。 “因为你是和我大姊登记结婚的人,有些事还是得让你知道。” 沉闷的情绪转成恼怒,池静心里不痛快起来。“如你所说,我们只是‘登记结婚’,而且婚前就协议各过各的,你今天来找我的事,不是多此一举了。” 她仍是不愠不火的一笑。“这样啊……看来大姊还真对了。” 池静忍了忍,口气不佳的问:“她又说对了什么?” “其实这一趟我是瞒着大姊来的。她出了事,并不打算告诉你。要是她知道我来找你,一定很不愉快。” 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刘苔还不打算让他知道,她倒是把他这“丈夫”遗忘得很彻底。“哼!” “那好吧,告知的部份我也算告知了,之后有什么话传到你耳边,可别事后发飙哦。” “等等……你告知了我什么?”老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仔细的过滤回想,刘莲告知的事情中,有哪件会导致他发飙?有吗?有这样的事吗? “我告知的事不少啊,例如,我姊快看不见了。” “然后呢?” “救她的方法需要一个阳气重、八字重的男人。” 池静深邃的眼眸微眯了一下,抓到关键字眼……需要一个阳气重、八字重的男人。需要?那个男的如何被需要?莫名的,一堆由没营养的电视剧、报纸、八卦杂志看来的,什么采阳补阴、阴阳调合、欢喜佛上身……全浮现脑海。 一股酸气冒了上来。“请教一下,那个阳气重、八字重的男人需要做什么事,才能让刘苔的视力恢复?” “侍寝。” “什么?” “咳!就是陪睡的意思。当然啦,能二十四小时都绑在一块是再好不过了。” 池静一双眼瞠大的表达着讶异,渐渐的微眯了起来,几乎要从缝里喷出火焰。修长的大掌往桌子一撑,“……这怎么可以?!” 被往生者墓穴的煞气所伤,刘苔事先虽然有所防备,仍低估了它的严重性。 因事先有防备,煞气在当下只让她感到一阵晕眩和刺眼,没有立即失明之虞。只是在四十九日内若处理不当,所余气场让煞气包围吞噬,后果则不堪!小则失明失聪,大则恐危及性命。 事发至今已第二十天了。她的视力逐渐模糊,尤其近几日更是严重到仿佛置身浓雾中。熟识的人明明就在几步外,她却只能由形影做判断! 她当然知道事情不能再等闲视之,也用了自己知道的、可行的方式处理,一开始是有其成效,只是后来……怎么反而更严重了? 她想到要找上等、且必须阳气极重的魁星命格已有难度,两人又要长时间生活在一块!这世上去哪里找这样能配合的人? 当然是有一个人,只不过她和那一位关系弄得很僵。更何况登记结婚当日,她的分居互不干预的宣言犹言在耳,她也拉不下脸请求。 不信怪力乱神的池静,这样的事不肯伸出援手也就算了,也许还会说些嘲讽的话。这也就是,即使有这样现成人选,她却想都没想过他的原因。 刘苔将脸整个埋进水里,温热的水在这样略有寒意的初冬让人浑身舒畅。在水中睁开了眼,她看着同样放置在水中的手……没有?!没有看见手……一片黑压压的! 为什么看不到?!方才不是这样的! 吃了一惊的她将脸抬出水中,把十指拿到眼前又晃了晃。没有,还是没有!看不见十指的惊慌让她有些无措!她小心翼翼的踩出浴缸,一脚踩在药皂上,身子不受控的滑了出去…… 外头的人听见浴室里传出一声低呼后,接着有一些瓶瓶罐罐打翻,之后则是低低的呻吟聋傅出来。 刘苔玉体横陈的躺在浴室的磁砖上,疼痛让她一时没法子起身…… 忽然有人急忙的打开浴室门冲了进来,眼前的状况让池静尴尬不已。 一张小睑皱得像揉过的纸团,刘苔微喘着气低低的说:“莲吗?嘶……扶我起来,我的腰可能受伤了,自己没法子站起来。” 说完,就有一双修长的手将她扶坐了起来。 奇怪……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你不必太担心,我没事,瞧你抖的。” 二妹这几天回来陪她,小妹到美国去,刘德化八字太轻,她怕他受累,短时间内要他先别“上班”。因此出现在家里的,只有二妹了。 她依常理推断是如此没错,却万万没想到刘莲会找上池静,而且很“阿莎力”的将看顾大责交到“姊夫”手上。 刘莲给了他钥匙,说她这几天很忙,希望可以请他帮忙看顾大姊,说真的,他很想拒绝,也不习惯照顾人。可下了班,他还是开了车过来。 都晚上八九点了,整栋屋子除了一楼神明厅的两盏莲花灯外,就只有二楼的某间房透着亮光。 他进了房间没看到刘苔,和主卧房以着一扇门相通的另一个空间传来水声,想她应该是在洗澡。 刘苔的房间果然如他所预测的四个字……乏善可陈。较一般年轻女子的房间,这里更像男人的房间,而且是上了年纪的老男人房间。 一张原木大床,原木地板、两张明式太师椅和一张四方桌子,再来就是书柜,满坑满谷的书!她的房间如果没有那张大床,倒像是图书馆一角。 书柜上陈列的书大多和她的工作有关,走近要抽出一本来看时,突然听见刘苔的尖叫声传来,他顾不得太多就闯入浴室中…… “莲,你可能要扶我到房间了,我的腰痛到没法子打直。” 池静拿着大浴巾简单的替她擦拭好身子,扶着她出浴室,将她安置在床缘让她侧躺下。在躺下的过程可能又触及到腰部的伤,她又抽了口气的“嘶”了一声。 “算了算了,我还是坐着好了。”连坐起来都得人搀扶,刘苔手在捉住池静想坐好时,这一回她终于察觉不对了。“你……不是莲!” 她随手拉起被单遮掩。方才一直隐约嗅到古龙水的味道,她以为是错觉,又加上身体的疼痛便她无暇顾及其他。而今触及肩膀,那宽厚的肩绝对不是女子所有!在眼前的,绝对是个男子!那古龙水的味道……池静?! “你是……池静?” 她那是什么表情?有那么不可思议吗?“是又怎样?”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谁让你上来的?!”惊讶之后是羞愤!她现在可是衣衫不整嗳。 “刘莲呢?你找她过来!” “她说她最近忙,找我过来照顾你。” 这丫头!都说她的事别让池静知道了。“我没事,可以照顾自己。” “你连从浴室到卧室三公尺不到的距离都没法子自己走了,还能怎么照顾自己?” “我可以!” “那好!我看你方才那一跤摔得不轻,只怕要看个医生了。你说能照顾自己,我也不为难你,你只要自己能够穿戴整齐,我马上离开这里。” “你……” “怎样?” “你明知道我受伤了!” “是啊,我‘明知道’你现在连动都不太能动,也‘明知道’你无法自己穿戴整齐,更‘明知道’你无法照顾自己。” “……我不要你管!” 他深吸了口气压抑住怒火,突然将一团布塞到她手上。 刘苔怔了一下,一番摸索后知道这团布是什么,她的脸飞红了起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池静不理会她,迳自打着手机。“喂,庄医生吗?我有个朋友跌伤了,方不方便出个诊。住址在……”他说了几个大目标,没想到庄医生居然知道“刘神算”住所。结束通话后,他看着刘苔,她则倔着一张脸。 “那位医生家距离这里不远,车程约莫十分钟。你再不换上衣服,等会儿打算光裸着身子看诊吗?” “池静!谁说我要看诊的?”这人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我说的。” “医生是谁叫来的谁就让他看。” “我没病,他来是看患者。” “我不要看!” “过了两分钟了。你剩八分钟换衣服。” “我会让他不得其门而入!”她是主人,她不让人进来,谁敢进来? 池静干笑了一声,当她虚张声势。“又过了一分钟了。” 过了一会儿,两人仍僵持着,刘苔看不到池静,可瞪人的眼神还是凶狠着。她是有些虚张声势,眼睛看不见从来没像此刻让她那么无助!她火气燃得漫天高,那又如何。她连打通电话搬救兵的能力都没有。 不一会儿池静的手机响了。“喂,这么快就到了?好,我马上下去开门。”结束通话后,他转身要下楼。 “池静!”刘苔唤住他,语气又气又急的,还带了几分的无奈。“拿去!帮我换上!”她气呼呼的把内裤交了出去。“快啊你!” 伤势没什么大碍,不过刘苔的腰是真的闪伤了,只怕要有三、四天不良于行。庄医生开了消炎止痛的药,且留下几张缓和酸痛的药布。 第九章 为了吃药,她勉强让池静喂了几口面。吃过了药,她侧躺在床上又是无止境的沉默。感觉另一边的床缘陷了下去,池静就坐在那一端吧? “还很不舒服吗?”听见他温柔的问道。 指哪里不舒服?如果是心理的话,那真的是十分不舒服!方才因为不想光着屁、股看医生,紧要关头才让他替她穿衣服。那时她只着急着要衣着整齐,没心力注意太多、想太多。 可待一切处理完后……她裸身让池静替她着衣的“毛骨悚然”感受就回来了! 那男人真的……手拙得要死!运动胸罩他可以前头穿到后头去,一件内裤可以穿了又脱,脱了又穿,只因为他不但内外弄颠倒,前后也不对,怪不得她老觉得股沟怪怪的,原来是蕾丝花跑到后头当鸡毛掸子!要不是感觉他也很紧张,她还当他恶质到连这种时候都能捉弄她! 正因为看不到,所以感觉也就特别灵敏;因为看不到,没有其他的事物分神,在黑暗中才会不断的想到尴尬的事情……天! “还是很不舒服的话,要不要去住院?”池静再次提议。 刘苔呐呐的开口,“没事了,我好多了。”也许是止痛药起了作用,她不像方才那样,痛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就这一点,她还是得感激池静。 “刘苔,你的眼睛……”刘莲说,快看不到了,可他觉得情况更糟,她没道理在一开始就把他和刘莲弄错了。答案只有一个,她根本就看不见,当然无从辨认。 “看不见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到底是她太相信自己的能力,还是低估了那煞穴的威力?她以为只是大大的影响视力,再糟也只是瞎了左眼,全盲是她始料未及。那么“始料未及”的事,会不会不只如此呢? “我……真的可以帮上忙吗?” “大总裁日理万机,不必刻意为了我做些什么。” 刘苔语气淡淡的,较之方才她为了穿衣服的事和他争吵,他还比较喜欢那个倔强任性的刘苔。那表示她还会生气,愿意和他吵。而眼前的刘苔……太平静,平静得像把他当陌生人看似的,他无法忍受刘苔这样的对待! “你应该很怨我吧?刘莲说了,十二日那天,你原本想藉喜事避煞的。”故意挑着刘苔的敏感神经说,他宁可她生气、怨恨,痛骂他一顿也好,就是无法忍受她不理他。 “你不应该这么想的,只相信科学的你,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念头?你应该坚持你当初认定那是怪力乱神的想法。” “说到底你还是在怨我。”池静口吻闷闷的。 刘苔默然不语。怨吗?她对池静有所埋怨吗?埋怨这词,合该是用在有一定交情的人身上,没有情份,哪来的多余情绪?她对池静有这样的情绪吗? “我从来不做后悔的事,所谓的后悔,必定是回首过去。而我只往前看,因为那才实在。”与其成天活在后悔中,想着如果当初如何如何,现在也不会如何如何……过去都过去,盖棺论定了,与其这样,还不如想着如何收拾局面。 “那你今天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陪睡。”池静语气轻松的回应。 刘苔的脸瞬间爆红,想都不必想就知道刘莲一定跟他说了什么。“不必了!既然是怪力乱种的事,不劳你这‘科学控’来帮忙。”真想回过身去骂他,可恨她现在连转个身都有困难!才这么想,池静像心有灵犀似的,抛的身子像“货物”一样被搬到另一端,池静就在她方才的位置躺了下来,侧躺着脸对着她。 “我不习惯对着别人的背说话,这样好多了。” 嗅到池静身上和她一样的沐浴乳香味,刘苔皱起了眉,有些气恼。这个人…… 到底离她有多近?她直觉想拉开距离,可她才动,腰伤又痛得她冷汗直冒。 “谢谢你连这细微处都帮我考虑周到,事实上,我的确不信什么煞气所伤,又什么魁星命格阳气重的。我来这里只是来宣示主权。” “主权?” “令妹告诉我侍寝者的条件。拥有该条件的人的确是万中选一,却不是独一无二,也就是像我这样条件的人不少,随时可被取代。我这个人呢,最讨厌动不动就被取代了,幸好,我有别人所没有的优势。”注意到刘苔专注在聆听,而眉宇间微微的皱起令他笑了。他故意打住不往下说,吊足她胃口。 隔了许久刘苔仍是沉默,什么也没问,倒是他反而沉不住气了! “对我的优势,你不好奇?” “我是好奇,可我的好奇并不影响你公布答案与否,不是?” 这女人!池静咬了咬牙。为什么她的话老是令他火大,可却不由自主更加在意起她?她对事情越是淡漠就越撩起他的兴趣! “咱们是夫妻,这就是优势!” “我们婚前说好分居而住,各过各的。”她淡然回应。 “是啊,可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宣示主权,我怕什么时候自己绿云压顶了都还浑然不知。”池静明知这话会引发战火,却还是说出口。 “你、你……你在胡说什么?哪来的绿云压顶?”刘苔一听火气瞬间冒出。 “谁知道呢?世事难料!不就近监视,我难以心安。” “胡说八道!” “总之,从今天起,我打算搬过来同住。”他大方的宣告。 刘苔微恼。“我们这种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没关系,我那间大庙绝对容得下你这尊小神。你不爱我住这里,那你住到我那里也一样。你无法二选一也没关系,还有第三个选择,我们另外买一处新居就一起住进去。” “……” 池静肆无忌惮的看着刘苔。这女人的五官原来这么古典细致,他好像是第一次如此仔细的打量她。 较之初次见她,她的瓜子脸明显瘦了。自皙的皮肤透着惨白,眉宇间隐约笼罩、着一层灰黑……他虽不信鬼神,却看得出刘苔近来的身体状况不如从前。 心里称不上愉快的情绪他无法说得出来,却很清楚自己非常不喜欢刘苔目前的样子。因为那会让他……很心疼! 一思及此,他更不愉快了。这女人成天怪力乱神的,忙这又忙那的,不能好好照顾自己能怪谁?怪他吗?能怪他吗?他想撇清关系,置身事外,可却让自己更加觉得在找藉口。 和刘莲的对话又浮现脑海…… “刘苔的状况并不好,她对自己太有自信,以为有足够的能力撑过这一关。此时你即使愿意帮忙,她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能转好是她幸,不能,也是她命。 “你陪在她身边一段时日后,如果她眉宇间的黑气始终不消,而且黑印越来越深……那时你就放弃吧。那就表示错过了最好的时间,煞气已成。” 当时听完她的解释,他心急的问:“会如何?” 她冷静的继续说道:“继七孔中的两眼失明,煞气又要侵略哪里……我也不知道。” 刘莲的话……为什么会让他那么心痛?这样的感觉太陌生,正因为不熟悉,感觉特别清晰。 让他痛的事物通常激起的是愤怒,可现在这样的痛却让他无所适从,较之以往的忙着切割两人的关系,这会,他反其道而行的只想承担下一切。是因为无法放手吧?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 凝视着刘苔,他的妻原来是个古典美人,无需时尚精品加身,无需流行彩妆装扮,她的美浑然天成,自有其令人迷醉的本事。 池静的眼眯了眯,脸上露出一抹不甘心的淡笑,认栽似的低低轻叹。“不管信不信怪力乱神,我和你终于有个‘共识’。” “我只看到我们的没有共识!”刘苔不以为然的道。 “怎么会没有?从你的角度来说,你需要一个阳气极盛的男人去破坏缠在你周遭的阴煞磁场。就我的角度来看,我只是在扞卫人夫的立场。你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你要的,我也可以得到想得到的,怎会没共识?” 刘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池静,你想得太容易了。以极盛的阳气去破坏已然快形成的阴煞磁场是十分费时的事。你以为只有夜里同床这么容易吗?最好是二十四小时都能形影不离,你大少爷能忍受有个人像背后灵一样黏着你?”这个自大自我的大少爷,除了他家爷爷外,她想不出有什么人能让他这样牺牲。 “既是‘共识’就是彼此的事,你忍得,我就可以忍。”刘苔太不了解他,从小到大,能叫他忍的事几乎没有,只要他不愿意,也没哪个人有本事叫他硬撑。 刘苔低垂眼睑:心里太复杂也理不出个所以然。到底是因为她眼睛看不到,连带的使心也模糊了还是怎样?为什么她的心感觉得到池静的温柔? 这个男人毫不隐藏的展现着他的大男人,住在一块不是为了照顾她,不是因为之前的愧疚,只是因为就近监视,拒戴绿帽!令人为之气结的话语,她却嗅到属于他的贴心、池静式的温柔。 “喂,你的脸怎么突然好红?发烧了吗?”他伸手采额温。额上一阵温热,刘苔吓了一跳,身子直接反应的想往后挪。 池静忙环住她的腰身。“小心伤处!” 腰部又传来一阵剧痛。 “嘶……”好痛!她的腰啊——深呼吸、再吸……口鼻间尽是池静身上的味道,刘苔这才迟钝的感觉到两人距离多近。此刻的自己……在池静怀中! 眼盲真的好恐怖啊,连置身“恶劣的环境”中,都后知后觉。 刘苔整个身子僵如化石连动都不敢动,感觉池静的手在她背上轻拍。“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祝好梦。” 他怀里的安适让她渐渐放松心情,直到他说了“祝好梦”。 梦!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池静,我警告你,咱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如果你敢裸睡,我……我……我会鄙视你!”她方才在他怀里,有摸到衣物,他有穿衣服。 “裸睡?你怎么晓得我有这种养生的好习惯?”他低下头玩味的看着她。 “你你你……”死也不能说她本想在梦中好好惩罚他的无礼,却被他的裸体吓得弹回自己的躯体,之后打死都不敢进入他梦中。 “裸睡是最自在的。你看过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还穿着衣服在睡觉的吗?” 刘苔红着脸气恼,又无计可施。 “随便你了。”她伸出手想推开池静,但怕一动又弄疼自己。“你……睡过去一点啦!我不和裸男抱着睡。” 池静不理会她,反而将她抱得更紧,轻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盲人的耳朵特别灵。 “明明是不对盘的两个人,可这样抱着你,我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可惜的是,这样的感觉怕是只有我独享,你的状态也许正处于狂风大作。” 听出了池静语气中逗弄她的笑意,她心底有些不快。明明不习惯和异性独处,更违论亲近,可是池静的怀抱却出奇的不讨厌,甚至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原来……他们真的有“共识”。 即使彼此的婚姻不是建立在感情上,可在她签下名字的那一刻,她也默认了池静是她的丈夫……这辈子大概就是这个人了。 刘苔在心中一叹,有些认栽的叹息。 那一夜两人共枕后就……一笑泯恩仇?! 第十章 才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就知道!就知道这个笃信科学的男人,一定不会听信她找过几家眼科医生就作罢!继她“腰伤”当了几天废人之后,她才开心终于能像常人一样自在的活络筋骨,不料她的下一站就是住进教学医院,做为期五天的全身健康检查。尤其是眼睛更是“彻查”她所有可能造成失明的原因! 结果……她的眼睛很健康,可它也确实对外界无感!于是经过会诊,她被归类到心因性失明。 总之,绕了一大圈,刘苔被折腾着做了一堆眼花撩乱的检查,失明的原因仍是不明。 没想到那位“科学控”还不死心,居然还想把她送到美国再检查! 够了!再玩下去她会变睑! 这两天就因为各自的不肯让步,彼此闹得很不愉快,都超过四十八小时不说话了。 反正她刘苔本来就不是什么多话的人,不说话就不说话。现在她终于很深刻的了解,什么叫“相爱容易、相处难”。更何况他们不相爱,相处就更难! 池静替她请来的佣人,也被她客气的请走。她不是闹脾气,只是觉得,如果她、注定眼盲过一辈子,不可能一直倚靠着任何人,她得学习一切基本的生活。 当了这阵子的盲人,因为凡事仰赖池静,所以当池静不再插手她的生活,当她的“玛丽亚”后,她就真的变成废人了。 这阵子的池静哪来的好耐性?从一天的开始,她的一切生活起居都他经手,刷牙时帮她挤牙膏、洗脸帮她倒洗颜粉,吃饭他喂她吃……连洗澡更衣也是他经手。 她和他虽名为夫妻,却没熟到可以对彼此做这样的事,一开始,她自然尴尬推挹。池静提说为她调来女佣。她原本想答应,却曾听闻一个帮佣常把帮佣家主子的私事到处说嘴的事迹。于是她拒绝了。 所以不请帮佣,那只好池静亲自出马当玛丽亚。 池静很实际的提醒她,因为担心她处理不好自已的生活起居,他的视线势必跟着她跑,无论是她在做什么事。与其如此,还不如他直接帮她。 他的话点到为止,她在黑暗中勾勒出的事可多着!也就是说,因为担心她做不好,他一直如影随形的看着,无论她在做任、何、事!这些事当然也包括洗澡、更衣、如厕…… 她的心脏不够有力啊。与其丑态百出的让人看够够,还不如…… “那就麻烦你了,池静。” 她妥协了,忍辱的妥协了。 几天下来,少了视觉上的刺激,她也习惯了。可爆发了不愉快后,她很有个性的拒绝了池静的帮助,生活起居上的问题就浮现了! 没有池静的帮助,她做什么都不行!她这人最己蛮秆让自己成为废物,尤其是不由自主的去依赖人! 这两天她慢慢的摸索着生活,不假人手的靠自己。目前进步了一些,起码泡了三次面,有一次没被烫到了,电话的按键也熟悉了。洗澡……她有“阴霾”,生怕像先前一样,脱个精光后又滑倒,所以她只敢擦澡… 中午她请缘斋帮她送个简餐,老板知道她眼睛受伤的情况似乎更严重了,还亲自送东西过来。晚上……随便吃个泡面好了。只是……又是泡面?!她好想吃之前池静帮她带回来的百菇素炒面。 是否要打个电话给池静,她就有面吃……才不!那不就示弱了!她才不想对那、个令人生气的“科学控”低头! 刘苔想了一下。方才打了“117”,已经六点多了,还是先“干洗”吧,池静回来看她换上了睡衣,就会以为她洗好澡了。该庆幸的是现在天气冷,即使只是擦澡也不会跑出味道。 现在他们冷战进入冰封期,她才拉不下脸要他帮忙洗澡呢,免得他以为她在示弱!哼! 一阵摸索到衣柜前拉开,摸了半天才找出一件连身睡衣,她开心暗道:“呵呵……找到了,太好了!” “然后呢?” 凉凉的声音由身后不远处传来,刘苔吓得差点没尖叫,她惊恐的瞪着声音来源。太恐怖了!这一位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她都没听到声音? “然后又要制造你已经洗好澡的假象?揉了毛巾身子擦一擦,重要部位冲洗一下就算洗过?” 刘苔的脸热得几乎快可以煎蛋。池静的话太直接、太“写实”,一点修饰也没有,她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这男人原来都知道!不!他根本就是看到了!一想到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在进行着的“秘密”,实则从头到尾被人盯着看,她就……就…… 恼、羞、成、怒! “那又怎样?”刘苔抱着睡衣打算摸进浴室继续她的“干洗”。 才慢慢的移动步伐,她突然脚步腾空,池静抱着她快步的往浴室走。 “喂,你……”话未说完,她被莲蓬头的水淋得一身湿。“别太过份!” 池静没理会,冷硬的开口,“开个口要求我帮你洗澡很困难吗?”把西装脱下丢在一旁,卷起衬衫袖子又把刘苔拉过来。 “我自己可以!”她想逃,可眼睛看不到,从何逃起? “真的可以就不会是这种‘克难式’的洗法!” 感觉到衣服给脱了,池静塞了条大手巾给她遮掩,温热的水开始由颈项淋下。刘苔也想要抵抗,可说真的,她现在光着身子,真的抵抗起来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僵更难看而已,无助于她挣脱池静。 她愤愤然的说:“真的不需要你帮忙!” “对!因为你不屑,所以活该手给烫伤、走路跌倒了好几次,甚至连洗澡都只能擦澡!”他拿起发好泡的浴巾替她洗澡。他担心她,这两天都十点才上班,下午四点不到就回来了。 工作狂的他居然会为了私事而迟到早退! 到公司上班看不到刘苔的时候他就胡思乱想,开完会回办公室就问,有没有他的私人电话,连部属打翻热水他都会联想到刘苔,在车上听到有瓦斯中毒的新闻,他也会一阵心神不宁……差点就想跑回去检查刘苔家的瓦斯有没有漏气! 刘苔不在他身边,他成天疑神疑鬼!连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强迫症? 刘苔气恼的不说话。这个人……怎么什么都知道?生气中,丢脸占大部份,可池静对她的关心又让她不知道从何恼起,只能闷闷的闭嘴。 冲去了泡沫,池静牵着她进入浴缸,泡澡水中滴入了昂贵的莲花精油。那味道是她喜欢的,她不曾提过,他却像是心有灵犀的买来送她。 池静动手洗她那头长发,较之彼此间的火药味,他替她洗发的动作却是无比轻柔。刘苔所不知道的是,她觉得麻烦到池静的事却是他乐意帮她的,这样的亲密让他觉得她是他的。 “你这人只能挑别人的痛处说吗?” “你这样左一句不需要你,右一句我自己可以,难道就不是在刺激人家?”这女人……第一次见面就栽在她手上,从此他老觉得她是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可现在他更正,她的笨真的是笨,不是装出来的! 这话来得太突然,刘苔微怔了一下。她说不需要他,让他很受伤?为什么?她以为他会很开心,毕竟少了大麻烦。 她的反应让池静有点尴尬。不是说女孩子的心思是细腻的?可这一位……十足女性化的躯壳里,其实是住了一个男人吧? 两人都在想这种事再摊开讨论,接下来就不是尴尬两字了得了。 池静想带开话题时,刘苔仍在黑暗中专注的想事情。想着想着,她突然冒了一句,“池静,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他惊愕的看着她,脸上慢慢的拢上热气……他现在确定了一件事,这个女人其实是个男人!这种话问得这么没有障碍,比起男人更阿莎力! 刘苔一向不多话,凡事谨书慎行到与她的年龄不符。可她第一次发觉,原来她还不够老成。 一句话让池静和自己陷入尴尬和无止境的沉默。她也真是的,无缘无故冒出这样的话,事后回想,都不知自己是没神经,还是不够矜持? 池静自那句话后就没再说话。连睡觉躺在她身边还是没交谈,以往时间还不晚的话,他会念一些文章或新闻给她听。 “池静……” “……做什么?”声音还是很闷。 “那个…”为什么他的坏情绪会让她有些着急呢?“对不起啦,以后我会小心。” 池静翻过身看她,奇道:“什么小心?” “谨言慎行,不会再让这种放在心里比较好的话说出口了。” 这丫头是故意闹他的吗?咬了咬牙,伸出手将她带入怀中,没好气的诡:“都说出口了,道什么歉?!” 刘苔突然伸出手摸索着他的脸,池静虽讶异,却不动声色的没避开。这样亲昵的举止大概也只会发生在她眼盲时。在黑暗中,唯有摸索能让她安心,女性的矜持反而大大降低了。 葱白柔荑抚过他的眉、眼……最后停留在他抿直的嘴时,刘苔忽然笑了。 “池静,你的脸现在一定很臭!真的好奇怪,咱们一直以来都是不对盘,可看不见后,我反而轻易的能在黑暗中勾勒出你的模样……你不高兴时眉头会拢近,嘴角会往下拉,你真心笑的时候,丹凤眼会眯成好看的眼型……你的样子我竟然会记得那么清楚……”而且时不时的出现在脑海中。 “你想说什么?” “知道你喜欢我,我很开心。” 池静盯着她看。“我可以把它解读成,这是你对我情感的回应吗?” 刘苔眼不能视物,可她的眼看着声音的方向,直视着他,“我不爱乱敷衍,所以对于任何事情给了回应,就表示我心中有了肯定的答案。” 顿了一下,她半点不虚假的又说:“池静,我原以为自己很讨厌你,即使嫁给了你,也不认为这种讨厌会有减少的一天。可现在,我喜欢你陪在我身边的感觉,睡觉时有你在身边我很安心,我想,日子如果这样一天天过,也挺好的。可这样的感觉能当成‘喜欢’回应你吗?我不知道……” 池静皱着眉,心里当然不是味道,眯着眼他慢慢的将脸凑近,刘苔似乎有所感觉,却没有将脸别开。他故意开口,“刘苔,你知道我们现在距离有多近吗?” “我的口鼻间都是你的味道……你想吻我吗?” “刘苔,你方才不是才说,要谨言慎行,不会再让这种放在心里会比较好的话说出口?”他的视线由她的眼移到她的唇,看她的眼神放肆得像要一口吞没她。 明明该是脸红心跳时刻,可池静的亲近却让她安心。“说了怎么办?” “就这样。”他的唇轻轻压上她的,见她没拒绝,他的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即使想退,也无处可逃。第一次接吻就是一记法式热吻,刘苔脸红心跳,气喘吁吁的浑身软弱无力。 “这样……可会让你讨厌?” 她摇了摇头。 除了紧张、呼吸困难……还有一点点的心痒痒和甜甜的感觉。 “你真的好美,我怕我再吻下去,我们就会变成真正的夫妻。” 刘苔眨了贬那双不能视物的美眸,忍不住好笑。 “咱们是夫妻,这件事是你的权利,我的义务是不?不过,你能接受一个是否喜欢你都不确定的女人?”池静是个傲气的男人,喜欢他的女人他都不见得乐意收下了,更何况是连喜欢他都称不上的女人。 第十一章 池静被一语命中,对刘苔真的是有几分生气。但在生气之余,又因为她的了解而消弭了几分。一个不把他放在心上的女人会这么了解他?有趣! “我的确会把如何让你喜欢上我视为一个挑战。” “池静……娶一个盲妻对你会是个很大的麻烦。”她觉得,如果自己在感情尚可抽离之际,池静的第二朵正桃花出现,她会忍痛松手成全。正犹豫着自己该怎么点一点他? 不是她不相信无形的治愈能力,而是她的状况太特殊。一向料事神准的她一再出现落差,不由得连她都怀疑起自己。 “怕自己是个麻烦,为什么不好好检查,以便早点治疗?” 又来了!她以为经过这一次事件,池静不会再提要到美国检查,算是过关了,不禁没好气的说:“就算你把我发射到外太空做检查,也不会有结果。” 刘苔皱着眉,小脸一副倔样,池静想彼此间的情感稍稍有些许的进展,实在不想又打回原状。而且这回冷战他才发现,这看似温和的女人,脾气真的硬到让人头疼! “好,你不做检查我让步。你呢?是不是也该配合些什么?”在刘苔住院检查期间,他已让人把他办公室里相通的会客室整理成休息室了。 冷战之后,他更坚持把她安置在视线所及的地方。 “我很配合啊。”只要不要又做一堆检查,她哪里不配合了? 唔……八成又想把她带到他公司,置她于他眼皮底下了。 叹了口气,她说:“池静,你为我做的事情真的够多了,我真的是该好好的学习一个人过生活,你不要特地为了我而改变什么。” 一个人?这个说法让他不舒服。都是夫妻了,为什么是一个人?感觉上像是她的未来没有他。 “我没有改变什么,只是在适应旱该适应的事,我们结婚了,不是?”他难得柔声的说。 “即使我眼睛没瞎,哪有妻子成天黏着丈夫去上班的。”新环境会让她无所适从,她也不想让池静成为讨论焦点。 “你自己不也说,我们两个最好能二十四小时都同处?” 池静什么时候也肯相信这个了?她想到了池老爷往生时,池静在诵经。他一样也不相信,却愿意尝试各种方法,只求老太爷能一路好走。 刘苔有些感动,她轻轻的说:“你也不必担心我。真不放心,你其实可以把我送到张大哥那里。” 张大哥?池静看着刘苔,不露心绪的说:“缘斋张老板?”这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你和他……倒热络。” 没发现某人的声音忽然变得阴森森的。“我算是缘斋熟客,也有一些篆刻在他那里出售。” 池老爷往生当天,两人在缘斋闹得极不愉快,后来一连串的事情也让彼此没机会好好问上一句……你(你)为什么会去缘斋? 没提他是她的主顾客。池静说:“中午你让缘斋的张老板给你送饭来,他张罗着你吃饭,你面子倒是挺大!”他没跟刘苔提过,张家颖是他大学时的学长一事。 今天中午和客户约吃饭,那家馆子的炒面是刘苔爱吃的。他想,就以此为藉口消弭冷战,谁知道,大小姐即使没有他,还是有人献慇勤。 他当然知道以刘苔目前的状况,只要是朋友都会如此做。更何况,刘苔叫张家颖“张大哥”,想必是有相当的交情。 可一想到张家颖拉着她的手夹菜的样子,他就……火冒三丈!感觉上像是……原本只属于他,只有他才能做的事被人给抢走了! 人在防心高筑的时候,就会把所有的防御建材全用上!他想起了刘莲说的话。有助于刘苔恢复视力的男人是不多,但也不只有他一个。 八字重又是什么魁星命格的……他当然不晓得学长是否具备这样的条件。不过一般当官的,八字通常不会太轻。 刘苔可能不知道,张家颖除了一流的家世外,还曾是最年轻的法官,后来在生了场重病后,才辞去官职,玩票性的投资了缘斋。 越想越有可能,池静一双有型的丹凤眼眯了起来。不会学长也是适合“侍寝”的人吧?嗯……不得不防。 “我眼睛受损后,一直到你出现前的这段时间,除了早餐外,我午、晚两餐都是到缘斋吃。因此,他大略知道我的状况。” 他这丈夫可当得真窝囊,连妻子出了事,他都还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你对他可真信任。”不自觉他的语气中有些嘲讽。 “你这只是图方便。你若真的相信自己的推测,眼疾是什么煞气所致,那就该好好待在我身边不是吗?还是如同刘莲所说,虽然能帮得上忙的人不多,却也不是非我不可?” 没察觉池静在套话,刘苔说:“张大哥他命格浩然端正,没你魁星霸气,却多少能影响阴煞形成。缘斋又坐落了地理好位,在你来之前,我常到缘斋,张大哥了解我的状况,很照顾我。”她微微的笑,不知他的脸色变得阴郁难看。“你可以上班前就送我过去,下班后再带我回来。” 看她说得一副理所当然,也就是说,他在上班期间,她就这样大大方方的和另一个男人相处? 这女人是从来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嫁人,还是根本不把他这丈夫当一回事?竟然当着他的面如此稀松平常的告知他这件事?池静的脸色一整个铁青,忍住脾气的深呼吸再呼吸…… “自己的丈夫不麻烦,麻烦一个外人就可以如此理所当然吗?” 刘苔虽然看不到池静的神情,可敏感的感觉到他的语气……有点狠劲呐。谁又惹得他不高兴了?“当然不是这样,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语气并没和缓,这人到底在气什么?想了半天她放弃了,有人说她心细如发。可那只在她的工作上,除此外,她并没有别人说的那样聪慧敏锐。明眼时的她尚不懂池静,此时眼盲看不见他的神情举止,对于揣测他的心思更是大打折扣。 刘苔叹了口气,“池静,一个眼盲的人只能从别人说话、语气去判断对方的情绪。我知道此刻的你是很不开心的,但为什么而不开心,我一点头绪也没有。你要不要直接告诉我,为什么不高兴?” 打死都说不出他在吃醋这种话!池静耳根泛红狼狈的瞪着,庆幸她看不见他的英雄气短。用力的搂紧她,语气不佳的说:“我能有什么不高兴的?该睡了!” “等等,我们的讨论还是没有结论。” 池静看她。“什么结论?” “明天你上班时,我是不是到缘斋去?”她张着一双不能视物却依然美丽的眸子说。 他火大了!“缘斋是地理好位,我那里难道是龙潭虎穴?你成天待在别的男人身边,置我这丈夫于何地?”刘苔,你哪儿也别想去,就待在我身边!待在我身边……我要你也只能待在我身边! 被池静负气似的紧拥在怀里,刘苔想了想……好一会儿后,她开口,“池静……” “干么?” “那个……我好像知道你在不高兴什么了。” 池静森冷着笑说:“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这样?幸好你没有不高兴,因为我还是决定,明天我要到缘斋‘成天待在别的男人身边’。” 他一双眸子瞪得快出火。“你到底想怎样?” “只要你大声的说三次‘我在吃醋’,我就‘不想怎样’!”刘苔坏坏的说。 “……”池静一脸无语的望着她。 这不是池静公司的大楼吗?明明是上班的地方,为何会有阴风阵阵的感觉?好像从第一天跟池静来这里她就有这种感觉。但今天森冷的情形更严重了。是因为最近她的体质更阴寒了,还是真有其他问题? 池静就陪在身边,照理说,阴煞之气就算无法消弭,也不应该再恶化,但为什么她的身体始终没有好转?莫非……这阴煞之气非她所能抵挡?她不由得想到刘德化说过的证例。 那位把自己也赔进去的风水师,同样也是高估了自己吗?如果……她和那一位一样……那么她也没多少时间喽? 快别这么想,不会的!刘苔努力的把这想法踢出脑海。 池静也感觉到她的脸色越来越差。“刘苔,你身体不舒服吗?瞧你脸色很不好看呢。”这些日子他们俩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可为什么她的身体反而越来越虚弱? 不是说他是什么魁星命格能帮她吗? 刚开始那几天还好,但现在每一入夜,她的手脚就凉得像泡过冰水,他总要花好多时间才能让她暖和起来。看着她气色越来越不好,他心急却无计可施! 也许是心里挂念着她,他常常半夜两三点就醒来,摸摸刘苔的手脚,若是温暖的,他才敢放心再睡。有时候他会静静的看着她,直到天亮都无法入睡。 “我没事。”池静的身子暖呼呼,刘苔习惯靠着他。 两人进了电梯,门一关,池静说:“为什么我觉得你最近特别容易累?”夜里越来越早睡,连以往她最期待的念书时间,最近都缩减了。白天跟他到公司,她还是睡! “我是个盲眼人,不睡能做什么?”池静为她做的够多了,实在不想再让他担心。 她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最近一直觉得好累,明明睡眠时间够长却像睡不够?像现在……其实还是很想睡。 她到底怎么了? “刘苔……” “嗯?” 池静忧心看着她,又怕他的忧心造成她的困扰。不禁在心中一叹,没说什么,只是在她仰起脸的额上一吻,额抵着她的。 相卢了这段时间,刘苔即使眼不能视物,却更加了解池静。这个男人不是那种满口甜言蜜语的人,他做的永远比说的多。他开口说喜欢她,可就她的感觉,他所做的事却不仅仅只是喜欢了。 他将她的食衣住行照顾得无微不至,尤其需要走阶梯上下楼时,他会背着她走…在户外呼吸到舒爽的空气,他会将所见的景致逐一口速成景,藉由他的描游在她脑中成影。 她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夜半的不安和浅眠。每当她的手脚被轻触,她就知道他又醒了。她的体温成为夜半他能否再继续睡下的关键。 现在就连她的情绪好坏他也抢着分担,默默的承受。 她看不见,当然只能专注在扶持她的人身上,他呢?看得见的他呢?感觉上,他连不在她身边的时间,还是关注着她。 现在就连担心也不说出口的煎熬着。 明明是别扭又自我的人,以往的他是个标准的公子哥儿,凡事他说了算数,仿佛这世上的一切是绕着他大少爷转。可当他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时,偏偏又是这样的、专注、一心三思,眼里只有一个人,视线就绕着她转。 他的“喜欢”说得百般不甘愿,那她呢?她的心里又是如何看待池静的付出?她不是木石人又怎会没有感觉?只不过……请容许她隔段时日再回应吧? 她也有她的自尊,池静把她照顾得很好,却无法防止一些耳语流入她耳中。答应他跟着同进出时,她的条件就是…… 就说两人是朋友。不是未婚妻、女友,更不是妻子。彼此的关系越亲密,一些话只会说得更难听。 池静当然不高兴,可她坚持,未了他也只有让步。 第十二章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只是“朋友”都有一些少了“修饰”的话落入她耳中了,不敢想像当她的身份成了女友、未婚妻、甚至妻子时,那些话会变得多难听? 其实,郡些人说那些话她是可以理解的。世人对于权势、地位,总有些崇拜心态和期待。像池静这样的男人,即使只是他的“朋友”,也该是和他一样拥有金字塔顶端相等条件,而不是像她一样的平凡盲眼人。 当然,池静的高规格对待才是流量口的最大祸害! 这个池静,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老给自己和她惹麻烦?!在想这些事时,刘苔没发觉自己的脸上有着浅浅的笑意。 除了那说来可笑的骨气外,当然还有其他原因…如果可以,她想看着他说出她喜欢他,不愿放弃看到她回应时他脸上的表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在人生重要的时刻,她要亲眼记下,老了也好回味……电梯突如其来的冷森气息将刘苔拉回现实。这种阴冷……不是气温陡降的冷。 “池静,这里是几楼?”之前没怎么注意,可能这几天身体更虚更敏感,异样的感觉令她不舒服。这样一想,好像每天搭着电梯要上下楼,越接近某个楼层感觉就越阴冷。“十八要往十七楼,怎么了?”刘苔低垂眼睑,摇了摇头。 电梯在十七层停了下来,电梯门打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寒风吹入。一群小孩子鱼贯的进了电梯,穿着五颜六色的小孩差不多四、五岁的年龄,该是表情最丰富的年纪却个个面无表情,脸色土灰。 刘苔好奇的看着他们。啊,公司里有什么托儿所之类的地方吗?否则哪来那么多小孩? 倒数第二个进电梯的孩子原本要站到池静身边,忽地一声“好烫!”忙离他远了些。 “怎么回事?没人要搭电梯却按了钮,真是。”池静皱着眉按了几下关门键,电梯还是敞开。 刘苔疑惑的皱了下眉。没人?有啊!那么多个,一、二、三、四、五,进来了五个小孩,怎没人进来? “前阵子才保养,这么快又故障了?”池静又按了一下关门键,这一回门总算关上。 刘苔一时间猜不透哪里不对,直到一楼到了,池静扶她出电梯她才想起…… 她的眼为煞气所伤不能视物,何以她“看”得到五个小孩?她看得到池静却看不到!而且小孩一接近池静就喊“好烫”的赶快远离。池静命格重,且带魁星,一般鬼魅敬而逮之。 那些孩子分明……分明是鬼魂! 池静回头看她皱得几乎要打结的眉。“怎么了?眉皱成这样?” “十七楼……是做什么的?” 池静失笑。“集团的总部大楼,当然是集团其他的办公室。”想了下,他说:“我二叔的办公室在那里。”接着,他又嘲讽道:“我二叔迷信,他把一个风水师也拉近集团,还给了邱隆秘书的职称。反正只要不影响公司利益、超出他的职权范围,我一向尊重。”二叔的职位说穿了是个“闲缺”,能力不重要。 爷爷原本还打算只让他当个有名无实的挂名董事,每年有红利可领,再加上以后分给他的遗产,只要不挥霍过度,这辈子锦衣玉食也容易。 只是……他觉得这样太伤人,劝爷爷还是给他一个职称。 邱隆?刘苔心尖打了个突。他在这里“任职”?那么方才那五个小孩……啊,他养的小鬼! 她常听闻一些前辈说,邱隆会些旁门左道,以血养鬼,擅长五鬼搬运法,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只是他养的小鬼为何会出现在池静的公司?且别说邱隆的道坛就在第十七层。她脑海中略过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有没有可能,她目前的状况其实和阴煞并没有绝对的关联?而是……人为的? 不!不可能!邱隆要利用旁门左道整她,也得要拿得到她的头发、指甲和生辰八字。生辰八字易得,那头发和指甲呢? 她想太多了! 走出了如同五星级饭店般气派的大厅,空气间湿润的味道和沙沙雨声让刘苔知道外头正下着雨。 “早上还出大太阳,这会儿倒下起雨了。”池静看着外头的倾盆大雨。 刘苔向雨声的方向走,他微愕地问她,“去哪里?” “接雨水。”她笑了,脸上有着难得一见的淘气笑容。池静牵着她的手承接着从天而降的雨水。“小时候我和妹妹常在雨中打水仗,每一衣都玩得全身湿透的被妈妈骂,可一到了下雨,又偷偷的出去玩。可能是因为这样,我喜欢下雨天。” 池静想起了登记结婚的那天,刘苔来公司找他,那一天正好也是下雨天,她也、是伸手去承接斜飞而入的雨丝。 那时的他就觉得……刘苔太空灵飘逸,像是不属于这凡尘俗世,不快点抓紧她就会消逝无踪似的。是不是因为这点莫名的惧怕,他才迫着她去登记结婚? 陪着刘苔接雨,池静的手工西服上沾着细细雨珠。 。两人在公司大门口又等了一会儿,他接了通电话。“……这样?没关系,时间上可以往后延,请务必把质感做出来。” 结束电话后,刘苔问:“什么质感?” “秘密!”前些日子他经过一家手染丝工作坊,里头有很多布的花色是手绘荷花,老板的手绘功力不错,里头的衣服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做量产。他拿了刘苔的衣服去比对大小,向老板订了两套。 因为是独家设计、手工裁制、手工绘荷,所需的时间约莫要一个月。刘苔的生日要到了,当她的生日礼物,她一定很开心。 “小气!”刘苔没放在心上,继续玩着雨水。 之后接到司机说车子出了点状况的电话,池静看着她有些疲惫的样子。“你来、这边等我一下,我到停车场把另一部车开过来。”想了想不放心。“我扶你到大厅等好了。” “不用了,就这里吧。”在外头她比较自在,进大厅……感觉上打量她的人很多。外头下着雨,她喜歌落雨声,好过一些闲言闲语。 “那……好吧。别再往前了,再两步是阶梯,小心别摔着了。”虽然只有六、七阶,真摔了还是会受伤。 “知道了。” 池静步伐渐远后,刘苔仰首看天……这种突来的大雨通常不会下太久。 身后大厅的自动门开声不断,陆陆续续传来杂畓的步伐声。不远处有人也在等车吧,她听见一老一少在对话。 “爹地,你说这位邱老师很灵啊?”悦耳的女声,声音十分年轻。 “怎么,答案不满意啊?我觉得他说的不错,我家馨培才气运人,又宜室宜家,谁娶你谁有福气。”尤董笑呵呵。“这位邱老师是池老爷生前的御用风水师,他在业界十分有名气。” “可是,不也听说老人家的墓地后来是换了风水师?总之,这位邱老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那里有点毛毛的。” “没的事,你啊,神经质!” “我觉得奇怪,池静不是不信怪力乱神,怎会任由邱老师在他的集团办公大楼里,弄一个像道坛一样的地方?” 尤董一笑。“人会改变的。更何况,邱老师职称是池总的秘书,池静不会管太多。” “是啊……堂堂一个大总裁,这等小事他不会管。” 见女儿一提及池静又有些闪神。尤董说:“你啊,才见了一面就这么死心眼,真想当池静的妻子就要积极点。” “还不都是爹地老在我面前提他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有能力……池静啊……是个不错的对象。只是人家有对象了,我不想瞠浑水。” “哪来的对象?我向一些和池静熟识的朋友打听过,他哪来的妻子?像他这种有身份地位的人,结婚不弄个世纪婚礼,怎可能连朋友、集团内的董事都不晓得?我看他是诞你的。” “可是……不也听说近来他和一个视障的女子走得很近?” 尤董笑叹,“哎哟,我的宝贝,你觉得像池静那样的男人会去娶一个瞎子吗?没有哪个傻瓜会做这种蠢事。真是这样,那个瞎子也该有自知之明,以她这样的条件配得上人家吗?她该听听后头有多少人因为她而连带的瞧低了池静。” “爹地,别瞎子瞎子的这样说人家!即使眼盲不能视物,池静真的可撇开她的缺陷而对她另眼相待,想必她必有什么过人之处。”尤馨培叹了口气,“我是中意池静,听到他对一个眼不能视物的女子大献慇勤时,我同样也不以为然。感觉上……输得不甘心。可爹地,喜欢一个人是没什么道理的,哪来那么多附加条件?我不会因为池静喜欢上一个条件下如他的女子而瞧低了他,反而会更欣赏。” “馨培啊,你就是这么没企图心。” “爹地,这件事别再提了。” “你这是……我本来要打电话给池静,约他一块吃饭。” “你事先不约,这样突然打电话给人家很不礼貌。” “事前怎么约,说咱们到这里来是找邱老师算命?池静知道一定恼怒!” 雨势渐小,有人趁此机会打算快步离开。几个急急忙忙的年轻人在经过刘苔时不小心冲撞了一下,她重心一个不稳,身子往外扑跌了出去。 “啊……”她试着稳住身子,可脚一踩空,连滚下好几阶,到了平地时还滚了圈半这才停住,她痛得爬不起来。 痛啊!膝盖痛、手肘痛……痛到后来像是全身都在痛!全身置身雨中,棉质外套很快的被淋了湿透,模样狼狈极了, 肇事的年轻人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除了雨声,她听到了喧哗声,很多人在观看吗?多困窘!可她现在连起身、躲开这困窘的能力也没有!忽然有东西遮去了打在她身上的雨水,一阵馨香扑鼻,她耳际响起了温柔的声音,有人扶着她坐起来。 “你没事吧?”刘苔有些头昏脑胀,惊魂甫定,她摇了摇头,“……还好。”这香气和声音……脑中灵光乍现。是方才和她家爹地谈论着池静的女子,好像叫“心培”? 这女孩真好、真善良!想必是个美丽又有气质的大家闺秀吧? “站得起来吗?我扶你到旁边。”尤馨培才这么说,有人甩上车门快步朝她们走来。 咦?那人不是……池静?! “刘苔,你怎么了?” “有人撞到了她,她摔下了那个短阶。”尤馨培乍见池静好开心,后来才发现他不是因为她才过来打招呼的,而是因为这一位刘小姐。这位……是他的什么人吗?瞧他担心的。 池静怔了一下,这才发现帮助刘苔的人,是有过一面之雅的尤馨培,向她一颔首,伸手接过刘苔,语气透着忧心。“摔伤了没?” “还好,我没事。” 他大致看了下,是有些擦伤,感觉上还好。“身子够差了,又淋了雨!” 刘苔心思不在自身的伤处,她反而在意起一些平时根本不会在意的事。此时的她狼狈透了,一旁的美丽小姐想必更显风华。什么叫云泥之差?她呀她,第一次这、么世俗的在意起别人的比较,第一次这么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池先生,真巧啊,你也在这儿。”尤董过来打招呼,瞧见他扶着方才摔下阶梯的女子。“这位是……” 刘苔攀在池静手臂上的手施了力,轻轻的开口道:“不要再开‘这是我妻子’这样的玩笑了,我很困扰!” 第十三章 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知道他此刻想必用一种极度不爽的神情瞪视着她,她有些不安的低垂下眼。 “啊,呵呵……这位小姐真幽默。”尤董十分满意这答案,他哈哈的笑。“之前传闻你已婚,我还替你到处驳斥!没道理啊,你结婚,凭咱们池尤两家生意往来这么多年,怎没来张帖子告知,好让我也沾沾喜气。”池静一迳的沉默令刘苔不安。 “我有些冷,先送我回去吧。”他皱了皱眉,扶着她转身要离开。 “池静,要不要一块吃个饭?”尤董在他转身之际开口。 “不了。”他一脸的不高兴。 真狠!这大少爷脾气真大,一不高兴还真的什么情面也不留。这位好歹是有生意往来的长辈吧?刘苔低低的说:“尤小姐方才这样帮我,你是该请人吃个饭。” 一两秒后见他仍没反应,她只得回头,凭着印象中尤老声音所在的位置颔首。 “不好意思,因为我受伤了,池静改天再与您约时间。还有,心培小姐,方才谢谢你。” 上了车后,池静凉凉的开口,“不是出自我嘴巴的话,你以为我会遵守?” “长辈约你吃饭,你这样太失礼。”他冷笑。 “是你约的,请吃饭也是你一个人的事吧,与我何干?”刘苔沉默着。 “还有,什么失礼?你听不出来他约我吃饭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吗?”是生意上的朋友,约吃个饭有什么问题?即使是他请客也请得大方。可如果对方别有目的,他不知道便罢,知道了还欣然答应,安着仟么心? “那位尤老先生似乎很喜欢你呢。” 池静一双利目瞪着她。“那又怎样?” “尤小姐想必是一位美丽的大家闺秀。重要的是,她善良又气度好。”不同于许多富家干金的骄纵自恃,她对她印象很好呢!如果是在正常的情况,过上那么强的情敌,她一定甚感荣幸!可现在呢?有点悲哀呢!“她和池静……很适合吧。” 他铁青着脸不再言语。一路上飞车回家,似乎是把怒火发泄在速度上。 回到了家她一路慢慢摸索,有好几次差一点跌倒,池静冷眼旁观,就是不伸援手。费了好大气力总算回房间,她找到了衣服就摸着往浴室走,来到了门口被略高起的门槛绊了一跤,眼见就要拿脸去砸地面了!一只有力的臂膀及时伸出揽住了她。眼前一片黑,一点都帮不了自己的刘苔恼意连连。不过是衣橱到浴室的距离,不到十步的距离,为什么连这样自己都到不了? 她眼盲不是一两天的事,一个多月了,她连这样的距离都会绊倒! 不晓得刘苔的气苦,感觉臂弯里的娇躯惊魂甫定就忙着挣脱,池静缩紧手臂,将她捞进浴室。 “放开我!”刘苔生气的挣扎。 “你连进浴室都会绊倒,还敢叫我放开?”池静的火气也很大。 他是一路气回家的,前一波火气未消,这女人不知安抚就算了,还敢闹脾气! 算了,敢对他闹脾气的女人,普天下除了她刘苔,还真找不出第二个。 放下她后,他放了洗澡水。 刘苔不同于以往的在一旁等着他帮她更衣沐浴,开始动手脱衣,衣服擦过方才跌伤的伤口,刺痛感让她皱了眉。脱到里头的连身衬衣,她摸索着浴缸,一个不小心又差点扑倒。 池静看得火大,把她拉了过来,粗鲁的用水打湿她,咬着牙说:“明明没有我你什么事都做不好,你凭什么不要我?你哪来的胆子敢这样对待我?什么叫别再开“我是你妻子”这样的玩笑,你很困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在她心里他是什么?为什么他像是随时可以被撇下?她明知道他喜欢她,难道因为他的喜欢,就能任意摆弄他吗? “对!没有你我什么都做不好!我没法子自己出门、没法子自己穿好衣服,甚至连衣橱到浴室的距离我都可以跌倒! “可如果没有你,没有安全感的我不会事事依赖,不会任由自己偷懒,我会留心每件事,不会到现在连十几步的距离都走不好!这能怪我吗?就只怪我吗? “没有你在我身边,一开始我也许会过得不顺手,可我相信假以时日,我可以一个人过得很好。”她轻轻的开口,防止泄露太多的情绪。“没有你,我也可以过得很好。”她希望他离开她!这应该是她目前能为他做的事。 在听到尤老说的话之前,她虽然也沉迷在池静的温柔和付出中,可她却不是没有不安过。 一个风水师能嫁入豪门的缘份已够让人无法理解?!之后又逢变故,一个瞎了的风水师嫁入豪门?在以往她活得潇洒自在,别人怎么看她半点影响不了她。可如今的她形同废人一般,她无法不在意。 每天去他公司,听到的一些流书蜚语已令她不安。现在她的忐忑不安在方才听闻尤家父女的对话后,达到最高点。 尤老的话不时的出现在她耳边—— 你觉得像池静那样的男人会去娶一个瞎子吗?没有哪个傻瓜会做这种蠢事。真是这样,那个瞎子也该有自知之明,以她这样的条件配得上人家吗?她该听听后头有多少人因为她而连带的瞧低了池静。 “你的意思是,你对生活的无能是我造成的?” 刘苔坐在浴缸,手抱着小腿,身子蜷缩着,点了点头。 浴室里除了池静替她沐浴偶尔发出的轻响外,陷入了沉静。她等着池静的发怒,然后拂袖而去。等着等着,他手上的动作没停。太过安静,安静到她无法从一些蛛丝马迹知道他的想法。池静似乎也不怎么生气,只是这种话他怎会不生气?之后他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因为猜不透池静在想什么,刘苔有些焦虑。“池静?池静?”她在水中捞了条毛巾遮住,起身。 一会儿池静走了进来,摊开手中的大洛巾包裹住她,将她抱出浴缸。“想脱离对我的依赖,首先得戒掉唤我名字的习惯。” “我唤了没人回应,久了我就不会再唤了。”她低低的说。 也就是说,他还是她心中的第一选择,遇到事情时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他,她叫着他的名字,直到有一天他不再回应?刘苔的回答让池静的心里好过些。只不过,说到底,还是他坏了她“独立计划”是吧? 彼此间又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池静才开口,但已转移了话题。 “你猜猜,你给我的最初印象如何?”他冷不防的问。 方才该会令他火冒三丈的话题就此轻易打住?刘苔暗自寻思。 “不会太好吧?”互看不顺眼的两人,印象不会落差太大。 “岂只不会太好!被你阴过之后,就觉得你这女人是扮猪吃老虎、狡猾、贪心……如果有人在当初附和我,说你一脸尖嘴猴腮,獐头鼠目得令人生厌,我大概也会感觉颇有戚戚焉吧。那时的你在我眼里跟诈骗集团没两样,丑化你是理所当然的事。” 真狠!亏她当初还很持平公正的认为他只是个性丑男呢!原来当初在他眼里,她被丑化得真彻底。“真是抱歉呐,还骗了婚呢!” 还记恨!池静仔细看着她。“可后来,却发现你很美。五官清丽,柔柔弱弱的别有一股特殊的古典味道。”不是艳冠群芳,在他的心里却是独一无二。“当你的相貌在我心中变得有所不同时,表示我对你这个人改观了。” 吹风机吹干了她的长发,他将它梳顺,也在自己心中整理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思。 “曾几何时,我发现你这个人生性淡薄,性子冷情淡漠,也不知道是所处的环境关系,一副灵气逼人,正有几分仙风道骨,像是什么也不在意,谁也不在乎……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需要,当然也不认为会需要谁,非谁不可!”当他在意起这个,他想,即使没察觉到自己的心意,那时的他已然动心。 “刘苔,你信不信,我很怕你的不在乎?”放下梳子,他和她一块坐在床缘。“你说的对,你眼盲后对生活的无能是我宠出来的。我不假人手的将你的生活琐事承担下,只想疼你、怜你,仔细一想,又何尝没有让你往后就只能依赖我的想法? “你越是依赖就表示越需要我、越离不开我,那大大的减弱你天性淡薄带给我的不安。 “刘苔,我就是要你只能习惯我、只能紧抓着我,我不想被任何人取代,也没有人可以再让我这么费心费神的。”现在想想,他反而希望她如他第一印象一样,是贪心、狡猾的!一个会贪的人会紧抓住她想要!“刘苔,喜欢是可以被取代的,不想被取代就不只是喜欢了。” 听完他的告白怔了一下,她的脸抹上了一层红。 “刘苔,我爱你。” 轻轻三个字说得她又是心喜,又是心酸,她喉头一紧。“这句话你可以不说的。” “不说,你又要忙着推销我?”他嘴角勾扬起一抹苦笑。 刘苔叹了口气,“池静,我……能不能躲过这一劫真的没把握。” 池静皱眉,她的话直打中他的担忧,他静默了一下,开口,“我不是一直陪在你身边吗?” “我也不知到底哪里出了错……也许是我……我师父能力不足,误判了吧?” 他她叹息。“池静,那位心培小姐是个好人,她——” 他蛮横的截断她的话。“我以为这件事情我们说得够清楚了。” “你做这样的决定,有一天一定会后悔!”她再次叹息。“有时候,你能不能别这么固执?” “我以为这是我想对你说的话。还有,你忘了我说过,我从不做后悔的事。”将她安置在床上,他摊开书本,打算终结这无聊的话题,时间宁可拿来念一则文章给她听。 刘苔坐卧了起来,摸索着池静的所在,他侧过头看她,而她将头轻靠在他的肩上。 对于她主动的亲近,他心底欣喜,却不会笨得去问原因。 好一会她才开口,“我在想……也许你是对的,人生真的够短了,短到没时间浪费在后悔上。” 大掌抚着她的秀发。“开窍啦!” 接近她、照顾她,这些对他来说,也许正是做着不让自己将来后悔的事。那么她呢?想把他推离自己身边,希垄他找一个配得上他的女子,又何尝不是不希望他、将来后悔。 同一个目的不同人处理起来,做法真的是南辕北辙。 想一想,她也不是每次都得坚持自己认为好的、对的,这些也许对方根本不需要。 她的手摸索着他的脸,转向他跪坐了起来,捧着他的脸,低头吻上。 她的吻太小心翼翼,浅尝辄止,才要撤离池静就接手主导,小小的火苗差点烧成漫天大火! “池静……”她气喘吁吁的唤着他。“你说你不做后侮的事,这句话我听进去了,所以努力不让自己后侮。”看不见他,却清楚他的目光一直是放在她身上。“现在我要说了,池静,我喜欢你。” 为什么是不让自己后悔才告白?她明知道他爱她,断不可能有二心,为什么这样说?答案只有一个,她怕!怕自己不说,也许会没机会出口而成遗憾。池静心里一阵慌,他抱住她,用力的亲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刘苔的存在,她会一直在他身边。 第十四章 任由池静在她身上寻求安全感和保证,一点一滴给予……也许他不只是在寻求,也同时在付出。她同样也收下了他给的一切,承诺、幸福。 他的吻像火,手也像火,在她身上点燃一簇簇的爱火,刘苔脸红心跳的喘息,池静的手紧扣着她的,他俯视着身下娇美柔弱的妻。“刘苔,你告白的话,等到你看得见我再说一次吧。” “……为什么?”她有些不解。 “你不想看看我热泪盈眶的蠢样吗?” “这画面是挺让人期待的。” “所以……这句话我让你欠着,等到你看得见再跟我说一次。” “好。”他还是相信她会好起来?这话是为她打气,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吧?他的吻再度落下,动作越来越亲密,终至让人羞于启齿…… 两人成为真正的夫妻,才享受几天甜蜜生活,但刘苔的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 以往池静扶着她的理由都是因为眼睛,可近几日,她的情况已经差到池静都感觉到她把泰半的重量都加在他身上了。 三天前刘苔为了让池静安心,再度住了院做了一堆检查,还是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院方勉强给个“营养不良”加过度疲惫作结。看到诊断书上的病症,池静额上青筋跳动,抿着唇久久说不出话来。 住院期间打了一堆营养针,吃的、打的……刘苔还是狂睡,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一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 出院时池静扶着刘苔要搭电梯,一只手才松开按电梯,她立即像布娃娃一样差点倾倒。 “刘苔?!”池静忙扶住她,在他错愕低唤的同时,由另一端窜出了一个人影。 “小姐……小姐……” 池静定眼一瞧,“你不是……刘苔的老师吗?” 刘德化怔了一下:心思极为混乱,不知该怎么回答,“那个小姐怎么会住院?她、她怎么看起来更加虚弱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池静对于他的话感到疑惑。 刘苔听到声音,抬起头问:“你怎么来了?你八字过轻,不是要你别太靠近我吗?” “小姐,你的眼睛没有好转吗?一点也没有?” 池静说:“她的眼睛已全看不到了,最近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把刘苔抱起来进电梯,刘德化忙跟上。 “怎么会这样?邱大师说,她会很快的好起来!” 原本靠在池静怀里的刘苔怔了下。她是病迷糊了吗?好像听到什么……“邱大师?” “邱隆啊,就……池静家的前御用风水师。” “他?你为什么会和他扯上关系?”刘苔微讶。他们和邱隆一向道不同,不相为谋,何以刘德化会提到这个人? “那个……我……我……” 心里没来由的不祥感让她难得的冷下语气,“你为什么会和这个人有来往?最好详实的交代清楚,不说也无妨,咱们主仆的缘份就到今日此刻。” 刘德化一听匆然跪了下来,老泪纵横的泣诉,“小姐,你别生气,我说、我说……” 原来真正导致她双眼失明,身体出状况的不是风水上的阴煞! 刘苔拖着病体硬要池静带着她走一趟之前处理的风水墓地。 一般而言书,煞气太重,以她天生灵体就可以感应,可一直到池静抱着她站在那门风水前,她仍全然未觉。 阴煞的厉气几乎消失了,她处理得十分圆满。至于自身所聚的煞气,她的处理方式也对。 无论是缘斋的好地理、池静的强悍魁星阳气,这些都足以让阴煞消弭! 一想到导致她现在身体状况最大的问题居然是人为因素,她就……就不甘心 回程前往池静公司时,她想着刘德化早先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话…… “……小姐说我八字轻,要我在你痊愈之前暂时别靠近,怕煞气伤人。可是,我还是放心不下你,不是透过二小姐问你的状况,就是从远处偷偷注意一切。 “一开始,二小姐说情况有好转,可好得很慢……我很着急,又无计可施,无意间看到和邱隆交换过的名片,我就……找上他。 “邱隆说你遇到的煞气太重,即使有魁星相伴也为时已晚。他说有个厉害的新法,只要能要到当事人的指甲、头发和生辰,就能施法相救,所以……所以……” “之后,我见小姐虽在池先生的陪伴下,可身体状况好像越来越虚弱,才决定来看看你……” 也就是说,早在池静来之前,邱隆已经开始对她动手脚了。怪不得……怪不得池静的魁星气场对她一点帮助也没有。因为她之所以体虚、看不见,和阴煞一点关系也没有。而是五鬼术所造成! 刘德化这个笨蛋!刘苔虽然生气却也不忍苛责。他出发点也是为她好,急着想救她,只是这样的心思却被有心人利用了。 池静见她久久不语,将车子停进地下停车场时,他说:“原来你才是刘神算,世人都被你骗了。” 刚开始刘德化“小姐”、“小姐”的叫她,他只是觉得怪,等他们主仆的一席对话听下来他才知道,谁才是正主儿。 原来在堪舆界小有名气的“刘神算”居然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 刘苔怔了怔,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她说:“只有阁下是众人皆醉,你独醒。你不是一开始就认定我是骗子?” 池静一笑,“知道得太晚了,如果在一开始就知道,想必可以拿来当筹码,威胁你很多事。” 这年头人人崇尚稀奇古怪的事,一个“神算”合该是年高德劭的。太过年轻又长得花朵般美丽,落差感会导致媒体疯狂追逐,人气和能见度必定水涨船高。既是如此,何以刘苔得用这种方式混淆?必有她非得如此的道理。 “可见老天有眼。”她淡淡的回应。 池静问:“我爷爷呢?也被骗了。” “不,你发现得晚,没机会拿来威胁我。他倒是把握住机会了。” “他?威胁了你什么?”这个他倒是不知道,隐约猜到刘苔应该也是“受害者”,实际状况就不晓得了。 “你还是不要知道,可是大大的削了你颜面。” “你这么说了,我还真非得知道不可!” “你呢,以前还说我这个学风水的贪图你池家的财产,还按了个‘骗婚’罪名给我,却不知道,我才是那个受害者,有苦说不出!”她大致说了初见面勘查墓地后,池老爷和她在书房的对话。 “我爷爷这么威胁你?”池静微讶。爷爷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可见他有多看重刘苔。 他在这之前一直不明白自己和刘苔的婚事究竟是怎么订下的,原来还有这段不为人知的秘辛。 “不算威胁,只是给我多了个选择。” 池静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些许的尴尬。然后他牵住刘苔的手,“一开始不免对他有所埋怨,可现在……却感谢他的乱点鸳鸯谱。” 没有老人家,他想,他会不会就娶了个背景雄厚,彼此只知道利害关系、夫妻感情相敬如宾,过着公司利益永远摆在笫一的无趣人生?他,也就不会拥有喜欢、爱上,为对方心疼、牵肠挂肚,再痛再苦也不曾想过松手,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获、得满足的幸福。 因为现在拥有这样的幸福,他已无法想像真选择了一个利益联姻,不曾和刘苔相遇的人生……他的人生没有刘苔,将不只是遗憾! 她笑了。“池静,能遇见你真好。” “该庆幸,要是只有我有这样的感觉,你可就惨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是霸道跋扈、又不讲理,一旦我喜欢你,你这辈子也只能喜欢我了。” 刘苔叹了口气,“我还是比较崇尚淡淡浅浅的感情。”她老是跟不上池静脚步,可这个池静啊……却是教她放不下也离不开。 “那种白开水似的感情多无味?但没有关系,我要是嫌生活太无味,自行加味就行,反正我这人本来就是‘重口味’,有我在身边,你能有多‘清淡’?”要是以前的他一定会他爱她十分,也要她拿十分来换不可。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知道她的性子就是这样,淡淡的、浅浅的……她用她的方式喜欢他,这就够了。 她脸红了,啐了口,“什么叫重口味?说得……说得真咸湿!” 池静一笑,“大神算,我只是用此比喻我们俩情感的不同,你是想到哪里去了?”脸红成这样!欤,此地无银三百两!“哈哈……能让八风吹不动的老婆大人‘想太多’,也算我的造化!” 刘苔脸红得更厉害,却也忍不住好笑。“你分明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还是在笑。 “用一些奇怪的用语,让我‘想太多’!”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好笑。 “你笑了,看见你笑我的心就踏实一点。”她看不见,只能由对方说话的语气去判断他的心思;他看得见,却只能由对方的笑容去找到安心的位置。 他捧住她的脸,额抵着额,“就是要让你想太多,起码你在想什么我知道!”看着她,在她额上一吻。“刘苔,我不爱看你锁眉沉思,离开你处理的那门风水墓地后你一直不说话,虽然我不懂什么风水,也不太相信那些怪力乱神,可由你和刘德化的对话,隐约感觉到,你怀疑失明的事和邱隆有关。” 就觉得怪,为什么他会突然提到她和刘德化交换身份的事,陪她说了这么多话,原来还是担心她。这个男人…… “不是怀疑,是几乎确定了。”要她的头发和指甲,还能做什么?收藏?欣赏? “你要怎么做?”池静冷静的问她。 “找出藏有我指甲、头发的封罐,加以破坏就行了。只是……光明正大去跟他要只会打草惊蛇。” “你的指甲和头发会放在什么地方?” “大概是放在一些不透明的容器里。只不过……” “那容器外会贴着你的名字吗?” 要不是问题严肃,刘苔差点失笑。他以为是电视上那些神怪剧吗?哪个蠢蛋在作法害人,还会在上头标上受害者名字?“这就是麻烦所在,一堆瓶瓶罐罐,根本不知道哪个才是自己的。”她还没道行高到可以透视! “这样……” 池静的语气算是在……打什么算盘吗? “邱隆在你们那个圈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突然问。 刘苔说:“他学的比较偏旁门左道,能力不错,就是……没什么道德,标准的、逐利之辈。” 旁门左道也不是全然不好,还是可以帮人。可惜的是邱隆却拿来敛财逐利,出得起高价就出手,管他合不合人伦义理! “例如茅山术中的桃花术可以助人婚姻和谐,偏偏他拿去拆人婚姻,助小三扶正。” “也就是说,这人大致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 “可以这么说。” 能让刘苔这么说的人,绝对和好人构不上边,这样就好办了。池静进入沉思中,想着如何解决问题。 隐约觉得不对劲,刘苔问,“池静,你不会想做什么吧?” “不会啊,你们那些奇怪的法术我又不懂,我还能做什么?” 池静是个聪明人,也如同他所说,对于那些事他一窍不通,能做什么?只是,就算她懂得再多,以目前的状况来说,她也没法做什么。 如果她推测无误,邱隆对她施予“五鬼术”,那她待在四十九日内找到被施法的头发、指甲予以摧毁,否则后果不堪。她想,该用什么法子才能让他交出东西呢? 第十五章 池静和刘苔想到的事是同一件,不同的是,他想到了如何拿到东西。只要拿到东西摧毁就行了吧?那容易啊! 在事情没解决前,刘苔依然精神委靡不振,这天和池静进了办公室后仍是大睡特睡,直到像是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令她醒了,抑或说,她像是疲惫不堪后大睡特睡了几天,精神补足后醒来。 刘苔精神十足的坐起来,打了个呵欠,伸了下懒腰。奇怪?感觉上好像哪里不一样!是了,感觉上精神好多了,不像之前一直睡一直睡,可却奇怪的像是睡不饱,一直浑浑噩噩的,随时再躺回去继续睡。 有点口干舌燥,她唤了声,“池静?池静,请帮我倒杯水好吗?”没人回应? 奇怪,他去哪里了? 自个儿下了床,这陌生的空间……要去哪里倒水喝?走出隔间,她看到一间很气派的办公室,原木桌上放了一叠一叠的文件和资料夹,还有一只很有质感的保温杯…… 一切都很混乱,匆然不知道为什么老觉得有什么不对?隔了一会儿,她突然明白了。 她看得见!她看得见东西?!老天!她看见了! 惊喜之后则是怀疑,为什么她突然间能看得见?身体虚弱得像随时会倒下的感觉好多了,虽然长期胃口不好,还是有点虚弱,只是和之前那种身子像是有千斤重的疲惫戚……现在真的好到之前不敢奢望! 有人破了邱隆的法术吗? 谁? 池静!对了,池静呢?她要赶快告诉他,她看得见了! 他去开会了吗?即使他开会,王秘书也会留在办公室,以随她有不时之需,怎么她也不见了。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打算稍候片刻之际,有人匆然推门走入。 “刘小姐?”王秘书脸色十分难看。 这声音……是王秘书。只是……她看她的表情怎么那么……她想着贴切的词,估且就说奇怪吧!“王秘书?” 下一刻她匆然伸出手拉住她。“刘小姐,出、出事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 “早先时候,池先生到十七楼,不久陆续听到瓷器摔破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还夹着怒气的叫骂声,之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池先生和池总吵了起来,也不知道怎么……”说到这里,王秘书红了眼眶,一度把话说不全。 “王秘书先别哭啊!”她这样话说一半忙着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会很焦虑! “本来只是池家叔侄争吵,早见怪不怪。”知道池家一些事的人都知道,池家叔侄很不和。原因简单,不就是能力庸碌的叔叔不满能力卓越又掌权的侄子,三不五时就找机会刁难。可他又有一堆把柄在侄子手上,又能把人怎样?“可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演变成池先生在安全梯追着池总的秘书跑!” 秘书?邱隆?“然后呢?快说啊!” “池先生摔下楼,送往医院了,杨特助陪他坐上救护车。我回来帮他拿一些住院的证件和换洗的衣物……本来还一直犹豫,要不要让你知道。”她是几个知道池静和刘苔结婚的人之一。刘小姐生病后,池先生把她带在身边,他是怎么疼爱呵护这个夫人她全看在眼里。 他受伤的事之所以犹豫要不要跟刘小姐说,原因是刘小姐本身的身体状况也不好,知道这事徒增她心理负担。而且万一池先生醒来责备她怎么办? 可是不说……哪有丈夫受伤住院,妻子却浑然未觉的?那实在太奇怪了。 听王秘书的叙游,大概猜出个六、七分。八成是池静到十七楼砸东西……喷,就猜他八成会做出什么事来,果然!就他的想法,以为砸了邱隆所有的瓦罐瓷器,总会砸到一个是她的! 有心害她,邱隆又岂会放任他砸毁他的东西?只是池静的“乱枪打鸟”法还真奏效了。 “我和你一块到医院。” 王秘书说:“你等我一下,我到池先生住的套房整理一些东西马上好。”说着就匆忙离开。 刘苔想了想跟了出去,心想两人一起收拾,然后一块去可以节省时间。才推门出去,王秘书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记得池静说过,顶楼有间套房。她往电梯方向移动,经过安全梯入口,一股冷森的风引起刘苔的注意,她被吸引的往十七楼走。 阶梯上有一些没收拾干净的瓦片。刘苔蹲下身仔细瞧,有些白色粉末和……鲜血。这里是池静追逐邱隆的出事地点吗? 灰白色粉末她仔细瞧了瞧,这是……五鬼术的骸末?!怪不得阴气如此重!邱隆这人……养了一组鬼还不够,他打算量产小鬼吗? 刘苔叹了口气,双手合十,虔诚祝祷的念了咒语,然后她继续往十七楼走。原本不打算这么早找邱隆算帐,但这厮真的太超过! 到了十七楼,她不必特意问别人,池总经理室往哪儿走,自有一股阴森之气指引她。果然左侧通廊走到尽头,位于背光侧的就是。 一走近就听到整理打扫时的细碎声,然后有人在指挥。“这边,对!那个假山的瀑布水流要注意……小心点,小心点……” 刘苔往门口一站,眼睛对上了一名年约六十几岁的老人。对方眯了眯眼。“稀客啊,刘小姐。”两人曾有过数面之雅。 “能被邱老师记住,深感荣幸。”学不来热络的假笑,刘苔一贯的冷情。“今天你来是……” 老狐狸真够厉害!他绝口不提他施法害她的事,像是对她发生了什么事一无所知似的。 刘苔对着他一笑,温和的眸子眯了下。“我来,只是劝前辈几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邱隆哈哈大笑,“我做了什么啊?刘小姐这句话太重了呢?” “养鬼供驱使虽然是旁门左道,可没有一定的根基也没办法如此。先生该为自己积德。” “我做的事一向服务大众,我可不认为有什么不对。” 刘苔平静的看着他,“明人不说暗话,先生何以对刘某施以五鬼法?你不会知道法成之后,元魂尽散的我岂有生天?先生与我并无过节,手段何以如此歹毒?” “我原本的对象是‘尊师’而不是你。你可知道,因为你们师徒俩受到池老爷的重视,害我损失了多少钱财?池老爷撤换风水师一事,简直是邱某这一辈子的奇耻大辱!我一直想给刘德化颜色瞧瞧,可阴煞一事却让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秘密!嘿嘿……原来刘老师竟是个女娃?!” 一般而言,煞气过重的风水,很多风水师是不太插手的。能插手的人一来本事够,二来也怀有悲天悯人的胸怀。因为是这样的人,阴煞气场绝对排除丧家,而导向自己。 “你一个女流之辈,年纪轻轻就能力了得,以后还得了!更何况除了我,有人也不喜欢你老是绕着池静转。” “我又阻挡碍谁的利益了?” “池静的叔叔。你推翻了我原本对预定墓地的看法,给池老头洗了脑,你让他没法子出头,他怎会不怨你?” 刘苔想起了和池老爷去勘查墓地时,池鸿鸣一些干扰话语。 “池家本来就是孙辈峥嵘,若大权真的交到池鸿鸣手中,迟早还是会回到池静手中。” “那可不干我的事,我的客户想当‘皇帝’。钱收了,我只负责让他当皇帝,就算他只当一个小时就被拉下来,我也算完成任务。” “即使明知道他不是当皇帝的料子,勉强当了对他、对别人都没有好处,你还是执意如此吗?” “哎哟,我说刘大师……你实在该去剃发当尼姑,这么好心对你有什么好处?怪不得你名气响,可出入也不见你开名车、住豪宅。” “那些是身外物。”某位大师说的好!人就是贪呐!需要的很少,想要的太多。 “说得好像你已经超凡人圣了。你又如何?还不是为了钱嫁给池静?不过你也算有造化,一个风水师能嫁入豪门……不过,这么一来,可就惹得池二爷更不痛快了。”那一位啊,他只能说,一个极不顺的人即使出身豪门,对于神秘力量的执着、可是超乎想像!“他觉得池静在董事会的力量,短短的时间内能茁壮得如此神速,一定是因为你的关系!” “池静工作上的事我完全不知道,怎可能去献策!”这些人只知道她是池静的妻,却不知道两人之前的关系僵到什么地步。 邱隆大笑。他需要的正是一个完全迷信,什么都听他的金主啊! “你又病又瞎的期间,姿色像是来自水旱地,池静对你仍不离不弃,池二爷更认定你一定是给池静下了什么符,否则像他那样的身份地位,早把你一脚踢开了。” 来自水旱地的饥民吗?她吗?池静那家伙每天跟她洗脑,她还以为自己长得还不赖呢! “我想说的是,无论是我、无论是我的金主都希望你消失。本来一时半刻还想不到方式对付你,谁知道刘德化就找上门了,呵呵……如何,滋味不好受吧?” “你这样胡作非为,有一天会有报应!” “有吗?”邱隆一耸肩。“要不是池静坏了我的好事,再过一个星期,你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你倒是看看,他把我的办公室毁成什么样子。”见到瓶瓶罐罐就、猛砸,太可恨了! “最可恨的是我后来挑了重要的宝贝要离开,他还追上来,害我摔坏了即将完成的宝贝。” “那些东西摔坏了也好。”八成是池静以为他抱着逃亡的瓦瓮是装她的指甲和头发的,这才追上去。 “刘苔,你以为我的五鬼术被池静破坏,你就能全身而退吗?呵呵……你和池静是夫妻,怎会不明白‘夫妻同命’的道理?你和池静其中有一人一定会受五鬼术反噬而失去什么。失明、瘸腿……呵呵……我等着呢,等着看你的报应!” 刘苔看着他。第一次这么想用与生俱来的能力去惩戒一个邪魔歪道!深吸了口气,她说:“如果池静没事,这件事我不追究,如果他有个差错……” “怎样?” “水能载舟亦能扰舟。五鬼术在正统道法属旁门左道。一来不人道,二来逆天行事。邱隆,你以此术敛财却不懂得积功累德,迟早会有果报。” “呵呵呵,你以为说这些话我会怕吗?你担心你自己吧!你可是有一堆八卦新闻可以卖给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报章杂志呢!光是刘老师其实是个女的……哎哟!谁踢我屁股?” 他一回头。没人?!是……错觉吧? “还有,堂堂一个大集团的总裁却要一个……噢!是谁打了我巴掌?!噢……我的肚子……”看了一眼距离五六步的刘苔。她不可能打了他后又马上退回原来的位置吧?! “你、你……”啪啪啪连续几声,邱隆的脸肿了起来。 刘苔冷冷的看着他。“邱隆,五鬼术,好玩吗?” “你、你、你……”这女人,这女人也会五鬼术? “不屑用和不会用差很多。”要破一些奇奇怪怪的法术,自己岂会对那法术完全无涉猎? “你哪来的五鬼可使唤?”五鬼术最困难的部份是小鬼的养成!过程繁复、困难,正因为如此才弥足珍贵! 刘苔笑了,不打算多加解释。“你说呢?”转身要走。 “回答我的问题之前,你不准走!”邱隆步伐才踏出,立即被绊倒,下巴先着地在哀哀叫! 她蹲下身子。“要不要紧?要紧的话得就医,我正好要去医院,一起去。” “……”邱隆痛得无语。 第十六章 刘苔来到医院,池静早清醒了,正在做一些精密仪器的检查。初步看来,除了一些擦伤外,没什么大碍。王秘书和刘苔在病房里等着。 “真的……眼睛没有一点点不适或模糊吗?”她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刘小姐的眼睛居然好了? “没有。” “真是太神奇了!”王秘书笑了。“那就好,池先生知道了一定很开心!”果然是“心因性失明”啊!折腾了一段时间,说好就忽然好了。 “嗯……很开心。”刘苔心不在焉的重复着王秘书的话。 她其实很不安!邱隆说的话令她很在意,破法后的反噬……去得到想要的,也要付出一些代价。尤其五鬼术是这样邪门的法术! 看刘苔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王秘书安慰她说:“池先生没事的,方才主治医生不也说了,大致上是没问题。”方才之所以担心到哭,是因为池先生摔昏了,手臂也不知道刮到什么,流了不少血,很怕他出了什么事。 她浅浅一笑,低应了声,“嗯。” 不一会儿池静回来,远远的刘苔就打量着他。视力没问题,手上缠着包扎的绷带,应该没问题。没缺手脚……大致上还好,是她太杞人忧天吧? 安了心后,开始有心情可以好好欣赏好久不见的枕边人。 一身的住院服,池静还是能穿出自己的味道。好像第一次发现,老公的皮相长得真不错! 刘苔看了直想笑。“池静真是天生衣架子,连这种衣服穿在你身上都比别人好看。” 池静像是没看到她,对着站在她后方的王秘书说:“我没事,回公司吧!”什么还要观察个几小时,真是有完没完? 她有几秒的错愕。池静他……为什么不理她?他看她的眼神……想起来了,第一次他在预定墓地看到她时也是这样的眼神。冷漠的、不在乎的,把她当透明人。 他……他怎会这样对她?刘苔的眉锁紧了。 原似为会看见历劫后重逢的感人画面,结果……像是戏剧接错桥段,没有感动到,倒是有诡异到。 王秘书很迟疑的说:“池先生,那个……刘小姐一直很担心你呢!”到底哪里、不对?方才还想说,要不要自己先回公司,留给他们独处的机会呢!可现在这样,池先生脑袋瓜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 “她有什么好担心的?”本来不想理她,池静气不过的走回来,以身高优势俯视她,“我劝你死了心吧!这样死缠烂打、以为表现出对我的关心,有朝一日会打动我,然后如愿的嫁给我吗?昨天我爷爷跟我提了这件事,我拒绝了!听到了没?我、拒、绝!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一眼看出,你要的不过是钱。” “池、池先生……”王秘书瞠目结舌。现在是在演哪一出啊?昨天前总裁跟他提?他确定?很毛款! 他还说刘小姐想如愿嫁给他?在她看来,这桩婚事刘小姐才是被逼的那个吧?而且他们早就结婚了,现在说这个会不会太慢? 刘苔看着他。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吗? “池静,我是谁?” “还能是谁?那个风水师的徒弟。” “婚事是你爷爷促成的,你没忘吧?” “你在提醒我,解钤还须系钤人吗?放心!我一定会说服他取消这件荒谬的婚事!他最疼我,只要我坚持,他终究会让步。” 王秘书抢着要说些什么,刘苔早一步阻止了她,对她摇一摇头。她想,大概知道他的记忆到哪里了,是留在池老爷乱点鸳鸯谱,池静不能接受的成日想找她麻烦的那个阶段吧?也就是说……现在的池静讨厌她、恨透她。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向她告白过、陪着她走过最黑暗的那段日子。当然也不记得曾温柔的帮她洗浴、拥着她人眠,不记得为了她要把他推向另一名女子而生气…… 所谓的法术反噬而失去的,就是他们曾经相爱的记忆吗? 真的……很讽刺! “我后来想到了,我爷爷一定是因为我年纪老大不小,却一点也没有想成家立业的想法,这才连你这样的人也挑得上。”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如果我把喜欢的女孩带回去给他老人家看,想必他兢不会有意见了。我觉得永得企业尤董的女儿还不错,方才做检查时巧过尤老也在做健康检查,他女儿也在场,是个美丽又大方的女子,我对她印象还不坏,我们等一下约了一块吃饭。” 只是……尤馨培说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前两次……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刘苔看着他,最后只能轻轻一叹。“祝你们用餐愉快。”转身就走。 王秘书追上来,压低声音,“刘小姐,你、你不一起去吗?池先生可是要和别的女人去吃饭呢,你不在场,池先生现在又……怪怪的。小心小三乘虚而入!”那对父女档对池先生可满意着。 “这样大家吃得不愉快,何必?”她直觉的回答。 “是大家吃得愉快重要,还是保住你的男人重要?!” 原来王秘书是挺喜欢她这个总裁夫人的。只是……不过吃一顿饭,有那么严重吗?一顿饭会吃得老公跟人跑了?真是这样,这种男人她宁可不要。可这种话,对着王秘书不好说。 “我知道了,我跟着去就是。”硬着头皮往回走,跟着进病房,心里盘算着,该用什么态度面对池静? 他正换下医院的住院服,穿回自己的衣服,衣衫不整之际,有人不经敲门就擅自闯入,他不至于惊慌失措,但额上冒出青筋可看出他心中不怎么冷静。 “刘小姐,没人告诉过你,要进别人房间请先敲门吗?” “我敲了你会让我进来吗?” “不会。” “那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自找麻烦?” 这女人!身为女人的她都不知羞耻,难不成当着她的面,他还不敢换衣服?池静边动手更衣,边冷声问:“你又来干什么?” “你不是和人约吃饭,正好,我也饿了。” 这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脸皮?也对,她脸皮不厚怎会对爷爷说,嫁夫当得池静?!“你饿了关我什么事?” “不要这么吝啬,多我一个人要不了你多少钱。更何况……当你在甲店看到一双喜欢的鞋,又在乙店看到另一双喜欢的鞋,却无从比较哪双是你最喜欢的时候,你会不会很想把这两双摆在一起做比较?”面对池静不耐烦又严苛的表情,心脏不够强、脸皮不够厚的还真撑不住。她暗中深呼昅,笑着对上他微眯的眼。“现在,带着我一块去吃饭,不就一次解决这个问题了吗?” 池静听懂了她的意思。她是指她和尤馨培摆在一起好做比较吗? “我想……我、没有这个问题。分属不同店家的两双鞋,真的都喜欢,全都买下不就得了?更何况,你确定这个比喻适合用在你和尤小姐身上?要我说,难以取舍的情况,那也得条件势均力敌。” 装作没听懂他的调侃,把脸皮发挥到最高厚度,为了防止老公甘心被抢,她凉凉的说:“我觉得很势均力敌啊!她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平手;她美丽大方,我甜美古典,平手;她家财万贯,我家学渊源,也平手;她年纪看起来近三十,我还不满二十五。这算胜了一回,我也不计较,就算伯仲之间好了。” “我现在总算知道,自恋真的可以到病态的地步。”他实在不想再跟她多说。 “对啊,奉劝你真的要谦虚一点,别以为条件不差,就会有一堆女人使手段的想嫁给你。” “你真是……” “了解你,对吧?”笑咪咪,笑咪咪,伸手不打笑睑人。 他倒忘了,这女人那张嘴巴可厉害着。 “如果我没记错,刘小姐吃素吧?” “是啊。” “好啊,那就一起去吃饭。”不让她跟有什么趣味?让她跟才好玩爱去就让她跟,到时候看他怎么整她! 澄白斩鸡、三杯鸡、四物鸡汤、香炒时蔬、鸡油饭……这算不算是“满汉全鸡”?刘苔可怜兮兮的看着那碟香炒时蔬。里头放了蒜片,油用的还是鸡油,连碗饭都不给吃!有没有那么过份的事啊? 就知道这个男人忽然肯让她跟一定有问题,果然!这摆明就是叫她来看人吃饭的,真够恶质。 尤馨培对于池静今天居然没拒绝一道吃饭:心情好,胃口也跟着好。席间他甚至还献慇勤的帮她和父亲夹了块鸡肉,不同以往的冷淡,她是不是可以解读成,池静慢慢的可以接受她了呢? 吃了一阵子,发现坐在一旁的刘苔始终没动筷,她说:“刘小姐,怎么不吃? 这家餐厅最有名的是鸡肉料理,很不错呢!”这位刘苔小姐,池静一直没有特别介绍过她。 上一回在雨中,她曾以为刘苔是池静很重要的人,可今天看来……又不像。还有,之前看她……曾以为她眼睛看不到呢,是她的错觉吧? 没有哪个男人会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对另一个女人献慇勤吧?这让她稍稍放心。 “你的好意她只能心领了,刘苔吃素。”池静淡淡的开口。 “真的抱歉,知道你吃素的话,该找家附素食的馆子的。” “那倒不必,我想她不会饿吧?要不然,等一下路边随便找个地方吃就好了。”凉凉的开口,很幸灾乐祸。他就是摆明讨厌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跟。 这人,真的很恶质! 看着池静夹起一块鸡小腿就口,刘苔说了句,“好痛!” 三双眼睛齐看向她。尤馨培问:“你哪儿不舒服吗?” “不是我,是那只鸡。”她指了指池静正在啃着的鸡腿。轻叹了口气,幽幽的说:“其实,我也不是不饿,只是难过到吃不下。满桌烹煮过的尸块,看了真是令、人难过!”语毕,在座诸位,每个人脸色都变了!她叹了口气,“欺,真令人太伤心了,你们慢用吧!”淡定的起身离开。 确定被恶整的人看不到她恶质的嘴脸后,刘苔扁着嘴,“哼,我倒要看看这么一说,谁还吃得下。”白斩尸、三杯尸、四物尸汤、尸油饭……哈哈哈!痛快呀痛快!是恶质的恶作剧啊,可不这样……胸口闷涨得像随时要爆炸! 池静为别人夹菜的样子原来是这么温柔的,嘴里介绍着食物的特,眼在盘理挑着最好吃的部份,挑中后再为对方奉上……她想亲眼目睹的温柔,那化人心的甜不是为她,而是为别的女人。明知道这不是他自愿的,还是难过。 忽然有人拽住她的手臂用力的往另一个方向走,刘苔看了一眼的看着对方。 池静!她定了神正要努力挣脱他的箝制,他显然没打算放手,力道更大的拽着她走。 “你、你放手……”到了餐厅一处较少人走动的角落,池静才松手。 “你以为这样就赢了吗?” 刘苔淡淡的看着他,“那也得要阁下觉得输啊,要不然,我不就流于自爽,多无趣?” “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从来不主动约女人吃饭,可就在方才我约了尤馨培了。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看着她,这女人他就是看不顺眼!讨厌她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讨厌她自以为高深莫测、讨厌她那双眼神的…… “无奈”,他更加讨厌明明就是看她不顺眼,可只要有她在的场合,他就能越过众人看到她! 她是什么东西,值得他这样重视!太荒谬! 第十七章 池静以前刚去照顾她时,不也常以“肚子饿了,你要吃什么?”做没话说时的“开场白”?很奇怪吗?因为不晓得这种说不出的纠结,刘苔只好沉默以对。 “因为我觉得尤馨培很符合我择偶的条件,近日我会带她回家介绍给家人。” 原来,主动约吃饭是一种认定?在他去照顾她的时候,就认定一份情感了吗?池静不曾提,而令她却是在这种情况下知道? 多讽刺! 刘苔的眼起了薄雾,池静脸上得意扬扬的“胜利”笑意特别刺眼,再次深呼吸。 “你高兴就好。”急着转身,不让他看到她眼底的泪光。 池静早先一步扳过她转到一半的身子,发现这个淡漠的女子哭了。他是讶异,还有一些些自己也不明白的情愫,可一直以来想看她出糗、想看她狼狈的劣根性大起,恶质的笑了出来。“哈哈,原来我选了别人,你这么伤心啊!果然,如爷爷说的,你对我一见钟情!可惜,我对你……” 帕!他的话还没说完,脸颊上就给扬了一巴掌。 他怔了几杪。“你……” “你讨厌我,我也同样不喜欢你。”刘苔难得失控,她气势压人的开口,“池大少,我可以告诉你,除了我之外,你还有另一朵正桃花,如果尤馨培是你的另一朵正桃花,你就去娶吧!”臭男人!她转身就走,半点不迟疑。 她全身都燃着火焰。就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活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那个深情执着的池静,他还是那个顾人怨,尚未变成蝴蝶的毛毛虫!这个时候的她也无须对他太客气! 凭什么他忘记她,她还得守着那个深情的池静不放?!以往她有多么讨厌他,她可是记得的! 她到底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个饭局引 气急败坏的走出了餐厅,有人追了出来唤住了她。 “刘苔?是刘苔吗?”张家颖走向前确认。果然是她。 咦?怎么鼻子、眼眶红红的?哭过吗?通常这种时候要装作没看到,免得当事人尴尬! 方才无意间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张大哥?!刘苔有些讶异,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咕噜噜……咕噜……”她的腹鸣声比她更有话说,她窘红了一张脸。 怔了一秒,张家颖笑了出来。“走吧,二十公尺左右有家素面摊,口味还不错。” 素面摊还真是“素面摊”,只有摊位,没有位子可坐,只提供外带。买了一碗干面,她就在公园外提供的公共座椅上吃了起来,这家面的口味还真的不错。 “就觉得奇怪,你不是吃素,怎么会进鸡家庄,果然不是到里头吃东西的。” 刘苔静静的吃着面,真的不想再提餐馆里发生的事。她可以不提,脑海里却无法不想。 “这家鸡家庄换了厨子,听朋友说,他的左宗棠鸡很有水准,今天特地来朝圣的。”缘斋提供的餐饮菜色荤素各半,除了摆设、风景宜人,菜色当然也是高朋满座的主因之一。他这位缘斋老板常到各家餐厅明察暗访。“这几天才在想,你好久没来缘斋了,还打算找个时间去看看你呢。” 吃饱收拾好东西,刘苔拿出手帕擦嘴,然后看着他。“张大哥,我的眼睛看得到了。” “我刚才就想问,真是太好了!”刘苔直看着他。“怎么这样看我?” 微低下头,她笑得有些无奈,有些情绪是很难抽离的。 “其实这句话我最想跟一个人讲。我想跟他说……嘿,我看得见了耶!我想看他脸上的表情,想很用心很用心的看、很努力很努力的记住……我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明明方才才生气昀说要讨厌池静的,吃了碗面才十几分钟的时间,又记起了他的好。 虽然张家颖没有问什么,只是静静的陪在一旁,可刘苔却兀自陷入回忆中—— ……刘苔,你信不信,我很怕你的不在乎?她想看着他,认真的回答——我相信。 ……刘苓,我就是要你只能习惯我、只能紧抓着我,我不想被任何人取代,也没有人可以再让我这么费心费神的。 她想,她会热泪盈眶的笑着紧紧拥抱他。 ……刘苔,喜欢是可以被取代的,不想被取代就不只是喜欢了。 ……刘苔,我爱你。 刘苔的眼泪掉了下来。 有些话,她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告诉池静。 他还会不会想听? 以前对他很重要的,现在他一点也不在乎了吧? 池静无意间发现身份证件上配偶栏上的名字,引起了轩然大波。 刘苔?他的配偶栏上头有人“占地为王”了,名叫刘苔! 这栏位上的名字是什么时候无中生有的?! 王秘书请假三天处理私务,他打电话找她,可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他结婚了自己却不知道?太荒谬了!于是他找上可能知道事情真相的叔叔池鸿鸣。池家长孙结婚,亲戚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问他为什么不问他爷爷? 祖孙俩已经冷战一段时间了,打从爷爷不经他同意的乱点鸳鸯谱后,要是他出示身份证给他看,一瞧他配偶栏上的名字是刘苔,老人家搞不好还拍手叫好! “这个啊……我没参加婚礼,你结婚了?绝不可能。”池鸿鸣干笑了声,推了推金框眼镜。 昨天和池静聊了下,他忘的事可不少,连最疼爱他的爷爷走了的事也不知道,当然不记得和刘苔结婚、那丫头曾失明,两人相恋的事。 他记得池静一开始是很不中意刘苔的,私下推测,他的记忆是停留在那不久。不过话说回来,连瞎了眼他都还不离不弃的刘苔他都想一脚踹开,那表示臭小子脑袋真的坏了。 昨天在电梯里巧过来公司签约的尤董,他那个漂亮的女儿也来了。听说池静和尤馨培走得相当近,也不过几天的时间,世事果然难科。 那一天邱老师的办公室被池静砸毁后,陆续发生了一些事。其中最遗憾的,莫过于处心积虑想收拾的刘苔居然全身而退,一想到那臭丫头,他就愤恨难消!他所倚重的邱老师,从那天之后就没来过公司了,昨天他特地到他居住的地方看他…… 老天!才几天不见,邱老师怎么苍老成这样?双颊凹陷不说,那对眼睛还布满了血丝,一脸疲惫的样子。最令他讶异的是……邱老师那头浓密的头发,怎么会秃得这么严重?变成标准地中海! 以往邱老师住的地方,窗帘总是用特厚不透光的材质遮掩,即使在白天去,也如同黑夜。可昨天他是中午去,每扇窗的帘子都是拉开的! 大中午的,即使是冬日,太阳也刺眼啊,他伸出手想去放下帘子…… 邱隆忙阻止他,“别!别拉上!让他们以为晚上到了,就惨了。” 他们?“谁啊?” “我很累,要补眠,你请便。” 见邱隆不理他,他急忙的开口,“邱老师、邱老师……嗳,别走得那么快,我出比以前多两倍的价钱,你来公司帮我吧!” “就算十倍我也不要!除非……”邱隆张着布满血丝的眼看他。“你可以代替我去跳街舞。” “街、街舞?”就是那种……戴着安全帽,把头抵在地上像陀螺一样打转的……“打摔”?倒抽了口冷气,“我?我吗?我一把老骨头了!” 邱隆无力的手朝着他扬了扬,逐客。 这到底是怎样啊? 好像刘苔那丫头好了之后,邱老师就离开了!不管是不是因为她,他对那丫头看不惯很久了,要不是因为她,池家的风水本来该是利他的,还由得池静那小子坐大?!不趁着池静这小子脑袋瓜出问题时整她,更待何时? “为什么我配偶栏上有刘苔的名字?” “这个……你也晓得,刘苔这丫头挺邪门的,加上你爷爷十分喜欢她,真要动了什么手脚也不无可能?”池鸿鸣不怀好意的说,“现在登记结婚容易,离婚也不会太难!这件事……你可委托律师,自己就别出面。反正结婚你不知道,离婚也可以不必慎重。” 池静看了二叔一眼,“看来你很不喜欢刘苔。” 池鸿鸣掩饰过于积极的神情。“尤小姐和你才配啊!咱们好歹也是名门世家,娶一个半调子风水师太不像话。我是真心为你想,如果真的和尤小姐要交往,这离婚的事,可得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办一办。尤家是大户人家,尤小姐又是条件一等一的美人,人家挑对象可容不得一些小瑕疵。” 无论是尤家、尤馨培的想法,那可左右不了他的决定。 和尤馨培吃过几次饭,算得上交往吗?那一位,无论长相、家世……各方面都没得挑剔。只是他真的喜欢吗?主动约女人吃饭是他认定的一种方式没错。可他约尤小姐,纯粹只是逼着刘苔知难而退的手段,没有任何“认定”的意思。 可以分析得如此清楚,那也意味他对尤馨培是连暧昧都没有。 所以,会想和刘苔离婚,绝对和尤馨培没关系,纯粹是否认这桩完全不知道从如何而来的婚姻。 “我说阿静啊,这事要速战速决,半点也拖不得!” 池静想了一下,拿起手机拨了一个设定号码,拨通后他说,“陈律师,一个小时后我办公室见。” 外头下着大雨,屋檐下的空地也被斜入的雨丝沾湿。 晚上十点了,刘苔家的门突然打开,刘德化看了看外头的雨势。“大小姐,雨还下真大呢!” “你早点回去吧。”刘苔在里头的太师椅上看书。 “二小姐还是不回来啊?” “没听她提。” “那个……”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蘑蘑菇菇的!”这几天刘德化总是留得特别晚,像担心什么似的。 “邱隆会不会来找你麻烦啊?” “他啊……”刘苔笑了笑,很努力的别露出太过份的笑意。“咳……白天忙着补眠,晚上有一堆娱乐,没多余的时间可以找我。” “娱乐?”小姐笑得……有点贼,一定又恶整那歪道了! “是啊,他现在很懂得自娱娱人呢。欤,早点回去,明天我们一早又得出门工作,别又起不来了。外头雨大,别忘了拿伞。” “大小姐……” “又怎么了?”这人什么时候说起话来这样吞吞吐吐的。 刘德化问:“池静先生……你……” 刘苔放下了书本,想了一下,她才说:“你想问我,为什么要签下离婚协议书吗?” “你可以拒绝的!” “是啊,我若不签他能怎样,顶多继律师之后找上门,对我又吼又叫,丑话说尽的想逼我签字。如果说,我对这个人没感情,倒是可以这么玩,看他还能出什么花招,看他气得七孔冒烟也挺有趣?可是……因为还喜欢,不想让他这样对我……我是个人,会累、会伤心。” 那天律师来,她很快的签字让他离开。明明是很平静的签完自己的名字,可待律师走后,她突然失控痛哭。 心情太复杂,也许……她是在道别,和一段既甜蜜又开心的曾经道别。 “就顺其自然吧。就池静目前的状况,离了婚也比较好。他不必勉强自己得和一个讨厌的人相处。我也不必得囚为他的遗忘,时时刻刻活得像怨妇。”一开始她当然伤心,当然不甘心,可是,法术反噬,池静也不过失去和她相恋的记忆,比起失去更多,或者遭过更严重的伤害,她很感恩了。 遥远的年代不知道谁说的,说她命中有两次婚姻……第一次结束了,下一次不知道嫁谁? 第十八章 “你和他……没希望了吗?他……他真的对你很好。”和池静相处的机会少,可当大小姐失明时,他对她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那个样子和第一次见面倨傲不恭的样子,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想必他是爱惨了她。 “是啊,所以我也在赌,赌他即使空白了那些记忆,我们最后还是会在一块的。”她不死缠烂打,那不像她,在这个当下,也只是增加池静的困扰。离婚也许是个仪式,去切割太软弱、太依赖的自己。 当池静爱她的时候她享受被爱、被呵护,他忘记她的时候她依然是她,还是迈开步伐往前,不必得缠在他身边,逼他想起过去的美好才叫深情。 池静爱的一直是那个淡漠、凡事不在乎,他得努力才抓得住的刘苔。如果有一天他再度为她动心,也会是为了这样的她。 想清楚这个,在签下字的刹那痛哭后,泪水洗净了她心中的迷障。 她只做自己。未来会变成如何,她交给缘份。 命中该有,绕了一圈还是会回到手上。 “这样啊。”他以为……她该积极些的,毕竟记住所有事的是她啊。 刘苔朝他挥了挥手,注意力再度回到书中。 “我走喽,你自己小心。”大小姐精通鬼神之法,但毕竟是个女孩子家,这年头人比鬼还可怕! 刘德化走后,刘苔太专注看着手上的书,一直到外头的风把雨丝带进了屋内,她才想起该关门了。 “雨还真大!”距离上一次下这样的大雨在什么时候?不久前嘛!那时的她看不见,却感觉得到池静的柔情万千;现在的她看得见,池静的温柔却只有她记得了。 走到门口要把门带上,雨中好像站了一个人。 刘苔怔了一下,很肯定是个人,而不是另一个世界的朋友。只是雨势太大,那个人站得有些远。 待那个人慢慢接近,她惊讶的脱口而出,“池静?” 她拿了把伞奔出去,将他纳进伞下。 “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会来这里?” “到你家的这条路我像是很熟悉,却想不起来为什么熟?!就算是很熟悉,又是为什么呢?我以前常来找你吗?找你干啥?算命?吵架?还是……像今天一样,因为心痛得快要死掉、因为太过无助……奇怪的是,我谁都没想到,只想到你……为什么我只会想到你?” “池静,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样子让她担心。 “……我爷爷死了……三个月前就往生了……”方才他回别墅要看爷爷,二叔支支吾吾了半天,被逼急了才说他死了!他们叔侄俩大吵了一架。他开着车子冒着大雨到预定墓地去,结果…… 那里有座坟,虽是新坟,坟上的草却长得老高。他将手电筒拿近墓碑一照,上头刻着先考……池震业之墓。左下列着孝子……池鸿鸣,孝孙……池静……孝孙,池静?!他的名字列在上头,这是梦吗?一场恶梦吗? 过于震惊,他跌跌撞撞的狂奔出泥泞的小径,到了停车的柏油路上,他则跌坐在地的抚面落泪……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很努力的说服自己这是一场恶梦!一定是作梦,如果不想一直待在恶梦中,他得让自己醒来!他用力的掴掌自己、扬自己耳光,可是……除了痛,他仍没有“醒来”!眼神涣散的坐在没有路灯的山上产业道路上,他呆呆的看着地面,大雨不断的打在他身上。 他想起这几天部属看他的眼神,有讶异、有惊奇,也有同情……尤其王秘书那欲言又止的模样……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不安、慌乱、焦虑……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不晓得为什么?他想起了刘苔。那个和他不对盘的女人!明明是这样令他感觉不愉快的女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想到她、想见她? 问题是他不知道她住哪里?如何去? 没让自己多想,他坐上了驾驶座漫无目的地开着事,开着开着……到了某个巷弄,他方向盘打了右转就转入…… 明明完全没有记忆,全然陌生的地方,可为什么像是依着本能,他却可以找到这个地方? 他和刘苔之间……他到底遗忘了什么? 刘苔叹了口气。原来……他知道池老爷往生的事。 当池静出事后,除了遗憾他把对她的感情忘得精光外,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他眼神有点慌乱。“刘苔,只有今天,这一夜就好,你可不可以……留在我身边?” 拿了一套日常的休闲服给池静换上,他仍处于半个游魂状态,接了衣服就往浴室走。 浴室里传来莲蓬头水注的“沙沙”声。将房间灯光调弱,刘苔准备了茶具,炉上烧着水,然后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看着外头的雨势。 二十几分钟后,浴室门打开,池静看着立于窗前的她。 “这套衣服……和我的好像。”是他的!他确定! 刘苔回过头笑了笑,在炉子前方的位置坐了下来。 “要不要喝点茶?怕睡不着的话,就喝热开水暖身。”和池静在这样有些寒意的夜里一起品茗,是她一直很想做的事。 以前因为眼睛不方便,池静好像也没喝茶的习惯而作罢。 现在嘛……就重新累积不同的记忆吧。 池静叹了口气,“刘苔,你为什么不索性告诉我,我曾在这里住过,这套衣服就是我的?” 刘苔看他的眼神晶晶亮亮,最后仍然没有说什么。 “果然!”他好像越来越抓得住这个“高深莫测”的丫头,某些眼神代表着什么意思。 “王秘书从我逼着你和我离婚后,一直不太理我,啧!那女人都忘了谁才是主子了。” 王秘书的性子十分特别,她能力一流,但除了自己的直属上司,对谁都不太搭理,和手腕圆融的杨特助不同。 一开始她是爷爷身边的左右手,后来爷爷把她放到自己身边来,也等于确定了接班人的位置。一直到那时候,她才听命于他。 不明白她为什么对刘苔有份偏袒?不!是十分的偏袒! 是因为他空白了的那段记忆里的自己,对刘苔有过什么样的情感,造成王秘书的认定吗? 他不曾为女人买过衣服,更何况是特地订制。昨天他的私人手机响了,是个全然陌生的电话号码,本想拒接,后来他还是接起。 那是一名手染布料工作坊的女老板,告诉他,他订的两套手绘荷花的唐风洋装完成了,问他何时取货?还说什么他夫人的生辰快到了,她特别赶制出来的…… 没等她把话说完,他丢了一句“你打错了”就结束通话。 手绘荷花?他想到刘苔。只是,他会为她去订制衣服?!且不说对这女人的感觉如何,他和她有这么熟吗?熟到可以为她去订制衣服? “我……到底是怎么了?脑海中平白无故的少了一段日子,连爷爷走了……我都忘了……”他哽咽了一下,叹了口气。“我和你结婚也没记忆,到底还有什么被我遗忘了?” 冲了一泡莲花茶给他。“这个清肝舒郁的莲花茶,不会让人睡不着。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池静嗅了嗅。“这种香气……好像不陌生。对了!方才在浴室……隐约有闻到。” “莲花香吗?”他以前特地帮她找来了莲花精油……这些事,他不会记得了吧?刘苔啜了一口,馨甜温柔的气味像池静曾对她的好。 等着她往下解释,为什么他会记得这味道,等了半天还是失望。“刘苔,你好像知道很多事,可却什么也不肯说。” “你记不得的事,说了又如何?你还是想不起来。感觉上,我就像在说一则故事,很有趣、很悬疑……但你不会认为那是你。我感觉上……又独自去了一趟寂寞的旅行……”她啜了口茶,掩饰眼中起了的雾气。 池静看着她,将她揽进怀里。感觉到她的身子僵了僵,又放松。 “刘苔,和你结婚时……我是爱你的吗?”他轻轻的开口,像是在问她,也是在问自己。 “那个时候啊?你应该还是讨厌我的成份高些吧?” “那么,我在丧失记忆前是爱你的吗?” 刘苔没说话,眼泪却掉个不停……那就是爱,因为太爱了,当他遗忘了他们曾经的爱恋,她才会这么痛。 池静深深叹息,更用力抱紧她。 “刘苔,一个人旅行太寂寞了,你要不要带着我一块去?第一趟你带着我去可能还是寂寞,可是第二趟、第三趟……一逼又一遍,只要你还是愿意带着我,我会努力不让你寂寞。” “我说一则……‘章回’故事给你听,要听吗?” “看来是很漫长的旅行!” “要听的话,每天就选个固定的时间,你来,我这个说书人就特地为你开场子。不过,得先说好,这则故事很怪力乱神的,怕你听不下去。” 池静苦笑。他现在所遭过的事也够“怪力乱神”了。“我听。” 难得的周末假日,池静到傍晚还进了公司一趟,刘苔本想取消约好的聚餐,可他一句话堵死了她的妄想。“我想,我们相恋时,一定是我付出的比较多!” 是是是……刘苔认命的依约前往约好的缘斋。 从“章回小说”开始的那天起,池静还真的风雨无阻的每天找她报到,开始了他们每日的“故事”时间。 一段遗忘的往事,三个月她说了好多次了,多到……她累了歇口时,池静都可以自行接口。只是对故事熟悉之后,他开始会提问,那些问题还真教她……难以驭齿! “你说,眼不能视物的期间,都是我在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也包含洗澡、如厕?” 啜着茶,她假装自己没听见。 “没想到我是个这么服务到家的人。” 他是“服务到家”呵,还自己搬进来呢! “……我们之间吵完架之后,通常就莫名其妙的和好了吗?怎么感觉一点过程都没有?我以为会有一方的示弱求好,例如拥抱、亲吻……或是更难以启齿的。” 刘苔红着一张脸久久说不出话。他都说完了,她要说什么?这男人! 总之,故事说了那么多遍,池静显然还是不记得,不过,她也没抱希望。倒是在这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建立了相处模式。 池静每天再忙一定也会开车过来和她说说话、假日一定要约吃饭…… 这个人还是这么任性! 原本七点的约改到八点。她带了篆刻工具要前往缘斋。出门前,看到一股森冷之气就聚在家门口,在淡淡的青白雾中出现了几个一般人看不见的小影子。 刘苔看着那几个小鬼。“啊,是今天了,你们要去投胎了。这回别再贪玩,让坏人骗去做坏事了。”这几个月她起坛作法,还请了几个道行高深的高僧相助,才重启这个被当傀儡操纵的小鬼们的投胎之门。“愿你们来世行好事、走好路、做好人。” 小鬼们木然着脸缓缓跪下,朝她拜了拜。 “去吧,别误了时辰。别迟疑、别回头。”她仔细叮咛,像有孩子要出远门的妈妈。 几个小鬼渐行渐远……青白雾尽散,又恢复原来的夜色。 邱隆以血养小鬼,但终不及那些飘荡的魂魄对转世投胎的渴望。以此为条件,她可以轻易操纵邱隆养的小鬼。 那个歪道这段日子该受够了!小鬼们本来是直接要他的命,后来还是她帮忙求情,除了死之外,任他们处置。 小鬼们顽皮,夜夜要他表演跳街舞给他们欣赏,不肯就恶整他,还要他陪着玩直排轮、滑翔翼……他一把老骨头被折腾得快散了。 只怕他得要修养好一段时间才能将身体养好,至于五鬼术嘛,他恐怕这辈子再也不敢驱使了。 尾声 步行到缘斋,老板仍拿出“特别席”给他们。刘苔到的时候池静还没到,闲来无事她拿出篆刻用具完成一个即将完成的作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刘苔太专注在收尾,有人来了她也没察觉,直到手上的趣味印刻被抽走,她才吓一跳的抬起头。“池静?” “你刻的?” “是啊。”这个章是她刻给自己的,还算满意。“张大哥这里卖的篆刻,有很多是我的作品。” 原来他一直在收集的篆刻印,居然都是出自刘苔之手。“这是什么字?”阴刻字比较不好辨认,而且两个字的下头好像还有什么图案。 “我喜欢的字。” 土匪性格高张,他不还印章,直接接收。“直接没收了。” 刘苔似笑非笑。“你要没收我无所谓,怕你会害羞。” “你喜欢的字我会害羞?这么厉害,那我非接收不可!” 她从包包找出印泥和纸张递给他。“呐,看看吧。” 沾了些印泥往纸上盖,池静看着上头的字——上头两字是“喜欢”,下头则有朵造型简化的荷花。 喜欢……荷花?“喜欢荷花就喜欢荷花,我为什么要害羞?”忽然想起前几天他闲来无事查了一下刘苔的“苔”是什么意思。苔萏是荷花古名。像是想通了什么,池静脸上有点尴尬。 看来是明白了,刘苔好整以暇,就等着池静恼羞成怒的拒收。 谁知道下一刻他仍是收下。“那又怎样?由得你笑得那么贼?!” 刘苔笑着说:“还我吧,我再另外为你刻个章,字由你挑。” “不了,我就要这个。” 她还在笑,没想太多就说:“随便你。” “刘苔,你跟我说了那么久的故事,让我一再重复那段遗忘的时光,我因此而记住了它。有没有可能我每天盖这个印章给你看,有一天我们会心灵相通?” 收拾着印泥的刘苔张大眼看着池静。“你……” “你真钝哎!”他将放在身后的提袋拿到面前送给她,“喏,这个就当作回礼喽。” 虽然忘了当初订适两套唐风洋装的心情,但经过这段日子的“温习”,即使记忆不复,他还是想顺着自己无论是过去或此刻的心意,拿回这订制洋装送给她。 刘苔打开提袋一看。是荷花嗳! 池静将取回这两套手绘荷花的唐风洋装过程,与她分享。欣喜占满了胸怀。 “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发现这种心情的?” 都是他在表白,她呢?池静的脸有点臭。 “你以为像我这样的人是随便约女孩子吃饭的吗?” 有时候她忙,他还是认命的等她,有哪个男人在对某个女孩没一点喜欢的情况会这么委屈的? 现在的情况是她记得他们的相恋,而他不记得。如今他重新再喜欢上她都这么辛苦了,可以想像当初的他一定吃尽苦头。 约她吃饭等于告白,那……有一段时间了呢!刘苔压抑着内心的开心,故意说:“谁知道呢,在不久之前,你不也才主动约过尤馨培吃饭?” “那不一样!”和尤馨培讲开了,他告诉她,他不讨厌她,但是比起真正的喜欢是有段距离的。尤馨培虽难掩失落,也颇有风度的问:那么,那个喜欢的人出现了吗?他点了头后,一切就画下旬点了。 刘苔本想再逗他一逗,可一想起绕了一圈再度回到她身边的幸福,忍不住红了眼眶。 “池静,你知道我告诉你的故事里,女主角欠男主角的话,非得等到她重舍光明时才肯说的话是什么吗?” “什么?” “我喜欢你。” 只是她回应他告白的话,从故事中他也知道刘苔是喜欢他的,可是……心情还是有些揪疼。莫名的酸楚使他眼眶发热。 “刘苔,我可能终其一生都想不起来那个时候对你的情感,可我确定此刻的心情。之前可能会可惜了那段日子,一起相依扶持的岁月。可如果因为失去了那些,可换得我们更长久的相守,又何妨?你还是在我身边,未来的路还长,我们还有更多的机会丢互相扶持相依、不离不弃。” 刘苔笑着点头。 是啊,失去的就失去了,未来的路还远呢! 他们的恋情,从现在才要开始呢!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百年好荷之一《神算不出阁》; 02、百年好荷之二《暴君折腰》; 03、百年好荷之三《福妻到》。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