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公主不为后》 第1章 复仇 “九姑娘,人来了。”小五子轻拍她的肩。 御凤澜一双漂亮的猫眼眯了眯,往小五子指的方向看,一名面相妖媚的女子正从往胭脂铺走。她放下斗笠上的翠色轻纱,遮住如玉的小脸,疾步往胭脂铺走去。 她在城中开了间酒坊,暗中帮有身份的贵妇人解决她们无法出面难事。这回请她办事的是绸缎庄黄掌柜的元配夫人,她被新进门的小妾气得躺了四天四夜,要请御凤澜去教训一下这不知尊卑的女人。 歪在墙角的无花果树下看胭脂铺子,那小妾正满面喜悦,在铺子里走来走去,挑选新鲜胭脂。她暗笑,女人哪,把一生托付到男人身上,所得的到底有什么?不过是靠青春的身体换几碗白米,没几年,白米都吃不上了。 胭脂铺子往东就是倾王府。 她的眼神凉了凉,怎么会离倾王府这么近?往大门处看,有两匹马正停下,衣锦华美的贵公子利落地从马上跳下来。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匆匆扭头看向她站的方向。 她往后缩了缩,躲在无花果树后面,掩紧被风撩起的面纱,在心里喃喃地唤了一声,倾哥哥。 还记得,那天是她与他大婚的日子,也是国破的日子。 她的驸马,她的皇叔,带着外族攻破了城门,把父皇和母后带上了城楼,脖子上套了绳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推了下去。 她向外跑,每呼吸一次,嗓子似乎都在被火烧一回。 “凤澜。”有人唤她。 她飞快转头,那人高头烈马,疾奔而来。 手挽长弓,向她缓缓抬起。 浓雾灼肺,鲜血尽泼,染红了她所能看到的一切,她躺在血泊中,看着那人坐于马上,高傲的俯视着她。 御凤澜闭了闭眼,将自己从回忆中剥离开来。 倾哥哥,情哥哥,小时候母妃常笑她吐词不清,臊得她想钻到床底下去。 那一身绫罗珠玉的娇软小公主,如今成了市集中的小混混,和他隔着一条街,却再也不可能相见。 漫天的阳光隔着薄纱落进她的眼中,烫烫的,像是融化的两团烙铁,让她不想再看那人。密密的睫缓缓合上,心脏如被人死死掐了一把,锐痛。 “九姑娘?”小五子去而复返,唤了她一声。 她飞快地转过头,抬步往胭脂铺子走。 刚想踏进胭脂铺子,一道高大的身影斜斜压来,覆在她的身上。 她微微拧眉,抬头去看,只见薄念倾就站在她面前,满眼疑虑地看着她。心脏猛地漏了一拍,血液就像被冰封住了,手脚也跟着麻木。 “姑娘,你……”薄念倾俊朗的眉眼微微拧着,深遂的双瞳中光芒流转,探究地打量她。 “公子。”她迅速镇定下来,一手掩紧轻纱娇滴滴地笑,一手搭上他的肩,“公子,是想让奴家陪公子游河吗?” 河中有画舫,姑娘极美,生意极好! 薄念倾眼中的疑虑迅速冰去,匆匆拂开她的手,扭头就走。 五年了,十四岁的澜公主已经长成了十九岁的明媚姑娘,小青果变的成熟,他是无法将那秀气羞涩的小公主和这般娇媚的身段姿态联系起来的。 她双掌心里全是汗,怔怔地看着他走远。若没有五年家那场变故,现在的她,是他的夫人吗?她心里呵呵地冷笑,青梅竹马都靠不住,爱情是什么?人心是什么? 她这辈子都不会想嫁人! 第2章 那个男人 此时,小妾从胭脂铺子里出来了,一转身,钻进了旁边的小巷子。 “小五子,我先跟去,你让他们都过来。”她犹豫了一下,快步跟了过去。 小五子“哎”了一声,撒腿就跑。 巷子深幽,似乎没路了,但拐一个弯,又是一番柳暗花明。她心里烦忧,独自站在小巷深处左右看着。 轻笑声从前面传来,她略一沉吟,大步找过去。推开一扇小门,笑声似乎就是从里面传来。她当机立断,轻手轻脚地摸了进去。 若小妾偷情,她还能多敲上一笔。银子难挣,多挣一钱是一钱,她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笑声戛然而止,她心里咯噔一沉,慌乱钻到墙角后面躲着,此时突然窗子推开,一把粉烟从窗子里丢出来,正砸在她的头上,她眼神一沉,匆匆屏住呼吸,装成中招的样子,倒了下去,暗自把一只专防这种招数的小药瓶摸出来,塞了好几粒到嘴里。 忍到快断气的时候,终于听到了有人笑道:“臭丫头,上回整得我差点没死了,今天看我不狠狠治治你。” 原来是有人想报复她! 她睁开眼睛看,眼前站的女子十七八岁,是奶娘洗衣的那家的小姐于雯。于雯刁蛮,仗着姐姐嫁进候爷府为妾,肆意行凶。 奶娘不过把她的衣裳不小心洗坏了一点,居然把奶娘打得满体鳞伤。于是凤澜施计把于雯诱去会情郎,迎街泼了她一身潲水,又装成好心肠,带她梳洗换衣,在她的衣服里全抹上痒痒药,让这小姐浑身抠烂,硬是三个月没能出门。 “把她给我抓起来。”于雯骄傲地叉着腰,大声下令。 “慌什么。”御凤澜跳起来,拍了拍手,慢吞吞地说。 于雯吓得一声尖叫,连退两步,分明对她心有余悸。 “真是找死呀。”御凤澜轻叹,轻轻摇头,飞快地揭开面纱看于雯带的打手们。 媚眼一眯,顿时让打手们惊在原地,眼珠子都快要落下来了。 于雯恼火地大吼:“快把她给我捉起来,剥光她。” 打手们吞了吞口水,如狼似虎地往她面前扑。 御凤澜机灵地一个转身,躲到了柴火垛后面,大喊,“来呀,你们谁有胆子谁就先来,窝囊废才会和别人一起分享美人儿。” 打手们顿时沸腾了,你推我,我推你,闹了起来。 于雯管束不住这些人,急得跳脚。御凤澜趁机抽出一根柴火,从另一角飞快绕过去,冲着她的胸口就是狠狠一戳。 没什么比这个更有效的招式了,就看你痛不痛! 于雯痛得一声惨呼,捂着胸口弯腰往下蹲。 打手们楞了,御凤澜又转身往地上砸了几只小药瓶,带着恶臭的五彩粉末被风吹得漫天飘飞,沾哪里染哪里,让你变成五彩脸,没有十天半月洗不掉。 想整她,嫩了点!她冷冷一笑,拔腿就走。 一路疾奔,气喘得越来越不正常。她猛然醒悟,糟糕,不是迷药,于雯给她下的是更下三滥的东西! 等我好了,有你受的!她眸色一寒,拎着裙摆跑得更快了。 药性极猛,她没跑多过远就喘不过气来了,靠在冰凉的青砖墙上,掩着发烫的脸颊,浑身发颤。 潺潺的水声传入耳中,她猛地一个激灵,这里有井水!她瞪着杏眸,模糊地看到右手边有一道小门。什么都顾不得了,推开门就往里闯。 小井就在眼前,她心中大喜,扑过去,直接把脸埋进了井水中。 井台边还站着一名男子,青袍大敞,青丝如缎,一双星寒的眸子里滑过一丝不解的光,随即如冰锋一般锐利。 一掌抓住了她的肩,用力一拎。 第3章 熟悉的感觉 她绑在下巴上的斗笠带子松开,薄纱从她的脸上滑落,奶白色的小脸此时布满了不正常的颜色。 男子神色更冷,眸光下沉,用染着血的指尖勾住她的衣襟,里面跌出一枚玉扳指,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主子,都解决了。”轻不可闻的脚步声到了他身后。 他微微侧头,来人一身青衣长袍,手持尚在滴血的长剑。看到他怀里的女子,顿时一惊。 “怎么会有人闯进来?” 男子盯着御凤澜的脸,神色越来越古怪。 “抱我。”御凤澜主动凑过去,搂紧他的脖子,整个人窝在了他的怀里。 “都出去。”他冷冷地说道。 来人赶紧收起长剑,匆匆出去,带上了院门。 他把她拦腰抱起,大步往房间里走去。 “喂。”她软软地叫了一声,人被他丢到了贵妃榻上。震痛让她短暂的清醒了一下,还来不及看清他的脸,随即陷入迷糊之中。 “放手。”他握住紧拽在他衣角的小手,薄唇轻抿。但是她的小手又抓过来了,不让他离开。他深吸气,猛地捉住了她的手腕往上一摁。咬牙,在她耳边小声说:“好,就算是万劫不复,你也就这样受着吧。” 御凤澜感觉到手腕上一阵锐痛,又睁开了眼睛看他。偏过小脑袋,喃喃地唤了一声。 “倾哥哥。” 他的身形顿住,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泪眼,半晌,冷笑一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御凤澜缓缓睁开了眼睛,身上的衣裳已经穿戴整齐。 “诶。”她扶着疼痛的额头坐起来,疑惑地看向四周,这是哪里啊? 脑子里乱了片刻,渐渐想起了一些事,那个于雯设了个陷阱,然后她就不停地跑。好像遇上了一个男的,那人面孔有些熟悉,有些陌生,长得英俊挺拔,气势霸道。 是梦吗?她这五年里,除了身边那四个忠卫,就没见过几个好看的男人。而他们四个为掩人耳目,统统都扮成了丑得不行的样子,折磨她的眼睛。 她挪动了一下,感觉有些不对劲,身子怎么会这么痛啊? “姑娘醒了,你晕在门口,所以我扶你在这里躺会儿。”一个老婆婆拄着拐仗过来,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 怎么,她看到的那个男人是幻觉?脑海里,那男人的脸很模糊,但气势霸道,让人难忘。 或者是看到了薄念倾,所以作了个与往日不同的噩梦。 这梦也太可怕了吧!她自认与情隔绝,怎么会梦到与男子做那种事。是因为中了那种下滥的药的缘故吗? 她打量老婆婆,她一脸慈祥,看不出什么破绽,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向老婆婆道了谢,慢吞吞往外走。 小巷尽头,两道身影正缓步跟住她。 阳光从斑驳的枝桠中落下,投在后面那位锦衣男子俊逸的眉眼上。 “倾王爷,不是说这地方是据点吗?为什么住的是个老婆子?这女人又是干什么的?”前面的人转过头,不解地问道。 薄念倾的视线一直追着御凤澜,心中疑云渐起。为什么这女子给他这样熟悉的感觉? 第4章 你是谁 “跟着她,看她去哪里。”薄念倾转头看向小院子,神色不明,淡淡地说。 随从抱拳,可刚走了几步,又被薄念倾唤住。 他想了想后道:“你盯着这里,我去前面看看。” 薄念倾摁了摁有些乱跳的心口,沿着御凤澜走过的路慢慢往前。 御凤澜一身酸软地回到酒楼,诛风正站在柜台前,噼哩啪啦地打算盘。后院正响着劈柴声,是沐雨和暗霜。 见她进来,沐雨笑呵呵地问:“掌柜办完了?” 御凤澜苦笑,办完什么?差点把自己办了! “掌柜喝碗酸梅汤,热死了吧。”藏心从后面大步过来,把一碗冰镇得刚刚好的酸梅汤递给他。 这四人都是从小陪在她身边的侍卫,藏心年长,已经二十五岁。 沐雨、诛风、暗雷都二十有一。那场大变里,只有他们四个护着她与奶娘逃出来。四人都受了伤,藏心的伤最重,现在一只脚跛了。 沐雨的脸被箭所伤,一条疤从眼角直到下巴,很多人怕他,所以很少到前堂来。暗霜最机灵,负责酒楼采购事宜。 刚逃出来时,他们可没这么轻松。奶娘又要照顾她,又要给那四人治伤。四处洗衣,讨饭,几度累晕在街头。 御凤澜见这样不是办法,一咬牙,也一起跟着奶娘上街去乞讨。一身脏兮兮的女娃儿,在泥里再打几个滚,端着大破碗,还有谁把她和娇弱的公主联系起来? 就这样熬过来了,如今有了酒楼,日子还挺滋润的。 御凤澜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喝了一口解暑的酸梅汤。 “掌柜,过来喝一碗啊。”坐在堂中的几个男人冲她招手,大声呼喝。 他们是街东的混子,霸着一条街,以前没少找御凤澜的麻烦。 后来御凤澜找他们斗了一场酒,在酒里动了些手脚,十个大汉没能喝过她,自此就听话了,也不来找她麻烦。 但又因为她的酒实在好喝,所以常来蹭点酒,成了御凤澜这里免费的门神,让她省了不少麻烦。 放在平常,御凤澜也就过去和他们喝上几碗了,但现在她一身快疼死了,哪有兴致啊。 “自己喝去。”她美眸一瞪,大声呵斥。 “唷,这是被哪个小白脸欺负了,这么凶?”混子们见她的模样,倒是也不生气,端着酒碗过来纠缠。 “掌柜,我喂你,消消气。”其中一人来拉她的裙角,另一人去搂她的肩。 “喂喂。”藏心赶紧过来解围,哪知这几人今天都喝高了,非要缠着御凤澜不放。 御凤澜心烦,正打算脱身,突然听到一声低呵。 “住手。”一只大手伸过来,拎着大汉往旁边丢,把御凤澜带出了人堆。 “你……”御凤澜一怔,扭头去看,正和薄念倾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她心咚咚的乱跳,慌了一秒后,随即镇定地戴好面纱,娇笑道:“公子衣着不凡,是贵客啊。” “你到底是谁?”薄念倾眼睛一亮,紧抓着她的手腕,伸手要抓下她的面纱。 第5章 认出了她 “哥哥。”御凤澜吓了一跳,赶紧往藏心身后躲,双手抓住藏心的衣裳,怯怯地看薄念倾。 藏心认出了薄念倾,胸中涌出一阵恨意,强忍了忍,把御凤澜护到身后,哑声说:“公子请松手。” “哥哥?你是她哥哥?”薄念倾盯着藏心,神情复杂。 “公子要想喝酒,请大堂坐,若不喝酒,请出去。我们这里可是朝东帮的地盘,朝东朝的老大可喜欢喝我们的酒了。”御凤澜躲在藏心身后,作出惊恐的模样说道。 薄念倾的呼吸渐渐平静,转身走到了窗口,沉声道:“喝酒。” “你没事吧。”藏心拉住御凤澜的袖子,护着她往后面走。 “没事。”御凤澜往薄念倾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说:“想办法打发他走,不然让他发现了就糟糕了。” “真想宰了他。”诛风和暗霜也围了过来,朝窗边看着。 御凤澜平复了一下心情,绕到了柜台后面,一手拿起算盘,一手翻过帐本,旁若无人的算起了帐。 手指在算盘上噼哩啪拉地拔动,心里却塞满了那时的时光。 她的倾哥哥,已为人夫,身居高位,风光无限。说不定认出她之后,会把她献到皇帝面前去。 闹事的醉汉已被藏心悄然点了穴,让人背了回去。 酒楼今日的生意有些清淡,另两桌客人被醉汉闹跑了,如今只有薄念倾独坐窗边,慢斟慢饮。 藏雪楼的酒是御凤澜亲手所酿,一壶醉人,两壶醉心,三壶醉了痴人的梦。踏进酒楼的人,都是清醒着来,醉着走。当然,不排除有恶意想闹事而被御凤澜故意搞走的。 御凤澜记得薄念倾酒量不好,喝了两小杯,眼中已有醉意,但再没看过她一眼,反而不时摊到手掌,盯着掌心一枚玉看着。 “臭小子,扮深情给谁看。”诛风恶狠狠地瞪着薄念倾说。 原来不止她一人认出了那块玉!那是她给薄慕华的订情之物。 “我去睡会儿。”御凤澜丢开了算盘,拿了壶酒,慢吞吞地往后院走。 “站住。”薄念倾突然开口。 御凤澜脚步顿了顿,扭头甜笑,“公子还有何吩咐。” 薄念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向她。 御凤澜连退两步,呼吸一紧:“公子要做什么。” “真像她啊。”他到了御凤澜的面前,抬手摸向她的眼睛,喃喃地说:“真像,笑起来也像,眼睛弯弯的,我的小澜儿。” 滚烫的掌心落在御凤澜的冰凉的脸颊上,她如被定住,动弹不了。 诛风忍不住上前来,一把打开了薄念倾的手,但他的手掌落下时,又勾掉了御凤澜的面纱。 他眼神复杂,直直地盯着御凤澜,然后直接往她身上栽来。 他喝醉了! 御凤澜没来得及躲开,被他抱着压着,一同摔到了地上,本就酸痛的骨头更痛了。 藏心和诛风把薄念倾抬起来往店外丢,恨不能再泼上一桶潲水到他身上,被御凤澜阻止后,一人狠啐了他一口,索性关上了店门。 御凤澜看着门板一页页地合上,薄念倾躺在路边,华丽的锦衣沾上了灰土,一片落叶正落在他的脸颊上,有了种冲出去狠狠摇醒他,质问他的冲动。 但最终她只是垂下了密睫,揉着酸痛的腰回到自己的房间。 “公主,这里还能住吗?不然你去乡里躲阵子吧。”藏心担忧地问。 “奶娘还没回来呢。”御凤澜抬眸看他,小声问。 “啊,是啊。”藏心拧眉,小声说:“奶娘迷上了圣火教,这不是个办法。” “又去拜教了?怎么不拦住她?”御凤澜急了,猛地站了起来,脑子里一阵眩晕。 藏心突然看到了她脖子上的吻迹,脸色一沉,一把摁住了她,盯着她的脖子猛看。 “公主这是怎么了?” 第6章 他来了 “什么?”御凤澜浑然不知雪颈上留下的记号,揉着脖子去照铜镜。歪着头看了半天,疑惑地问:“是蚊子咬了吗?” “刚刚公主在外面发生过什么?”藏心看出她走路也不太对劲,焦急地问。 “于雯那臭丫头,设了陷阱给我。我晕在一个小院子前面了,是个老婆婆救了我。”御凤澜也觉得不太对劲,那迷迷糊糊看到的男子,还有这可疑的痕迹,她心一沉,丢开铜镜,推着藏心出去。 她又不是当年养在深宫的小丫头了,这些事虽不是全懂,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她还是仔细地看了一下全身,然后脑子里嗡嗡地响,仿佛有挂鞭炮在耳朵里不停地炸,头越来越疼了。 “去找玉娘问问。”她摇晃了一下,匆匆出门。 “公主!”藏心已明白大半,额角青筋毕露,“我要杀了于雯那贱人。” “好了,自然要毁了她!现在我出去一趟,你不要闹出动静,让王府注意。”御凤澜声音有些发紧,拿了斗笠戴上,从后门出去。 “公主!我和你一起去。”藏心固执地跟了上来。 御凤澜没有拒绝,与他一起匆匆赶往珠玉苑。那是京中最大的舞姬馆,酒都由她这里提供。珠玉苑的玉娘原是她的对头,但有客人在玉娘那里见了她一面,豪掷千金想让玉娘牵线搭桥,要与她红鸾帐里一约。她和玉娘联手,骗了这人的五千金。从此二人成了一条船上的密友,她们的宗旨就是“能骗多少是多少”。 “什么?”玉娘拉着她,看了过后,好半晌才倒抽口凉气,“这男人得是憋了千年万载吗?你能不疼吗?” “什么意思?”御凤澜心一沉,慌慌问道。 “呵呵。”玉娘斜眼睥她,冷冷地说:“你也别装纯洁了,你真是头一回?裙摆和床榻之上可有血渍?” 御凤澜并未看到有血,但听玉娘的意思,清白是真的没了。 “你就看看就知道?”御凤澜不甘心。 玉娘咯咯地笑,珠翠乱摇,“我在这行里混了多久,若于雯真给你用了那种东西,你觉得你能全身而退?” 看她幸灾乐祸的样子,御凤澜心如冰封,双拳紧攥。 “行了,先做生意吧,女人都得有这么一天,你不知道是什么人还是件好事,无牵无挂的,从此也能豁出去了。”玉娘翘着兰花指,揭开了香炉盖,往里面加麝香,“等下我这里会来位大贵人,你见见,若能相中你,万金到手都不是问题。” 御凤澜哪有心思做生意,转身就走。 “想开点吧,你又不比谁高贵。”玉娘讽刺道。 御凤澜扭头看她一眼,冷冰冰地说:“你也悠着点吧,别是男人就要。” 玉娘丢掉麝香勺子,娇笑道:“男人对我来说是补药,你懂什么。女人就得要男人的宠爱,才能容光焕发。你不见那些豪门大户里的太太夫人们,个个面黄无光,都是因为得不到男人宠爱的缘故。我已二十有六,你能看得出吗?” 御凤澜秀眉轻拧,若男人是补药,她真想烧了世间所有的补药,杀人要偿命,烧补药可不用。 推门出去,迎头撞上了一位锦衣玉冠的男子,黑发披肩,长眉入鬓,面如美玉。老鸨带着几位美人殷勤地侍奉在他身后。 “酒姑娘也在,是来给玉娘送酒的吗?赶紧去忙吧。”老鸨讨厌御凤澜,赶紧闪身挡在她面前,伸手去推她。 “姑娘。”男子一伸手拦住她,笑吟吟地要揭她的面纱。 御凤澜盯着他,心中隐隐泛着恨意,这是当今皇帝的第四子,帝琰。 “老四。”有脚步声从楼道口传来,沉醇的声音传入御凤澜的耳中。她飞快转头,看到了渐近的男人。暗蓝色的锦袍绣着荆棘暗纹,高傲冷漠的双眸静静地看向她。 帝夜天! 第7章 皇叔 她眯了眯眼睛,偏过了脸。这人在她小时候还抱过她,她记得那晚雪般的梨花纷飞,她光着脚溜出大殿想去看梨花,结果在宫中迷路了,一头撞上了他。他抱着她送她回宫殿,一路上听她唱梨花谣。 若她没记错,她与帝夜天同月同日生,都是二月初七。她出生的那晚,梨花如枝头堆雪,满宫盛放。但帝夜天生在北方,出生那晚大雪纷飞,淹白一切。 就是这些人,扬鞭策马闯进了皇宫,火烧帝殿,绞死父王母后。 御凤澜定定地看着帝夜天,一个词差点吐出微白的唇瓣。 “皇叔。” 夜天皇叔! 琅华分九族,三百年前,琅华国的皇帝原叫帝崇憬。九部族中,帝姓一族原本最为荣耀,但从第六代帝王时重用宦官,奸臣当道,残杀其余八部。御氏一族的先祖帝联合八部,推翻帝氏皇权,夺得帝位,将帝氏一族迁去苦寒的北方。 直到五十年前,才允许他们踏进繁华的琅华大陆。 当今皇帝帝崇忱为人残忍凶猛,偏又装得和善大义,甚至割了腿肉去给御凤澜的皇祖母做药引,取得了她皇祖母的信任,重封藩王。他与皇祖母同辈,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帝夜天和帝琰送进了京中为质,殷勤侍奉皇祖母,以示忠心。 帝夜天沉默寡言,但聪明沉稳,帝琰嘴甜灵活,手脚勤快,都深得皇祖母的喜欢,甚至想把公主嫁给这双杰出男儿。 帝琰很喜欢逗御凤澜,但他离开得早,只在宫中住了三年。帝夜天一直住到十七岁时才离开,那时御凤澜恰好七岁,看他打马独行,远向夕阳,居然有点小伤感。 她小时候就常悄悄去看帝夜天站在梨花树下舞剑,少年挺拔,眉目如刀锋刻出,薄唇抿着冷漠,两柄游蛇剑,剑影荡梨花,让御凤澜不敢靠近。 那晚他抱她,是二人唯一一次的亲近。 后来,帝忱仅用十年筹划,便带兵杀进了皇城。他比御氏皇族心狠,下旨要把御氏一族斩草除根,片瓦不留。 御凤澜的兄弟姐妹,无一人能活。 此时的御凤澜眼眶裂痛,定定地看着生死仇人,但她除了看着,还能做什么呢?她不想报复,也无力报复。她要好好活着,带着父皇母后的最后的愿望活下去,天长地久地活下去。 “这姑娘的眼睛……”帝琰看了一眼帝夜天,再度抬手抓她的面纱。 御凤澜没动,任他拉下了面纱。 面纱下的脸玉莹剔透,美极。 帝琰楞了一下,随即揽住了她的纤腰,朗笑道:“居然是如此美人儿,你这该死的老太婆,有这样的美人还不献出来。” “她是藏雪楼的老板娘,有丈夫的。”老鸨赶紧说道。 “有丈夫又如何,本王要了。”帝琰爽朗大笑,直接把她扛了起来,大步往前面的雅间走去。 御凤澜微眯眼,看帝夜天。 能做到不报仇,但出出气也好!她此时不逃,有整他们的手段!大不了,今晚就收拾细软逃了。这些年赚得也不少,去别处另起炉灶。 帝夜天还是那样的淡漠,眸子幽静,甚至不看她。 第8章 这人我要了 御凤澜又眯了眯眼睛,心中冷笑。 这些男人呵,原来都不记得她。不记得是好事,本来就是假的皇叔,假的亲人,假的感情。 “娘子。”藏心跛着脚,从楼道口奔来,焦急地大喊:“你们快放开她。” “相公。”御凤澜装着惊慌失措放声大叫。 帝琰飞快扭头,帝夜天也微微拧眉,目光投向藏心。他又黑又瘦,还跛着脚,鬓边有银丝,耳下有烧伤,和粉妆玉砌的娇人儿站在一起,那视觉冲击力太大了。 “他是你相公?”帝琰一手摁紧肩头的御凤澜,一手指着藏心,放声大笑,“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吗?简直暴殄天物!” “各位贵人,求求你们把娘子还我。”藏心拱拳作揖,连声求饶。 “行了,本王看你也配不上这美人儿,出个价,我买了,免得说本王抢你老婆。”帝琰勾手指,向随从使了个眼色。 随从扯下银袋,抓了几块银子给藏心,不耐烦地赶他,“快走快走,这里站的可都是你看也不应该看的贵人。” “呸,难道我就值这么点银子?”御凤澜攒紧秀眉,抡着拳在帝琰的肩头轻捶,娇嗔道:“相公当年娶我时还赠我藏雪楼呢,大人你也太小气了。” “美人生气了,小朱子,多给点。”帝琰笑着捏了把她的腰。 随从犹豫了一下,把银袋整个给了藏心,沉甸甸的,应有上百两。 “这个也给相公。”御凤澜抓下了帝琰领子上的金镶玉扣,丢给了藏心。 “放肆。”帝琰变脸,这是皇族装饰,代表皇权。那颗拇指头大小的翡翠,碧玉剔透,价值连城。 御凤澜抱住了他的脖子,把额头往他耳下轻轻蹭了蹭,柔柔地说道:“我嫁他时,也是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大人要么放我归去,要么就出得起这价,不然和抢没区别。” 帝琰勉强笑笑,冷冷地盯了藏心一眼,“爷今儿高兴,让你放肆一回。” 御凤澜装着娇羞,躲进他的怀里,掩着脸说:“相公回去吧,把牛掌柜的帐先还了。” 这是暗语,他们在水牛乡有落脚点,她每年会去避暑,金银珠宝不存银庄,全藏于那里的地窖,这是要准备离开的意思。 藏心担心她,不肯离去。 “把娘找回来,别让她赌了。”御凤澜又说。 藏心只好一咬牙,先去找奶娘。 “好了,他走了,不许再盯着他看。”帝琰踢开屋门,把她往靠着墙的软垫上一丢,不待她坐稳,就靠着她坐了下来。 帝夜天缓步进来,沉默地坐到了另一侧。老鸨带着众婢,给他们上了酒菜,让楼里最美的姑娘都进来,让他们挑选。 “都出去,这个就好了。”帝琰搂着御凤澜,不耐烦地摆手。 老鸨瞪了御凤澜一眼,不甘心地走了。 不一会儿,玉娘轻摆柳腰,捧着一壶酒,姗姗进来。御凤澜有些意外,玉娘方才还浓妆艳抹,这会子却一身素衣,眉目清淡。只薄施一层香粉,胭脂尽洗,微白的唇角轻弯着,带了些许柔弱惹人怜的气质。 “这是藏雪楼老板娘亲手酿的酒,公子会喜欢的。”玉娘跪坐于帝夜天的面前,柔柔地说道。 “你会酿酒?”帝琰笑着,把御凤澜往怀里一搂,一指抬起她秀气的下巴,低声问。 第9章 博他一笑 “是。”御凤澜妩媚一笑,“家传的手艺,我爹是有名的酿酒匠人,可惜只生我一个女儿,只能把这技艺传给我了。” “那可得好好品品了。”帝琰把锦袖挽高,向玉娘伸出手。 玉娘膝行过来,高举酒壶,温柔地笑道:“公子请。” 帝琰接过酒壶,居然直接往嘴里倒去。白银壶嘴高悬于他的唇上,晶莹的美酒落进他薄薄的双唇,微蓝的双瞳骤然一缩,突然就扳住了御凤澜的脸,俯身以唇给她渡酒。 御凤澜没料到事隔多年未见,帝琰居然成了如此,情急之下死抿双唇,不肯让他得手。 烈酒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淌,到了她的脖子上,再往衣襟上染。 “你敢反抗?”帝琰二指掐住她的小脸,用力往上抬,语气凶狠了许多。 “哪敢。”御凤澜抹了把脸上的酒,轻叹道:“只是奴家有家训,酿酒之人绝不能喝酒,否则敬酒之人会举家倒大霉的,不信你问玉娘。” 玉娘嘴角轻抽,眯着眼睛点摇头,“没听过。” 御凤澜小脸一垮,恨恨地瞪向玉娘,这坏女人居然这时候拆她的台。 “哈,小女子想撒谎,奈何别人不帮忙。”帝琰居然怒气全消,掐着她的脸大笑。 “我害羞,成了吧?”御凤澜推开他的手,冷着小脸说。 “美人生气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帝琰松了手,拿了方帕子出来往她脸上抹,“这么漂亮人儿生气,就是招人心疼。” 御凤澜嘴角轻咧,推开他的手,懒懒抬眸,“公子还真恶趣味。” “牙也尖,我越发喜欢了。”帝琰伸臂揽住她的纤腰,指着帝夜天说:“不过,你若能让我三哥笑一笑,我就放你离开。” 御凤澜转头看帝夜天,若他不出声,她还真要忘了这里还有个他。 眉若刀锋,星眸微凉,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她笑笑,轻声说:“罢了,试试吧。” 总比坐在这里,总让他占便宜强,而且她方才已经在他身上动了手脚,这时候躲开正是时候,以免引火烧身。 “你坐这里来。”帝琰指玉娘。 玉娘顺从地往他身边一坐,轻靠在了他的手臂上。 御凤澜挑眉,玉娘,自求多福吧! 帝夜天坐姿有些慵懒,缓缓转脸看她时也有些慵懒,华贵的慵懒。御凤澜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悄然往右侧偏了一点,躲开他的视线。 他毕竟在宫里时间久,若认出她怎么办? 那,她到时也只能装无赖了吧?生死不承认就好。 白皙的脖子微弯着,一枚吻记如落在雪上的蔷薇花瓣,极为刺目。帝夜天眸子微缩,视线定在那枚蔷薇记上。 “美人儿,快啊,逗我家三哥一笑。”帝琰一臂紧揽玉娘的纤腰,不耐烦地催促。 御凤澜捧起酒壶,给帝夜天倒酒。 他不接,维持这盯着她的姿势。 她硬着头皮,捧高酒碗,递到他的唇边。不厚不薄的唇抿着,带着些许陌生的薄凉感。 第10章 他是最好看的人 御凤澜记得他抱她回宫的那晚,她摸过他的嘴,他的脸。 小小的她就是想知道,他的嘴巴为什么这么好看,而且不喜欢说话。 手都抬酸了,他还是没反应。帝琰有些急了,推了玉娘一把,大声说:“算了,你回来,让玉娘过去。” 御凤澜呼吸一紧,飞快地往前一俯,往帝夜天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在柔软的唇瓣碰上他微凉的面颊的时候,她听到了他微微急了一拍的呼吸声。 帝夜天的手臂就势搂住了她的腰,淡淡抬眸,“四弟别闹了,谈正事。” “不就是母后寿诞,送什么礼好吗。”帝琰漫不经心地抚摸酒碗碗口。 “老二和老九送的是雪珊瑚。”帝夜天沉声道。 “什么?”帝琰猛地抬头,神色一变,“他们找到雪珊瑚了?” 看到帝夜天点头,他把玉娘往前一推,冷冷地说:“你们都出去。” 玉娘被他推倒,懊恼地瞪了他一眼,起身就走。 御凤澜轻舒一口气,也赶紧起身。 “喂,你给我捂着耳朵,贴墙站好。”帝琰指御凤澜,大声说:“我已经买下你了,现在是我的人。不管听到什么,都给我烂进耳朵里,不然我杀了你那丑相公。” 御凤澜暗道不好,帝琰怎么这么难缠?若把她带回府去,她可就惨透了。 “我去更衣。”她转身,挤出笑脸。 “哈,就在这里更,玉娘拿夜壶给她。”帝琰冷笑。 天,帝琰的谨慎和多疑,超出御凤澜的想像! 她只有捂着耳朵,额头触墙站好,思忖逃走之计。 “薄念倾那人送什么?”帝琰又问。 “雪珊瑚正是薄念倾找到的,献给了老二。他自己送的是一对明珠。”帝夜天缓缓地说。 “臭小子,若不是看在他娶了宝儿的份上,我早就杀了他了。”帝琰勃然大怒。 御凤澜听到薄念倾的名字,神情又开始恍惚,这时候他的家人有没有把他抬回家去? “他与宝儿这么多年夫妻,一儿半女未生,我看他多半是不行。”帝琰又嘲讽道。 “那依四弟的意思,你也是不行了?”帝夜天慵懒地问。 帝琰一口酒喷出来,指着帝夜天道:“你明知道我是瞧不上那些女人,能给我诞下儿子的,必是举世无双的美人。倒是你,生了那么多,到底哪一个像你?依我看,你常年不在府中,你的绿帽子顶到天上去了。” “胡说。”帝夜天把酒碗往桌上一顿,变了脸。 御凤澜听得好笑,这些人私底下说话可真放得开,帝琰不行,帝夜天生一堆,不过,像帝夜天这样的人物,应当不会有人敢给他戴绿帽子吧? “喂,美人,你叫什么来着?”帝琰拍下了她的肩。 御凤澜扭头看他,没好气地说:“张酒娘。” “这个酒?”帝琰指酒碗,笑着问。 御凤澜哼了一声,继续额头抵墙。 “怎么肚子这么疼。”帝琰突然捂住小肚子,长眉紧蹙。 御凤澜美眸一眯,第一步,肚疼,第二步,奔向茅房,第三步,山崩地裂,第四步,袍摆整个断裂。 帝琰匆匆站起,叫上随从,直奔专供他们这些贵族用的茅房。 御凤澜掩唇,匆匆向帝夜天行礼,“公子见谅,我去服侍公子。” 帝夜天一手托腮,手指在桌上轻划,盯着她不动。 御凤澜也不理他,拔腿就跑。才出门,果然听到了帝琰山崩地裂的怒吼声,随后是恶臭,再随后是他断到地上的袍摆。 有种粉末极具腐蚀性,沾点酒后更厉害,涂抹在衣服上,不一会儿就能把所涂之处蚀穿。帝琰弄脏了中裤,所以丢了,只穿着外袍出来,如今正光着两条腿站在众人的注目之中,面颊胀红,怒发冲冠。 御凤澜扑哧一笑,飞快地从后门钻出去。这地方估计开不了了,帝琰不把这些看到他惨状的人眼睛挖掉,那才叫意外! 赶紧逃喽! 一路疾奔,绕过三道弯,终于靠近藏雪楼隐藏在灌木丛后的小门时,她突然发现身后一直有人跟着。 她飞快转头,看见帝夜天不慌不忙地停下,平静地看着她。 第11章 三王爷 “你做什么?”她一急,弯腰捡了颗石头往他身上砸去,“退开。” 帝夜天轻轻侧身,躲过了她的石头,目光掠过她,径直从她身边擦过。 有毛病! 御凤澜抹了把冷汗,不再再停留,飞奔进了藏雪楼的后门。躲在门后往外张望,帝夜天已经走远了,路边的榕树把小巷子遮得不见一丝光线,他行走在这绿荫里,像绝尘的妖。 帝夜天长得好看,华贵里透着霸气,霸气里又丝丝诡艳。 据说正是因为他长得过于好看,所以才不受他父亲的喜欢,把他送来为质,在琅华皇宫整整软禁了十二年。 今日听帝琰之意,妾室都不怕给他戴绿帽子,估计依然不受宠。 “掌柜的。”奶娘细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御凤澜吓得一哆嗦,扭头一瞧,奶娘正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惊慌失措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拧眉,小声问。 “前面好多官兵,把诛风和暗霜他们都吊在柱子上了。”奶娘结结巴巴地说道,两条细腿都在发抖! “为什么?”御凤澜心一沉,难道帝琰的手脚会这么快? “你赶紧跑吧。”奶娘拉开门,往外推她。 “卖了假酒,害死了人还想跑?”衙役如狼似虎地扑过来,把二人团团围住? “假酒?”御凤澜愕然问道。 “哼,就是假酒。”一把阴险的声音从树后面传过来,瘦猴儿似的身材,摇着一把钻着金子的大扇子,衬着他的金牙,明晃晃,闪瞎眼。 这是于雯的大舅舅,人称刘大牙!看样子,于雯是和她杠上了! 她笑笑,笃定地往前走了几步,娇嗔道:“我当是哪位贵人呢,原来是刘爷啊,怎么着,我前儿送你的酒,把你家人给毒死了?” 刘大牙把扇子用力一挥,指着她咆哮,“你这个恶毒的妇人,害死我家仆人!” “假不假,我当然要去衙门与你们对质,先放了我的伙计们。”御凤澜晃了晃肩,冲离她最近的衙役笑笑。 衙役眼神花了花,刀也往下垂了点。 “你少来这一套,你这个臭娘们!”刘大牙又怒吼。 御凤澜吃软不吃硬,这狗继续朝她吠,只能教训他了。她冷下小脸,冷冰冰地说:“刘大牙,我倒是想去衙门和你们对质,一是一,二是二,大老爷会查个一清二楚。可惜我现在没空。三王爷正等着我去伺侯他呢。” “三王爷?就凭你?”刘大牙张狂大笑,用扇子来戳她的额头,“有几分姿色,就以为能拿下天下的男人了?就连爷我都瞧不上你,知道不?” “你是男人?”御凤澜反唇相讥。 “你。”刘大牙脸色骤变,抬手就打。 “你敢,看看这个。”御凤澜手一伸,举起了一面明晃晃的令牌,这是从酒楼出来时,顺手从帝夜天身上顺的。 “这是三王爷的令牌。”领头的上前看了一眼,疑惑地问御凤澜:“怎么会在你这里,你偷的?” “开什么玩笑,三王爷贴身之物,我哪里偷得到?我方才陪王爷喝酒,他让我回来取点东西再去陪他。你们闪开,不然三王爷要你们狗命。”御凤澜厉声喝斥。 众捕头不知真假,见她义正言辞,凌厉得很,不免都有些发怵。 “三王爷虽说因为那年之事失去宠爱,但毕竟是王爷,灭了你我这种小角色易如反掌。”衙役小声议论,收了刀剑。 “你的伙计我先带走,若你真是三王爷的人,让他出道手令。我们也得回去向老爷交差,还请包涵。”领头的看着御凤澜,放缓了语气。 第12章 去找他 “喂喂,她就是个骗子,怎么可能是三王爷的令牌。”刘大牙急了,赶紧上前来劝那几人。 “这令牌不会有假,是偷是给,到时候就知道了,最好不要得罪皇族的人。”头儿挥了挥手,带着人撤。 “你等着瞧。”刘大牙恶狠狠地瞪了御凤澜一眼,摇着扇子,快步追了出去。 御凤澜奔到前堂,只见诛风他们被五花大绑,拖着往外走。他们都有武功,但为了不暴露身份,现在只能忍让,白挨毒打。 御凤澜气得发抖,赶紧上前去,小声安慰:“晚上就接你们出来。 “你赶紧走吧。”藏心又急又怒,连声催她,“还要等那人来捉你不成?他们关我们一阵子,没办法就会放了我们。” “这可是杀人罪,我一走,你们不就倒大霉了。我如今只有你们几个,要走一起走,一个也不能少。”御凤澜咬牙,用力拉了拉藏心的手,小声说:“你们忍耐一时,我一定接你们出来。” “哎。”藏心见她固执,眼眶都急红了。 “我如今不能再失去你们任何一个。”御凤澜又重复了一遍,松开了藏心的手。 “我的小祖宗,我们拼死不就是要保着你吗,赶紧走吧。”奶娘过来拖她。 “你赶紧念你的教义去。”御凤澜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 “我是想求神仙保佑你们。”奶娘讪讪放开了手。 御凤澜轻吸口气,握紧了令牌,苦笑道:“若早知道有这事,就不整帝琰了。” “谁?”奶娘眼睛猛地瞪大,抓紧了她的手,颤抖着问:“你整谁了?” “帝琰。”御凤澜缓缓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云雾缭绕的栖桐山上,宫殿巍峨入云,隐隐若现。当年她高居那其中最漂亮的的悠莱殿,如今她在离皇宫最远的东城城脚。 原本她为了掩藏身世,所以对带着官字的人都避之不及,根本没有结交过官场上的人。如今却不得不主动迎上。 “你敢整帝琰,他出名的心狠手辣。”奶娘急得快哭了。 “我可以去找那位夫人帮忙。”她沉吟一会,小声说:“奶娘还记得去年请我帮她处置小妾的那位夫人吗?” “但那小妾死了。”奶娘提醒道:“这样的女人心肠歹毒,巴不得没人知道这件事,你若主动撞上去,说不定惹恼她。” 御凤澜叹气,她怎会不知这道理?所以她从来不主动露面,也不让对方露出面孔,一切事宜皆由手下人来接洽。她是意外看到那位夫人的脸的,当时那位夫人就变了脸,给了她一笔银子,匆匆离开。 “你还是走吧。”奶娘又劝。 御凤澜低眸看手里的令牌,咬牙道:“就找她去。” 奶娘心头一颤,小声说:“我的小祖宗,求求你,不要冒险。” “奶娘,在这世间,哪一件是不冒险就能成事的?”御凤澜匆匆进屋换衣。 她找出一套褐色布裙袍,系上酿酒时的围裙,散开乌云髻,绑上布发带。 洗去脂粉香,再看镜中,这少女小脸微白,唇角有当年因为哭得太厉害而咬得久久不得痊愈的疤痕,像玫瑰花瓣上被悲伤撕裂的一丝暗色。 她当初哭了多久,她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些眼泪足能淹死藏心他们四个。他们轮换着守着她,她像抱着救命的稻草,也没有男女之分了,只知道死命地抱着他们的脖子,不肯离开半寸远,怕一松手,又要失去一个。 那难熬的夜晚,就这样熬了过去,这四个人也为她误了半生,残了,老了,家人也死没了,她能独自逃吗? “小祖宗哎!”奶娘急得老泪纵横,拦着她不让走。 第13章 好像在哪见过你 “奶娘,我留给你三千两银子,若我不能归,你就自己去乡里。那里东头的槐树下,我早就买了栋小院,还买了两个小丫头服侍你,你可以当她们是你的孙女,她们会服侍你,给你养老送终。别的那些金银就不给你了,钱多了是祸害,免得有人惦记你。你也能安渡晚年,不必再跟着我提心吊胆。” “你这是交待后事呢?你这死丫头!”奶娘抬手就打她,哭嚎了起来,“不让你去,你杀了我吧,我不让你去。” “奶娘,那四个也是你的儿子!为你挡了刀剑,从死人堆里背出了我们,还养活了你我!”御凤澜拉下她的手,大步往外走去。 “玉娘,玉娘,酒娘跑去找蝎子夫人啦。”奶娘拔腿就往后门跑,颤颤巍巍,声音凄厉。 御凤澜知道她是故意,不为所动,出了门,从东角牵了骡子,直奔九王府后院。 那位夫人,名崔蝶意,南平郡主,帝氏族人。去年九王府进了一名舞姬,容貌如皎月,足能令天下女子失色,偏又聪慧、多才多艺。九王爷视若珍宝。崔蝶意忍了三个月,忍无可忍,决定请外人出马,除去这眼中钉。 贴身近婢打听过后,请御凤澜出马。 御凤澜也不管小妾委不委屈,直接陷害她与和尚私通,后来小妾被九王爷打聋了耳朵,打断了腿,丢去了荒漠。 她一点也不觉得这样太狠,不对,身为舞姬小妾,拿着青春容貌,使出浑身解数往上爬,就得知道有这么一天。断腿,比断命强! 她仰头看着九王府后门的小牌,深深吸气,抓住门环就扣。 “谁啊?”一个小厮拉开门,上下打量她。 “我想求见王妃身边的东福嬷嬷,她是我的亲戚,把这个给她,她便知道了。”御凤澜拿出当年交易用的一只香袋给他,努力卑微地笑着。 “东福嬷嬷。”小厮抛了抛空袋子,堆起了笑脸,却没有动。 御凤澜赶紧掏了把碎银子出来,双手捧着,毕恭毕敬地递到小厮的手中。 “等着吧。”小厮这才笑眯眯地关门,进去传话了。 御凤澜没多少把握,这和来送死没多少区别。 但就像她说的,这世间没有不冒险就能成就的大事。她怕崔蝶意杀她,崔蝶意也怕她的人把事捅出去。在确保不走漏风声之前,崔蝶意还不会动她。 骄阳如烙铁,烫得她露在衣外的皮肤快焦掉了,豆大的汗珠一直往下淌。突然,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她匆匆扭头,只见十数匹马正快马加鞭从视线尽头奔来。 “闪开,爷回来了。” 长长的鞭子从她头顶卷过,打掉了她的头巾,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散下。 她一慌神,居然没跪,抬头迎向那人的视线。高头大马,鲜衣玉冠,长眉如鬓,眼底桃花光,唇角桃花笑。 这就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第九子,年仅二十四的帝玥? “哪来的小妇人?怎么站在门外?”他上下打量御凤澜,疑惑地问。 御凤澜匆匆跪下,大气也不敢出。这人怎么从后门回府?干什么坏事去了? “爷!”门匆匆打开,东福嬷嬷飞奔出来,挡到御凤澜身前,跪下去磕头,“这是我亲戚家的女儿,来求我办点事。” “求你办事?你这老东西,还会替人办事了?”帝玥用马鞭在东福的头顶敲了两下,转头看御凤澜,“你把头抬起来,我看看在哪里见过。” 第14章 该来的来了 御凤澜抖得更厉害了,牙都在打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模样。 帝玥很快失去了兴趣,跳下马,把马鞭丢给了随从,从御凤澜身边跨了过去,“王妃呢?” “王妃在凉亭绣花。”东福嬷嬷膝行转身,小声说道。 “本王知道在哪里见过你了!”帝玥突然一击掌,猛地转身看向御凤澜。 御凤澜几乎想马上跳起来逃了。 “前儿在三哥那里看到一个准备献给父皇的舞姬,和你很像,哈,本王把你也打扮打扮,献给父皇去。”帝玥兴高彩烈的围着御凤澜转了两圈。 御凤澜差点没晕过去! “爷快别吓这小娘子了,她早早就嫁人了,若送进宫去,圣上会怪罪的。”东福嬷嬷陪着笑脸说道。 帝玥这才扬了扬眉,深深看了一眼东福嬷嬷,“老东西,少干恶事,若被本王知道了,揭你这身老皮。” “哪敢啊。”东福嬷嬷挤着笑说道。 帝玥这才大步迈进门槛,前呼后拥地走了。 “你来干什么?不想活了吗?”东福嬷嬷爬起来,怒视着御凤澜。 “我的伙计被抓了,求东福嬷嬷给想个法子,保他们出来,我们立刻离开京城,再不回来。”御凤澜赶紧磕头。 “伙计抓了就再找,别再找来了。”东福嬷嬷冷冷盯她一眼,转身就走。 “嬷嬷。”御凤澜赶紧拉住她的裙摆,急促地说道:“我愿意从此成为嬷嬷的手脚,为嬷嬷斩风挡雨。” 东福嬷嬷的脚慢慢收了回来,扭头看向她,面色松动。 “我有藏雪楼,能藏很多事。”御凤澜眸子含泪,轻轻地说:“更愿为刀剑、嬷嬷手里的鞭子,指哪打哪。” 东福嬷嬷看了她一会儿,匆匆道:“你等会儿。” 御凤澜知道,这事成了一半了。 这样的大宅大户,需要暗中处理的人和事太多了,就需要她这样不相干,又好把控的人冲锋陷阵。 果然,没一会儿,东福嬷嬷回来了,递给她一面令牌,小声说:“你记着,从此你的命就是我的了,让你往东,你不得往西。” 御凤澜大喜,赶紧伸手。 “慢着,先吃下这个。”东福嬷嬷飞快缩回令牌,摊开右手,把一颗薄丝包裹的药递到她的眼前。 御凤澜犹豫了一下,拿了过来,一口吞进嘴里。 东福嬷嬷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把令牌交给了她,“晚些我会让人去给你传话,告诉你该做的事。办成了,自然会把人放出来。” “是。”狡滑!御凤澜心中怒骂,却只能连连点头,装成感激涕零地抹眼泪。 东福嬷嬷挥挥手,傲气地说道:“快走吧,你是聪明人,从此之后当更加聪明。” 御凤澜把令牌收入怀中,慌慌点头,“知道了。” 看着东福嬷嬷进了屋,御凤澜骑上骡子,拔腿往回奔。 摊开手掌,盯着掌心的药丸拧眉,这种小把戏,她从小就会了,谁会当真傻到去吃下去? 日已西斜,她也不敢直接回酒楼,怕帝琰的人来找麻烦。在旁边的小茶铺躲着,直到天黑了,确定没有可疑的人时,她才从后门溜进了酒楼。 奶娘躲在厨房的灶台后面,见她回来了才敢跑出来,急促地说:“玉娘那里被封了,她也被带走了呢。” “倒霉东西。”御凤澜嘴角轻抽,谁让她落井下石不帮忙? “那你事办成了吗?”奶娘焦急地问。 “差不多吧。”御凤澜拧眉,也不知道这崔蝶意又想让她干什么缺德的破事。 不过,她的德也所剩无已,这些年都用光了,多干一两件也没什么。在她的眼中,除了四忠卫和奶娘,旁人的生死,她都无所谓。 “那就好,我们先躲躲去。”奶娘奔回灶台,抱了只偌大的,能压扁她的包袱出来,“牛车就在后面,走吧。” 牛车,御凤澜夺过包袱往地上一丢,没好气地说:“走不了,明天再说。” “掌柜。”门口传来拍门声。 该来的来了!她和奶娘交换了眼神,慢步过去开门。 第15章 接人进府 门口站着两道身影,一高挑,一壮实。 小轿停在台阶下,几名精瘦的汉子警惕地向四周张望。远远的,有更夫的高唱声传来:天高物燥,小心火烛。 已是亥时。 原本正应生意红火的珠玉苑黑灯瞎火,冰凉一片,导致这条街上的光亮都少了一半,人声也比平常稀薄了大半。所以这一行人站在酒楼前,显得格外醒目。 御凤澜赶紧侧身,让二人进来,福身就拜。 “见过王妃。” 一定是紧要大事,所以崔蝶意才会很快答应御凤澜的请求,并且亲自登门! “起吧。”崔蝶意轻掀起面纱,扫了她一眼,眸子里滑过一丝轻蔑,“关紧大门。 御凤澜立刻照办,向奶娘使了个眼色,让她在门口盯着动静。她暗自庆幸,崔蝶意还不知道她今日得罪了什么人,不然是断不肯与她扯上关系的。 “王妃有何吩咐,让东福嬷嬷来一趟即可。”御凤澜从酒柜中取出一只银镶翡翠的茶碗,沏上茶,捧到崔蝶意的面前。 崔蝶意没接,低眸看着跪在面前的御凤澜,半晌才冷冷开口,“抬头,我瞧瞧你的脸。” 御凤澜堆满脸笑,抬眸迎去。 崔蝶意眉头微皱,拿过她举到额前的茶碗,用茶叶勺挑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小声说:“酒娘,你已吃了翠荟丹,每半月服一次解药。” “是,为王妃赴汤蹈火。”御凤澜赶紧点头。 “嗯,事很简单。”崔蝶意左右看看,轻声说:“帮我生个孩子。” “啊?”御凤澜一抖。 “我入府数年,一无所出。王爷极为不满,最近又娶了一房美妾。每晚你与我同侍王爷。”她的声音紧了紧,牙关紧咬,继续说道:“生产之后,若是男孩,他就是王爷的嫡长子。若是女儿,你可以带她离开。” 御凤澜呼吸渐急,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比让她杀人放火还难! “我已为人妇,姿质平庸,只怕,不能如王妃的意。”她俯首下去,小声央求。 “行了,上回你替我办事,我已查过你的家世。你家世代酿酒,你父亲还写得一手好赋。你母亲是东城大儒的女儿,因为家道败落,才嫁于商人。那个半瞎子也不是你夫君,都是你的仆人而已。若没错,你至今还是完璧。”崔蝶意艳红的长指甲在她的脸上轻轻刮了两下,倨傲地的看着她。 御凤澜惊出一身冷汗,崔蝶意居然调查过她!幸亏这盗来的身份没有露出破绽,不然她们这一楼的人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你胆大机灵,所以我挑你。”崔蝶意起身,看了她一眼,唇角浮起一丝淡笑,“就算怀了身孕,只管继续开你的酒楼,不会有任何人怀疑,更不必另找地方藏你。” 御凤澜没有退路,磕了个头,轻声说:“全凭王妃安排。 “好,明日你的伙计就会回来。”崔蝶意满意地起身,戴上斗笠,垂下面纱,快步往门外走去。 “恭送王妃。”御凤澜膝行两步,俯首道。 “明日王府宴客,我让人接你进府。”崔蝶意扭头看她一眼,眸子泛红,声音微抖。 恨姬妾恨得半死,却又不得不出此下策,找人生孩子,搁在哪个女子身上,都会像刀割一般难受吧? 轿子远去,御凤澜长舒一口气,站了起来。 此时才感觉腿一软,差点没又栽倒下去。 第16章 车到山前必有路 “小祖宗,赶紧走吧。”奶娘跑进来了,急切地推她。 御凤澜微抬下巴,看着门外多出的数名精瘦汉子,苦笑,“今晚不行,明晚吧。” 崔蝶意把这等大事告诉她,怎会轻易让她溜走? 走一步算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迷倒一个男人,她还是有办法的,先唬弄过去再说。 这一晚,铁定无法入眠。每天憎恶奶娘信教的御凤澜,突然滋生起了去庙里上柱香的心思。她换了身蓝衣裙,找出香烛,用小篮拎着,慢步往城隍庙走去。 那几名汉子悄然跟着,不声不响,如同暗夜恶兽。 御凤澜在路边的馄饨摊前坐下,叫了碗馄饨,慢吞吞地吃。 “酒娘,这么晚还去庙里啊?”小老板拖着板凳过来,好奇地问。 “哦,梦到爹了,让我去还愿。”御凤澜抬眸一笑,小摊上挑的一盏灯笼,在她脸上投下暖暖的光,小脸如同美玉一般,令身边一切黯淡失色。 小老板眼前一亮,痴痴地看着她。 “不过,有几个讨厌鬼跟着我。”御凤澜微微侧脸,冲跟在身后的男子呶嘴。 小老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小声抱怨,“总有这些不要脸的东西们,你放心,我引开他们。” “谢了。”御凤澜抿唇一笑,低头大口吃。跑了一天,现在肚中空空,得赶紧填饱,才有力气对付这些破事。 小老板又给她做了蛋花汤,看着她吃完了,才笑着站起来,拎着一桶烧开的水,哼着小曲往街边走,冲着几人就泼了过去。 那几人吓了一跳,赶紧跳起来躲开,气愤地看向小老板。 “哎呀,真是对不住。”小老板赶紧丢开桶,抓下搭在肩上的帕子奔过去,点头哈腰地给几人擦。 “你瞎眼了。”几人夺过他的帕子,在身上飞快扑打,衣裳单薄,开水渗进去,烫得几人呲牙咧嘴。 但又有要事在身,不敢闹出动静,只能忍声吞气,捱了这一烫。待几人忙完了,御凤澜早就溜得没影了。 她拎着小篮,兴奋地冲进了小巷子。被人盯着的感觉真糟糕,此时才像长了翅膀,能自由地飞。 巷子头有大树,叶片被风拂乱。九只小井相连,井水随着水渠绵延往前。她沿着小渠往前,只见前面的梨树上缀满了红绸。 她仰头看了会儿,折了一根梨树枝,轻轻抽打梨树,小声抱怨,“我每年都来系红绸,为何不实现我的心愿,该打!” 月光透过枝叶,她眼眶泛红。 辛苦的岁月,辛苦的心。 她有些后悔没有早点离开京城了,父皇和母后已经死了,尸骨被他们碾碎,烧成灰,洒在城墙下。她就算守在这里,又能如何呢?再也见不着了呀! 她丢了树枝,一抹眼睛,小声骂,“哭什么哭!这世间有什么事可以难倒你?惹火我了,我把这王妃也夺过来,我来做!” 水声潺潺,敲打心脏。 她平静了片刻,坐到井台上,把原本准备拿去献给城隍爷的金纸元宝拿出来,一只只拆开,开始叠小船。 大梨树不会保佑她,城隍爷也不会,能保佑她的,只有她自己。白皙的手指叠出数只精巧的小帆船,一只只放到了水渠中。 “去吧,看我爹娘去,我好得很呢,上个月又挣了三十多两银子。”她摘下一片梨花叶,放进唇中,弯着眼睛,吹响了当年宫中乐师为她所谱的“梨花谣”。 低低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她一惊,匆匆扭头,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青布衣衫,斗笠垂着黑纱,挡着脸。 第17章 帝琰要来 “谁啊?”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问。 男子仿佛没听到,直接走到了她的身边。 “聋的?”她眨眨眼睛,又问。 男子还是不理会,就在井台上坐下,安静地看着渠中远去的小船。 “也来许愿啊?”御凤澜感受不到他的敌意,指着头顶的大树,轻声说:“放小船没用,我放着玩的,你把红绸系上去就好了。” 男子仰头看了看,转过头看她。 “不是聋子啊,你自己看吧。”御凤澜跳起来,这地方多了个外人,不清静了,就另外找地方呆着去。 男子突然开口,指着水渠里的小船,低哑地说:“姑娘,帮我做几只。” “唷,你这声音,跟锯子锯烂了一样。”御凤澜扭头看他一眼,毫不客气地说。 男子也不生气,捡起地上掉的一只金纸元宝,递给御凤澜。 “让我做东西,那可是得付银子的。”御凤澜狐疑地看着他,不肯接。 男子想了想,拽下钱袋,倒出一块碎银放到井台上。 御凤澜心动了,能赚银子的机会,她从来不肯放过。这破锣嗓子看上去瘦瘦的,应当没多少能耐吧?她抓起碎银,微拎裙摆,跳上井台,轻盈地跃过了小渠,坐到了对面的柳树桩上。 “等着。”她利落地拆了金纸元宝,叠了只小船,放进了水渠里。 男子安静地看着她,直到小船放到水面上,才点点头,哑声说:“再叠。” 御凤澜皱皱鼻子,丢了只元宝过去,生硬地说:“你也学着吧,别当败家子,请人叠纸船。” 纸元宝打到他的额心,弹到他的腿上。 御凤澜站起来,利落地把碎银塞进钱袋,跳上石头,一步、一步大步往前跳,活像刚从梨里钻出来的小妖,布裙被风鼓满,身形微微摇晃,仿佛随时会被带着梨花香的风带走。 这些年来,她很少露出这样顽皮的一面,她以为自己百坚不摧,百折不挠,百鬼退散,但实际上,她现在百种害怕,百种憎恶,百种想逃! 但无论有多惊恐不安,她都绝不后退。 明天她就去会会九王爷,摆平九王妃。 男子慢慢捡起落在腿上的纸元宝,拆开了,慢吞吞地叠,不一会儿,一朵精巧的梨花出现在眼前。 他把梨花放到水上,任水带走它。 “主人,回吧。”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梨树下绕出来,小声说道。 男子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回走。跟在身后的人扭头看向御凤澜远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线杀机。 收拾好一切,小轿已在后门处等待,把她直接经九王府西门抬进了王府。 王府后花园曲径通幽,绿荫成墙,藤蔓上开着紫花,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假山之中藏着小拱门。崔蝶意住在里面,远离其他姬妾。 “王妃,人来了。” “先检查检查她的身子。”崔蝶意隔着窗子,倨傲冷漠地说道。 “走了。”东福嬷嬷推了她一下。 御凤澜心里一直有个疑惑,崔蝶意昨日肯定地说因为她是完璧才选她,但崔蝶意已与九王爷成亲三年,就不怕九王爷发现其中蹊跷?莫非,九王爷一直没有碰过她? “其实,我有个生子秘方。”御凤澜试探地说道。 东福嬷嬷冷着脸,不耐烦地说:“少废话,跟紧点。” 御凤澜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哪有不吃腥的猫?九王爷姬妾众多,唯独不碰崔蝶意,崔蝶意一定是走投无路,才想出这破法子。也许,找的还不止她一个人! “王爷往王妃这里来了。”几名婢女神色慌张地冲向这边。 “怎么这么早。”东福嬷嬷慌了,匆匆带着她往回跑,把她往王妃小院里的一间空屋一塞,威胁道:“不许发出声音,不然让你好看。” 御凤澜作出害怕的模样,躲到门后。不一会儿,只见帝玥从外面进来了。 “王爷怎么这么早下朝?” “二哥,三哥和五哥要来喝酒,你把去年放进酒窖的光罗酒都搬出来。”帝玥的声音倨傲,疏离。 糟糕,帝琰要来! 第18章 送给你 御凤澜心里一个咯噔,若不小心让他碰见,那可是雪上加霜。 “但三哥不是一向与二哥不和吗?”崔蝶意紧张地看向御凤澜藏身的地方。 “不和就不能一起喝酒了?”帝玥看到桌上药汤,眉头微皱,淡漠地说:“昨天就和你说过,我最讨厌这样的味道,赶紧丢掉。” 崔蝶意连忙向东福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把药碗端出去。 她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轻轻拉住了帝玥的手,柔声说:“王爷累了吧,妾给王爷揉揉肩。” 帝玥往躺椅上一坐,手脚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闭着眼睛享受崔蝶意的温柔安抚。 “王爷,二哥他们给太后送什么礼,可打听着了?”崔蝶意的手指从他的眉心抚过,温柔地问道。 “雪珊瑚,”帝玥睁开眼睛,冷酷地说:“薄念倾那小人,又投靠了二哥。” “那我们怎么办,这会让二哥抢走风头了。”崔蝶意紧张地问道。 帝玥拧拧眉,淡淡地说:“让他抢吧,多大的事。” “那三哥呢?”崔蝶意神情更为小心。 “三哥最近又被父皇训了,他是翻不了身了。呵,想当初他一人一骑,独斩兰烨国十二大将,所向披靡,令人闻风丧胆,是何等威风?再看看他现在。”帝玥拧拧眉,扭头看向崔蝶意,“你今日怎么问起他了?” “就是一问。”崔蝶意赶紧笑道,轻轻拉住了他的手指。 “不过,父王对他极为不满,只怕还要再贬。”帝玥反握住她的手,似笑非笑地说:“是不是舍不得了。” “王爷怎么如此说。”崔蝶意脸色大变,赶紧跪坐到他的腿边,小声说:“妾身虽与他从小订亲,但那是父母之命,如今我是王爷的人。” 帝玥低笑起来,一指勾住她的下颌,慢吞吞地说:“我知道。” 崔蝶意轻舒一口气,靠在了他的腿上,幽幽地说:“王爷怎么就不懂妾的心呢?” “我懂啊。”帝玥又笑,推开了她,低声说:“去准备吧,二哥他们就快到了,让舞姬们跳几支新舞,天天那些都看腻了。” 崔蝶意连连点头,给他沏了茶,带着人匆匆下去准备。 御凤澜被人遗忘了,直到天黑,她滴水未进,滴米未粘,恨得牙痒痒。 终于,东福嬷嬷进来了,抱着一套衣衫,催她换上。 “你在这里等着,王爷醉后就会歇在前面的小苑里,你和王妃悄悄换下。”东福嬷嬷引着她到了一处水榭,小声叮嘱,“你好好躲在这里,不要出来。” “我饿了。”御凤澜赶紧拉住要走东福嬷嬷,小声说:“好歹给壶水吧。” “真麻烦,我还伺候你不成?等着!”东福嬷嬷甩开她的手,嘀咕着走了。 御凤澜恨得牙痒痒,恨不能一脚踹飞她。萤火虫在草丛里萦绕,蝴蝶落在一朵睡莲上,扇动一池月光。水声潺潺,淌过她的耳朵,让她渐渐平静。 她见左右无人,于是溜下了水榭,凑到了小泉边,掬了把清水往脸上浇。 “谁在那里?”突然,一把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飞快扭头,只见几名男子正盯着她看着。 “小婢是王妃院里的人。”她赶紧跪下回话。 “在这里干什么?”正中那人缓步出来,走近了她。 “奉王妃之命,在此等侯。”御凤澜悄然抬眸,这人的脸像极了帝宗忱,一样的鹰勾鼻,深眼窝,眼神锐利阴凉,一眼刺来,让你心生寒意。 这人就是二皇子帝麟。 嫡长子被赐死之后,帝麟就加大了动作,一心取得储君之位。他为人阴冷,手段狠戾,不输他的父亲帝宗忱,这也是帝宗忱不太喜欢他的原因。 但因为他母亲家族势力太过庞大,帝宗忱与他母亲的感情也颇深,所以也就多容他三分。 “九弟家中还有如此貌美的婢女。”帝麟扭头看向帝玥,眼神冷酷。 帝玥显然已经不记得她了,看了她一眼,笑道:“蝶意那里美人儿多了,就是不让我碰。二哥若能从她那里要走,也是二哥的本事。” “呵,蝶意的人,我怎么要得走。”帝麟又扭头看帝夜天,只见他站在人后,神态平静,于是笑道:“老三去试试?” “二哥这是打我的脸?”帝夜天抬眸,冷冷地说。 “你这臭脾气。”帝麟哈哈大笑,一把抓住了帝夜天,把他拖到身边,指着御凤澜说:“行,我今日就把这女子讨来,送给你,当是老九还你的。” 帝夜天抽回手,睥了一眼御凤澜,冷漠地说:“二哥所赐,哪敢不要。” 第19章 嫩了点 “得,你还瞧不上了。”帝麟弯下腰,一指抬起御凤澜的下巴,盯着她的脸看,慢吞吞地说。 御凤澜心里翻了个白眼,帝家的男人,个个像豺狼,没见过女人似的。 哼,想来也是。他们生长在苦寒之地,哪见过京中娇花美人。 当初城破之时,他们在宫中大肆掠夺宫女,但宫女有气节,在十几位尚宫的带领之下,宁可悬梁自尽,也不愿意卖主求荣,这些女子的骨气,远胜朝中那些平常大喊忠君为国的男人!那一晚,上千白绫挂于宫中各处,如花佳人在月下静悬。 女子的骨气,从来都比男儿硬! “二哥,三哥,五哥,王爷。”崔蝶意匆匆赶到了,笑吟吟地过来,扫了一眼御凤澜,柔声说:“我的丫头冲撞了几位爷了吗?” “下去吧。”帝玥挥了挥手,不悦地说:“让你的人不要乱跑。” “是。”崔蝶意福身就拜,带着人匆匆退开。 御凤澜从帝麟身边走过时,被他一把拉住,吓了她一跳。 “慢着,如此娇月佳人,不如留下来陪本王。” 崔蝶意脸色微笑变,随即笑道:“那就叫小蓉留下吧。” 帝麟笑笑,慢慢俯到御凤澜的耳边,吹了口气,慢吞吞地说:“我见过你。” 御凤澜全身的血都冻住,勉强笑笑,轻声说:“哦?” “薄念倾有一幅珍藏的画,”帝麟的手臂挽上她的腰,凑近她的耳朵,一字一顿地说:“一见难忘。” “薄念倾是谁?”御凤澜软软地问了句。 对于她的主动,帝麟明显楞了一下。 “王爷,当真要小婢侍奉?”御凤澜抿唇笑,又问。 帝麒盯着她看了会儿,唇角有笑意缓缓荡开,长指点住她的额头,“你这小女子有意思,今日我要定你了。” 御凤澜以袖掩唇,软软地说:“全凭王爷作主。” 一群人都看呆住,不知道怎么突然御凤澜就变成了妖精一样的人物。 崔蝶意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用权力高的人去压住权力低的人,御凤澜太会这一套了。 帝麒拥着她,径直走向水榭,挥挥袖,大声说:“今日不谈了。” 御凤澜踏进水榭之前,扭头看了一眼,月光朦胧下,那些人神情复杂,都直盯着她的背影。 “进来。”帝麟拉住她的小手,往里面一拽,她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说,你到底是谁?”帝麟一指勾住她的下颌,锐利的眼神扫过她脸上每一寸肌肤,不放过她任何细小的表情。 “王爷觉得我是谁?薄幕倾的相好?”御凤澜轻笑,小声说:“其实小婢只是东坊街上的一个卖酒的,想求王妃帮我办点事,王妃也想利用小婢替她做点见不得光的差事,所以让我进府来。” “卖酒的?”帝麟眯了眯眼睛,一脸老谋深算的笑。 “我是小婢,您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若能看中小婢,小婢万分荣幸。”御凤澜继续道,“哎,只可惜小婢已有夫婿,还得罪了四王爷,原本想请王妃相助。” “蝶意怎么会帮你一个卖酒的。”帝麟捏住她的小脸,猛地发力,冷酷地说:“想哄我,嫩了点。” 第20章 过来 “嫩是嫩,但是为王妃这样的女子处理掉的人可不少。”御凤澜不慌不忙地说:“前年九王的爱妾,就是我帮王妃除掉的。” 帝麟也听说过,帝玥把那女子宠上天,那女子却与和尚私通。 “你干的?”帝麟眼中亮光一闪,松开了手指。 “靠这发财。”御凤澜秀眉轻拧,捧着小脸说:“王爷心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帝麟上下打量她,冷笑道:“你这口饭吃得还真特别。” “王爷可别说出去,王妃会恨小婢的。”御凤澜瞪了瞪美眸,小声说道。 “你怎么得罪四王爷的?”帝麟打断她的话,不耐烦地问。 “在珠玉苑遇上的。”御凤澜皱皱鼻子,轻声说:“我见他张狂,给他酒里下了点料。” “哦?他和谁在一起?”帝麟立刻追问。 御凤澜往外看了一眼,呶嘴,“喏,那个板着脸的。” 帝麟顺着她的眼神看,帝夜天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 御凤澜讨厌这些帝家人,恨不能他们立刻能互相撕咬才解恨。 帝夜天一人一骑,斩她兰烨十二员大将,破她家园,毁她亲人,也该死。 “你还挺机灵。”帝麟笑笑,手掌拍打她的小脸,不待她说话,又慢吞吞地说:“更重要的是心够狠,我喜欢。” 御凤澜轻声笑, “王爷喜欢就好。” “你相好的犯了什么事?” 帝麟眼中诡谲的光闪了闪,像他这样的人物,怎会轻易相信一个小女子?御凤澜成功地勾起了他的疑心,反而让自己更安全了,在弄清真相之前,帝麟会让她活着,看她表演。 “做假酒毒死了人。”御凤澜面露难色,小声说:“也是小婢惹的祸根,整了东边于家的小姐,让她长了满脸绿麻子,所以她报复小婢。” 帝麟眉头皱皱,随即大笑起来, “小毒妇,真得我的心。” “好了,你也不必求蝶意,你相好也不必要了,换一个。”帝麟摇了摇她的脑袋,大笑道。 “那可不行,他是我爹的救命恩人,我总得积点福。”御凤澜可怜兮兮地瞅着他,小声央求,“王爷高抬贵手,帮帮我。” 御凤澜软绵绵的嗓音,拂得帝麟通体舒畅,他揉揉御凤澜的长发,对着她的耳朵说道:“那,小毒妇总得让我满意。” “一定。”御凤澜笑,“王爷想做什么事,我都做。” “狡滑的小毒妇。”帝麟眯着眼睛笑了,猛地把她抱起来,丢上了窗边的贵妃榻。 她跌下去的时候,尖叫了一声,头上的银发钗跌出去,摔得叮咚地响。 外面脚步声悉索,人群退了个干净。帝麟凑近的时候,她手指悄然扯开了腰带里藏的香袋,淡香在风里飘散,抚摸她的软发,但没多久男人就如烂泥一般躺在了她的身边。 这是御凤澜从一个云游道长那里得到的东西,能让她在关键的时候能保住自己的清白。而男人却如坠迷醉幻境,抱着幻想里的女人享尽了快乐。 这药金贵,只能用一回两回,无处可寻。 外面金乌轻啼,她光着脚走到窗边,往外偷看。淡淡的月光洒在睡莲上,水波鳞鳞泛动。湖边立着两道身影,一个是崔蝶意,一个是东福嬷嬷。 想必她们现在还未能消化掉这突然发生的事,给九王准备的大餐,被帝麟给吃了。 御凤澜此时心里如明镜一样,她找到了在京中最强有力的后台,帝麟!他正处争夺太子位的关键时刻,需要一切能打击到其他皇子的武器。 她与他有了这一晚,其他皇子必会好奇,藏雪楼从此要热闹了,她发财的机会到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她要狠狠搏一回! 月光大盛时,帝麟醒了过来,一手往身边摸,空无一人。 抬眸看,御凤澜站在窗前,正眺望月光,长长的头发一直垂到了小腿处,盈盈惹人怜。 “过来。”他懒懒地坐起,冲她低唤。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7797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7797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