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宠妃 卷二》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文开始】 云府姜夫人的院子里,云浅与六哥、七哥还在讨论卫整的斑斑劣迹,四爷云都督就从几位伯父那里回来了,与七少爷一样,其他的几位伯伯也都喜欢拉着云都督说一些战场上的趣事。 所说自己没有进沙场的想法,但看到云都督那番威风凛凛的模样,也免不得钦佩羡慕一番,但无论如何羡慕,上了年纪了,也知道战场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不像做生意,赔了钱命还在,还可以东山再起,也不像在朝廷上呈奏折,后有皇上把关,沙场上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计谋都直接关乎着生死存亡。 是以,几位伯伯也只是听听云都督说说,自己过把瘾而已,没有那个真正的想要同他一起进战场杀敌。 现在唯一一个想上战场的人,就是屋里正猴急的拉着六少爷说话的七少爷云赫。 「父亲。」 云浅与云赫,云浩都起身挪动了位置,将主位让给了云都督。 「浅丫头也来了。」云都督粗旷的脸,难得的露出了温柔。 「在母亲这里用了晚食。」云浅说道。 「好,又长高了。」云都督看着云浅,心里欢喜,就这个宝贝疙瘩,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可没少惦记。 「父亲,什么又长高了,浅儿妹妹都长大了,明年开春就要嫁人了。」七少爷冲着云都督说了一句,貌似是在嘲笑他这个当爹的,还将自己的女儿当成小娃娃看。 云都督一顿,沉思了一番,笑了笑:「是啊,都长大了,要嫁人了。」云浅退亲又许亲的事,云都督人还在半路上就听说了此事,回到云府上又听姜夫人细说了一番,虽说过程有些复杂,可结果好歹挺圆满的。 「靖王爷挺好。」云都督说完,又补了一句。 云浅的脸色红了红,现在每当有人提起靖王,她心口都会漏一拍。 「那是当然,比那侯府强多了,侯府如今简直了,那都是些什么人啊,倾妹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浅儿妹妹一想通,她倒是将浅儿妹妹之前那湖途劲儿学了去,怎么就不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云浩说的是实话,云倾虽说与自己不亲,可好歹也是云府的小姐,他的妹子,如今与破败不堪的侯府扯在一起,想着心就塞。 「倾妹妹眼睛清亮的很,哪里没睁开了?」云浅回头看着七少爷,这么说多半是想制止住他那张嘴巴,云倾亲事已经定了,而且她自己也很满意,私底下说说侯府也就罢了,可现在父亲在,云倾也是父亲的女儿,听到这些当然也是心痛的了,侯府再不好,等云倾嫁过去,就是云府的亲家,父亲以后也会顾及的。 「那丫头既然想嫁就嫁吧。」云都督对这个女儿一点都不了解,小时候除了姜夫人硬着要他抱过几次,他从没有主动前去逗过她,其实从一开始,赵姨娘的事他都是难以接受的,平白无故的多了一个孩子,还让世人看了他的笑话,那一段时间他是非常恨赵姨娘的,所以她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也没有怎么去关注。 如今过了都十几年了,当年的那股恨意是没有了,可赵姨娘这人也彻彻底底的被他遗忘了,要不是这次姜夫人说起赵姨娘所生的六小姐求了侯府的亲事,赵姨娘又跪了祠堂,他还真不会去关心她们母女俩的事。 侯府如何,清楚的人都不会嫁过去。 云倾既然在乎的是世子夫人的位置,那就嫁吧,或许她就和她母亲一样,图的是一个身份,一个地位吧。 云都督一想到赵姨娘当年,眉头便皱了一下,好在姜夫人出来了,拿了刚做好的几分糕点,看到炭火堆旁的云都督,眼睛亮了亮,笑着说道:「都督也回来了,怎的不与几位兄长多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都说了几个时辰了,还不让我陪浅丫头说两句话了?」云都督看到姜夫人出来,立马将赵姨娘母女俩抛在了脑后,又如刚才那般,容颜和悦的看着云浅。 「行,这下回来了,你喜欢说多少就说多少,浅丫头明年开春就要嫁人了,不趁着现在说,以后恐怕就更难有机会了。」 姜夫人语气中带着不舍,如今一家人好不容易坐在了一起,越是这样团聚的日子,越是想要永远留住,便越是伤感了起来。 「那母亲就把我留在云府吧,我不嫁了可好。」云浅半开玩笑,也有一半是真心想着的,虽然都说靖王好,靖王确实也很好,可她真的很害怕嫁人,更害怕离开她的亲人,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将来还和一群陌生的女人争个你死我活,光是想到这些,她心口就堵得慌,闷得慌。 「哪有姑娘不嫁人的。」姜夫人笑骂了一句,全当是云浅安慰自己说的一番玩笑话,拿起盘子里的一块糕点塞进了她的嘴里。 「都督明日得空,也去其他院子里走走,几位小姐,姨娘估计个个都在盼着你呢。」姜夫人开口,看了看云都督的脸色,眼下虽说自己一家人是团聚了,可几位姨娘哪里,免不得冷清,怕是这会儿没人能睡的着,都在盼着云都督去她们院子里看看吧。 姜夫人并不是圣人,这么说,也是顾全大局,但心里头免不得发酸,怎么可能就不想这么一家人好好的呆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呢。 第2章 云都督一听,脸色又深沉了,可姜夫人说的话他一向都难以反驳,只得从喉咙口」嗯」了一声。 云浅呆在一会儿,天色晚了,姜夫人便让灵儿将她送回了院子,回到院子后书画们已经候着了,云浅不在的时候,三位丫头拉着手里的串珠,好好的对那天在铺子里发生的事讨论了一番。 「秦氏要是知道她喜欢的东西被小姐送了我们,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静月笑着说道,书画没出声,但心头还是很高兴的,那一日她家小姐说的那番话,很是痛快,连卫世子都能气成那样,秦氏肯定也气的不轻。 正说的起劲,书画一抬头就看到了云浅被灵儿送了回来。 「小姐,今儿个回来的晚,一定是开心了。」书画从灵儿那边接了云浅,也跟着开心,云都督和六少爷半年才回来,七少爷也在,今夜一家人算是真正的团聚了。 「歇息吧,明日就是除夕了,还得早起有你们忙的。」云浅说完,三个丫头才静下心来,伺候了云浅洗漱,也就歇息了。 ☆☆☆ 除夕一至,与往年一样,府上的人都喜欢凑在一起图个热闹,姜夫人想着过会儿几位小姐还有几位姨娘要过来拜年,今儿个正好一大家子团聚,一大早就吩咐下人们今多备一些早食,待会儿都在这边吃了就好。 云都督身在战场时,一向起得早,今日天色微微亮就醒了,起来听到外面的热闹声,才发现自己有好些年没在家里过年了,一时想去瞧瞧府上过年是如何热闹的,等到了时辰再去给老夫人请安。 云都督围着院子转了转,转着转着突然就想起了云倾与侯府的事,这便要提步去找六小姐云倾,却没想到,刚经过云珠的院子,就被同样起很早的白姨娘,突然窜出来拦下了,千呼万呼的请去了云珠那里。 ☆☆☆ 梅院这边,云浅早晨也没睡好,起来刚梳洗好,三小姐云嫣就过来了,说府上的人都各忙各的,没她什么事,正好过来找云浅聊几句,过一会儿便一道去给长辈们拜年。 一起过来的还有五小姐云梦。 「这丫头,知道前些日子我同你出去过一回,今儿个一听我要来,说什么都要跟上。」云嫣指着身后正嘟嘴的芸梦说道。 云梦虽不及云嫣长的精致,可那双眼睛却是极其生动,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的机灵,这番小动作倒是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淘气。 「五妹妹想来,就直接过来找姐姐就好,这有什么好见外的?」云浅笑着说道。 「还是大姐姐好。」 五小姐笑弯了眼。 三小姐云嫣,五小姐云梦来自己的院子,云浅倒没觉得奇怪,可之后云珠也跟着来了,与预想中的一样,云珠的的身后总是会跟着白姨娘。 白姨娘带着云珠,本来面上是有说有笑的,可到了云浅的院子,看到云嫣和云梦之后,便有些笑不下去了,勉勉强强的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说出的话调都变了味儿。 「哟,三小姐,五小姐也在?大过年的又没有什么事,天气冷怎就不多睡一会儿。」白姨娘站在云珠的旁边,手肘若有若无的碰了她几下,想提醒她千万不要再同云浅置气,你这边不屑,可人家倒是乐意见你这般,巴不得往云浅身边凑。 这不,还真让她说对了,云嫣先前几番的讨好云浅,不就是为了替五小姐云梦攒人情吗,今儿还干脆就将云梦一块儿带过来了。 「今日除夕,外面一早就热闹得很,哪里睡的着,二姐姐估计也是被吵的睡不着吧。」云嫣不知有没有听出白姨娘话里的意思,和气的对二小姐说道。 「倒是和妹妹一样。」 云珠其实对云嫣并没有多大的抵触,要说所有姐妹中她唯一能与其好好说话的人,就只有云嫣了,虽然心中对她在五小姐身上花的心思有所不满,说两句话,应付两声还是能办到的。 但对云浅就不一样了。 自从上次泼了她一身水之后,她仿佛就与云浅有了不共戴天的仇恨,恨意最大的来源还是在云浅泼了水之后,云府上下对这事的态度,当时丫头们那番吵闹哭叫,云府里除了姜夫人假惺惺的呵斥了云浅两句,没有一个人再去责怪她,老夫人更是提都没提,丫头们后来倒是打听了老夫人那边的情况,结果听到的话却是:「浅丫头一向懂得分寸,能泼她一身水,一定是二小姐惹急了她,气着了才动手的。」 她不知道老夫人心中的懂得分寸是怎么样的分寸,但从那时候开始,她对云浅就恨到了骨子里,可偏偏人家的命比自己好,现在还是轮到了自己去求她的份。 又想求她,又恨她,云珠心理的矛盾憋在脸上,就如云倾所说,丑,丑得很。 「二妹妹,今日又怎么了?」云浅见她与五小姐说完话,脸色又是那副谁都欠了她的模样,差点就要说,大过年的你摆出一张臭脸给谁看? 第3章 云珠被云浅一问,才意识到自己的脸色应该很差,旁边的白姨娘瞬间也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理,恨不得自己动手将二小姐的脸捏出一朵花出来。 「大小姐莫要介意,二小姐许是见云都督只在屋里稍坐了一会儿,就去了云倾那里,心理有些难过。」白姨娘本来打算这事等会儿进屋之后慢慢再说的,赵姨娘那种搬不上台面的人,云都督这次居然去了她院子,可真是稀奇了,却不知云都督原本就是要去找云倾的。 当下被云珠这么一黑脸,也只好提前说出口,替云珠找了一个黑脸的借口。 白姨娘说完,在场的几人都愣住了。 云浅倒还好,昨晚母亲所说的那番话,自己虽然不赞成,几位姨娘小姐还愁见不着父亲?每日都要来父亲母亲这里请安的,哪有让父亲去她们院子里的道理? 以母亲的个性,怕又是想把父亲往外推。 可父亲一向都听母亲的话,今日不去,早晚有一天会去,也在情理之中。 云嫣就很意外,自己早上起床之后就忙着赶来了云浅这里,却不知道父亲去见了云珠还有云倾,也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顺便到她们院子里去,一时有些走神。 「难过?都是父亲的女儿,父亲去看谁又不去看谁,有何好争的。」云浅淡淡的说道,不管什么事情一旦到了白姨娘嘴里,好像都能变味,云倾也是父亲的女儿,去看她情理之中的事,她二小姐难过什么? 「大小姐说的也在理。」白姨娘诧诧的道,眼光却时不时的看着云嫣这边,她这番话主要是对云嫣和云梦说的,早上猴急着跑的这么快,应该是没见着云都督。 「你们就先回去吧,等过会儿一起去父亲母亲那里会面也好,我这院子里,你们得空了再过来。」云浅看出了白姨娘的心思,微笑的对三小姐和五小姐说道。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过会儿再见。」 三小姐也不客气,如果父亲去了她们院子,也只有周姨娘一人在,到时父亲见不到她们姐妹,肯定会失望,这便对云浅说完,回头就准备去拉五小姐,五小姐却是提着裙摆一转身早就跑了。 「五小姐,不可以跑。」 三小姐眉头一皱,赶紧出声制止,自己也疾步跟了上去。 三小姐五小姐一走,白姨娘心理就好受多了,拉了拉身旁的二小姐,对云浅说道:「今日除夕,院子里都忙坏了,我看二小姐一个人呆着也着实无聊,便想着让二小姐过来陪陪大小姐,两人刚好一块儿作伴去长辈们那里拜年。」 白姨娘说完,见云浅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干脆豁出去了,说道:「大小姐就与二小姐先聊着,我先退下了。」 二小姐一愣,转个身白姨娘却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她一人尴尬的站着,留也不是,去也不是,还好,经过刚才那么一阵说话,脸上的乌云块儿总算是消散了一些。 「姐姐。」 半天云珠见云浅不说话,开口叫了一声。 「去屋里坐吧。」云浅也懒得与她磨蹭,说完转身自己先走了进去。 云珠只能跟在云浅身后揣测着她的心思,很是煎熬,她明明不屑与云浅来往,可如今却不得不逼着自己赶鸭子上架,被白姨娘当场丢在这里,没有了白姨娘替自己说话,待会儿该怎么开口与云浅说上元节的事情。 云珠跟着云浅进去的时候,屋子里只有书画一人候着,早上一起来,静月和秋燕都去了前屋拿剪纸去了,这当口还没有回来。 「二小姐。」书画还是客气的与云珠打了一声招呼,适才几人在外面说的话,她都听到了,难得白姨娘这回识趣。 云珠一进来,就看到了满屋子的红箱子红匣子,堆在角落里,都快堆成了小山。云浅见云珠一双眼睛时不时的往那些东西上瞧,便说了一句:「过年了,准备的年货,待会儿妹妹也有一份。」 「多谢姐姐。」云珠原本以为那些都是别人送给云浅的,却不想是云浅送出去的,再想想自己,怕是收到的礼物有这一半就该乐了,哪能送这么多出去,顿时脸上红了红,心中缓缓生出的情绪却不是倾佩,而是嫉妒。 能送这么多年货出去,一定得花不少银子,她云浅是有多少银子能经得起这般猛花? 云珠心理突然又堵上了。 不知不觉就走了神,从一堆年货开始又重新将云浅的事迹回忆了一番,想她云浅就是仗着自己是嫡出,又许了一门好亲事,如今是翘着尾巴做人,自己则是被她压着,夹着尾巴在做人。 越想云珠就越是不平。 「妹妹要没什么事,就自己坐一会儿吧,我出去走走。」云浅见她突然又黑了脸,心下烦躁,索性也不想看她了,大过年的,谁愿意浪费时间在这里看她一张丧脸,说完就准备自己一个人先去姜夫人那里。 第4章 「我……」 云珠见云浅刚领了自己进屋就要走,而自己想说的事情还没来急的说,急忙站了起来,可越是这个时候心里的事越是说不出口。 「怎么了?」云浅不想与她耽搁时间,加上一看到她那张黑脸就来气,只得挑明了的说道:「你有事就说,要没什么事,就将你那难看的脸子收起来,我不记得欠你什么东西,你也没必要摆出一副我欠了你银两的表情,强迫自己与我说话。」 大过年的,云浅本来不打算撕破脸皮与她摊牌,可自己要不这么说,自己就得受罪,就得忍受她那副晦气的嘴脸。 前世她忍的够多了,这一世可不想再委屈了自己。 云珠嘴角一抽一抽的,整个府上也就云浅能这么直白的数落她,侮辱她,她哪里摆脸子了,不过就是云浅看不惯自己,非的找个事来说她而已,顿时眼珠子红了红,好歹自己也是一位小姐,云浅却是一点情面都不给自己留。 二小姐自来就是一个面薄之人,这会儿就差冲出屋子捂着脸哭上一场。 「行了,你回去吧,大家开开心心的好好过个年,干嘛非得找不愉快。」云浅见难听的话自己都已经说出口了更是不忍了,也想趁此机会劝劝云珠,不要以为没人知道她心情不高兴,整日板着一张脸,似乎所有人都该去讨她欢心一般,能入她眼的就没有几个,一个姑娘,干嘛非的把自己想的那么高贵呢? 「我……」 二小姐发现她竟然找不到词来还嘴,但是脸色依旧难看,只得说:「我没有不开心。」 「你开不开心不关我什么事,但我也没有那个义务看你一张黑脸,你今日若是来找我聊天喝茶的,那我就谢谢了你的好意,我一个人呆着自在,不用你来陪。若你是别有所求,想与我攀谈上之后,让我带你出去结识皇族权贵的,也请你放心,不论你我之间有过什么过节,你依然是我妹妹,若日后有了机会自然会留给你。」 云浅说完,云珠的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了,她的人生里从没有遇到过这类人,这种当面将她的心思扒了个干净,还如此赤/裸/裸的嫌弃自己,话语中的字字句句狠狠地向她的颜面砸过来,明明那么的刺耳,可却让她反驳不得,扭捏不得。 这一瞬间,她站在云浅的面前,有种没穿衣裳的错觉。 云珠这回再也黑不起脸了,相反脸色越来越苍白。 静月和秋燕手里拿着一叠红红的剪纸,说说笑笑的一回来,就看到门口站着脸色如一张白纸的云珠,不明白又发生了什么,但第一反应就是紧张的去看云浅,生怕云珠气到了云浅,一冲过去才发现云浅脸色如常,松了一口气之余,免不得又看向云珠。 云珠在被两人这么一瞧,心理的防线,再也支撑不住了,猛的一个转身,眼圈红红的跑了回去。 这一反应,又让几个丫头傻眼了,她云珠平时是最讲究礼仪,笑不露齿,食不言寝不语,说话轻声细语,走路怕踩死蚂蚁,今儿个怎就跑起来了。 静月与秋燕完全不明白状况,只能看向书画,总不能去问云浅。 ☆☆☆ 云珠那边一路跑回去,心理难受到了极致,本想找来白姨娘好好的哭诉一番,可谁知道回去之后屋里空空的,连丫头彩儿都不在,一时诧异之后,愤怒地将一壶沏好的茶全部拨到了地上。 屋内的几个粗使丫头,也不明白怎么大过年的,二小姐会气的这般失常,只能小心翼翼的告诉她,刚才六小姐的院子里出了些事,白姨娘与彩儿过去看热闹了。 二小姐一听,瞬间就懵了,六小姐那里有什么热闹可看,如今自己就是个热闹,被人看的热闹。 「听说早上云都督去了赵姨娘那里,赵姨娘当场就晕了过去,云都督黑着脸回去找来了府上的王大人,这会儿王大人刚给赵姨娘瞧了脉,听说六小姐看到云都督刚来脚还没踏进屋子,就走了之后,顿时嚎啕大哭了起来,白姨娘和彩儿也是听到动静,担心有意外才过去瞧的。」 丫头可不敢说两人实则是过去看笑话的。 丫头说完,云珠心头的郁气瞬间忘了一半。 赵姨娘晕了?父亲一过去就晕了?可真是……太没出息了。 「那……六小姐一定是伤心了,我该去瞧瞧。」云珠心里正堵着一肚子的闷气,一个人呆着闷着只会越来越气,想找个地儿撒了,要想撒气去看别人笑话就再适合不过,看着别人比自己还惨,心里头多少会平衡一些。 二小姐起身出去,身后的粗使丫头相视一笑,对二小姐的目的也是心照不宣。 云珠想着赵姨娘没出息,也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云倾也是这么骂的,她日日盼着赵姨娘能去父亲那里露露脸,不求恩宠,只求父亲不要忘记了云府的后院里还有她们母女俩,可父亲一回来,赵姨娘就是东躲西藏的,就连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都不敢晃了。 第5章 气得她当时就骂了赵姨娘,说赵姨娘是个没出息的鼠辈,有胆子生,没胆子养,可任凭她如何骂,赵姨娘依然是躲在角落里,大门都不敢出。 今儿早上,云倾坐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捡着桌上姜夫人送过来的年货,等赵姨娘过来,同自己一道去长辈那里拜年,可半天了去找赵姨娘的丫头门还没有回来,越等心里越堵,正要发火时,就看到门口进来了一个身影。 云倾当时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心口猛跳了几下。 从她记事以来,她那位高高在上的父亲,来自己院子的次数,伸出一个巴掌都能数得清,可今日竟然就出来了,就来了。 云倾面向着云都督,手却伸向身后,不停的在晃动,她想提醒屋子里的人,她的父亲来了,也想让她们去找赵姨娘过来,这下也不用她操心自己往上凑,父亲主动上门了。 她是高兴的,真的很高兴。 「父亲。」见云都督走到了跟前,云倾叫了一声,叫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颤抖了。 云都督高大的个头,站在云倾跟前,神色有些不自然,自己对这个女儿实在是陌生,除了她刚生出来那会儿,还有她及笄那会儿,剩下的几次就是偶尔碰到她的生辰,他会来她屋里看她一眼,其余时间基本上就没踏进过这个院子。 今日是除夕,他又很久没有在府上,想横竖也是散步,不如去瞧瞧她,问问,赵姨娘那样要死要活的非要将她嫁进侯府,到底是赵姨娘的意思还是六小姐自己的意思。 抛开其他的不说,云都督对这几个女儿多少是有些愧疚感的。 而几位姨娘,除来主动找上门的赵姨娘,自己还真得感谢姜夫人。 当年的白姨娘和周姨娘,可都是姜夫人亲手挑选,亲手操办抬进府的,说是替云府的将来着想,自己一人能有多少孩子,多纳几个,今后就算是云都督他单独立户,也不会显得人丁稀薄,没有人气。 如今倒是人丁旺了,多了5个女儿,姜夫人还不想罢休,还再将他往外推。 云都督生气的时候,也冲着姜夫人吼过:「我就没见过你这种女人,硬要将自己的夫君送到别人的床上。」 可姜夫人还是那句,我都是为了你好! 云都督不明白好在哪里了?他一直觉得女儿有云浅就足够了,自己长年在外,身在战场,顾不上家里的人,也无法尽到一个当父亲的责任,还不如不要,但依旧磨不过姜夫人,气急之下每个姨娘那里都去了几回。 但赵姨娘除外。 这个时候,云都督猛的听到云倾叫他一声父亲,岁数大了,就没了年少时的火气,更容易感性,这便心口莫名的酸了一下,虽说赵姨娘的手段让他生恨,但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嗯。」 云都督此时的神色比刚才一路紧绷的脸,要缓和很多。 「父亲进屋吧。」 云倾立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要让父亲进去。 云都督提起脚步,刚要进门,好巧不巧的,丫头们就将躲起来的赵姨娘给找了出来,正好与跨进了一只脚的云都督碰了个正着。 一触碰到那双锐利的眼睛,赵姨娘感觉整个人都软了,瘫了…… 「都督……」赵姨娘的第一反应就是往后躲,可奈何心脏没跟上动作,还没等她扭过身去,头脑空白,眼睛一闭就倒下了。 活生生的吓晕了过去。 一瞬间,屋子里就乱了,丫头们也懵了,云都督刚才好不容易缓和过来的脸,又沉了下去,收回来那只已经跨进屋里的脚,转头就走了。 「我去叫王大人过来,你们先好生看着她。」走之前云都督留了那么一句话。 语气生硬又愤怒。 自己就那么可怕?能吃人?还能将她活活的吓死不成?他云天成何等人物,怎就遇上了这么一位软弱的女人。 云都督走后,最懵的就数云倾了,一双眼睛眼睁睁的看着云都督的身影消失在了院门外,胸口慢慢的开始浮动,到最后剧烈的抖动,整个人都跟着抖了起来,回头看到丫头们正将赵姨娘往床上抬,云倾气得一下冲过去,眼珠子瞬间充血的低吼:「你怎么就不去死!」 「死了吧。」 「活着有什么用!」 「你活着,我就会被你害死啊!」 云倾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到最后,就是撕心裂肺的吼了,不然,白姨娘她们几个院子的人也不会知道这边发生的事。 云都督走后不久王大人就来了,把了一下赵姨娘的脉象,说了一声:「无碍,过会儿就会醒。」 可这话又刺激到了云倾,王大人一走,她就直接冲到床上去拽赵姨娘,要不是丫头跪着拉住她,她都有冲动直接将她掐死了。 无碍! 第6章 无碍,她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在父亲来找她的时候有碍了? 她简直就是颗扫把星,自己命里的瘟神,自己怎么就有这么一位不争气的娘?要知道她会晕,她根本就不会让她进自己的院子。 云倾这边正热闹着,白姨娘就从门外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当下一声高呼:「哎哟,这大过年的,妹妹这是怎么了?六小姐怎么也在地上,你们愣着干嘛呢?天这么凉,怎么能让六小姐跪在地上!」 白姨娘活脱脱的一位好心人,态度好,说的话也好,可刚走到云倾身旁,就被云倾红彤彤的眼珠子一瞪,恶狠狠的瞧着她,心下一抖,再也不敢往前走了。 「容不得你来指手画脚。」 云倾嘶哑着嗓子说道。 白姨娘原本是演的一出好人戏,却没想到云倾不领情,当下脸色暗下,嘴角抽了抽:「我也是好心……」 「收起你那烂好心!我不稀罕,回去!」云倾正在气头上,心理早就对白姨娘有成见,趁着这会儿头晕脑胀之时,干脆一块儿发泄了出来。 「滚!赶紧给我滚回去!」 云倾吼完这一嗓子,白姨娘再也忍不住了,袖子一甩,脸色极其难看的走了出去,对着屋外正伸长了脖子张望的彩儿说道:「走吧走吧!已经疯了,别惹上一身骚。」 刚一出去,又碰到了前来看热闹的云珠。 云珠还没有看到云嫣落魄的样子,就被迎面出来的白姨娘赶紧往外推:「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和大小姐一块儿去拜年的吗?」 云珠见白姨娘提起这事,脸色瞬间变了,白姨娘见她脸色不对,心理咯噔两下紧张的问道:「你是又与她置气了?那上元节的事……」 「这点施舍,她还是给得起。」云珠语气冷硬的说道。 白姨娘被她说的懵懵的,还想再问的更清楚一些,就被云珠甩在身后,丢了一句:「你能不能别再问了!」 这回白姨娘也不痛快了,被云倾吼了不说,转过来云珠也是这个样子,顿时心里烧着火气,但是又不敢出声,自己是个姨娘,哪能比得上她们小姐。 一早上,云都督也没有想到,他那随便一走就走出了这么多的名堂。 等到众人齐聚一堂拜年时,云倾与云珠那边的人都是个个怀着万千心思,脸上的郁结神色怎么强装,怎么努力都无法晕开。 云倾顶着两个桃红的水肿眼睛,许是哭的厉害,此时只能瞧见一条缝,赵姨娘自然是没有过来的,光是见到云都督就吓成那样,就是醒过来了,也没有人敢让她再来添堵。 云都督沉着脸,不看到云倾还好,一看到就想起赵姨娘那番见自己犹如见鬼了的模样,一时,眉头皱着也舒展不开。 好好的一个除夕,云都督又是多年没在府上过年了,本该高高兴兴的,可如今这气氛怎么看都有些沉闷。 要不是云浅和两个哥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三小姐云嫣偶尔还搭上一两句,估计这一屋子的人都能沉默的度过整个除夕夜。 姜夫人心理也有气,自己筹备了几日,忙里忙外的,图的就是让云都督能高兴高兴,可倒好了,千算万算那能算到除夕当天,还能发生这种事。 那赵姨娘也真是个软弱之人,这么多年了,都督难得的主动上门去找她,可她倒好了,竟然就吓晕了,大过年的,真是晦气,都督就那么可怕吗?要真那么怕他,当年……当年不提也罢,难道是后来都督举刀要砍了她脖子的那次,让她害怕了? 可都督那也是吓唬吓唬她,还会真的伤害她。 白姨娘也一样,纯属瞧热闹不嫌事大,存心要往上凑,她以为她们那些小心思,小伎俩就没人知道吗?云倾自己的姨娘晕了,还用得着她去帮忙,就不知道好好的守住自己的本分,做好该做的事,非得在除夕这当口来添乱,这下好了,堵着自己了,她母女俩站的那一块,自己是不知道,都快被她们的脸黑出一块焦炭。 姨娘中就只有周姨娘规规矩矩的坐着,虽然也没发言,可脸上却是挂着笑容,旁边的五小姐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时不时瞧向云都督,瞧完又羞涩中带着兴奋的低下头,独自乐一会儿。 「今日是除夕,都督又难得在府上,你们啊,就好好陪都督说说话。」姜夫人也是没法子了,这时候只能拿云都督开刀,他高兴了,这一屋子人恐怕才能高兴。 「来!梦儿,过来!」 姜夫人说完,就向云梦招手。 云梦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去看了一眼周姨娘,周姨娘对她微笑的点点头,云梦一下就窜了出去,就差蹦着到了姜夫人身边。 不是她有多喜欢姜夫人,而是她的父亲就坐在姜夫人的旁边,她很喜欢她的父亲,今日赵姨娘晕了之后,父亲也没有心思去她那里了,如今见到父亲,恨不得凑上去好好的亲近一番,旁人都说自己的父亲厉害,是朝廷重臣,深受皇上和百姓的爱戴,其实在她的心里,父亲就是一位大英雄,本就长得高大威风,再加上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所向披靡,将来她选夫君就得选父亲这样的男子,这样的男子才能称得上是真男儿。 第7章 「父亲,母亲。」云梦脸色微红的坐了过来,神色雀跃的瞧了一眼姜夫人后,又看着云都督了。 「这小丫头,喜欢她父亲呢。」 姜夫人说着,心理也挺感激云梦的,总算是有个人可以出来打破一下这沉闷的气氛,浅丫头是好,可她是自己所出,这时候自己又不好叫她,刚好云梦那双说说话的眼睛,一下就看得出很是喜欢云都督,是以,她才让云梦做过来,为的就是能逗云都督开心。 姜夫人是这么想的,白姨娘和云倾就难受了,这边的气氛越是好,她们脸上的晦气就越是重,不过这会儿也没有人注意她们的脸色,目光都到了五小姐云梦身上。 云浅指了一下云梦说了一句什么,旁边的两个哥哥都看着云梦直乐。 「父亲,这个送给您,祝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云梦说完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捏成武士模样的面泥,递到了云都督面前,期待又羞涩的等待他的反应。 云都督本来心情不是很好,刚才姜夫人叫了云梦过来,他也是有心没心的瞧了瞧,可瞬间就被云梦脸上的那股朝气蓬勃的笑容给感染了。 此时见她又拿出了东西送给自己,面上终于缓和了。 「这是什么?」云都督问道。 「这……这个是父亲。」云梦的脸更红了。 「哈哈,父亲长这样?」云都督看着手里五官模糊的泥人,乐了。 「如今仔细的看过父亲之后,我也觉得这泥人丑了,父亲您先还给我,我回去再重新捏一个给您。」云梦有些犯愁,之前脑海里父亲的模样就已经是个模模糊糊的,这个泥人的其他地方都捏的很好,身上的戎装,包括手里的刀都捏的栩栩如生,唯独捏五官的时候父亲的脸不是很清晰,才会导致捏出来有点僵硬。 「这个就好,父亲很喜欢。」 云都督从早上到现在算是终于笑了。 云都督的笑容,就如一根刺一般扎进了白姨娘,云珠,云倾的心头上。 云珠想着自己这段日子与云倾相互嘲笑,却不成想,她俩都是个笑话,如今便宜了周姨娘所出的五小姐,再忆起白姨娘常常告诫自己的那些话,不可小瞧了周姨娘,也不能与五小姐深交,如今倒是活现了。 一时觉得她们的城府可真深,平时看着不争不抢,这是在等着关键时刻卯足劲呢。 她从末见过父亲那样对自己笑过。 云珠没有见过,云倾就更是没有见过了。刚才云都督脸上的那一抹笑,恍惚之间似是刺瞎了她的眼,她夜里梦中云都督的笑容就是这样的,不过,在梦里,是朝着自己笑的,而现在是在对着云梦笑。 云倾心口似乎突然多了一道口子,一下就裂开了,撕得她心肝绞痛,这些人,也太无情了,太恶心了,整个云府,她心里唯一喜欢的人就是父亲,可自己那般的期盼,那般的努力想让他注意自己,爱护自己,哪怕是就这么一个微笑,多看她一眼,她就满足了的,如今他是笑了,那笑容却是对别人的,对他其他女儿的。 她算什么? 一个没用的姨娘。 一个视她不存在的父亲。 当初那一刀怎么就没朝着赵姨娘的头劈下去?劈下去也就没有自己了。 既然留下了自己,那为何都不管了? 她恨,恨他们所有人,恨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她要撕开他们脸上的伪装,让他们露出内心的丑陋! 云倾内心的扭曲与云梦脸上的纯真,对比太过鲜明,云浅嘴角挂着浅笑,手里正剥着瓜子,眼神瞟到了云倾平淡的脸上,再往下移就看到了她握的发紫的拳头。 「没想到五妹妹还能捏泥人,改天我也要一个。」云浅冲五小姐说道。 云梦见云都督拿了那个丑丑的泥人没还给自己,很是后悔自己刚才给的太匆忙,此时一听云浅这么说,心头的焦虑感减少了几分,要是给大姐姐捏一个好看的,到时候父亲看了满意了,再给他捏一个也行。 「哥哥也想要。」 七少爷也跟着起哄。 「嗯!」 云梦的脸更加的红了,但是看的出非常高兴。 「梦儿过去吧,去你大姐姐和哥哥那里,你们好好聊聊。」姜夫人见状,便让云梦退了下去。 被云梦这么一乐,云都督的情绪也缓和了,一堆人不论是勉强的笑,还是真心的笑,也终于没有刚才那般沉闷。 到了午时过后,众人散去,各自寻着乐子,云浅跟在六少爷和七少爷的身后,准备去瞧瞧他们点炮竹。 其他的几位小姐都回了院子,云珠和云倾,自然不会跟上云浅,云嫣倒是想来,却被云梦拉着回去,看她捏泥人了。 炮竹放在云府的门前,听说这次七少爷不知去哪里弄来的新鲜玩意儿,点燃之后能燃好一会儿火星子,懂行的人成为烟花。 第8章 三人刚到门口,就看了一行人过来。 「浅儿妹妹!」 云浅听到声音,心中一喜,看到从远处向自己走来的风度翩翩俊俏公子时,笑容挂在脸上,眼睛都是透亮的。 「大哥哥!」云浅叫了一声。 此人正是云府大少爷云恒,今儿个是除夕,他刚从宫里回来。 「大哥眼里就只有浅妹妹,我和六哥两个大活人站在这儿,大哥是没有看到吗?」七少爷酸了一句云恒,脚步却走上前,手一勾,勾在了云恒的肩膀上。 「没规矩!我是你大哥,不是该你先招呼我吗?」云恒不吃他那一套,将他的手从肩膀上甩下来,理了理被他抓乱的领口,看向了六少爷:「六弟回来了。」 这一问,七少爷更是撒泼打滚不乐意了,干脆扑到了大少爷身上,嗷嗷的叫不公平,说六哥不也是你弟弟吗。 他们这么一闹,跟在云恒身后的人,存在感瞬间荡然无存,尴尬的站着陪着笑,好在,云浅终于注意到了。 「这是……」云浅看着跟前的太监和他身后大大小小的箱子,回忆了一下,才想起他的名字:「六总管。」 她听靖王教过他小六,是以,六总管这称呼没错吧? 「奴才见过云姑娘。」 小六笑了笑,心想着,总算你是反应过来我站在这儿了。 「六总管这是……」云浅不明白他是靖王的太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见他是同大哥一块儿来的,就看向了云恒。 「哦,刚才大哥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六总管也来云府,便一道走了,听六总管说,是找浅妹妹的。」云恒说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小六是靖王身边的人,他来找云浅,那也就是靖王的意思。 「大少爷说的没错,奴才是替王爷给云姑娘送礼来了。」小六回头示意身后的小太监们将箱子抬上来。 太监们当着云浅的面,打开了箱子,只见里面是一捆一捆的大炮竹,一时都愣住了。 「这是王爷给云姑娘准备的烟花,有三个品种,有能上天爆出花儿来的,有能在地上窜出几丈远的,还有就是直接能结出一颗花树的。」小六恭敬的说完,想到主子好久之前就为了要给云姑娘准备礼物,想破了脑袋,选来选去最后觉得还是烟花最合适。 「真的?靖王爷果真厉害,这些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么神奇。」七少爷本来对自己拿到的那些能燃起来的烟花棒子很自豪了。没想到还有比这更厉害的烟花,顿时凑上去仔细的瞧。 「七少爷莫急,烟花要晚上燃起来才能体现出它的美。」小六赶紧解释。 「那倒也是。」 「浅儿妹妹,晚上哥哥们拖你的福,要大饱眼福了。」七少爷冲着身后呆愣的云浅说道。 靖王爷送她……烟花? 云浅一想到上次离开时,那张不愉快的脸,都快冻成了冰块似的,还能在除夕送她烟花? 云浅一时更加不明白靖王的心思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奴才们就帮云姑娘将这些先搬进去,到了晚上在点可好?」小六见云浅不说话,赶紧问道。 「多谢六总管。」 云浅这才回过神。 小六听云浅说完,心里松了一口气,想着总算是完成了主子交代的任务。 「六总管去府上坐坐吧,这些东西也要搬一会儿。」云恒对小六说道,如今云浅便是未来的靖王妃,靖王的人,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了。 「那小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六其实也想去看看云府,都说如今云府人丁兴旺,热闹了,他还从没有亲眼瞧过,趁着这次送礼的机会,去瞧瞧也好。 回去之后,还可以说给主子听听。 几人进屋,有了靖王送来的那些烟花,七少爷的那几捆,就没有人在意了,连他本人都忘记了,一路带着众人窜在了前头,不停的叨:「六总管,想必靖王府比这里一定大多了,莫要嫌了云府小。」 「哪里的事,云府如今人才辈出,院子大着呢。」 六总管呵呵两声,说的是实话。 到了大堂那边,云浅就退下了,去吩咐下人给抬烟花的小太监们带路。 待她再折回去时,就听几位哥哥和小六正笑的开怀。 「你是说妹子去王爷的山谷里采了花儿?还被王爷当场抓到?」六少爷爽朗的一声笑,实在是难以想象那画面。 「可不是嘛,王爷听到花儿被采了,脸色都变了,幸好当时云姑娘只拔了几颗小花草,折了几枝梅花,没将腊梅花儿连根给端了就是万幸的了。」 小六难得这么敞开心胸,敞开嘴的说一次,全因几位少爷好奇靖王怎么认识的云浅,问了两句,小六回答了两句,没想到他们倒是听起了瘾,硬要小六说道更仔细些,小六也经不起他们一阵耐磨,就说起了当初在太行山皇家道观王爷和云姑娘发生的那些事。 第9章 云浅折回来,刚好听到小六所说的那句:「没将腊梅花儿连根给端了就是万幸的了。」顿时嘴角一抽,极为窘迫,不是她不想连根端起,实在是当初自己端不动,才放弃的。 听他们在说这些事情,云浅也不好意思过去了,脚步又退了出去,干脆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等晚上一到,不用自己担心烟花的事,几位哥哥就会拉着她出去。 小六和几位少爷说了一会儿话,又看了几眼云府,笑容满面的退出了云府,走之前再三的嘱咐了几位少爷,一定得让云浅好好欣赏烟花。 ☆☆☆ 夜晚一到,云府到处都挂满了红灯笼,红红火火的一片,节气味儿很浓。 云浅夜里披了一件今日祖母刚送过来的红火镶金边的披风,毛皮的成色比之前云倾拿去的那件还要好,样式也好看些。 书画刚替云浅戴了暖手套,就看到了七少爷踩着白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朝这边走了过来。 「浅妹妹收拾好了?收拾好了就与哥哥一道放烟花去,等了这老半天都等不及了。」七少爷伸手就牵起云浅往门外走,书画赶紧说:「七少爷小心点。」 「不怕,我牵着妹妹就好。」 书画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云浅身后,屋内的静月听了七少爷说放烟花,赶紧将手里的女红一放,跟上了书画:「天黑路滑,怕你一人照应不过来,我也跟着你去吧。」 「你个贼脑袋,不就是想去看烟花嘛。」书画一下就戳破了她,回头看了门口的秋燕一眼,秋燕连忙摆手:「我就不去了,替小姐守着院子」 她才不愿意去凑那热闹,待会儿估计连她站的地儿都没有。 秋燕倒是没想错,也不知是谁透露了出去,晚上有烟花可以看,这回儿门口已经围满了人,除了云珠和云倾以外,几个妹妹都在,白姨娘也挤过来了。 云浅一到,七少爷对着底下的人就是一声令下:「点,点!点火!」 云浅还没反应过来,就是一声闷响,一到光线冲到了天际,瞬间爆出了一朵怒放的花儿。 云浅被那一声响动震了一下,看到那朵怒放在空中的烟花时,嘴角的笑晕染开,感叹这东西的确好看。 「听说是靖王爷送给大小姐的。」 「是啊,大小姐可真是个有福气的。」 烟花还在放着,底下看烟花的人免不得又是一番讨论,这烟花儿的主人可是大小姐云浅,他们也是占了云浅的福,才能瞧到这热闹。 白姨娘等到云浅将三种烟花都放完了,才转身从人群中往回走,靖王爷送的东西能差吗?那烟花儿当真是好看至极。 就是不知道她家云珠以后有没有那个福分,也能享受之其一。 除夕一过,中元节也快到了,一想到云珠那不争气的净给云浅置气的模样,心中就是一顿干着急。都说她聪明,以自己看,不知道她聪明在哪里? 真聪明了,就不会得罪云浅。 不行,她还是不放心,她现在就得回去再对云珠嘱咐一遍,中元节怎么都得跟着云浅去走一趟。 除夕夜云府燃放烟花一事,瞬间便传了开来,起初传的话是云府财大气粗,家产殷实,三夫人又是经商之人,商业规模大,不缺钱。可后来才知道那烟花是人家靖王买给云府大小姐的,这便又说云府大小姐人长的好,福气也好。 来年三月就是成亲的日子,除夕夜里靖王送来烟花给大小姐,这番举动谁都能看得出来靖王爷是有多稀罕云府那个宝贝疙瘩。 云府放烟花的事,当夜就传到了侯府,侯夫人正偎在火堆旁,告诫着下人们别以为是过年了,府上的东西就卯着用,什么都得省,离来年开春还早着,年轻一点的就别老呆在屋子里嗅着火烤,出去运动运动,自然就暖了。 「云府就尽数的折腾吧,银子这东西哪经得起花,照他们这样的花费,也欢腾不了几年。」侯夫人自己都说的有些心虚,云府这几年到处敛财,这点花费算得了什么?不像她侯府如今没有皇上的恩宠,拿不到赏赐,光是那点干巴巴的俸禄,能经得起怎么花,凡事都要节省,一份分成两份用,家里该娶的没娶,该嫁的没嫁。 细细一数,将来要花银子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而进银子的路子是越来越少,侯夫人一想到银子的入口,不知不觉的就将秦雨露的那几间绣房铺子也算了进去。 今年过年府上用的这些缎子,刺绣都是秦雨露从娘家那边拿过来的,侯府没花一份钱。 「你去看看秦夫人,多送些木炭过去,今夜得守岁,告诉她天气冷千万不能冻着了。」侯夫人对丫头素素说道。 素素得了侯夫人的吩咐往秦夫人屋里送碳,看到卫疆也在,但两人的脸色却都不好看,一时也不敢多留,放下木炭转身就回了。 素素一走,秦夫人就捂着胸膛又抽上了:「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忘不了云府那个大小姐。」 第10章 卫疆一听她又开始了,心理烦躁得很,一时怄气,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刚才听说了今夜云府放了烟花,还是靖王爷送给云浅的,秦夫人便忍不住酸了一句:「看不出那位大小姐挺会勾搭人的,舍弃了你这个世子,原来是早就攀上了靖王爷,难怪当初还自己主动上门,要我放心,她没有想做世子夫人的打算。」 秦夫人刚说完,卫疆就突然站起来,愤怒的吼了一声:「你说什么?!」 卫疆不知道原来很早之前云浅就去找过秦雨露,她,她怎会知道自己会去见了秦雨露?莫非她是因为自己先去找了秦雨露而……吃醋了?其实她还是在意自己的对不对? 「世子吼什么,吓得你儿子了。」秦夫人看他这副模样,以为他是在恨云浅,娇滴滴的一声,惺惺作态的揉了揉根本就没来得及凸起来的肚子。 「我问你,她当初真的去找过你?」卫疆脑子里全是云浅那张脸,根本没有听到秦雨露说了什么,抓住她的肩膀晃了两下,着急的问道。 秦雨露愣愣的看着卫疆,她肚子里可有孩子,他怎么能这么晃?秦雨露本想数落他两句,结果却从他慌张的眼神里瞧出来了一种令她可怕的东西,瞬间秦雨露的手心手背都是凉的,卫疆莫非还在惦记着云浅? 可他要娶的是云倾啊! 这云府是些什么狗东西,怎么走哪里都是云魂不散的? 秦雨露反应过来,就彻底崩溃了,反手抓住卫疆的手开始撒泼大闹:「你还惦记着云浅对不对?她可是未来的靖王妃,你怎么能惦记她?」 「别闹了。」卫疆被秦雨露这么一吼,这才回过了神,压住心里那丝对云浅要断不断的情愫,只得先安慰了秦夫人。 「我闹?我哪敢闹?我只是一个妾室,不对!我现在连妾室都不是,等着云府那六小姐进了府,我才能被抬为妾,我好好的秦家大姑娘,到底图你什么了?图你们侯府什么了?你侯府上下这年关节用的都是谁的东西?你心里可清楚?我到底图你什么了……」 秦雨露一闹起来,脑子里就全是自己的委屈,瞬间感觉自己从遇上卫疆的那一刻起,所受的委屈仿佛数都数不尽。 身份地位没了,又是先怀了身孕,凄凄惨惨的嫁进候府,唯一剩下的就是卫疆的那颗心,可就在刚才她从卫疆的眼里,却看到了他对其他女人的爱。 难道她拥有的唯一一样东西,也要失去了? 「你的那些东西,年后会给你折回银子的,我侯府怎会用旁人的东西!」卫疆本来觉得有些愧疚,可听到秦雨露说侯府用的东西是她给的,心里就火了,他堂堂侯府还没有落魄到如此地步。 「我要你那银子干嘛,我要的是……」你的心啊,秦雨露终究是没有说出来,跌坐在了椅子上,两人刚平息的当下,刚好侯夫人的丫头素素就过来了,才没有当面撞到两人争吵。 可素素一走,秦雨露越想越是不甘心,想起卫疆之前对她所说的种种情话,搂着她诉说出的那些温柔,她能感受到,那些不可能是装的,那都是真心实意对自己的啊,怎么一转眼,自己嫁进了侯府,在世子的眼里,她就什么都不是了,如今一回忆起来,才发现,她好许久都没有感受到世子的温柔,许久都没有听他轻言细语的诉说对自己的爱慕。 他怎么就变了,怎么说变就变了呢?母亲说的没错,女人果然应该矜持,像自己这种怀了身孕进来的,不光是旁人看不起,连他卫疆心里也看不起了。 「你好好休息,平平安安的将孩子生下来,其余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卫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他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反正就是不想再呆在秦氏的屋里。 除夕夜里,卫疆就那么漫无目的的走着,走在了院墙边上,双手背于身后,抬起头看了一眼夜空中的一轮明月,而后又想透过眼前的重重阻碍,看一眼那方的人,今夜的烟花她满意吗,开心了吗? 尽管答案就肯定的,但是他还是想去问问她,是不是因为自己先违反了前世的轨迹,先找了秦雨露,所以她才这么绝情的对自己? 而眼下就有一个与她见面的机会,上元节,上元节那天她一定会去看灯会,到时候他也一定会去好好的问问她。 ☆☆☆ 靖王爷让小六将烟花送去了云府之后,就去宫里陪了太皇太后,陪了皇上整整一日,一直到夜里才回到府上。 夜幕一落,小六便站在门口一直候着靖王,见靖王终于回来了,巴不得马上将云府夜里放烟花的热闹立马讲给靖王听。 只是小六还没酝酿出该从哪句开始说,靖王就问了:「如何?」 「主子放心,东西交到了云姑娘手上,就在刚才云府放烟花的事恐怕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小六心有灵犀般的回答的干脆,他自然知道王爷问的如何是为何,说完喜滋滋的跟在靖王的身后,神情比靖王本人还得意。 第11章 「可喜欢?」 靖王顿步,冷不丁的问道。 小六:「……」 喜不喜欢他怎么知道,又没有守在云府等着云姑娘放烟花。 「这个,主子还是改日去问问云姑娘本人。」小六见靖王的神色一凝,又赶紧说道:「应该是喜欢的,那么漂亮的东西,谁不喜欢?又新鲜又看好,云姑娘本就喜欢花儿,烟花也是花,是以奴才认为她一定是喜欢的。」 「她喜欢花倒不假。」 靖王说完,嘴角微微的扬起,夜色太暗,小六并没有瞧见他家主子嘴角的那抹笑容,不然他又该惊讶了。 「可不是嘛,今日在云府还与几位少爷一起说了这事,云姑娘自小就喜欢捣腾花花草草……」小六刚说完,见靖王爷又停下了脚步,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立马解释到:「今儿送烟花的时候,奈何云府的几位公子盛情相邀,奴才便去云府坐了坐。」 小六心里清楚的很,什么盛情相邀,也只不过是大少爷随口的一句进来坐坐而已。 果然,主子了解他正如他了解主子,听完小六的话后,靖王爷从鼻腔里,冷冷的「哼!」了一声。 这一声哼透着满满的嘲讽,小六嘴角抽了抽,换了一个话题:「云府不愧是当红的府邸,一进去就是一股子潮气蓬勃的气息,还得奴才也仿佛回到了年少时……」 小六这么放纵的一说,又想抽自己的耳光了,他少年时,能有什么潮气蓬勃…… 「主子,奴才……」小六都怕了自己这张嘴了。 「奴才认为上元节灯会的那天,许多官家小姐都会出去凑热闹,您不妨也去会会云姑娘,当面问一下她喜不喜欢这次的烟花,或许还能收到云姑娘的回礼。」 「不然你等到开春三月洞房花烛夜的时候问她也行。」小六将话说到这份上了,他家主子要是还明白不过来,那他就没办法了。 ☆☆☆ 绚烂的烟花过后,白雾还盘绕在半空上,围满了门口的人,便陆续的散去,今夜是除夕,按照规矩一家人都得呆在一块儿守岁。 姜夫人经过白天的那么一闹,夜里就准备了一手,请了唱曲儿的过来,唱了半晚上的戏,一屋子的人听着戏曲,也没有人去在意谁说了什么,气氛好不好,也不管你是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姜夫人唯一想要她们做的就是,都给我专心听戏就行。 这么一来,众人都盯着戏台子听戏去了,也没有人提起刚才云浅放烟花的事儿,即便是心里想要借此讨好的,或是眼里嫉妒着的,也没有给她们阿谀奉承,和憎恨的机会。 守到了大半夜,戏曲才停了,一停下来,众人皆是困了,都想回到院子里歇息,白姨娘原本还有想法,想再带着云珠去云浅那里串串门,可没想到一折腾就是半宿,云都督和姜夫人没发话,自己哪里敢提前溜了,更何况人家云浅也听的上心,没有想早回的意思。 这回儿半夜,就是有那个心也没有那精神劲了,只得怏怏地回去,再等待下次的机会。 白姨娘躺在床上睡之前,还想了一会儿,戏曲有什么好听的,白白浪费了她一个晚上,忍不住翻了几个白眼。 明日说什么也得再去找找大小姐,让她在上元节的那天将二小姐带出去。 可接下来的几天,白姨娘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连云浅的人影都没瞧见,一时急的直跺脚。 新年过后,云浅不是去陪老夫人,就是去陪了几个伯父伯母,还去几位哥哥那里凑凑热闹,几乎就是整日整日的跑,等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已是天黑了,即便白姨娘不介意天色已晚,可云浅身旁的几个丫头却介意,连着几天晚上拒绝了白姨娘的干等,云浅回来后自己也听丫头们说了白姨娘又想来找她的事。 不知道她又想干什么? 二小姐那副心比天还高的性子,既然不喜欢和自己相处,干嘛非得要难为自己,她一个二小姐,但凡有点骨气,就不会让白姨娘这般三番五次的前来找她。 白姨娘最开始不是没打算让云珠自己来,可云珠自从除夕那天早上被云浅明摆着羞辱了一顿之后,这便任凭白姨娘一张嘴皮子都磨破了的好说歹说,心下一横,就是不去了。 但是她自己不去,却没有说不让白姨娘去,云浅能猜得懂她的心思,自己要脸,但是白姨娘的脸却与她没有什么干系。 或许,在她心里,白姨娘就应该有义务要为她奔波。 云浅没有故意的去避开白姨娘,也没有特意的给她见面的机会,眼看离上元节只有一日的时间了,白姨娘这次简直就是火烧胸口,怎么着都等不及了。 这几日过年的气息渐渐的淡了下来,眼看着又要到上元节,云浅盼着夜里去放花灯,打算在自己的院子里多歇息一下,攒足了精神去逛灯会。 第12章 这才给了白姨娘机会。 白姨娘被书画黑着脸带进来,云浅也很诧异,书画一般心思最沉稳,能将她都气成这样,看来白姨娘确实过分了。 「大小姐,您可真是大忙人。」白姨娘一进来,捂着嘴笑,以为自己的表情做到位了,语气说到位了,那这话听进云浅的耳里就不是贬意,而是褒词儿。 白姨娘说完,书画脸上都能掐出血来,要不是小姐让她进来,她就是哭爹求娘自己也不会让她踏进这个院子半步。 一副阴阳怪气的嘴脸,看久了便觉得连那赵姨娘都比她强,赵姨娘胆子是小,性子懦弱,可好歹不会假情假意的装。 「比不得赵姨娘。」云浅淡淡的回答,从白姨娘脸上略过的眼神也是淡淡的。 「那是那是,我一个奴才怎能和大小姐相比。」白姨娘心肝子一抽,知道如今的云浅不是之前的云浅,许了靖王爷这门亲事,自然就该傲气一些,可真让自己亲身体会了云浅的脾气之后,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前些日子倒好,脸子还没有摆的这么高冷,可自从靖王爷送了几大箱子的烟花放了之后,这头就扬的比天高,眼睛也不知道长在哪儿了。 但云浅越是这样,她就越是要去求她,她攀上了靖王爷这门亲事,就是她骄傲的资本,那只要云珠今后也结交了权贵,那么如今的云浅就是以后的云珠,现在受点委屈又如何。 「有事吗?是白姨娘有事,还是二小姐云珠有事?」云浅此时的语气,也配合了白姨娘心中所想的高冷。 「我,我哪能有什么事,还不是……」白姨娘搓了搓手,多少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只是没有说完就被云浅打断了:「二小姐有事,为何她自己不来,白姨娘来又算什么呢?除了二小姐是你生出来的这层关系以外,我倒觉得她与白姨娘你没有多大的牵扯。」 「二小姐和我一样,都有母亲,从小都是由母亲养育长大,如今既然二小姐有事,自然是母亲来替她做主,别说白姨娘你了,连我都不能干涉的。」 云浅说完这番话,脸色还是没变,语气虽平淡,但又不失柔和,白姨娘听完后,半响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嘴破字碰着,努力的从脑海中去挖出半句可以还得上嘴的话。 她白姨娘精打细算的活了大半辈子,今日没想到被一个丫头片子都堵到没话说。 「我……大小姐说的在理,可……」 「既然白姨娘也觉得在理,那以后二小姐的事,白姨娘就不用再操心了,还有母亲管着呢。」云浅继续说着。 「那白姨娘还有其他事吗?」 「哦,我倒是忘记了,白姨娘自己有事,自然也是去找母亲的,我一个大小姐哪能帮得了姨娘,你说是不是。」 白姨娘:「……」 白姨娘额头都渗出来汗。 好一张厉害的嘴! 白姨娘心狂躁的直跳,她该说什么呢? 「白姨娘,我送送你吧。」 白姨娘被云浅这么一顿说,屋里的丫头都乐了,书画的脸色也没有刚才那么难看,心道,小姐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书画正要将白姨娘带出去,白姨娘心底咯噔一沉,脸色瞬间就白了,转过身突然就对着云浅跪下,所有的伪装和尊严到这时都豁出去了。 「大小姐,奴婢求求您了,就请您看在与云珠姐妹一场的份上,就拉一把她吧,奴婢这辈子没有出息,可不想二小姐也跟着奴婢一样……」 「白姨娘这是干什么!」 「云珠是云府的二小姐,父亲是都督,她能跟你一样?」 云浅头一回将脸色沉了下来,明明就是自己想攀上权贵,没那个胆子说,拉不下脸说,这会儿却说出了这么混账的话,之前还以为她白姨娘有多好的教养,如今一看,比起母亲,她哪值得一提? 「大小姐说的对,是奴婢想错了。」 白姨娘感觉自己的尊严在云浅面前算是彻底的没有了。 「说吧,二小姐想如何?要是想让我将她带进靖王府,最好就早些绝了这念头,我与母亲不同,没有那么大度,做不到自己替夫君找几个女人,再与其共侍一夫。」 云浅这话又是一巴掌打在了白姨娘的脸上,当年自己能进府确实是姜夫人做的主,自己也知道云都督能接纳她们,也是姜夫人使的力。 可这会儿,白姨娘顾不得脸上,心口上的疼痛,一心只想着云浅说的前半句,自己不是没有想过云浅说的话,原本打算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去求云浅,等将来她嫁进靖王府的时候,云珠一块儿跟过去。 靖王那样的人才,云珠嫁过去当一个妾室,也比一般人家的妻室强,有云浅这个姐姐在,只要云珠稍微的用用心,云珠侧妃的位置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第13章 可这也是没办法之后的办法,现在她还没有那个心,就被云浅先将这条路给斩断了,当即说道:「大小姐想错了,云珠怎会去和自己的姐姐争,何况靖王爷的眼里也就只有大小姐一人,奴婢断没有那个想法啊。」 「那你究竟想求什么?」 云浅耐着性子问道。 「奴婢只求大小姐能在中元节的晚上,将云珠带出去结识一些宫里的权贵,奴婢知道大小姐一定会认识宫里的人,只要大小姐为云珠牵一条线,奴婢和二小姐定会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白姨娘说完,屋里的几个丫头都傻眼了,还能有这种事?亲事不是一向由父母做主的么,怎么会轮到来求云浅,而且还是这么荒唐的要求。 「原来你们一直是这样打算的。」云浅也明白了为何二小姐一定要委屈自己,黑的一张脸还不得不往自己身上凑,原来是为了中元节能带她一块儿出去露脸的。 自己那日烦躁之时,是对云珠说过,将来有机会,会带她出去的,可没想到这机会别人早就替她想好了。 「上元节花灯,无论是官家还是百姓,家里的姑娘都能去看花灯,云珠也自然是可以去的。」云浅想着,如果自己不满足了她们的愿望,恐怕明日一定不会安宁,带着云珠也可以,但能不能遇上她们所期望的权贵,就与自己无关了。 「那就多谢大小姐了。」能听到云浅这么说,白姨娘也知道这事就成了,总算没有白白牺牲她的尊严。一切就看明晚花灯之夜了。 第二日午后,书画早早的就照着云浅的意思备好了衣裳,待云浅一身收拾完后,屋里的三个丫头盯着跟前的云浅,眼睛挪都挪不开,一致以为自己家的小姐是天底下最美的人儿。 到了傍晚,二小姐云珠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云浅正从屋里出来,虽说自己也是精心收拾了,可看到跟前的云浅时,心中还是凉了凉,不得不说,这一身确实很好看。 她看着云浅缓缓地向自己走过来,宝髻松松挽就,配几枚精巧又不扎眼的珠花,水晶流苏垂在鬓边,衬得水眸更显明亮。穿着雪青色兔毛滚边绫袄,下着浅淡的天青色百褶裙,从书画手里接过白底绣樱花的夹棉披风,认真地将领子下的宝石扣子系好,这才抬头看向了她。 云浅瞧了跟前云珠的打扮便是知道,她今日这身装扮是下了狠功夫的,可这狠功夫,云浅却是欣赏不来。 云珠上身水红绣金线缎面褙子,下着红白二色洋绉纱裙子,腰间束着豆绿宫绦,并一枚红玉佩……这个配色,是够艳丽的,可也免不了俗气。 云珠被云浅这么一盯,头微微的低下,心头还是忘不了上次云浅羞辱她的话,这回干脆连一声姐姐也懒得叫了,反正云浅也知道自己是什么目的,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自己的客套在云浅身上已经凑不了效果,或者是说对于云浅,她客套都懒得客套了,保不住又会被云浅一顿损,对于她来说,这会儿,沉默就是最好的。 云珠不说话,刚好合了云浅的意,云浅也懒得理她。 「大姐姐。」 两人站了一会儿,三小姐和五小姐也来了,三小姐云嫣高兴的叫了一声云浅。 两人今日的穿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平时所打扮的模样,不亮眼,却很清新,潮气蓬勃的少女的模样。 「都来了,那就走吧。」 云浅笑着说道。 云府的六个姑娘,就四小姐和六小姐没去。 四小姐喜欢宅在家里,加上这次云珠是有目的的,也没那个精力带上她,干脆就让她乖乖的呆在家里,有白姨娘陪着说话就行了。 而云倾,自从上次赵姨娘晕过去之后,很少见她外出,以前还时不时的跑到云浅那里,厚脸皮一回,可如今,已经很久没有瞧见她人,都以为她是有孝心,在照顾赵姨娘,也就没有多想,既然上元节她不想去凑那个热闹,也没有人勉强她去,也没有人邀请她去。 四位姑娘一出门,马车就候在了门口,本来今日几位少爷说要陪着云浅她们的,可云浅却推辞了,让他们先走,过后儿在闹市再碰头。 今日有云珠心怀目的的跟在自己身边,她怕是没有那个闲心去欣赏灯会,只得多盯着她,她万一看上了哪位,自己还要先替她衡量衡量。 云浅回忆了一番,前世自己与卫疆订婚那会儿,怎么就没有这些糟心事呢? 倘若是因为自己改变了天命而产生的这些效应,那她也只能接受,一步一步,不急不躁的慢慢走,死过一回的人,什么都不怕,但云浅唯独怕痛。 是以,这些事情比起她嫁进侯府,被活生生的痛死,要好过得多。 「哇哦,姐姐,你们看,好漂亮!」云梦一路上时不时的掀开帘子往外瞧,估计这会儿终于瞧到了灯火。 云梦说完,马车也停了,云浅今日出来只带了书画,其他几位小姐也只带了自己的近身丫头,但就这样的人数,阵势已经很轰动了。 第14章 一路走到灯会,多数人都会侧目瞧一眼云府的四位姑娘,好在灯火的红光印在姑娘们的脸上,也看不出她们脸上的羞涩和不自在。 身边跟着性子活波的云梦,其他几位也懒得开口,就光顾着听云梦说,也不用她们自己去摊位上瞧,云梦时不时的就会拎一个东西在她们跟前晃几下,雀跃的说着:好漂亮,你们觉得好看吗? 云浅虽说在跟着她笑,但注意力还是在云珠的身上,云珠的神色在灯火中云浅看的不是很明白,但也能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 今夜一路走来,对她们侧目过来的公子不在少数,但云浅知道这些人,云珠都不会瞧得上。 云浅正想的入神,却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云嫣不见了,待云浅回头诧异的瞧去,就见云嫣站在那里,双手捏住衣摆,身子极不自然的晃了晃,看她那样子是想恨不得逃掉,却又逃不得,才如此这番艰难的扭捏着。 「云姑娘。」 云浅还没反应过来云嫣为何突然失常了,前方就响起了一道声音。 云浅再回头,就见跟前一位白衣公子立在灯火处,紧束的黑发,轮廓明朗的五官,站在那一方,灯火照出了他硕长的身影,那道阴影刚好挡在了云嫣羞涩的脸上。 「左公子。」 半响云嫣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 此人正是云嫣的未婚夫左文思。 云浅朝着云嫣笑了笑,又礼貌的对左公子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一个见面的招呼。 「走吧,我们去别处瞧瞧。」云浅心下明了的带着云梦和云珠,越过左公子身旁,向湖边的画舫走去。 走过左公子的身旁的时,云珠眼光有意无意的往他脸上瞟了瞟,心中多少有些难受,当初这位左府的左公子本来是要说给自己的,如今见他仪表堂堂,五官俊朗,免不得生了一丝悔意,不过,转念一想,再好看又如何,如今他父亲也只是一位五品大学士,前途还很渺茫。 这么一想,云珠的一双眼睛在灯会的人群中更是瞧的仔细了,盯着路上年轻男子的穿着与打扮,达官显贵的穿着自然与平常人不一样。 云珠这一瞧,却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也刚好看到了这边,云珠赶紧的低下头,下意识的去看了看身边的云浅,云浅此时正在听云梦说着湖中的画舫莲花灯,看的专心一时没有注意到云珠的异常,和远处正向她走近的人。 云珠心头陡的生出了心思,今日云倾不在,恐怕那人找的就是云浅了,今日灯会要是有人知道她私下了见了卫世子,不知道那位靖王爷该做如何想。 云珠嘴角扬起一道若隐若现的笑容,转过身就对着云梦说道:「梦妹妹,刚才我见那边有一处泥娃娃捏的好,但不知道价钱合不合适,你懂这些,能不能为姐姐把把关?」 「好啊。」 「大姐姐在这里先看一会儿,等等我们,去去就回。」云梦她自来喜欢泥娃娃这类东西,见云珠说有卖的,当然是想去看看。 云浅还没猜出云珠这番动作的目的,两人就从跟前消失了身影,云浅只得呆在原地,看着跟前的灯火,等着她俩饭回来。 「浅儿」 两人没走多久,卫疆就站在了云浅的身后。 听到卫疆的声音,云浅一愣,转过头心头凉了半截。云珠的心思原来在这,她怕是早就看到了卫疆。 「卫世子,请自重。」云浅与他保持距离,冷冷的说道,这声浅儿他哪来的脸面叫得出口。 「我……」 「非得这样吗?你们之间明明……」明明可以亲密相处的,卫疆想这么说的,前世得到她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有发现她能这么美,刚才他从远处看过来,在人群中就她一人出众,那妙曼的手段,精致的面孔,优雅的气息,无一不吸引他,就这样的一个人,前世自己拥有了却没发现她的妙处。 但愿她心中还有自己半点位置,只要她一句话,他可以再次退亲,重新与她和好…… 「卫世子,请你明白,我与你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非要说有点关系的话,那就是你是我云浅未来的妹夫,若你想要以此关系来与我说话,恕不奉陪。」云浅看到他那张嘴脸,心头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真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在他心里,难不成还想着,世上所有的女子都该喜欢他,都该对他动情不成?他又是个什么东西! 「你……你果然是恨我的对不对?你在吃醋,你是在怨我娶了秦氏,怨我……」 卫疆见云浅要走,心下一急,脑子里所想的话,瞬间就说出来口,也不论听进云浅的耳里有多荒唐,有多可笑。 「卫疆,你怕是会错意了,今日既然你问了,那我就与你说明白,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也没有想恨你,你在我眼里,如今就只是一个路人。」 第15章 云浅看着卫疆一字一句的说道:「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 「你就是这样,前世你也是这样,你究竟想闹到什么时候,前世若不是你后面变的胡搅蛮缠,我又怎么会冷落了你……」卫疆眉头一皱,自以为是的要将云浅拉过去,然后再以前世常常哄她的那般,将她搂进怀里,安抚一番之后,说不定一切都会好的。 「你……」 云浅没想到他竟然无耻到了如此地步,正不知该如何对付这种不要脸的无赖时,卫疆拉云浅的那只手,突然一吃痛,嘶的一声,就见一把折扇砸在他的手腕之后,落在了脚边。 云浅与卫疆同时向侧方看去。 那一处夜里的灯火没有照进的地方,一道藏青色的身影,笔直的立着,冷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明明是夜里,看不清他的神态,却让人感受到了他与这冰天雪地相呼应的寒意。 瞬间卫疆也忘记手上的痛了,表情几番扭曲,有惶恐,有震惊,还有敢怒不敢言的屈服,总之是难看到了极点。 靖王怎么回来了? 卫疆恨不得当场将自己的脸遮起来,不被对方看清他就是侯府的世子卫疆。 比起美人,他更喜欢江山,他并不想因为一个云浅而得罪了靖王,让自己彻底的失去容身之处,但是在他的心里,云浅就是他卫疆的人,前世是他的,那么这一世即便是不嫁给自己,那心也应该在他那里,倘若靖王想要云浅的人,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他都愿意让给他。 是以,卫疆开始后悔刚才的自己太鲁莽了。 云浅虽没有卫疆那么恐慌,但却是愣愣的出神,想必自己又惹了这块寒冰,毕竟自己与卫疆之前的关系摆在那儿,而现在他们又这般的站着,刚才差点还被卫疆抓住手臂,别说他是靖王,就算是普通的人,也会生气的,谁能忍受马上就要成亲的未婚妻与前任未婚夫还牵扯不清? 云浅能感受到这次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意,怕是比以往自己见过的几次都要让人胆儿颤。 他是何时来的? 「过来!」 云浅光是想的出神,忘记了自己还是离卫疆太近,突然被前面那块千年寒冰沉声一吼,脚步竟然不自觉的就向他走去。 过去是对的,云浅压住心头的那丝慌张,当下安慰了自己,她并非是害怕他,只是碍于局势,先顺着他而已。 云浅走到靖王的跟前,鼓足了勇气瞧向他漆黑冰冷的双眸,只对视了一眼,就招架不住的挪开了,那眼神估计能将她当场给化了。 嗯,还是乖乖的呆着就好了,云浅这会儿什么想法都没有了,规规矩矩的站在了靖王的身旁,一动不动的,乖巧至极。 「哟!」 「这不是侯府的卫世子吗?」 身后又一个声音冒出来,云浅才发现靖王身边跟来的不只是几个太监,还有一位自己不认识的陌生男子。 「参见靖王,参见安王。」 卫疆当众被那人点出了名字,也认出了说话之人的身份,他就是当今皇帝的弟弟,靖王的侄子,卫疆没想到今夜自己的一番冲动,竟然当场被两位王爷撞到。 「还请靖王赎罪,我与云姑娘并非靖王所想。」 卫疆心下一横,赶紧澄清,他刚才并没有碰到云浅,他……与云浅是清白的。 「呵,那你说说皇叔是怎样想的?」 安王一副看好戏的盯着卫疆,从靖王的身后往前走了几步,云浅才看清他的模样。 皇家特有的气势,一脸的嚣张跋扈,五官轮廓倒是长的英俊,是一位翩翩少年郎。 「臣……」 卫疆听安王如此问,一膝盖就跪在了雪地里,脸色发白。 「退下!」 安王正得意看着好戏,靖王一声呵斥,只得怏怏的退了回来,自来他都怕这位比自己年长不了多少的皇叔。 「安王爷,这等事情就不用您管了,你看那边的花灯那么美,怎能少了您的热闹。」小六从靖王身后冒出了一个脑袋,说完话干脆将整个人都挪了出来。 「行,那皇叔就自己看着办吧,我先去热闹热闹。」安王习惯的摸了摸腰间,可此时腰间空空如也,本来刚才那里是撇了一把折扇的,但是现在没了。 刚才从桥底下一上来,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皇叔抽走了腰间的折扇,转眼就扔在了卫疆的身上,他可从没有见过如此干脆利落,说动手就动手的皇叔。 靖王当时估计也是找不到东西,情急之下才夺了安王的折扇,这大冬天的,也只有安王这个骚包王爷能带一把折扇出来显摆。 云浅总觉得安王这名字很熟悉,想了一会儿,直到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才想了起来,祖母说的与林家林婉清许亲的人,原来就是他。 第16章 等云浅再回过神,就见小六气冲冲的向卫疆走过去,走到卫疆的跟前,又回头看了看靖王,一跺脚突然就是一个嘴巴子抽在了卫疆的脸上。 「啪」的一声很是清脆。 云浅一愣,倒没想到小六会动手,只见卫疆也是抬起头愕然的看着小六,眼里有几丝愤怒与不甘,偏偏自己又不能还手,这便憋的一张脸通红。 可还没等他完全回过神,小六又是一巴掌扇在了他的另一边脸上,这回不待卫疆表露出愤怒,小六就长长地叹了一声,对卫疆说道:「世子啊,奴才这是在帮你啊。」 卫疆火辣辣的脸一抽,他一个太监,上前不分青红皂白的抽了自己两个耳光,还说是在帮他,岂不是笑话吗? 「你别这么看着奴才,奴才这是在保你的命,保你侯府啊。」小六靠近卫疆的耳边轻声的说道:「我现在不扇你几个耳光,世子你觉得今夜,你能脱身吗?那可是靖王妃!你也敢去惹?王爷那一扇子算是轻的了,要是依照宫里的规矩,你世子,还有侯府怕是都要遭殃了吧?怎么着要你世子的一条胳膊,都是于情于理的。」 卫疆愣愣的看着小六,心头冒出的头一个想法就是,他有那么好心?他是靖王爷的人,还能对自己好心? 可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又很在理,倘若今夜靖王非得让自己给一个说法,恐怕就如六总管所说,没那么好脱身了。 卫疆到了此时,也只能顶着一张火辣辣的脸,认栽了。 心中非要说有一丝不甘,那就是云浅又害了他一次,她要不与自己闹,他能出手拦她吗?不出手拦她,靖王能看到吗? 他这两辈子怎么就处处栽倒了这女人手里。 小六见卫疆半天不出声,也叹了一口气,没再扇他脸子,而是很认真的对卫疆说道:「有了今日,世子以后还是离云姑娘远点,再过两月云姑娘就是靖王妃,这般尊贵的身份,岂是旁人能随便攀扯的么?」 卫疆脸色铁青,只是因刚才被小六扇了两个巴掌,看到的就只是一脸的红光满面。 小六说完,不再理会卫疆,回到靖王身旁,靖王此时正看着云浅,那眼神当真是要融化了。 他家王爷要么就一直单着,单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不喜欢姑娘,七情六欲从不轻易拨动,一旦动了,那便是霸道专横,天底下最大的醋坛子非他莫属了。 小六一想到刚才世子的手就要伸到云浅姑娘的身上,心脏差点都停了,试想王爷多少年没有这般粗鲁的砸过一个人了,他卫疆倒是个人才。 小六此时额头上还有一层冷汗,不是自己好心,真心要帮卫疆,而是今日是上元节,王爷与云姑娘的亲事马上就要到了,总不能让王爷在这个时候,要了那卫疆的狗命,手上沾了晦气。 再说了一条苟延残喘的狗,留着也不足以为患。 这才扇了卫疆的两个巴掌,上元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卫疆的面子也算是荡然无存了,就是不知道王爷满意不满意。 「王爷您看,够不够?」小六问了一句靖王,问的是何意思,大家心里头都明白,卫疆挨了两巴掌,此时王爷不发话,还跪在雪地里的呢。 「浅浅认为呢?」 靖王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云浅才知道自己离他有多近。 云浅稳住心神,简洁的回答了一声:「好。」 其实卫疆如何,她真的已经无感了,小六的那两巴掌扇过去,扇的是他卫疆的自尊,也算是替自己除了刚才的那口恶气,如今这样一种局势了,卫疆嘴里还能说出那番话,云浅已经不能用不要脸去骂他了。 只能怨自己,前世给了她这份自信。 在他的心里,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离开他,如此重回了一世回来,他带着前世自己对他贴心贴肺的记忆,才能说出那番混账话。 「浅浅说好就好。」 云浅回答完,靖王突然就捞起了她垂在身侧的手,虽说此时带着冬季的暖手套,可云浅还是免不得有种手心被灼伤的灼热感。 「去看花灯可好?」 靖王开口,听得出他极力想让自己的语气温柔,可奈何天生一副冷硬的面孔不说,还有一副冷硬深沉的嗓子,这便说出来的话,虽不在冰冷,但也听不出有多温柔。 云浅此时脑子里已是一团浆糊,自然也将云梦和云珠忘了个干净,呆愣愣的点了点头,被靖王五指握住的手,不敢乱动分毫,即便是僵硬的有些生痛了,也没有想要挪动的念头。 靖王牵着云浅每走到一段热闹的地方,便会停一下侧目看一眼云浅,倘若她的目光有所停留,那么靖王就会多等一会儿,若是没有停留,靖王便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靖王本人对灯会没有多大的兴趣,主要是看云浅。 可云浅也一样,此时哪有心思赏灯会? 第17章 「浅浅是不是有东西要送给本王。」 靖王那般认认真真的刚一问出来,跟在他身后的小六,就想掉头干脆走掉算了,王爷这……硬生生的问人要,羞不羞啊。 自己是说过云姑娘可能会送给王爷礼物,可也没说让他主动去要啊!要是云姑娘此时根本就没有准备礼物,那该有多尴尬。 云浅确实很尴尬,她不知道靖王所说的礼物是什么,只能干巴巴的看着他,窘迫得紧,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能不扫了他的面子,又能让自己不那么尴尬。 她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就除了手上握着的一袋银子,适才给云梦买了几个小型的花灯,便一直拿在了手上。 「烟花的回礼。」 靖王见云浅疑惑,又补充的说道,脸色全然没有小六所担心的羞涩,问的很是理所当然。 云浅:「……」 小六这时已经捂住脸不忍心看他家主子了。 「我,没……」 云浅脸色绯红,她不知道靖王送的烟花,是要收回礼的,可她现在确实什么都没有,除了手里的这袋钱。 「这个挺好。」 云浅正盯着自己手里的钱袋,想着要买个什么样的东西才能配得上烟花的回礼,就听靖王指着她的钱袋说道。 云浅愣了好一会儿,才确认的问他:「这……这个?」 「嗯。」 云浅也不知道是怀着怎么的心态将那袋银子递给了靖王的,心中已经是一团疑云,胡乱的猜测了一番,是他今夜出来没带银子?还是想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应该是后者,有小六跟着,他靖王还需要带什么银子。 「这……是鸭子?」 靖王拿着钱袋借着灯光端详了一阵,开口问了尚在疑惑中的云浅。 云浅发现自己一到靖王的跟前,就是各种发愣出丑,她那重活一世所练就出来的一副不急不躁的性子,在靖王跟前根本就行不通。 此时靖王所说的鸭子,就是书画口中的乌鸦,刚才递给靖王的那个钱袋,是自己在太行山时闲着无聊跟几个丫头学的女红。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对刺绣这玩意儿就是钻研不透,所以才将一对鸳鸯活生生的绣成了两只乌鸦。 从太行山上下来之后,云浅就用了自己绣的那个钱袋,书画有提出来换个好看点的,可云浅说,这是自己绣的第一个成品,就先用着吧,这一用就是个把月。 以至于刚才她都忘记了这钱袋是自己绣的那对丑乌鸦。 虽说鸭子比乌鸦更让人接受一些,但云浅也没有想过将自己的缺点暴露在别人跟前,对方还是见多识广的靖王,还是自己未来的夫君。 「王爷还是还给我吧。」 云浅一着急,踮起脚尖就要从靖王手中将那钱袋子抢回来,可靖王个子比云浅高,正好又在举着袋子细看,云浅那一下也是白费了功夫,什么都没捞着。 这番动作却惊了靖王,靖王转过头,看了一眼干着急的云浅,似乎很难理解她刚才的行为,过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什么,打开了钱袋,「哗啦」一倒!一把白花花的碎银就递给了云浅:「还给你。」 云浅:「……」 「本王要这个钱袋就好。」 「这东西是浅浅绣的?」 「可你为何要绣鸭子……」靖王又停顿了一下,了然的问道:「莫非浅浅绣的是鸳鸯?」 靖王适才见云浅一直拿着这个钱袋,连与他一同逛灯会时,都是紧紧的攥着,靖王突然就想起之前小六所说的,上元节说不定还能收到云姑娘的回礼,莫非她是要送这个给他? 见她一直不开口,以为是她羞涩,是以,他才主动问了云浅。 只是钱袋上绣的东西,他一时看不明白,这到底是何物? 而云浅当场被靖王戳穿,已经窘迫的无地自容。 「改日我再送别的东西送给王爷,这个……」 「好!」 靖王将钱袋收起来放进了袖筒里,抬起头很不客套的回答道。 云浅:「……」 他就不能将那东西还给她么?那么丑…… 云浅与靖王这番正说着话,书画就顺着湖边的拱桥一路疾行了过来,看到小六之后刚要问问云浅在哪,转过头就看到了离小六不远处的两道人影。 看到云浅与靖王那般和谐的站在一起,书画深深的舒了一口气。 刚到灯市不久,她们几个丫头就被主子都解放了,说难得有出来的机会,让她们去逛逛自己喜欢的东西,书画本来也没什么喜欢的,但想起静月在自己出来之前说的,替她买一个香包,这才跟着其他的丫头走了。 就一会儿的功夫,她沿路都能听到议论靖王和卫世子的事情,书画情急之下拉了一个人来问,才知道自己离开的那一会儿,小姐身边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便急急的赶过来,看到的却是如此和谐的画面,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下。 第18章 只是刚一落下,还没等她上去与小六打声招呼,后边的人群又突然开始躁动,随着声音渐渐地变大,书画听清了几声:「落水啦!」「有没有人下去救救。」 后来呼声一声比一声高,不止是书画,小六,还有靖王和云浅也听清了。 云浅朝着那个方向望了望,全是人头,根本瞧不清什么,此时只能祈祷,那落水之人不要是今夜出来的云府之人。 云浅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没多久,就见从那堆人群中慌慌张张的窜出了一个人影,那人看到了云浅之后,提着衣裙就往这边跑。 跑过来的正是五小姐云梦。 云浅看到五小姐这副模样之后,心头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大姐姐,不得了了,二姐姐落水了。」 果然,云浅神色一变,不知道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爷失陪了,我先去看看。」 云浅转过身对靖王说道。 「嗯。」 靖王闷出那声嗯的时候,云浅已经和前来找她的云梦一块儿朝那边匆匆的走去,书画及时的跟在了后头,最后小六也跟上了。 「大姐姐,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二姐姐说去买泥娃娃,可我跟着去了,根本就没看到卖泥娃娃的摊子,当下我就质问了二姐姐,可她说,她是看花了眼,适才她说让我帮她看看泥娃娃品相的那会儿,大姐姐也在,她说的那么有板有眼的怎么会是看花了眼。」云梦一边走,一边说着,时不时还擦拭着眼眶溢出来的泪水。 「我没见到泥娃娃的摊子,就对她有些生气,正打算一个人往回走去与你回合,却见她独自一人往那拱桥上去了,见她走错了道,我想着肯定是她不记得了刚才过来的路线,又追了上去,可我才刚追上去牵住她的衣袖,就见她脚下一歪,噗咚一声,就落水啦,我做梦也不会想到二姐姐会掉下去啊。」 「幸好,幸好有位路过的公子将她救了起来,可,可……」云梦一说到这里,眼泪就流的猛了:「我明明没有碰到她啊,我只是拉了一下她的衣袖,想要叫住她,想提醒她走错路了,可二姐姐一上来就指着我说,是我将推她下去的。」 云浅听见云梦说到此处,脚步一顿,愣愣的看着跟前哭花了脸的云梦,很后悔今日将她们一同带了出来,论心思,论心肠,云梦哪能毒得过云珠? 自己刚才怎么就放心她俩单独走了。 云浅越想越是后悔,拉着云梦就往人群堆里挤,等到云浅挤了进去,云珠已被她的丫头彩儿紧紧的搂住,身上盖了一件男式的斗篷,正在一抽抽的哭泣着,旁边几位哥哥也在,只是都是黑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怎么了这是?」 云浅也不知道问谁,想着总有人会回答。 云浅不问还好,一问那边全身湿成了落汤鸡的云珠,抽的更加的猛了:「我,我还有什么脸,呜呜……我不活了。」 「好了,将二小姐扶进马车,赶紧回家换身干净的衣裳。」说话的是大少爷,这话是冲着二小姐跟前的彩儿说的。 书画看彩儿一个人可能不太好办,正要上前去帮忙,二小姐又开始哭闹:「我……我没脸回去了,我都被,被他……」 「行啦!本王娶了你便是。」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搂了你,看了你吗?那本王要是不搂着你,你不就淹死了吗?这种特殊情况,谈何名节一说?若你非要说本王毁了你名节,那本王娶了你就是,你可还满意?」 同样一身湿透的安王,双手环抱身子靠在桥边上,脸色难得的铁青,说话的语气也是很难听,想他朱东皓平时只有算计旁人的份,今日却被一个黄毛丫头给算计上了。 什么鬼名声? 区区一个女人,竟然和他一位王爷来扯名声。 自己能忍到这个时候,能妥协的说出这番说,全都是看在云府的面子上,看在了皇叔的面子上,要换作是别人,她这番乱叫,让众人围着他看热闹,以他安王的脾气,他从哪里将她拎起来,就能从哪里将她扔下去。 云浅这才看到了不远处的安王,再一回忆,云珠身上的那件斗篷也是安王的,刚才卫疆在的那会儿,安王身上披的斗篷就是那件。 云浅被安王的一席话说的晕晕乎乎的,半天才将今夜发生的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理了一遍,理清楚了之后,云浅的脸色也彻底的沉了,她不得不佩服云珠,她云珠可厉害了,今夜这一系列的筹谋,将一干子人耍的团团转,真真是干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啊。 安王的话一说出来,几位云府的少爷脸上更是难看了,脾气暴躁的四少爷云鹏,气得脸上青筋直爆,回头对着桥墩边上的石头,就是猛的几脚踹。 「浅妹妹,将她拉回去!」 七少爷性情率直,也是忍无可忍,要不是碍于他是哥哥,不好动手,他早就将云珠拖到马车上带走了,她不要脸,云府还要脸,这么多人看着,她羞不羞? 第19章 人家安王爷救了她,还错了? 还非得要将她娶了才好? 他云府什么时候成了这般攀附权贵的人了,如今他们这一堆云府人的颜面,全让云珠一个人都毁了,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她丢脸也真会挑时候。 要他说,安王当初就不该去救这白眼狼。 云浅也不用七少爷说,上前提起云珠的胳膊就往外走,云珠起初还挣扎了几下,可一见到云浅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锐利光芒,莫名的就心虚了,再加上书画也过来帮忙,连着彩儿,三个人连拉带推的将她往外拖,她即便是还想挣扎,也抵抗不了。 云珠被拖到了云府马车的位置,云嫣和左公子已经等候在了那里,云嫣正羞涩的与左公子说着什么,就见这边三个人一起驾着云珠过来了,后面还拖拖拉拉的跟着云梦,当下一愣,跑上去一瞧,就瞧见了一身湿透了的云珠。 「这是怎么了?」 云嫣惊讶的问道。 她适才遇到左公子,被云浅几人丢下了之后,一时硬着头皮与左公子逛了一圈花灯,但是心头一直担心自己走远了怕云浅她们找不到她,本想辞别了左公子自己一人回到马车的位置等着云浅几人的,可左公子偏偏说不放心她,要跟着她一块儿过来,这才两人一直等到了现在。 幸好左公子来了,要不然就是她一个人在这里干等半个时辰。 「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二小姐心里最清楚了,走吧,回家再说。」云浅今夜着实没有了心情,她云珠一向自视清高,要面子的很?今夜怎就想了一出这般丢人现眼的损招。 她的自尊呢?骄傲呢? 她也敢赌?即便是她看到了安王,认出了安王,纵身跳下落了水,倘若安王没看到,或是无心救她,那她今夜不就得淹死了吗? 为了攀上权贵,还能连命都搭进去吗? 她淹死了倒好!安王为什么要救她!云浅心中的气,使她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上次进宫那位林姑娘对自己照顾有加,可自己这次又干了什么,带云珠出来,让她勾搭上了人家的未婚夫。 那安王当时的脸色,谁又看不出来多难看,说的那番话,云珠竟然也能咽得下去。 云嫣听云浅这么一说,想着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也不好多问,旁边的左公子见几人脸色不好,识趣的与几人辞别,转身走了。 只是怎么着也多少知道了云府二小姐是出了什么事情。 当初听说云府有意将二小姐许给他,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成了三小姐,许亲的当日,他与云鹏相交甚好,云鹏逗趣儿的让他远远的瞧了一眼三小姐,那一瞧,当下心头就砰砰砰的乱跳。 云嫣算不上很漂亮,长得清清秀秀,也算不上温柔,性子爽直大方,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偏偏就是他左文思所喜欢的类型。 这次灯会一见,左文思更加的认为自己是幸运的,幸好,云府给他的是三小姐,而不是二小姐。 只是这二小姐今日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 等左文思回到家,第二日就听说了昨晚桥边上发生的事情,听完之后又是一阵后怕,这二小姐还真不是一般世家可以娶得进门的,她是一心想要高攀啊。 就是不知道,安王后面说的那番话是气话,还是真的。 若是真的,那云府的二小姐也算是梦想成真了,虽说正妃的位置已经定了人选,云珠过去只能为妾,宫里的妾,王爷的妾,要比平常人家要好的多。 要是她再有点本事,还可以弄个侧妃。 左文思也就只是稍微的顺着事情的发展想了想,至于云府的二小姐将来到底会如何,他并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有三小姐,三小姐好就行。 可云府的人就不那么想了,当天夜里,云珠被云浅拖走之后,安王还对着几位云府少爷说了一句:「你们放心,本王说话算话,一个妾室而已,本王给得起。」 「安王爷误会了……」 大少爷云恒咬着牙头都抬不起来。 「误会?误会什么?云姑娘不是说了吗?本王毁了她清白,本王能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吗?」安王不待云恒说完,猛的一声就打断了他的话。本想还说几句带刺儿的话,就见他的皇叔跟过来了,当下闭了嘴,袖子一甩,滴答着一身水就走了。 「云珠这臭丫头,怎么想的,莫非是疯了不成!」一向沉稳的三少爷云智都忍不住心中的火气,抱怨了一句。 一行人再也没了心情,好好的上元节,被云珠这么一搅和,心里都不好过。 云珠自己当时脑子是热乎乎的,全部按照自己精心定好的主意,一路走到了头,可当自己被云浅一把按在了马车之后,心下还是很虚的。 其实当初她看到卫疆的时候,心理只是想让云浅吃吃苦头,以解了她心头的那股子闷气,可后面那些事都是老天爷在帮她,怨不得她啊。 第20章 她回来的时候,居然看到了靖王一行人,原本自己以为能看一出好戏,却没有想到靖王并没有为难云浅,正是失落之时,就看到了一直跟在靖王身边的安王爷。 虽说那会儿自己还不知道他是谁,但看那一身派头,还有,能跟在靖王身旁与他并肩而行的人,想必身份地位一定不低。 她是打算赌一把的,但是赌的不是性命,而是运气,安王过来的时候,她看到了她的几位哥哥就在不远处,自己掉进了水里,倘如安王爷不救,几位哥哥也来得及救她,她将周围的一切她都巡视好了,都计划好了,况且身后还有一个云梦正朝她赶过来,即便是计划失败了,安王没有救自己,那也能陷害到云梦。 云梦追上来,伸手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袖,这一举动无疑就是将她的计划往前又推了一把,平时听没少听白姨娘说起五小姐的事,如今几个院子里的人都订婚了,眼下就只剩自己,云梦,还有云沫,云沫与自己都是白姨娘所出,自然不算,是以,如今她的对手就只有云梦。 先前云嫣为了云梦,时不时的就去云浅跟前走动,整日的巴结,为了这事白姨娘没少在她耳根子边上唠叨,心中本就对五小姐不存好感,而她又在除夕的那一日,当着众人的面,在父亲跟前出尽了风头,用了一块破泥巴就能逗得父亲开心,既然她有那么大的本事,也就不怕自己再往她头上扣一个屎盆子了。 事实上,她赌的这些,结果都赌赢了。 成功的逼得安王爷说了要娶她,成功的将自己落水之事栽赃给了云梦,虽说有些激进,但只要结果是好的,那她就赢了。 「二姐姐,你可要摸着良心说话,我到底有没有推你下去。」云梦眼泪就没有断过,坐到马车上,想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不顾云珠抖得厉害,顶着一脸的委屈,带些愤怒的问她。 云珠眼皮一抬,抖的更厉害了,身上虽有安王爷的那件斗篷罩着,可里面的衣服是全都湿透了的,这大冬天的,不冷才怪。 「妹妹,到了这时候了,你还觉得自己委屈吗?我这回可……可就被你害惨了,命是保住了,可我以后……」 「以后,就嫁给安王了。」云浅接过了云珠的话,淡然的看着云珠一阵一阵的颤抖。 云珠突然被云浅这么直截了当地说了一句,直说进了她的心窝子里,特别是云浅看过来的眼神,似乎能将她内心藏着的羞愧之事,全都瞧明白了。 云珠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她云浅凭什么就能在自己面前摆出这张脸,如今谁是受害者?自己才是受害者,她是被云梦推下水的,被安王摸了身子的人,自己慌什么?难不成还能说她是自己跳下水,自己想不开? 「云浅,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仗势欺人?」 云珠咬着唇角,这会儿扮起可怜来,与云倾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还嫌弃我不够惨,嘲笑我吗?你再恨我,再恨白姨娘,可我们都是姓云,都是父亲所生,你何必要这么为难手足?如今我刚落了水,你就巴不得落井下石?」云珠凄凄惨惨的诉说,让跟前原本还在掉泪的云梦都忘记了要哭了,只是傻傻的看着她。 「那你是不想嫁安王了?」 云珠说了一堆,云浅却只反问了她一句。 「你……我,如今我身子被……」 「那你还是想嫁安王了,这与我刚才所说的有何区别?」 云浅的表情并没有因为云珠的那几句话改变,平平淡淡,无一丝涟漪,可越是这样,云珠越是心慌。 她凭什么?她凭什么这么说?俨然一副审视她的态度,她自己又是个什么好东西,勾搭上了靖王转头就将侯府的亲事退了,就云倾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低贱东西稀罕她的世子夫人,谁还稀罕?别人不要的东西,她还能当成一个宝,真是可笑。 她云浅恐怕也没少在背地里笑话人家,这会儿她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她。 她就是想嫁给安王,又怎样? 安王都发话了,说了要娶她,她还能阻止不成? 「我不想同你说。」 云珠低沉的一吼,将脖子扭了一个方向,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抖的比刚才还要厉害。 云梦也不哭了,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到最后一双眼睛就狠狠的剜着云珠,刚才云浅质问云珠的那几句话,她怎能听不明白? 她性子虽然单纯,但却不蠢,那么一番话,还能不懂吗? 起初被云珠含泪指责,云梦的内心一直备受煎熬,到最后看到云珠那副可怜的模样,差点都要怀疑自己的那一扯,是不是真的不小心就将她扯下去了,可无论如何,自己确实没有生出半点要害云珠的心,她适才那么问云珠,也是想心里求个安稳,可云珠带刺儿的回了一句话,让她瞬间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冤屈。 第21章 幸好,大姐姐那短短几句,才让自己看明白,从头到尾,自己就是一个被人利用的棋子,她云珠算计了一个晚上,自己就陪着她演了一个晚上。 她怎就能做的如此绝情?自己哪里得罪她了?先是被骗去买泥娃娃,后来弄出这么一出落水的戏码陷害自己。 恐怕回到府上,云珠落水之事,就会死死的算到自己的头上。 「二姐姐,你是圆满了,可我就应该成为罪人吗?」云梦委屈的盯着云珠的后脑勺,恨不得揪住她,狠狠的摇上两摇,哪有人为了自己的幸福,踩在自己姐妹头上往上攀爬的?她们可都是云府的姑娘,将来嫁出去了,到了陌生的地方,昔日的这些个姐妹那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亲人啊,她怎么就那么想不透? 「你都将我……将我还成这样了,还想如何?难不成是我想不开,往下桥下跳去的?」云珠回头一眼瞪向了云梦,是她害的就是她害的,还能有假?还能逃得了罪恶么? 恐怕谁都不会相信,有那么不爱惜自己性命的,主动的投了湖? ☆☆☆ 回到云府之后,几位少爷脸色深沉,几位小姐的脸色也不好,与去看灯会之前的兴奋模样,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到了府上,云浅和云嫣直接送了云珠回她的院子,白姨娘坐在炭火堆边上煎熬的等了云珠一个晚上,脑子里一直都在想着,云珠在灯会上如何了,有没有寻得机会,眼看着天色越沉了,白姨娘的心也是捏到了嗓门眼上。 这会儿终于听到院子里的丫头说二小姐回来了,心下咚咚的跳了两下,赶紧的就站起来,将头往外探去。 不成想看到的却是云浅和云嫣搀扶着云珠,云珠一身湿衣粘在身上已久,这回儿全身是真的抖的不像话。 白姨娘吓的差点就叫出声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白姨娘本来觉得外边儿冷,不打算往外跑了,可如今看到云珠这幅模样,跌跌撞撞的就冲了出去。 「你问她吧。」云浅不理白姨娘的焦急,淡淡的说了一句之后,将云珠交给了白姨娘,拉了三小姐云嫣掉头就往回头。 自己和云嫣能将她送回来,也是看在了手足情分上。 白姨娘一看到这形势,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和丫头彩儿一起扶起云珠的胳膊就往屋里走,边走边问:「二小姐这是怎么了?这一身……是落水了?这大冬天的,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好好的灯会,你说怎么就……」 「白姨娘先莫要问了,小姐全身都是湿的,你去找件衣裳给小姐换上,我去备些热水,替小姐暖暖身子。」今夜云珠发生的事,彩儿都知道,白姨娘这么着急的问,小姐即便是答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的清楚的,所以先让白姨娘一起替小姐换了干衣裳,烤着火堆了再细说也不迟。 白姨娘被彩儿一说,才忍住心头如万千蚂蚁爬的焦灼,将云珠扶到内屋,急急忙忙的去找干爽的衣裳。 云珠褪下身上湿哒哒的衣裳,换了身干爽的棉衣,坐在火堆旁,烤了好一阵子,才暖和了些,总算没再颤抖了。 「成了。」云珠接过彩儿递过来的姜汤,缓缓地喝了几口,见白姨娘备受煎熬的张了几次嘴都想问她,便说了两字。 白姨娘听到云珠冷不丁的说了这两字之后,表情一愣,呆了一会儿才从云珠羞涩的脸上瞧出来了是什么意思。 「成了?」 白姨娘脸上的一抹笑容随着嘴角的上扬,慢慢地晕染开来,到最后就是兴奋的合不拢嘴了。 云珠羞涩的点了点头说道:「就看老夫人那里了,安王说了会娶。」 「安王?」白姨娘眼珠子瞪的大大的,再确认了一遍:「你说的是当今皇上的弟弟安王?」 「嗯。」 「这……」白姨娘喜欢是喜欢,她做梦也不会想到是安王,一时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关于安王的传言,微微皱眉的说道:「可我听说,那安王是个放荡不羁,个性张扬,喜好寻花问柳的花花公子爷……」 「你不是也说了吗,传言,再说了,他若真是那喜好寻花问柳的花花公子爷,那为何府上至今除了一个没过门的王妃以外,连个妾室都没有?说明在他心里,也没有将那些女人当回事。」云珠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云府的姑娘,以如今云府的势力和地位,那些外面的女人能与她比吗。 「那二小姐与我说说,今夜到底是怎么遇上安王的?」白姨娘心下一宽,当即很好奇她家云珠怎么就这么好的运气遇上了安王,可那一身湿哒哒的水,又是怎么一回事? 「小姐落了水,是安王救的。」身旁的彩儿见云珠不好开口,便替她答了。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安王相救好是好,可万一……」万一救不起来,那不是连命都搭上了,白姨娘一想到这里,背心一阵冷汗。 第22章 「五小姐推的。」彩儿轻轻的说了一句,说完低下头拿了云珠喝完姜汤的碗,就退了下去。 「什么?!那个胆大包天的狗东西……」白姨娘骂了一句突然就不骂了,因为她从云珠的脸上没有看出悲伤,也没有看出怒愤,这要是换成之前,其他几位欺负到她头上,这会儿恐怕早就是一脸乌黑了,可现在却是很平静,而且太过于平静了,白姨娘眼珠子转了两转,突然就一脸怀疑的看着云珠。 「你……」 白姨娘开口,正好与云珠的眼神相对,云珠那双阴暗诡异的黑眸中所透露出来的意思,白姨娘瞬间就明白了。 「五小姐推的就是了。」 云珠缓缓地说了一句,白姨娘一人呆呆的坐在那里使劲的想了云珠这一晚上的遭遇,到底是怎样一个来龙去脉。 第二日,姜夫人的屋里就跪倒了一片。 先是云珠求姜夫人替自己做主,说五小姐将她推进了湖里,害她差点丢了性命不说,还被安王摸了身子,说话的时候,每说上半句就会捏着喉咙咳上两声。 云珠说完,五小姐也跪在了姜夫人面前,但没有像昨晚那般哭着说冤屈,一直默默的听着云珠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泣。 「梦儿,你说说,你可真有推二小姐?」姜夫人又不是不知道昨夜发生的那些丢人的事,六少爷和七少爷一回来就去了她那里,将云珠如何要挟安王答应娶她,安王又是如何回答的,都告诉了姜夫人,云都督也在,都知道,原本想着她云珠要是懂得识趣,这事他们也不会主动的提,可既然云珠昨夜将她的面子,连带着云府的面子都丢尽了,她没得到她想要的,又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是以,她如今跪在这里求姜夫人做主,姜夫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云梦被姜夫人一问,嘴角颤了颤,一丝委屈从脸上一闪而过,随后就是一副死了心的模样回答道:「回母亲,二姐姐硬说是我推的,那就是我推的,如今二姐姐丢了名声,总不能对外说是她自己跳下水,说她自己愿意丢名声,这落水的原因总得要个人来替她背锅才行,二姐姐既然不愿说是自己不小心失足的,那就只能说是我推的呗。」 「你……」 云梦说完,云珠哭的更厉害了。 云梦这张嘴,怎么比云嫣还利? 「往日说谁不要脸的?谁才是真正的不要脸?笑死人了。」接过话的是站在边上的云倾,云倾自从除夕过后,说话一直都是阴阳怪气的,没了之前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见到自己不喜欢的,讨厌的,或是之前欺负过自己的人,每每都是心狠手辣,短短半个月,就将院子里几位得罪了她的丫头,按进了狗食盆里,弄到呕吐,又让那些个丫头吐出来什么都得再吞回去什么,如此几回,府上的下人们一说起她,个个都忍不住发抖。 都说是因为她就要嫁给侯府做世子夫人了,恶毒的本性就暴露了出来,谁还敢惹她。 这会儿对待云珠,云倾也并没有心软,很会懂得落井下石,云珠是个什么货色,自己还不知道吗?成天以为自己是个天仙儿,自视清高,看不起人,这会儿往那水里一跳,缠着人家安王娶她,她的高贵又到哪去了? 「你……你说谁不要脸?」 云珠气得满脸通红,自己再如何,需要她这个下三滥的东西来侮辱吗? 「怎么了,说的就是你!」 云倾不同往日,见到云珠表面上还会礼让三分,这会儿已经豁出去了半个月的性子,早就是一副放飞自我的模样,哪里还能收的回去,云珠这番一问,就直接撞到了云倾的刀口上,云倾丝毫不放过报仇的机会,想起之前她跟着白姨娘是怎么看自己笑话的?说赵姨娘不要脸,生出来的东西也是个不要脸的,这些事情,桩桩件件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她说过,那些的罪过她的人,她都会一一的还回去。 「你,你这低贱……」云珠平时性子高傲惯了,不屑与人打嘴皮子仗,这会儿也不知道用什么话去回复云倾,心下一急,就直接开骂了。 「啪!」 云珠一句话还没骂完,低贱两个字刚一说出口,脸上就被云倾一巴掌扇了过去,痛得她眼冒金星,愣得好久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给我住手!」 姜夫人都比云珠要反应快,一声吼去,云倾也很自觉走到姜夫人跟前,跪得笔直。 「你……你敢打我?!我,我给你拼了。」 云倾跪在了姜夫人身旁,云珠才反应过来,云倾居然敢,她居然敢打自己一巴掌,她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低贱胚子也敢出手打她? 「都给我住手!」姜夫人又是一声,云珠的人还没扑到云倾跟前,就被姜夫人的几个丫头擒住动弹不得了。 「你们自己看看!自己好好看看!哪点像我云府大家的小姐?那点像未出阁的姑娘了?你们可都是同出的姐妹,不相互照顾,不相互帮助不说,如今倒好了?窝里斗了!你们是想放着好日子不过成心要找乱子的吗?」 第23章 姜夫人难得的发火,做了十几年的好脾气,那都是隐忍下来的,以往几个姑娘争来争去,好在没有闹在明面上,她以为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谁又没个私心?可如今越来越过分,先是侯府的亲事,再是安王,甚至刚刚还在自己面前开始动手了,她再不管管,恐怕她这个主母就是个摆设了。 「你俩就好好的给我跪着!」 「跪到什么时候不冤了,不恨了,不打了再给我起来。」姜夫人起身,指着云珠和云倾气愤的说道,说完转头又对红棉吩咐了一句:「你替我看着,谁都不许来探视,谁来谁就给我一块儿跪!」 姜夫人这话是专门说给白姨娘和赵姨娘听的,赵姨娘自从那次晕倒之后就再也没来过姜夫人这里,姜夫人也派人过去放了话,说以后赵姨娘就好好养病,不用过来她这里了,赵姨娘求之不得,从那之后要是没有姜夫人的吩咐,她是不会往人堆里凑的,是以,这会儿姜夫人的话,只说给了白姨娘听。 白姨娘的指关节都被自己捏白了,一时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今儿个早上出来的时候,分明是二小姐占了上风,可谁知道那五小姐竟然也是个倔强性子,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却把云倾给刺激到了。 她,她还敢打了二小姐…… 白姨娘当时要是离的近,铁定上去帮忙扇了云倾,可等着她走过去时,姜夫人就发怒了,没给她机会。 这也就算了,可二小姐与安王那事……还没来得及说啊!这群烂心扉的东西,还要不要人好了? 白姨娘愁着一张脸,清一会儿的白一会儿。 姜夫人说完,也没什么心情,当即就要众人散了。 自愿留下来的就只有云浅和白姨娘。 云浅目睹了整个过程,见母亲被云倾和云珠气成那样,也实属少见了,便想留下来陪母亲说说话。 同样留下来的白姨娘眼珠子瞟啊瞟,瞟着瞟着就瞟到了云浅脸上,顿时眼前一亮,正要上前去和云浅说说,云浅却是将头转了一个方向,留了一个后脑勺给她,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白姨娘怏怏的垂目,心中正是万分焦急之时,去外面晨练的云都督,六少爷,七少爷便一道过来了,三人看到院子里跪了云珠与云倾,微微愣了愣,但多少也猜出了一些。 从昨晚云珠落水之后,每个人心里对她的看法都有所改变,今日跪在这里,肯定是来为难姜夫人要替她为自己做主的。 至于云倾为何会跪在这儿,几人就不得知了,却没有那个心思去想。 姜夫人是云府出了名的好脾气,贤内助,今日能将两位小姐罚跪在院子里,看来一定是气的不轻。 云都督只看了几人一眼,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白姨娘原本还想同他说说话,求求情,还想着安王爷那事也得让都督替二小姐做回主,可云都督脸色一变,就如乌云压顶,她哪里还敢去烦他。 云都督进了屋,云浅倒了一杯茶正要递给姜夫人,见云都督来了,叫了一声父亲,站起身来为他腾开了姜夫人身旁的位置。 姜夫人心里的气还没有平复,胸口一阵一阵的发闷,踹的厉害。 「知道生气了?我早就说过,不要纵容她们,你就是不听,如今气到自己这又是何苦?」云都督走到姜夫人面前,脸色虽然还是黑的厉害,嘴里的话也不好听,可那眼神里透出来的心疼,是真真切切的。 「我……」 「没有生气。」姜夫人眼睛红了红,想着自己本来就够糟心的了,云都督又来这么一句,存心就是在她伤口上撒盐,笑话她的,一时竟然难得的耍了一回小脾气,没给云都督好脸色看。 「哼!非得气出个毛病来才叫生气咯!」 云都督在沙场上呆久了,这时候也忘记了该如何安慰人,心里再心疼,再温柔,说出来的话都变了味道。 「浅丫头,你去看看你祖母吧,不要让她为了这些糟心事伤了身体。」姜夫人被云都督一口气堵着,心理难受的很,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先将云浅打发出去,准备关起门来与云都督慢慢说,总不能让自己的娃看了笑话。 云浅将茶杯塞到了父亲手里,对他调皮的使了一个眼色之后放心的退了出去,出去后不忘替两人带上了门。 门外的两位少爷也是心照不宣,正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听到云浅说要去老夫人那里,两人干脆就跟着云浅一道,说要去老夫人那里蹭蹭早饭。 屋子里只剩下云都督和姜夫人的时候,姜夫人眼眶里的泪水就再也忍不住的掉了出来,顿时吓得云都督手足无措,手里的茶杯丢也不是放也不是,只得赶紧的说道:「你,你别哭啊,我,我没有……你知道我不会说话,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玉儿,玉儿……」 云都督不说还好,一声玉儿一叫,姜夫人心中的委屈便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眼泪滴啊滴答的流的更猛了。 第24章 「你可急死我了,不是让你不要哭了么?是我说错话行了不?是我声音大,嗓门粗……」云都督就差拿个东西将姜夫人的眼泪给堵上,她这模样让他很难受。 云都督翻来翻去,还真就找到了袖口里的手帕,凑到姜夫人跟前,要擦不擦的,生怕自己手劲大,又弄痛了她。 「你云都督哪能有错?」 姜夫人看到云都督一副慌了神的模样,也被气笑了,一把抓过帕子,轻轻的擦了脸上的泪水,又将脸沉着。 「怎么没错?成亲当日我可是对夫人保证过,不让夫人掉一滴眼泪,如今夫人都泪流成河了,我哪能没错。」云都督见姜夫人终于没再哭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外人只知道他是一位能文能武的大将军,可谁又知道其实他就是个软耳朵,什么都让着姜夫人。 当年他第一眼看到姜夫人的时候,心中就打算好了,他要给这个女人一辈子的幸福,两人一起生活了二十来年,也一直都是相亲相爱,没怎么红过脸的,唯一不愉快的事情就是那几位姨娘。 当初是姜夫人倔着性子非要逼得他纳几房小妾,自己本来是不乐意的,可几次将姜夫人按在床上正准备要干正事的时候,姜夫人都泼了他冷水,要他去姨娘的房里,被逼得急了,云都督赌着气也冲动过了那么几回,就那么几次才有了后面的几位小姐,可回过头来,云都督每次一想到这些,都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三妻四妾是很正常,可也不是没有一夫一妻的,他二哥就是,一直与二嫂两人亲亲密密,恩恩爱爱的过着日子,怎么到了他这里,就行不通了? 自己之前也没少让二嫂给她做过思想工作,可她就是死咬着说,出嫁之前,她的娘亲教导过她,人丁单薄是对祖先的大不敬,不能对不起人云家,该大度的时候就得大度,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让夫家淡了香火。 这话就像是树根扎进了姜夫人的心头,她越是爱云都督,就越是想要为他多付出一分,所以才想尽办法为云都督纳了两房妾室,可惜的是,加上后来的赵姨娘一起,妾室生的都是女儿,没一个儿子。 「都多大岁数了,还说这些。」姜夫人见云都督说了这些软话,心头一甜,羞涩的说道,外人要是知道他一个高大威猛,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都督,嘴里能说出这些话,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姜夫人想到都督能这么对自己,已经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她还有什么资格与他怄气,当下心头一嘲,看来自己的这脾气,是被他越惯越坏了。 「怎么就不能说了,我可都记得。」 云都督握着着姜夫人的手,拇指轻轻的揉着她的手背,声音柔和了不少。 「是我没有教好。」姜夫人缓过之后,叹了一口气说道。 「哪能是你的错,依我的脾气,早将那丫头丢去家庙里了,哪还能让她跪跪院子就了事的。」 「再怎么说,她也是云府的姑娘,都督的女儿,即便是做错了,也是我这个当主母的没教好,让她跪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也就够了。」姜夫人刚才还气呼呼的,这会儿听云都督说要将两人丢去家庙,又反过来劝他了。 「你是想存心保住她们,可瞧瞧她们干的这一件件事情,她们领你情了?你这样只会纵容她们继续闹下去,再说昨夜那事,恐怕娘也知道了,到时候如何处置,就按娘的意思办,你就别去求情了,这些年你做的够多了,撒撒手让她们吃点苦头,铁定都会学乖。」 云都督将手里的早已凉了的茶杯放下,身体往姜夫人跟前又挪了挪。 「如何撒手,一个个的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还能让她们去受罚吗?不过话说回来,云珠这回这么一闹,名声确实是受了影响,安王说的那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倒希望是真的,不然这么下去,云珠那丫头的亲事就有些难办了。」姜夫人被云都督这么一挤,边说边不动神色的往外移。 「安王?其他事还好说,对女人说过的话,可信度几乎为零,再说了我云府丢不起这脸,等明日我就让云浩去安王府赔礼道歉,先不说其他,就安王救了二丫头一命,我云府必须得感谢人家。」 「那云珠……」姜夫人借着说话的功夫,一下子就挪出了好大一个空隙。 「你躲什么躲,我又不会吃了你!」云都督靠近了姜夫人几次,都没能成功,当下一急,暴脾气又冒了出来,粗鲁的搂住姜夫人的头就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你这……」 「玉儿,你说说,上次你靠着为夫肩膀的时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云都督喃喃的说了一句,不只是打断了姜夫人的话,也成功的让姜夫人安安静静的不再反抗。 「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了?」云都督抓住机会越挖越深。 姜夫人心头猛的一震,脸色红了红,窘迫的说道:「都督,要不再给你纳一房……」 第25章 「你敢!」 「你敢纳我就敢休!」 「几个院子里的,我干脆一道给休了,免得一天闹事!」 「都督如今正值壮年,我是为了你好。」姜夫人急忙的说道。 「要真为了我好,今晚就别将我赶回去,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在军营里素了半年,回来碰碰自己的女人都不行了?」云都督一说起这事,心里就燥得慌,回来了这么几天,就头一天晚上自己霸王硬上弓的来了一回,其余几次都没能成功,有几回门还没进屋就被她拒绝在门外了。 「我都一大把年纪了,经不起折腾,哪能伺候好都督,比不上年轻的姑娘……」姜夫人整张脸都红了,这大白天的居然关起门来说这些,真真是臊人了。 「什么叫一大把年纪,你还比我小呢,再说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要是觉得我粗鲁了,那我温柔一些可好……」云都督说话的时候几乎都贴到了姜夫人的耳朵上。 姜夫人身子一颤,一把将他推开,红着耳根子说到:「都督,这还在大清早的……外面还有两个孩子跪着的呢!」 「跪就跪着吧!」 「要敢再来烦你,我就将她们扔到家庙去。」 云都督这会儿心里撩起的一把火,很难消下去,自己也不想消下去,仗着自己高大威猛力气足,一把抄起姜夫人,就要往里屋冲去。 可就在这当口,门外不识相的一声嚎哭却传了进来。 「救命啊,都督,夫人!」 「快救救云珠吧,这都晕过去了,昨晚才落了水的啊!」 这声音一听就是白姨娘的。 「都督,快放下我,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姜夫人原本满脸的臊红,这会儿硬生生的被吓了一跳。 云都督胸口明显的一蹦,怒气直冲脑仁,当下将姜夫人放下了之后,蹭蹭蹭的就冲到了门口,啪的一声将门打开,还没等白姨娘再哭出出来,就是一声怒吼:「滚!都给我滚!」 「把张管家给我叫过来!」 「滚,都给我滚去家庙!」 「都督……」 白姨娘从没看过云都督这样的阵势,当下吓得腿一软,扶着倒在她怀里的云珠,委屈的直落泪,云珠都晕了啊,云都督为何还要发这么大的火?他就不心疼一下云珠吗?还要送去家庙,她做错什么了?云珠可是他的女儿啊!他怎么这么狠心? 「灵儿!赶紧让王大人过来走一趟,看看二小姐这是怎么了。」紧跟在云都督身后的姜夫人,也没想到云都督会这么生气,见白姨娘跪在地上抱着云珠,同情心又开始泛滥,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将她罚跪,云珠昨夜才落了水啊。 虽说昨晚她高攀安王一事,有些过分,可毕竟落水不假,这大冬天的在湖里泡了那么久,万一有个闪失该如何是好。 「夫人……」 「求求你救救二小姐吧,二小姐这是什么命啊!」白姨娘看到云都督那张乌黑的脸就委屈,一委屈就生了怨,同样都是他的女儿,今日要是换做云浅,恐怕他比谁都急了,眼下见求不成都督,就只能指望姜夫人了。 「不懂规矩!」 云都督直接冲着白姨娘又是一声呵斥,呵斥完回头又看着姜夫人,强忍住胸口的火气咬着牙说道:「你看看你惯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她一个姨娘能教出什么好人?整天跟在二小姐跟前,云珠能有今天的本事,这个姨娘怕是功不可没了。」 云都督一说到这里,又是愤怒的指着一脸泪水的白姨娘:「从今往后,姨娘就该有个姨娘的样,好好的给我呆在自己该呆的地方去,不要成天有事没事的跟在二小姐身边,你一个姨娘有何资格,有何本事教育孩子,你看看,你自己瞧瞧,你们这副模样像是大家闺秀吗?只怕是在丢我云府的脸!」 「晕吧,晕了也好,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云都督刚才在屋里堵着的那口气,经过这一番话,总算是发泄了个七七八八。 「都督,好了……人都晕了,就莫再生气啦。」姜夫人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半软半硬的说了一句。 「你们几个将二小姐扶进来。」姜夫人见云都督脸色缓和了一些,赶紧让几个丫头去搀扶云珠。 白姨娘看到终于有人过来扶云珠了,这才擦了眼泪,准备跟着几个丫头一块儿进去,可刚走了两步,头上又挨了云都督打一声呵斥:「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本都督说的话你听不见是不是?非得让我一封休书给你,你才满意吗?」 一听到休书两字,白姨娘双腿都开始打颤,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去,可如今的局势又容不得她倒,这便硬撑着,拖着脚步流着眼泪退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过后,白姨娘心里实在是悲痛的紧,一时没有控制住,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嘴,狠狠的痛哭了一回。 第26章 怎么也想不通,今早还好好的,二小姐明明都攀上了安王爷,怎么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变了,简直就是来了个大反转,云梦明明该受责,却逃脱了,二小姐明明应该被人疼爱,被人同情,可却落得了这个下场,原本以为云珠装作晕过去,云都督会心痛一下,可没想到云都督不但没有半分心痛,还要将她送去家庙,还不让自己再见到她。 他是个什么样的铁石心肠? 这其中到底又是哪里出了错? 白姨娘坐在雪地上一痛哭,过往的几个丫头都瞧见了,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传进了老夫人的院子里,云浅正和两位哥哥陪着老夫人说话。 老夫人原本因为云珠的事愁着气着,后来见到四屋里的三个活宝一道来了跟前,一高兴也就暂时忘了那事,先是拉着云浩说,给他许的那位新娘子如何如何的好,后来又说了云赫,替他看了几家都不合意,找不出哪家能配得上云赫那张牙舞爪的性子。 最后才说到了云浅的婚事上,再一扯就扯远了,扯到了她年轻的时候,巴不得将她活的那几十年所遇见的奇人奇事都将出来给孙子孙女们听听。 老夫人正说的起劲,屋外进来了个二等丫头对着蝶衣耳语了几句,蝶衣突然惊愕的神色引起了云浅的注意,而老夫人的眼神又一直在云浅的脸上,这便顺着云浅的眼睛看去,就见丫头们在交头接耳的,顿时不高兴的呵斥了一声:「在说什么呢?!交头接耳的,懂不懂规矩?」 两个丫头顿时吓得跪在了地上。 老夫人今日高兴,也没想为难她们,便随便的一问:「这又是听到什么事了?」 两个丫头你推我,我推你的,欲言又止,就是说不出口。 「哼!就你们这德行,恐怕又是那老四屋里的事吧!」老夫人心下明了的很,近日最会闹事的可不就是四屋里两个庶出的姑娘吗。 老夫人一说出口,云浅和两位少爷脸色都不好,恐怕自己屋里的人确实是出名了。 老夫人对着蝶衣一番敲问,才知道自己还真就猜对了,刚才进来的那丫头说有人看到白姨娘坐在雪地里,捂着嘴巴哭的厉害,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哟!今儿个就奇怪了,哭的是她白姨娘,不是姜夫人了?」老夫人又哼了几声,对着云浅和两位少爷说道:「你们那个娘啊,就是太善良,太好欺负了,一个明媒正娶的夫人整天被姨娘折腾来折腾去,她就不嫌麻烦吗?一颗心软的跟柿子一样,由着人捏,谁都能欺到她头上。」 「父亲就不敢欺。」七少爷不服气的顶了一句老夫人。 「哼!他就是个更没出息的。耳根子软,你那娘说什么他就听什么,要是能狠点心,也不至于让几个丫头将屋里闹到天翻地覆,以前我是懒得管,先是云倾闹了一回,如今又轮到云珠那丫头丢脸了,尽是些丢我云府颜面的东西,你娘不出手,你爹也不出手,那就只有我出手了,我不怕来做这个恶人。」 老夫人说完,又开始动气。 「祖母莫要生气,父亲母亲这会儿不就是在管了吗?」云浅顺着老夫人的背,轻轻的安抚着说道。 「管!我就看他们怎么管,出了这么多事还不知道消停,还想让她们跪跪院子就了事了?依我看,她们也跪不了多久,那位心软的姜夫人自然就会让她们回去了。」 老夫人对姜夫人确实很了解,云珠晕倒之后,姜夫人见云倾一人跪在冰天雪地里,也怕出了意外,当下趁着云都督没在意的时候,派人将她送了回去。 王大人过来瞧了云珠的脉象,说是受了一点惊吓,其他的到没有什么问题,姜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至于如何受的惊吓,恐怕只有云珠自己知道了,她适才装晕过去,本与白姨娘想的一样,父亲会心痛她,会好好待她,说不定还能就安王爷的事重新再提出来,可没有想到,父亲一出来就像受了天大的刺激,对着她与白姨娘就是一通吼。 从听到父亲吼的那一句滚开始,她就吓到了,后来说要送她去家庙,又说了白姨娘,句句都让她心惊胆战。 起初晕过去,就她自己装出来的,可后来就真有些要晕过去的势头了。 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狠心的对自己,她明明就是个受害者,是云梦推她下水,然后被安王摸了身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原本有十足把握的事情,结果却弄成了一身骚的? 对了,是从云梦说了那句话开始,是从云倾故意讽刺她的时候开始,她就不占任何优势了。 云珠从心底骂出了一句脏话,这话白姨娘经常说,「都是一群烂心扉的狗东西,见不得人好。」 云珠以为这样的结局已经是很坏的了,可没有想到还有更坏的,她晕了醒了之后,就被姜夫人派人将她送回了自己的院子,回到院子云珠还想找白姨娘撒撒火气,却发现院子里除了几个丫头,根本就没了白姨娘的影子,正想着父亲难道真的将白姨娘禁了足?院门口张总管和刘嬷嬷就来了。 第27章 「云都督有吩咐,明日起,二小姐和六小姐就跟着刘嬷嬷去家庙里反省一个月,就当是为云府祈福,为你们自己祈福。」 刘嬷嬷说完又去了云倾的院子里。 云珠又差点晕了过去,脚下几个趔趄,要不是彩儿扶住了她,早摊在了地上。 「为何?!」 云珠气的双目圆瞪,一双怒目饱含泪水,为什么?她明明就是受害者,明明就是云梦推她下水的,明明安王爷说了要娶她的啊。 都是云倾那个贱人,那个低贱胚子,害的自己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还要同她一起去家庙,她怎么就不去死呢! 云倾对去家庙的反应没有云珠那么大,光脚不怕穿鞋的,横竖自己没有那个心去讨好云府的任何人了,也不在意他们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将来等她嫁给了卫世子,他云府如何,给自己压根就没关系,云府的这些人与她也将没有关系,她就当自己是个孤儿,死爹死娘了的那种。 可云珠就不一样,她的亲事还没有谈成,她一心想高攀的安王爷,云府上下都没打算理会,就光是她厚着脸皮缠了安王爷那会儿,云府的脸面都丢尽了,那还能真的让人家安王将她娶了? 是以,云珠昨夜那番没来由的自信和豁出去了的尊严,到头来没有换得一点好处不说,还惹了一身骚,不但安王的事情没了着落,就连以后的亲事恐怕都难了。 云珠一时感到无比的惶恐,哭哭啼啼的闹了一个晚上,也没有任何人前来安慰她,也没有人敢安慰她,白姨娘睡在自己的屋子里,一直到半夜都还在睁着眼睛想啊想,想她和二小姐到底是哪里算错了,才导致了如今这个结局。 而老夫人那边听说云都督要将两个丫头送去家庙,很是意外,对着跟前的蝶衣忍不住又酸了几句:「他老四这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姜氏那锈脑袋转过弯了?看来也不需要我出手,自己还是能解决的嘛,半大点姑娘,都收拾不了,他还去战场上杀敌,谈何威风?」 「老夫人莫要操心了,云都督和姜夫人都是聪明人。」蝶依轻轻的揉着老夫人的腿,宽心的说道。 「哎!也是,我操心个什么劲呢?」 「春节过完了,离三月也不远了,要操心也该操心浅丫头的婚事才对。」 老夫人一想起来,就闲不住了,准备让蝶衣去叫张管家过来,问问他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的怎么样了,结果传话来说,张管家带着刘嬷嬷正在二小姐和六小姐那里,说是为了明天去家庙的事,让两位小姐夜里好好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就得出发。 老夫人听了,揉了揉太阳穴,伤神的说道:「早就该收拾了,亏她姜氏能拖到现在,行吧,张总管那边处理好了,就让他过来一趟。」 云都督突然雷厉风行的让二小姐和六小姐去家庙的事,姜夫人还是很难消化,她没想到云都督说着说着,还就当真了。 云倾再过几个月就要成亲了。 云珠刚落了水,身子怕是还没养好…… 怎么能去家庙? 「都督……」 姜夫人被云都督按在床上,还想着替两个庶出的女儿求情。 「你若再说,就别怪我折腾你了。」云都督手上一用力,姜夫人当下一声踹。 「我也是为……」 「为了我好?」云都督打断了姜夫人的话,双手撑在姜夫人身侧,额头上挂着细细的汗珠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很是认真的说道:「可我从没有觉得有多好。」 「你所努力做出来的这些,自认为是为了我好的事情,我一桩都没有满意过,就我们俩人,一生一世过一辈子不是很好吗?非得要折腾出些事来。」 云都督说完,姜夫人愣住了,眸子里的光暗淡了下来,想着自己费尽心思为他所做的事,为云府所做的事,云都督不领情就算了,还埋冤起了自己,枉她一颗心从头到尾的都是在为他着想啊。 「无论你多想将我推出去,多想让我多去看一眼那些孩子,可在我心里面,也只有你一个夫人,也只有云浅那么一个丫头。」云都督说完,身子一倒,从姜夫人的身上移到了她的侧方,躺下来之后,又用胳膊将她搂了个结实。 「我这辈子注定了一碗水端不平,对浅丫头那种感情,我没法用到其他丫头的身上,所以你也别再操心了,今日看到她们这么难为你,我就觉得我罪大恶极,要不是我那么几次冲动之下……也不会有她们,自她们出生之后,我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所有的事情全都落到了你身上,你也是个人,也有七情六欲,明明心里是在意的,可偏偏要压住心头的酸楚,处处为难自己,勉强自己对她们好,总是认为对她们好了,就是对我好,可你却不知道,只有你好了,你开心了,我才会好,我才会满意。」 云都督的声音越放越缓,越来越轻,搂在姜夫人肩头的手却加重了。 第28章 姜夫人全身都是僵硬的,特别是云都督最后说的那几句话,直戳她的心窝子,就是因为云都督对自己太好,所以她才想要对他好的……天底下那个男人又不爱新欢,云都督如此说,那都是他心疼自己,爱自己啊。 可自己又做了些什么呢。 他的两个女儿,被自己教成那样,如今还进了家庙…… 「都督对我的好,我怕是几辈子都还不清了。」姜夫人眼眶里溢出了一串泪珠子,顺着她的脸庞,滴在了搂住她的都督手臂上。 都督一颤,斜歪着头瞧她,眼里满是心疼:「你怎么又哭了?谁说要你几辈子还了?这辈子呆在我身边,好好的陪着我就够了。」 「我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姜夫人往云都督的怀里蹭了蹭,难得的主动将他抱住。 「以后咱们好好的过日子,可莫再想着将我往外推了,活了也差不多半辈子,余下的时间本就不多,我还得时常去战场,要是哪天一个不小心战死在了沙场,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哪里还有时间经得起浪费」 「都督,别说这不吉利的话,都督能长命百岁。」姜夫人听了云都督的话,心里一阵恐慌,翻身就用手堵住了他的嘴,都督每每去战场的那些日子,她日日夜夜都是提心吊胆的,怕的就是意外…… 「嗯,夫人也是。」 「所以以后啊,你就不要管太多了,云珠和云倾让她们去家庙里呆一个月未必就是坏事,你呀,一颗心都放在为夫身上就行。」 姜夫人听了,也没在说话了。 其他的事情自己虽然还是不赞同,但都督说的对,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去就去吧,去家庙里呆一阵子,说不定还真能磨练一下她们的性子,如此想通了,姜夫人也就不再为俩人求情。 第二日,云倾和云珠两人去家庙的时候,云浅也没想去凑热闹,这时候去,怕又会让她们觉得自己是去看笑话的,她也没有那个闲功夫管她们,过几日她还得去林府走一趟,就云珠要安王爷娶她之事,去与林婉清道一声歉。 书画正在给云浅梳妆,静月就从外面蹦跶着进来了,走到了云浅跟前,脸上止不住的兴奋。 「小姐,二小姐和六小姐都走了。」 云浅轻轻的嗯了一声,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小姐,你是没有看到云珠那张黑脸沮丧到了什么程度,要是看到了,定会觉得解气。」静月心里得意的很,以往那两位没少给小姐添堵,还是云都督厉害,直接将两个人送去了家庙,看她们今后还能如何做妖。 「有什么解气的,我又没气,如今她们这样,都是自己作出来的,与旁人无关。」书画手里最后一只簪子插进了云浅的青丝,云浅才站起身来,淡淡地说着。 好不容易自己重活了一辈子,这些破事她才难得搭理,云珠做出那样的事情,自己虽然当时是生气,可也是替云珠生气,好好的一个官家小姐,大家闺秀,怎么就那么想不开,为了攀附上权贵,为了争一口恶气,就要绝了自己的后路。 她那般自信能嫁给安王爷,怎就不好好想一想,即便是安王碍着面子同意了,云府能丢得起人吗?她嫁过去以后,安王爷能对她好吗? 父亲能这么做,多数还是为了她好,等过了这个风口,替她寻一个好人家,也比去安王府上受虐好啊。 现在一想当初也是她云珠瞎了眼,放着左府那么好的亲事不要,偏偏一心想嫁个权贵,灯会那晚见了左府的左公子一面,无论是人才还是风度,都是当辈之中的佼佼者,云嫣倒是个有福气的。 「过会儿书画替我送一张拜帖给林府的林七姑娘。」 云浅吩咐完书画,就朝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昨日老夫人的丫头蝶依来传了话,说今儿早上让她过去试试新衣。 上元节一过,天气逐渐就会暖和,每年这个时候老夫人都会为云浅添几件新衣,云浅一时也没有多想。 到了老夫人那里,云浅见张总管也在,刚琢磨着祖母这一大早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听到老夫人对张总管说:「时间不多了,虽然仓促了些,但该有的都的有,还得都是最好的,我乖孙女出嫁可是云府的头等大事,一点都马虎不得。」 云浅这才知道祖母说的是自己的婚事,脸色一红,低下头,轻轻地走到了老夫人跟前,很是乖巧的坐在了她身旁。 「瞧这丫头,身段又高了些,过会儿让管事的再过来来好好量量尺寸,别到时候做出来的衣裳合不了身。」老夫人又对张总管说道。 「知道了,老夫人。」 张总管笑着转身就走了。 「一定记得要他们动作快一些,过个年个个都懒散了,万不可误了期限。」老夫人对这张总管的背影,不放心的又嘱咐了一句。 第29章 「老夫人放心,奴才亲自去监工。」张总管转过身回完老夫人,又才急忙的走了出去。 眼下离云浅的婚期只有一月有余,婚期定的本来就急,又加上过年,日子就越是紧迫。 老夫人早在年前就开始着手准备嫁妆,云浅的嫁衣虽然有内务府准备,可其他平时要更换的衣裳,老夫人说了,都得是全新的,之前穿过的那些就不要带去王府,宫里面虽说也会为云浅定制衣裳,可云浅穿惯了一个师傅的手艺,老夫人担心宫里的她穿不习惯,这便春夏秋冬的衣裳都为她定制了好几套。 「那两扫把星一走,这院子里总算是清净了,你在这儿坐一会儿,等管事的来了再给你再量量,你这个头,我是眼看着蹭蹭的往上长了。」老夫人看着云浅,眼里心里满都是欢喜。 「那都是祖母的功劳。」云浅笑着说道。 「我能有什么功劳?」 老夫人疑惑的问道。 「祖母总是让我多吃点,这一吃多了,哪能不长的?」云浅无辜的抿住唇角,撒娇的说道。 「呵呵……你这个机灵鬼,这还是我的不对了。」老夫人被惹的一阵笑。 「老夫人,内务府的人来了,说大小姐的嫁衣做好了,今日送过来让大小姐试穿,看看合不合身。」老夫人才与云浅说了几句话,外面的蝶衣就进来了,说府上的小厮去云浅的院子里没看到人,张总管又一大早出去了,就只好到老夫人这里来碰碰运气,不曾想云浅还真就在老夫人这里了。 「内务府的动作倒是挺快的。」老夫人倒是没想到,照这个速度,恐怕过年也在赶工了。 一想到自己孙女的婚事,宫里能如此重视,心头还是欢喜的。 「快,快叫他们进来,到我的院子里来,浅丫头就在我这里试穿,正好也给我瞧瞧。」老夫人一欢喜,脸上全是笑容。 云浅呆愣愣的坐在那里,一直到内务府的副总管带着一批小宫女过来,将嫁衣交到她手上,脑子里还是乱的,原本对婚事的恐慌,经过一个热闹的春节冲淡了不少,可这会儿一看到嫁衣,心里又开始惶恐了。 「王爷对云姑娘真是用心了。」内务府的副总管笑着说道:「就这套嫁衣,王爷可是亲自来查看了好几次,我内务府的人一点都不敢马虎,日夜轮流着赶工,今日才总算完成了大半。」 老夫人知道这话多半是想巴结云浅,争一份功劳,可听到这些心里还是很舒服,便对蝶依使了一个颜色,蝶依明了的去屋里拿了一个钱袋递给了副总管。 「今儿是喜事,副总管也沾沾喜气。」 老夫人见副总管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说了一句。 「那奴才就谢谢云夫人。」 「有劳副总管跑一趟了。」 云夫人这边招呼着副总管,几位宫女便随着云浅进了内屋。 蝶衣是个懂事的丫头,见今日云浅过来,没有带丫头,手里的钱袋交给了副总管之后,便一道跟进去了。 云浅进去过了有一刻钟左右,老夫人便扭着脑袋时不时的往里瞧,瞧了几次之后,蝶衣终于从里面走出来,笑嘻嘻的对老夫人说道:「大小姐可真是个天仙儿,这嫁衣穿在身上再合适不过,老夫人要不要也瞧瞧?」 「好啊。」 老夫人等了半天就等着这句话。 老夫人一进去就看到云浅一身喜气洋洋的红,那红衬着云浅的脸蛋儿也是殷红。 副总管送来的有凤冠一组,由金镶宝钿花鸾凤冠,及插在凤冠上的金累丝凤簪一对,用作固冠的金花头簪一对,共五件珍品构成。 霞帔一组。用上等真红丝罗制成,通身绣有宗妇礼服最高行制的云霞凤纹,底端压脚的金帔坠悬坠金钩,内有铭文,镌刻「内官监造正月初十敕造」字样。 如此华贵的嫁人,老夫人也是头一回见到,自然不用说,那都是好的,可老夫人先是欢喜的一阵,后来却是越看心里头越不是滋味儿了,到最后眼里竟蒙了一层水雾。 这嫁衣是好看,丫头更是好看,可再好看,以后都难得再看上一眼,再过些日子跟前的人就不是自己说想看就想看的着了,嫁过去以后她就是人家靖王府的人。 这么一想,老夫人也没了刚才那股兴奋劲头,从屋里出来,副总管看到的老夫人,就是双眼微红,情绪不高。 副总管看过的事情多,这会儿老夫人的模样,他可是见怪不怪了,当下客套的问了一句:「嫁衣可合身?合身的话,奴才再带回去,还有些金丝儿刺绣就收尾了。」 「副总管有心了,这嫁衣很好,尺寸也合适,当真是无可挑剔。」老夫人稳住情绪,感谢了副总管。 「能合了老夫人与云姑娘的眼,那感情是好,等到嫁衣完成了,奴才再送到贵府。」副总管客气的说着。 第30章 这云姑娘真是个有福气的。 得了宫里太皇太后,靖王的喜欢,府上的云夫人又将她当作宝,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一点也不为过。 副总管又等了一会儿,宫女就将云浅换下来的嫁衣重新叠好,拿了出来,副总管笑着一张脸与云夫人和云浅客套了几句之后,高兴的出了云府,能办这样的差事,十件八件他都不嫌多,人人都喜欢喜事,可喜事里头,又分称心如意的喜,和逼不得已的喜,云府和靖王府的这桩事,当属于十足的称心如意。 从老夫人那里回来,云浅眼里全都是那套红红的嫁衣,弄的她视线所及的范围也是红红一片,好半天才缓过了神。 她记不清后来祖母和她说了些什么,眼里全是那套喜红的嫁衣,这套嫁衣比起前世她嫁给卫疆那会儿,好看得多,也华丽的多。 当初自己嫁给卫疆那会儿,怀着一颗少女对未来的所有憧憬与幻想,满心满眼的都是夫家那另她期待的美好日子。 后来桩桩件件的惨痛事实,一点一点的将她心中的美梦慢慢的磨去,留下的只是心中的一潭死水,和熬不尽的日日夜夜,那种永远都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尽头,何时才能解脱的日子,她经历过一回,再也不想有第二回。 这一世她对自己的人生作了弊,避开了卫疆,却又落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重生活过的这一世,嫁进靖王府之后,会不会与前世一般,空守着府邸,寂寞空虚的干熬着日子,直到再一次走到生命的尽头。 她很怕,怕她的人生从嫁人的那一刻就意味着结束了。 云浅一想到这些,脑海里就浮现出了靖王的脸,那张让她永远都看不透,永远都猜不透,心中又莫名悸动的冰山面孔。 这样一个阴晴不定的人,到底该如何相处? 「小姐回来了。豆#豆#网。」 云浅沉着一颗心,也不知道是这么走回自己院子的,一进院子就被守在门口的书画唤了一声,这才将丢掉的几缕魂收了回来。 「小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听府上的人说,刚才是内务府送嫁衣过来了,小姐定是见过了,才这般没魂儿的模样。」书画笑了笑,她很少见到自家小姐失魂的时候,仅仅的几次,都是与靖王府的那位靖王爷有关。 「拜帖送过去了?」云浅瞪了书画一眼,没理会她的趣话儿,想起早上出去时让她派人去林府送了拜帖,也不知道林姑娘有没有答复。 「小姐这送拜帖的日子还真是不巧了,林府的人说,林姑娘今日一早刚去了宫里,说是要参加皇宫里举办的狩猎比赛,前后加起来,约莫要十天半月才会回来。」书画回答道。 「这样啊……」 云浅有些意外,没想到宫里的狩猎林姑娘也能去凑个热闹。当初在太皇太后那里看到林姑娘的第一眼,就觉得她举止干脆利落,说话也是个利索的人,倒没想到她还能去参加狩猎,能去狩猎的人,想必定是习过武,有些功夫在身的。 「林姑娘过的倒挺自在。」云浅晃了晃神,又想起云珠惹的那档子事,不知道林姑娘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 云浅没能见到林婉清,而云都督今日派去给安王爷赔礼道歉的六少爷云浩也同样没有见着安王,与书画说的一样,安王也去参加狩猎去了。 春节过完了,上元节也过了。云府最近除了云浅的婚事以外,也没有什么可忙的,战事刚刚结束,眼下难得能过一段时间的太平日子,云都督和六少爷也想等到云浅的婚事过后,再去边关巡视,皇上那边也特意嘱咐了,皇叔的婚礼是大事,都得重视,作为靖王妃云浅的老爹和亲哥,自然得待在府上,等到成亲之后再谈边关的事。 府上两个最能折腾的姑娘去了家庙,白姨娘经过云都督的那么一治也没敢再来找云浅,自云珠和云倾走后,一直消声灭迹到现在。 云浅难得的清静了一段时间,偶尔找三小姐过来说几句话,打发打发内心对成亲的紧张,其余的日子就在看了几本无聊的戏本子中度过了,不过云浅一直都在等着林姑娘那边的回话,成亲之前自己还是想当面见一见林姑娘,不单是云珠的事情,自己也想问问宫中的一些人物关系,宫中人杂,虽不想参合到其中,可大面上的形势还是想了解一些。 过了半月,林姑娘那边终于来话了,派了马车来云府邀请云浅去府上坐坐。 云浅早就与老夫人提起过林姑娘,是以云浅在快要成亲的时候说要去林府,老夫人也没有多反对,只是让她多带个丫头上。 秋燕不喜欢凑热闹,云浅就让书画和静月跟着一块儿去了。 马车到了林府,因林姑娘早就吩咐过守门的小厮,云浅一到那小厮也没有让她等着先去禀报,直接就带她进去了。 云浅一进林府,还没看到林婉清就先碰到了那日跟在林婉清身边的林诗。 第31章 云浅是记得她的,她似乎对靖王有意,但靖王好像不喜欢她。 云浅想起来上次在宫里,靖王乌黑的脸,就是从林诗殷勤的送了斗篷之后开始的,一直到自己出宫,靖王都是一张脸冷到了头,想来自己当真是个冤大头,林诗惹了他生气,自己却担惊受怕的陪着他走了好长一段路。 「白眼狼一个,也好意思来。」 林诗上回在宫里还能装,这次到了她的地盘,干脆就不装了,眼里对云浅的嫌弃,没有丝毫的隐藏,全部都显露在了一张脸上。 「你……」 云浅没说话,身后的静月跟在云浅身边,从未见过有人这么明摆着说云浅的,当下就想出声骂回去,却被云浅一眼瞪过来,不得不闭了嘴。 「林姑娘。」 云浅客气的叫了一声。 「怎么今日不带着你那位妹妹一起来了?」林诗并没有收敛的意思,还想趁此机会多挖苦一下云浅,就被匆匆赶过来的林婉清听到了,当下冷着嗓子呵斥了一声:「林诗,你给我闭嘴!」 云浅见到林婉清时,眼前一亮,林婉清今日穿的不是女装,而是一身戎装,铁血男儿的盔甲配上她一张清秀的脸蛋,衬托出来的反差,别有一番韵味。 「云姑娘来了。」 林婉清走到云浅跟前,脸色还透着潮红,云浅见她手里还拿着弓箭,想着她刚才可能是从校场直接过来的。 「云姑娘莫要放在心上,这丫头被宠惯了,长歪了心思。」林婉清说完又瞪了一眼林诗,对她说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你那儿凉快哪儿呆着。」 「难道我说错了吗?亏姑姑您在太皇太后那里那么照顾她,她转个眼就带上自己的妹妹勾搭上了安王爷,谁不知道安王爷是姑姑的未婚夫,她那么做就没有想过对不对得起姑姑您,今日还敢厚着上门,我真是佩服!」林诗也不知道为何就是不喜欢这位云浅,也许是看不惯靖王那种不食人间烟火,身份高贵的人,偏偏就对云浅特殊了。 依她看,云浅也没有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凭什么她就能嫁给靖王,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居然跑去皇家道观里骗到了靖王。 「闭嘴!你也好意思说太皇太后那里,你是不是忘记了当时你自己干过什么事情了?」林婉清气的不轻,云浅是自己邀请过来的,却没想到一进门就被这不识相的丫头湖说了一顿,一时心里也没好气,直接翻出了林诗的那桩丑事。 「哪有你这么当姑姑的。」 林诗也没有想到林婉清这么不顾及自己的面子,当下就怒气冲冲的走了。 「真是个没教养的丫头,平时就是被哥哥嫂嫂宠坏了。」林婉清也没理她,回头看了一眼云浅,脸上很是愧疚。「云姑娘真是不好意思。」 「无碍,今日我来见的是林七姑娘,又不是林诗姑娘。」云浅说了一声,并没有因为林诗当话影响心情,林婉清替她回答的那一句话也就够了。 想想当时自己进宫面见太皇太后,谁都知道她要与靖王议亲,可林诗却那么明摆着的对靖王显殷勤,这事难道就不算与她过不去吗? 倘若刚才那话是林婉清说出来的,自己确实无法反驳,可她林诗又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 「走吧,进屋里去,外边儿冷,如今你可经不起冷风吹,马上就要嫁给表哥了,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表哥非要拿我是问不可。」林婉清笑着说道。 云浅脸色有些窘迫,离婚期越近,越是有人拿婚事来臊她。 「听说林姑娘进宫去参加了狩猎?」云浅准备岔开话题。 「是啊,不然还能早几日看到云姑娘。」林婉清走在前面带路,没有了女装的约束,云浅感觉她走起路来都自带了一股风。 「对了,云姑娘不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耽搁你。」 云浅见她主动提起,也就打算摊牌了:「说要紧也不要紧,说不要紧我又觉得对不起林姑娘,怕林姑娘心里难受,一直想来与林姑娘赔个不是……」 「云姑娘莫非也是因为死丫头刚才说的那事才来的?」林婉清回过头,神色很是轻松的问云浅,问完见云浅一脸歉意,捂着嘴巴就笑了起来:「你就放心吧,这事儿我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他安王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可最缺的又还是女人,哪天他要是不和一个女人扯上关系,估计都活不过去。」林婉清说完,云浅听的一愣一愣的,虽说自己也听过关于安王的传言,可从林婉清的嘴里听到这些,又是不同的感受。 莫非林姑娘的心里也是不满意安王的? 「云姑娘快进来吧。」 说话的功夫,林婉清已经呆着云浅进了暖屋,云浅取下斗篷,书画刚接过来,屋里的丫头就过来帮忙将其挂了起来。 第32章 「不过,你回去劝你那位妹妹一句,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为何偏偏想不开,要嫁给安王?就他那成天沾花惹草的德行,你妹妹嫁过去,只会日日抹泪。」林婉清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将安王爷的事情抖了个明白。 「那林姑娘你呢?你不是也要嫁给安王吗?既然在林姑娘心里,安王是这样的一个人,你就不害怕吗?」 林婉清左右翻看了一下手中的弓箭,转头交给了一个丫头,听完云浅的话之后,笑出了声:「我怕他?」 「不过就是一张牙舞爪的小辈而已,有何可怕的?横竖这辈子我也没有个喜欢的,他安王女人也多,不在乎我这个摆设,既然我当了安王妃,他们个个都能称心如意,个个都能开心,那我就菩萨心肠一回,如了他们的愿,又何尝不好?这样一来我的这场婚姻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高兴了他们。」林婉清说的很轻松,但云浅却觉得越是这样一个表面上不计较,不在乎,谈笑风生的人,内心的那份苦楚就会藏的越深。 「一辈子的事,很长……」 云浅只轻轻的感叹了一句,本想还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口,自己难道还能劝林婉清不要嫁给安王不成。 先不论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连她自己都逃不过这关,还有何资格去说别人。况且前有云珠对安王有高攀之意,眼下无论如何,这种离间林婉清和安王的话,她不能说。 「云姑娘你就放心吧,靖王绝对的是块宝,如今被你挖走了,只能说是你的福气。」林姑娘见云浅这般说,以为她是在害怕与靖王的婚事,当下宽慰的对她说道。 「安王怎能与靖王相提并论,靖王从来都是洁身自好,没对哪个女人上心过,除了云姑娘你,我从未见过他还能那么温柔的对待一个女人。」林姑娘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光亮,云浅并没有察觉。 云浅只是羞涩的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他……对自己温柔吗? 云浅忍不住颤了一下,那张脸有多冷,自己又不是没有见识过,林姑娘能这么说,也只不过是她自小与靖王一起长大,熟悉了。 再说林府与皇家多少沾点亲戚的关系,这会儿肯定也只会说靖王的好。 「你家主子呢?叫她出来,本王要见她。」 屋里云浅正与林姑娘说着话,屋外一个响亮的声音传了进来,云浅诧异的看了林婉清一眼,只见林婉清的脸都快绿了。 「小姐,安王爷来了。」云浅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心中正怀疑之时,守在门外的丫头从屋外急匆匆的走来,推开了暖屋的门,很是为难的对林姑娘说道。 还真是安王,云浅又疑惑了,安王来了,让丫头通报一声即可,为何让嚷嚷这么大声呢?云浅却不知道林姑娘的院子里设下的第一条禁规就是,任何人都不得随意放安王进来。 「他又想怎样?」林婉清没有好脸色。 「安王爷说有东西要送给小姐。」丫头照着安王的话说给了林姑娘。 「林婉清!」 「你是不是怕了?不敢见本王了?不过就是抢了你一只兔子,用得着这么小气,闭门谢客吗?」林婉清还没有来得及出去,门外又是一声。 这回云浅都错愕了,这安王的性子果真是…… 云浅还没回过神,只听得「框铛」一声,林姑娘走到弓箭架上抄起了刚才的那把弓箭就冲了出去。 云浅没见过这阵势,也不清楚安王与林姑娘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这会儿见林婉清好像气得不轻,担心出了事,也跟在了她身后出了暖屋。 「你给我闭嘴!」 林婉清一出去,就看到安王抬起了一只脚搭在石梯上,手臂撑着大腿,仰起头正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每每一看到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林婉清心里就会默念一遍,这种人怎么就能当王爷,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大好事,才投了这么好的胎。 「你总算是肯出来见本王了。」 安王看到林婉清出来了之后,一下子将自己捋直了,右手拿着的一个精致小盒,不自觉的紧了紧。 「说吧,什么事!」 林婉清愤怒的看着他。 「你真生气了?」 「本王不过是给你开开玩笑,那只兔子以你当时的距离和力道,你就是拉个满弓一箭射过去,也伤不了它的……」 「朱东皓!」 林婉清气的一嗓子就吼了过去。 「本王在!」 安王摸了摸鼻尖,站的规规矩矩。 「你……要是不服气的话,我们再去比一场?」林婉清这会儿一看到他心里就来气,不就是一只兔子么,她压根儿就没计较,整个过程都是他一人在那里唱戏,先是跑到她跟前骄傲自满的杀死了一只兔子,杀完解释说他在帮她,后来又擅自揣测自己嫉妒他,恨他抢了自己的兔子……这会儿又跑到府上来吼,他堂堂一个王爷怎么就这么悠闲,这么会来事? 第33章 「比什么比,刚狩猎回来,本王全身都是酸痛的,清清累不累,要不要本王给你……」捏捏…… 「好好说话。」 林婉清都快被安王气到爆炸。 「怎么?叫声清清又怎么了?你是本王未来的王妃,本王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没大没小!」 林婉清被气到了极致,也不知道拿这撒泼耍赖的安王如何是好,又不能真的拉起弓一箭给他个穿膛过。 「什么叫没大没小,本王比你大。」 安王不乐意了,借此机会就往林婉清跟前挤。 「大又如何,你是小辈……」 「你这女人,脑袋怎么就不会打转,你都要嫁给本王,是本王的媳妇儿了,还惦记着这辈份作甚?」安王嬉皮笑脸的看着林婉清的脸色青一阵的白一阵,大抵是见林婉清被气到没话说,才想起来了手里的那个盒子。 「这个……是本王送给你的。」安王将手里的盒子递到了林婉清的跟前,眼神里满是讨好的看着她。 林婉清心里虽然有气,但关键时候还是明白她和安王的身份,一时压住心头的怒火,从安王手里一把抓过了盒子,脸上既没惊也没有喜的当场就打开看了。 一颗透亮的夜明珠。 虽然是她喜欢的东西,大小也不错,可对于安王来说,这种东西就太过普通了。 「这又是哪个女人不要的东西……」 林婉清还没等安王张嘴细说这东西的来历,劈头就给了安王一句。 这话硬生生的让笑容满面的安王瞬间变了脸。 「你……林婉清,你真是不知好歹!」 安王从进林府以来,脸色是最难看的一次。 「你知道,你还往上凑?」 林婉清看他发脾气,自己也火了。 安王被她的态度彻底的惹怒了,抢过她手里的那颗珠子就朝着院子的青砖石板上扔去。 「林婉清,你别以为本王这辈子就离不开你!」安王只差蹦起来了,指着林婉清说道:「喜欢本王的女人多的是,本王随便一招手,就能左拥右抱……」 「这点我信,你安王的本事,整个京城的漂亮姑娘,怕没有你不认识的。」林婉清这会儿倒是冷静了,嘲讽的看着安王说道。 「你……你真以为本王不敢娶吗?」安王一生气,头一扭,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云浅,脑子猛的抽了一下的吼道:「林婉清你等着,你信不信明儿本王就将云府的那位二小姐抬进来!」 云浅站在远处,看到林婉清和安王这番吵了起来,但也并非没有理智,本想打算进屋里去避开,免得尴尬,还未来得及调回脚步,突然就被安王这句话砸过来,心头受到的震惊不小。 「你本事大,你娶啊,谁不娶谁孬。」 林婉清似乎是没想到,天底下没还有这种没脸没皮的王爷,从小就是这副德行,小时候她,靖王,安王,还有当今的皇上,几人没少在一起玩过,就独独安王心情一差,就将皇家里的教养瞬间忘的一干二净,那根手指头没少指到自己脸上,她最是讨厌。 如今见他又是这般的指着自己,一时没想那么多,由着心里的那股气堵了安王一句。 「好!你……你等着!」 安王转身气呼呼的走掉,看那样子确实气得不轻。 安王出了林府,他身边的护卫吴踪才缓缓地凑了上去,安王外出时都不喜欢带随从,唯独身边跟了个吴踪,很多时候还将他支的远远的,并非每时每刻都跟在他身边。 吴踪见怒气冲冲的安王从林府出来,早就见怪不怪落,哪次不是高高兴兴进出,一肚子火气出来的?每每这个时候,吴踪都只是悄声无息的跟着他,并不想给安王往自己身上撒气的机会。 「你,现在,马上,去给本王弄辆马车,将云府的那位什么二小姐抬进安王府!」吴踪没想惹他,安王主动找上他了。 「属下认为王爷不该在冲动的时候做决定。」 吴踪嘴角抽了抽,但还是顾全大局,劝了一句安王爷,现在受气,总比以后安王爷后悔的时候再来怪罪自己强。 「本王哪里冲动了?」 「本王清醒得很。」 「本王就不信了,天底下就她林婉清一个女人。」 吴踪的白眼都块翻出来了,但依然保持镇定的说道:「王爷以为这样就会气到林姑娘吗?属下看未必,王爷哪一次不是原本想气气林姑娘?但结果被气到的往往只有王爷您自己?」 何必呢…… 「本王生气了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生气了?」 「叫你去你就去!明日就给我抬进安王府。」安王一想到林婉清刚才说的话,胸口就堵的慌,仿佛有一把火一直烤着他的五脏六腑,燥动的他根本就平静不下来。 「怎么抬?」 第34章 吴踪实在是受不了他了。 「什么怎么抬,她不是说本王毁了她的名声了吗?一个被毁了名声的女人能怎么抬?」 安王走后,林婉清才看到云浅立在身后,当下愧疚的说:「又让云姑娘见笑了。」 「安王爷好像气得不轻。」云浅也不藏着,听到了就是听到了,这么问也是担心安王说的那番气话,要是当真了,林婉清该如何想。 「习惯了。」 「他就是这德行,不用管他。」 林婉清眼里有一丝不耐烦,哪一次他来不是这样的,非得吵吵闹闹的才行,这性子与靖王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云浅见林婉清没了兴致,也没有打算去哄安王,心头一沉,也没有呆多久就带着两个丫头回了云府,云浅一回去,就让静月去打听家庙里两位小姐的事情。 以今日安王的态度来看,怕是云珠这回真的要进安王府了,直接被抬进去,侧妃就不用想了,按这情形,永远都会是一个没有地位的妾室。 云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云浅早就对她失望了,也没有想过要去帮她,只是希望这事不要闹得太大,影响了云府,至于云府会不会让安王就这么没名没分的将二小姐抬进去,那就得看安王如何说了。 云浅派了静月出去,还没将消息带回来,第二日陪着两位小姐一起住在家庙的刘嬷嬷就回了府上。 刘嬷嬷先去了姜夫人那里,姜夫人难得与云都督过了一段你侬我侬的日子,这会儿差点都忘记了刘嬷嬷是跟着两位小姐一道去家庙里住的。 「夫人啊,出事啦!」刘嬷嬷一见到姜夫人,一下就跪在了她跟前,满脸的沧桑哪里还有她平时那副精明能干的样子。 姜夫人愣了愣,云都督这会儿陪着几位少爷去了校场,只有她一人在,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跪在她跟前的刘嬷嬷此时应该在家庙的。 这一月还没到,她怎么回府上了?姜夫人心里「咯噔」了一下,就听刘嬷嬷说道:「奴才无能,两位小姐……奴才实在管不住了,还请姜夫人责罚。」 「出了何事?」 姜夫人被刘嬷嬷一说,心头都凉了半截,刘嬷嬷是府上出了名的管教最为严厉的,两位小姐当初又是云都督亲自罚去的家庙,她们是有何本事居然将刘嬷嬷气成了这副模样。 刘嬷嬷回府去找姜夫人之事刚传到了云浅的耳朵,静月这边也带回了消息。 「听说,昨儿个晚上,二小姐偷偷溜出了家庙,私会了一男子。」静月一声说出来,云浅手里的戏本子差点就掉到了炭火里。 「天啊,这是……」 「她不是一心喜欢安王吗?怎么又……」秋燕堂目结舌的问了一句。 「她本人倒是哭天喊地的说冤枉,说她的人是安王的,安王说了会娶她,她怎么可能去见别的男子,还说这些都是云倾陷害她的。」静月又接着说道。 云浅没有说话,只是在想,云珠这回嫁进安王府铁定只能做一个妾了,侧妃怕是想都不能想,能沦落到如今这个下场,哪能怪得了别人,都是她自找的。 云倾陷害她?云倾一个黄花大闺女,又上哪里去找个男子接近云珠…… 她云珠也不好好想想,那安王能是个好惹的主吗? 「书画,去找找六少爷和七少爷,告诉他们刘嬷嬷找母亲去了,让他们赶紧将父亲带回去。」云浅谁都不担心,就担心母亲这会儿一听到刘嬷嬷说的,一时心头又软了,照她平时的性子定会亲自上家庙里去一趟。 这事已经闹出来了,谁都无法扭转,云府只需配合着安王爷将云珠抬进王府就好,至于颜面不颜面的,上次灯会的时候已经让云珠给丢尽了,也不在乎多丢一次,果断的来个快刀斩乱麻也总比时间拖久了,闹的人人皆知,沸沸扬扬的要好。 姜夫人那边听到刘嬷嬷说了家庙里的事情之后,与云浅猜的一样,让刘嬷嬷先不要声张,千万不能走了风声,然后她亲自走一趟家庙,看看那两位小姐倒是怎么回事?她们到底想怎么样,等摸清了状况再告诉云都督也不迟。 刘嬷嬷听到姜夫人这么说,云都督又不在跟前,也没有再去老夫人那里汇报,两位小姐都是姜夫人屋里的,姜夫人怎么说,她自己就怎么做吧。 只是两人刚匆匆的出了院子,对面就急急忙忙的走回来了三人,云都督,六少爷和七少爷,三人额头上还挂着操练时留下的汗珠,可见赶回来的有些急。 「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云都督脸色沉沉的,一口气说出来,顿时冒出了一团的白雾。 「我……」 姜夫人没想到云都督回来的这么快,原本打算自己走了之后,就让灵儿给云都督说她是出去买布匹了,可现在还没出去,就被堵在了路上,身边还跟着一个刘嬷嬷。 第35章 「我正要去找都督的……」 姜夫人心虚的说道。 「是吗?」 云都督看了她一眼,又瞧了瞧跟前的刘嬷嬷,不用想就知道又是家庙那边出了事,当下沉声说道:「进去说吧。」 姜夫人心头一紧,想对刘嬷嬷说说,不该说的先不要说,可刘嬷嬷一双眼睛根本就没有往自己身上瞧,眼下姜夫人也没有想出其他更好的办法,只好随着云都督又重新折了回去。 刘嬷嬷本就是云都督亲自派去家庙里监督两位小姐的,如今见了云都督,自然是有什么就会说什么,不会有丝毫保留,但是这会儿刘嬷嬷一肚子的苦水,也抵不过昨夜的那个惊乍消息。 昨夜两位小姐上了香之后就去睡了,自己是在她们睡了之后,才去歇息的,可谁想到半夜的时候,六小姐就来了她房里将她摇醒,说二小姐不见了。 这一听那还得了,刘嬷嬷赶紧随着六小姐一道出去找了,后来刘嬷嬷找到二小姐的时候,借着灯火的亮光就见到了她跟前站着一名陌生男子,那一瞬间,刘嬷嬷倒是认为自己没出来找她该有多好。 奈何六小姐自来与二小姐不对付,一见到这幅画面,哪能放过这个机会,不往死里坑她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当天夜里六小姐一尖嗓子吼了出来,家庙里的几位婆子急急忙忙的赶过来,都瞧见了这事。 二小姐当时脸色发白,是解释了什么,可谁还愿意听,那男子转个身就不见了影,可不就是心虚了,逃掉了吗? 刘嬷嬷怎么也不会想到,两位小姐都被云都督罚到家庙里来了,还不知道收敛,今夜竟然还在家庙里出了这么一档子丑事,这二小姐当真是个胆大心粗,不止羞耻的人么? 想到云珠那哭天喊地的诉说她又多冤屈,刘嬷嬷还是有些相信她是被人陷害的。 结合了前因后果,刘嬷嬷也觉得六小姐云倾有陷害二小姐的嫌疑,可半个月以来,云倾也是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她哪里能突然弄出个男子,还能让她二小姐自愿跑出去相见的? 是以,刘嬷嬷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只能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粗略的说了个大概,才说了一半,云都督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 「你去通知一声二小姐,她这辈子就永远的给我呆在家庙里,别想着能回云府,也别想着嫁人。」云都督当下就发话了,既然去了家庙都还消停不下来,那就永远的滚出去,这辈子就老死在外面,别回云府丢人显眼了。 至于她见过的那人是谁也要查,查出来只能暗地里解决。 刘嬷嬷带着云都督的话,还没有来得及退出屋子,外面张管家就进来了,说是安王府的人来了。 「听安王底下的人说,安王来云府履行承诺,想过来抬二小姐进安王府。」张总管说的很不自然,云府好歹也是个大家,是当朝首辅大人的府邸,二小姐也是首辅的孙女,安王爷派几个太监来通知就算了,还想直接弄顶轿子就这么娶了二小姐,不但是二小姐本人,整个云府脸上都怕是没有光啊。 但是安王后面那句话,就是重点了。 「安王爷还说……」张总管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但这会儿说起这话还是有些张不开口。 「说什么?」 云都督粗着嗓子吼了一声,他还能说什么? 「安王爷说,云珠姑娘在家庙里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但是看在云府的面子上,他不追究。」 张总管说完,云都督脸上的肌肉颤了颤,握着椅把的手捏了几捏,仿佛想当场就这么捏碎了。 「他不追究?」 「他安王还有不追究的事?」 云都督气得一下站起来,在屋里走圈圈,这下也不用去再去找云珠见的那个男人了,人家安王明摆着的弄了这么一出戏,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报复,云府的姑娘丢了名声,他安王还能不计较名声,将她抬回去当妾,当妾!云府还真是得感谢他安王了。 当初云珠跳下湖里,当着众人摆了一道安王爷,当场给了安王爷难堪,后来还硬逼着安王许诺了那番话,一个当朝王爷被人这么算计,能轻易的揭过去吗? 娶一个女人对与安王来说,府上只不过多了一个人而已,但怎么娶,给她什么名分,那就全看他安王高兴了。 这回,明摆着安王不愿意给云珠侧妃的名分,但又不想与云府结仇,不想让云府面子上过不去,这才在云珠半夜私会男人的事情还没有传出去之前,马上就派人来了。 安王做的这么明显,怕的就是他们云府看不明白,他堂堂安王可不是那么随便被算计之人,欠他的,他都会一一的讨回去,不管从哪方面想,这回云珠这妾,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云都督说话的时候姜夫人还在发愣,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云珠怎么就在家庙里见了陌生男子,依云珠的性子,攀上了安王爷那样的人,事情还没有一个结果,哪会冒险私会其他男子,而云府这边刚得了消息,安王府的人就过来了,他们就知道的这么快? 第36章 只是姜夫人一时没有云都督那么大胆,将事情的根源想到安王爷的头上。 这么一来,也不用刘嬷嬷再去家庙里传话,云都督直接让张总管派人干脆将两个人一起都接回来,云珠嫁了,另外一个等到了六月也要嫁进侯府,掀不起什么风浪,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过又在外面被人使了计的利用好。 张总管没走一会儿,六少爷和七少爷换了一身衣裳就去了云浅那里,两人脸上都是气嘟嘟的,气云珠不争气,让安王爷这么算计他云府。 之前还觉得对不起他安王,可如今安王这一招,还真是狠绝。 整件事情,只有云浅知道,安王之所以能这么狠,那都是被林府的林姑娘给气出来的,要是林姑娘今日没惹他生气,恐怕他早晚都会忘记灯会上落水要挟他的云府二小姐。 一个这么简单的理由,就能断送了云珠这辈子的希望,她云珠当时是有多么的不知天高地厚。 又或者说在她们的心里,嫁进安王府,即便是做个妾,也能比左府的正牌夫人值钱? 若是那样,只能说云珠不只是瞎了眼,还瞎了心。 两位少爷与云浅聊了一会儿,两人心中的郁气都散了不少,六少爷见云浅手里一直拿着一本小书,连和他们说话,都时不时的瞟上一眼,一时好奇是什么书那么好看,能让云浅如此着迷,当下趁着云浅不备,夺过了她手中的小本子。 待看清内容时,六少爷就忍不住嘲笑了云浅,说她是个贪吃的,那戏本子里多数都是写美食的,六少爷说:「这次回来就是觉得浅儿妹妹圆润了一些,原来是整天抱着这类小册子看,哪能不馋的。」 「六哥你是不知道,听说马厨子如今是忙的飞,浅儿妹妹几乎每天都让马厨子尝新,做好几道新鲜玩意儿,我估计就是这书看多了,现搬下来的。」七少爷也跟着起哄。 「你吃的还少吗?」云浅红着脸,忍不住摸了摸下巴,最近胖的真有那么明显吗? 「我又不怕胖,可浅儿妹妹还是得注意,不要到时候新嫁衣穿不上,那可就麻烦了。」七少爷半开玩笑的说道。 云浅脸色更是红了,不打算与他再说下去,拿了那小本子就往老夫人那里走。 两位少爷见云浅要去老夫人那里,这回都没打算跟着,上次过去,祖母就拉着他们说了好久,从小时候一直说到成亲,一个一个的接着说,说到后面耳朵里都装不下,快要睡着了。实在是没有勇气从头再听一回。 云浅到了老夫人那里,蝶依正在给老夫人捶背,老夫人见云浅进来了,半眯着的眼睛一下就睁开了,赶紧招呼着说道:「丫头,快过来。」 「祖母。」 云浅坐到了老夫人跟前,看祖母这样子不像是动过气的,也不知道云珠那件事传到祖母这里了没有。 「昨日你不是去了林府吗?与那林府姑娘谈的如何?」老夫人问道。 云浅昨日回来并没有去老夫人那里,今日因为云珠的事情,又忘记了,这会儿老夫人提起来,云浅才将去到林府之后,遇到安王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夫人听后,一副了然的表情,对着云浅就说道:「照你这么说,安王爷的一颗心都在林姑娘身上,这个时候哪里还容得下别人,那死丫头全都是自找的。」 「安王爷派人到我府上来,直接就要抬二丫头进他安王府,家庙里又明着摆了我云府一道,合着就因为那林姑娘说了几句话气着他了?」老夫人冷冷的哼了两声。 云浅一听祖母这么说,才明白她早就知道了云珠的事,但却没有生气,恐怕心里已妥协了,对云珠也是彻底的放弃了。 「还真是难为他安王了。」 老夫人酸了一句,但依然听不出语气有多生气。 「祖母不生气就好,府上的事情哪能件件都让祖母操心,如今我们这辈人都长大了,自己的事情就应该自己掂量。」云浅隐晦的提了一句,意思也是云珠这样的下场那都是自己找的。 「我气什么,有什么好气的,气气你母亲就好了,这种气多让她受点儿,以后就知道如何管那个家了,家庙里的那两位姑娘,以她们如今这副德行,将来嫁出去之后,也就彻彻底底地不是我云府的人了,既然她们都生出来了这心,我还有什么好想的,是好是坏今后全靠她们的造化,我能做到的就是多给她们一点嫁妆,让她们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老夫人说完,又自嘲了一声:「哼,我倒是想风光的将二小姐嫁出去,可她也没给我机会,没名没分的抬进去,当一个妾室,还以为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那锈透了的脑子怎么就没有继承我云府的智慧?」 「我看啊,都是你娘的功劳,了解她的人知道她是心软,舍不得几位姨娘心疼自己生下的孩子,就让她们自个儿教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故意放任着不管,让那两人沾了一身姨娘的小家子气,连心思也跟那些小心眼没见识的姨娘一个样,不得不说你娘当初还真会挑人,赵姨娘就不说了,其余两位都是她亲自过目的,周姨娘还算是个懂事的,这些年都是规规矩矩,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可你看看白姨娘?那说话时候的嘴脸,还有那咕噜咕噜只转的眼珠子,哪里是个省心的主?」 第37章 「前些年我见二小姐一副高傲的性子,还以为她有我云府的几分骨气,可如今看来,那都是遗传了白姨娘的自不量力。」 老夫人说了一长串,云浅只顾听着,自己的母亲她怎么可能不了解,就像祖母说的一样,性子太软,心太善,前世嫁给卫疆的那会儿,母亲常常让她多迁就对方,事事先为夫君考虑,前世的自己不用她说,爱卫疆爱的死去活来,当然万事他为先,可这一世,死过了一回,就想活出曾经想要的模样,万事当然是以自己为先。 是以,云珠如何了,又与她何干?祖母这番话,明显的也是放弃她了,可见云珠与白姨娘白费了多年的功夫,到头来却一朝全毁在了自己手上。 ☆☆☆ 第二日张总管就将云珠和云倾带回来了。 只不过人还是那个人,样子却变了,可以说是变的惨不忍睹。 云浅没有看到本人,但听静月说,云倾脖子上有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云珠的脸上也有好几道血印,两人站在那里,好一个凄惨了得。 听说老夫人都懒得看俩人,头也不抬直接就让她们去了姜夫人那里,到了姜夫人那里,又换成云都督头也不抬了,唯独肯理她们的就只有姜夫人。 两个姨娘倒是想理,可没有人给她们机会。 赵姨娘是躲在屋里不愿意出来,她害怕看到云都督。 赵姨娘也是躲在屋里,她是不敢出来,也害怕云都督。 两个姨娘能做的就是各自呆在屋里,各自悲痛欲绝。 姜夫人看着跟前完全不成样的两人,也是忍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去找府上的王大人,本想对跟前的两人说些什么,却被云都督一句话:「都给我滚回去」给绝了后话。 云珠两眼无神的回到了院子里,站在院门口,盯着门前残雪裹住的石阶,顿觉一阵恍惚,有种久违了的感觉。 半月前,明明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姐,在云府占尽了优势的活着,可如今短短半个月时间,她就成了与云倾那种货色相提并论的人。 甚至与她扭成一团,撕了个你死我活,这样的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如今连她自己都讨厌自己了? 她根本就没有私会男子,那夜那个男人,就是她云倾陷害她的。 那一晚,她睡的迷迷糊糊,听到屋外有动静,心中一直堤防着云倾害她,所以她才壮着胆子出去,准备抓个人赃俱获,出去时发现门口看门的婆子不在,再往前走就看到了一个男子,她本来是要立马往回走的,可那男子态度客客气气,只是问了她下山的路怎么走,也就一两句话的功夫,云倾就找来了刘嬷嬷,诬陷她与外人私会,她想要那男子替自己澄清的,但是那人竟然是个胆小的鼠辈,转身就跑了,他一跑,自己真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后来她哭过,说过自己冤枉,也才明白了过来,怎么就那么巧合深更半夜就有一个男的,前来问路,还问到了云府的家庙,还将她引到了屋外去问,还支开了屋外看门的婆子。 她能这么想,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说对方只是个问路的人时,没有一个人肯相信她。 可这分明就是一场阴谋,她根本就没有私会什么男子,自己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云倾竟然如此丧尽天良,泼了这盆污水在她身上。 云珠回到院子里,王大人才过来处理了她脸上的伤,就算是清理干净了,那几道血印还是留在脸上,一时半会儿怕消不下去,云珠看着铜镜中的人,越看越气,直接就将铜镜摔了个粉碎。 云珠这会儿还不知道王爷要抬她进门,当姜夫人那边派人来了话,说择了良日,五日后就将她嫁给安王之后,云珠疯了一般的跪在地上,一块一块的将碎掉了的镜片找出来,再对着镜片仔细瞧了自己的模样。 「彩儿,去找母亲,让王大人多给我拿些药膏,我这脸,我这脸……一定得在嫁之前治好。」云珠心中一时被悲伤和喜悦两种情绪冲击着,没能调整过来,就成了哭几声,又笑几声。 云珠只知道安王要娶她了,可根本就没有想过用的是什么样的仪式娶,即便是知道自己是个妾,她也满足了,能住在安王府那种地方,总好过普通人家,再说,之前自己又不是没有想过以妾的身份嫁过去,是以,对云珠来说,她是高兴的。 彩儿去找姜夫人拿药膏的时候,姜夫人让她直接将二小姐带过去,正好与她说说话。 姜夫人想着不管怎么样,她是云府的小姐,身上流着都督的血脉,如今就要嫁给安王府为妾,还是毁了名声之后嫁过去的,心里头难免的会伤心。 云珠也算是自己带出来的,原本以为自己教的很好,是个高贵的大家小姐,可最近几件事爆发出来了之后才明白,好像是哪里弄错了。 云珠过来的时候,先前那些激动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到了姜夫人跟前,行了一个大礼给她,经过了一段跌宕起伏的人生,她那高贵的性子也被磨平了不少,也知道之前姨娘所说的,姜夫人只不过是运气好,嫁在了她前头这种话,有些太过于牵强了。 第38章 如果父亲真的爱白姨娘,就不会这么对自己,也不会对白姨娘说要休了她,如今谁还看不出来,在父亲的眼里,整个后院就只有母亲一人,往日自己和白姨娘能那般的肆无忌惮,异想天开,那都是母亲给了她们希望,纵然了她们的野心,可现实就是现实,她们即便是能跳到母亲的头上,也跳不出父亲的手掌心。 「谢谢母亲。」 云珠也不知道具体要谢姜夫人什么,但总觉得她应该要谢的地方有很多。 倘若今日过来的云珠还是之前的那副模样,姜夫人心里可能还好受些,突然一下看到这么平静,又这么乖巧的二小姐,姜夫人心头一酸,竟有一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委屈你了。」 姜夫人伸手摸了一下云珠的头。 「云珠不委屈,能嫁给安王,是云珠三生修来的福气。」云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不后悔,不后悔自己选了安王。 姜夫人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摸着她头的手一顿,缓缓地收了回来,不确定的再问了一次云珠:「你真的开心吗?」 「女儿开心,多谢母亲的成全。」云珠说完,脸上还带有一丝羞涩。 姜夫人彻底的失望了,沉默了许久,又说道:「可你是云府的二小姐,本该更好的……」 云珠愣了愣,更好的?是有多好?从小姨娘就告诉她,将来要嫁个权贵,无论是妻还是妾,只要嫁进了权贵,就有机会出人头地,历史上有那么多妾压过妻的先例,谁说了做妾就一定是低贱的?只要得了夫君的喜欢,得了宠,该有的都会有。 自己如今的名声被云倾毁了,安王能娶她,她还能奢求什么?她巴不得立马就嫁出去,哪能还想着云府替自己争一个侧妃?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一步错了,但是她从不后悔,不后悔落水,也不后悔遇到安王。 姜夫人没再说话,送了一对金镯子给云珠,就派蝶依送她回去了。 云珠走后姜夫人想了很久,想云珠,又想了云倾,怎么个个都是削尖了脑袋,非得往那高出挤?自己并非没有教过她们,凡事都得先看本质,看进里子里去,看的长远一些,可到头来,都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云都督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姜夫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用问,就知道她是在为云珠的事情伤神,正想说几句话劝劝她,就听姜夫人开口问道:「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云都督愣了一下,坐在她身边,很是认真的看着她:「你有什么错的?那么大的人了,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有什么样的后果,应该很清楚,你能教导她们,但不能左右她们的思想,难不成还能为她们打算一辈子?」 「你就是太爱她们了,你啊,越是想对我好,就越是对几个姨娘家的孩子好,不是说好了吗?今后就别操心了。」 「可我还是错了啊,我不该溺爱……」姜夫人喃喃的说着,头一回开始反思起了自己这些年来的忍让。 如果她能强势一些,说不定云珠这孩子就不会这么糊涂了,就算是云珠还有什么想法,自己做母亲的,还能由着她的性子不成,自己说嫁谁,她就得嫁谁,怎么着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 不过,姜夫人再怎么想,这会儿都已经晚了。 五日后云珠嫁进了安王府。 嫁之前,姜夫人让白姨娘陪了云珠一夜,那一夜里,白姨娘总算是将心中憋了好久的话都说了出来,说她这些日子自己所受的苦没有白费,云珠能嫁给安王,这第一步是个好的开端,如今皇室人丁本就单薄,当今皇上刚刚才得了一个皇子,上一辈的人又只有两个弟弟,安王虽说性情暴躁了一些,但手上的权利大,保不准之后还能有个什么大作为。 白姨娘说的隐晦,云珠却听的心里一颤一颤的,一想到白姨娘所说的事,万一哪天真的实现了……那自己不就是……云珠的心咚咚直跳,之前好不容易沉静下来的心又开始浮躁不安。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她非得让云倾死无葬身之地。 云珠出嫁的那一天,云府并没有操办,本来让安王府抬去当妾,就已经够丢人的了,哪里还会大张旗鼓宣扬,来的也就是白姨娘娘家的几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头一天赶来了府上说要送送云珠。 结果几人凳子还没有坐热乎,就被云都督连带着白姨娘一块儿赶了出去,原因是太能吵了,几个人围着云珠说话,为云珠能嫁给安王高兴,说着说着声音就高了几分。 「还嫌不够乱的吗?」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姜夫人能容忍,说是云珠都要嫁出去了,难得一回,她们高兴就让她高兴一下吧,可云都督就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当时就呵斥了两声,几人讨了个没趣,在云府吃了一顿午饭也就回去了,白姨娘也被云都督那一声吼,吼回了自己的屋里,回到屋里,白姨娘想起云都督当着一屋子的人说了那些话,完全没给自己留分毫的情面,云珠这一嫁,好像云府上下就没有一个人见得她好,想着想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第39章 云珠是嫁出去了,可屋里还有一个云沫,今后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几人一走,只剩下云珠一人了,屋子里燃着炭火,偶尔几声噼里啪啦的炭火燃烧的声音,听上去空空荡荡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哪里像是出嫁时的光景? 后来还是四小姐云沫过来陪她说了一会儿话,云珠也刚好相见云沫,拉着云沫的手,一直嘱咐她,万万不可小看了云浅,自己就是吃在了这个亏上,周姨娘家的两个丫头巴结上了她,如今过的日子多滋润,自己之前不听白姨娘的,后来那么不甘不愿的陪着云浅走了一遭灯会,还能遇到安王,是以,无论如何,云沫以后只要紧跟着云浅,那铁定是没错的。 云沫的性子没有云珠那般要强好胜,之前是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今姐姐走了,以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知道捏着手帕不停的擦着眼泪。 云府虽说没有操办,但是该给云珠的嫁妆,一样都没有少,好在本来府上就有两个马上要成亲的,订的东西也多,即便是云珠这么急急忙忙的嫁了,也还是来得及凑出她的那一份。 云府这边新人出嫁,走的静悄悄的。 云府不操办,可安王爷那边却是大张旗鼓的折腾了一回。 安王爷一身穿着红红的嫁衣,满身酒气穿梭在了宾客之间,吴踪向他禀报说新娘子抬进来了,他也当作没听见,眼珠子转了两转,侧着头就问:「那,那林……」 「王爷操办的这么热闹,林府当然知道。」吴踪很无语。 「那她怎么说?」安王赶紧凑到吴踪跟前,很想知道林婉清有没有生气。 「属下不知。」他怎么知道?难道还要他跑去林府问问那位未来的王妃,王爷纳妾了,你生不生气? 「蠢东西,没用的东西,滚!」安王一把就将吴踪推开,当下没了兴致,酒壶一扔就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倒在床上,头就开始犯晕,又扔了几样东西,终于折腾够了,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后来过了几天了,云浅这边才听说,云珠一进府上就被安王爷冷落,除了新婚的那晚,安王爷将她扔出婚房的时候,云珠见过他一面,其余时间均没有看到他人。 但对外放出的消息却是安王很是宠爱云氏,当天夜里翻云覆雨了一个晚上。 安王之所以将她扔出了婚房,又放出了这番话,恐怕为的就是气气林姑娘。 云浅对这些已经不太关心了,云珠好不好,那都是她自己选择的,就像前世的自己一样,后来如何,还真跟其他人没有关系,前世自己还是云府的嫡女,侯府的世子夫人,不一样也是自己作死了么, 云珠一个妾室就因为林姑娘的一句话,嫁去了安王府,能得了什么宠?能有什么地位? 云浅这边既然都知道了,那安王费尽心思演的这出戏,故意要给林府看的,林府自然也都知道了。 「安王在云氏那里歇了一夜。」林婉清身边的丫头,终于将这话说给了林婉清。 林婉清有些神离,似乎没有听清丫头的话,脸色依然是平静的,眼里也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回头问了一句跟前的丫头:「云府的云浅姑娘,快嫁了吧?」 「快了,还有半月。」 丫头不明白小姐不关心自己的事情,怎么突然关心起了云浅。 「哦……」 「你刚才说什么?」 丫头梦初很是无奈的看着林婉清,又说了一遍:「奴婢听说安王爷在云氏那里歇了一夜。」 「嗯。」 林婉清又有些走神了。 「小姐,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梦初倒是急了。 「着急什么?他安王爷演戏,我还要配合他?」林婉清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小姐你……」 「你怎么知道安王爷是在演戏?」梦初顿时有种挫败感,她还以为小姐听到这消息后,会难过一下,没想到她不但没有反应,还当场就揭穿了安王。 「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谁不清楚?」林婉清说道。 「只是可怜了那位云珠姑娘,被他这么逮着暗算了一回。」林婉清叹息了一声。 「这哪能怪得了安王爷,是那位云珠姑娘得罪王爷在先,谁让她先生了算计之心,一心想要赖着安王,这下好了,有了那盆脏水在身上,云府也没有那个脸面去为云珠姑娘争个侧妃。」梦初赶紧替安王爷开脱。 「啧——脏水?是不是脏水他安王爷最清楚。」林婉清对安王,简直就是看得透透的了。 「听说那位云珠姑娘第二日在王府看到了吴踪的脸之后,当场就指着吴踪的鼻子,震惊到半天说不出话来,只知道重复着你,你……」梦初活灵活现的在林婉清跟前演了一番。 第40章 「后来倒是明白过来了,也终于知道哭了,坐在地上边哭边说安王爷算计了她,她也好意思提算计这话,当初要不是她在灯会上那一跳,安王爷怎么会和她扯上关系。」梦初嘟着嘴,其实她还想说一句,要不是小姐将王爷气着了,王爷怎么可能会娶她? 不过,她到现在都搞不懂,为何小姐每次都会惹怒安王爷,当初安王爷与小姐订婚的时候,小姐并没有表现出不喜欢啊,怎么这婚事一定下来,两人的关系越来越水火不容了。 「以后管住你的嘴巴,她毕竟是云浅的妹妹,不得乱说话。」林婉清回头呵斥了一声梦初。 「云浅……奴婢倒是不明白,小姐与她只见了两回,怎么对她就这么好?」梦初想起上次小姐为了云浅姑娘,还当场训斥了林诗姑娘,林诗可是她的亲侄女呢。 「你不明白的事情多了,难道都要我告诉你不成。」林婉清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梦初。 「奴婢不敢。」梦初当下低着头,嘴角俏皮的抽了一下。 ☆☆☆ 安王爷这事一闹,自过年之后,宫里头又热闹了一回,好在靖王与云浅的婚事在即,靖王府那边声势浩大,一时又将众人的眼球吸引了过去,云珠这件事才慢慢地淡了下去。 与嫁云珠那会儿相反,云浅离婚期还有五日,屋子里就开始围满了人,云浅根本就没有闲过一刻,屋里的三个丫头也是忙里忙外,忙晕了头,后来云浅没办法,又将外面的粗使丫头提了两个上来,给她们打打下手。 前世她出嫁的那会儿,人也是挺多的,可没有如今的气氛,那会儿多数是见到老夫人叹气,母亲叹气,几个伯母叹气,唯一能谈笑风生的就只有自己。 如今…… 又相反了。 所有人的没有不满意靖王的,唯独自己很惶恐。 可众人也没有跟她惶恐的机会,光是查看几个院子里送来的礼,都够她忙的了,还得坐在那里由着几个伯母轮番的嘱咐。 这回不比去太行山的庄子,几位伯母给的东西,都称得上是压箱底的东西,云浅这一嫁,谁都舍得花老本,府上盼星星盼月亮的盼来了一个姑娘,如今转眼就要嫁人了,当初还是老夫人去求了菩萨才求来了这么一位姑娘,如今要嫁人了,谁能亏待得了。 大伯和二伯家除了首饰之外,给的都是一些云浅随处可用的银票,王氏和苏氏都说,去了王府,人多眼杂的又陌生,求人办事总的需要银子,虽说云浅的嫁妆里黄金白银够多的了,可钱财这东西哪能嫌多的。 而三夫人唐氏那边就更是慷慨,直接给了云浅几家铺子,都是当下贩盐的铺子,很是值钱。 三夫人家的四少爷开玩笑说:「合着我就不是爹娘生的,浅儿妹妹才是,怎么就偏心了,说我年纪轻轻要自己去奋斗,可转个头就将几家现成的铺子给了浅儿妹妹,我都要嫉妒了。」 「你还贪心,你弄来的那几家米商,一开年价钱是暴涨,你赚的还少吗?」七少爷怼了他一句。 「那不都被你搜刮过去了吗?」四少爷也不示弱,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说着就开始算起来,你欠我什么,我又欠你什么,但说的也都是一些趣话,逗得屋里的人阵阵哄笑。 吵吵闹闹一直到成亲的前一日,几位府上的姑娘才凑齐了一起到了云浅的屋里打算陪着她一起熬了这个夜晚。 这次不止是云嫣和云梦,云沫和云倾也来了。 云沫离开了云珠的日子,胆子一直很怯,刚才进来看到云倾也在,吓得差点就往回走了,她姐姐的那张脸,那几道血印,全都是云倾给抓的,还有府上哪些下人们传的话,她听到了之后,是彻底的怕了云倾,她没想到一个人还能可怕到这种地步。 云珠嫁之前也告诉过她,让她离云倾远一点,云倾就是个疯子,狠起来恐怕连人都敢杀。 云倾拿眼角睨了她一眼,她就吓到心脏直跳,最后还是云嫣叫她坐在了自己与云梦到中间,替她隔开了云倾,她才稍微的安心下来。 云倾的变化,云浅早就注意到了,那一日云梦送了父亲泥人,父亲对着云梦开怀笑了之后,云倾的心思就已经变了,才有了后来敢在母亲面前当面撕云珠,还敢打云珠一耳光,这要放在之前,那个只会装可怜的云倾身上,敢都不敢想的事。 云浅之所以没有理会,是因为她没有犯到自己头上。 今日既然都来了她这里,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任何人生事。 「不管之前你们之间有过什么,发生过什么,今日你们能来我这里,就休得再生事,我不是母亲,我没有那么菩萨心肠,若是谁要在我大喜的日子来闹事,我也不介意让她难受一辈子。」 云浅语气说的很轻,但声音中透出的冷意,几人都有些害怕。 云倾心里是对云浅不满,看不惯她,讨厌她的惺惺作态,可对付云浅不比对付云珠, 第41章 对云珠,云倾是一副豁出去了的打算,但她内心却知道,即便是豁出去,云珠也没有那个本事,让她真的就豁出去了。 云浅不同,她是嫡出,马上又是靖王妃,身份尊贵不说,又到处得宠,如果自己以对付云珠的方式对待云浅,那就只有一个结果,云浅寒毛都不会伤一根,而她就真的什么都豁出去了。 云倾自己动不了云浅,只能日日夜夜都在盼着云浅哪一天能从高处摔下来,能让她看看笑话,可她千等万等等来的件件都是云浅的喜事。 云府宠她 靖王爷爱她 她的人生简直就能堪称完美,云倾今夜能来,也是存了心思的,伤害不了她云浅,那她就找个人来出气,怎么着也能在云浅出嫁的路上,多一个让她难受的回忆也好。 可自己还没有来得及使出招数,云浅当头就是一句话,让她有些坐立不安。 她是许了侯府,但还有三个月才能嫁过去,有了秦雨露那件事,她也明白了,只要一天没有嫁进侯府,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云浅如果当真要治她,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云倾脸色不自然的转过头,视线放在了堆满屋子的礼盒礼箱上,原本只是不经意的一看,可一看到,就挪不开眼了,看得久了心里头那股沉静已久的躁动又开始浮上来心头。 自己的屋里从来都是空荡荡的。 「赵姨娘病好些了吗?」 云浅眼睛瞟了一眼云倾,每次只要看到她手握成拳头,就知道她心里想的定不是什么好事,云浅问她,也是想提醒她。 「好些了。」 云倾被云浅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大大方方的一瞧,心头不由的颤了颤,低下头轻轻的回了两字。 「那就好。」云浅抿了一口热茶继续说道:「倘若你能嫁到侯府,做世子夫人,她应该会很高兴。」 云倾脸色一白,没有说话,屋子里的人也都没有说话。 云倾明明许了侯府的世子夫人,可此时云浅在前头加了倘若两个字,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侯府的婚事本就是她退了不要的,这才被云倾捡了去,她能将自己的婚事退了,也就有那个本事让云倾也嫁不成。 关键看她愿不愿意去搅和。 言下之意也很明白,看她云倾敢不敢惹事。 良久,云倾从喉咙处发出了一个「嗯」 之后,几人说了一些话,但云倾都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听着,不发言也没有说要离开,静静着陪着,姜夫人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和谐的画面。 愣了好一会儿,姜夫人才反应过来,坐在云浅跟前的真的是她的几位妹妹。 有了云珠和云倾那事,能看到她们如此平静的坐在一块儿,姜夫人是欣慰的,走上前去,几位姑娘都站了起来,或前或后的叫了一声母亲。 「你们几个都是懂事的,知道姐姐要嫁人,都过来陪了。」姜夫人想起云珠嫁的那会儿,除了云沫,跟前早也没有人了,与今日相比,差别还真是大。 「大姐姐嫁人了,以后就少有机会相见,自然要来陪。」三小姐云嫣回答了一句。 「三小姐说的对,不过即便是嫁人了,你们依然还是姐妹,日后可不能忘记了这份情,有事没事都得多走动才行。」姜夫人说的是真心话,像她自己,姐妹几个隔的远,想见一面都难,日子久了,连对方的模样都快记不清了,想想当年也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的人啊,说不见就见不到了。 「自然要的,只要姐姐不嫌弃我烦。」 三小姐微笑着说道。 「行了,你们也陪了这么久了,就早些回去休息,母亲还有些话要对大小姐说呢。」姜夫人这个时候过来就是想与云浅好好聊聊的,但这些话也只适合云浅听,当下就让几位小姐先回去了。 几人走后,云浅看到母亲坐在自己的身旁,顿时有些恍惚,前世自己出嫁的那会儿,母亲也是这样坐在对面,也是相同的神色,不知说的话会不会相同。 「这日子过的真快,浅丫头一晃都嫁人了,母亲一时半会儿都还没有适应过来呢。」 果然是一样的,云浅的心口仿佛被刀突然的刺了一下,喉咙处的一股痛楚堵得她全身紧绷。 「你父亲啊,沉闷了一整日,给我说,白养了这么多年,明日浅丫头就是别人的了,之前操心你的婚事,只顾着高兴,想着浅丫头寻得了一个好去处,可到了跟前这会儿我的想法倒是和你父亲一样,真是白养了。」姜夫人说着鼻头一酸,眼里溢出了水雾。 「你祖母那里,这会儿恐怕也在落着泪呢,我都不敢去看了,好好的喜事,哭成一团也不像样。」姜夫人用帕子试了试眼角的泪水,抬起头,眼圈红红的说道:「都这时候了,为娘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我总觉得……总觉得还没来得及多疼爱你,你就要离开云府,离开母亲了。」 第42章 姜夫人说完,下颚颤抖了几下,再也没有忍住,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 「母亲。」 云浅从喉咙一直痛到了心口,前世母亲说了这话之后,总共见了不到三次面,自己就死了,重活一世,又是相同的经历,云浅心头突然就感觉到了害怕,从重生以来,头一回感到了害怕,一种没来由的恐慌,让她几乎窒息,她怕,她怕死,她怕眼前的亲人因为自己而悲痛,她怕重蹈覆辙,与前世一般,死在了如花儿一般的年纪里,给爱她的那些人,徒留着一丝回忆和数无尽的伤悲。 前世她死的那般凄惨,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不知道母亲,父亲,祖母……她们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那般不爱惜自己,害的不单单是自己,还有爱她的人啊。 「我会好好的活着。」 云浅从喉咙口生硬的吐出了一句,姜夫人一愣,一时都忘记哭了。 「你这丫头,当然得好好活着了,母亲虽然伤心,舍不得你,可靖王府是个好地方,看得出来靖王对你也上心,你嫁过去之后,也会享福的。」姜夫人被云浅那么一句岔开之后,情绪总算是控制住了,想起了今夜还说很多话要交代,不能光顾着悲伤。 「这本书,是时候交给浅丫头了,等娘走后,你就好生的翻开看看,好好伺候了靖王,别闹了笑话。」姜夫人从袖口中隐秘的掏出了一本蜡黄的书,交给云浅时,脸上有些羞涩。 云浅经过了上一世,自然知道是什么东西。 前世母亲也给过她。 但即便如此,云浅一想到靖王,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烧。 「娘嫁给你父亲的那会儿,你外祖母说了很多话给娘,可娘活了这些年,亲身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娘也不知道当初的那些话,该不该同你说,也不知道那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 「娘照着你祖母的话,伺候了你父亲这么多年,有了你们,也有了几个姨娘,处处为了你父亲着想,为云府着想,可到头来,却发现你父亲并不开心……」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娘一直认为,男人就应该三妻四妾,多生几个孩子,多几分香火,这才对得起云府的列祖列宗,才对得起你父亲。 「但是你也看到了,云珠,云倾……」姜夫人停顿了一下,心头满满的都是挫败感:「是我没有将她们教好,对不起你父亲,对不起云府啊。」姜夫人今夜算是将心里藏了好久的话都说出来了。 「今后你嫁到了靖王府,怕是那里比云府的讲究更多,免不得三妻四妾的,到时候浅丫头记得心思要放的大度一些,别给靖王添了堵,也别给自己添了堵。」姜夫人说了好一阵,才停下来。 「母亲,为何要这么大度?」云浅上一世没有提出异议,可这一世她就觉得母亲的话,自己无法赞同。 「人生苦短,为何要为难自己去迎合别人,成全他人?我心眼小,如今心里能装下的除了你们之外,只有我自己了,是以嫁进了靖王府,我首先要考虑的也只有自己,我做不到像母亲那样为了父亲去替他纳几房妾室,只为了添丁旺族,就把自己的夫君拱手让人,也介意自己的夫君躺在别人的怀里,介意与旁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倘若靖王以后有喜欢的人了,或是非得纳妾,那我就退出来,完完全全的成全了他们,不会让自己再空等一生,空等着对方哪天能够瞧上自己一眼,或是在心里能有我的一席位置。」 云浅说完,姜夫人已经愣的呆木了,浅丫头这是……怎么会这么想。 「丫头,你可别吓母亲,这好好的怎么说这么晦气的话。」姜夫人赶紧的呸呸的说了两下,心里突然就不太好受了,自己这个做母亲的,竟然不知道浅丫头会有这些思想,近几日云都督与她说了那些话过后,她心里面虽然不再坚持男人一定要三妻四妾,可倘若夫君自己提出来需要,那她还能阻止不成? 退出去? 退到哪里去? 一个女人嫁了人能退到哪里去?要真到了苦楚难熬的那一天,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慢慢的消磨日子罢了。 但她认为这些都不会发生在浅丫头身上,靖王那么爱她,即便是将来纳妾,浅丫头也是王妃,哪里还怕其他的女人。 姜夫人这么想,是因为她不知道,前世云浅嫁进了侯府,是侯府的世子夫人,是正妻,可到头来不一样被妾室骑到了头上,活活的给折磨死了吗。 云浅看着姜夫人,吸了一口气,胸口舒服了一些才说道:「母亲,我就是想好好的活着而已。」 就那么简单,她就是想好好活着,不想再痛苦一生,她心里不想再装进任何人,这一世只管好好的爱惜自己就够了。 嫁给靖王,相敬如宾最好,做不到她也不会强求。 「当然得好好活着,还会活着很幸福,前面有靖王府,身后又有我云府的人,丫头这福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连母亲都羡慕着呢。」姜夫人摸着云浅的头,知道她可能是内心害怕,当初自己出嫁的那一天,也是惶恐不安,对未来一片茫然。 第43章 可后来,见到了云都督之后,她就什么都不怕了,反而有了一种期待,期待着能和他一起白头到老,一直到现在,她都是幸福的,她也相信云浅能比自己更幸福,更好。 屋里的蜡烛燃了半截,云浅今夜根本就没有时间睡觉,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老夫人之前安排好的婆子也上门来了,说要给云浅换新衣,开始梳妆。 姜夫人想着回去了也注定是睡不着了,便留下来一同陪着云浅,看着婆子们替云浅慢慢的开始收拾。 书画准备了一些糕点,早些日子就听说了结婚时,新娘子一天都没有机会进食,自来馋美食的小姐,这下可就得遭罪了,趁着这会儿还没涂上胭脂口红,让小姐先填饱了肚子才好。 书画将糕点端出来的时候,姜夫人想到书画这次是要跟着云浅一块儿去靖王府的,又将她拉过去嘱咐了几句:「大小姐屋里的丫头,我也熟悉,就数你最让我放心了,心思缜密,性子沉稳,你能跟着大小姐一块儿过去,我心里就踏实多了,以后到了王府不比我云府这么休闲自在,凡事都得留一个心眼儿,不能让大小姐吃了亏,发生了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通知到云府,免得让我们痴痴的挂记。」 「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小姐的。」书画一下子跪在了姜夫人跟前,对姜夫人认真的说道,她早就想过了,小姐到哪里她就到哪里,这辈子她已经跟着小姐伺候惯了,离不得了。 「如此就好,跟过去的还有静月吧?」姜夫人问了一声,书画点了点头,往周围看了看,静月这会儿正忙着整理屋子里的礼品。 「就让她忙吧,我也不多说了,你将我今日的话告诉那丫头,既然跟了大小姐过去,就得好生伺候了大小姐,万不可生了外心,让小姐受气。」 「奴婢明白,奴婢定会转告的。」 书画低下头说道。 「好了,你也去忙吧,接下来的日子就辛苦你们了。」姜夫人将心里的话说给了书画之后,也轻松了不少,云浅一个人嫁进靖王府,人生地不熟的,跟前能有个与自己说话的丫头,会好许多。 姜夫人刚说完,屋外老夫人的丫头蝶衣就过来了,带着秋燕还有另外一位经常伺候在老夫人身边的婆子。 「大小姐,老夫人说,秋燕这丫头既然给了您了,这回去靖王府就一块儿带上,秋燕身体底子好,人高马大的,往大小姐身后一站,都能为大小姐多添几分气势。」 蝶依说完,秋燕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惹着跟前的人都忍不住笑了笑。 「祖母有心了。」 云浅也喜欢秋燕,但之前顾虑她原本是祖母身边的丫头,自己去了靖王府之后,秋燕就得回去伺候祖母,所以才没打算将她带上,还是祖母想的周到,又将她给了自己。 「这位是张嬷嬷,老夫人说大小姐身边跟过去的都是些半大的丫头,没有什么阅历,张嬷嬷心细,又是自己用了多年的嬷嬷,人也好,这回大小姐嫁去了靖王府,就让张嬷嬷一块儿跟去,关键时候好为大小姐出出主意。」 秋燕,云浅是熟悉的,但是张嬷嬷云浅只不过是面熟而已,不了解。 不过能在祖母跟前伺候了那么多年的人,一定是得了祖母的眼才能一直留在跟前,云浅想着祖母一直都是如此,只要自己认为是好的,都会给她。 从小到大,祖母对她都很舍得,不论有的还是没有的,只要她喜欢,祖母都会想办法弄好送给她。 云浅认为父亲那句,白养了这么大,说的挺对的,祖母也算是白养了自己。 明日一嫁,自己就得离开云府,从今往后就不能经常到祖母跟前给她请安,也不能时常陪她说话,听她讲她年轻时候的故事,自己这一嫁,恐怕祖母要伤神好一段日子。 「多谢祖母了。」 云浅眼圈微红的回了一句蝶依。 「祖母如何了?」云浅知道祖母伤心,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蝶依。 「大小姐昨日见了一回老夫人之后,老夫人就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谁都知道老夫人是舍不得大小姐,也没有人敢说话,刚才奴婢见老夫人还没歇息,正打算劝劝她,老夫人就让奴婢带了秋燕和张嬷嬷过来。」 蝶依说完,云浅就有些放心不下老夫人了,当下就对蝶依说道:「张嬷嬷和秋燕我就留下来,你赶紧回去看看祖母,莫要她熬了夜,早些休息。」 「好的,大小姐放心。」 云浅一直看着蝶依出了门口,心头还是有些担心祖母。 这边书画已经带着张嬷嬷下去,开始熟悉云浅明日要带走的东西。 秋燕本来就跟了云浅那么长的时间,用不着旁人招呼,自个儿就到了静月身旁,一起替云浅收拾嫁妆。 ☆☆☆ 天色翻了鱼肚白,外面已经是人潮拥挤,吵闹个不停了。 第44章 云府嫁嫡出的大小姐,还是嫁给当朝的靖王,哪能不轰动,一大早云府门口就是各种达官显贵的人进出,靖王府那边已经明说了,不招待官员,这样更是一杆子将官员都赶来了云府。 云首辅在朝中的地位本就不低,底下又有云都督这么一个人物,凡事有点交情的,能来的都来了,不能来的也都随了礼。 云府三爷跟前的五少爷也急急忙忙地从沿海一带赶了回来,回来的时候带了两幅珍珠宝石的挂件儿,一个给了老夫人,一个就给了云浅当是结婚的贺礼。 只是五少爷不能亲自交给云浅,云浅头上已经盖了红盖头,红盖头一盖,谁都不能见,一时气的五少爷剁了几次脚,开口就骂起了赶路的车夫,说他那马儿没有喂饱,耽搁了他的行程。 实则那马匹已经是他花了高价钱雇来最好的了,只怪海上的船只比原计划的晚了半天,才耽误了与浅儿妹妹见面的机会。 五少爷一回来,等到天色彻底的亮堂时,府上的七位少爷,就只差云游四海的二少爷没有回府了,五少爷正骂着二少爷没良心,自己那么远的路都赶回来,他人不但没回,连个东西也不捎回来,刚骂完,张总管手里就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副画儿到了几位少爷的跟前。 「这是二少爷捎回来给大小姐的贺礼。」 几人一愣,五少爷道了一句:「哟,千里耳了,刚说完他就弄了这么个东西过来。」 「我看看是什么?」 七少爷云赫从张总管手里夺了过来,大少爷云恒一句「关你什么事」还没有说完,云赫就直接将画儿展开了。 「能画得一手好画儿,就是了不起,我们千幸万苦,想破了脑袋的为浅儿妹妹寻礼物,人家一提笔就能画个仕女图出来,你们看这浅儿妹妹画的多好看。」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凑过去看,云赫刚显摆完,手里的画儿就被大少爷遮住,硬生生的夺去:「当哥哥的就该有个哥哥样,浅儿妹妹的东西怎能随便就拿来看的。」 大少爷转头就递给了张总管,让他赶紧拿去交给大小姐。 云赫倒没有什么,收走就收走了,可五少爷云殊就急眼了:「我,我还没看清呢!一大早的赶回来,没看着人,好不容易有副画儿了,还不给看,这不是逼着我去靖王府上看浅妹子吗?」 五少爷说完,几人有开始嘲笑他,五少爷回来的晚,送亲队伍里都没有将他算上,也不知道能不能临时给他一个位置。 「我这就去找祖母,我要去送亲……」 五少爷见他们都笑话他,急的掉头就往老夫人屋里跑,总不能因为自己回来的晚,什么事都没有他的份吧?要是这样,那他这么火急火燎的赶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云浅那边收到了二少爷捎回来的画儿,眼前一亮,感叹二哥哥画画的功夫越来越好了,成年在外,难得回来一次,亏他还记得清自己的模样。 「大小姐,时辰到了。」云浅看了一会儿,还舍不得移开眼,想仔细瞧瞧这画儿都是用的什么颜料制作的,张嬷嬷就走过来,边说边笑着拿开了云浅手中的画。 「这画儿嬷嬷先替你收好,等到了靖王府小姐在慢慢看,如今靖王府的花轿到了,小姐还是赶紧上花轿,莫要误了时辰。」 听张嬷嬷一说,云浅一颗心都提在了嗓门眼上,也不再说话了,任由着张嬷嬷和书画扶起自己的手,慢慢的向外面走去。 屋外六少爷已经候在了门口,今日云府定了由六少爷背着云浅上花桥,六少爷是云浅的亲哥哥,这次又在战场上立了功,让他来背着自己的妹妹,很适合。 被六少爷背在背上,头上红盖头一遮,云浅什么都看不清,只听到外面的吵闹和炮竹的声音,正是紧张的时候,六少爷却问了一句云浅:「浅儿妹妹是不是最近节食了?怎的这么轻,莫是上次哥哥说你长圆润了,你就记在了心上?」 云浅的头被盖头挡了个严实,没人能瞧见她脸上的潮红和窘迫的神情,她最近确实控制了一些,不然就如哥哥说的,嫁衣穿不上了,那才丢人。 「哥哥是说笑的,妹妹哪里会胖,可别再节食了。」六少爷说的很小声,只有背上的云浅能听得见,说完很是轻松的背着云浅,朝着云府的大门走去。 云浅眼前只余了一片朦朦胧胧的红,偶尔有股春风吹过,云浅才能看清六哥轻快的脚步和地上铺成的崭新红毯,从他的院子,一直到门口,六哥哥背着她都是行走在红毯上的。 新娘子脚不能占地,这是老祖宗们留下来的规矩。 六少爷背着云浅从屋里出来,走到前厅的那一刻,热闹就达到了顶峰,四周宾客大多数都围了起来,凑凑热闹,这会儿云浅看不到任何事物,也不知道宾客中哪些是认识的,哪些是不认识的。 她看不见,但别人却看得见她。 第45章 卫疆,侯夫人今日也在宾客之中。 云府虽然不待见侯府,但无论如何,侯府与云府还有一门未完婚的亲事在,如今云府嫁女,侯府不得不来。 原本定的只是侯夫人一个人来,可侯夫人临到关头的时候,却说心口痛,估计又是听多了下人们所听来的关于云府的传言。 说云府办个婚宴如何如何的铺张,那铺在地上给背新娘子的人踩脚的红毯料子,都是极品,随便撕一块儿都能抵上她置办一件衣裳的钱,算一算那么长的距离,得花多少钱啊。 还有宴请宾客所用的食材,桌椅,样样都是奢华的,侯夫人想起自己过个寿宴,已经是最大限度的铺张浪费了,恐怕比起人家云府的这些排场,都是提不上台面的。 侯夫人越想越觉得心里堵,想不去吧,又觉得没有亲眼看到云府的宴席,到底有多奢华,自己不过个眼一定会有遗憾,这才临时想着多找个人来,陪着自己一块儿去。 卫侯爷是不可能去的,近几年,他已经很少出去凑热闹,就怕看到昔日原本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人,如今个个都比自己混的好,那他的颜面何存,是该打招呼还是不打招呼,横竖都会很尴尬,还不如一直呆在家里,谁都不见。 侯爷不去,侯夫人就找了卫世子卫疆陪着一起去。 虽说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有点尴尬,但好在侯府和云府还有一门亲事在,如今云浅也嫁人了,也没有谁那么多事,再去翻出陈年旧事来说。 卫疆和侯夫人到了云府之后,侯夫人去了女眷的那一边,与卫疆暂时分开了走。 侯夫人自踏进云府的门口,那摆在跟前的东西她不想看到都难,但一看到心口就闷得慌,还好素素一路都搀扶着她。 为侯夫人领路的是刘嬷嬷,刘嬷嬷一张脸平日里看着就很严肃了,这会儿接待了一个不招人喜欢的,脸色更是看不出一点和悦,当初大小姐退亲那会儿,侯夫人是什么态度,又说的那些不要脸的话,刘嬷嬷可是清楚的很。 今儿是大小姐的喜事,她碍于情面,才忍住了眼里的嫌弃,客客气气的将侯夫人带进了女眷的地方。 「新娘子就在那屋里吧?老身来都来了,还是去看看……」侯夫人屁股刚沾凳子,就忍不住起身,想去云浅的院子里瞧瞧,瞧瞧她云府嫁个女儿,到底有多大的阵势,除了院门口堆的那几口大箱子以外,屋里头到底还有多少嫁妆。 「侯夫人还是坐着吧,不劳您费心,您就是去了,这会儿大小姐也顾不过来,只能与门口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们凑凑热闹。」刘嬷嬷立马就拒绝了她,一句话堵到侯夫人不得不坐了回去。 刘嬷嬷转个头就翻了一个白眼,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自己掂量掂量,大小姐还需要她去看的么? 侯夫人讨了个没趣,本想在一众妇女中显出自己的特殊,突出她与云府是亲家,可被刘嬷嬷那么一说,谁还听不出来,云府明摆着不待见她这个侯夫人。 心里本来就不爽的侯夫人被刘嬷嬷说了过后,即便是坐了回去,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了,与其他说说笑笑的妇人比,情绪很是低落。 「靖王府的那些聘礼你们都瞧见了么?」侯夫人正黯然伤神的时候,旁边一大臣的家眷说了一句,众人都开始了议论。 「瞧见了,这回真是让我们这些人涨见识了。」 「是啊,玄,纁,束帛,大璋,虎皮……从车百乘,长街十里一片红妆,当真是气派了。」 「靖王府娶亲,能不气派吗?」 几人越说,侯夫人越是难受,当听到有人又说,云府跟过去的嫁妆也有几十辆马车的时候,侯夫人就彻底的受不了了,叫了素素,挪到了一个清静的地方,独自一人任由嫉妒在心中不断的滋生。 「我就要看看,大小姐这么风光的嫁了,等到六小姐嫁进我侯府时,云府还会不会这么大方,简直就是铺张浪费,正大光明的显摆。」侯夫人一口气发泄了出来,心口舒服了一些。 只是没平静一会儿,就看到了从新人屋里抬出来的大大小小的箱子,顿时眼皮子都跟着跳动了。 「俗气,那阿堵物又何了不起的,弄的跟个商户一样,俗不可耐。」 侯夫人说了两句,就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了,眼睛往另一边瞧去,想看看她的卫世子现在在哪里。 此时的卫疆也没比侯夫人好到哪里去,与她此时的情景倒是一样的,宴席上独自一人霸守一方,身边没有其他人靠近。 云府上一辈的几位大人,还有几位少爷自然不会将他放在眼里,招待他的只有张总管,张总管也是碍于情面,今日是大喜,不易计较的份上,才将他客客气气的领到了宴席上。 领过去的时候,卫疆那一块儿还没有人来,只有卫疆一人坐着,之后进来的当朝文武官员,大多数都是京官,即便品级不高,可手头都是有实权的,不像卫疆,空空的一个名头,手里没有半点实权不说,整日闲的发慌,久而久之,在外人眼里,也就是个十足的游手好闲之人。 第46章 是以,也没有什么人搭理他。 他倒是有一些愿意搭理他读书友人,可这会儿他的那些友人,还没有哪个够格来云府,如此他就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着。 坐着坐着,脸色就发黑。 心头将不远处谈笑风生的官员们,挨个的骂了一个遍。 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个个都是势力眼,如今云府得势,巴不得将自己的嘴脸往上凑,之前他侯府得势的时候,一个个的也是这副德行,转个眼,现在自己站在他们眼前,就都装作不认识了。 卫疆这会儿只顾着心里暗自揣摩别人,却是忘记了在灯会上被王爷身边的六总管扇了两个耳光的。 是何原因?有点背景的人谁不知道? 那些个清楚内情的人进来一看到卫疆,当时就想着,天底下怎么能有这么厚脸皮的人,云府也着实大度,大小姐成亲能将他放进来,云府已经是给了他侯府的面子了。 只是进来是进来了,谁都不愿意去招惹一身的麻烦。 平时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去招惹了靖王爷,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是不想往上爬了,还是彻底的不想让侯府翻身了? 卫疆那边骂着众人,众人心中也在骂着他。 在卫疆的眼里,眼前的这些人都是三年前的人,他们想干什么,要干什么,自己都清楚,这会儿个个都不愿意搭理他,等他那一天得了皇上的青眼,他们再来巴结可就迟了。 是以,如今他受点冷落又如何,总有一天他会翻身的。靖王不待见他,还有皇上,皇上不待见他……还可以去投靠安王,总会择到一个懂得用他的明主。 卫疆尴尬的坐了一会儿,门口那边就是一阵轰动,隐隐听到有人说靖王府的迎亲队伍来了。 直到太监六总管长长地一声:「接新娘……」卫疆才猛的站起来,心口咚咚咚的直跳,他伸直了脑袋想瞧个清楚,但是前方窜动的人群挡住了他的视线,一时让他心急如焚,躁动难耐,起初还碍于情面,屁股不离板凳的抬着脑袋,可后来窜动的人越来越多,呼声越来越高,终于几番挣扎之下,还是没有忍住,提起脚步跟着人群往前去了。 红火的嫁衣,扑天盖地的喜气。 卫疆觉得喉咙处有些干涩,那红色刺的他眼睛发花,急忙伸出手拉了一下衣襟,又揉了揉眼眶,可不管他如何揉,怎么捏,全身都还是不舒服。 她不过就一个女人而己,卫疆默念了一遍。有了上次靖王的事情之后,卫疆已经决定了,不会再去想云浅,那样一个女人,前世毁了他,这一世断不能再被她毁了。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她,强迫自己忘了她,就像前世那样,她眼巴巴的往他身上凑,盼着自己看她一眼,他也懒得理她。 可这会儿,看到那人盖着红盖头,一身华丽的嫁妆,被风流倜傥的六少爷背在背上,再跨过一个门槛,她就彻彻底底属于另外一个人了,心中突然一阵空荡荡的,他又控制不住的开始妄想。 她本该是他的啊。 重活了一回,自己的仕途一片飘渺,如今他怎么连自己的妻子都给丢了。 卫疆脑袋一阵嗡嗡的响,周围的声音他完全听不到了,只知道很吵很吵,他的一双眼睛一只盯着六少爷背上的人,前世她出了这一道门,去的是他侯府,可这一世…… 「你能不能站稳点?」 卫疆身后的人,被他前后几个踉跄踩到了鞋面,原本避开了几回,可卫疆还是没有察觉,身体依然站不稳似得不停的摇摆,那人也不再顾及,一把将他推开,没好气的说道。 卫疆转过头,连一句道歉都忘记了,只是发懵的看了那人一眼,胸口闷的厉害,当下一手捂着心脏,找了最近的一张凳子坐下。 坐下不久,突然从他身边就递过来了一个茶杯。 「世子爷,这里人太多,一挤就容易发闷,先喝杯茶清清神吧。」卫疆诧异的转过头去,就看到了面带羞涩,神色紧张的云府六小姐云倾。 卫疆往四周望了望,个个都在看六少爷背新娘子上花轿,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一块儿的失常。 卫疆看了一眼云倾,此时也正是需要喝杯茶,压住心头火气的时候。 「嗯。」卫疆握住茶杯就往喉咙里灌,灌完了云倾又给他满上,一连喝了四五杯,心口那股慌乱才缓和了一些。 「多谢。」 卫疆心情平复下来之后,才对跟前的云倾说道。 「世子不用客气,都是云倾应该做的。」云倾收过茶杯,站在卫疆的身边,双手握住,不自觉的就捏着指关节。 云倾经不住的想,这人生果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想想几月前,自己与世子见面,还是为了替云浅出来偷偷的见他,那时候的自己巴不得云浅早些与世子成亲,那样的话,左府就能给留给她,可如今岁月如梭,短短数月,云浅就嫁了靖王爷,左府给了三小姐云嫣,而卫世子却是自己的未婚夫。 第47章 都是命。 云倾想的入神,卫疆转过头不经意的一瞧,就看到了一脸羞涩,微微发着呆的云倾,心口猛的一震,盯着云倾的脸就移不开眼。 就是这个表情,这种神色,前世的云浅坐在侯府东屋的门口,晒着太阳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模样。 自己每次一过去,她的脸上总会蒙着一丝羞涩,重活一世,云浅对自己从来都是一张冷颜,如今再从云倾的脸上看到,卫疆才从记忆中找回了云浅当初的模样。 自己拥有过的。 卫疆的眼神带着一种炙热,紧紧的盯着云倾,云倾眼睛一转,无意中与他视线相对之后,脸色「唰」的一下就红透了。 世子那目光,让她的心止不住的跳。 「这个送给世子。」云倾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香囊,那荷包是她自己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绣了好几个,才从中挑出来了一个最满意的。 卫疆看着云倾入神,直到云倾将香囊递到了他跟前,他才反应过来。 云倾与云浅有三分像,刚才的神色又相同,卫疆一时陷入其中,总以为跟前站着与自己说话的人就是云浅,此时见到云倾递过来的香囊才清醒过来。 云浅自来不会绣花。 而云倾给他的香囊,那朵山茶花绣的惟妙惟肖。 「里面放了一些草药,夜里能安眠养神。」云倾见卫世子发愣,又羞涩的说了一句。 「多谢。」卫疆接过云倾的香囊,这会儿神智清醒了,看着门口慢慢散开的人群,心口又开始堵,但是又能如何,云浅已经嫁了,彻彻底底的嫁给了靖王,送亲队伍的吵闹声越来越远,卫疆的心就越来越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样,一股想抓又抓不住的无力感袭上心头,他再也没有心情呆在这里了。 云倾看到卫疆突然的站起来,毫不犹豫的向门口走去,忍不住叫了一声:「卫世子……」 可卫疆并没有回头,他胸口难受得很,踹不过气,他只想赶紧离开云府,离开这个会要了他命的地方。 出云府之前,心中又默念了一遍,一个女人而已…… 侯夫人这边一直坚持到了宴席结束,每看到一样东西,胸口堵着的气就越来越高,红妆十里,奢华热闹,这些靖王爷当然能给得起。 侯夫人从起初的嫉妒云府,到后来就说到了云浅高攀的事上。 「人家有那个高攀的心,还真就如愿了,也不知道云府的老夫人传了她什么绝招,竟然让靖王府当成宝贝疙瘩一样的宠。」侯夫人没有人说话,只能与身边的素素说说。 「夫人,此处人多眼杂的,还是回去再说的好,免得被人听见,生了坏心,说给了云夫人,以后见面就尴尬了。」素素一直听侯夫人叨叨,没有人的时候还好,可有时候有人她还在说,生怕人家云府的人不知道似的,现在侯府还和云府有一门亲事,是亲家,云府这时候嫁人,按理说,侯夫人不该在人家的婚礼上说这些不好听的话。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说的可都是事实。」侯夫人虽然回答了这么一句,但还是听了素素的,往周围瞧了瞧,免不得能看到几个与云府关系好的女眷,一时也闭紧了嘴巴,打算回府之后,再慢慢数数她云府的不妥之处。豆#豆#网。 「走吧,去看看世子那边结束了没有,结束了我们一道回去。」侯夫人站起来,也不想再呆了,送亲的都走了,横竖看着云府,越看越不顺心,早些走了好。 素素前去瞧了瞧,刚好遇到了张总管,也就问了一句看到卫世子了没有,张总管说世子已经先走了,素素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声:「这么早。」怎的就没有等等老夫人。 张总管很想说,你家世子爷午食都没用就已经回去了,但想想懒得在意这些人,也就没说什么去忙别的了。 素素回去告诉侯夫人世子已经走了之后,侯夫人也是一愣一愣的,说好了的一起来一起回去,他怎么就先回去了,将她一个人丢在后面。 「你们那个世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成何体统,招呼不打一声就自己一个人走了,那她今日拉上他一块儿来还有什么意思。 本来还想与他一起议论一番云府的,谁知道他怎么就屁股烧火了一样,急着走了。 侯夫人当下脚步也没有停留,恨不得马上就离开这个让人生厌的地方。 卫疆回去之后,一头就扎进来书房,将房门关的紧紧的,压根儿就忘记了侯夫人的事,直到外面秦氏敲门,说担心世子这个点回来,怕是没有用过午食的,专程让厨子为卫疆做了几样小菜,她亲自端了过来。 卫疆头晕乎乎的,本想不理会,可想到秦氏如今怀了孕,肚子都显怀了,心头一软,就打开了门将她让了进来。 秦氏看到精神不振,甚至有些颓废的卫疆,吓得差点就要去叫府上的医馆过来。 第48章 「没事,你放这儿,我过会儿就吃。」 卫疆对秦氏招了招手,想让她放下饭菜后赶紧出去。 「你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云府那些狗东西为难你了?」 秦氏脸色一沉,想着卫疆出门前还是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是这幅德行,肯定是云府仗势欺人,记恨侯府在心,拿他出气了。 「他云府好好的大喜日子,也不怕遭报应。」 秦氏越说越来劲了。 「够了,不关云府的事,我就是有些头疼,你先出去,我休息一会儿就好。」卫疆自己可以说云府,骂云浅,可从别人嘴里听到要云浅遭报应之类的话,不知怎的心里就来火。 不管怎样,他从没有想过要她死,前世那只是一个意外。 秦氏被世子一说,心头一直担心的事情就显得越来越明了,世子这样,怕是在伤心吧,为了她云浅伤心。 真是一堆不让人省心的东西。 秦氏尽管心里不好受,但还是听了世子的话,准备退出去让他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正好也清醒一下,云浅如今嫁给了靖王,他再怎么想也是无用的了。 走之前,秦氏上前为卫疆压了一下被子的边角,眼睛一瞟,就看到了世子怀里露出的那个香囊,此时还飘着一股清香,香囊的针脚也好,那个复杂的倾字,硬是绣出了一种美感。 秦氏牙槽子咬的紧紧的,眼皮子跳了几跳。 云倾那不要脸的女人,还没成亲就来勾搭世子,她怎么就那么不要脸,还给世子送了香囊,谁稀罕她那鬼玩意儿。 卫疆这会儿已经闭上了眼,秦氏那突然变化的脸,他也没有看到,也没有心思看。 ☆☆☆ 侯府这边凄凄惨惨的,而靖王府迎亲的队伍所经之处,无一不是热闹欢呼声。 靖王爷同样的一身火红色嫁衣,骑在精选的马匹之上,眼睛从云浅出来的那一刻就一直在她身上,看着婆子将她扶上花轿,看着花桥离地,那冷硬的脸上才终于有了一丝缓和之色。 底下的六总管整颗心,都系在了他家主子的一张脸上,只要王爷一皱眉,六总管就恨不得跳到靖王爷跟前提醒他,王爷今日是你成亲的日子,您的脸色应该和悦一些。 出发前,他就给王爷说了,今日是王爷大喜的日子,得笑,可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有些强人所难,不太可能。 因为他家主子根本就不会笑,自己跟着他这么些年,除了几次见他嘴角抽动的浅笑过,从没有看到他的笑容是什么样的? 是以,小六又说:「只要王爷不皱眉,不冷脸就可以,不然人家云姑娘,不对,是王妃了,王妃,云府,心里会有想法的。」 当时靖王还答应了,回了一个:「好」字。 但是小六觉得自己还是太过单纯,当时因为王爷答应了他还沾沾自喜过,可这会儿靖王爷的那张脸从迎接开始到云府门口一直都是冷着的,就连云府的几位少爷出来时,他也是那副冷冷的表情,幸好,还好,王妃出来了,他总算是没有再冷了。 之后他又看到王爷的视线从王妃出来的那一刻,就一直在王妃的身上,直到王妃上了花桥,王爷捏住缰绳的手才放松了一些。 「莫非咱家主子是在紧张?」 小六心里陡然生出了这个想法,如此再一结合靖王一路上的表情,就解释得通了。 他天不怕地不怕的靖王爷,也能有紧张的时候。 小六趁着这大喜的日子,尽情的笑了一会儿,反正这会儿主子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他。 靖王此时也没有心思去在意他人,马头跳转,一眼望去,长街上是望不尽的红妆。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独自一人清心寡欲的活了二十几年,今日娶亲,一向平静的无一丝涟漪的内心,竟然有了一种轻飘飘的感觉。这种感觉从王府出发开始,就在他心中开始蔓延,一直到了云府的门口,看到六少爷背着云浅出来,看到她头上的红盖头,再看到她坐上了自己的花轿,到如今,心中的那股飘飘然和内心紧绷过后的满足感,让他在转身掉头的那一瞬间,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一抹笑。 初识在闹市,他坐在茶楼里正喝着茶,那一眼也是无意识的一瞟,就被她那张与年龄不相匹配的神色所吸引了,她的脸上没有年轻姑娘的张扬,看到的只是一片沉静。 当时他只是好奇,并没有想要偷听云浅的话,但她说的大声,他不听到都难,她话里的算计和平淡的语气,让他再一次觉得,她的心思也不像同龄人那般浮躁,似乎万事都入不了她眼一般。 倒是有他的几分影子。 可后来在太行山上,在白雪覆盖的山谷里,他看到的那副笑容,却又不一样,那笑容里带着少女特有的纯净,水灵明亮的眼睛圆圆的盯着他,起初的那一瞬间,他记得很清楚,就如他珍藏的几颗琉璃珠子一样,他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眼睛。 第49章 如果非要他娶一个妻子,身边有个女人,那就是云浅那样的。 正值太皇太后催的急,他自来怕麻烦,更怕女人的麻烦,但云浅给他的感觉却是冷冷清清,孤傲如阁楼下梅园里的腊梅一样,他认为女人就应该像她那样,有自己的思想,而不是将所有的心思都系在男人身上。 既然有了想法,他就打算将她娶回来。 一个人生活了二十几年,心中突然多了一个女人,还是自己即将要娶的女人,那种感觉很奇妙,靖王并不是一个懂得感情的人,但却在等,等着云浅嫁到王府,坐在他跟前,成为他靖王府的人。 今日,来了就好。 靖王不喜欢被人瞧,但是也不会受起影响,就算周围百姓对他的赞美之声铺天盖地的吼过来,他依然是无动于衷,笔直的脊梁,冷冰冰的脸。 今日靖王的一身红色嫁衣,多少遮住了身上那股让人生畏的冷意,是以,人们才滋生了胆子,从未如此放肆的议论过靖王爷。 「靖王爷生的真俊,那云府的姑娘是个有福气的。」 「人之龙凤,哪是旁人能奢望的。」 「听说王妃的身段很是妙曼,姿色也是顶尖的,是位难得的美人儿。」 「那王爷今夜也有福了。」 几个妇人对着从跟前经过的迎接队伍,难得的放开怀,趁着人多耳杂的时候,贪了几句闲嘴。 多数的人则都是看着马背上英姿飒爽的王爷,有少女偷看的,也只是看了一瞬,脸色就绯红,但又不想移开眼,这便一路上都有姑娘们在犹抱琵琶半遮面。 云浅从坐进桥子的那一刻,心头就是七上八下的,靖王在想她,她也正好在想靖王。 也是从第一次闹市开始想起。 想起自己斥责了他一句,非君子。 想起太行山上,自己跑到他的山谷里搬了花儿。 两人共撑一把伞。 还有他跑到跟前来,很是认真的告诉她,他喜欢她。 想起他与她共同用了早食。 初进皇宫,他堵在自己面前问她:「本王好看吗?」 太皇太后的慈宁宫,他替自己接过了斗篷。 上元节的灯会上,他看到了卫疆纠缠她,他一脸寒霜。 后来他牵了她的手。 还抢了她唯一的一件绣品,鸳鸯钱袋。 虽说他当场揭穿了她的绣功,说她绣的是一对鸭子,但是她没有听出讽刺。 从与他接触的每一次,他说的话,和每个表情,仿佛都是那么的自然,没有任何隐藏,也没有任何他觉得尴尬的地方,都是轻轻松松,平平淡淡。 而自己,却是每每在他跟前,被他无意之间的一撩拨,弄的心神不宁,一脸害臊。 他似乎天生就是那样一副高贵的性子,没有情绪波动,平淡如水,任何的东西与人,都对他造成不了影响。 这么一想,云浅骂了一声自己没出息,好歹自己也是重生回来的人,有三年身为人妇的生活,还有那一段要了她性命的感情,怎的如今在靖王面前,却每每心思凌乱,壮态百出? 她应该比他更加心如止水才对。 云浅想的入神,花桥已走过了十里长街,到了王府门口,一阵震天动地的炮竹声,云浅深吸了一口气。 应该到靖王府了。 云浅稳住砰砰直跳到心脏,屁股微微移了移,将本就笔直的身子崩的更是直了。 「小姐,到了。」 轿外张嬷嬷的声音轻轻传来进来,云浅虽说早就知道了,可心底还是忍不住的揪着抽了一下。 张嬷嬷的话音刚落,云浅就听得外面的太监尖着嗓子唱了一声:「落轿。」 尽管云浅已经极力的压住心头的燥动不安,可依然还是无法平静,不自觉的咬住唇边,水润润的唇瓣被贝齿挤压,颤了几颤。 或许是太过紧张的原因,她都忘记了接下来该走哪一步,以至于轿子被人从外踹了一脚时,吓得她硬生生的一颤。 待轿外婆子的声音传来,云浅才回过神,刚才那一踢只是正常的新郎踢轿,云浅捂着心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缓和了一些,婆子就从面掀开了花轿的帘布,刺眼的光线突然照了进来,透过盖头,云浅眼前的那片红瞬间亮堂了许多,顿时她全身又开始紧绷。 手心似乎还被她捏出了湿湿的细汗,婆子拉过她紧捏着的手,不待她反应,就将一段柔软的红绸塞到了她的手里,有过前世的经历,她知道红绸的另外一头牵着她的就是靖王,云浅又是一阵紧张,生怕自己起来的太慢,会绷住靖王手里的红绳,急忙的一个起身走了出去,却没想到靖王很是耐心的正在慢慢的等着她,她那一起,靖王还没来得及跨出脚步,硬是直接撞到了靖王的身上,顿时云浅的耳朵被四周的哄笑声塞满了,这回云浅的脸是彻底的红了个透…… 第50章 真真是白活了,云浅又暗自数落了一声自己。 「浅儿妹妹,莫急。」 七少爷云赫一路跟来,看到云浅从花轿中出来之后,也莫名的紧张了起来,本就是提着一颗心的了,此时见她撞在了靖王的身上,情急之下慌乱的就喊了那么一声。 这一喊,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弄的七少爷甚是尴尬,幸得今日来的兄弟多,他后腿一步,躲一躲就没有人能看到他了。 靖王府虽然也热闹,但没有云府那般肆无忌惮的闹腾,能听到的也只是不大不小的说话声和斯文的嬉笑声,最大的轰动也就是刚才云浅闹的那出笑话。 云浅跟着靖王一路走过去,脚步晃动时,能看清盖头底下靖王嫁衣的衣摆和他绣着云纹的黑色靴子,正盯着入神,跟前婆子提醒了一声:「小心,抬脚。」 婆子开口之前,云浅已经从盖头底下的缝隙里看到了跟前的台阶,正要上去,就见前面的那双黑色靴子停了下来,云浅愣了一下,赶紧抬脚跟上,等她上来与他平行了之后,那双黑色的靴子才又抬了起来,云浅一时明白了,刚才他是在等她。 「恭喜皇叔。」 「这下皇祖母终于不用再爬太行山了。」 突然前面一道高昂的声音传了过来。 云浅虽然看不见,可听声音就知道,除了安王还能有谁这么吊儿郎当,靖王并没有回答他,或许是安王觉得无趣,云浅也没有再听到他的声音。 不过靖王也没再往前走了,云浅正诧异,手上牵着的红绳却是一紧,红绳那头靖王扯了一下,云浅一回神,才明白应该是到了正厅。 云浅又站了一会儿,就听得一声:「一拜天地。」 云浅心头又是一震,身体僵硬的随着跟前人一道转了个方向,低下了头。 「二拜高堂。」 云浅虽分不清哪里是哪里,但她身边的婆子,微微一带动她,她便知道该往那边拜。 「夫妻对拜。」 云浅觉得那叫拜的人,最后那一嗓子拖了很长,似乎多拖了几个音节,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里,甩都甩不掉。 她也知道这一拜之后,她就是靖王的正妻,靖王府的王妃,从此以后她又是人妇,又得在陌生的地方,慢慢的寻找出自己的容身之地。 除了那一直不曾消减的紧张之外,云浅心头还有一丝庆幸,和惶恐不安。 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卫疆。 惶恐靖王会不会是第二个卫疆。 不过,无论如何,她绝对不会再是前世的那个云浅。 云浅神游的厉害,最后那一句,送入洞,房竟然没有在意,直到她被身边的婆子轻轻的推了一下,手里的红绳跟着一紧,云浅才知道要跟着靖王往前走了。 云浅收回了心思,脸上红了红,紧张的跟着靖王,一路上不敢再有半点分神。 「靖王妃来了,表哥这下满意了。」 云浅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林婉清的声音。 后院本就是女眷所在的地方,要比前院嘈杂,多数都是一些女客在对着两位新人在笑。 云浅紧绷的心,稍微缓和了一些,可越往里走,羞涩感越来越浓。 靖王带着她拐了几个弯又经过了走廊,才到了新房的地方,云浅却觉得这段路程太过短暂,到了新房她就彻底的算是在这里扎根了。 可云浅也知道,路程再远,她终究也得走到那个地方。 到了新房的门口,宫女搀扶着云浅跨过门槛,扶着她到了床边,让她坐在了床沿上,云浅刚一坐下差点又弹了一起,床上的一堆东西搁得她生痛,待想起来是一些花生莲子时,云浅又稳稳的坐着,心口砰砰直响,隔了几层厚重的衣裳,她却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王爷,掀盖头吧。」婆子笑了笑,将挑盖头的一根金杆子递给了靖王。 婆子的话音刚落,云浅还在咚咚咚的数着心跳,头上的盖头突的就被挑开,她本能的微微低头,卷翘的睫毛挡住了她琉璃珠子的眼睛,靖王看到的这就她这幅微微额首,娇羞百媚的模样。 靖王之前近距离的看过云浅,也知道她的样貌很是好看,但今日靖王却觉得跟前的人儿格外的诱,人,红嘟嘟的嘴唇儿,水润饱满,挺矫的鼻梁却又显得很是小巧,靖王的眼睛刚好打量着他甚是喜欢的那对琉璃珠子时,云浅也正好涩涩的瞧向了他。 只是一瞬间,云浅就慌乱的移开了目光。 靖王长的是好看的,即便是一身红,也遮挡不住他散发出来的冷硬气势,可偏偏就是那股子冷,让云浅难以招架。 云浅心里头那么一想,脸上又是通红一片,急忙的低下头,恨不得当场拾了红盖头重新遮住自己的脸。 「这新娘子果真的美。」 第51章 「王爷有福气了。」 婆子带头夸了一句,云浅的跟前顿时拥进了几个女眷,但她除了林婉清,其余的都不认识。 即便是认识林婉清,她这会儿也不会开口与她打招呼,倒是林婉清一双眼珠子瞧着她这边,嘴边挂着一抹笑,说了一句玩笑话:「原来表哥也是一样,喜欢的还是美人儿,靖王妃这容颜,怕是京城中再难寻得第二人。」 云浅没想到林婉清也逮着机会臊自己,想着等她嫁给安王的时候,总会有还回来的那天。 几人正围着云浅使劲夸的时候,靖王走过去轻轻的坐在了她的身旁,云浅本想挪一挪,替他腾空了位置,可发现这时候挪也挪不到哪里去,屁股下的花生莲子好不容易被她挤散了不少,她也不是很想动了。 云浅没动,靖王坐下之后,就紧挨着了她。 靖王刚坐下不久,跟前的婆子就递给了两人一把红布缠绕的剪刀。 云浅还沉侵在刚才女眷们的轮番嬉笑之中,旁边的靖王就已经拿了剪刀剪下了几缕青丝,靖王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温温柔柔,不疾不徐,看到靖王手里的那缕青丝,云浅的心底仿佛被什么东西波动了一下,那根脆弱的弦,只在一瞬间便崩塌了,一股酸楚和无没来由的委屈从心口的位置一直冲向她的鼻梁,那酸楚堵在她鼻子里,而后又窜入了她的眼眶,一汪晶莹的水雾蒙在了她的琉璃珠子上,整个人就是一副楚楚动人,惹人垂怜的模样。 前世她也是与对方剪了发,结了同心,可到头来,留着的就只有她自己的那颗心。 靖王愣了愣神,他不知道云浅心中在想什么,但看到她眼里的雾水,看到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时,他就只想将她拥入怀中好好的疼爱,靖王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他轻轻的放下剪刀和自己剪下的几缕发丝,侧过身,双臂环绕过云浅的肩头,动作甚是缓慢的将她搂进了怀里。 「不怕。」 靖王摸着云浅的背心,轻轻的说了一句。 就是这么一句,却是云浅此时正需要的,她真的很怕,怕前世的那些痛,怕了无边际的凄凉,怕独守庭院的孤寂。 怕被活活的痛死。 「浅浅,有本王在。」 靖王虽说活了几十年从没碰过女人,也没有见过女人哭泣,可他此时却没有显得手足无措,他只是想告诉她,不必害怕,嫁给他她不需要害怕。 靖王短短的两句话,屋内原本还在嬉笑的女眷,有几个竟然还湿了眼眶。 「王爷对王妃真是好。」 不知谁说了一句,云浅才清了清神,微微的挣扎了一下,靖王就放开了她。 云浅再抬起头来,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子,滚落在了脸上,一滴晶莹剔透挂在她的下巴上,摇摇欲坠。 女人嫁人都很害怕。 靖王记得小六有说过这句话,靖王想告诉她不用怕,可想起来刚才自己说过了,只好伸出了修长的手指,直接抹了云浅脸庞上的那一滴泪。 手掌的温度烫得她一颤,云浅羞涩得低下了头,没有勇气再看他,低下头之后才诧异的发现,自己内心最难受的那一块,竟然被靖王的哪句「不怕,有本王在」给填的满满的,唯独剩下的空间,就只有羞涩和一丝微妙的期盼。 见云浅缓过来了,婆子便轻轻的提醒了一句:「王妃,该结发了。」 云浅被婆子一说,窘迫的拿起剪刀当下剪下了几缕发丝,再接过靖王手里的青丝,挽成了一个同心结,绕在一起的发丝,两种颜色很是鲜明,她的发丝微微偏棕色,而靖王的却是乌黑柔亮,合在一起云浅竟然觉得还挺好看的。 云浅挽好之后,婆子走上来,欢喜的接了过去。 结发之后,便是合卺酒。 婆子早就准备好了,转身拿了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两只菖蒲花鸟纹三足杯,宫女拿了酒壶当着二人的面,缓缓地将壶里的酒盛到了两个杯子里。 酒香味扑鼻而来。 云浅自来不胜酒力,但心中却默默的有些期盼。 这丝情绪让云浅都吓了一跳,又慌忙的压制了下去。 婆子将托盘拿过来,靖王先拿了一支杯子,握在手中,待着云浅,云浅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让靖王再等一回,也匆匆的跟着靖王拿起了酒杯,拿是拿了,可接下来云浅又要脸红了,按规矩是要绕过对方的手臂去喝自己杯中的酒。 云浅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靖王往她那边移了移,手臂处留了好大一个空间给云浅,云浅顶着一脸烧红的脸,从靖王宽大的手臂中间穿了过去,刚穿过去,只觉得颈项处微微的一痒,靖王鬓侧的发丝有几缕落在了她光滑的脖子上,她刚颤了一颤,腰间就覆上了一只手,烫的她全身犹如火烧。 原来靖王为了不让她那么累,特意往她这边倾过来了不少。 第52章 云浅只是微微的额首就喝到了杯子里的酒,甘甜之后果然就是一股辛辣,窜得云浅的脑袋和脸又是滚烫烫的。 两人饮光了杯子里的酒之后,宫女收走了他们手上的三角杯,靖王起身站了起来,云浅借着一股酒劲朝他看去,他的脸还是没有变化,依旧冷硬,但眸子里的光却是柔和的,见云浅看着他,靖王对她微微俯下身子说了一句:「本王先出去了。」 云浅心头一暖,觉得靖王不仅仅能在无意之间撩拨自己一回,还总是能在无意之间给她一阵暖意,就如现在,他本可以一句话都不说,掉头出去招待男客,可他却与自己吱会了一声。 云浅点了点头,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声:「嗯。」 那个嗯字云浅是带着感激的,感激他能在她彷徨失措,惶恐害怕的时候,给了她慰藉,让她凌乱无序的心有了些许安稳。 「大小姐,换身衣裳吧,这嫁衣穿了一天,应该也累了。」王爷走后,张嬷嬷对云浅说道。张嬷嬷随了云府的叫法,依然唤云浅为大小姐,也许这么叫着会亲切一些,云浅听着也觉得舒服。 云浅当时还觉得没有多累,直到张嬷嬷和书画将身上的凤冠霞帔取了下来,重新换了一身轻巧的常服,云浅才知道那身嫁衣确实很重,如今换了一身轻便的,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云浅换好衣服出来,静月,秋燕还有刚才一直陪着她的婆子,站在了门口,准备待她过来时,替她打开房门。 云浅知道,此时她应该去招呼女客,今日来的女眷之中,云浅除了林婉清之外,并不认识其他人。 当今皇上有两个弟弟,一个是安王,一个是赢王。 安王自己熟悉,性子嚣张,脑袋却是极其聪明。 赢王,她只是听说过,没见过人,据说性情中规中矩,但有点木鱼脑袋,拐不过弯的毛病。 安王的王妃是还未过门的林府七姑娘林婉清。 赢王已经成亲了,赢王妃也是朝中重臣的女儿,是个大家闺秀。 云浅出去的时候就看到林婉清坐在凳子上,不知是在瞧着什么,头望着前院的那个方向。 云浅心中猜想,林婉清定是在想着安王吧,两人上次见面那一掐,就硬生生的掐出来了云珠那么一个妾。也不知道林婉清心里是如何想的,是不是真的如了安王的意,伤怀了,吃醋了? 但是等林婉清转过头来,那一脸的灿烂笑容,云浅怎么也看不出来有半点吃醋伤怀的模样。 「嫂嫂。」林婉清站起来叫了一句。 林婉清刚刚叫出口,坐在她不远处的赢王妃就捂着嘴巴笑了出来:「妹妹这辈分怕是弄错了。」 「妹妹将来是安王妃,如今皇叔娶了云姑娘,云姑娘就是皇婶婶了,怎么你还能换她嫂子呢。」赢王妃长相端庄,倒是符合赢王选妃的性子。 林婉清被赢王妃这么一说,窘迫了一下,说道:「这不还没嫁吗?」 「也快了吧,只剩下一个月了。」赢王妃就是逮住林婉清不放。 偌大一个皇宫,如今就她和林婉清两个妯娌,而林婉清还迟迟没嫁过来,赢王妃想起来都有些冷清,平时连走动的地方都没有,又不愿意凑去和宫里头的那些妃子们搅和,眼下可巴不得让林婉清早些嫁到安王府。 「我与林姑娘认识的早,若不介意,还是叫我云姑娘。」云浅当下给林婉清解了围。 「那可不行,皇婶婶就是皇婶婶,哪有嫁了人了还叫姑娘的。」赢王妃较起了真,随后又说出了心头真正所想的:「总不能让我一个叫着皇婶婶,你倒是想占了便宜,钻空子了。」 「赢王妃,就你当真。」林婉清实在说不过她,也就没与她继续扯下去,当场认了输,对着云浅说了一声:「皇婶婶,今儿可真是漂亮。」 林婉清一说完,都笑了起来。 后来云浅出去招待女客,也是林婉清和赢王妃帮衬着一起招待的,一番忙完了回到屋里,云浅就真感觉到累了。 就早上天麻麻亮的时候,书画塞到她嘴里了一块桂花糕之后,直到她招待完女客,屋外的光线开始暗淡了下来,她还没有进食。 再加上出嫁前一夜,她没有合过眼,这会儿,她是又饿又困。 书画赶紧到外面弄了几碟小菜进来,分量已经是极少的了,云浅看了书画一眼,本想说这是拿来喂猫的吗,书画倒是先开口了,说道:「小姐先垫着肚子,晚上不宜吃的太饱,王爷那边这会儿怕也是要罢席了,吃完之后,小姐先去歇息一会儿,晚上才能有力气……伺,伺候王爷。」 书画毕竟是个黄花大闺女,虽说多少懂一些,但是难免的会害羞,说到那处,也是磕磕碰碰的才说出了口。 云浅听书画这么一说,吃了两口也没有心思吃了,心里慌慌的,让她整个人都不安,这天色黑的也太快,等会儿该怎么与王爷相处。 第53章 她实在想不出那样一个冷冰冰的人,新婚之夜会这么样…… ☆☆☆ 前院靖王爷的状况并不是很好。 六总管跟在他身后,急的一脸通红却又憋不出一个字来。 他觉得平时主子一颗脑子机关算计,很是灵光的,怎么今儿个自己成亲,脑子就糊涂了?他也不想想,靖王府如今最不缺的就是小舅子啊。 云府的七位少爷,还好近日缺席了一位。 人家拿起杯子,仰头一杯,他怎么也就跟着仰头一饮而尽了? 小六从未觉得主子的酒量有多好,平时就是他闲着无事的时候,让自己给他备两杯热热身子,小六还从未见到主子与人一道喝过酒,就连皇上来了,他也只是浅尝一杯,并没有像今日这般实在,六个小舅子,一人一杯,主子一轮下来就喝了六杯。 可云府却有那么两三位调皮的少爷,见王爷虽然不说话,酒却是来者不拒,顿时就乐开了怀,试探性的再来了一回,惊喜过望的发现,传说中高冷的靖王居然给了他们这么大的面子,又是仰头喝了个精光。 「妹,妹夫……」 「太给,给面子了。」连七少爷都喝的眼前昏花,脚步打颤,说话结巴了。 七少爷酒劲一上来,居然就借着酒劲儿对靖王叫了一声妹夫,七少爷叫完,不仅是小六,其他五位少爷都是脸色发白紧张的看着靖王,恨不得将七少爷的嘴巴立马堵住。 靖王依然是冷硬的一张脸,没有说话,灌下去的十几杯酒就好像没有进他喉咙一般,看不出与先前有任何异样。 「我,我给你说,浅,浅儿妹妹可是我云府的宝贝……妹,妹夫……」这回七少爷还没有说完,就被身边的六少爷一把给按在凳子上,坐下之后七少爷还愣愣地看着大少爷,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了。 「七少爷。」 「本王来陪你喝可好?」 众人正尴尬之时,安王手里拿着一个酒杯豪爽的走到七少爷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也……也行!」 七少爷这会儿是彻底的喝高了,谁是谁其实他根本就分不清了,也不知道跟前要与他喝酒的是安王,也忘了自己曾因为云珠的事,暗地里没少骂过他。 「小六,陪皇叔进屋吧,可不能让人家王妃等。」安王说了一句,一屁股坐在了六位云府的少爷中间,手里的杯子一搁,说了一句:「来,接下来本王陪你们喝。」 「不过得讲规矩,咱们来玩猜字,谁猜错了谁喝!」 小六看到安王那副胸有成竹的气势,就知道他一定能搞定靖王的这些小舅子,当下带着靖王赶紧的回了后院。 「王爷,可有觉得头晕。」小六跟在靖王的身后,看他的脚步并没有东倒西歪,当下感叹,他家主子竟有如此海量。 刚才可是连着被七少爷灌了好几杯啊。 「没有。」 「王爷可有觉得口渴?」 小六还是担心的问了一句。 「没有。」 小六:「……」 「王爷,你走错方向了。」 这可怎么得了,小六当下就急了,还以为他家主子真的是海量,千杯不醉的,可这后院的路他要是清醒着,怎么可能会走错? 小六将走茬了的王爷拉回来,摆到了正道上,这回再也不问他有没有这么样了,这明摆着就是已经喝醉了。 走了一会儿了,小六还是忍不住担心自己主子,这些年来他最是清楚,主子是一直素过来的,也不知道今夜他能不能完成那传宗接代的任务,要是清醒着的还好,这会儿喝醉了就说不清了…… 其实早在成亲之前,安王爷就带着几大箱子的东西神神秘秘的来过一回靖王府。 箱子里的东西一摆开,小六当下暗叫了一声我滴个乖乖,吓得往后生生的退了两步,不管是有字的还是有图的,还是图文相配的,各种五花八门的东西,应有尽有,小六只是瞧了一眼,就把眼睛闭上了,图中那些让人膛目的姿态,他多看上两眼,就会要他的老命。 安王爷那时候倒是个有耐心的人,光是讲解了一套图画,就整整讲了半个时辰,而当时他家主子,也难得静静的听了半个时辰,看到主子这副模样,自己与安王都是又惊又喜,感叹这回总算是没有白费功夫,安王讲完了,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揪着主子,等待着主子的回应,原本以为主子会夸他一句,可没想到等到的却是一句冷冷的:「拿下去,烧了。」 最后还是安王反应的快,手疾眼快的长袖一扫就赶紧将东西重新扫进了箱子里,生怕靖王逮住他,要烧了他的宝贝,也不再逗留,立马又拖着箱子跑回去了。 之后自己也没敢再提这事,也不知道主子到底知不知道洞,房的时候应该干些什么? 第54章 但愿那位云姑娘出嫁前,有受过教育,不然小六都不敢想,两个初经人事的人,这一夜该怎么过。 「主子,你……真的什么都知道?」 小六不怕死的问了一句。 靖王回头睨了他一眼,黑夜里虽瞧不清他眸子里的神色,可小六还是颤颤的解释道:「主子,您现在是喝醉了,奴才担心人家王妃……王爷总不能让人家一个姑娘家的主动吧?」 小六说完这话,就已经豁出去了,当下干脆与靖王挑明了的说道:「王爷是男人,就得主动一点。」 小六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也算是操碎了心了。 靖王没有理他,眼底的一层云雾笼罩,当下定了定心神,夜风一吹,神智比刚才要清醒了一些。 这边小六跟着靖王一到后院,张嬷嬷就匆匆的走到了云浅屋里,冲着正昏昏欲睡的云浅说了一句:「王爷回来了。」 那一声,如雷贯耳。 顿时云浅的瞌睡消失的无形无踪,急忙的站起来,又听得张嬷嬷吩咐屋里的秋燕:「快去多备一些水,今夜用的多。」 云浅已经是羞的无地自容了。 一时屋子里的人都紧张的要命。这会儿旁人再紧张,恐怕也没有她云浅本人紧张。 刚才静月进来说王爷被他的几位哥哥困在席上,下不了桌的时候,张嬷嬷就让书画准备了热水,先伺候云浅洗簌。 云浅被浴桶里的热气一蒸,就又些晕晕欲睡的感觉,听书画说了几句少爷们也太过分了,以多欺少,欺负人家王爷,云浅还在想靖王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难不成他堂堂威风凛凛的靖王,还坐在那儿任由她的几位哥哥轮番欺负不成。 一定是前面传话的人看花儿眼。 云浅哪里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有看花眼。 靖王爷一身酒气出现在门外的时候,书画还在匆茫茫的替云浅整理她刚才打盹时压皱了的衣袖。 「王爷到屋了。」 静月走进来紧张的说了一声。 刚说完,云浅就闻到了一股酒味了,心道她的几位哥哥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连靖王都敢算计。 「去备醒酒茶。」 云浅对书画说道,心中有些愧疚,原以为靖王根本就不会搭理几位胡闹的哥哥们,不成想靖王还真喝了不少,酒味儿都能飘这么远。 云浅刚说完,就见靖王杵在了跟前,眼镜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王爷,喝酒了?」 云浅心中生了愧疚,也不顾及羞涩了,上面准备搀扶着他过来。 「没有。」 云浅:「……」 看来真喝了不少。 「王爷先喝杯茶。」 云浅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心里很清楚,得先为他醒酒。 「嗯。」 靖王其实眼前还是晕乎乎的,看不清哪里是哪里,一路过来也是拼着一股子毅力,强装镇定的走进来的,这会儿看到屋里的凳子,总觉得那些凳子在眼前晃来晃去,就是不停下来给他坐,也不敢随便走,怕要是坐空了,让浅浅看了他笑话。 云浅似乎看出了他的样子,回过头又扶住他的手,靖王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极其不自然的说道:「一点。」 「王爷说什么?」 云浅一时不明白他那简短的语句到底说的是什么。 「我只喝了一点。」 靖王眼睛躲闪了一下,重新的说道。 云浅愣了愣,不敢相信看着靖王,如今他这副模样,就像是做错了事被大人抓包了的小孩儿一样,云浅根本就想象不出那样一个如冰山般冰寒的男人,竟然还有,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虽说有些不敬,但说他可爱一点都不为过。 云浅将他扶过去之后,他就一直做的端端正正的,云浅给他喝茶,他拿过来看都不看就忘肚子里灌,云浅说什么,他都是点头。 真是一群熊心豹子胆! 靖王越是这样反常,云浅越是胆颤。 云浅眼睁睁的看着靖王连续喝了五碗醒酒茶,再给他时,他就不要了。 随后又过了一会儿,靖王去了恭房。 回来时,靖王就走到了云浅的身前,双臂微微的张开,对云浅说道:「本王要沐浴更衣。」 云浅「唰」的一下就红了,走到靖王跟前,伸出手悬在空中了好一会儿,羞涩的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解,下意识的抬起头又去瞧了靖王一眼,一瞧才发现靖王眼中没有了刚才进来时的浑浊,此时的眼睛透着光亮和一种能将她溶化了的炙热。 云浅的手一抖,伸向了他腰间的腰带,解了几下才解开,回过头将腰带挂在了吊钩上,又重新站在靖王的跟前,同样的双手发抖。 第55章 云浅正在抖的功夫,屋外的几位丫头已经备好了水,王爷进来时张嬷嬷见他醉了酒,就嘱咐了几位丫头,过会儿王爷醒了酒肯定会沐浴更衣,让她们先准备了。 云浅的手,抖的都有些酸痛了,靖王的衣裳才被她褪去了外衣,里面一件红绸缎里衣紧紧的贴在靖王的胸膛上,将他结实的胸膛轮廓显露了出来,云浅已经不敢去看靖王的脸了,低着头,干脆将眼睛也闭上了。 当靖王身上只剩下这么一件里衣和地下的裤子时,头顶上的靖王说了一声:「好了。」 云浅一张红脸还没有缓过来,就见靖王进了里屋,没多久就是一片「哗哗」的水声。 这个时候云浅很怕靖王说一句:「伺候本王沐浴。」 可这会儿屋子里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人了,还有谁能替靖王沐浴? 即便是这么想着,云浅的脚步却还是蹭蹭蹭的摩擦着地面,小碎步一点一点的慢慢地往前磨,云浅的脑子里就只有一句话,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谁知道王爷喝醉了,会到新房里先……沐浴。 不过不先沐浴,难道先…… 云浅怎么想都觉得羞涩。 前世的自己,真是白嫁了一回,这会儿的心思怎么全然就与小姑娘一样,满满的都是羞涩和胆怯? 「浅浅……」 水声静止了一瞬,里面传来了一声温温的声音。 云浅被靖王这么一叫,心下顿时漏了一拍,全身都绷的紧紧的,脚步再也没有磨蹭,当下掀起里屋的帘子就朝着正在沐浴的人走去。 「衣裳。」 云浅刚走过去,靖王就对她说了一句。 这么快? 云浅还没反应过来,里面的人就从浴桶中站了起来,吓得云浅猛的一个转身,脑海里全是那结实的胸膛和修长的腿,还有…… 下一秒云浅的人影就冲了出去,慌慌张张之中,又是急急忙忙的去替靖王拿衣裳,这时候也没有需要云浅去找,张嬷嬷早就将王爷要换的衣裳,让书画放在了沐房里,云浅反应过来,又硬着头皮折回去,从托盘上取下了干净的衣裳,朝着靖王的方向走去,低着头一双眼睛瞧都不敢往上瞧。 过了一会儿,云浅感觉到手里的衣裳被靖王取了过去,正要抬起眼强忍着羞涩为他更衣时,靖王已经披上了里衣,正系着衣带。 「今后,浅浅得伺候本王沐浴。」 云浅已经够无地自容了,靖王这话一说,她更是窘迫,靖王言下之意,似乎是在怪她刚才没有伺候他沐浴吗? 「嗯。」 云浅羞涩的回答道。 从里屋出来,屋子里的炭火燃的正旺,整个屋里都是暖烘烘的,靖王只着了一件里衣和一条里裤,但此时却没有感觉到冷。 靖王刚才那么简单的洗簌了一回,这会儿也不用云浅再替他宽衣了。 径直走到婚床,坐在了床沿上,床上的东西张嬷嬷先前已经和书画重新铺了一回,床上的莲子和花生之类的东西也都清理了出来。 云浅见靖王坐在了床沿上等着自己,即使再羞涩,也知道为人妇的责任,当下解开了身上的外衣,挂在了钩子上,低着头往床边上走去。 有过一回成亲的经历,此时她当然清楚要干什么,可就是因为太清楚了,她才紧张的厉害,就连床上的纱帐,她放了两回,才成功的放了下来。 隔开了外面的灯火,床帐内一层朦胧不清的红光,让两人的脸都覆上了一层红红的光晕。 也是有了这层光晕,云浅才觉得躺在自己身旁的靖王,身上的那股寒意被抹去了不少,让她更容易接近他了一些。 云浅蹬掉了脚上的婚鞋,又轻轻的将身子完全挪到床上,之后默默的躺在了外侧。 她已经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越是这样,她的心就跳的越快。 幔帐内安静的只有两人的踹气声,云浅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一颗心全在身边人的身上,只要他一动,她的心都会跟着一抖。 靖王侧着身子,从她过来拉下纱帐开始就一直看着她,看她乖乖的躺了下来,一头秀发铺在了枕边,双手放在腹部,胸口不断的起伏。 她眼睛是睁开的。 靖王的酒是醒了差不多了,可他醉了之后小六给他说的话,他却没有忘记。 小六说要他主动。 靖王这会儿也没有刻意要让自己主动,看到身边躺着的人儿,红色光晕下的妙曼身姿,还有起伏不定的胸口,和那双一直扑闪不停的眼睛,靖王的手不自觉的就伸了过去。 起初是搂了她的肩膀,手掌下的人动了一下,一种柔若无骨的娇柔从他的手掌传到心口,靖王顿时感觉全身一阵燥热。 第56章 「浅浅。」 靖王轻轻的唤了一声。 「嗯?」 云浅眸子颤了颤,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脱衣服。」 云浅:「……」 瞬间云浅自己都感觉到了脸上陡然升起的温度。 云浅看着靖王的目光,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此时自己躺着的,他不好脱。 云浅的面孔已经能滴出血来,但她依旧照着靖王的意思,撑着手臂缓缓地坐了起来,靖王就半坐在她的跟前,不过云浅再也没有勇气睁开眼看他了,一双眼睛闭得紧紧的。 刚闭上眼,云浅就觉得颈项一阵冰凉,而后身上也是一凉,瞬间空荡了不少。 云浅就这么空荡了好一会儿,又听到沙沙的声音,云浅想着靖王应该是在褪他身上唯一的一件衣裳。 往深处一想,云浅窘迫的抓了一下身前,就抓住了身上唯一留着的一件绣着鸳鸯的兜儿,抓住之后就捏的紧紧的,眼睛还是不敢睁开。 床沿微微的抖动了一下,云浅感觉到跟前人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紧张到想要钻进被窝里时,颤动的眼睛就被带着些许温度的东西盖在上面了。 云浅身子两颤,眼睛也跟着两颤,还没等她挣扎着到底要不要撑开眼时,水润剔透的唇又被软软的盖上了。 云浅一颗心提的高高的,唇边上的人却突然移开,握着她的肩头,声音响在她的耳边:「你冷?」 靖王手下的如玉洁白又光滑的肩头,一片冰凉,他一摸上去就感觉到了。 「还,还好。」 云浅全身都被他刚才都动作,弄的热烘烘的,能冷到哪里去,就算是露在外面的胳膊凉,那也只是凉的皮相。 只是不凉? 难道就要一直这么露在外面吗? 云浅刚回答完,又说了一句:「有,一点。」 床里侧又是一阵动静,云浅的身上就盖上了一床被褥,将她遮的严严实实,包括她刚才露在外面的胳膊。 云浅顺势躺下,下额压着被角,双手平放于身侧,大气都不敢出。 又静止了一瞬,被子从里侧被拉动了一下,接着云浅就感觉到了一股温热从被子里传来,移动时还有微微煽动的凉风窜了进来。 靖王爷也跟着钻进了被子里, …… 次日云浅睁开眼,发现整张床都被自己横占了之后,顿时冷汗都冒了出来,目光紧张的寻去,就在床沿边上看到了也正在看着她的靖王。 白日的光线没有了夜里的朦胧,红色幔帐被掀起一角,外面的光照在靖王的脸上,他身上穿着昨晚的那件里衣,五官英俊硬朗,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冷如寒冰的男人。 「王爷……」云浅赶紧的爬起来,紧张的看着他,悔恨自己昨晚太过任性,不知道如何得罪王爷了。 可是她这一爬,身上的被褥就没了,云浅又是一阵惊呼,将被褥一把捏住盖在了身上。 床沿边上靖王的拳头一紧,眼眸就深了。 「昨晚,对,对不起。」云浅说话开始打哆嗦,一半是吓的,一半是痛的。 真的是全身都痛。 昨晚也不知道靖王他是如何办到的,就算……就算是前世,自己也没有被这么摧残过,前世的自己好像当夜并没有完全的成为妇人,是后面的几次才…… 云浅不知不觉眼里就露出了恐惧,原本还有一点想法的靖王终究是松了拳头,说了一声:「再休息一会,无妨。」 可到这会儿了,云浅也不可能再睡得着了。 屋外书画进来,打了一盆水,靖王站起身就去洗簌,云浅慌忙的在床头找了一件昨晚被靖王褪去的衣裳,赶紧套在身上,生怕一会儿被丫头们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迹,不知道有多羞人。 ☆☆☆ 这边云浅的新婚夜羞涩难当,那边侯府又发生了一件事。 就在云浅的新婚夜里,卫疆睡了秦雨露身边的一个丫头。 第二日醒来,秦雨露发现了之后,整个候府后院都翻天了。 卫疆自从云府回来之后,就一直在书房歇息,秦雨露挺着大肚子给他送了一回饭菜,可后来看到他怀里云倾送给他的那个香囊之后,也不想再去送了,发了一通火,到了晚饭的时候,就让跟前的丫头去给卫疆送饭。 侯夫人从云府回来,也是一肚子气,本想回来找卫疆,质问他这么能一声不吭的丢下自己就走了,可一回来,卫疆就把自己锁在了书房了,她人都没有见着,侯夫人也气的骂了一句,不孝子。 两边都气的发慌,能有个丫头去给卫疆送饭,这便几处都不打算过问了。 丫头是叫翠竹,是秦雨露身边的陪嫁丫鬟,跟着她也有好些年了,一直对她都很放心,自打进了侯府之后,很多伺候卫疆的事情自己不便都让翠竹去了,如今云府的那位正牌夫人还没有过来,整个后院就是她的天下,她哪能让那么生有野心的人趁机爬上卫疆的床? 第57章 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爬上卫疆床上的就是她一直信任的翠竹。 当天夜里,翠竹敲了门,卫疆正坐在书桌前发呆,看到翠竹进来,也没有那个心思搭理,瞧了一眼之后,又开始呆着了。 翠竹将饭菜放在了卫疆的跟前,见他神色不对,便说了一句:「世子爷,还是趁热吃吧,天气冷,过后儿饭菜就凉了。」 卫疆点了点头,翠竹越看卫疆的神色,越觉得有些不对,想到万一世子出了事,自己进来送过饭,小姐和侯夫人一定不会饶了她,这才又停下了脚步,本想多站一会儿,干脆等到世子用完了晚饭,刚好连着托盘一起再端出去。 可等待的那一会儿,翠竹却看到卫疆睡过的那张床有些凌乱,转过身就替他去收拾了一番,收拾完发现有个香囊掉在了床边,一时也不知道是谁的,捡起来,就准备交给世子:「世子,这香囊掉在床下了,奴婢替你放在床头可好?」 「给我吧。」 卫疆心里正难受着,想到前世那样一个贴心贴肺等着他疼好的女人,今夜就要躺在别的男人身边,伺候着别的男人,不管对方是谁,有多高的权位,他心里都觉得难受,从云府回来之后,他本以为自己不去想了,就会忘记了,可一觉醒来,他发现他的脑子里头一件想到的事,还是云浅的婚事,顿时心口又开始酸痛,随着夜色越来越沉,心口的痛也就越来越明显。 这会儿正是他最难受的时候,见到翠竹捡起了那个香囊,又想起了云倾与云浅有着三分神似的脸,走上前去,准备从翠竹的手里接过那个香囊,或许是他坐的太久的原因,又或许是心口疼的厉害,卫疆刚走到床边,身子突然一阵发软,脚下一个不稳,就要倒下去,翠竹吓得赶紧去扶,她这么一扶,两个就一起跌到了床上。 翠竹整个人都被卫疆压在了身下。 身下处子的青涩气味,还有那个让他心头留有云浅三分影子的香囊,卫疆瞬间就迷失了,按住了翠竹,就将自己的脸凑到了她的身上,翠竹一时吓得忘记了挣扎,等到她想起来要挣扎的时候,卫疆已经将她压的死死的,她动都动不得,翠竹叫了几声世子爷,但是卫疆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理智什么的,早已没有了。 翠竹伺候过卫疆,虽说此时心里有不甘,可是卫疆本就长的风流倜傥,又是世子爷,在之前心头也有过那么一丝一缕的想法,但都被秦雨露强势的个性压了下去,她不敢让那点心思在心中滋生发芽。 这会儿,木已成舟,她无法反抗,也就直接从了。 秦雨露还在屋里咒,骂未过门的云府六小姐,哪里想的到她身边的丫头已经爬到了自己夫君的床上,自从秦雨露有身孕被抬进来之后,卫疆都没有碰过她,一是不敢碰,怕挤到肚子里的孩子了,二是秦雨露嫁进来之后,卫疆突然就觉得没有了之前那个兴致,前世她是姨娘,自己去她房里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想到云浅那副气得跳脚的模样,卫疆心里就很满足,重活一世,云浅没嫁进侯府,秦雨露就先被抬进来了,卫疆的内心深处,对她开始有了一丝厌旧的情愫。 翠竹半推半就的被卫疆按在身子底下,起初卫疆的神智还是迷失的,可后面就清醒了,但清醒过后发现自己依然把持不住,哪能做了一半的时候停下来,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的留了翠竹一个晚上。 第二日,秦雨露正纳闷翠竹那丫头一个晚上怎么都没有回来,屋外的另一个丫头就匆匆忙忙的跑到秦雨露的身边,激动的对她说了一声:「夫人,翠竹那死丫头昨晚送饭送到世子爷的床上去了。」 秦雨露一时都忘记了该怎么骂人了。 身子抖擞了半天,被丫头搀扶着坐在了椅子上,一张脸还是惨白的。 「贱蹄子。」 她只骂出了这三个字就放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声贱蹄子是该骂翠竹,还是她一心喜欢的世子。 先是云浅,后是云倾,现在又是翠竹,倘若世子心里一直对云浅不忘,哪怕对自己冷漠了,自己也能找一个云浅结识他在先的理由。 又倘若世子睡了云倾,那她也能找个理由,说她是将来的世子夫人,自己心里就算是不乐意,也没法阻止他卫世子。 可现在……世子居然睡了她跟前的丫头。 这让她该怎么想? 自己连个丫头都不如了吗? 还是说在他卫世子就只是靠着下半身活着的人? 秦雨露哭的眼睛都肿了,又将自己是如何被他骗了身子,如何倒贴进了侯府多少钱,重新回忆了一遍,一回忆心中的悔恨就止不住的往上冒。 到最后秦雨露又是撒泼打滚,嚷着不想活了,要去死。 翠竹昨夜一时昏了头,躺在世子的怀里,由着性子陪了卫疆一个晚上,可天亮之后,脑袋被光线一照就醒过来了,一醒过来就跪在地上哭着求卫疆救救她,她是万万不能再回到秦雨露的身边了,她一回去,小命必定不保了。 第58章 卫疆搂了一夜的柔软身子,也没有打算就这么丢掉,后半夜他总算是睡了个踏实,此时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看到跪在跟前哭的梨花带雨的翠竹,一时才发现,翠竹一身凌乱的衣裳,肩头半露的模样还有几分姿色,当下将她扶了起来,对她保证,等侯夫人过门的时候,将她和秦雨露一并抬为妾。 翠竹受宠若惊的一下就扑进卫疆的怀里,又是撒娇又是感谢,蹭蹭蹭的摇晃了几下,那番小女人的模样弄的卫疆心里又痒痒的,卫疆一时有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翠竹都跟秦雨露住进侯府几个月了,自己怎就没早些发现她竟然是这么一位惹人疼的妖精。 卫疆被翠竹勾了魂魄,他疼了一天的心口,终于好了,心头云浅的影子越来越淡,留下来的也只是不甘和得不到的遗憾。 秦雨露那边哭完了闹完了之后,发现卫疆并没有来看她,就想等着翠竹回来,自己好好的找她算帐,可是等来等去都没有等到人,后来听丫头打探的消息,翠竹竟然被卫疆赐了院子,派了丫头正伺候着,秦雨露没有承受住这打击,当场就气晕了过去。 后来还是侯夫人请了医馆给秦雨露瞧脉,侯夫人也向秦雨露保证了,一定会为她做主的,说卫疆即便是娶了翠竹为妾,她也不会承受她的身份。 秦雨露正哭的厉害,听到这话气到差点就笑出了声,这可真是一家好心人啊!她不承认?需要她承认吗?侯府的世子都已经答应要封翠竹为妾了,她侯夫人口头上一句不承认顶屁用! 侯府的消息传到靖王府云浅耳朵时,已经是第三天了。云浅正坐在靖王府的一处亭子里,观看着水里正游的欢腾的鱼儿。 嫁来靖王府,连续两个晚上,靖王都将云浅折腾到来深夜,屋里的丫头换了几次水,云浅的身子骨到现在还是酸痛的,眼看着太阳又要落山,云浅心里燃起了恐慌才决定走出房间,熟悉熟悉王府的环境,这才走到这亭子里,看到水里有鱼,就让书画拿来一些糕点投进去喂喂。 这些消息是静月打听来的,说之前认识的几个丫头,也认识云倾拿银子买通的那个侯府下人,消息从那人的嘴里一出来,传了两日终于传到了静月这里。 云浅也是佩服静月有那个打探消息的本事。 听静月说秦雨露气得一直躺在床上都没有下过地,云浅就想到了自己那会儿,如今秦雨露的命数倒是和前世的自己一样了。 想着前世秦雨露是怎么样在她面前耍威风的,一进门就跑到自己面前来说卫疆对她有多好,有多温柔,又给了她什么东西,那时候的自己不像现在,什么都想不透彻,秦雨露的每一句话都能让她生气,气到最后就只有自己偷偷的抹眼泪。 最后自己死的前一天,她还那样嚣张的跑到自己跟前,嘲笑她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儿,还胆大包天的推了自己一把。 后来又让卫疆在房里留了一夜,从某种程度上讲,前世自己的死,她也是很几分功劳的。 这会儿,谈报应还尚早,秦雨露所受的这些,远远不够,她的苦日子还在后头,等到三个月后,云倾嫁过去,他侯府也就算是彻底的要败落了。 「大小姐,让书画先陪着你在外面呆一会儿,适才王爷那边派人送了草药过来,我和秋燕先回去熬制,等小姐回来,刚好就可以泡上了。」张嬷嬷从院子那头过来,走到云浅身边,就是想将秋燕带回去帮忙的。 云浅一愣,自己又没生病,王爷给她草药作甚? 「我身体挺好。」云浅回了一句。 云浅刚说完,张嬷嬷就埋着头笑了,几个丫头也是都红了脸的在笑。 「大小姐,王爷这是心疼你,泡了这些草药,今夜大小姐估计就没有那么难受了。」张嬷嬷说的如此明白了,云浅哪里还能不懂?脸色瞬间殷红,也没有心情逗鱼儿完了,顺着凉亭就准备去王府的那片湖泊边上吹吹冷风。 此时是春季,已经没有了冬季的寒冷,云浅出来时也没穿斗篷,前世她喜欢花花绿绿,艳丽显眼的衣裳,这一世,也许有了那三年的经历,心态成熟了的缘故,偏爱素色,今儿就是一身月白缎面如意纹。 湖畔边上的柳树在春风中微微的浮动,走的近了,云浅发现垂下的枝头,开始生出了嫩绿的叶芽。 云浅看的入神,却是没有注意到湖畔另一边,正在对弈的两人。 早上王爷从她那里出去的时候脸色不太好,云浅还以为又是夜里自己没注意得罪了他,本想着留他下来吃一顿饭,缓和一下他的情绪,可他走的实在是太快,自己还没来得及出生声,就见他已经出了房门。 后来才听说是府上来客人了。 但具体没有说是谁。 云浅心头也不会想到,来靖王府的客人也喜欢到这里吹湖风,恰好对面有几颗树挡住了下棋的那块儿,云浅过去的时候,也没看到对面的人。 第59章 云浅盯着那翠翠绿绿的柳条枝,越看越觉得好看,往前走了一段,又退回去选了一颗发芽最多的柳树,云浅就站在柳树下望了几眼,书画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当下急急忙忙的走到云浅旁边说道:「小姐,你是看上哪枝了?奴婢帮你。」 「还是我自己来吧。」云浅提起了裙摆儿,徒手就抓住了垂在最底下的枝丫,抓住就是猛的一拽,柳树儿跟着几颤。 这时,对面的几人才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一看到这幅情景,靖王对面的人瞬间就不淡定了,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指着云浅的方向,边指边说:「皇叔,你最喜欢的柳树要被人折腰了。」 说话的人是皇上,并非他的个性冒失,而是他知道这沿岸的柳树都是当初皇叔自己亲手栽的,有多宝贝,看他这些年住在太行山上,也不忘派人回府照料就知道了,这会儿他发现对面有个女人正在摧残皇叔的心血,一时没有忍住,才惊慌的站起,脸上还带着几丝怒气。 可皇上说完,见对面的皇叔并没有反应,再细一看,他连表情都没有变化,这……不正常啊。 「那好像是王妃?」 皇上问的是靖王身后站着的小六,心头也似乎明白了什么。 「回皇上,正是。」 小六赶紧回答。 「呵呵,挺好的。」 「挺不错的。」 「不是在太行山上就摘过皇叔的花草吗?」 皇上尴尬的笑了两声,人道皇上不急太监急,可现在是他皇上急,小六一个太监都不急的。 「王妃喜欢自来这些花花草草。」 小六回应了一句。 「这位云府的姑娘当真是好本事,居然把万年铁树的皇叔都给拿下了,朕是不是应该赏她点什么?」皇上又坐了下来,看着靖王爷,实在是觉得震撼,皇祖母将方圆百里,千里,万里的人都给他看过一遍了,谁知道他喜欢的竟然是云府的姑娘,早知如此,他一道圣旨便取消了侯府的婚约,也好早些将人送到皇叔面前。 「皇上少来靖王府,就是最大的恩赐了。」 靖王爷一颗棋子儿落下,没给皇上面子,今日陪了皇上一日,靖王的脸色就沉了一日。 靖王也没想到他一个皇上,一大早爬起来就往他府上钻,他既然不在意打扰自己新婚的日子,那他也不介意摆脸色给他看。 「皇叔,今日朕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皇上总算反应过来了,很有自知之明的说了一句,可说完吧,心头又觉得憋屈。 「皇叔,这可怪不得朕,你新婚那日,朕可是忍了好久,才没冲动来你府上,就怕其他人见了朕畏首畏尾,饶了你婚宴的兴致,想他安王赢王都来你府上凑热闹,朕今日来陪陪你,不为过吧?」皇上看着靖王,解释道。 小六心底一抽,到底是主子陪您,还是您陪主子? 成亲当日您幸好没来,要来了,今后恐怕就看不到主子了。 「本王说过,退出朝堂。」 靖王冰冰凉的说了一句,视线却一直在对岸那道身影上,她既然能蹦起来那么高,为何连续两个晚上她都逃到角落里,一副很累的模样? 莫非还是她在害羞…… 他并没有听说次数多了有什么可以羞涩的。 靖王的眼底又蒙上了一层迷雾。 「你答应过皇祖母,助朕一臂之力的。」 皇上不依不饶。 「那时候皇上还小。」 「朕现在……」也小,两个字皇上终究没有说出口,自己儿子都生出来了…… 说完皇上的脑子又打了一个转,好像皇叔也没比自己大几岁,当下也不吱声了,袖子一甩说了一句:「以后朕尽量不打扰皇叔和王妃。」 「听说皇上近日萌生了领军打仗的念头?」 靖王的目光大多时候在云浅的身上,此时见她折了几枝杨柳,转身回去了之后,这才将话题回到皇上这边。 皇上被他一问,眼睛里顿时生出了光芒,这光芒倒是与他的年纪相符。 「皇叔认为一个不会打仗的皇上,是不是很失职?」皇上问完又开始说了:「纵观前几个朝代,多数的江山都是靠天子手里的一把长刀挣来的,先皇也是如此,朕总不能给我皇家列祖列宗丢脸。」 皇上说完,靖王沉默着没有说话。 「立秋的那一场仗,朕刚好可以借此树立威风。」皇上脸色看得出很兴奋。 「当下朝局稳当,皇上何必犯险?」靖王停下手里的棋子,看着皇上说了一句。 「朕当然会衡量,此战十拿九稳。」 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铁了心的要亲自上阵。 第60章 靖王眼眸暗淡了一瞬,又沉默了。 「天色也不早了,朕这就回宫,不讨皇叔嫌了。」 皇上站起来,自嘲了一句,转身就往外走,身后的两个太监赶紧跟上。 都走了有百步了皇上想起阿里又回头对靖王说道:「皇叔可别忘记了本王的新朝纲,朕可是要等着顿纲振纪的啊。」 靖王的脸色胜似寒霜。 等到皇上的身影彻底的消失了,靖王才往屋里走。 「主子,是在哪里用膳?」 小六问了一句。 靖王想起刚才折了他几枝杨柳的云浅,脸色才逐渐缓和下来,唇角似有似无的扬了一下,说道:「去后院。」 整整一日,他一直被皇上缠着,往日在太行山的时候,皇上也没少去找他,可那个时候也没像今日这般煎熬。 他竟然一整天都在想着后院。 不应该这样。 靖王爷发现了自己的失常,脸色又恢复了冰硬。 「在前院用膳。」 心中的反常,让靖王感到了一阵烦闷,可越是极力的压住,越是烦躁不安。 小六刚揣着一颗兴奋的心,就要往后院走去,才走了几步,身后靖王又说了这么一句,顿时止住脚步,失落之余,很是诧异他家主子怎么就改变了主意。 刚才那模样不是很想见到王妃吗? 小六当下也不敢问,因为他家主子的脸已经乌云压顶了,小六不明白他又是因为什么非要自己与自己置气。 靖王很早就明白节制二字的道理,男儿志在四方,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困住了身心,可如今他的心里全是那张娇羞的脸。当初在太行山上决心娶云浅,心底多半的暗示是她不麻烦。 她确实也不麻烦,两天以来从没有找过自己,她一个妇人都能做到节制,他保持了二十几年的清心寡欲为何突然就做不到了。 靖王就这么一路沉着脸回到了前院。 后院云浅将折回来的杨柳枝,插进了一个陶瓷瓶里,又亲自添了水,收拾好后就将瓶子拿进了内室,幻想着突然哪天起床,就能看到一瓶子翠绿的柳枝儿,心情一定会很好。 晚膳的时候,张嬷嬷和秋燕去味云浅熬制草药水,只余了书画和静月伺候云浅用膳。 静月很早就在门口张望着,看了半天,天色都近黑了,也没有看到六总管的影子,心里头越来越急,昨儿个王爷还在小姐这里一起用了膳,今晚理应过来才对。 「静月,都过了时辰了,快伺候小姐用膳,就别等了,说不定今夜王爷还在陪着客人。」书画从里面出来,赶紧将静月拉了进来。 「这是哪个客人这么不懂分寸,王爷与小姐才新婚第三日……」 「别说了,小心祸从口出,如今不同云府,靖王府的客人哪个不是高贵的。」书画立马制止了静月后面的话,静月的嘴巴就是太碎了,在云府的时候,成天就是说几位小姐,虽说几位小姐确实不太招人喜欢,可毕竟人家也是小姐,她一个婢女哪里有资格去说,如今到了靖王府更是,能与靖王府沾边的,哪个不是大人物,静月要是再像之前那样口无遮拦,必定会吃大亏。 静月被书画一说,当下也觉得自己说溜了嘴,也不在开口,进屋伺候了云浅用膳。 云浅用完膳,进暖屋里烤了一下身子,夜里不必白天,还是有些凉。 过了一会儿,秋燕就进来叫云浅,说是草药熬好了,让云浅早些沐浴,怕一会儿王爷就要过来了,云浅现在只要一听到王爷,身子就抖得慌,云浅再嫁之前,以为那样一个冰块儿的人,不只是脸上是冰块,心里,身上都应该是冷冰冰的,不好那事…… 但连着两个晚上,就让她受不住的使劲了的往上窜,恨不得整个人窜出了幔帐之外,以至于两日早上醒来自己都后悔夜里那番失礼的举动。 云浅泡了张嬷嬷和秋燕准备的草药之后,身体确实轻松了很多,泡完之后出来,张嬷嬷又交给了她一盒药膏,说从太医那里拿来的,效果好。 云浅看张嬷嬷的脸色很些隐晦,顿时就知道了是什么东西,点了点头羞涩的接过来,攥到手里,准备自己拿回去胡乱的抹了。 如今那里确实痛,有时候走路走的急了都会感觉到痛。 云浅沐浴出来就只穿了一身单薄的衣裳,直接进了暖屋,见王爷还没有过来,几个丫头也都跟着她一起走了进去。 「书画,你教教我怎么绣鸳鸯。」 云浅靠在榻上,对书画说道,自从上次那个钱袋被靖王拿走,说她绣的是鸭子之后,她就下定了决心要学会绣鸳鸯。 「小姐怎么想起绣鸳鸯了?」 书画笑了笑。 「不过这会儿已经很晚了,等下王爷说不定还得过来,小姐想要学的话,明日奴婢再教小姐。」书画说完,其余的几个丫头都赞同,小姐晚上伺候好王爷才是大事。 第61章 这会儿围着云浅的几个丫头,都是从云府跟过来的,如今到了靖王府,一切都是陌生的,比起在云府时就莫名的多了几分亲近,也幸得王爷大度,见云浅喜欢用自己带过来的丫头,就让原本屋里的几个退了出去,只留了一个老婆子带着张嬷嬷,先熟悉府上的事务。 这个时候几个人闲聊着,其实都是想陪着云浅一起等王爷,等了一会儿,见王爷还没有过来,心头就有些焦急了,王爷今晚似乎晚了些。 云浅斜躺在榻上,被炭火烘烤着,几位丫头的说话声就起到了很好的催眠效果,一屋子的人都在焦急的等,就她一人困得慌,一连打了几个哈欠,实在支撑不住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被书画摇醒了。 「小姐,还是去内屋床上睡吧,王爷估计今晚脱不开身,来不了了。」书画对着一脸睡眼惺忪的云浅,有些失落的说道。 云浅愣了一下,心头莫名的松一口气,脸上的神色也很轻松,书画看了就撅着嘴数落了一句云浅:「小姐,瞧你这个样子,王爷不来,你高兴个什么劲?」 云浅被书画看了出来,索性也不装了,笑容挂在脸上说了一句:「终于能睡个踏实觉。」 书画被云浅这么一说,脸上的愁容缓和了一些,再往回想,这几日小姐确实累了,成亲最累的就是新娘子,今夜既然王爷不来,小姐睡个踏实觉也好,既然都嫁过来了,又何必愁这一个晚上。 ☆☆☆ 前院靖王爷还在烛火中看书,从用过晚膳之后一直在看,看了很多本,每一本都看不长,看几眼又换一本,身前的桌上足足堆了十几本了,可他似乎还没有找到一本可以看得下去的。 桌上的书越堆越多,小六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就想看看他家主子这又是想唱哪出。 月上梢头,虫儿低鸣,王爷翻书的动作越来越急,一张脸也是崩得越来越冷。 「王爷,后院要落钥了。」 翻书的人本来就很是急躁了,小六又好采不采的,冷不丁的冒出了这么一句。 小六刚说完,「啪!」的一声,王爷手里的书就扔在了桌上,回头冷眼瞪着他,小六也不敢瞧他,一双眼睛看着跟前屋檐上方的月光,身体挺的笔直。 他想说,您看我也没用,后院一落钥,过会儿您想过去,就得惊动里面的人了。 靖王爷瞪完了他,又将桌上的书重新拿起来,眼睛放回了书页上,可此时心口的躁动比刚才更盛,又过了一小会儿,小六又听到「啪」的一声,回过头,就看到靖王爷绝尘而去的背影。 「哎,何必呢。」 小六松懈了下来,习惯性的背驼。 新婚才第三日就这么控制自己,也算是个人才。 小六跟上一直看着靖王进了后院,靖王的脚步刚踏进院子,那落钥的婆子就过来了,看到靖王之后,叫了一声王爷,行了一个礼,就锁了后院的门。 小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赶上了。 云浅这会儿刚歇下,屋外今晚轮到秋燕守夜,秋燕备了一盏烛火,想将前些日子没有纳完的鞋面儿纳完,刚刚才拿来了针线筐,屁股还没有做下去,跟前就风风火火的走进来了一人,秋燕抬起头一看,吓得赶紧将手里的东西扔到桌上,上前迎了去。 「王爷。」 「我去通知王妃。」 秋燕本想说一声,怎么过来的这么晚,可就是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在一脸冷漠的靖王爷面前多说一句。 「不用。」 秋燕急急忙忙的走了两步,还没有走到内屋,就听靖王说道,一时也没敢再往前走了,身子靠边让开了道。 秋燕看着靖王爷到了里屋,这才回过神,天,王爷这还是过来了,转身就让外屋的几个丫头备水。 云浅睡的迷迷糊糊的,听到一阵珍珠帘子的脆响,以为是秋燕进来看看自己有没有睡着的,当下搂了搂被褥往里翻了一个身。 突然幔帐被人从外面拉开,云浅一惊,扭回了头,就看到了站在床跟前的靖王爷,一时睡意全无,慌忙的起身穿了绣花鞋,慌乱的站在了靖王的跟前,问了一句:「王爷怎么过来了。」 「本王不能来吗?」 靖王自己都不清楚这股莫名窜上来的火气,是从何来的。 云浅:「……」 「能。」 与靖王相处了这些天,云浅大概也摸出来了靖王的性子,和两人之间的相处之道,靖王不喜欢多言,不喜欢热闹,不喜欢麻烦,是以只要她不多言,不多语,不去麻烦他,两人也许就能这么一直和平共处下去,真正做到相敬如宾,可刚才靖王爷说的那句话,云浅明显听出来了他心情不佳。 「你不喜欢?」 第62章 靖王过来的时候,是经过了如何的一番心里挣扎,小六最是清楚。他好不容易用了无数个理由说服自己来到这里,不知不觉的就想要从云浅这里索要更多。 「我没有不喜欢。」 云浅懵懵的说道,这才发现自己还是一丁点儿都不了解靖王。 「宽衣。」 靖王的声音冷冷的,她没有说喜欢,而是说的没有不喜欢。 云浅不知道自己哪里有得罪他了,但一想到他平时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也没有多在意,上前就准备提他解开身上的腰带。 手才刚刚伸出去,她就被靖王一把捞了过去,在惊恐和惊吓之中,被靖王死死的堵住了她的小嘴。 谁都没有说话,屋里只有她和靖王彼此之间的厚重气息,云浅就那样站着让靖王随意的发泄,起初只觉得身子发热,之后全身都似是被点燃了一般的烫,到后来她身体里升起来的异样感,不知不觉的就让他攀附着靖王的肩头,慢慢地开始羞涩的回应。 云浅的变化,让靖王的身子一僵,一直萌生在心中的那份郁结被她一个轻轻的动作化为了虚有。 靖王心头松了一些,但手上的动作却是越来越重,云浅的细腰都快被他生生的折断了,他的手掌却是越来越往下移。 混乱之中也不知道是谁腿了谁的衣裳,等到最后云浅身上又只剩下了那个兜兜,而靖王也只能一条单薄的里裤。 「王——爷。」 云浅原本只想说,外面凉,还是进幔帐里头吧,可刚要说话的时候,后背腰下被靖王那只带火的手掌一捏,声音就走了调。 王爷的眸子一暗,双手猛的往上窜,就向云浅的兜兜底下抓去,云浅全身瞬间就麻了,被王爷捏的如一滩烂泥贴在了他的身上,捏到靖王自己都忍不住了,才将她打横一抱,放在了幔帐内。 这一夜靖王比起前两日要狠的多,狠狠的欺负了云浅。 云浅想药草是白泡了,身上的痛疼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厉害,第二日早上,王爷走的时候云浅连眼睛都还没睁开,书画和静月早上一来,就听秋燕说王爷昨晚过来了,两人脸上都是欢喜,见王爷起来了之后,伺候完了洗簌,本想去叫云浅,靖王却说了一句:「让王妃多睡一会儿。」 几人心下都明白,王爷这是心疼小姐,昨晚小姐怕是没少受累,个个心头都是高兴的,自己主子得宠比什么事都值得高兴。 靖王爷从后院出去,比起昨夜的那张阴沉脸,明显的要明朗许多,小六在外候着,看到王爷一身轻松的走了出来,就知道昨晚王妃定是将他伺候好了。 「王爷,太皇太后那里传话,说等王爷与王妃得空了,莫要忘记了她老人家。」小六走在靖王的身后,及时的讲话传达给了靖王。 之前住在太行山,王爷还素着的时候,太皇太后逼急了还爬上来了两次,如今见王爷终于看上了一个姑娘,又成了亲,一时也就没有那么着急了,想着只要两人寻个时间过去瞧瞧她就行。 「通知王妃,过两日进宫。」 ☆☆☆ 靖王府的婚事一过,宫里头接下来的喜事,就是安王府的婚事。 两日后云浅随着靖王进宫的时候,就多多少少听到有人说安王的亲事,云浅才想起上次听赢王妃说了,安王的婚期还余一月,如今又过去了几日,日子更是近了。 到了太后的慈宁宫,云浅跟在靖王的身后,刚到门口就听到了屋里的嬉笑声。 那声音像是林婉清。 云浅进去之后,果然就看到了坐在太皇太后的身边的林婉清,云浅愣了愣神,想着她马上就要嫁了,怎的还有心思跑到宫里来,自己成亲之前可是紧张了好一阵子。 林婉清对云浅挤了挤眼,算是打过了招呼。 「姨母,您盼星星盼月亮的人终于到了。」林婉清向靖王爷和云浅这边瞧过之后,又是一脸笑容的对太皇太后说道。 太皇太后当然也看到了两人,从靖王爷和云浅从屋外进来,她就乐的合不拢嘴了,她那宝贝靖王爷一路上都是牵着王妃的手过来的,可不正是新婚燕尔该有的模样吗? 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抱上小皇孙了,越往深里想,太皇太后的笑容就越是收不住,到最后被林婉清那么一说,干脆就几声呵呵大笑了起来。 「靖王妃,坐过来,坐到这里来给我好好看看。」 太皇太后一招手,云浅脸上红了红,成亲之后再次面对太皇太后,就与上一次进宫时的心情不同了。 那时候还没有嫁进靖王府,还不是皇家的人,如今再见到她就得叫一声母后。 「儿臣给母后请安。」 云浅将手从靖王的手掌羞涩的抽了出来,走到太皇太后的跟前,行了一个礼。 第63章 「嗯,我墨儿的眼光就是好,靖王妃是越看越好看。」太皇太后看着云浅羞涩的模样,打从心底里的喜欢,上次见面就觉得云姑娘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如今一副小妇人的模样,羞羞答答的站在靖王身边,就更有了一番女人的韵味,太皇太后当下也没顾忌,自豪的说了一句。 云浅被太皇太后明着一夸,又是一阵羞涩。 「坐坐,过来坐。」 太皇太后赶紧让她过去,林婉清盘腿坐在太皇太后的左手边,云浅过去与林婉清一样,也盘着腿坐到了太皇太后的后手边,靖王则挨着云浅坐在了椅子上。 「靖王府住的可还习惯?」 云浅刚坐下太皇太后就问道。 「习惯。」 云浅笑着回答了一句。 「有什么不满意的,就来找母后说说,墨儿他是个闷葫芦,半天蹦不出一句话来,这性子随了他父皇。」 太皇太后说完,云浅脑海里回忆了一下靖王的父亲太上皇,太上皇在位的时候,自己尚且年幼,只听说当年的半壁江山是他打下来的,威风的很。 后来就是太上皇的大儿子朱蒂即位,之后就是如今的皇上,也才刚刚即位不到两年,皇上即位的头一年,朝堂并不是很稳固,能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就能将朝野上下稳固到如今这番模样,恐怕太皇太后功不可没,当然还有自己身边的这位靖王爷。 听说先皇死的那会儿,谁都不相信,只相信靖王,怕自己死后皇上年幼,被几位藩王抢了实权,就叫人去太行山上找回了靖王爷,临死之前请求靖王助他的儿,也就是当今的皇上一起治理朝政。 先皇死后,靖王爷并没有像其他人所想的那样,坐镇宫中时刻伴在皇上左右,为他出谋划策,而是替皇上清除了几位隐患,被清理的那几位官员在朝中的官位并不算大,但很神奇的是,自清理干净之后,几位藩王都没再生出回京的念头。 这一稳就是两年。 如此一想,云浅又觉得身旁的靖王着实可怕。 「王爷对儿臣很好。」 云浅颤颤的说了一句,说完耳根子都红了,她也不敢去看靖王,也没有看到靖王嘴角那丝转瞬即逝的笑容。 自云浅进来之后,林婉清一直都是微笑着看着她与靖王,此时也没有说话,太皇太后听了云浅的话,又是乐呵呵的笑了几声。 说了一阵,太皇太后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宫女,那宫女心领神会的进屋去,不过多时就出来了,手里拿了木盒。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金累丝点翠嵌珠花响镯。 「这对镯子倒是很配王妃。」太皇太后说完,那宫女就将盒子递到了云浅跟前。 「多谢母后。」 云浅谢过太皇太后,接过了盒子,之后书画上前又从她手里接了过来。 「如今墨儿总算是不用我操心了,眼下就等着两猴子精完婚,我也算是彻底的安心了。」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回头就盯着林婉清。 林婉清笑嘻嘻的一张脸,被太皇太后盯着却也没变颜色。 「姨母,今日的主角儿可是表哥和靖王妃。」林婉清看着太皇太后,又望着靖王爷和云浅,示意太皇太后的注意力不应该在自己身上。 「安王那性子也只有你这个鬼丫头能治得住,整天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还到处招摇……」太皇太后似乎没听到她说的话一般,心头想起来了什么,就想趁机会说完,可还是没有说完,就被外面的声音打断了。 「皇祖母,您又说孙儿的坏话,还让我给听到了。」屋外的安王可谓是人未到声先到。 太皇太后愣了一瞬,屋子里的几个丫头都捂着嘴笑,林婉清只稍微的愣了一下,就恢复了刚才的那副表情,那笑容就似长在了脸上一样,看不出是真笑还是假笑。 「小崽子,你倒是跑的快。」 太皇太后愣了之后,也气笑了,当着众人的面,又数落了他一句。 安王哪一次来,不是风风火火,走起路来都能将前来通报的丫头甩在后面。 「孙儿年轻气盛,当然跑的快。」安王一进来,首先看到的就是靖王,叫了一声皇叔,转头一看,云浅也在,又唤了一声:「皇婶婶。」 之后一双眼睛就看着林婉清挪不动了。 自从上次与林婉清不欢而散之后,安王就再也没去找过她,为了让她生气,前些日子费尽心机弄了那么大动静,娶了云府的二小姐,如今还丢在后院正凉快着呢。 可他千等万等,就是没等到林婉清去找他,不但没找他,还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乐乐,合着又是他一个人在表演。 安王一想到这些心中难免有气,一时忍不住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哟,这不是本王那未过门的王妃吗?又来皇祖母这里献殷勤了?」 第64章 安王进来之后林婉清连眼角都懒得瞧他,听他这么一说才抬着头不咸不淡的瞟了他一眼,压根就没想着要搭理他。 「兔崽子,嘴里就说不出一句好话,献殷勤?我也没见过你来献殷勤?」太皇太后气得瞪了他一眼。 「皇祖母,孙儿不是来看你了吗?我可不是献殷勤,我是真心想皇祖母才来的……」 「哼,还不就是听说你未过门的王妃来了,才猴急着赶过来,平时我这里哪能留得住你这个滑头。」太皇太后将他看的透透的,一句话就戳穿了他。 「不见面就想,一见面就想掐,当初就不应该将你们几个放在一起养。」太皇太后懊悔的说道,回头就怨起了林婉清:「靖王,皇上,安王,三个男娃娃闹在一起也就算了,你偏偏要去凑热闹,叫都叫不住,不让出去还翻墙偷偷的跑出去,整日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舞刀弄枪的,硬是养了一幅男娃娃性子,所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么多年了,你这性子都没有拧转过来,还是个大大咧咧的,狩猎大会你都能去凑热闹,我皇家要是不把你收了,也不知道你能去祸害谁。」 太皇太后年岁已老,脑子里面的事情没个连贯,想起什么就说什么,逮到谁就说谁,安王平日里就怕太皇太后的念叨,可太皇太后说的这句话,他又觉得说的很有道理,当下站起来,就差拍巴掌的看着林婉清说道:「可不就是嘛!本王倒霉,活该被人祸害。」 「朱东皓,你完全没必要这么委屈,你可以退婚。」林婉清咬着牙,一脸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谁敢!」 太皇太后一声吼,吼在了安王爷之前,顿时屋里的人都不说话了。 林婉清也低下了头。 太皇太后这一声是真的生气了。 云浅也是很尴尬的挪动了一下身子,下意识的去看了一眼靖王,靖王目视着手里的茶杯,还是那张冷漠的脸,没有什么变化。 这一家子也是人才辈出,云浅暗叹了一声,又收回目光,坐的端端正正。 「我治不了你们,你们皇叔还在这儿,你们三个自来都听你皇叔的话。」太皇太后到最后就为自己找了一个帮手,将旁边一直没吱声的靖王拉了进来。 靖王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口的婢女齐声喊了一句:「参加皇上。」 云浅与众人一同,都朝着门口望了过去。 皇上一身蓝地纳纱盘绣龙袍朝屋里走了进来,与云浅心中所想的一样,年纪与屋内的几人都是相差不大,但脸上的城府却比安王要深的多,没有靖王爷的冷,也没有安王爷的躁。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皇上进来之后,不像安王那样冒冒失失,先是给太皇太后行了礼。 「哎呦,今儿怎么个个都过来了?估计就是见你们皇叔带着新娘子过来,都想来凑凑热闹的。」太皇太后看得出来很高兴。 「孙儿是来看皇祖母的。」 皇上说完,见太皇太后明显的一脸不相信,又接着说道:「顺便也来看看皇叔和他新娶的王妃。」 「参见皇上。」 听见自己被点了名,云浅立马起身给皇上行了礼。 「皇婶婶平身。」 听到皇上这么叫自己,云浅脸上顿时又红了。 「皇祖母刚才说谁不听皇叔话了?」幸好皇上又及时的岔开了话题。 太皇太后一听皇上又提起了刚才的事,一双眼睛就瞪向了安王。 安王看太皇太后只怪他一人,就憋屈了,特别是看到林婉清那张不温不怒的脸之后,气得牙一咬说道:「皇祖母护短。」 「护谁?要护也是护你。」 皇上接过一句,就走到了靖王的上方坐了下来。 「朕和皇叔都可以作证,从小最受宠的就是你,你好意思说护短?」皇上看着安王又补了一句:「婉清都比你强,泥堆里爬进爬出,一声都没有吭过,最是听皇叔的话,唯独你,就是最不听话的哪个。「 「母后说了这半天的话,定是累了,先回屋里歇息一会儿,儿臣改日再来看母后。」皇上的话刚落,靖王就站了起来,看了一眼云浅,示意她该走了。 「这就要走了?」太皇太后有些不舍的问了一句。 「儿臣不能耽搁了皇上的要事。」 靖王的眸子冷冷的扫过皇上那张正准备贴上来的热脸,完全不给情面的说道。 「这……皇上,如今你皇叔刚新婚不久,可别累着他了,有什么事情多让下面的大臣们使使力,等到你皇叔给王府添个小胖娃了,你再找他也不迟啊。」 太皇太后一句话臊了几个人,云浅的脸又红了,皇上也是很尴尬。 「儿臣告退,母后多保重。」 靖王说完,就牵起了云浅的手退下了,也不管身后刚刚才进来的皇上,和正掐的水深水热的安王与林婉清脸上的错愕。 第65章 他能在这里听这么久的废话,已经是给他们几个人的面子了。 他安王娶不娶,林婉清嫁不嫁,与他何干?他连朝堂的事都不想管了,还会管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么? 「腿麻了?」 云浅被靖王牵着手,走的有些吃力。 刚才在慈宁宫,云浅和林婉清两人都是盘腿坐在太皇太后跟前的,并没有坐到椅子上,林婉清平时习武,倒不觉得什么,云浅坐的久了,腿就有些发麻。 靖王适才也是看到了云浅身子有些摇晃,才更加坚定的打断了皇上的话,想早些带云浅出来,刚走了两步,云浅的腿就如蚂蚁在爬一般,酸的很,勉强的跟着靖王走出了慈宁宫,就见靖王突然停下了脚步,问了这么一句。 云浅愣了愣,心头莫名的一暖,想摇头,又觉得没有那个必要撒谎,干脆就点了点头。 「不碍事,过会儿就好了。」 云浅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本王抱你。」 云浅:「……」 「不,不……」用。 云浅还没有拒绝完,就被靖王打横抱了起来,突如其来的悬空感,让云浅一下就抱住了靖王的脖子,抱完之后,头就越来越低了,这还是头一回在光天化日之下挨靖王这么近。 云浅感觉自己的额头不时的蹭到了靖王的脸,一张脸又红了。 书画一直跟在后头,看着靖王爷将小姐跑了起来,脸上也带着羞涩,心理却高兴的很,王爷很疼爱小姐。 书画正想的入神,就听到后了跟来的脚步声,一转头,就看到了大步走过来的林婉清,林婉清手里拿了一本书,见书画回头,冲她笑了笑,本来是想叫住前方的两人,可此时见到的却是这样一番亲密的模样,当下也不叫了,瞅了一下手里的书,冲着书画说道:「算了,下次再给表哥送过去。」 「你们家王妃有福气了,我早就对云姑娘说过,嫁给我表哥绝对是没错的。」林婉清又对书画做了个鬼脸,回头就往太皇太后的屋里走去。 书画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小姐说过,这林姑娘的性子洒脱得很,不然就安王娶了云珠一事,换做谁都会伤神的,可林姑娘脸上那神色,哪里看出一点伤神的样子? 见王爷抱着小姐走远了,书画也没有再多想,立马就跟了上去。 林婉清从外面回去的时候,半路上就遇到了堵在她前面的安王,安王向她身后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又瞧了瞧她手上的书,当下吊儿郎当的问:「怎么人家新婚,你还想去凑热闹?你也不怕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当场尴尬?」 「关你什么事?」 林婉清冷眼扫了他一下,走上前,原本想绕过他,可安王却是将胳膊一伸,直接就拦在了她前面。 「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谈谈。」安王还是没有要让开点打算。 林婉清诧异的抬头,难得的听到安王嘴里能说出这么委屈自己的话。 「谈什么?」 但林婉清依然是冷冷的看着他。 「本王……我俩马上就要成亲了,你觉得你这样的态度怎么伺候本王?」安王本来心底是打算来求和的,可话一说出来,就想为自己争个面子。 林婉清的嘴角一抽,就知道他保持不了多久,眼里明摆着的嫌弃:「你不是娶了一房小妾吗?怎么她没把你伺候好?」 林婉清说完,安王不但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反而露出了兴奋,站在林婉清的面前就差跳起来了:「本王就知道,你是生气的对不对?亏你能忍……你要是介意,本王这就回去把她休了……」 「朱东皓,你到底有完没完?云珠是谁?就算是个庶出,那也是云府的庶出,你不看在云府的面子上,你也得看在表哥的面子,云珠还是靖王妃的妹妹,哪能是你说娶就娶,说休就休的。」林婉清一时气的抖。 「我……我娶她就是为了……」气你。 「让开!」林婉清猛的将安王的手甩开,打断了他最后没说出来的两字。 他安王做的事,她林婉清凭什么替他背锅?关她屁事。 「林婉清,你有没有点良心,你信不信本王……」安王脚步蹭蹭蹭的退了两下,又堵在了林婉清的跟前。 「信,你安王什么我都信,还能有什么事是你安王做不出来的?」林婉清嘲讽的看着他。 「你……非得这么与本王说话吗?」安王很想发火,但一看到林婉清,他就怂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就是喜欢跟在林婉清身后,就是喜欢和她说话,哪怕把她气哭,他也高兴,只要他能呆在林婉清的身边,能让她与自己说话,他就高兴。 林婉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了安王一眼,又仰头看了湛蓝湛蓝的天,眼皮子抖了两抖,突然就掉头走了。 第66章 「你去哪里?」 「你不是来看皇祖母的吗?」 「你不能不打招呼就这么走……」 安王急了,冲着林婉清的背影猛喊了几声,可看她的脚步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顿时气的跺脚。 太皇太后屋里,靖王和云浅走了之后,林婉清也追着出去了,说有东西要还给靖王,安王看到林婉清出去了,哪里还能坐得住,连个像样的理由都不找了,直接说他出去看看林婉清。 一瞬间的功夫,屋里就只剩下了刚刚才来,屁股还没有坐热的皇上,其实皇上看到靖王走了之后,也有些坐不住的,奈何自己刚来,也不好说走,现在倒好,他不好说走,其他两个就很好意思的都跑了。 皇上只得耐着性子听太皇太后唠叨了几句,听了不到一刻钟,就学了刚才靖王同样的话,让太皇太后多歇息,说完就退下去了。 一出去,就看到安王对着青石砖猛踢,猜都能猜到,又是被在林婉清那里吃了亏。 「就你这点出息,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何况还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女人,这都搞不定,还真是对不起你安王爷奸诈狡猾的名号。」皇上从安王的身后过来,说了这么一句话,安王总算是没再乱踢了。 「自古红颜多败事,你如此,皇叔也是,自从娶了靖王妃,连朕都不理了。」皇上眉头皱了皱,「女人就不能长的太好看。」 靖王妃就是长的太好看了,才让皇叔神魂颠倒。 皇上说完,也没有再理会安王,身后太监相随,立马就回了宫殿。 安王爷发泄了一阵,也觉得没趣,转头进去就向太皇太后辞别,刚好太皇太后也确实累了,摆了摆手说道:「回去吧回去吧。」 一时,慈宁宫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清。 ☆☆☆ 林婉清自从被安王堵住,气到扬长而去之后,也没有心思在宫中逗留,每每身旁经过几个宫女太监,免不得的就能听到他们的议论。 「这位就是月底即将成亲的安王妃。」 这句话就像是针一样,刺在她心口,可她却不能拔,只能忍受着,任由着往她胸口狠狠的扎。 林婉清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起初还走的很快,到后来越来越慢,突然林婉清就停下脚步,眼睛盯着跟前的几道宫墙,眼里的淡然渐渐的消去,眸子里有情绪波动,一眨眼睁开之后,眼里就多了一股悲伤。 几株挂花靠近墙头而立,那里有一颗粗壮的榕树,林婉清顺着榕树根目光望上移,就移到了宫墙上的红瓦。 当年这颗榕树还没有这么粗,她双手还能抱得住树杆,还能从太皇太后的慈宁宫偷偷跑出来,抱着这颗树慢慢往上爬,爬到跟前的墙上,墙那头就是皇上,靖王,安王,她从清晨一睁开眼,盼的就是来这里爬树,爬过去和他们三人一起,偷听他们读书,偷偷的捡一把木剑跟在他们身后有模有样的学着。 那样的时光,突然之间就在某一个夏天结束了,之后她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待回忆时,都记不清最后一次拿着木剑与他们厮杀在一起的那个夏天,到底是哪一年的夏天。 林婉清站了很久,才伸出手去摸了摸那颗如今早已茁壮成长的榕树杆,粗燥的树皮一摸,就是一手的黑屑,林婉清看着自己沾满了树屑的手,手指捏住了几块之后摁了一下,突然就将头抬的高高的望着天,与她那会儿在安王跟前一样,只不过此时眼睛里多了一层水雾,她猛眨了几下眼睛,硬生生的将眼眶里的泪水倒了回去,再低下头,脚步便不再停留,迅速的朝着宫门口走去。 回到林府,林婉清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仿佛府上正在忙绿的事情与她无关,那些正在挂起的红绸缎跟她也没有关系。 「小姐回来了。」丫头梦初看到林婉清之后,赶紧迎了过来。 每次林婉清进宫都不喜欢带丫头,梦初也只能在府上干巴巴的等着她回来,这会儿见她回来的早,兴奋的就黏了上去。 「嗯。」 林婉清心情不太好。 「小姐,您去宫里的时候,府上都快翻天了。」梦初忍了很久,一直等着林婉清回来,好早些与她说说林诗的这件事,到底对还是不对,也没有多去注意她的情绪。 「怎么了?」 林婉清眉头皱着问了一句,担心又是安王干了什么破事。 「听说今儿个老夫人说起了小姐的婚事,一时话题扯的远了,就扯到了大姑娘的婚事上,如今正是给大姑娘说亲的时候,就说也不知道哪家好。」梦初嘴里的大姑娘就是林诗。 「大姑娘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就跑到魏夫人跟前说,她想嫁去靖王府……」,魏夫人是林诗的母亲,梦初刚说到靖王府,林婉清就跳起来了,吼了一声:「她倒是会想,脑子莫非被驴踢了?」 第67章 「我去见见母亲。」 林婉清一下子就坐不住了,起身就朝老夫人的院子里走去。 林婉清一路将林诗骂了个遍,当真是太任性了,表哥才刚刚娶了云姑娘,她就能生出这么不要脸的想法。 她以为她是谁,说嫁她就能嫁?到时候以表哥的个性,不给她林府当场难堪就算是好的呢。 她莫非还想着嫁进靖王府当侧妃?她长了一颗脑子真的就不想事情的吗,表哥这么多年看上哪个姑娘过?一直独自生活了那么多年,如今娶了云姑娘,上下一片欢腾,表哥也是爱她爱到了骨子里,今日见到他抱着云浅的时候,她就在想,她从未见到表哥对一个女人那么体贴过,也不敢想象他能对一个女人好到那般程度。 林婉清能想到这些,林诗的娘,魏夫人也能想到,林府的老夫人更是明白。 林诗那边的心思才冒出来了一个嫩芽,就被林府从上到下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只是几日过后,林诗想要嫁进靖王府的风声还是飘进了云浅的耳朵,林府本来就在筹办林婉清的婚事,府上来来去去的人也多,也不知道是哪个丫头说漏了嘴,被来府上送物件的人听到,记到了心里去,这便从林府一出来,就传了出去。 林诗是谁,当初跟着云浅一起去林府的书画和静月都知道,云浅一进林府的门,林诗就给了她一张臭脸,当场侮辱了她一顿。 一听到就是那个林诗想要嫁进靖王府,几个丫头气到直跺脚,静月就说:「长的又没有小姐好看,心眼子也烂,还痴心妄想要嫁进靖王府,还真是没照镜子。」 这回书画也没有制止她了,其他事情倒也罢了,可关乎着自家小姐的幸福,她心中的那点理智也就瞬间不存在了,她也想埋冤几句那位林诗姑娘。 「小姐成亲才几日?她倒是猴急……」书画说了一句,眼睛看向站在太阳底下倒腾着花草,一句不坑的云浅,心中慌得很。 这人家都把注意打到靖王府来了,她怎么还不着急。 「小姐,您也说句话吧。」书画走过去,替她摇了一瓢水,缓缓地浇着跟前的花草上。 「你放着,我自己来。」云浅赶紧制止了书画,这些花草都是她让人从云府之前住的院子里移过来的,才刚种上,可经不起使劲的淋。 「小姐……」 「怎的了?」 「靖王府回话了?还是要去提亲了?」 云浅被几个丫头叨叨的头都大了,实在没办法才回了一句。 「不过就是林府的大姑娘随口一说,被人听到传出来了而已,林府既没有说嫁,靖王府也没有说要娶,急什么?」云浅根本就不急,倘若换成是其他人,她可能还会担心一下,可那人是林诗,她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第一次进宫,她就知道王爷对那位林诗姑娘不感兴趣,林诗姑娘厚着脸皮贴上去也没有讨到好,这会儿她说要嫁,王爷难不成会心痛她,可怜她,娶她不成? 靖王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再说了林府的人也不糊涂,不会任由着林诗姑娘胡闹,到时候若是被靖王羞辱了,林府的面子可就丢大了。 是以,林诗姑娘是万万不会如愿的。 「大小姐说的对,你们几个就别瞎操心了。」 云浅刚给几个丫头说完,张嬷嬷就过来了。 「大小姐,奴才刚才去厨房熬了一盅烫,您这里收拾完了,就给前院的王爷送过去吧。」张嬷嬷深深的看了一眼云浅,笑着说道。 云浅手上还沾着泥土,听张嬷嬷说完,愣愣的看着她。 王爷说了要喝汤? 「小姐,张嬷嬷说的对,你赶紧去洗簌一下,这些花草等着你回来再捣腾,奴婢们保证不碰您的。」秋燕当下就去收拾云浅跟前的东西。 「前几日,小姐腿麻了,王爷可是心疼小姐,抱着小姐上马车的,小姐您也不能没有良心,不去感谢一下王爷?」书画干脆就豁出去了,找了这么一个人情债给云浅扣在了头上。 书画一说完,其他几人都是一脸的惊愕,怎么没听书画说起这事,王爷还抱过小姐? 不过这话就足以说明小姐在王爷心目中的位置,此时再一想八字还没有一撇的林诗,顿时也觉得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就那林诗姑娘成不了什么气候。 ☆☆☆ 半个时辰后,云浅端着一盅汤出了后院,出去的时候由之前守着后院的冯嬷嬷带路,云浅自从嫁进靖王府,如今住了也有将近十日了,可靖王府的前院她还是头一回去。 云浅跟着冯嬷嬷一出去,就看到了小六,小六见到云浅手里端着的托盘,脸上的神色很是欢喜。 王妃总算是缓过了神,知道要好生伺候王爷了。 第68章 小六当下就殷勤的为云浅指了路:「王爷正在东边的书房里看书,王妃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过去,就能看到。」 云浅按照小六说的,走了一段,就发现道路的两边全是一些竹子,但石板铺成的路中间却瞧不到一片黄叶,再仔细一看,明显是被人打扫了干净,将落叶都扫入了两边的竹林里,青石板的路上此时是干干净净的。 云浅有些担心自己找不到路,但更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打扰到他。 靖王喜欢看书,因此在建靖王府时,书房就设计的特别大,包括在太行山的时候,道观的许多屋子都堆满了靖王爷的书。 书房的后面是一处清泉,泉水冬暖夏凉,因水量多,夏日里王爷没少在里面泡过澡。 云浅一路走过来,就听到了流水的声音,起初听到潺潺流水的声音之后,还缓缓地走着,最后就担心起了手里的汤,莫要到了书房早凉了就不好了,当下加快了脚步。 守在书房门口的太监是跟着靖王爷一同去过太行山的小光,看到远处有个人影过来的时候还吃惊了一下,不知道是哪位姑娘还敢来这里。 云浅走的近了,小光才看到是王妃。 早在太行山的时候,小光就见过云浅,那时候还发生了几件趣事,他还吃过人家的羊肉,此时看到来人是她之后,脸上也是兴奋的,蹬蹬蹬的几步就跑了进去,也不管靖王爷是不是看书看的入神,开口就禀报道:「王爷,王妃过来给您送汤了。」 「嗯。」 靖王眸子颤了一下,良久才回了一字。 小光跑进去又赶紧跑了出来,书房前的云浅刚到门口,就见小光从屋里兴冲冲的跑过来,对着她说道:「王妃来了,王爷让您进去。」 云浅愣了愣,她都没看到他进去通报…… 既然小光都这么说了,云浅也就上了台阶往前走,一路都是小光替她带路,一直到里面,泉水流淌到声音越来越清晰,小光就止步,对云浅说了一句:「到了。」 跨过门槛,抬头就看到了靖王爷,靖王爷的目光正看着她。 「王爷。」 云浅脸色红了红。 刚才小光进来通报说王妃过来了,靖王爷的眼睛就亮了不少,看书的心思飘了大半,时不时的看着门口,这会儿终于看到她人进来了,心口也踏实了不少。 成婚之后,她还是第一次主动来见自己。 「王妃有事?」 云浅走到了跟前,靖王才问了一句,想她今日能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事情。 「汤……」 「我来给王爷送汤。」云浅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她没事,就是几个丫头非要她送汤过来而已。 靖王微微愣了一下,看着她那张瞬间红起来的脸,胸口热了热。 「嗯。」 靖王爷回了一个字,就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给自己盛汤。 「天气凉,丫头们说喝汤能驱寒。」云浅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又说了一句,盛汤的手都有些发抖,但愿自己不会打扰到靖王,不会被他赶出去。 「嗯。」 靖王又只是回了一个字。 云浅盛好了汤递给了靖王之后,就尴尬的站在他跟前,不知该走还是留。 「过来。」 半响,跟前的靖王放下汤碗,对云浅说了一句。 云浅抬头见靖王是示意她走到他跟前,当下羞涩的绕过书桌,盘腿坐在了他的身侧。 「给本王磨墨。」靖王又说了一句。 云浅的身子往前移了移,到了书桌跟前,照着靖王的意思,缓缓地开始为他磨墨,在云府的时候,小时候父亲也喜欢让她磨墨,不过那时候自己多半是带着撒娇,喜欢黏着父王,没有此时的紧张。 云浅缓缓地磨着墨,过了一会儿,不那么羞涩的时候,云浅的目光才稍稍抬起,不经意间的扫向了靖王的书桌。 云倾惊了一下,她记得靖王不理朝政的,怎的桌上的卷宗都是朝堂上的事情。 不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云浅都看得懂字,摆在她眼前的那封打开的书信,她都能看的懂,不经意的瞟了几眼过后,云浅的心跳就越来越快。 那封信是讨论秋季战事的。 云浅的脸色一白,前世朝廷的种种变动,瞬间就浮现在了脑海里。 边关外族侵犯,秋季的那一场战争,皇上一心想要亲身上阵,之后……二十万大军被对方的精锐骑兵杀的节节败退,皇上也落入了敌军的手里,京城一片惶恐,后来就是安王暂时代理朝政。 皇上被俘虏的第二个月,就是她身边的靖王带了不足百人闯入了敌军,也不知道给对方保证了时候,三月后皇上被放回,朝廷才得以安稳。 第69章 这中间死的人不计其数,而自己的父亲在皇上被俘虏了之后,也是差点一刀就抹了脖子,最后在安王以及众多臣子的劝阻,和一心想要重新将皇上救回来的念头之下,父亲才一刀宰了当初怂恿皇上亲征的太监,自此和六哥哥扎守战场,一去不复返,直到自己死了,她都没有再见到父亲和六哥。 即便是皇上平安归来了,父亲也是坚持守在军营,誓死精忠报国。 云浅理解父亲,自己身为武将,带兵出征,却让皇上被敌军擒拿,这是何等的罪过,虽然过错并不在他,而是皇上好胜心强,不听将士们的劝阻,对敌军穷追不舍,才导致中计被俘,但结局摆在那里,他是那次战事的将领,难辞其咎。 而现在离那一场争只有半年不到的时间。 前世她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可既然这一世她重新活过,知道了前世的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她就不想再让悲剧发生,她不想再让父亲有家不能回,让六哥丢下未过门的嫂子,遥遥不知归期。 云浅想的入神,额头都生出了细汗,脸色渐渐的发白,连自己将墨磨出了砚台之外,都不知道。 「浅浅在想什么?」 云浅的手腕被靖王突然抓住,吓得她一颤,转头一脸苍白的看着靖王。 「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想到什么了?」 靖王看了一眼她跟前那封信,拿起桌上的一本书扔了过去,直接盖上了。 「没……什么。」云浅见靖王都这样了,明显的就是不想让自己看他的东西,这种时候总不能对他说,秋季的那场战争,皇上不能参与,那样就不仅仅是冒失,而是失礼逾越了,她一个妇人凭什么能对王爷说这些,而且凭什么她说的就是对的。 那可是皇上。 云浅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刚才溅了一桌子的墨汁,当下又紧张的对靖王爷道歉:「我,对不起……」 慌张张的拿出了一块手帕,就想将桌上的墨迹擦掉,手臂抬起,宽大的袖口下滑就露出了里面白皙的胳膊。 云浅并没有注意,但靖王爷停留在她脸上的目光,却不知不觉就移到了她露出来的那一截藕臂上。 靖王喉咙微微滚动,腹部又是一股燥热直窜心头,恰好云浅的身子往他那边移动了一下,想去擦拭他跟前的那一滴墨汁,靖王瞬间闻到了一股清淡的香味,这香味他很熟悉,夜里他抱着她的时候,曾经蹭在她的颈项,贪婪的吸,食过,靖王不知不觉的,右手就抬了起来,再反应过来时,已经搂在了云浅的芊芊细腰上, …… 云浅赶紧起身,借着去寻书的功夫,也透了一口气,想起自己和靖王刚才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书房……干了这档子羞人的事,真真是臊得慌。 而且刚才的自己好像还挺……放开了似的。 云浅忍不住双手捧着滚烫的脸蛋儿,往最里面走去,并不是她有多么喜欢民间故事,而是她此时想躲的更远一些。 云浅在里面呆了足足有一刻钟才出来,回来的时候也是随便拿了一本书在手上,并没有翻动,走到靖王身旁坐下之后,看到靖王正在看着手里的书本,很是入神,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书页。 云浅一看进去,就收不住了,这些民间的小故事很有趣,中途靖王干了什么,有没有注意到她,她都不知道,一双眼睛就盯着书瞧,完全的陶醉了,连刚才那场羞人的事情都忘了个干净,一直到光线渐渐的暗下,书页上猛的盖过来一只手,云浅才惊吓的抬起了头。 「天快黑了,此时不宜用眼。」 靖王对着惊讶中的云浅说道。 「……」 「好。」 云浅及时的将书页合上,准备起身还回书架。 「你喜欢?」 靖王又问。 「啊?」 云浅发现在靖王面前,自己的反应总是慢了半拍,当她看着靖王盯着她手里的书时,才知道靖王说的她手里的书。 「嗯,挺有趣的。」 云浅也诚实的回答了一句。 「没看完就拿回去看。」 「不过,天黑之后就不能看。」 靖王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忘记了,新婚第三夜逼着自己在烛火中看了几个时辰的书。 「谢谢王爷。」 「回去吧。」 靖王起身站了起来,叫了一声来人,门外的小光就进来了。 从靖王妃进来之后,小光就数着时辰,这都过去了三四个时辰了,马上要用晚膳了两人才出来,王爷也不知道对人家王妃做了什么。 「把这些收走。」 靖王指了一下桌边云浅来时端的那一盅汤,此时连带着罐子恐怕都凉透了。 「浅浅,走吧。」 靖王回头看了一眼低头羞涩的云浅,对着她的方向伸出了手,云浅一愣,呆了一瞬才走上去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王府宠妃》卷一 作者:妃子笑 02、《王府宠妃》卷二 作者:妃子笑 03、《王府宠妃》卷三 作者:妃子笑 04、《王府宠妃》卷四 作者:妃子笑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