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串老婆》 楔子 【楔子】 晚上十一点多,一条开满pub、ktv、热炒店及烧烤店的街道,几乎将整个城市的夜猫子全集合了,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宛如白昼,热闹得让人几乎忘了现在已是大多数人上床就寝的时间。 “大哥哥,要不要买水果?我的水果很新鲜——” “不需要。” “不然买花送——” “不要!” 邵筱莲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一口回绝,外加赏个白眼,吓得她立刻快步离开,换到另一家店门口招揽生意。 我好想回家…… 即使内心正委屈哀鸣,邵筱莲仍然维持笑脸,继续向路过行人兜售小推车上削好的袋装水果和花束。 现在的她刚升上国小六年级,其它同学放学回家做完功课可以看电视、玩计算机,她却要出门卖花、卖水果,好想倒头大睡却要在这里硬撑,为什么? 抿抿唇,邵筱莲硬将不满压下,因为答案没人比她更清楚。 亲生父母接连过世了,现在她跟着和爸爸结婚不到三年的阿姨住,同父异母的弟弟才一岁半,需要照顾,所以阿姨没办法出门工作,虽然有一些救济金补助,但是阿姨说不够,身为长女的她要代替爸爸赚钱养家,多少赚些钱补贴。 为了让可爱的弟弟吃得饱、穿得暖,她这个做姊姊的辛苦一点没关系,但让她觉得委屈的是,再努力叫卖,生意依旧时好时坏,每回没卖完,阿姨都指责是她不认真工作,还得罚跪,现在推车里还有几束花和几袋水果,万一卖不完,回去又得跪上几小时—— “对不起!”一位大概才十七、八岁,长发大眼的漂亮姊姊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没关系。”邵筱莲甜甜一笑,捉紧时机拎高手中的水果袋。“姊姊,要不要买一袋水果?像你这么美的姊姊多吃水果会更漂亮喔!” “漂不漂亮,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刘尹茵说着摇摇手,摆明没有购买意愿,转身朝前方不远处奔去,一个双手斜插裤袋、倚在ktv店门前的男孩正在等她。 “子梓。” 闻声,王子梓仰望月色的目光从夜空收回,落到刘尹茵身上,好看的修长双眉微皱,立即脱下身上深蓝夹克披在她肩上。 “我怀孕了。”刘尹茵捉紧夹克,宣告式地脱口而出。 “嗯。” 王子梓望着她,宛如神像般庄严儒雅的面容并未因此掀起一丝波澜,只是平静地点点头,轻应一声。 她浅叹。“我打算拿掉。” 他淡笑。“你打算杀人?” 一股恶寒由刘尹茵头顶窜下,一路冷进四肢百骸。 “不要笑着讲出这么恐怖的话!”刘尹茵瞪他一眼,有些毛骨悚然。 “我只是实话实说。”王子梓说着,澄澈目光忽然越过她,落到她右后两尺左右。 “你看什么?”刘尹茵好奇跟着他的视线回头,结果什么也没看到。 “没什么。”王子梓眼露怜悯,轻叹道:“只是想趁早习惯以后看见婴灵跟在你身后——” “王子梓!”她吓得浑身发毛。“你根本是故意的!” “你找我出来,不就是想听我说这些?”他正色指着她看不出怀有身孕的平坦小腹。“不然呢?难道你期待一个相信世上有神鬼报应的人,可以无所谓地骗你肚子里不是人、只是一团肉,拿掉没关系?抱歉,我不当杀人帮凶。” “难道我就愿意?”刘尹茵有些恼羞成怒。“我不过是个高中生,还要两个月才满十七岁,连自己都养不活了,还养小孩?我养父母养我已经心不甘情不愿,早就说要我高中一毕业就出去找工作养活自己,要靠他们更是不可能,把小孩子生下来怎么办?丢孤儿 院?” “不可以。”王子梓否决她的话。“你生下他就必须照顾他,这是你身为母亲的责任。” “身为母亲的责任?呵,这句话应该跟我亲生母亲说才对。”她笑得凄楚。“你明明知道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才不得不作这样的选择,我根本没有能力养活一个孩子……” “我有。”王子梓伸手握住她双臂。“尹茵,我撑过试用期了,今天开始算是正式员工,薪水有三万多,养得活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安心把孩子生下来,知道吗?” 刘尹茵像是完全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圆睁杏目,诧异全写在脸上。 “你认真的?”好半天她才重拾语言能力,再向他确认。 “当然。我保证一定会当个好爸爸,和你一起扶养孩子长大成人。” 因为明白这男孩虽然只有十八岁,却远比许多男人重信守诺、更有担当,刘尹茵从得知自己怀孕后始终惶恐不安的心情,像是突然得到了解药,瞬间被安抚。 “你真的愿意?真的不会后悔?”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绳,实在没有不拉的道理,却又于心不忍。“养小孩一点都不轻松,不只是钱的问题,也会遇上很多无法预期的麻烦——” “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话不算话?”他听然一笑,气度从容。“放心,无论将来会遇上多少麻烦,有我陪你一起扛,没什么好怕。” 王子梓说完,眼尾余光恰巧瞥见一位卖花的小女孩下台阶时不慎跌倒,推车上的东西跟着洒落一地,他并未多想便抛下刘尹茵,快步跑到对方身旁。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夜色里传来一个温柔如轻风拂过的好听嗓音,原本跌趴在地、脑袋一时净空的邵筱莲立即抬头,视线先瞧见朝自己伸出、意欲借她扶持的厚实大掌,目光再往上移,对上男孩不带一丝讪笑的澄澈双眸,感受到他出自真诚的温暖关怀,忽然再也压抑不住满腹心酸,泪水瞬间涌上眼眶。 “呜……哇……” 原本还算压抑的细碎啼哭,在她看到摔烂一地的花束和水果后完全崩溃,想到回家少不了面对一顿责罚,邵筱莲害怕地趴地狂哭,丢脸什么的早被抛出她惊惶失措的小小脑袋。 “很痛吗?”王子梓心一颤——该不会是骨折了吧?“你忍一下,我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 哭归哭,听到要找救护车送医院,邵筱莲立刻拽住他的手。“呜……我没事,不要送我去医院……” “你哭成这样真的没事?”看她哭得那么惨,王子梓不太相信。 “呜……我没事,可是花和水果都被我摔烂,不能卖了,回去妈妈一定会打我,哇……” 说起这件事,她哭得更伤心,这下子神仙都难救她了。 王子梓看了看地上,花被推车压了,水果袋破的破,没破的也浸在雨后的小水洼里,袋口全是泥水,果真是一片狼藉,别说卖了,恐怕送都没人要。 “这样好不好,那些花和水果你算算要卖多少钱,我全买。回去之后别跟你妈妈说东西摔烂的事,你就不会挨打,所以快擦干眼泪,别哭了。” “你买那些东西干么?嫌钱太好赚吗?”刘尹茵跟过来,听见王子梓说的话,立刻担心地提醒他。“做善事很好,可是接下来我们需要很多钱,现在一分钱都不能乱花——” “我知道钱很难赚。可是明明对自己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却死守着钱见死不救,别人良心过得去,我过不去。” “是啊,你最有良心,被卖还会帮人家数钱的就是你这种人,所以才会被我赖上。”刘尹茵揶揄的语句里其实满是歉疚。“我不能待太久,先回去了。”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王子梓也不拦人,转头看向邵筱莲。 “妹妹,那些我全买了,要给你多少钱?” 邵筱莲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想回答,可是看着刘尹茵渐行渐远,反而替眼前好心的大哥哥担心。 “大哥哥,你女朋友是不是不高兴?”她坐起身,直接就着手臂擦干泪,勉强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你还是不要买好了。我没关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挨打,你不要管我,快点去追她……” “不用担心,她没生气,只是急着回家。” 王子梓听了更心疼,先扶她站好,确认她没事,再拿出皮夹,抽出一张五百元大钞塞进她掌心。 “这些够不够?” “够、够,可是……”她点头,收得有些良心不安。“大哥哥,你花钱跟我买了也不能看不能吃,这样我还收你的钱——” “有几枝花是好的,有些水果洗一洗也还能吃。”他说着,一边帮忙将推车和地上的花束水果收拾好,不嫌脏地挑出一些拿着。“很晚了,把钱收好,快点回家,知道吗?” “呃,好。”他的话像有魔力,让邵筱莲不由得乖乖听话。“对了,我还要找你钱——” 她低头翻找挂在推车上的钱袋,数好钱再抬起头,好心的他早已不见人影。 “啊,我忘了说谢谢!” 邵筱莲一脸扼腕,要不是那个大哥哥好心帮忙,今天她一定会被阿姨打个半死,结果自己多收他钱,还连一声谢谢都来不及说…… “也许过几天他还会和女朋友来这里约会……” 到时候,她一定要好好跟人家说声谢谢,送他一包干净的好吃水果,和一把最美丽的花! 邵筱莲想着,因为陌生人的善意而感受到久违的温暖,满心期待几天后便能再度重逢。 这时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真有机会再度遇见好心的他,不过却是遥远的十多年后…… 第一章 人生哪…… 走出银行,看着存折上不到五位数的余额,邵筱莲不由得一阵感慨。 大学毕业已经两年多,每个月都一样,付完房租、寄给家里生活费,存折里永远只剩下几千块,只够她省吃俭用过到下个月领薪水,然后再继续省吃俭用等着下下个月领薪水…… 不过,至少她有工作。 这年头工作难找,加上自己努力有余、聪明不足,大学没考上前三志愿,半工半读也没时间温习功课的结果是成绩总是低空飞过,读的已经不是什么名校,成绩又不出色,毕业即失业,求职信寄了几十间公司全部石沈大海,足足熬了三个多月才找到一个在旅行 社担任票务人员的工作。 虽然钱少事杂,不过每年一次全额免费的员工海外旅游、特休时又有善心导游前辈让给她免费机票,那些薪水领得和她差不多,却少了这些好康的朋友们不知道有多羡慕,足以让她咬牙熬过一年又一年。 再说,下个月就要调薪了。 想到这儿,邵筱莲立刻转忧为喜,眉开眼笑。 主任私底下偷偷告诉她,这一年来她表现不错,不只加薪有望,今年的年终奖金还会比去年多上那么一点点,如果那“一点点”能有个上万元,自己就能买台便宜笔电给就读国一的弟弟,他一定会非常开心。 没错,今年再努力一点,搞不好到了明年有机会升级,多一笔职务加给,日子还能过得宽裕些…… 乐天派的她不到三分钟就“自我开导”成功,把存折里的可悲余额暂时遗忘,又有了继续为生活打拚的目标与动力。 只是下一秒,老天爷立刻又让她欲哭无泪。 一个不小心,鞋跟神准地卡进排水孔盖,邵筱莲猝不及防,“砰”地跪倒在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天色已暗,小巷里没有其它人,她的糗样和短裙下的春光都没外泄,不然真是衰上加衰了。 她爬起来用力拔了几次,鞋跟依旧卡得死紧,没辙的她只好脱下卡住的鞋子,蹲下身用双手拔鞋。努力了几次,她终于把鞋子拔起来,但是“扑通”一声,和鞋面彻底分离的鞋跟就这么掉进了下水道,和主人宣告再见。 “不会吧?!”她捧着头哀嚎。“这是我唯一一双工作鞋耶!” 衰啊~~这双鞋穿不到半年,还是前辈实在看不下去她穿来穿去都是一双几百的中性休闲鞋,当面指正她至少要买双正式一点的高跟鞋当工作鞋比较得体,硬拉她去买的,打完折还要一千六,她不知道心痛了多久,那么贵的鞋竟然一拔就断?! 听说过有黑店,不知道还有“黑鞋”的…… “没办法了,只能去补鞋跟,至少比买双新鞋便宜。” 她哀怨嘀咕,拎起缺跟的破鞋,叹一声,硬着头皮穿上。 虽然走路得踮着单脚脚尖才能维持平衡,总好过光着右脚踩回家,毕竟学广告拔断另一只鞋跟那种事,她疯了才会做。 只是没多久,不知道是她过于神经质还是真有其事,她忽然感觉后头似乎有人疾步走来,她不安地加快脚步,想不到身后脚步一样加快,她忍不住回头一看——吓,居然有个戴口罩的高大男人跟在后面?! “妈呀!”邵筱莲吓得拔腿狂奔,想不到对方也跟着快跑,脚步声还越来越近。 有没有那么衰!在无人暗巷断了鞋跟,还倒霉遇上不知道要劫财还是劫色的匪徒,要跑跑不快,要求救,眼下就只有她和匪徒两人,叫给鬼听啊? “救命啊!” 不管了,鬼也好,搞不好奇迹出现,天降神兵—— “啊!” 但她惨叫一声,天兵天将还没个影,衰神倒先附身。 穿着一双高低落差的鞋子快跑的结果就是拐到脚,痛得眼泪都快飙出眼眶,别说跑,连走路都不能,这下真是天绝生路了。 “拜托你放过我!” 她转过身,双脚跪地,眼下只剩哀兵之计。 “先生,我皮夹里只有八百多块,连存折里都剩不到四千,是我到下个月领薪水前的所有生活费,都给你没关系,但是请你千万不要伤害我!我要负责养活守寡的妈妈和弟弟,你如果为了抢这么一点钱杀我等于一次杀了一家人,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还有,我 长相真的普通到有点难看,身材又烂,为了劫我这种色去坐牢绝对不划算——” 邵筱莲机关枪似地说个没完,看似冷静沉着,其实吓得六神无主、脑袋空空,完全是抱持临死前挣扎的心态,不假思索地狂打悲情牌求饶。 但是口罩男没有好心肠地转身离开,依旧来到她面前,伸出手—— “别怕,我不是坏人,不会对你怎样。” 他用比磨砂纸还粗糙的沙哑嗓音缓缓向邵筱莲解释,伸出的右手上不是什么枪、刀之类的武器,而是她那个百元购入的格纹皮夹! “我只是想问,这个皮夹是不是你的?” 认定的匪徒瞬间成了拾金不昧的好人,邵筱莲的嘴大得可以吞下一颗卤蛋,当场傻眼。 不必用大脑想都猜得到,肯定是她跌倒、或拔鞋子时用力过猛,没发现放在外套口袋里的皮夹掉了出来,对方捡到了,所以好心追来问是不是她丢的—— 呜……她脚拐得真冤哪…… “是我的。” 说完,被吓到差点魂魄俱飞的委屈忽然涌上,再加上脚踝传来的阵阵抽痛,邵筱莲鼻尖一酸,当场哭了起来。 “呜……谢谢你捡到皮夹还我,可是你干么不说一声就一直追?我还以为你是坏人,吓死我了……” 面对如此令人啼笑皆非的状况,王子梓也深感抱歉,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帮人还是害人? “对不起,其实我有喊,只是我重感冒,嗓子哑了,声音就这么大,让你误解和惊恐真是不好意思。” 这下换邵筱莲尴尬了。 皮夹里的八百多元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小钱”,对她而言却是好几天的车钱、饭钱、救命钱,要是就这么丢掉,回家她肯定搥心肝,接下来还得挨饿省钱。 人家好心捡了皮夹要还她,是她自己被害妄想症太严重,死命跑又一路喊救命,哪听得见对方解释?没感激人家重感冒仍不放弃追着她还皮夹,居然好意思反过来埋怨? “不,是我比较不好意思。”她深呼吸,压抑泪意。 “别那么说。”王子梓打开皮夹确认余额,果真只有八百多元。“金额没错,皮夹还你。” “谢谢。”邵筱莲从他手中接过皮夹,十分不舍地抽出两百元。“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举手之劳,不必那么客气。”王子梓立即推辞,淡笑说:“也用不着行这么大的礼,快起来吧!” 邵筱莲差点忘了自己还跪着,有够糗!但急着起身忘了脚伤,她又是一拐,痛得让人想骂脏话。 “脚拐到了?” 看她五官全皱在一块儿,跌坐在地按着脚踝唉唉叫,王子梓也知道答案。 “嗯。”邵筱莲点点头,再度泫然欲泣。“怎么办?我左脚扭伤,痛得要命,大概不能走了,可是我没多余的钱坐出租车,这种情况可不可以打一一○拜托警车送我回家?” “可以。”瞧她听完满脸期待,像是期待他帮忙叫警车,王子梓忍不住觉得好笑,接着告诉她。“如果你不在意可能会有记者跟过来采访你小题大作、浪费公家资源,或者要你对着镜头对护送你回家的警察发表一段感言的话。” 他不是故意吓唬她,如果正好有记者在警局泡茶聊天等新闻,这种温馨接送情的正面新闻也是聊胜于无。 “那还是不要好了。”痛死和被笑死之间,她宁愿选择挨皮肉苦。 “何况依你现在的情形,应该先叫救护车才对。”虽然也算有点小题大作…… “绝对不行!”她毫不考虑就摇头。“一进医院就要付钱,离开医院要付更多钱——算了,我自己慢慢走回去。” 邵筱莲认命了,自己每分钱都得花在刀口上,扭伤坐救护车去医院?她又不是头壳坏去,穷人什么都没有,就是吃苦耐劳比人强,她爬也要爬回去! “站都站不起来了,还能走?” 王子梓轻叹一声。这女孩子大概真是缺钱缺怕了,痛成这样了,还在斤斤计较医药费和出租车费,听起来怪让人心疼的。 “我先帮你看看。”他说着蹲下身,小心翼翼脱下她的高跟鞋。“也许有办法帮你减轻一些疼痛。” 闻言,邵筱莲眼神一亮。难不成对方正好是什么骨科医生?那就有救了。 “难道你是医——哇!” 比杀猪还可怕的刺耳尖叫从她口中传出,幸好附近没什么玻璃窗,不然只怕全在瞬间震碎一地。 “好痛啊——”她哭嚷着,眼泪用喷的。“我的脚被你折断了?~~” “放心,你的脚没断。”王子梓被她恐怖的哭声震得瞇了瞇眼,耐心解释。“我懂一些推拿,已经帮你把有些错位的骨头推回原位,你扶着我的手,试试爬起来看看。” 邵筱莲哀怨地望他一眼,噙着泪,半信半疑地试着使力,虽然还是痛,但果真没有先前那样痛到完全无法用上一点力,再借着对方的帮忙,总算是顺利站起身。 “真的比较好了,谢谢。”好吧,她承认自己再度错怪好人。 “不客气。”王子梓的视线先落在她双脚,再回到她泪痕四布的脸蛋。“你刚刚说要走回去,大概要走多久才会到家?” “半小时。”想到要走那么久,她已经开始脚软。 “半小时?以现在的情况计算的脚程?” “……不是,是平时我走回去的时间。” 他闻言不禁蹙眉。“不可能,依你现在的情况顶多忍痛走个几分钟,何况你右脚穿的那只鞋还是坏的,如果坚持走路回家,恐怕半路会痛到用爬的。” 这下她不只脚软,是四肢一起发软。 虽然她刚刚很有志气地想过用爬的也要爬回去,不过真要她在路上爬,她还是没那个脸。 唉,难道真的非要花钱坐出租车不可? “唉,好吧,真的走不动也只能拦出租车了。”她苦笑,弯身拎鞋。“谢谢帮忙。很晚了,你自己身体也不舒服,先走没关系,我会看着办,不用担心。” 王子梓看她皱眉忍着痛的模样,教人很难不担心。 “你住哪里?” 被他突然问起,邵筱莲愣了愣,有些迟疑地想了一会儿才苦笑说:“抱歉,现在这种情况,我实在没心情应付搭讪,就算你是我的恩人也——” “你误会了。”他一脸尴尬,连忙解释清楚。“我只是在想,既然我也打算搭出租车,如果顺路,可以让你搭免费便车——” “我住在中正路三段二十一巷,顺路吗?” 听说有便车可搭,邵筱莲想都不想就报上地址,速度之快让王子梓瞠目结舌,看得出她有多想省下出租车钱。 他忍笑点头。“嗯,刚好顺路。” “真的?太好了!” 邵筱莲又想哭了,不过这回是感动得想哭。衰事连庄,也总该否极泰来了。 “我背你到街上拦车。”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何况你自己也不舒服。”她怎么好意思让陌生人背。 “我还好,万一你走不到三步又跌倒拐到另一只脚更麻烦,而且我赶时间。”他脱下身上夹克。“把衣服绑在你腰上,免得曝光。” 第二章 听说他赶时间,又见他说完便蹲下来等她,邵筱莲虽然觉得很别扭,还是乖乖把夹克绑上、确定能把自己遮好,硬着头皮攀上他的背。 欸,说实话,她连站都很吃力,能不走,她也真的不想走。 “先生,我知道自己不轻,如果背不动,一定要放我下来。”走了几步,她很有良心地提醒对方。 “放心,我在搬家公司打过工,可以一个人背一个大冰箱,这不算什么。” 被拿来跟大吨位的冰箱比较,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觉得好过还是难过?但至少她不用担心被他摔下来了。 “呃,我叫邵筱莲,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觉得好像应该自动报上名字、道声谢,才是做人的道理。 “很好听的名字。”他也客气回答。“我叫王子梓,举手之劳,不用再跟我道谢了。” 他说完咳了几声,邵筱莲这才想起他重感冒、嗓子哑了,还一直费力尽量大声和她说话,肯定很不舒服。 “你一直和我说话,喉咙一定很难受吧?我怕害你嗓子真的哑掉,还是不要聊好了。” “谢谢。” 邵筱莲被谢得好心虚,看来她猜中了,对方的确很不舒服。 就这样,多话的她乖乖闭嘴,两人拦了车。一路上,他似乎很不舒服,一直闭眼休息,邵筱莲也累了,闭上眼瞇了一会儿,只是人都还没睡着,车已经开到了巷子口。 “需不需要背你进去?”王子梓在她下车前担心询问。 “不用、不用,我可以。”她没那么娇贵,也不好意思继续麻烦人家。“王先生,谢谢你了,再见。” “邵小姐,你有东西忘了拿。” 她才刚下车,就见他摇下车窗,递出一样东西,她直觉地伸手接住。 “咦,这不是我的——” 发现拿在手上的是一张用撕下的记事簿单页折成的密合纸袋,并不属于自己,邵筱莲急忙抬头,出租车却早已载着他驶离。 她没现场拆开,猜想里头不外是他留下的连络方式之类的,可是等她回到住处、洗完澡、抹完酸痛药膏,然后将它拆开一看,瞬间傻掉。 她猜错了,错得离谱! 才回神,一股热气瞬间由鼻间直冲眼眶,感动的澎湃心情化为泪水,落得又急又狂。 什么连络方式?根本没有! 纸张一摊开,里头夹着两张折得方方正正的千元大钞,纸上是写了字,却和她所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邵小姐,你好: 你的脚伤一定要去看医生,这几天要多休息,绝对不可以忍痛步行上下班,因为你是一家之主,除了赚钱养活家人是你的责任,保重身体更是你的义务。钱可以靠努力挣取,失去健康却是再努力、再多钱也换不回来。 随信附上两千元,作为补偿你因为我受伤必须上医院、搭出租车上下班的一点心意,希望你善待自己,早日恢复健康。 王子梓 “呜……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她平常真的不是那么爱哭,可是今天遇上王子梓这个人,让她把一年份的眼泪都快哭完了。 是,把他当匪徒的时候,自己把要赚钱养家的事喊得很大声,也一再很抠地强调不随便花医药费和车资的事,但是他没想过人在情急之下什么谎都能扯,也许她就是有钱却爱哭穷的小气鬼? 现在是什么世道,他竟然都不确认,听她哭穷就直接送她两张千元大钞,还附上那么感人的关心话,是存心让她感动到痛哭流涕嘛…… “早知道应该跟他留电话的……”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邵筱莲无限懊悔,因为自己被社会新闻吓出的防人之心,没主动和对方交换连络方式,错失和难得一见的大好人成为朋友的可能。 “王子梓,真希望有机会能再和你见面,可以当面好好地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个世界真的没有那么糟,还是有像你这样的好人。” 她哽咽自语,这才想起自己连人家长相都不知道,因为他戴着大大的口罩,整张脸就只露出一双布着淡淡血丝的疲惫双眼,和看得出还算高挺的鼻梁,真有机会再遇见他,自己也认不出来。 可惜、真的好可惜…… 邵筱莲珍惜地将他送的两千元和写着关心话语的纸张贴在胸口,感受寒夜里因为陌生人的善意带给自己的无限温暖,可惜着从此错失对方的可惜。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重逢,就在明天。 第二天一早,邵筱莲还是觉得脚疼,在全勤奖金和医药费加计程车费的天平中,十分明智地作了选择,搭着小黄直冲八点开门的中医诊所,让医生在脚上涂涂抹抹一番,吞下刚领的药包,再坐上停留在诊所门前等候她的计程车上班,刚好险险赶上九点整的上班 时间,保住全勤奖金。 “筱莲,你脚怎么了?”她刚进办公室就引来同事惊呼。 “昨天回家路上扭伤了。”她笑得尴尬。 因为老医生不过跟她拿了一百五十元的挂号费,却非常不惜成本地为她的脚涂上厚厚一层药膏,再裹上层层纱布和绷带,连她本人都怀疑老医生是把她当骨头断了治疗,简直像打上石膏,都肿成象腿了。 “不过我看你心情不错,笑咪咪的。” 会计助理韩著抽和她同年,平日两人最谈得来,只瞄一眼就知道她肯定遇上了什么开心事,连脚伤都无所谓。 “当然好。”邵筱莲不否认。“因为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真的很美好,人心真的很善良,未来还是很有希望。” “怎么,突然想改行传教去吗?”韩著抽半开玩笑说。“难道昨晚你扭到脚,结果看见神迹显灵了?” “你怎么知道?” “真的假的?!”韩著抽“唯”地直接屁股连椅子滑到她座位旁,一脸兴奋。“是什么?看见上帝还是天帝?天使还是三太子?” “你还当真啊?”邵筱莲好笑地回她。“我没遇上什么神,倒是遇上一个超级无敌大好人——” 邵筱莲将遇上王子梓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一遍,韩著抽听得一愣一愣,一样觉得不可思议。 “真的假的?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好康的事?通常在那种情况下,按照常见社会新闻的发展,接下来你应该是会被劫财劫色、弃尸路口——” “呸呸呸,童言无忌!”邵筱莲立刻截断她之后的“诅咒”。“有没有必要讲得那么惊惊?为了省下搭公车的钱,以后我还是得走路回家,多少考虑一下我的处境吧?” “拜托,从你家到公司才几站?搭公车也不过才十几块钱,昨天遇上好人算你运气好,要知道,遇上坏人的机率也不低,小心省钱省到最后赔上你这条命,有钱也没命花。”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命也没钱花。”邵筱莲自嘲,满是无奈。“你放心,我自己也吓到了,以后再也不敢抄那条近路,会认命走人潮多的大路,就当是增加运动时间,像昨晚那样的经历我可不想再来一次。” “一次赚两千,对你这只铁公鸡来说不是求之不得的好康?”韩著抽挪偷。 “我怕下回是我被抢两千,再衰一点,连命都没了。”她摇摇头,一脸敬谢不敏。 “知道怕就好——不聊了,老总来了!” 韩著抽“唯”地滑回自己办公桌前,原本还闲散四处晃荡的同事们像是老鼠见到猫,几秒内神速地各归各位,就连客户的询问电话都很配合地适时响起,邵筱莲也赶紧开机key帐单。 身为小旅行社杂务全包的票务op,订票、订房、签证处理以及客人行程中的食宿交通保险等等前置作业全归她管,想打混摸鱼都找不出时间。 一开始工作,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来,忙得她焦头烂额,而这意外不断的景况,对她而言几乎快算是稀松平常的“正常”事了。 “邵姊,快救命!” 邵筱莲刚挂断电话,新来的op助理小琴立刻高举话筒向她求救。 “怎么了?”她有预感,这天兵又闯祸了。 “我完蛋了!”小琴按下保留键,立刻飞奔到她办公桌旁,哭丧着脸小声哀叫。 “我错看了澳门和澳洲的寒假特惠团,跟客人报错价,对方已经报名刷卡付了团费,我打电话要跟他拿资料办护照,确认细节时才发现人家要订的是澳洲团,我却报给他澳门团的团费,而且他报的还是亲子团,一差差了三万多,这下子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我都帮你擦了几次屁股,你怎么还是改不了粗心大意?”邵筱莲白眼一翻,简直难以置信。“澳门和澳洲差那么多也能搞错?你准备这两个月的薪水都拿来付价差,喝西北风过日子了!” “呜~~真的没救了啊?”小琴蹲在一旁哀怨吸泣、泪眼汪汪。 “好啦、好啦,别哭了。”气归气,邵筱莲也不忍心不管。“现在最优先的办法就是向对方求情,希望他能接受补足差额,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我看你要有为自己的糊涂多少付出一些的心理准备,帮对方出点钱,这样比较好谈。最糟的情况就是始真要全额 补贴,还要请对方高抬贵手,干万别把这件事po到网路上,否则传到老板那里肯定工作不保。” 邵筱莲不是吓她,老板不是什么会为员工着想的大器之人,可是把“责任制”发挥得淋漓尽致,关于钱这档事向来是谁出包谁负责,不问前因后果,更别提这回全是小琴自己的疏忽,说了非但休想公司会出面帮忙解决,搞不好还被安个影响公司形象之类的罪名 开除,连遣散费都拿不到。 “那邵姊,你可不可以帮我跟对方求情?你比较会说话,你去说比较有希望,拜托了!” “不是我比较会说话,是你怕被客户骂到臭头吧?”她还不了解这小丫头在想什么? “……我心脏不好,怕听太久的三字经会昏倒。”小琴手捣心脏,之前被客户用脏话足足问候自己祖宗半个多小时的经验太鲜明,到现在想到都会怕。 “是,我耳朵硬、心脏强,这种肯定会挨骂的工作由我来做最适合。”邵筱莲真是好气又好笑。“好啦,别在那里装可怜,我答应会尽力,但是结果怎样不保证。” “我知道,不管结果怎样都谢谢你呢!”小琴点点头,可怜兮兮地伸出四根手指头。“刚刚我跟对方说要去拿资料,要他线上等,客人姓王,四线电话。” “嗯,把王先生的资料都拿过来。” 邵筱莲说着己经拿起话筒,按键接听四线电话。 “喂,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请问是王先生吗?” “我是。”对方果真还在线上。 “王先生您好,敝姓邵。” 听对方的声音似乎没有因为久候不耐,邵筱莲猜想这人脾气应该不至于太火爆,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刻意放软语气。 “真不好意思,关于王先生您的团费,因为我们小姐的疏忽出了一点纰漏,方便的话,我想和您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补救办法。” “喔,好。”对方听来有些疑惑。“请问团费出了什么问题?是我刷卡失败吗?” 第三章 对方宛如老旧明盘发出的沙哑嗓音,和昨晚重感冒的男人说话的音调几乎一模一样,让邵筱莲愣了愣,以为是他,但转念一想,自己重感冒时也是这种怪声,应该只是巧合。 “不是的。”她深呼吸,准备说出让对方火大的事实。“是这样的,您要订的是寒假澳洲农庄十日游,负责的李小姐一时疏忽,误报成澳门、香港豪华六日游的团费,其中价差——” 她说着皱眉使了个眼色,已经将资料送上来的小琴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将资料翻页,指着上头用红笔画圈的统计数字点了点。 “两万七千三百元。”她头皮发麻地啥完。这数字如果要她赔,她肯定哭惨。 “两万七千三百元?!” 听出对方语气中的惊讶,虽然不是自己的错,她一样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换成是她,恐怕直接问对方到底在搞什么飞机?这也太离谱了! “是的,真的很抱歉,全是我们的作业疏失,给您造成困扰实在很不好意思。”邵筱莲推了推紧挨着自己一起听电话的小琴,打了个手势赶她回自己座位,不然自己压力超大。 “这也太扯了,澳洲和澳门怎么会弄错?” “是,一切全是我们的错。”她也觉得很扯,由她来道歉更是冤枉。“只是依公司规定,行政人员的作业疏失必须自行负责,如果王先生您不愿意补足其中差额,就得由李小姐的薪水中扣款补偿公司一切损失,李小姐也知道是自己的失误造成您的困扰,不好 意思求您体谅,只是一个人在座位上哭,身为同事看她那么难过,才想和您商量一下,能不能请您至少补足两万五千元,其余的两千多元算是李小姐表达自己一时疏失造成您困扰的小小心意?还有,这件事可以请您别在网路上谈论吗?万一传到老板那儿,她可能会丢了工作。” 头一回遇上这种事,其实邵筱莲也没谈判经验,只能当成在菜市场讨价还价,装可怜博取同情,先从两千左右谈起,慢慢加价,能帮同事省一些是一些,希望对方多少有点同情心,不会逼着小琴全额负担差价。 “我明白了。”对方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其实我没出过国,对市场行情价没什么概念,没在第一时间点发现价差太多,多少也有点过失。” 啥?!她惊讶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小琴轻忽惹祸,万万想不到对方居然会说他自己也有过失?难不成—— “邵小姐,请你转告李小姐别担心,看要补足多少,我会全额付清——”他轻咳两声,停顿一会儿又说:“就这样,请你安慰她,要她别哭了,事情没那么严重,我也不会上网谈论这件事,害她丢了工作。不过还是请她下回小心一点,这样的疏忽真的有点离谱, 我是还好,但是对别人来说或许会是很大的困扰。” “是,我知道,我一定会转告她,王先生,谢谢您。” 邵筱莲十分诧异,竞然连一句脏话都没被招呼,事情就轻松解决,是重感冒的人都特别有同情心?还是姓王的男人脾气特别好?或者是—— “不客气,那就这样了。” “等一下!” 邵筱莲在对方挂断电话前出声,因为她看见了旅游合约书上的签名,居然这么巧,就是“王子梓”。 “请问,我的全名是邵筱莲,您有印象吗?” 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但是心肠一样好、一样因为重感冒有个破嗓的机率应该不多吧? “邵筱莲?”一张哭花的惊恐小脸蓦然浮现在王子梓脑海中。“昨晚搭便车的那个?” 宾果! “真的是你?”一句问话证实了她的猜测,让她喜出望外。 “是啊,真巧,刚刚我也觉得你的声音有点耳熟,只是一时没联想到。”他轻笑,意想不到两人那么快又有了交集。 “我也是。”他此刻的嗓音倒是不难认。“王先生,昨晚真是谢谢你,还有,那两千块我不能收,能不能找个你方便的时间,让我请吃饭作为答谢,顺便将钱还你?” “不还钱就方便,要还钱就很不方便。”王子梓也猜到她会提起这件事。“邵小姐,要不是我,你脚也不会扭伤,我本来就该负些道义责任,两千块作为医药费和这几天的计程车费只是刚好而己,那不是我送的,而是你应得的。” “可是——” “倒是你有听话坐计程车上班吗?该不会为了多存那两千元,边走边爬来旅行社上班?” “怎么可能。”她想笑。“我又不是想上电视、想红想疯了,我早上试走了几步,发现不行,就认命叫计程车了。” “没有就好。昨晚虽然有把骨头推回原位,但是肌肉拉伤、韧带发炎免不了,还是要去看医生才会好得快一点。” “我知道,今天早上——” “抱歉,我还在工作时间,不能聊太久。李小姐那里有我的连络电话,有任何问题可以再拨手机跟我连络,我得去工作了。” “呢,好。再见!” “记得一定要看医生。再见。” 挂断电话,邵筱莲立刻翻找小琴给她的资料,何止是他的连络电话,连他家住址都写在上头,她一看,毫无预警地又被那男人感动了一回。 送她回去是顺路? 才怪,王子梓的住处和她租处根本是一南一北,出了那条小巷就该分道扬镰,明摆着是同情她脚伤又没钱坐车回去,才故意编个顺路的藉口,好心绕远路专程送她回家。 加上今天小琴的事,王子梓选择全额负担,做人好成这样,简直是佛心来着。 “怎么样?结果怎么样?要赔多少?” 一见她挂断电话,心急如焚的小琴立刻冲过来,双手合十,对于答案十分期待又怕受伤害。 邵筱莲好笑地伸指往她眉心一戳。“算你运气好,遇上好人了,他会全额支付,你一毛钱都不用赔,开心了吧?” “真的假的?我都己经做好最少要认赔一万的准备了,真是老天保佑!”小琴开心地笑咧嘴。 “什么老天保佑?是我保佑。”邵筱莲笑得甜滋滋。“既然你都做好散财一万的准备,我花了那么多唇舌帮你省下一大笔钱,你也应该要有所表示吧?” “那当然!”小琴非常识相,也极为乐意地拍拍胸脯。“邵姊,你受伤还要早起上班一定很辛苦,从明天开始,我小琴子负责包养你一个月的早餐,亲自送到你桌上,让你不只可以睡晚一点,还能省下一整个月的早餐钱——” “狗腿琴,你又犯了什么错要筱莲帮你擦屁股了?” 韩著抽刚抱着经理批阅后的帐本回来,虽然不明白刚刚发生什么事,不过这情景太眼熟,她一瞄就知道这天兵肯定又闯祸。 “哪有?”小琴当然是抵死不认。“小抽姊,你不要老说邵姊在帮我擦屁股,还每次都讲那么大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年纪轻轻就失禁,很糗耶!”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请助理是来减轻工作,筱莲有你这个助理简直是自找罪受,连把客户护照放进茶水间小冰箱里冷冻这种事你都干得出来,真的是超级天兵……” 邵筱莲望着在她座位旁斗嘴正起劲的两人,摇头一苦笑。这两个人就是爱抬杠,幸好都是没什么心眼的好人,吵吵就没事,用不着她出面调停。 她将视线移回桌上资料,考虑片刻,最终还是拿出手机,把王子梓的手机号码输入。 其实这算侵犯顾客个人隐私,违反公司规定,不过刚刚在电话中,王子梓自己说过有任何问题可以再拨手机跟他连络,她就当作是他同意哄! 因为,她不想让昨夜的遗憾继续。 王子梓这个朋友,她是交定了。 收拾妥化妆箱,王子梓低头看表,原来己经晚上七点半,难怪觉得又饿又累。 身为遗体化妆师,虽然薪水还算优渥,但是很难固定时间上下班,像今晚,原本要下班了,突然有客人要求接体后立即为大体洗净、更衣、缝补亡者受损的颜面,只为了想让连夜赶来看爱孙最后一面的老奶奶,目睹遗容时能少一些心痛也好。 体恤丧家心情,做得到的范围内他总是尽量配合,只是这么一来,让他越来越难洗刷“放羊的老爸”这个臭名,答应女儿的事十之八九不是错过就是延期,幸好女儿不会跟他吵闹,总是好脾气地笑笑带过。 不过,大后天是女儿生日,说什么也要陪她,还是找同事对调一天轮休比较保险,免得临时有什么状况他不好推辞,连女儿的生日都错过,可是最失职的老爸。 “昌叔、黄哥。” 他来到葬仪社会客室旁的小房间,里头堆了一些杂物,剩下几坪小空间,被同事们拿来当成午休或下班后泡茶闲聊的联谊室。 “阿梓,都几点了,你怎么还没走?”带他进这行的昌叔看见他,反而不悦皱眉。 “昌叔,你刚回来不知道,阿梓本来要走了,结果临时被通知要去接体,其实本来应该轮小蔡去的,那家伙跟小老板说家里有事不能去,小老板就叫阿梓负责。唉,现在和以前不一样。谁会巴结,谁就轻松赚啦!” “讲那么大声是没在怕的是不是?”昌叔瞪了说话的黄哥一眼。“小心被小老板听到,叫你回家吃自己!” “哼!吃自己就吃自己,大不了回家种田啦!”黄哥不屑地轻哼一声,一口把茶干了。“昌叔、阿梓,你们聊,我要回家抱我水某,不跟你们这些罗汉脚混啦!” 黄哥毫不在意地笑露一口黄板牙,挥挥手转身离开,把空间留给昌叔和王子梓师徒俩。 “昌叔,酒喝多了不好,还是喝茶好。” 王子梓一坐下,便自作主张将倒满乌龙茶的杯子塞进昌叔手里,把米酒拿到自己身后,摆明不再让他沾酒。 “你不给我喝,我不会回家再喝?”昌叔才说完,立刻接收到他的不悦视线。 “知道啦,不喝就不喝,瞪什么瞪?又不是要比谁的眼睛大。” 昌叔眉-登。皱纹深得像刀刻斧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已经有七、八十岁,其实他才刚过六十大寿。 “我没有瞪您。”对长辈不恭的事他不会做。 “你啊你,没事干么要长一张关公脸?”昌叔闷闷地埋头喝了口茶。“真的就只差关公脸是红的、你是白的,不高兴的时候不说话,两只眼睛直直盯着就吓人,我什么坏事都不敢做了。” “跟我的长相没关系,是您自己知道借酒浇愁不是什么好事,心虚。” “是啦,我心虚,看到你的脸更心虚。” 王子梓笑了笑,不再和师父争辩,毕竞他也知道自己天生一张神像般庄严端正的脸孔,不笑的时候真有儿分威严。 “小老板又惹您生气了?” 说到这儿,昌叔脸就黑。 “除了他还有谁?我看透了,不出五年,超哥的家产全部都要在这个不肖子手里败光——”昌叔瞄他一眼,停顿片刻。“他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人不要太重感情,有好机会要把握,不要为了陪我这个老人,把自己的前途赔进来。” 第四章 王子梓听明白了。“您是指挖角的事?” 也是,这几年在地方上日渐壮大的“天福生命企业”,主事的是从前赫赫有名的“擎天帮”少帮主任奇雄,黑白两道的交情都不错,掌管财务与人事的孙经理更是毕业于哈佛的著英,运筹精明,公司事业版图不断对外扩充,对于专业人才开出的条件绝对令人 心动,能被这间公司挖角,也称得上是对于自己专业上的肯定。 幸运地,最近他也成了“天福生命企业”的目标。 对方猎人才手段快、狠、准,在电话约谈被他婉拒的隔天,居然由孙经理出面,直接高调地守在公司外等他下班,连他都吓了一跳。 虽然他依旧一口回绝,不过孙经理表明愿意给他无限期的时间好好考虑,诚意十足,而这一招也的确让小老板在那一阵子待他特别有礼,生怕他说走就走。 只不过时间一晃过了大半个月,看他每天正常上下班,似乎是铁了心在这里待到退休,小老板故态复萌,无限制地乱接生意,完全不考虑在昌叔中风后不好使力,改跑业务,公司的大体化妆师仅剩他和另一位兼职学习的阿庄,至于和小老板有亲戚关系的小蔡, 挂着化妆师的职衔,其实一天到晚打混摸鱼,最后累的只有他和阿庄。 也不知道孙经理是不是在他们公司安排了什么人当暗桩,居然知道这情形,又来找他谈了一次,虽然当时昌叔不在场,想必事后也听说了这件事。 “嗯,你就去”天福“吧!” “要我去”天福“?”王子梓当他说笑。“昌叔,我看您真的喝多了,我是您一手带大的,怎么可能忘恩负义离开您的公司,跑去为竟争对手效劳。” 其实他也知道这里的工作环境与前景,远远比不上来挖角的对手,却舍不得抛下对自己情深义重的师父,只能反过来安慰老人家。 “什么我的公司?这里是小老板的公司里当初老老板器重我,当我是号人物,送我百分之三股权,给我在公司说话做事的权利,现在他人走了,谁还理我?” 昌叔激动地说完,感慨地摇头长叹。“唉,我还待在这里不就是因为我蠢,答应老老板要帮他那个败家子,至少也得做到退休为止。你又不欠他们什么人情,我说你可以走,你就可以走,越快离开这里越好。” “昌叔……”这么说实在让他很为难。 “你十五岁的时候,因为你养父母的亲生孩子栽赃,被赶出家门,在殡仪馆附近流浪,是我带你回家、领你进这行,还把一身手艺全教给你,的确对你有恩没错,不过这些年来你对我也像对待自己老爸一样,够好了,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儿子飞黄腾达?我守在 这里没钱赚没关系,你去“天福”把钱赚饱饱,昌叔退休以后万一钱不够花还有你这座金山挖,多好?这才叫孝顺,知道吗?” “昌叔……” 王子梓当然明白,昌叔才舍不得花他的钱,这么说全是为了消却他的罪恶感,让他心安理得地飞往更高、更广阔的蓝天。 “您讲那么大声是没在怕的是不是?小心被小老板听到,叫你回家吃自己。”他故意学昌叔刚刚叮嘱黄哥的话,冲淡感伤气氛。 “哼!”昌叔傲气地拍大腿。“要知道,我是做爽的,口袋饱饱,什么时候回家吃自己都不怕!阿梓,听我的,过完年,对方要是有诚意来个”三顾茅庐“,绝对要给我答应,不然我不认你这个笨徒弟!” “……嗯。” 王子梓点点头。师父的话只要有理,他向来都听的。 只是原以为师徒还能在一起工作好儿年,想不到分离时刻转眼在即,他心中顿时充满依恋与不舍。 不知为何,他忽然感觉自己一成不变的平稳人生,似乎也将因此产生无法预期的大变化…… 邵筱莲站在葬仪社门口,一阵毛骨惊然。 唉,怎么会这样?王子梓什么工作不好做,为何偏偏选择在葬仪社做事? 她不是对这行业有什么歧视或嫌恶,而是她怕鬼怕死人,偏偏这行业接触死人最多、撞鬼的机率最大,光是站在葬仪社门口,她就觉得附近鬼影幢幢,好像有数不清的阿飘正在她前后左右晃来晃去—— “不用怕,我又没做过坏事,怕什么?” 她小声为自己打气,反正人都来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管,冲了。 是啊,不冲也不行。 他的案子是由小琴负责,自己不方便插手太多,直到要送护照,她才藉口出门办事可以顺便送去,也好让对方感觉到小琴这方认错的诚意,降低对方将事情po网公诸大众的可能,小琴一听简直是十二万分感激地将护照交到她手上,恭敬目送她离开公司。 唉,谁教她为了见王子梓一面,明明可以邮寄的护照,偏偏自告奋勇要专送到府,人家好心体贴,要她白天送来工作地点,免得他下班太晚,她一个女孩子回家危险,她除了感恩答应,还能说些什么? 走进葬仪社,她主动说明来意。知道她不是客人,原本负责接待、笑容可亲的中年男子,脸色立刻转为冷淡,要她原地等待,然后打电话叽叽咕咕一阵,最后才叫她自己出门左转到会客室待着,等王子梓忙完出来见她。 “这种服务态度,生意怎么可能好?” 反正会客室里就她一个人,邵筱莲对着关上的房门咕哝一句,再细瞧屋里陈设。 明明是谈生意的重要场地,在阳光斜射下,椅背却蒙着薄薄一层灰,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像是因为漏水而湿黄一角,仔细一看,窗户与墙壁的缝隙间还卡着几根茄屁股,老板对上门客户的尊重程度由此可见。 “会客室不是一间公司的门面?竟然能脏乱成这样?”她忍不住啧啧批评。“太离谱了,要是我绝对不会光顾他们生意——” “抱歉,我会向老板反应,请他改进。” 一声客气的回覆从身后传来,邵筱莲头皮一阵麻,不安又困窘地挤出笑容再转身,视线一接触到站在门口微笑凝望自己的男人,芳心竞然不受控制地颤动。 男人那双清澈眼眸和记忆中带笑的温暖双睑瞬间重叠,直觉地,她相信他就是王子梓。 不过,和她想像中的王子梓,误差还满大的。 那晚天色黑,王子梓戴着遮去大半张脸的医疗口罩,加上她心情紧张又脚痛,对他的印象只有他身材结实、大约比自己高个十多公分,唯一露出口罩外的双眸在灯光下微布血理,看起来很疲惫,但是注视她时的眸光温暖又真诚,让人不自觉地对他卸下心防。 所以她想像着,口罩下应该是张让人感觉脾气温厚的老实人脸孔,笑起来大刺刺、毫无心机,应该也是为生活辛苦操劳,所以能将心比心懂得别人的苦,虽然才三十岁,额头和眼尾已有好儿条细纹,完全是她心目中标准无害又和蔼的好人长相。 结果真是天差地别! 他的笑容的确和蔼,长相却非常“有害”。 不晓得是否因为他的工作是大体化妆师,整天在空调下工作,没晒什么太阳的关系,完全是个白面书生,唇红齿白、鼻梁高挺,端正五官像是先量好标准尺寸和距离才安放上去,完美无瑕。脸上干净得连一颗雀斑都找不到,更看不见她想像中的皱纹,看起来像 是二十岁左右的大学生,可是浑身又散发一股成年人才有的沈稳气质。 他样貌既不阴柔,也不阳刚,称不上俊美,还不够帅气,却是那种走在路上会让人忍不住多瞧一眼的男人,感觉像是—— 对了!就像仙佛图里的天兵天将,容貌端正、气势浩然,却没有慑人的距离感,反而让人觉得可亲可信赖。 这样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邵筱莲忽然能够理解男人看到美女时说的“惊艳”,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您是王子梓王先生?”虽然如此,她还是需要口头确认。 “我是。”他点头,笑如和风。“邵小姐,脚伤全好了吗?” “嗯,托您的福,全好了。” 邵筱莲干笑。人家说“祸从口出”,果然没错,随便批评他的工作环境,一定会被认为很没礼貌吧? “不必用”您“这么尊敬的称呼。”王子梓淡笑道。“我们见过面,也通过几次电话,算认识,用不着那么客气,你叫我王大哥就好。” “是,王大哥。”她笑容尴尬。“昵,刚刚我不是故意批评——” “没关系,你只是陈述事实,何况我的看法和你-致。负责打扫的阿姨生病开刀,老板不请个临时清洁工,想到才派人整理一下,这里确实是过于脏乱。” “呵,其实还好……”她好想找个地洞钻。 “我真的不介意,你不必放在心上。”王子梓一眼看穿她的困窘。“让你专程跑一趟,我才不好意思。这样吧,我工作刚好告一段落,也差不多该吃午餐了,如果你不急着回公司,要不要一起到附近吃个饭?我请客。” 王子梓看出她似乎有点洁癖,待在这里应该十分别扭,好意邀请她共餐,转换地点谈事。 “好,不过应该要由我请客才对。”她甜笑回覆。“上回你帮我的事加上这回放我同事一马,怎么说都该由我付帐才对,否则我会良心不安。” “有没有那么严重?”他爽朗笑语。“好,我答应让你请客,不过不是这次,等你以后手头比较宽裕,还是中奖、升职,随时打电话来,我等着沾喜气吃大餐,好吗?” 又来了!自己又忍不住脸红心跳了…… 看他温柔笑着,明白她真是穷鬼一个,解意地推辞由她请客,细心、贴心又佛心来着,她如果一点都不感动,那绝对是有同志倾向。 可惜啊可惜,再心动也没用,因为眼前这位好好先生已经有个十一岁的女儿,是别人的老公了。 因为小琴提过他办的是亲子团。她猜想王子梓的老婆无法同行,大概是职业妇女,有事无法请假,毕竟老天爷还是长眼的,那么好的男人怎么可能晾在那边没人要? 唉,这回她深深同意韩著抽以前说过的一句话—— 好女人遇见的好男人,不是神父就是gay,剩下的全是别人的老公,不想当小三,只好朝剩女之途大步迈进。 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看得顺眼的好男人,偏偏己经是别人的,以她的道德观是死都不能碰。眼看自己下个月将满二十五岁,一眨眼就三十,男朋友连个影子都没有,难过的时候也只能抱着枕头诉苦,越想越是心酸…… “是我的话伤到你了吗?”看出她情绪忽然低落,王子梓只想到这个原因。“邵小姐,你别想太多,人总有一时不便。我知道始这个月手头不方便,不希望你为了请我吃顿饭,之后几顿只能喝白开水,不是——” “没有,我才没那么敏感,我神经很粗的。”看他似乎有些自责,邵筱莲连忙找个藉口。“我是突然分心想到一件还没处理好的公事,不过不急,等吃完饭再回去弄还来得及,有免费午餐吃,我怎么舍得错过?还有,我叫你王大哥,你也别再叫我邵小姐,直接 叫我筱莲就好,要一起吃饭,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第五章 王子梓信了她的说法,释怀了,微笑颇首。 “嗯,当然算朋友。娇等我一下,我先跟老板说一声再过来。” “好。”她点点头。“我跟你一起出去,在公司外头等你。” “也好。” 王子梓正要开门,门板却先一步被人打开,幸好他动作快、立即退后,不然就要被直接闯进来的昌叔撞上。 “阿梓,我听说有女人来找你——” 昌叔一脸兴奋,视线一看见邵筱莲时立刻像雷达锁定,仔细上下扫描,然后满意地笑开。 “小姐,娇是我们阿梓的女朋友吗?”厚,他等这天好久了! “昌叔!”王子梓难得地一脸赦红。 “不是、不是!”邵筱莲像接到烫手山芋,急着撇清。“我跟他是清白的,我不是小三!” “小三?”昌叔愣了愣,幸好他年纪大归大,还是很跟得上流行,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小三指的不是破坏人家婚姻的狐狸精?阿梓他单身,又没老婆,你跟他在一起怎么会是小三?” 是哩,跟他在一起不会变成小三—— 不对,重点是他单身、没老婆那一句, 所以……他是没有女朋友的单亲爸爸?! 邵筱莲心头一阵雀跃,顿时明白,自己对这男人真的心动了。 “吕叔,您误会了,筱莲跟我不过是刚认识的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王子梓一脸尴尬。“筱莲,真对不起,昌叔他只是一时误会——” “我管你五会还是六会!女朋友不都是从普通朋友开始?” 昌叔晚他一眼,看向邵筱莲,堆起一脸笑。 “小姐,你有男朋友吗?没有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我们家阿梓,我一眼就觉得你们两个很速配——” “昌叔,您陪我去找老板,我要出去一下……” 王子梓向她投以一个抱歉的眼神,边说边将老人家往外推,省得他越说越离谱。 是吗?真的很速配? 邵筱莲想着,心里笑得甜蜜。 呵呵,怎么她也这么觉得呢? 好吧,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邵筱莲一个人在家抱着棉被翻来覆去,想的都是到底要怎么做,才有可能让王子梓主动追求自己? 她很欣赏、很喜欢那个男人,就连他结过婚、有个女儿也不在意,甚至觉得当个现成老妈也不错,自己到底能不能生都不成问题,多好! 问题在于她“有色无胆”,喜欢是一回事,倒追又是另一回事,别说她没追过男人,二十五岁生日匆匆过了,连个男朋友都没交过,回想起来,她的生命除了努力赚钱养家,哪有余力风花雪月? 打扮自己的闲钱当然没有,什么进修、补习才艺和第二专长的“专款”更是怎么挤都挤不出来,每天下了班就是直接回家,少玩乐才能少花钱,这么无趣又扛着寡母幼弟的女人,哪个男人会自找麻烦? 就算要她主动…… 唉,连最老派的送爱心便当给心爱的男人吃,一把抓住他的胃,这点钱她都没有,算算饭钱、车钱和当花痴期间要花的车钱,她还没做就先打退堂鼓了。 再这么下去,她只能眼睁睁把王子梓拱手让人—— “这么说也不对,要说”让“,至少也得曾经拥有过,我连边都还没沾上~~” 邵筱莲悲哀嚷嚷,反正房里就她一个人,再怎么丢脸哀号都没人听到,不吐吐心声真的会闷死。 她也很好奇,像王子梓那么好的男人,他前妻怎么舍得放手?如果是她,一定会紧紧巴住,死都不放! “唉,想归想,结果我能巴住的只有空气……” 她躺平,瞪着惨白的天花板,无限哀怨。 把护照送给王子梓之后,眨眼间又过了一个多月,她回家过了年,看看可爱的弟弟、再听听阿姨年年不换词的牢骚,对着电视混过年节又回来上班,钱都被阿姨挖空了,想约王子梓出来吃饭,至少也得等到下个月领薪水再说,要跟他打个电话都找不到藉口,想 也是白想。 “肚子饿了。” 她翻身坐起,看了看墙上的大圆钟,已经快中午十二点,难怪觉得靓肠辘辘。 “美好的假日又过去大半了……”她伸伸懒腰,下床准备午餐。 因为七早八早就醒来,她已经把不到五坪大的房间打扫过一遍,连雅房共用的浴室都刷得干干净净,把自己洗得香喷喷,找不到事做才又滚回床上胡思乱想。 晚上才有同学约她逛夜市,下午要做什么还没想到,看来大概又要听英语检定cd混时间了。 唉,没钱出去乱花也好,照这情况下去,她的英文搞不好有天会比英国人说得还溜—— 铃~~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懒洋洋地走去拿起一看,显示的来电人名让她瞪大眼,瞬间血压献高。 “王子梓?!” 她紧张得原地跳三下,手上的旧手机瞬间变得烫手。虽然彼此说过是朋友,她也给了他自己的手机号码,但这还是他头一次主动打过来。 “喂?” 邵筱莲硬着头皮接起,怕自己再忙乱下去,对方就要挂断了。 “筱莲吗?我是王子梓,王大哥。” “王大哥,你从澳洲玩回来啦?”她发现自己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想讨他喜欢的心态还真是一点都克制不了。 “嗯,昨天傍晚回来,想不到你还记得。” “呵,因为你的case比较特别,小琴——呢,就是报错价的李小姐,她一直有在留意这件事,担心要是你们父女玩得不尽兴,还是又出什么纰漏,回国会再来找她算帐,我几乎每天听她念,当然记得。” 事实是小琴那丫头没有三天记性,人家答应不追究,把钱补足,她马上乐得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每天开怀过日子。 “呵,李小姐想太多了,玩得尽不尽兴是个人感觉,我怎么可能赖在她身上?”王子梓倒是信以为真。“请你转告她,我很满意这次的行程安排,我跟我女儿玩得很开心,她可以不用担心了。” “好。”她随口答应。“王大哥,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嗯,我带了点小礼物回来想送你,直接寄到旅行社给你好像不大好,刚好我女儿吵着要去你住处附近一间麻辣锅吃饭,我在想,如果你中午有空,要不要一起出来?我请客。” 邵筱莲大概知道是哪家店,正盘算着皮包里的钱够不够她支付三人的餐费,就听见王子梓主动说要请客,这男人实在是太体贴了…… “我是有空。”好不容易有机会和心上人一起吃饭,没空她也会排除万难。“不过上回你请我,这回该换我请客才对,不然我怎么好意思去,好像专程去收礼物还外带白吃白喝。” 唉,想省钱、又要顾全面子问题,做人真是两难。 “带着女儿找你吃饭还要你付钱,这样我才不好意思。反正下回还有机会,这次你就别跟我争,否则让我女儿看见你付帐,还以为她爸爸吃软饭,我多没面子,你说是不是?” “呵,亏你能想到那里去。”她璞味一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专程去找你白吃了。” “好,我大概再四十分钟左右会到你家附近的那个巷口,时间上来得及吗?” “可以。”邵筱莲己经可以想像自己待会儿整理仪容时的兵荒马乱。 “那就待会儿见了。” “好,待会儿见,bye!” 一放下手机,邵筱莲飞奔到衣橱前,拿下成堆衣服一件件搭配,简直比当年初次参加面试时还慎重百倍。 她太意外了,不只是接到王子梓的电话,更因为他即使出国旅游,居然还会想到带礼物送她。 这是不是代表她不是单相思?会不会他对她也有好感? 想着真有这种可能,她更紧张了。 因为她紧接着想到,王子梓要带女儿来和她一起吃饭,是不是想看看她和小女孩能不能相处融洽?如果他女儿不讨厌她,对方说不定就会开始对自己展开追求一 “惨了,要怎么跟小女生相处?现在的小女生玩什么、喜欢什么,我一点概念都没有……” 邵筱莲头疼地望着散落床上的衣物,比起穿什么,当务之急似乎是先找室友借笔电来google一下,临时抱佛脚再说。 等待王子梓开车来接她的时间里,邵筱莲胡思乱想了很多,最担心的就是他女儿会不会是个被宠坏的小公主? 毕竟若是她有个像王子梓那样温柔的老爸,不予取予求岂不是对不起自己——不是,是说慈父一定都是实施爱的教育,小孩子比较不怕他,长久下来个性多少会比较娇一点。 想到对方或许很难相处,一开始就对“后母候选人”怀有敌意,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捣蛋搞破坏,她头就开始疼。 结果她完全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龙生龙、风生风,天使生的孩子当然是个超级可爱的小天使! “筱莲阿姨,吃完饭我和爸爸要去逛街买东西,你陪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口区,我……” 邵筱莲一手拿筷、一手被王子梓的小女儿王怀珍在桌下牵着,她边问边撒娇地拉着手晃呀晃的,一双圆润大眼瞅着她恳求,小巧的嘴巴嘟得高高的,可爱得要命,看得她的心都快融化了。 “怀珍,阿姨待会儿说不定有事要办,不可以强迫人家。”王子梓为邵筱莲搭个台阶下。 “可是人家很喜欢阿姨……”王怀珍小小声地望着邵筱莲。“阿姨,真的不可以吗?” 女儿一向乖巧,可以说是人见人爱,加上嘴甜,和他的朋友们向来相处融洽,但是第一次见面就和对方无话不谈,甚至那么直接地表达喜欢、不想太早分开,这倒是头一回。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邵筱莲,忽然发现自己和女儿不也一样。 明明和眼前女子相识不深,在特产店挑选伴手礼的时候,脑海竞然浮现她拿护照给他时的手,那样缺乏保养,心疼她笑笑地说先忍着,等护手霜特价再去买才划算,也没多想就买了她的分。回饭店整理行李时,他才想起彼此说是朋友,但仅仅见过两次面、通 过儿次电话,这样会不会太多礼,让人觉得奇怪? 不过,买都买了,他虽然犹豫,还是打了电话,幸好她并未多想,欣然赴约。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相遇令人印象深刻,让自己不由自主对年纪轻轻就肩负重担的邵筱莲多了些怜悯,加上她本人个性活泼好相处,一起吃饭也不怕没话聊,相处别扭,就这么自来熟了。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邵筱莲心里一万个愿意,只是看不透王子梓到底希望还是不希望她同行,不好意思一口答应。“阿姨跟着不会不方便吗?” “当然不会!”王怀珍立刻抢着回答。 “是啊,有人帮忙带小孩我不知道有多欢迎,怎么会不方便?”他也玩笑回应。 第六章 “爸,我已经十一岁,不是小孩子了,要带也是带你。”王怀珍马上给老爸漏气。“阿姨,你知不知道我爸是个大路痴?上个礼拜说中午要带我去渔港吃海鲜大餐,车子开了两个小时还找不到,问路人才知道他开到相反方向,结果变成在路边摊吃蚵仔面线。” “海鲜大餐变成蚜仔面线?呵,还真是差很大。”邵筱莲抿唇笑,想不到看起来挺聪明的他,会有这么可爱的小缺点。 “蚵仔也是海鲜,我们还吃了蚵嗲和蛤仔汤,也算是海鲜大餐,只是地点不在渔港而已,我也不算食言。” “爸,你这叫强辞夺理。” “应该说是据理力争。” “爸,不要以为小孩子好骗,我才不会上当,反正你就欠我一顿海鲜大餐,不能赖!” “咦,刚刚谁才说自己不是小孩了,现在居然又学小孩子要赖?” 邵筱莲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女俩斗嘴,两人脸上笑意越浓,越辩感情越好,不由得心生羡慕。 印象中,过世多年的父亲以开计程车维生,在家的时间不多,她最常看见的是父亲的睡脸,虽然自己也像怀珍这样盼望能时常亲子同游,但妈妈总说爸爸开车赚钱养家己经很累,要让他好好休息,不可以为了想玩而吵他睡觉。即便是父亲醒着,想到他那张总像 是被人倒债的臭脸,自己也不敢跟他太亲近。 记忆中,父亲主动开口说要带她出游只有一次,是在母亲过世之后,当时她受宠若惊,不知道有多开心,直到看见阿姨朝他们父女走过来,父亲摸摸她的头,说,那她的新妈妈一一 “爸爸,注意一下形象,你在阿姨面前的形象都毁了,小心被讨厌呢!” “你才要小心,看你这么卢,阿姨吓得都不敢答应陪我们逛街了。” “对呢!”小女孩注意力又移回邵筱莲身上。“阿姨,你还没有答应下午陪我们,可以吗?” “嗯,可以。”这么可爱又懂事的小女孩一再请求了,她怎么舍得说“不”? “怀珍,该说什么?” “谢谢阿姨!” 王怀珍笑咪咪地道谢,甜美极了,看得邵筱莲心窝暖暖的,多希望自己将来也能有福气生个这么可爱的女儿,她一定会当成宝来疼。 既然答应了,吃完饭,邵筱莲顺理成章地搭上王子梓的银白休旅车前往下一站,心里忽然浮现一个疑惑。 “王大哥,既然你自己开车上下班,那天晚上怎么会走路经过那条暗巷?” “那天刚好车子送保养。”王子梓明白她指的是哪天。“我平时很少搭公车,结果搭错车,下了车问路才知道可以从那里抄捷径找到我要搭的公车站,没想到吓掉你半条命,真抱歉。” “别那么说,要怪该怪我想法负面、自己吓自己,那天要不是遇见你,我的皮夹可能捡不回来,还要拖着断掉的鞋跟走好远的路回家,再倒柑一点,搞不好半路一样拐到脚,真要爬回去,幸好有你。” “爸爸、阿姨,你们在说什么?” 王怀珍感兴趣地插嘴,邵筱莲便将自己和王子梓第一次相遇的情景描述给她听。 “哇,爸爸,你英雄救美呢!”坐后座的王怀珍倾身向前,左右看了看他们俩,暖昧地嘿嘿笑。“嘿嘿,所以你们两个就是因为这样,一见钟情了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邵筱莲脸蛋一下子爆红,因为心虚,想否认也一时说不出口。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爸爸跟阿姨只是普通朋友。”王子梓向邵筱莲投以抱歉眼光。“不好意思,怀珍被我惯坏了,说话没大没小,你别放在心上。” “呵,别担心,我知道怀珍是在开玩笑。”唉,那么快就撇清只是普通朋友,才伤她的心…… “不是,我是说真的。”王怀珍才没那么容易放弃。“阿姨,我爸人真的很好,车子、房子都有了,还有我这么可爱、又会帮忙煮饭做家事的孩子,条件真的很棒,放弃可惜呢!” “呵,我都不知道我女儿脸皮那么厚,自己说自己可爱,一点都不会脸红。”王子梓真是拿女儿的淘气没办法。“看得出来你很喜欢筱莲阿姨,但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一直强迫推销自己老爸,不然人家吓得再也不敢跟我们见面,到时候你不要哭着找我。” “我哪有强迫推销?我说的都是实话。筱莲阿姨,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爸是个难得的大好人?” “当然。”她举双手同意。 “我是不是很可爱?你也喜欢我吧?” “嗯,超级可爱、非常喜欢。”她毫无异议。 “那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而且二十五年来都没有…… “你没男朋友,刚好我爸也没女朋友;你觉得我爸人好,我爸肯定也认为你好才跟你做朋友,加上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们三个都喜欢对方,你说,你不当我爸的女朋友不是太可惜了?” “呃……”她深有同感,但能说吗? 留意到她的迟疑,王怀珍喜孜孜地由后楼住老爸的脖子撒娇。 “爸,阿姨没反对就是愿意,从今天开始你们就算是男女朋友,你是男生,要主动一点——” “王怀珍!” 实在是越说越离谱,王子梓不得不将车子开到路旁暂停,板起脸孔训斥女儿。 “你再继续乱说话,我立刻送始回家,不能逛街、不能看电视,还要默写课文三十遍,不想要假期泡汤就乖乖闭上嘴巴坐好,听见了没有?” “……我只是想要一个妈妈……” 小女孩委屈地松开环抱父亲颈项的双手,因为车内没放音乐,即使是细若蚊纳的呢喃,依旧同时传入王子梓和邵筱莲耳中。 两个大人心一揪,了解小女孩渴望母爱的纯真期待,对她此刻的落寞心情更加感同身受。 王子梓不舍地放软语调安慰女儿。“怀珍,有些事不是你想要就——” “王大哥,我可以认怀珍当干女儿吗?”邵筱莲忽然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虽然我没什么钱,但是品性应该还算不错,如果你不嫌弃,难得我们两个那么投缘,可以成全一下吗?” “说什么嫌弃成全,是我比较不好意思,没想到怀珍这么喜欢你,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对于她的提议,王子梓意外又感动。“如果你真的愿意,我当然十分乐意——” “爸,阿姨是要当我干妈,又不是当你干妈,你乐意什么?应该是我说乐意才对吧?”王怀珍重拾笑容。“阿姨,我很乐意——不对,以后要叫”干妈“了。” “会笑了?”王子梓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把女儿宠坏了。“不用问我也知道你乐意。” “可惜,要是能把”干“这个字拿掉就更棒了!” “王怀珍——” “我知道,闭嘴。” 才待父亲再训话,王怀珍识趣地在嘴前比个横拉拉链的手势,乖乖地不再多话,双眼却在父亲和干妈之间来回,一副十分有信心能心想事成的模样。 “筱莲,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才不会。” 王子梓的目光从平日十分乖巧、今天突然变得古灵精怪的女儿身上移开,才刚和邵筱莲四目相对,她却突然红了脸、羞涩一笑,随即转开头,和后座的女儿聊了起来。 他微愣,也不以为意,任她们谈天,自己将车开回路上,朝预定的购物商场出发。 但是有了独自思索的时间,一些原本没留心的蛛理马迹突然变得鲜明起来。 筱莲的反应其实不慢,对于小孩子的玩笑话明明可以轻松以对,就说当他是大哥、彼此是普通朋友,甚至骗孩子已经有男友也无你,别让怀珍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就好,可是面对怀珍三番两次的追问,她显得犹豫、羞赦,没有反感,也没有拒绝,难不成—— 下一秒,他中止自己的猜想。 无论筱莲对自己是不是有意,现在他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情谈感情。 昨晚一回国,他接到远嫁国外的前妻来电,表达了想接怀珍过去一起生活的想法。 他拒绝了,但不代表对方就会放弃,加上小时候很讨厌有女人接近他、说什么也不想有“新妈妈”的怀珍,现在居然会缠着他要个妈妈,如此渴望母爱,更让他心里的不安持续扩大。 即将要换新工作、要搬新家、为女儿办转学手续,女儿的妈又赶在这个时候给他出难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于筱莲的感情,此时的他,也只能视若无睹了…… 晚上快八点,邵筱莲坐在空荡荡、宛如被小偷大搬家的客厅,静得听得见时钟滴答声,和自己肚子里的咕噜叫声。 还没吃晚餐的她快饿扁了,却没什么感觉,想到自己从明天开始搞不好要露宿街头,误了晚餐又算什么…… 很奇怪,每次她好不容易觉得自己运势就要开始变好,老天爷一定要丢个晴天霹雳吓她,幸运之神刚光顾,衰神马上将袍一脚踢开。 顺利地和王子梓成为好友,还收了一个可爱贴心的干女儿,享受到有人喊“妈”的甜蜜,薪水也终于上调两子,一切看来顺心如意,突然间,阿姨骑车跌倒自己压断腿,没积蓄的她只能跟朋友借钱支付医药费。 惨的是她请特休照顾阿姨回来,才知道房东生意失败跑路去,房子早被法拍转手,他们这些当初为了贪便宜,同意房东不签契约,只有口头约定和收款收据的笨房客,不只押金找不到人要回来,还一个个都得打包搬家。 明天房子就要被点交,和她一同分租雅房的另外三个房客气归气、骂归骂,还是赶紧找好住处、打包行李提前搬走,只剩她撑到最后一天,一个人茫然守着屋子发呆。 当初因为工作地点太远,住老家要通勤,每天车程加等车时间来回就得花上四、五小时,她才不得不自己租屋,现在临时要去哪里找住处?和她交情好的同学都在北部发展,能借住的只有附近的公司同事,但和她熟络的小琴和男友同居,不方便,著抽家人多 房少,三个未出嫁的姊妹同住一间房,她再去挤就真的要爆了。 再说这不是一、两天的问题,只是一时找不到便宜又近的出租房屋,逼不得己跟同事借钱去住旅馆也只能应急,这几天她一下班就为了找房子的事忙得团团转,但是以她的能力,还是找不到解决办法。 两颖圆滚滚的眼泪顺着她双烦滑落。 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为什么赚钱的速度永远追不上花钱的速度?三天两头加班工作,难道连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能留给自己,休假都得去找工作兼差,为了养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铃~~ “喂?”手机来电铃声响起,她看也不看,直接接起。 “……怎么了,你在哭吗?” 听见王子梓温柔而关怀的询问,原本刻意压抑的泪意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哗啦啦地奔流不止。 “发生什么事了?”王子梓被吓了一跳。“你现在在家吗?” “嗯。王大哥,我……”她哭着,语不成句。“我该怎么办才好……” “什么事要怎么办?你说清楚,我才能帮忙。”问归问,她只是哭,他也没办法。“好,你不要难过,待在家里,我现在就去找你。” 第七章 一听他要来找她,邵筱莲却愣住了。 因为成了怀珍的干妈,偶尔他晚下班、她不用加班的时候,就会让怀珍到公司大厅等她,两个人一起回她家吃饭,等怀珍做完功课还能一起聊天,王子梓再过来载女儿回家,他总是不忘带些好吃的或日用品给她,美其名是怀珍的“安亲费”,其实是好心减轻她 经济压力。 可是他一个人单独过来找她,还是第一次。 没等她回应,王子梓已经挂断电话,不到二十分钟,门铃响起,邵筱莲半信半疑地去开门,没想到真的是他。 “发生什么——” 一进门,王子梓便急着问她不知所措大哭的原因,一瞧见几乎快被清空的客厅,整个人傻住。 “遭小偷了?”她那么勤俭持家,难怪要狂哭。 “没有。”她摇摇头。“是室友搬家的时候把各自的东西一起带走,剩下的是他们不要,留给我的。” 在他赶来的二十分钟内,哭得正上瘾的她足足花了七、八分钟才止住眼泪,剩下的时间忙着整理脏乱客厅,结果看起来更空了。 “你的室友全搬走了?” 他这才留意到房子里静得出奇,仔细一听,两人对话仿佛还传来一丝回音。 “法院明天就会派人来点交房子,大家都找到住的地方搬走了,只剩下我。”她点点头,语带幽怨。 “点交?”王子梓听出一些端倪。“房子被法拍了?真糟糕,房东缺钱,这样押金肯定拿不回来。不过也不必急着搬家,在租约有效期间内,房客还是可以继续住——” “没用的,我们根本没签约……” 邵筱莲懊恼地将事情经过告诉他,包括自己到现在还找不到落脚处的窘迫与悲哀。 “这件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我今晚没打电话过来,你明天打算拖着行李睡路边吗?” 她抿紧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没胆子真的去睡路边,厚着脸皮到那些24小时营业的商店耗到天亮,大概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救急方法。 “这件事没什么好操心,住的地方本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别担心。去收拾一下行李,跟我回家。” “跟你回家?”她有没有听错?“你要我跟你同居?!” 邵筱莲脸色爆红,一说完立刻想到以他好好先生的个性,肯定只是想收留她住儿晚,反倒是她自己心里有鬼,联想到同居去了。 “呢,算是吧?”看见她瞪大眼,难得也会起玩心的王子梓又笑道:“放心,是同居不同房。你不是看过我刚搬入的新家?三房两厅、四十几坪,就我和怀珍两个人住,刚好多一间房,你只要拎着行李住进去,而且还免房租,多好?” 是啊,好到让人睦目结舌! 邵筱莲听完更诧异,原以为他只是收留自己住几晚,结果他说免房租?意思是让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吗? 她怕是自己想太多,直接问清楚。 “不用房租?你不怕我一住进去就赖着不走,不是只住几天,而是几个月?” “住几年也ok”他大方回答。“如果你不嫌弃跟我们父女同住,多少会有一些生活上的不方便,你可以住到存够买间小公寓的头期款,日后就能把预计付房租的钱拿来付贷款,拥有自己的房子就不必担心房东赶人,对你而言也比较有安全感。” 她真的很感动,收留一个外人在家里长住这么不方便的事,即使是朋友也不是人人都愿意,他却为她想得这么远。 “真的可以吗?”因为太幸运,让她有点难以置信。“如果可以,真的是帮了我一个大忙,现在的我根本筹不出押金和房租,但是我不会真的白住,等我下个月领薪水——” “我不是说了,我不收房租,如果你坚持付钱,就是不认我这个朋友。” “王大哥……”怎么办?他不只心地好,还这么讲义气,自己好像更喜欢他了。 “谢谢,以后还请你多多照顾。” “别客气,事情就这么说定。”王子梓顿了顿,表情顿时有些馗尬。“其实我打电话过来,也是有件急事想请你帮忙。只是现在说,有点像是在和始交换条件——” “说什么交换条件,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既然他帮自己解决了一个大忙,她自然也该义气相挺。“有什么事你说,只要是我能力所及的一定帮。” 她说完,只见王子梓蹙眉,一脸欲言又止,话还没吐出口,己经从脖子一路红上脸。 “你——可不可以当我老婆?” 王子梓问完,红了一张脸,邵筱莲只觉脑袋里“轰”地一声,格个人又热又红,也呆了。 她不知道自己呆滞多久才回过神,即使回神,思绪还是处于极度惊得之中,理不出一个头绪。 “你是在向我求婚吗?”她听起来是如此。 她很喜欢王子梓没错,但是有人会连一点点追求的迹象都没有,直接跳过做男女朋友的阶段,告白跟求婚一起来的吗? 离谱的是,她居然还心动,真的在考虑要不要答应,只怕错失良机—— “不是、不是。” 发现自己说得太直白,造成天大的误会,王子梓神色顿时更加慌乱。 “我是希望你能帮忙一下,假装是我老婆,帮我留住怀珍。” “假装是你老婆才能留住怀珍?这是什么情况?” 不得不承认,听见只是客串一下老婆这角色,不是自己的心意得到回应,她心里不是普通酸涩,不过最后那句重点让她没心思想自己,只为他担心。 “其实,怀珍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她瞠目结舌的错愕表情全在他意料之中。“怀珍的妈妈和我一起在育幼院长大,我们的感情像亲兄你一样,即使日后分别被领养到不同家庭,依然没断了连络,所以当她未婚怀孕,我当然义不容辞挑起照顾她们母女生活的责任——” 她忍不住发问:“为什么是你挑起,而不是怀珍的亲生父亲?他跑了?” “不是。在发现怀孕之前,他们己经分手,男方分手不到两个月就和相亲对象闪电结婚,怀珍的妈妈不希望因为孩子和前男友纠继不清,更不想让对方的新婚妻子痛苦,所以没告诉对方。” 她点点头,明白了。“所以你就和你前妻商量,收养好朋友生下的孩子?”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前妻就是怀珍的生母。” “啥?!”邵筱莲越听越糊涂。“可是你刚刚不是说,你们的感情像兄你一样?怎么到后来又相爱了?” “男女结婚不一定是因为相爱。”他苦笑着解释。“当年怀珍的母亲怀孕时还未满十七岁,我也才十八岁,要能让她名正言顺离开不喜欢的养父母家和我同住,让怀珍一生下来就是有父有母的孩子,我们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结婚,事实证明,这也是最简 单、最容易的方法。” 邵筱莲想像着当时情形,的确可以理解他们的做法。 “可是你们又为什么离婚?怀珍又为什么没跟着亲生母亲,反而由你扶养?” “因为尹茵——呢,就是怀珍的生母,她遇到了喜欢的男人,对方也不介意她曾经怀孕生子还结过婚的事,所以我们很开心地办了离婚。”他忽然浅叹一声。“直到筹办婚礼的时候,男方家长从英国来到台湾,她未来婆婆突然不准他们结婚,尹茵才知道未婚夫没 有把她的过去告诉父母,那时候事情闹得很大,最后她未来婆婆让步,准许他们结婚,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能带怀珍回英国,也不能连络。” “她答应了?自己的女儿……怎么舍得?”换成她一定割舍不下。 “当然舍不得,所以尹茵一开始拒绝了,但是她太爱那个男人,对方也是,她未婚夫来家里下跪哭着求我,我实在不忍心看他们那么痛一苦,所以——” “所以你又很阿沙力地跑出来说女儿我养,你们结婚去吧!”看她拍胸脯保证的模样,明知是在椰榆自己,王子梓也忍不住笑了。 “呵,我没你那么豪气,不过也差不多就是那样。” “唉,你啊……” 邵筱莲真不知该数落他什么才好,毕竞要不是这种烂好人性格,自己也赖不上他,明天晚上准备流落街头了。 “所以呢?她婆婆忽然转性还是过世了,所以怀珍妈妈又跟你连络,说她想把女儿接回去?” 他点点头。“嗯,她婆婆一年前过世,这段期间她和她老公努力说服原本也不希望她带回女儿的公公,终于让对方软化,所以——” “所以她很开心,立刻打电话跟你要女儿?”她听了就有火气。“她凭什么?不要的时候就丢给你,跟她老公逍遥自在,想要就打电话跟你要?怀珍是人,又不是东西,做人怎么可以这么任性,一点都不顾念你帮她养女儿的辛劳——” “就是顾念,她才希望接回怀珍,还我单身。” 邵筱莲想了一下,也是。 要是那女人真的那么没心没肺,不要女儿、不在乎王子梓的付出,根本不用说服公公、不必主动打电话讨回女儿,跟她老公继续过幸福生活就好了。 她也是良心不安吧? 明明是她未婚生子闯的祸,却由亲如兄长的王子梓替她担起所有责任,为了让怀珍不成为私生子,连婚都结了,她要追求“第二春”,必须抛下孩子,他也无怨无由地当起单亲爸爸,真的是送佛送上天,只要还有点良心,是该想办法把女儿带回去自己扶养。 “你舍不得让她带走怀珍,这我懂,可是这和你有没有老婆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个,他就尴尬了。 “呃,我听尹茵说要带回怀珍,给她一个完整家庭,我一时慌张,随口跟她说自己已经结婚,老婆一直以为怀珍是我的亲生女儿,两个人感情好得跟亲生母女一样,怀珍留下来依然有个完整家庭,希望她再多考虑一下,最好能维持现状。” “结果她想亲自来确认你有没有骗她?” 王子梓摇摇头。“这是我有生以来对她撤的唯一一个谎,她没有任何怀疑,只是说她想看看我老婆、看看她和怀珍相处的情况,还有最重要的是,她想和怀珍相认。” “和怀珍相认?她完全不认得亲生母亲长什么模样?”邵筱莲有些诧异。“所以怀珍母亲再婚的时候她还小,之后你们两家人也真的完全没有连络?但是……怀珍都没问过母亲的事,也没看过照片?” 王子梓再度摇头。“尹茵再婚的时候,怀珍才三岁,我在她婆婆面前发过誓,绝对不会主动跟尹茵连络,告诉她关于孩子的任何事,尹茵大概也怕藕断丝连更难受,这之中只有在搬家的时候来电告诉我新住址,完全不敢问孩子的事。至于怀珍,她从小就很懂得 看大人脸色,只要提出的问题会让我为难,她绝对不会追问到底。 第八章 “我怕那孩子看了照片会更想念妈妈,也担心她太聪明,以后会藉着照片找到英国去,打扰尹茵的生活,所以把尹茵留下的照片和资料全锁到银行的保险箱,只有在我突然过世的情况下,才会由律师将保险箱的钥匙交给她,由她决定要不要跟尹茵相认。” “你想得还真周全。”如果是她,一定不会想到如此深远。“比起怀珍的生母,你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爸爸更疼爱她,如果我是怀珍,一定不会跟母亲走,会留在你身边。” 他忽而腼腆地笑了。“我问了怀珍,她也说要跟我住,不想跟妈妈走。” “你把她妈妈要带走她的事说了?” “既然要找你演新妈妈,必定要她配合才行,不能不说。” “喔,说的也是。”她点点头,心里仍有个疑问。“那怀珍到底知不知道你不是她生父?” “这点她还不知道。”王子梓正色道。“我和尹茵有默契,一辈子都不会揭发这个秘密。对怀珍来说,这一切只是因为再婚而离开多年的妈妈觉得爸爸单身,不能给她一个完整家庭,想带她回英国和继父一起生活,所以我这个爸爸扯了谎说己经结婚,要演出一 家三口和乐的戏骗过她妈妈。至于她的身世秘密,请你帮忙保密到底。” “我当然会保密。”她一口允诺。“其实这个秘密你可以不必告诉我,就不怕我如果哪天和你吵架,一气之下跑去跟怀珍说。” “你不会。”王子梓对她温柔一笑。“如果不是很看重家庭、很有责任感,你一个人自给自足,日子不用过得这么一苦,更别说你对怀珍有多疼爱,我也看在眼里,会伤害怀珍的事,你不可能会做,我信任你。” 被他这样注视着,再听他那么说,她不禁脸红心跳。 “如果我答应你,要去登记结婚吗?”她可得问清楚。 “不需要,尹茵不至于会要我拿身分证出来证明。”他有把握。“你只需要和我们父女一起生活,暂时假扮一家人。刚好我住家、工作都换新的,邻居和同事对我家里情况不熟,只要暂时别跟他们有太深入的交往,就算尹茵碰上他们也问不出所以然。” 她明白了。“好,我愿意帮忙。” “真的?”王子梓松了口气。“太谢谢你了!” “要感谢等我们顺利解决事情再谢吧。”她可是压力很大。“不过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尽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我相信你可以的。”王子梓微笑给她鼓励。“其实你和怀珍的互动,早就和母女差不多。” “嗯,这点我是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和你假扮夫妻的部分。”邵筱莲看看他、再看看彼此有礼地相隔将近两公尺的距离。“你和我讲话总是保持距离,”请、谢谢、对不起“三句不离口,太客气了,哪里像夫妻?” 她没说,他还没留意到。“嗯,我会注意改进。” 她点点头。“除了我要开始改口喊你”子梓“,还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你想到再提醒我。” “嗯。”王子梓看了看表。“怀珍还在家里等我,你的行李多不多?要不要帮忙整理?” 她摇摇头。“不多,我早就核理好摆在床边,所以才坐在客厅发呆。你等一下,我进去拿。” “床边是吗?我帮你拿。” 邵筱莲还来不及客气推辞,他己经快手快脚地进房帮她把行李拿了出来。 “背包我自己背就好。” “没关系,你负责关灯、锁门,其他东西我拿就好。刚刚外头下雨,楼梯有点湿,待会儿下楼小心一点。” “嗯。”他边说边离开,邵筱莲只好点头跟上。 看他一个大男人二话不说便背起她的印花布包往外走,也不怕待会儿出门被笑,还不忘提醒她小心脚步,这么温柔体贴又值得信赖的好男人,如果假扮夫妻朝夕相处不会弄假成真,那她肯定是很有佛缘,可以考虑出家了。 她苦笑自嘲,住处的问题是解决了,但是即将要和心仪的男人开始同居生活,客串他的老婆,未来还真不知是福是祸啊! “妈,这题数学我不会,如帮我看一下。” “好啊!”邵筱莲放下手上的杂志,跳上床。“宝贝女儿,哪里不会?” 王子梓站在女儿大敞的房门外,微笑注视着床上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心窝暖暖的。 几天前,因为太紧张,他一开口就是问人家能不能当自己老婆,差点没把邵筱莲吓死。 幸运的是,她答应客串他老婆,和女儿相处更是融洽,怀珍从“干妈”改喊“妈”,连适应过程都不用,每天回家就瞧见她们俩腻在一块儿,仿拂原本就是母女,让他不必担心尹茵随时冲过来查探。 相较之下,他比较担心自己。 原本他就觉得邵筱莲善良、好相处,开始同居生活之后,发现她拥有一切好太太的特质,爱干净、厨艺好、对孩子有丰富的爱心与耐心,昌叔曾经要他开出的相亲人选条件,她几乎是百分百吻合。 之前因为太多事需要优先处理,他刻意忽略邵筱莲对自己的好感,如今搬家、换工作、帮女儿转学的事全都妥善处理好,只等尹茵排好休假来台湾,优先列出的待办事项一一完成后,剩下的,是她甜如蜜的笑容。 像此刻,凝视着她灿烂笑颜,听着她宛如风铃的清脆笑语,他竞然舍不得将视线移开。 即使刻意忽略、拒绝,结果自己还是对她心动了吗? 这让他有点头疼。 现在这种情况,不是主动展开新恋情的好时机,一个弄不好可能会被误以为是为了拚命保住女儿、把戏演足,故意对她示好,反而弄巧成拙。 何况,女儿那么喜欢她,万一自己搞砸,不只无法给怀珍一个新妈妈,还害她失去疼爱自己的干妈,到时候女儿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算了,还是努力把持住自己,单纯一点,做朋友就好。 “爸,你回来啦!” 怀珍一喊,邵筱莲才注意到他站在门边,接着发觉自己穿着睡衣趴在床上,跷着的双腿还在那儿晃呀晃,真的是淑女形象尽失。 “辛苦了。”她赶忙爬起,小心拉拉衣服下棍。 “妈,你干么那么紧张?”王怀珍瞅千妈一眼。“居然跪着迎接爸回来?真的好像日本时代剧里的贤慧太太哩!” “我、我是不小心的。”邵筱莲羞红脸,连忙跳下床站好。 “怀珍,不要胡说八道。”王子梓也一脸馗尬。“今天宵夜买的是你最喜欢的鲜虾汤包,再捉弄你干妈就不准吃。” “好嘛!”王怀珍跟着下床,挽着干妈的手撤娇。“妈,看爸多疼你,开个小玩笑他都会心疼。” “怀珍,你——” “我先去吃汤包了!”赶在父亲不准她吃宵夜前,王怀珍一溜烟地跑出卧室,先吃先赢。 “抱歉,怀珍这孩子真的是被我惯坏了,你别放在心上。”他只能代替女儿赔不是。 “别放在心上的是你,我跟怀珍已经玩闹得很习惯,才不会把玩笑话当真。”她轻松笑笑。“我炖了当归鸡汤,你先去洗澡,出来再吃。” “好。” 这么冷的天回到家,不再只能吃自己买回来的宵夜,而是可以喝到她细心炖煮的热腾腾鸡汤,王子梓打从心里觉得温馨,不禁羡慕起那些有老婆在家等候的幸福男人。 “你先去吃汤包,不然要让怀珍一个人吃光了。” “呵,你不知道,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己经懂得爱漂亮,爱吃归爱吃,还是很注重身材,知道要控制食量,否则依你买美食塞爆冰箱的速度,怀珍早就胖成小猪了。” “塞爆冰箱?”他笑得腼腆。“我有那么夸张?” “有,你们家的冰箱简直像是东西没了会自动变出来补足的梦幻逸品,以前我总是对着自己空荡荡的小冰箱叹气,现在是对着塞满美食的大冰箱流口水,还不夸张?” “流什么口水?”他听了有些心疼。“我不是说了,家里的伙食由我负责,那是”我们的“冰箱,你想吃什么自己拿、想煮什么都可以,缺什么再跟我说,你不说,我只好想到什么就买什么。我和怀珍当你是自家人,你再跟我们客气就真的太见外了。” “我哪里客气啦?”她捏捏自己脸烦肉。“我煮好料给你们吃的同时,自己也吃了才少,你没发现我才住进来儿天就胖了?” 王子梓认真地端详她一番,没发现她哪里胖,反倒觉得她还是稍嫌疲了点,想到当时帮她搬行李过来,里头居然还有半箱泡面,也不知道她为了省钱寄给家人,握过多少个只吃泡面度过的日子,忍不住为她心疼。 “我觉得女孩子太度不好,你也是,太瘦了,再胖一点才刚刚好。” “我太疲?”她表情狐疑。“你是在安慰我,还是说真的?” “当然是说真的。”他表情认真。“依你的身高,再胖个三到五公斤差不多,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会多买一些你爱吃的食物来诱惑你,让你顺利养胖。” “听起来怎么很像是打算把我当猪养?”她笑着摇摇手。“拜托,千万不要,我这个人最没有克制力了,万一到时候我胖到卡住门怎么办?” “我会把门拆了。”他笑着接口。“再找师傅按金氏世界纪录里的最大腰围做一扇新门,等你哪天再卡住,就恭喜你荣登世界第一宝座了。” “喂,一点都不好笑!”她听了好气又好笑。“你有没有听过由俭入奢易,由奔返俭难这句话?我知道你心肠好,才会把我”捡“回家供吃供住,不过也别太宠我,我怕将来要离开这里恢复独立生活,恐怕很难适应。” 他没多想。“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没有人会赶你。” “像一家人,但毕竟不是真正的一家人。”虽然他这么说让她听了很感动,却也倍觉心酸。“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你总不会一辈子都不恋爱、不结婚,到时候我还住在这里,不是很奇怪?所以将来你要是结婚了,千万不要慈悲心一发作就把朋友带回家住, 不然你老婆一定会被你气死。很晚,不聊了,你快去洗澡,我去吃宵夜唆!“邵筱莲故作轻松地说完,摆摆手,先一步离开房间。 只是,背对着王子梓,她的娇笑瞬间转为怅然。 两人如果一直维持这样同居的朋友关系,只有自己处在恋人未满的假想暖昧里,一颖心不上不下地悬在他身上,是徒增痛苦。 才“同居”几天,自己己经快像个己婚妇女,习惯王子梓每天送女儿上课时顺路送她上班,期待着下班回家和他们相处的时间,不由自主地越来越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与气氛,幻想有天他会突然抱住她,说他爱她,盼望能有和他们成为真正家人的一天—— 她明白,自己正在越陷越深。 所以理智告诉她,最迟等到怀珍生母的事处理好,若是王子梓对她的感觉依旧没变化,还是赶紧找房子搬离这个家,否则她怕自己对他们父女的感情越放越深,深到不能自拔,到时候真的苦不堪言。 第九章 注视她离去的王子梓,读不出她此时心中的百转t回。 但他深深察觉,当她说“像一家人,但毕竟不是真正的一家人”,戳破他此时眷恋的假象,让自己不得不正视如此美好的女子随时会离开,虚幻的美满家庭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幸福,他心中突然涌出满满的不舍,差点就要伸手拥住她。 幸好,他终究是克制住自己的一时冲动,没吓到她。 只是,这瞬间的情绪波动,己经让向来情感内敛的他意识到,自己对她的看法与感情,似乎出了很大的差错。 对她,似乎己不只是单纯的欣赏、怜悯,与一点点动心,想要为了女儿与她维持纯粹的朋友之情,克制自己情感的想法,似乎己经成了不可能的事。 因为他…… 已经喜欢了。 该来的终将会来。 邵筱莲搬入王家一个多月后,远嫁异国的刘尹茵也终于排定假期回台,进行双方为了女儿的第一次会面。 “王怀珍,始己经吃了儿球冰淇淋?不要命了吗?” 看见干女儿第三次舀了满满的冰淇淋回来,邵筱莲再也忍不住压低声音警告她。 “可是妈,这个牌子的冰淇淋很贵耶,平常一球就快一百,难得这间餐厅提供免费吃到饱,不多吃一点不是很浪费?”深知干妈的“节俭美德”,小妮子对症下药。 “一球快一百?!”邵筱莲一听,眼睛立刻闪闪发光。“不早说,我也去装。” “你不是说你吃太饱?”王怀珍好笑地调侃她。 “你不知道吗?甜点、冰淇淋是用另一个胃装的。”邵筱莲振振有辞。“再说一球一百,不吃我不是亏大了?” “是吧?”说服成功!“所以我待会儿还要去——” “去哪里?”邵筱莲马上截断她的话。“这是你最后一杯冰淇淋,再吃等一下喊胃痛,我就拉你去医院,叫医生拿最大号的针筒打到你这辈子看到冰淇淋就怕。” “怎么可以这样……”王怀珍不满地嘟起小嘴。“妈,你现在的嘴脸很像白雪公主的坏后母。” “讲这样,那个坏皇后哪有我年轻貌美?” 邵筱莲甩甩长发、抛个媚眼,刻意卖弄风骚的模样逗得王怀珍哈哈大笑。 “呵呵,妈,待会儿爸回来的时候你再弄给他看,他一定会——” 王怀珍的笑语戛然而止,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别扭,邵筱莲知道是她去拿菜的母亲回来了。 “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刘尹茵不是没发现女儿一见她立刻收敛笑脸,只是装作没看到。 “没什么,只是在讲冷笑话。”邵筱莲明白她们母女的心结,笑笑带过。 “筱莲,看你和怀珍相处那么融洽,一定很喜欢小孩,你和子梓计划什么时候为怀珍再添几个弟弟、妹妹?” 刘尹茵可没那么客气,故意在女儿面前提起这件事,想让女儿明白继母对她的宠爱随时可能移转到亲生子女身上。 “没有计划。”邵筱莲当然清楚她的用意。“目前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幸福美满,反正我才二十五,又己经有怀珍可以让我玩,几年内都没有生孩子的打算,子梓应该也是这么想。” “什么让你玩?我又不是你的玩具。”王怀珍好笑地在旁咕味一句。 “咦,你不知道吗?我是先爱上你这个芭比娃娃,才不得不嫁给你爸的,来,妈咪啾一个!” “不要啦!好肉麻,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抗议归抗议,王怀珍怕动作太大反而引人注意,结果还是被干妈抱住亲了好几下,脸红成一片,心里却是甜滋滋、暖呼呼,真的有感受到浓浓母爱。 刘尹茵虽然吃味,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尴尬笑笑,郁闷地叉起食物入口。 “你们母女俩又在玩什么?”王子梓上个侧所回来就瞧见她们抱在一起亲。 “爸,妈不准我吃冰淇淋。”王怀珍逮到机会马上投诉,比起亲亲,这个比较重要。 他点点头,淡淡扫她一眼。“难得连那么宠你的妈妈都要制止,所以你到底吃了多少?” “呃……”踢到铁板。“嗯,好像吃得差不多了,要回家了吧?我去上侧所。” 王怀珍推开椅子,一溜烟跑了。 “人小鬼大。” 王子梓笑着叹口气,和邵筱莲互相交换了对爱女完全没辙的眼神,一切默契全让刘尹茵看在眼中。 “我原本以为你是骗我的。”刘尹茵忽然开口,两人同时将眼光移转到她身上。 因为心虚,邵筱莲从背脊窜起一阵寒意,猜想会不会是自己哪里露出马脚?千万不要第一次见面就搞砸了王家父女对她的殷切期待。 “你想太多了,我早说过,她们两个的感情真的亲如母女。”相较之下,王子梓显得沈稳许多,立刻听出前妻话中涵义。 “虽然你这么说,可是我总以为不可能会有女人把丈夫和前妻生的孩子视如己出——”她微顿,目光停驻在邵筱莲身上。“谢谢你,真心疼爱我的孩子。” “你不需要跟我道谢,我真心疼爱怀珍,因为她是我的孩子。”听出对方不是看穿自己的事,邵筱莲安心许多,也能正常应对了。 “但不是你亲生的。”刘尹茵再度提起这事实。“一旦你和子梓有了自己的孩子,你有百分之百的自信能对他们一视同仁?是人都会有私心,到时候只要你有一点偏心,就会对怀珍造成伤害,所以——” “所以我应该把怀珍交给你?”邵筱莲一脸不以为然。“如果真要这么比,你现任老公也是怀珍的继父,你就有信心他会把怀珍和你们两个生的孩子一视同仁?” “我有。”刘尹茵态度肯定,笑意中却带着苦涩。“因为我们很难拥有自己的孩子,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那么怀珍就会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我老公很喜欢小孩,一定会比谁都疼爱怀珍,也是他一路支持我等待机会把孩子带回身边的。” 这答案,完全出乎邵筱莲和王子梓的预期。 “你老公无法生育?”王子梓只是猜测。 刘尹茵摇摇头。“三年前,我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和朋友去马术俱乐部玩,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流产又重伤住院。后来医生告诉我,将来我想怀孕生子的可能微乎其微。我很伤心,甚至想过和我老公离婚,免得拖累爱孩子的他承受一辈子无法拥有自己亲 生孩子的苦,是他不离不弃、一再安慰我,才让我熬过当时的苦她以法然欲泣的无助眼光凝睇多年未见的好友。“子梓,我不是不明白你们夫妻俩对怀珍的爱,也知道自己想带走她有多自私,可是能不能请你体谅我当初不得不放开那孩子的苦,把怀珍还给我?你 和筱莲还能再生,可是我——” “医生只是说微乎其微,不是完全不可能,对吧?”看出王子梓的为难与不忍,邵筱莲跳出来为他说话。“而且你这样说也不太对,因为你可能生不出孩子,所以急着要回怀珍,那万一接回去之后你马上怀孕呢?何况怀珍不是任何人能代替的,就算我和子梓将来 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也不是怀珍。你要子梓让出的不是什么东西,是他从小疼爱、甚至不惜耽误自己终身大事也要专心照顾的宝贝女儿,你只想到自己的痛,有没有想过他的?” 刘尹茵被反驳得哑口无言,就连王子梓一时也愣住了。 “至于我,刚巧就是白雪公主真人版,受到继母差别待遇的苦,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十二岁就被继母推出去卖东西赚钱养家,每晚她抱着我弟在温暖的被窝里看电视,我却得一个人推着推车叫卖,一直到现在,她看见我也只会伸手向我拿钱,从来没问过我 一个人在外头穿得暖不暖、吃得好不好——” 她深呼吸,忍住心酸。“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对怀珍的爱会有任何改变,我绝对不会将自己受过的苦加诸在别人身上,无论将来我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怀珍一辈子都是我疼爱的女儿——” 她蓦地收口,因为王子梓突然在桌下握紧她的手,因为由侧所回来的怀珍,出其不意地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妈妈……” 王怀珍将脸靠在她肩窝,简单两个字,喊得好甜、好甜,一路甜进邵筱莲心坎里,让她深深感受到,自己是如何受这孩子的喜爱与依赖,即使没有血缘,却是真心将她当成了母亲看待。 刘尹茵也瞧见了,她红了眼,满腹心酸与痛楚,后悔当初自己不多争取一点,就将自己唯一的亲生女儿留下,现在女儿和自己不亲,要怨也全都是她一个人的错,只能由她想办法你补。 “尹茵,你刚搭长途飞机回来应该很累,今天晚上早点回饭店睡,有什么事我们改天再谈,好吗?” 王子梓终究还是最心软的那个人。虽然舍不得将女儿拱手让人,也不忍心好友继续看着女儿粘着别人喊妈妈的伤心情景。 “嗯。”刘尹茵也没傻到以为光凭母女天性就能立刻赢回女儿。“怀珍,明天妈咪去接你下课,你喜欢吃冰淇淋,妈咪再带你去吃?” “明天我跟妈妈讲好要去买书了。”王怀珍防备地望着亲生母亲。“刚刚妈妈说吃太多冰淇淋不好,我今天已经吃很多,这个月都不吃了。” “这么听话?天下红雨了?”邵筱莲笑捏了捏干女儿的脸颊。 “妈!”听话还被亏? “后天好了,后天星期六,下午你和怀珍出去逛逛,晚上回来家里一起吃顿便饭。”王子梓考虑片刻,提出另一个方案。 “爸!”王怀珍一脸不解。 “妈妈难得回来,她很想你,有空要多陪陪她,这是做人子女应尽的孝道。”他明白好友思念女儿的苦。 “她也没对我尽过多少做母亲的责任——” “王怀珍,不要以为小声呛我就没听见。”王子梓制止女儿继续说出伤人的话语。 “爸,你是顺风耳投胎的吗?”居然连她自言自语都听得见。“我知道了啦……” 谈妥了下回见面时间,王子梓先送好友回饭店,再载邵筱莲和女儿返家。 “怎么样?我今天的表现还可以吧?”门一关,邵筱莲立刻急着寻求认同。 “妈,你表现得很好,是爸表现得很糟糕。”王怀珍赞同千妈的同时,不忘损损自己老爸。 “我哪里糟糕?”王子梓不同意。“我不过是答应让你和你妈单独相处半天,又不是要让她带你走,这样就成了不及格的老爸?” “是不及格的老公。” 王怀珍立即纠正父亲,在他和邵筱莲之间来回看了又看,夸张地摇头。 “爸,你对妈太客气了,我去我几个同学家吃过饭,从来没有一家爸妈吃饭的时候挟个菜就说一次谢谢,坐太近不小心碰到手就急着说对不起,两个人多看几秒还会脸红的,有够离谱!” “有吗?” 王子梓看向邵筱莲,没想到她一脸心虚模样,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 第十章 “当然有。今天是因为英国妈妈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没发现你们两个不对劲,可是她要在台湾待一个月耶,如果你们两个不加紧练习,被看穿是假的怎么办?” “练习?”王子梓这下被女儿考倒了。“要练习什么?” “你们要互相练习喊老婆、老公,要习惯一起牵手、一起靠近坐着、一起抱抱——” “喂-” “妈,你舍得我被英国妈妈带走吗?” 邵筱莲不过才抗议一声,王怀珍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立刻楚楚可怜地凝望着她博取同情。 “而且你那么穷,可能要存十年才能买到一张飞机票到英国看我!” 最后一句实在太贴切、太现实,邵筱莲二话不说,立刻转头盯着王子梓—— “老公。” “哈哈——” 实在是她红着脸、咬牙切齿豁出去的表情太逗趣,王子梓忍俊不禁、大笑出声。 “爸,妈她那么认真练习,你怎么可以笑她?你也要练习喊老婆才行。 “呵,抱歉。”他轻咳两声,止住笑意。“老婆。” “听起来很没有诚意——呢!”王怀珍捂着被老爸轻敲两记的头,一脸幽怨。“爸打人!” “不然还得夸你吗?”王子梓啼笑皆非。“不要在这里指挥大人该怎么做,功课不是做完了?去洗澡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再赖床就打你屁股。” “好啦,不过你们两个要继续练习呢!”走没儿步,她又不放心地回头交代一声,才悻悻地转身回房。 “这孩子实在是——” 回过头,看见伸在自己面前的小手微微发抖,王子梓一愣,继而会心一笑,伸手握住。 “其实你不用全听怀珍的。”他含笑看着邵筱莲羞红的脸。“尹茵应该不会无聊到注意人家夫妻间的小动作。” “这很难说。”她没他那么乐观。“刘小姐回来的目的不就是希望发现我们不适合扶养怀珍,她也知道自己理亏,只有努力找理山说服自己把女儿从你身边带走是应该的,如果让她知道我们只是客串一下,说不定她一气之下,把不能说的秘密告诉怀珍——” “应该不至于吧?那样受伤最深的不是别人,就是怀珍。” “受了伤,才会伤心离开。” 一句话点醒王子梓,如果好友决心带回女儿,不得不用的最后一步,真的只有说出他和怀珍毫无血缘关系的事实,赌一赌女儿的选择了。 “现在只能希望她看在我们一家和乐的假象下,不忍心破坏,自己离开。怀珍说的没错,戏演了就要做足,演夫妻就要像夫妻,你做人太君子,没办法,只好由我主动了。” 她有些不舍地主动抽出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紧握了下,然后再次做个深呼吸 “好吧,现在练习拥抱。” 说是要主动,不过她没有自动送上门的经验,好不容易跨出一步,却连手脚该往哪里摆都不知道,视线更不敢对上他的。 “还是由我来吧!” 慌乱失措间,只听见王子梓轻轻说了句,还来不及反应,腰己被他托住,他微微使力,人便跌入他怀里,被他紧紧抱着。 邵筱莲感到一阵晕眩,心跳狂粼。 想不到被喜欢的男人抱在怀中的感觉如此美妙,可以感受彼此的心跳、体温、和呼吸,亲密得好像两人是世上仅存,即使只是“练习”,都让人觉得幸福,她一点都不想离开这男人温暖的怀抱。 王子梓的感受和她一样,说是“练习”,不如说他早己情不自禁,这一抱,让他明白自己对邵筱莲的渴望有多深,情有多浓。 “筱莲,辛一苦你了。”他感慨轻诉。“谢谢始为了我们父女那么努力,我撒下的谎,却要你跟着我一起骗人,真的很对不起。” “还说对不起?”她在他怀里笑得满足。“我们现在不是在演夫妻?夫妻同心是应该的,不是吗?” “如果说……现在的我不是在演戏呢?” 邵筱莲瞬间僵住,脑袋打结。 不是演戏? 那……是因为他想抱她才抱的? 莫非——这就是她期待许久的告白?! “你的意思是?”与其猜测,不如直接问个明白。 “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因为没有十足的把握,王子梓也很紧张。“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和你假戏真做?” 不是模棱两可的回覆,答案直接明朗,邵筱莲又惊又喜,要不是人在他怀里,可能早就兴奋得又叫又跳。 “有!你有这个荣幸——”太开心、太紧张,反而让她语无伦次。“呃,不是,是我很荣幸!我、我——” “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王子梓笑着轻抚她乌黑长发。 “你、你全都明白?”她脸蛋倏地烧红。“意思是,你早就知道我肖想你很久?” “呵呵。”邵筱莲不假思索蹦出的话再次逗笑他。“我是知道你喜欢我,但是不太明白你”肖想“我什么?你要不要说说看?” “我——”她才不会上当。“哼,原来你一点都不老实,根本就是扮猪吃老虎。” “有你这么温驯的老虎吗?顶多算是家猫。” “家猫爪子也是很利的!”她抬头,娇慎地瞪他一眼。“以后不准再欺负我。” “嗯。”他目光眷恋地锁住她。“以后我只会宠你,再也不会让你受任何人欺负。” “真的?”她只是问开心的,心里早就乐翻天。 “当然是真的,我保证。” 话接得很顺,但声音不太对。 两人同时将视线移往下方,愕然发现原本该在浴室洗澡的王怀珍,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溜出来看好戏,还非常捧场地出声为老爸担保。 王子梓一脸尴尬。“坏珍,你——” “恭喜爸告白成功,我去洗澡了!” 没笨到呆在原地听训,她笑咪咪地说完立刻冲回自己房间,识相地不再出来捣蛋了。 “她该不会全都听见了?”邵筱莲槟得真想找个地洞钻。 “我也不知道。”他的心思全在她身上,真没发现女儿什么时候偷溜出来。“不管她听见多少都没关系,反正我们在一起对她来说是件彼得高兴的事,搞不好她已经乐得躲在浴室里又叫又跳。” 想像那画面,邵筱莲不觉莞尔,却又联想到另一件事。 “子梓,你该不会是因为怀珍希望我能成为她真的妈妈,所以才决定跟我交往吧?”她很担心,如果是这样,根本不算喜欢。 “因为怀珍不喜欢而跟刚认识的女人分开,这是有可能,但是因为怀珍喜欢,所以就强迫自己爱上对方,这种事我不会做。” 王子梓凝视她双眸,认真告诉她。“因为你太美好,所以我喜欢你,喜欢到明明希望自己处理完怀珍的事之后,再找个好时机向始告白,不想让你以为我是为了怀珍才提出交往,但心里又怕慢了一步就会被别人捷足先登、横刀夺爱,感情与理智不断拉扯的结果 ,就是我再也管不了自己,忍不住向你告白,这才是事实。” 听着他的甜言蜜语,看着他因为不好意思而越发胀红的俊颜,邵筱莲相信他说的全是真话。 这男人是真心喜欢她,这块还没人发现的宝玉,她终于有福气收归己有了——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事实。王子梓,我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是喜欢你。”她正经地说完,面对一脸错得的他,忽然调皮地眨眨眼。“我很爱、很爱你!” 感觉就像刚被一脚踢入冰湖,瞬间又滑进温泉,王子梓一颗心仿拂洗了三温暖,差点吓到停止跳动,这才发现平日看来挺懂事的她,原来也有这么顽皮淘气的一面。 只是,无论哪种样貌的她,似乎都令他坪然心动。 看来三十岁的他,这回真的是红鸾星动了—— 刚开店,客人寥寥无儿的咖啡厅一角,邵筱莲简单化了口红、绑个马尾,一件黑色毛衣加牛仔裤,激动地说得比手画脚,和她对面身穿圆领紫绒洋装、外罩短版外套,留着一头柔美秀发,轻吸咖啡、安静聆听她滔滔不绝的长发女子,形成强烈对比。 “姊,我很幸运,对吧?” 因为太高兴,邵筱莲假日一早便约出表姊,急于和亲人分享王子梓向自己告白的好事。 相反地,面对表你急于寻求认同的开心表情,乔佩妤秀眉轻蹙,一时间也不知自己是该恭喜她觅得真爱,还是要她保持冷静比较好? 或者该说,刚重逢就找她聊起终身大事这么重要的话题,对于慢热的自己来说,还真有些头疼。 两人虽说是表姊妹,也只在上高中前偶尔聚会连络,一家人移民后便渐渐和不少亲友断了音讯,包括这位小表你。 没想到上周她去旅行社查询一些事,筱莲居然认出她,马上亲热地抱着她又叫又跳,像是有多开心彼此能重逢,她却得努力从记忆里找出童年印象,才能认出自己的小表你。 知道她这回会在台湾长住一段时间,筱莲立刻表示自己是“在地通”,留台期间任何事都能来电询问。因为她太热情,加上彼此多了层亲戚关系,她同意交换了手机号码,这小表你从此天天打电话关心,话题天南地北全无禁忌,连她都快以为两人从来没失去连 络,是从小玩到大的好交情。 不过,毕竟只是“以为”,她不认为自己该去搅和别人的感情事,免得日后反招怨。 “幸或不幸,我没有办法回答你。”乔佩妤最终还是选择置身事外。“我对你的了解还不算多,对你男朋友更是完全陌生,你到底是幸运捡到一颖宝石还是炸弹,这点恐怕要让时间来证明,没有人能给你答案。” “炸、炸弹?”邵筱莲呆滞地眨眨眼,干涩一笑。“姊,你的形容好恐怖,好像不小心爱错人就会粉身碎骨一样。” “事实如此。” 看着淡淡说出这句话的表姊,邵筱莲感觉有些迷惘。 小时候,她最喜欢大阿姨家的两个姊姊,大表姊乔如鼓热情奔放,小表姊乔佩妤温柔可人,两个姊姊小时候长得像洋娃娃,如今小表姊长大后史是漂亮,睫毛纤长慈翘、水眸宛如黑珍珠明亮动人,肤色还是令人欣羡的白里透红,笑起来右颊有个浅浅酒窝,更添 上儿分甜美。 只是印象中两个姊姊待人亲切,怎么长大之后,小表姊却成了超难亲近的冰山美人? “姊,你是不是被坏男人劈过腿,还是让诈骗集团骗过钱?感觉你防人之心好重,说到男人更严重,好像他们全是炸弹,没一个好货。” “没那回事,我只是认为对人原本就该具有基本的防备心,尤其是感情这种事。”乔佩妤喝了口咖啡,说得云淡风轻。 “是因为大表姊的事吧?” 乔佩妤一愣,执杯的右手僵在半空。 “你听说了什么?” 她很意外,姨丈再娶后便带着小表你搬到外地,跟妻子的娘家完全失联,按理说,筱莲不应该会听见关于他们家人的任何消息才对。 第十一章 “不是听说。上回大阿姨打电话给你,我不是也跟她聊了几句,要了skype帐号?后来我们在线上聊了很多,我才知道大表姊闪电结婚,完全没通知家人,才说有空会找时间带老公回去,结果人还没见到又闪电离婚,后来发现自己怀孕也不通知前大,坚持一个人 扶养小孩,直到临终前才告诉你们前夫的连络方法,要你带孩子回来找爸爸——” “看来你跟我妈真的聊了不少。”她早该想到以母亲多话的个性,跟自来熟的小表你肯定很谈得来。“或许你说的没错,我对异性没什么好感,多少和我大姊的感情有关。因为被爱情冲昏头,她冲动结婚,以为自己找到真爱,结果新婚不到两个月她就抓到老公 劈腿别的女人。如果男人愿意认错也就算了,但他居然大言不惭说那只是逢场作戏,心还是属于我姊的,你说,男人多可怕?” “非常可怕!”邵筱莲点点头,大表赞同。“不过,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像我男朋友人多好,为人正直又古道热肠,连免费帮人家养——” 邵筱莲倏地收口,差点咬到舌头,险险把男友免费帮好友养小孩、自己充当对方假老公的秘密说出口。 “呢,反正世上还是有好男人。”她匆匆结尾,把话题转开。“对了,听大阿姨说,你现在就带着外甥住在”前姊夫“家,好让标外甥藉由父爱冲淡失去母亲的伤痛,可是你那么讨厌”前姊夫“,跟他住在一起一定是度日如年吧?” “呃……嗯。” 乔佩妤说了谎。 讨厌吗? 在来台湾之前,她对未曾谋面的前姊夫何止讨厌,简直是当成该人人喊打的蜂螂看,深恶痛绝! 可是真正见了人,对方却和姊姊口中那个性格放荡不羁、满嘴甜言蜜语的坏男人相差十万八千里。 他沈稳内敛,不熟的人或许认为他有些冷、有点傲,不喜欢和人亲近,可是看他和孩子相处,又发现这男人其实外冷内热,只是不擅表达感情。 相处越久,她越迷惘,究竟是姊姊因爱生恨,将前夫说得太坏?还是这男人彻底转性,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对现在的“前姊夫”一点反感都没有,甚至要逼自己努力讨厌他,制止心中不断增生的好感,只怕一个不留神,自己会和姊姊步上同一条路。 理性如她,绝对不允许自己成为那样的笨女人! “那你要不要搬来和我住?”邵筱莲没发现她神思飞到九霄云外。 “和你住?”她的声量让乔佩妤回过神,莞尔笑语。“你不是寄居在你男友家?一个人白住嫌不够,还找我一起去占便宜?个月她就抓到老公劈腿别的女人。如果男人愿意认错也就算了,但他居然大言不惭说那只是逢场作戏,心还是属于我姊的,你说,男人多可怕?” “非常可怕!”邵筱莲点点头,大表赞同。“不过,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像我男朋友人多好,为人正直又古道热肠,连免费帮人家养——” 邵筱莲倏地收口,差点咬到舌头,险险把男友免费帮好友养小孩、自己充当对方假老公的秘密说出口。 “呢,反正世上还是有好男人。”她匆匆结尾,把话题转开。“对了,听大阿姨说,你现在就带着外甥住在”前姊夫“家,好让标外甥藉由父爱冲淡失去母亲的伤痛,可是你那么讨厌”前姊夫“,跟他住在一起一定是度日如年吧?” “呃……嗯。” 乔佩妤说了谎。 讨厌吗? 在来台湾之前,她对未曾谋面的前姊夫何止讨厌,简直是当成该人人喊打的蜂螂看,深恶痛绝! 可是真正见了人,对方却和姊姊口中那个性格放荡不羁、满嘴甜言蜜语的坏男人相差十万八千里。 他沈稳内敛,不熟的人或许认为他有些冷、有点傲,不喜欢和人亲近,可是看他和孩子相处,又发现这男人其实外冷内热,只是不擅表达感情。 相处越久,她越迷惘,究竟是姊姊因爱生恨,将前夫说得太坏?还是这男人彻底转性,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对现在的“前姊夫”一点反感都没有,甚至要逼自己努力讨厌他,制止心中不断增生的好感,只怕一个不留神,自己会和姊姊步上同一条路。 理性如她,绝对不允许自己成为那样的笨女人! “那你要不要搬来和我住?”邵筱莲没发现她神思飞到九霄云外。 “和你住?”她的声量让乔佩妤回过神,莞尔笑语。“你不是寄居在你男友家?一个人白住嫌不够,还找我一起去占便宜?个月她就抓到老公劈腿别的女人。如果男人愿意认错也就算了,但他居然大言不惭说那只是逢场作戏,心还是属于我姊的,你说,男人多可怕?” “非常可怕!”邵筱莲点点头,大表赞同。“不过,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像我男朋友人多好,为人正直又古道热肠,连免费帮人家养——” 邵筱莲倏地收口,差点咬到舌头,险险把男友免费帮好友养小孩、自己充当对方假老公的秘密说出口。 “呢,反正世上还是有好男人。”她匆匆结尾,把话题转开。“对了,听大阿姨说,你现在就带着外甥住在”前姊夫“家,好让标外甥藉由父爱冲淡失去母亲的伤痛,可是你那么讨厌”前姊夫“,跟他住在一起一定是度日如年吧?” “呃……嗯。” 乔佩妤说了谎。 讨厌吗? 在来台湾之前,她对未曾谋面的前姊夫何止讨厌,简直是当成该人人喊打的蜂螂看,深恶痛绝! 可是真正见了人,对方却和姊姊口中那个性格放荡不羁、满嘴甜言蜜语的坏男人相差十万八千里。 他沈稳内敛,不熟的人或许认为他有些冷、有点傲,不喜欢和人亲近,可是看他和孩子相处,又发现这男人其实外冷内热,只是不擅表达感情。 相处越久,她越迷惘,究竟是姊姊因爱生恨,将前夫说得太坏?还是这男人彻底转性,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对现在的“前姊夫”一点反感都没有,甚至要逼自己努力讨厌他,制止心中不断增生的好感,只怕一个不留神,自己会和姊姊步上同一条路。 理性如她,绝对不允许自己成为那样的笨女人! “那你要不要搬来和我住?”邵筱莲没发现她神思飞到九霄云外。 “和你住?”她的声量让乔佩妤回过神,莞尔笑语。“你不是寄居在你男友家?一个人白住嫌不够,还找我一起去占便宜?” “子梓不会介意这种小事。”邵筱莲对自己男友的肚量可是很有信心。“何况你难得回来台湾,才住一阵子而己,占不了他多少便宜。我是说真的,有需要千万别跟我客气。” “谢谢,有需要我会跟你说。”乔佩妤笑着点点头。“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还是别乱收留亲友回家住,万一你的宝贝男友被人近水楼台、横刀夺爱,到时候你就欲哭无泪。” 她的确感受到了小表你的真心与诚意,难得多事地提醒一句。 “对呢!”邵筱莲还真没顾虑到这里。“不过你会这么劝我,表示你不屑做那种恩将仇报的小人,所以你来住没关系。” “你还真是容易信任别人。”乔佩妤服了她的单纯。“告诉你感情的事没那么简单,上一秒你看不顺眼的人,下一秒可能就让你抨然心动,如果要不要、能不能爱一个人是可以靠理智简单控制的事,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为爱心碎。” “嗯,很有道理。”邵筱莲目光充满崇拜。“姊,你的经验一定很半富,说的话都很有智慧,以后你就当我的恋爱军师,如果我能顺利和子梓结婚,你来当我伴娘好不好?” 恋爱经验半富? 乔佩妤在心底笑叹,方才不是才说过,因为大姊的遭遇,她对异性没什么好印象,当然不可能会有什么丰富的恋爱经验,不过自己也无须刻意否认就是了。 “当伴娘应该没问题,恋爱军师就免了,我不喜欢干涉别人的恋情,一不小心就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她看看表。“快中午,我该回去了。” “姊,你这个客人不会还要负责煮三餐吧?不然为什么要在中午前赶回去?” “不是,是我姊夫今天下午要相亲,我要赶回去带我外甥。”她淡笑说着,心里却微微泛起酸意。 “原来是这样,晚上家里有客人,我也差不多要回去准备,那我们改天再聊。 “嗯。” 因为住处一东一西,两人在咖啡厅门口道别,各自离开。 邵筱莲打算先去吃碗面,再搭公车去大卖场买些晚上要用的食材,正要过马路,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筱莲,中午你要请你表姊吃饭吗?身上钱带得够不够?” “够。”听见男友的关心询问,邵筱莲笑得眼眯眯。“姊要回去带她外甥,我们只是聊一聊,喝完咖啡刚分开,我才打算要去吃碗阳春面,你就打电话来追踪了。” “我不是追踪,是担心——”听见手机那端传来女友的低笑,王子梓明白自己又被她要了。“你真的很顽皮,越来越喜欢捉弄我。” 她甜甜笑说:“就是越来越喜欢,才会逗你玩啊,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吗? 王子梓回问自己,不禁哑然失笑。 不,喜欢。 他的确喜欢在自己告白以后,女友更加亲近他,喜欢跟他开玩笑、赖着他撒娇的模样,连被她捉弄都成了生活乐趣。 “喜欢,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喜欢。”他意外发现,自己脸皮也挺厚的。“不要去吃阳春面,你在哪儿?我开车过去接你。” “你来接我?”邵筱莲语带纳闷。“你不是要送怀珍去你前妻那里,等晚上你们三个再一起回来吃饭?” “需要单独相处的是她们母女,不必我凑热闹。何况哪有我们三个人去玩,让你一个人在家里准备晚餐的道理?我早就打算今天要陪你。” “那你怎不早说?” “我原本要说,但是你说已经约了你表姊,所以——” 她娇慎抢问:“如果我跟表姊约好要逛到下午才回去准备晚饭,那你要陪谁?” “不陪谁,就一边打扫家里、一边等你和怀珍回来。” 这答案让邵筱莲满意,想像他认真拖地、抹桌子等她和干女儿回家的身影,居然也超有魅力的,看来喜欢一个男人,真的是连他睡到流口水都觉得帅。 “子梓,我们今天来约会。”她在绿灯转红前快步过街,低头看了下手表。“扣掉买食材、备料、煮饭的时间,应该还能挤出三小时的空档,我跟你还没单独约会过呢,吃饭、看电影,三个小时应该来得及吧?” “来不及也没关系,不过是晚一点开饭而已。” 听出她语气中的期待与兴奋,王子梓也跟着情绪高昂,想想自己自从得父兼母职扶养怀珍之后,也没有单独和女人出门约会过。 第十二章 “我刚好人在电影院附近,待会儿我先去买票,再去接你。” “好。”邵筱莲跟他报了自己在哪里、附近又有哪些地标。“不说了,你开车小心一点,我等你过来——” “等一下!” “怎么了?”她只差零点几秒就要结束通话。“还有什么事没说吗?” “呃,没有。”手机那端传来他略带尴尬的声音。“我只是想多听一下你的声音……好像有点蠢。没事,挂断了。” “别挂!”这回换她喊停。“我们继续聊吧,反正不是花我的电话费,我不心疼。” “呵,什么话?所以我交了个节俭成性的女友,以后休想接到你主动打来的电话?” “是啊,谁教你免费通话指定的是怀珍,我指定的是我弟,你赚得比我多那么多,当然是你打给我。” “好,我打,不要到时候又说我天天追踪你就好。” “呵,你说的呢,要”天天“打,你敢一天不打电话给我,回家我就修理你!”她嘴上说得凶,笑容却甜蜜。 “呵,我是不是挖坑给自己跳了?”他也笑得一脸心廿情愿。 “没错,坑是你自己挖的,怨不得人。” “是,我跳,每天跳……” 没什么意义的闲聊,手机两端的人儿却笑得幸福洋温。 因为他们要的不多,就是这么简单、纯粹的幸福,因为找到彼此,寂寞的两颗心才得以圆满,只要一点点小事,就让彼此心中充满喜悦与爱。 “咦,下雨了?”一滴雨落在邵筱莲的鼻尖,冰冰凉凉的。 “那别聊了,你赶快在附近找个地方躲雨。” “嗯,待会儿见。” 结束通话,雨势开始变大,幸好附近刚好有个公车亭,邵筱莲快跑躲进去,没淋到什么雨。 “刚刚还出大太阳,怎么突然就下雨了?” “是太阳雨吧?应该等一下就停了。” “乌云密布,搞不好会越下越大。” 邵筱莲听着其他路人的对话,雨声也从一滴滴的“答答答”变成倾盆而下的“哗啦啦”,艾名地,心头感到一阵不安。 从母亲过世之后,她一路辛苦活到现在,好康的事很少有她的分,想不到居然能遇上王子梓这样的好男人,幸运地和他两情相悦,眼看幸福唾手可得,心却忍不住慌了,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好像一切得来太顺利,不太像是她邵筱莲苦情人生里该有的戏码。 不过,应该是她想太多了吧? 仰望天空,雨势虽然大,黑压压的乌云却有逐渐散开之势,就像她的人生,总不可能一直处在雷雨交加的时刻,晴朗无云的好天气终会到来。 是啊,一定会的。 幸好,约会顺利,晚饭时间也没耽误。 多了男友充当二厨,邵筱莲赶在怀珍母女回家前准备好丰盛佳肴,大家吃得宾主尽欢,饭后她还和刘尹茵一起边洗碗边聊天,相处融洽,让她觉得说服对方放弃带回怀珍的事,或许大有希望。 可惜,她猜错了。 “比起你们夫妻,怀珍跟我住会更幸福。” 邵筱莲刚在怀珍房里陪她聊完今天发生的事,看着她入睡才离开,回到客厅没看见人,以为男友送客下楼,便要到厨房倒杯茶喝,忽然听见刘尹茵的声音,才知道客人还在。 “你小声点,怀珍不知道睡了没,不要让孩子以为我们在吵架。” “你是怕你老婆听见我对她的不满吧?” 听见这句,原本要踏进厨房的邵筱莲停下脚步。 “你对筱莲不满?”王子梓对于前妻天外飞来的一句更加不解。“你跟筱莲只见过两次面,刚刚我看你和她在厨房有说有笑,看起来聊得不错,为什么又突然说对她不满?” “我是不满她对待孩子的方式。”刘尹茵拧眉说。“你们夫妻两个都在工作,收入应该不少,为什么对怀珍那么苛刻,居然买一只才两百元的塑胶表给女儿戴?她是学生,万一考试期间手表突然停了,害她看错时间、成绩考坏怎么办?我心疼孩子,想买只名牌 表送她,怀珍居然把那只塑胶表当宝,说什么都不肯扔,还说你老婆说过,你这个做爸的赚钱很辛苦,小孩子要惜福,不可以太浪费、太虚荣,跟朋友比穿戴名牌,可是她自己呢?上回吃饭她背的那个包虽然是旧款,也是名牌,当初肯定花了不少钱,我看她根本是 不舍得花钱买好东西给怀珍,毕竞不是亲生母亲——” “名牌包的事我知道,那是她朋友出国旅游买回来送她的生日礼物,是a货,假的。尹茵,如果你对好母亲的定义,就是舍得花大钱买一堆昂贵东西满足孩子的虚荣心,那我更不能把怀珍交给你。” 王子梓看着好友,感慨浅叹。 “我知道你嫁入豪门,成为丈夫事业上的左右手,身上随便一件首饰可能就是我好几年的年薪,可以让怀珍过着小公主一样令人羡慕的生活,可是怀珍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孩子,她当然也会对名牌表心动,却还是拒绝你帮她买,正是因为她知道,筱莲帮她买 的表虽然便宜,却充满爱心。” 她冷笑。“呵,两百元的地摊货有什么爱心?” “两百元对你来说可能很少,但是对家中还有继母和弟弟需要扶养的筱莲来说,可能是省了几顿饭钱才存下。所以怀珍很珍惜一个廉价表胜过你想买给她的名牌表,比价值是你赢了,可是比起疼爱女儿的心意,你完全比不上。” “你是说,她都嫁给你了,还要负责养她娘家?”这点刘尹茵并不知道。“子梓,我真的不懂你在想什么?以前我帮你介绍过比你老婆还要漂亮、能干的对象,你都不中意,我还以为你的眼光有多高,或者也要追个能让你少奋斗儿十年的富家女,结果这次回来 我真的很失望,你娶了一个条件普通的女人也就算了,居然还有家累?” 她稍顿,神情忽然略显歉疚。 “你老实告诉我,该不会是因为带着怀珍,才。让你迟迟交不到好对象,随便讨个老婆?如果是这样,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筱莲是我精挑细选的好对象,一点都不随便。”他板起脸,难得露出不悦。 “尹茵,就算不顾念我儿次帮你,来到人家家里作客也不应该对女主人一再人身攻击,难道有了钱就让你瞧不起老朋友,在他面前批评他老婆也算是做人的道理?” “……对不起。”自知理亏,刘尹茵不强辩,黯然道歉。“我只是觉得,你配得上更好的女人。” “应该说,是你希望我最好娶个完美无缺的老婆,才能减低你当初为了追求幸福,把孩子留下让我独自照顾的愧疚,也能理直气壮跟我要回怀珍的扶养权,对吧?” “在你面前,我恐怕永远都无法理直气壮。”她摆低姿态恳求。“我只希望你看在一位母亲长期思念女儿的分上,把怀珍还给我,好吗?” 王子梓摇摇头。“你还不懂吗?不是我同不同意的问题,而是怀珍愿不愿意,决定权在她手上。孩子想跟你回英国,我不会硬逼她留下来,也不会因为同情你,就逼她跟你离开。作为一位父亲,我只希望她快乐,不想让她为难,如果你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让她爱你 胜过我们,决定跟你离开,我再怎么舍不得也只能放手。相反地,如果你做不到,我也希望你不要强求,让孩子难过,好吗?” “抱歉,我没办法同意你任何事。”刘尹茵神情哀凄。“我知道自己亏欠你太多,不应该跟你争任何事,但是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初我不是自愿放弃怀珍,是逼不得己。不连络她不代表我不想念她,反而是因为太思念,怕知道越多越痛苦。我好不容易得到 可以和孩子一起生活的机会,我不想放弃。当初我也说了,一有机会一定会回来接走女儿,不会真的把她扔给你不管,明明我才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生母,为什么我想带走自己的孩子,却好像成了罪人?” “尹茵——” “你不要劝我,我好累,今天先回去了,我会再跟你连络,再见。” “我送你。” “不用了。” 话不投机,刘尹茵转身离开,王子梓送她到门口,望着她决绝的背影,心中隐隐浮现不安。 算了,刘尹茵到底想做什么?他猜不透,也无从管起。 何况,现在他还有更棘手的状况要处理。 王子梓从玄关来到邵筱莲的卧房前。 刚刚他不经意瞧见厨房外墙上的人影,应该是她没错。 大概是怕突然加入让场面更是尴尬,所以她的身影不一会儿便消失,但是那些不友善的批评她应该是听进不少,让他有点担心。 “筱莲?” 他敲了敲房门,无人回应。 “我知道你还没睡,我进去了。”他刻意预告,再开门而入。 自从她搬进来,这还是他头一回单独进她房里。 一如他所料,她人早已在床上躺平装睡。 “我认识的邵筱莲,应该再累也不会做出不送客人离开就直接进房睡觉,这种不礼貌的事。” 床上人儿依旧没动静,显然想装作累到一离开怀珍房间就跑来睡,完全没听见他和刘尹茵的对话,避免双方馗尬。 但是他不确定她有没有听见自己反驳好友的话,他不想让她因为这样胡思乱想、一夜难眠,任何误解还是现在立刻说清楚比较好。 “尹茵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他说他的,反正知道她听得见。“她不是有心,或许是因为嫉妒怀珍对你的感情,才会一时冲动说出那些话。你放心,我们一起生活又不是一、两天的事,如是什么样的人、对我们父女怎么样,我还不清楚吗?无论她说了什 么,都不会动摇我对你的看法和感情。 “另外,她说你配不上我,其实是她心里对我有所亏欠,才会期待我选个完美的对象。其实我这个人不太会说好听话,也不懂什么生活情趣,又是个孤儿,没有了不起的家世背景,虽然乐在工作,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选择的职业会让不少人连跟我握手都有顾忌, 再说我又是单亲爸爸,,好人卡“也直接发来了。 “所以真要说起来,反倒是我怕自己配不上你!因为你样样都好,心地善良、待人和气,日子过得再辛苦也一样笑口常开,你的笑容就像天使一样,如果没遇上我,说不定会有比我更优秀一百倍的男人发现你的好,给你更好的未来,也不会让你陷入我和尹茵 之间的难题。 “不过,我虽然有这样的自知之明,却不打算放开你。筱莲,和你一样,我对你不只是喜欢,而是爱,因为爱你,所以无论遇上任何阻碍,都想和你一起走下去。我是以结婚为前提的认真态度和你交往,无论别人说些什么,在我心里,我已经认定你是最完美 的女人,不要为了旁人说的话难过或动摇,你只要想着我爱你就好,知道吗?” 王子梓一口气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虽然是真心话,但要化为言语还是非常难为情,他不由得庆幸女友自始至终一直紧闭双眼,没有突然醒来,否则一定会咬到舌头。 “真的睡着了?”他在她床边坐下。“难道我刚刚说的都是自言自语?” 第十三章 床上的睡美人仍然动也不动,好像真的睡得很沈,不过他可是一直盯着她的睡脸,当然不会错过她嘴角稍稍上扬,和脸色微微泛红的变化。 丝然肯定她是醒着的,不过,再做些确认也无你。 王子梓抿唇一笑,倾身直接覆上一吻—— 因为太诧异,邵筱莲再也装不了,傻愣愣地睁大眼,像是不大确定这是真实还是虚幻,直到看清他近在咫尺的笑颜,感受到他轻柔呼吸,确认刚才真是一吻,双颊瞬间飞红。 “你……” “不装睡了?”王子梓笑着捏了捏她鼻尖。 邵筱莲娇慎一笑。好吧,只能承认自己演技欠佳,忍笑忍了这么久真是白搭,一眼就被人识破。 “我要装睡才能再来一次吗?” 她说得大方,小脸可是羞成一片红。 王子梓被她问得一愣,待回过神明白她意思,不由得听然一笑,没回答,直接覆上她的唇。 不同于第一次的蜻蜓点水,这回他缓而慢、深而重地吮吻她樱红双唇,缠绵热吻让两人浑身温度不断升高,想要的不再只是一个吻。 他不自觉地脱鞋上床,邵筱莲没阻止,反而温柔地楼住他颈项。 不记得是谁先撤去彼此之间碍事的棉被,也不知道是谁先解开谁的第一颗纽扣,一切进行得如此理所当然,谁也不想喊停,寒冷的冬夜更让他们渴望拥抱彼此、取得温暖。 邵筱莲感受着他带给自己的所有欢愉,忍不住主动回吻他、抚摸他,用全身细胞感受自己从女孩进入女人的所有痛楚与狂喜,切切实实地感受彼此是如何亲密地合而为一,又是如何完美地契合。 即使一开始心里仍有些微害怕与担优,此刻也全然消失,只感觉到体内像会烧融彼此般地火热,和心中对这男人不断满温的爱意,让她一再不顾羞耻地攀紧他,一秒也舍不得放乎,直至彼此一起得到极度的欢愉…… “等怀珍的事处理完,我想找昌叔一起去你家提亲,好吗?” 王子梓楼着怀中发丝散乱、娇喘吁吁的情人,又情不自禁地寻着她的唇,印上深深一吻。 “嗯。”她点头,笑得甜蜜。“你说什么都好。” “那待会儿再来一次?” 邵筱莲没回应,羞得将脸庞埋进他胸膛。 至于答案……刚刚她已经给他了。 下班前,邵筱莲事先接到王子梓来电告知,因为要进行复杂的大体修复,晚上可能会加班到很晚,要她不必等他吃饭,但她还是准备了三人份的晚餐。 “等一下爸看到我们出现,一定会很惊喜。”王怀珍边吃饭、边看着餐桌一旁已经准备好的保温便当。 “他那个人一忙起来就忘了吃饭,我猜他一定又把公司准备的便当放在一旁,我们吃完饭再过去,差不多快八点,应该刚好是他肚子饿得咕噜叫、打算吃几口冷饭填胃的时候,看到我们两个美女亲自送上热呼呼的饭菜,他说不定会感动到喷泪呢!” “我还没见过爸感动到喷泪是什么样子,好期待呢!” “是吧?”邵筱莲笑嘻嘻,忽然想到一件事,又笑得尴尬。“不过上回他们公司同事忽然跑来家里吃饭,我来不及准备饭菜,只好临时去新开的便当店外带,但是饭太硬、菜太油、肉太老,听你爸说,他同事都觉得他很可怜,娶到一个口味重、厨艺差的老婆,很 快就要加入高血压、高胆固醇一族,现在看到我送便当去,会不会当我存心谋害亲夫?” “哈哈,可能呢!”王怀珍点头。“妈,那顿饭真的很难吃,我看你有机会要选个时间重新请客,不过爸的同事可能再也不敢来我们家吃饭了。” “我也这么想。”越说她越呕。“真是的,我明明很会煮菜,没想到一世英名毁得那么冤枉,要不是那天真的没时间亲自下厨,一定让他们羡慕子梓娶到我这么贤慧的老婆!” “妈,你说爸已经跟娇求婚,那你们怎么还不去办登记?先登记再补办婚礼也行啊!” 邵筱莲摇摇头,甜蜜微笑。“你爸说有没有正式登记,你们都已经当我是一家人,可是说到结婚还是不能太随便,提亲、订婚、结婚全都要按礼数来,才显得他对这件事有多慎重。况且最近他们那个孙经理一口气砍掉两个不敬业的实习生,在找到合适的新人加 入前会很忙,他还要和你生母周旋,实在没时间筹备婚礼,所以我们打算先解决这些事,再谈结婚。” “又是因为我吗?”王怀珍活泼灵动的黑眸瞬间黯淡。“爸真的很疼我,我真的很对不起他。” “说什么对不起?”邵筱莲伸手摸摸她的头安抚。“爸爸疼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且我们又不是不结婚,只是慢一点而己,说对不起也太严重了。” 王怀珍望着她摇摇头。“不,是我以前年纪小、不懂事,爸爸也曾经跟相亲认识的女生交往,可是我怕爸爸娶了新妈妈会欺负我,所以不准爸爸交女朋友,还跟他闹,后来他真的跟人家分手,一直单身,就算我大了一点,知道自己不能那么自私,跟他说可以帮 我找新妈妈了,他也总是说随缘就好。幸好老爸遇见你,不然我可能就害爸爸一辈子没人要了……” “他没人要?你想太多了。”邵筱莲坐到她身旁,抱抱她。“这是缘分问题,你爸那么好,怎么可能一次恋爱不成功就没人要?只能说他和当年的相亲对象没缘分,我就幸运了,和你们父女俩都投缘,注定和你们当一家人,现在只希望你英国妈妈快点回去,不 要再来抢我的宝贝女儿,让我们开开心心过一辈子。” “嗯。”王怀珍点头附和,脑袋里蓦地浮现一件陈年旧事。“对了,当年我破坏爸爸交女朋友的事,还被爷爷骂了一句很奇怪的话,那时候我不懂,现在我明白了。” “什么话?”她知道干女儿口中的“爷爷”就是昌叔。 “爷爷那时候有点喝醉酒,爸去帮他倒茶,爷爷突然瞪着我,说我跟我妈一样坏、一样自私,只顾自己快乐都不顾我爸死活,没良心!要不是我爸一下子就端茶出来制止他,爷爷那天一定会把我骂到臭头……” 王怀珍叹口气,一脸幽怨。“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委屈,爷爷他根本什么都不懂,后来我才知道,不懂事的是我,现在看到英国妈妈回来跟爸爸抢我的扶养权,我知道爷爷说的没错,她真的是很坏、很自私,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爱胡闹、要辛苦照顾的时候, 就把我丢给爸爸一个人养,现在我会自己照顾自己了,她就回来跟爸爸抢,真的是很自私的坏女人!” “怀珍,不可以那么说自己的妈妈。”邵筱莲不是不明白她心中的埋怨。“你妈妈怀胎十月才辛苦生下你,怎么可能不爱你?长大以后你就会知道,人生有很多无奈,不是你喜欢、你想要,事情就能照自己的意思做。她会想争取扶养你,就代表她还是很爱你 、舍不得如,母亲想和自己的孩子生活并没有错,只是你们的情况比较复杂,选择了妈妈就失去爸爸,选择了爸爸又伤了妈妈一——” 她叹气,同情地看着干女儿。“换成是我也会觉得很头痛,辛苦你了。” “有什么好辛苦的?反正我一定是跟爸爸一起的。”王怀珍答得理所当然。“我现在懂事了,不坏也不自私,跟英国妈妈一点都不像,我果然是爸爸的女儿,还是比较像爸爸的,对吧?” “嗯,对。” 邵筱莲微笑附和,心里却有些惶惶不安。 看她这么以身为王子梓的亲生女儿为荣,万一她知道彼此没有血缘关系…… 她头皮发麻,不敢想像。 唉,只希望刘尹茵再怎么想抢回女儿,也不要戳破这个不能说的秘密才好。 一连下了好儿天的雨,不大不小,就是满地湿泞,连空气也没片刻干爽,让一向讨厌雨天的邵筱莲心情跟着低落。 “东西不好吃吗?”王子梓留意到她的郁闷。 “好吃,只是我讨厌雨天。”她皱皱眉,看着餐厅窗外的雨景。“真希望永远都是晴天。” “那就成了干早,人人没水喝,世界要灭绝了。”王子梓笑着提醒她。 “对呢。”她倒没想到,感慨地低叹。“小时候最讨厌这种天气还要出门卖东西,穿雨衣太闷热,不穿雨衣淋久了又会全身湿答答,还要小心别让水果和花淋湿,最惨的是这种天气通常客人特别少,卖不完要挨骂罚跪,回家的路上我几乎都是边走边哭,所以 一遇到这种天气就觉得闷,感觉心情特别不好。” “是因为联想到不开心的事,才会情绪低落。”他伸手握住她搁在桌上的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别再想那些难过的往事,以后遇到雨天,你就想我们出来约会,吃大餐,还有——” 他说到一半突然停顿下来,看着她只笑不说,存心吊她胃口。 “还有什么?”她果然立刻上钩。 “还有——” 他不说,忽然反转她的手,拿出一个粉红色的盒子放入她掌心。 “这是什么?是音乐盒吗-” 邵筱莲边问边打开盒子,发现盒子里还有个小锦盒,那规格、样式怎么看都像是放婚戒的。 “盒子都快被你看穿了,打开看看。”看她傻乎乎地盯着盒子看,什么动作也没有,王子梓只得好笑地提醒她。 她拿起小盒子,打开一看,果真躺着一枚亮闪闪的钻戒,像星星一样耀眼。 “以后遇到下雨天,你就想,那是我正式送上钻戒向你求婚的好日子,再也别想那些让你感伤的过去,知道吗?” “嗯。”邵筱莲点点头,感动得双眸泪光闪闪。“你不是说要等怀珍的事处理完再说吗?” “尹茵己经待了二十多天,还是没办法说服怀珍跟她走,我想她也差不多该放弃了。” 他拿起戒指,不由分说地套进她指间,大小刚刚好。 “而且我越想越觉得昌叔说的没错,像你这么好的女朋友,不赶紧套牢,多一天就多一分风险,万一被哪个识货的男人中途拦截,我恐怕真的要一辈子打光棍到老,所以这戒指套进去了就不准拿下来,我要所有人一看就知道你已经名花有主,知道吗?老婆。” “还是昌叔识货,知道我很抢手。”她故意扬高下巴,笑得得意。 “我也很识货,所以早早把人拐上床了。” “你说什么啦!” 虽然他刻意将音量降到只有彼此才听得见,邵筱莲还是羞红脸,忍不住从桌下踢他一脚。 “你不会那么三八,连我们先上车后补票的事都跟昌叔说吧?那我以后没脸见他了。” “放心,我没那么大胆。”他顺着手势与她十指紧扣,依恋地凝视她维红的娇颜。“筱莲,谢谢你愿意把未来交给我,我一定会努力让你觉得自己很幸福。” “也不必太努力,因为我已经觉得自己很幸福了。”她现在真的打从心里这么认为。“你看我多有福气,别人结婚只多了一个老公,我还多了一个女儿,买一送一,真划算!” “呵,亏你想得出来这种形容。”他真的被逗笑。“难怪你最近连作梦都会笑。” “真的吗?我作梦都会笑?”她问完又觉得自己好傻。“我们又没睡在一起,你怎么会知道我有没有笑?” 第十四章 那夜之后,他们两个再也没有同床共枕过。 毕竞家里还有个未成年的小女儿,他们虽然相爱,也已经互许终身,老公、老婆不知道叫得多顺口,但是没结婚就是没结婚,还是要注意一下身教,一个不小心让女儿“活逮”那多粮,以后要教育她什么小心婚前性行为的话题也毫无立场可言。 所以在结婚之前,两个人只好——忍! “没睡在一起,不代表看不见始睡觉都会笑。”他笑得神秘。 “什么意思?”她脑中灵光乍现。“不会吧?难道你在我房里装针孔?” “你想到哪里去了?都己经看光光,还装什么针孔?” 她嘟起嘴。“看光光就嫌弃了?” “如果我嫌弃的话,也不用半夜跑去冲冷水澡了。”他真冤枉。“是有天我发现你和怀珍一样有踢被的坏习惯,所以每天去帮她盖被的时候,也会顺便去你房里看看。” “真的吗?原来你还会来帮我盖被?难怪我这阵子都不会半夜冷醒,早上起来被子还好好地盖在身上。”她满脸幸福洋温。“你不说,我还以为是自己睡癖突然之间变好了。” “你都几岁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爱踢被?现在不只要照顾女儿,还多了一个老婆要照顾,我真是劳碌命。” “不要这么说嘛,我也有照顾你的胃啊!”邵筱莲拉拉他的手撒娇。“那是现在还没结婚,等结婚以后我们睡在一起,不就可以少巡一间房?人在你身边,抬个手就可以帮我盖被,不会太劳碌的,老爷~~” 听她娇声一喊,王子梓骨头都快酥了,要不是人在外头,他可能忍不住饿虎扑羊。 原来,从前自己面对异性示好能无动于衷,不是定力够,而是真的不曾动心过,一旦遇上能引燃自己内心澎湃热情的女人,他一样会像个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天天想着对方,能多看一眼、多说一句话都开心,也会自私地想独占她,不愿和任何人分享 她的一丝美好。 这就是爱情吗? 他居然直到三十岁才发现爱情的美妙。 之前觉得自己能为了不让女儿担心,在她长大结婚前都不谈感情,现在要他放弃眼前的女人,他却可能痛不欲生,就算女儿反对,他也放不了手了。 这一刻,他忽然能体悟当年刘尹茵心中的痛。 “筱莲,你会不会觉得我找你演戏欺骗尹茵,剥夺她想接回女儿的权利,其实很自私?” “不会。”这答案她不用考虑。“怀珍虽然不是你亲生的,但是你对她的付出和关爱远远胜过她的亲生父母,刘小姐自己也清楚这点,不然她只要打官司,要求做亲子鉴定,孩子判给生母的机会绝对远远大于判给养父,到时候不管怀珍愿不愿意都只能跟她走, 她根本不用跟你们父女耗。” “所以我们应该感谢她没走到这一步?” “……唉,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忽然想到刘尹茵的落寞神情。“不管怀珍怎么不愿意,你都会像今天晚上一样,安排她们母女单独聚会,给刘小姐时间笼络怀珍,也是因为心里多少对她有点过意不去吧?每次看她送怀珍回家,那样依依不舍,怀珍却 一头栽进我怀里,根本不回头看她,我也忍不住觉得她很可怜,可是真要把怀珍拱手让她,又换我们两个很可怜——唉,真希望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是啊,我也希望,可惜一直想不到。” “怎么现在换你情绪低落了?”她用温暖双手包覆住他厚实大掌。“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两个在这里唉声叹气也没用,还是回家吧,刘小姐也差不多要送怀珍回家了。” “这么晚了吗?”王子梓看一下表,真的不早。“跟你在一起,我老是忘了时间。” “这么说我还满有魅力的嘛!”她笑呵呵。 “是度日如年。”他开起玩笑。 “好冷,不好笑。”她好笑又好气地白他一眼。“你小心一点,不要以为我套上戒指就是你的,还没登记结婚,我可是随时会落跑。” “是,我错了。”他笑着赔罪后拿起帐单。“走吧,我们回家。” 他们牵着手,谁也没放开谁,浑然不知家中等待他们的,即将是一场风暴…… 当他们两个回到家,刘尹茵己经人在客厅,反倒不见怀珍的踪影。 “尹茵,怀珍昵?” 打完招呼后,王子梓开口问,对于好友居然舍得在约定时间前提早送女儿回来,己嗅到一丝不寻常。 “她在房里。” “你们吵架了?”一个坐这里、一个待房里,邵筱莲立刻联想这个可能。“为了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去带怀珍出来,替你们母女调解一下?” “我们没吵架。”刘尹茵淡淡地说:“怀珍已经答应跟我回英国,她在房里收拾行李。”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刘尹茵打断她的话。“你们一个是养父、一个是千妈,只有我才是唯一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生母亲,她够懂事就应该知道不能再继续拖累你们,不是吗?” 王子梓与邵筱莲一脸仔然,同时愣住。 “你调查了我和子梓的关系?”听见“干妈”两字,邵筱莲明白假戏已被看穿。 “没错,我相信子梓,但不相信你,想查一下女儿口口声声喊”妈“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这很正常吧?”刘尹茵眼光转向王子梓。“只是我万万想不到,居然连我最好的朋友都不能相信,竞然联合别人骗我他结婚,把我唬得一愣一愣。” “你把那个秘密告诉怀珍了?!” 王子梓不担心结婚的谎言被戳破,只是万万想不到,自己最不乐意见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如果是指你不是她生父的那件事?是,我说了,说得清清楚楚。” 刘尹茵承认,依然笑着,神情却让人感到满怀哀伤。 “呵,那孩子居然说她不是我的女儿,是你的,她不想跟自私的妈妈一起生活,要我快点回英国,为什么?明明我才是怀胎十月生下她的亲生母亲!你们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让她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居然爱你们这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胜过我?!” “孩子不懂事,你怎么也可以跟着不懂事?他为了娇们母女付出多少,你比谁都清楚,无论他因为舍不得跟怀珍分开撤了什么谎,全世界最没有资格责备他的就是你!” 邵筱莲很生气,自己被误解无所谓,却不容许别人诬蔑王子梓。 “我和子梓什么也没说,怀珍不爱你的原因,你比谁都清楚,孩子是你生的没错,但是全心全意扶养她、给她爱和关怀的是子梓,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他对孩子的爱却一点也不假,甚至因为怀珍不想要有新妈妈,他就和原本交往的对象分手,他付出那么多, 怀珍爱他胜过妈妈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我真的不是爸爸的女儿?” 突然冒出的哭腔让她心头一惊,这才想到只有刘尹茵一个人说,怀珍不一定会相信,可是她这个阿呆居然一气之下跟着附和,等于帮着证明这个事实…… 她愧玖地望向哭丧着脸走出房门的怀珍,再看向王子梓,以为会见到他严厉责备的目光,但他像是明白她的自责,温柔地对她一笑,简单表达了自己的不介意,随即走向女儿,轻柔地拥住她。 “你是爸爸的女儿。”他弯下腰,不舍地以袖子拭去她满脸的泪。“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怀珍的的确确是爸爸最宝贝的女儿,这一点无论发生任何事、无论你身在何处,永远不会改变。还是说,因为你身体里没有流着爸爸的血,就不认我这个爸爸了?” 小女孩摇摇头,水汪汪的双眸满是泪光。“爸爸还是爸爸,我最爱的还是爸爸,只是觉得爸爸更可怜,我明明不是你的女儿,你却为了我不结婚……呜……为什么我不是爸爸的女儿?我好想当爸爸的女儿……我只想做爸爸的女儿,妈妈真坏,为什么要告诉我这 件事,呜,……” “让最支持你的好朋友和最爱的女儿这样伤心,这就是你希望的结局?” 邵筱莲冷冷望着刘尹茵,虽然明白同情她的心痛,却无法谅解她自私的行为。 刘尹茵开了口,嗫嚅半天却吐不出半个字。 一直显得很强势的她,颓然地跌坐沙发,亲耳听见女儿对自己的怨恨,瞬间完全抵消了女儿答应跟她返回夫家的喜悦,徒增更多的委屈与伤心,让她一时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为什么我做任何事都是错?我没有一天忘记女儿,没有一天不思念她,我想抱抱我的女儿,想和她一起生活,希望把我拥有的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她,难道全都错了……因为当初不得不放手,就一辈子失去拥有她的资格?怀珍,始就真的那么讨厌妈妈?真的 一辈子都不原谅我吗……” “呃,她也没那么说啦,你别哭了……”邵筱莲一下子气虚,连忙递面纸安抚。 因为没预料到刘尹茵会放声大哭,另外两个也吓了一大跳。 原本哭得最伤心的王怀珍,一下子忘了哭,呆呆地望着哭得妆容尽毁,一双眼被眼线、睫毛膏糊成黑的,完全不复精明干练形象的母亲,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努力讨好,和刚刚那番话,真的有些不忍。 “看到了吗?妈妈其实真的很爱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你。”王子梓鼓励地轻拍女儿的背。“去吧,反正爸爸永远是你的爸爸,多一个疼你的妈妈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是吗?” 王怀珍点点头,虽然步伐有些迟疑,还是缓缓走到了刘尹茵面前。 “妈妈,对不起,你不要哭了……” 邵筱莲悄悄从她们母女身边退开,来到王子梓身边。 “子梓,对不起,我——”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其实说出来,我心里也轻松许多。”王子梓轻搂着她的脱,释怀淡笑。“心里的大秘密终于不再是秘密,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接下来,就看怀珍自己的选择了。” “万一她真的答应跟她妈妈回去呢?”光是想像就觉得好舍不得,她更能体会到时他不知道会有多心痛。 “我会尊重怀珍的选择,不会让她为难。”说是这么说,他的心却是痛的。“幸好,我身边有你。” 邵筱莲用力给他一个拥抱,在心里暗自许诺,有生之年只有他不要她,绝对不会有她主动离开这男人的一天。 如果他不得不失去怀珍,就让她为他孕育真正属于他的孩子,再也不让他尝到失去孩子的心痛。 电影院,银幕正上演紧张刺激的警匪追逐战,枪声四起,车子连环冲撞、一连串爆破特效声响惊心动魄,这么吵闹的环境里,居然还有人能睡得安安稳稳,一次也没被惊醒。 邵筱莲看着身旁靠着椅背,连睡姿都正经八百的男人,微笑弯唇。 结果,怀珍还是跟刘尹茵回去了。 不是因为血浓于水、也不是因为没了血缘关系便不爱爸爸,而是王子梓和刘尹茵以怎么做对女儿最好为前提,慎重地坐下来谈了一整晚才作出的决定。 和他住没什么坏处,但是和生母到国外住一段时间也不坏,可以改换一下自由学风、增广见闻,还有机会把一口烂英文学好。 第十五章 刚好怀珍小学毕业,有个长假,所以两人商最出折衷方法,让她跟刘尹茵回去住一个暑假,顺便看看附近中学环境,如果适应ok,就当她去做小留学生,平日跟母亲生活,寒、暑假就回来他身边,女儿依然是两人共有,谁都不会永远失去她。 决定做得洒脱,却不代表心里不会患得患失。 自从怀珍跟生母离开后,即使能天天视讯,他仍旧担心得大半个月没睡好,半夜时常突然惊醒说要去看女儿有没有踢被,他总说自己体力好、没问题,结果累到看电影时睡着,吹破牛皮。 邵筱莲凝望着他的睡颜,感觉他比电影好看,果然爱家、爱小孩的男人最美,也最值得依赖,她喜欢有责任感的男人,果真让她幸运遇上一个这样的男人,进而彼此相爱,老天爷待她还是不薄的。 只可惜,女儿现在跟人家平分,只剩寒暑假能相聚,她满腔的母爱无处挥洒,只好把未婚夫当孩子宠,跟她约会看电影竟敢直接睡给她看、无视于她的魅力,她也只能一笑置之,舍不得埋怨。 “……天亮了?” 王子梓睡饱了,睁开惺松双眼,只觉得光线刺眼,扎得人眼眸酸涩。 “是戏演完了。” 邵筱莲好笑地拍拍他大腿,电影散场,灯光大亮,他也准时醒来,真是买票进来睡的。 “戏?”他迷蒙神智慢了几秒才完全清醒,神色尴尬。“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是啊,戏开演不到十分钟就睡着,一路睡到结束,等这部片的dvd出来,我一定要花钱买下来送你,以后你睡不着的时候可以播来看,比安眠药还有效。” “别亏我了。”他笑得困窘。 “我是说真的,看你这样,我也不好受。”她撤娇地拉起他的手。“睡得好吗?如果还是觉得累,我们直接回家。我说了,你不用刻意假日陪我出来约会,在家里抱着我睡也算另一种不错的约会呢!” “邵小姐,你现在是在暗示我什么吗?”王子梓笑了,明白女友是故意逗自己开心。 “哪有?你不要想歪,我指的是纯睡觉。” 邵筱莲双颊瞬间红了,被他一点才发现自己随口说出的话好像带着某种暗喻,羞死人了。 “睡觉还分纯与不纯——好,不说、不说了。”被女友羞瞪一眼,王子梓才忍着笑住口。“走吧,肚子饿了,先去吃饭?” “嗯。” 她起身,挽着男友的臂弯走下阶梯,离开电影院。 “对了,我己经请昌叔这个周末空出时间,陪我去你家提亲。” “这个周末?!” “怎么,不方便吗?”看她一脸诧异,他直觉时间似乎不行。 “不是、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还记得。”她娇羞浅笑。“我以为你还在烦心怀珍去英国能不能适应的事,短时间内应该没心情想我的事。” “天天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不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不自觉地沉溺在忽然跟女儿分离的落寞中,冷落了女友。“对不起,最近为了怀珍的事,对你有点疏忽——” 她挑眉。“好像不只一点呢!” “对不起,我——” “我跟你开玩笑的啦!”她眨眨眼,顽皮地笑笑。“周末的事,我打电话跟我妈说一声,应该没问题。不过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依我继母的个性可能会狮子大开口,跟你要很多、很多聘金。” 他苦笑。“看来为了娶老婆,我得卖房、卖车,搞不好还得去卖血。” “夸张!”她笑着轻撞了撞他手肘。“她开价,我们就得付吗?我又不是未成年,要求太离谱的话,我们就一切从简、公证结婚,她要不要出席当主婚人无所谓,我弟来就行了。” “唉,以后万一我不同意怀珍婚事,她也说爸爸要不要出席当主婚人都无所谓,妈妈来就行了,我一定会很难过。”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情况完全不同好不好?”她真是好气又好笑。“难道你也想”卖女儿“,狠敲将来跟怀珍结婚的对象一笔?” “当然不会。” “所以哄,没事乱生什么同理心?”她拉着他往电扶梯的方向走。“对了,你问一下你们公司孙经理周末有没有空,可以的话,请他陪你们一起去提亲。” 他一脸疑惑。“为什么还要找他?你继母看到美男会比较好说话?” 她唉味一笑。“这个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和昌叔太老实,压不住我妈,我也一样斗不过她的伶牙俐齿,才会被她吃得死死,你们那位孙经理出了名的精明,我每次跟他说不到三句话就肃然起敬,那张嘴真是厉害,我在想,如果他能帮忙,就不用担心我妈 出什么难题了。” 王子梓想了想,也觉得非常有道理。 “好,我问一下阿迦,如果他周末没空,我们可以再乔一下时间配合,他应该不会拒绝,顶多就是要延后儿天。至于昌叔那里,只要事先说一声应该没问题。” “嗯,那就这样。”她想起另一件事。“对了,到时候可以让怀珍请假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我答应过要让她帮我牵婚纱的。” “当然没问题。”他允诺。“婚期一决定我就会通知尹茵,要她带怀珍回来。” “真好,可以提早见到怀珍了。” 邵筱莲正说着,王子梓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不会又是公司要你临时回去加班吧?” “不是。”他笑着,让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尹茵家里的电话,一定是怀珍想念我们,又偷打电话了。” “那你还不快接!”她急着催促,不想让千女儿久等。 “喂——” 邵筱莲等着他说完将手机转给她,可奇怪的是他只听不说,唇边的笑骤然冻结,继而消散无影,连脸色都瞬间苍白。 “子——” 她正要开口追问,突然瞧见他红了眼眶,下一秒,眼泪已经顺着脸庞滑下。 邵筱莲一颗心紧揪成团,脑海瞬息闪过千百个不祥的可能,身子不由自主地发颤。 “是怀珍吗?”她的笑容僵硬,嘴角微抖。“让我跟她说说话。” 是啊,只要还能听见怀珍的声音,其他事都没什么大不了。 但下一秒,他连手机都拿不住,“砰”地一声,手机在地上分了家,连电池都弹了出来。 “怀珍、怀珍她……” 王子梓紧握她双肩的手剧烈抖颤,泪如泉涌、语不成句。 “她、她死了……” 邵筱莲下巴靠着搁在窗台的双手上,遥遥望着天际一轮明月,因为眼泪满眶,月影在泪海里左右荡漾,扭曲变形、难以成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脑海里蓦然浮现这曾经为了考试而熟背的诗词,她明白其中涵义,早懂得聚散有期、天意难违,但即使自己经历过生离死别,依然无法看破。 谁也想不到,怀珍和她母亲出游,竟然会遇上死亡车祸。 一场宛如电影情节、突如其来的警匪追逐,居然让她们母女遇上,车子被歹徒高速冲撞,怀珍当场身亡,刘尹茵重伤住院,醒来后,她失去了关于女儿的所有记忆,连丈夫都认不得。 她和王子梓紧急请假飞往英国,却连怀珍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只能一同抱着孩子的骨灰痛哭,无法相信一个好好的女儿竟然在眨眼间成了泡沫,再也看不见、摸不着,从此只能存在彼此记忆里,成为两人生命中永远的遗憾。 她的心好痛,宛如刀割。 和怀珍相处不过数月,连自己都痛苦到难以入眠,何况是一路拉拔她长大的王子梓。 她回头凝望空无一人的双人床。半夜三更,棉被仍然整整齐齐地摺叠好搁在床尾,那是王子梓整理床铺的习惯,她也按着他的方式做,现在的摆设和今早一模一样,看来他在公司待了一天一夜都没回来。 不,也不一定。 从英国回来后,他每晚自动加班到深夜,回家后便待在女儿房里,有时她半夜起床经过,才发现他睡在怀珍床上,手里还抓着怀珍的照片,脸上留有未干的泪痕。 她不懂该怎么安慰他,他也没给她机会。 对于带怀珍骨灰回台安葬一事,刘尹茵的丈夫没有任何异议,毕竟和孩子感情不深、妻子又失忆,他也不希望留下任何会让爱妻想起丧女之痛的物事。 回台后,靠着公司同事们的帮忙,他们迅速却不失隆重地为怀珍办了葬礼,事假己经请到公司上限的她必须返回工作岗位,有好心老板大方给假的他却不肯休息,仿拂打定主意依赖忙碌工作疗伤止痛,每天比她早上班、比她晚下班,有时还干脆二十四小时待在 公司里。 因为担心,她打电话向孙经理询问,才知道业务并没有多到需要王子梓日以继夜工作的地步,是他自己每天没事找事忙,连别人的工作都抢着做,一刻也闲不下来,劝他他也不听。 孙经理反倒问她能不能帮忙劝王子梓休个长假,调适好心情再回来工作,公司可不想因为员工过劳死而上报。 她想劝,但也得他肯听,愿意面对她。 其实,她清楚感觉到他的刻意疏离,他可以在怀珍的房间待上一整晚,所以他迟归逃避的不是关于女儿的一切,而是待在这个家里的她。 可是,原因是什么? 她左思右想也不明白原因,之前因为顾虑他不希望有人打扰的心情,她压抑自己无法求解的痛苦,给他安静疗伤的空间,但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情况完全没有丝毫改善,她总觉得自己如果再继续沈默下去,似乎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只是猜测这种可能,她就觉得好舍怕。 她己经完完全全将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怀珍的死让她痛彻心腑,得到又失去的痛她真的不想再尝了…… “嗯,不能再拖了,一定要找时间跟他问清楚。” 就在她终于下定决心跟王子梓好好谈一谈之后,房外忽然传来走动的声音,看来是他回来了—— “你回来了——” 邵筱莲飞快将门打开,看见王子梓似乎十分意外,毕竟她已经自动在这家里“消音”许久。 “嗯,回来了。我去洗澡,你早点睡。” 他没进房,继续走,早己习惯她每天都会替自己准备好换洗衣物放在浴室。 “等你洗好澡,我们谈谈。” 他停步。“很晚了,你先睡,有事改天再说。” “没关系,我等你。” 他无奈地回头看她一眼。“我今天很累——” “我知道。”她怎会不懂这是他的推托之词?“我还知道你明天也会很累,后天、大后天、之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天都像今天这样累,所以不用改天,就今天。” 看见她眼中的坚决,王子梓知道今晚不听她说几句,她是不会放过他的。 “你想说就说,我听完再洗。”他走回她身边。 “为什么要避开我?”她直接进入正题。 “避开?我现在不就在你而前?” “是,但这是被我逼的。子梓,你知道自己己经有多久没有正眼看过我了吗?邵筱莲伸手捧住他憔悴的脸庞,不意外地看见他似乎是下意识瞬间别开的视线心一刺,因为怀珍碎逝而造成的伤口加倍疼痛。 第十六章 “很明显的,你不想面对我。”她己不需要他回答。“为什么?因为看着我会让你想起怀珍?应该不是,你不怕想起怀珍,所以才会时常在她房里留恋不走。可是我确定,你刻意跟我保持距离,一定跟怀珍的事有关,到底是为什么?” “我现在没有心情安抚你!更不想谈这些。”王子梓神情有些烦躁,拉下她的手,冷漠转身。 “不要再避开我!”邵筱莲拦住他去路,决心讨个答案。 “我不需要安抚,我要的是答案,我知道怀珍的死对你来说是无法承受的痛,我又何尝不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彼此安慰,还要成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你到底是怎么了?!” 她越说心越痛,有预感答案不会是自己想听的,但她还是必须追问到底,不想继续浑浑噩噩过下去。 “就算是不喜欢、不爱了,你也应该跟我说清楚。”一阵心酸,泪已涌上眼眶。“子梓,我不想再看你继续折磨自己,我真的很害怕你这样下去会跟着怀珍一起走,如果不想回家看见我,只要你说明白,我不怪你,我愿意离开,可是你要答应我,不能再这样 折磨自己,怀珍在天上绝对不乐意看你为了她这样伤害自己,就算是为了要让她走得安心,你也该每天好吃好睡——” “我怎么有办法好吃好睡?是我害死她的!”他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吼。“怀珍根本不想跟尹茵回去,是我劝她、逼她,亲手送她去死!” “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怀珍的死跟你无关,害死她的是抢匪……”她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自责,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如果她没去英国,怎么会遇上那场警匪追逐?”王子梓颓靠于墙,眼里满是哀伤。“那孩子一直和我相依为命,从来没想过要和我分开,就算知道我不是她亲爸爸,一样要和我在一起,但因为我心软,同情尹茵、同意她的哀求,反过来劝怀珍,才会害她 死于非命。” “不是这样!”邵筱莲否决他的说法。“怀珍也愿意的,离开前她亲口跟我说过,仔细想想也觉得妈妈很可怜,去英国住也算尽一点孝心,她读完书就会回来我们身边——” “那些全是我跟她说的话。”他听了史心痛。“怀珍从小懂事听话,心地又善良,看她妈妈哭得那么伤心,跟我一样会舍不得、会心软,犹豫到底该不该跟尹茵走?可是她说,换作是以前,无论妈妈再可怜也绝对不跟她走,不让我一个人孤单,可是现在因为 有你,称会帮她照顾我,所以她可以安心离开。我好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劝她走?为什么要让她觉得可以安心离开?是我、是我一手害死了怀珍!” 他跌坐于地,泪水奔流。“这些日子我忍不住会想,如果我不曾遇见你,如果我们不曾相爱,如果一直只有我和怀珍相依为命,她一定不会离开,现在就会活得好好的,一想到这点,我就不由得后悔……” 他没说出口的话,她都明白了。 他后悔了,后悔和她相遇、后悔爱上她,因为见到她就会忍不住想到如果不曾有她,怀珍或许不会愿意去英国,不会死…… 于是,在他心里,她成了间接害死怀珍的原因。 “别说了,我懂,我都明白了。”她在他身旁跪下,悲伤地抱住他,泪流满颊。“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要怪都怪我,是我不该爱上你……” 无所谓了,如果这么想能为他分担一些罪恶感,让他心里好过一点,她什么都无所谓。 可是她也终于明白,彼此相守到老的承诺,只怕将要跟着怀珍一起理葬,再也无法实现了…… 一整天,王子梓工作上大小差错不断,自己也看不下去。 趁手边事暂时告一段落,交代完剩下的琐碎处理事项,他决定先到休息室喝杯咖啡提神。 他急于稳定浮躁心绪才能继续工作,可是一闭眼,脑海里便自动浮现昨晚邵筱莲含泪安慰他的温柔脸庞。 他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伤透了她的心。 怀珍的事怪天怪地,就是不该怪她,他明明知道她有多无辜,却制止不了自己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脑海里有千百个“如果”折磨他,忍不住去想只要其中一个“如果”消失,怀珍就不会死得那么冤枉…… 他的躲避不是因为怨她,而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他无法面对她的温柔,无法接受她给的爱,觉得对不起不幸的女儿,他没有权利独得幸福。 这阵子他很茫然痛苦,听不进任何人的安慰与开导,他沈默地理首于工作,不愿和任何人讨论怀珍死去的事实,直到昨晚,邵筱莲逼得他退无可退,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一吐为快,伤不伤人这件事根本没在他脑海浮现。 说完、哭完了,身心俱疲的他累到倒头大睡,早上迟到两小时,可是清醒那时的心情,却是至今最轻松的一刻。 不过也只有那一刻。 想到昨晚自己情绪溃堤时跟她说的那些话,他的心再次凝重。 “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要怪都怪我,是我不该爱上你……” 邵筱莲抱着他、安慰他的话,在他心上一遍又一遍割着。 多好的女人,在他悲痛过度、不知所措的当下,是她镇静帮忙办理出国事宜,陪着他台湾、英国来回奔波。当他颤抖得连女儿的骨灰坛都无法捧好,是她紧紧帮他抱着、陪他哭着。她明白他不想和任何人说话,默默和他一起经历丧女之痛,在他懦弱得将一切怪 罪于她,她无怨无尤承受他的指责,不为自己辩驳,却给他最温暖的拥抱与安慰…… “王子梓,你怎么可以对她说出那些伤人的话!”他懊悔不己。 或许自己是个失职的父亲,没资格获得幸福,但她是怀珍最爱的干妈,是世上最有资格得到幸福的女人,他没办法让她快乐就算了,怎么舍得亲口伤害她? 即使他是伤心至极才会说那些话,一样不能原谅,万一她伤得太重,决定放弃这段让她伤透心的感情,“成全”他的后悔—— 这样不行,他要快点向她道歉。 他连忙拿起手机,可是无论铃声响多久、重打儿遍,她都没接听。他打到旅行社才知道今天员工旅游,她没参加,但也无须上班,他再打回家,一样是铃声响到烂都没人接。 “是气到不想接我的电话,还是——” 他心一凛,该不会是离家出走?! 铃~~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以为是邵筱莲回拨,来电显示却是他助理,说是有朋友来找他,人在会客室等他过去。 “我知道了。阿和,待会儿你帮我跟人事部请个假,我有事要早退,明天再补假单。”他跟助理交代一声,随即离开休息室。 但当他进入会客室,却发现那位自称是他友人的女子,是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你好,请问你是?”即使存疑,他还是客气地询问对方。 “你就是王子梓?”她不答反问。 “我是。请问——” “我是筱莲的表姊,乔佩妤。”她打断他的问话,自动报上名。 “你好,我听筱莲提过你。”虽然没见过面,但因为筱莲的关系,要说是朋友也可以。“请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乔佩妤掀唇一笑。“我今天来,是专程代替筱莲送你一样东西。” 她说完,忽然举起右手,王子梓还想不透她想干么,一记又大又响的巴掌已经落在他左颊。 “你-”他惊愕地捂着自己的脸。 “这就是我要代替筱莲送你的东西,要不是我自己手也会痛,真想免费再本送你一个。” 乔佩妤立即变脸,笑容冻结成冰,杏目熊熊燃着怒火。 “亏筱莲把你当成宝,事事都以你为优先,结果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感情?指责她是害死妇女儿的凶手?你干脆说全世界都该为妇女儿的死负责,全人类一起陪葬好了!王子梓,你是不是男人?为了女儿的死你还要消沈多久?你是吃定筱莲爱你,非拖着她一直跟你 活在地狱才开心吗?” 他因为莫名挨打而冒起的火气,还没发作已被她几句话瞬间扑灭。 筱莲应该是打电话向表姊寻求安慰,只是想不到她口中那位端庄文静、美丽又有气质的表姊,不露面则已,一露面居然就这么火爆,直接赏巴掌。 不过她既然是代替邵筱莲来找他出气,这巴掌挨得不冤枉,他甘心领受。 “对不起,是我伤心过度才会说出那种话,我正打算提前下班,回去找筱莲一——” “回去找筱莲?所以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离家出走?你对她到底有没有一点关心?”乔佩妤听了史为表你抱不平。 “她真的离家出走?她去找始,在你那里吗?”他没想到自己的猜侧竞然成真,紧张地追问。 “原本是。” “原本是?”他心一揪。“意思是你现在也不知道她下落?” “你在乎吗?”乔佩妤冷眼看他。“希望筱莲从来不曾进入你的世界,不是你的愿望?她打算成全你,彻底从你的生活里消失,省得你为了避开她,工作到累垮,现在是不是感觉如释重负,终于可以安心回家睡个好觉?” 安心吗?不,因为自责,他认为自己不再拥有得到幸福的权利,可是当幸福真的即将从指间溜走,他才醒悟自己一点也不想失去邵筱莲,不愿亲手毁去两人相互扶持、共度一生的承诺。 他承认,昨晚的自己根本就是个任性胡闹的孩子,因为压抑的情绪找不到出口,只敢对她发泄,因为他知道只有她可以忍耐自己的无理迁怒,所以他把能说、不能说的一吐为快,只想求个痛快,却忘了怀珍骤逝,她的哀痛从来不少于自己—— “我当然在乎筱莲。”这个答案他比谁都清楚。“谢谢你通知我,我现在就去找她。” “她在医院。” “医院?!”王子梓仓皇地问:“在医院是什么意思?筱莲她怎么了?” “昨晚她伤心过度,三更半夜跑来找我——” “出了车祸?” “安全抵达我住处。” “那人怎么会在医院?” 听说人在医院,他又惊又慌,乔佩妤却说得慢条斯理,存心折磨人。 “筱莲哭着跟我说,她跟你可能真的有缘无分,再也回不到从前,失去你她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我劝了她很久,可惜她还是想不开……” “她怎么那么傻?居然为了我去做傻事?!”王子梓心如刀割,真想毒哑自己! “她有没有事?她在哪家医院?我去找她。” 乔佩妤平静面对焦躁的他,打开皮包,缓缓从里头取出一张便条纸。 “医院地址和病房号码都写在这里,要看她就快点去,晚了只怕——” 最后四个字让他刷白了脸,二话不说便抢过纸条夺门而出,一秒都不敢耽搁。 “只怕人已经出院。” 乔佩妤轻轻吐出方才未竞的话。 不过就是急性肠胃炎,医生已经做了处理,死不了人的。 “想不到偶尔多管一下闲事,感觉其实还不赖。” 第十七章 她轻叹,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有这么热血的一面。 只是管完别人的感情事,接下来,似乎也该处理一下自己的了…… 搭上计程车,王子梓不到二十分钟便抵达医院、找到病房,看见脸色苍白、紧闭双眼躺在床上的邵筱莲,懊悔内疚齐涌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筱莲,你醒一醒,不要丢下我……” 他上前将她紧紧抱住,害怕又伤心。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真的怪你,我是心情不好才口无遮拦。怀珍的死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却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伤害你,都是我不对!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得那么残忍?再怎么痛苦也不该说那种话,我简直不是人!筱莲,我 真的很爱你,这才是我的真心话。你和怀珍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我已经失去一个,不能再失去始……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别再跟我赌气,睁开眼睛看看我!怀珍,求求你!不要把你干妈一起带走,爸爸很需要她,不可以连她都——” “好重……” 级然是十分细微的声音,但他听得清清楚楚,筱莲开口说话了! “筱莲?!” 他撑起身子,果然看见她也睁开眼凝望自己,这才破涕为笑。 “太好了……你没死,太好了!” “你再抱这么紧——”她气若游牲地嚷:“我真的会被你勒死……” “对不起,我是太开心了。” 王子梓立刻放松怀抱。“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你这个傻瓜,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为什么要寻短?如果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教我一个人怎么独活?以后再也不许做这种蠢事,听见了没有?” 因为疲惫而熟睡的邵筱莲,在他哭着上前的瞬间被惊醒,还以为自己走衰运,连住院都会遇上想霸王硬上弓的色狼。等她发觉紧抱自己的是他,她吓飞的三魂七魄才归位,又听他一连串道歉和真心告白,本就舍不得他的心,也原谅了他一时悲痛的口不择言。 只是…… “我寻短?谁跟你说的?”她一脸迷惘。“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我只是急性肠胃炎住院啊。” “急性肠胃炎?”他闻言愕然。“始真的不是自杀?” 看她慎重点头,王子梓这才明白,自己完全掉进乔佩妤的误导,吓得差点在搭车赶来的途中心脏麻痒。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他依依不舍地拥住失而复得的珍宝。无论乔佩妤为了帮表你出口气,如何恶整自己,他都没有埋怨,只要她还好好活着,还能和他说说话就好。 “难道是表姊她……”她想了一下,倒是猜到了。 王子梓苦笑点头,将乔佩妤如何杀到公司当面赏他一个大耳光、狠狠教训他,又故意误导,害他以为她寻短,赶来见她的经过一五一十全说了。 “我就知道,表姊虽然常嫌我太多事、太烦人,其实还是很关心我,比起某人好多了。”她心里真的好委屈。 “对不起。”王子梓很识相地对号入座,也诚心地向她低头认错。“筱莲,是我错了。我不该一直沈溺于痛苦,不但忽略你的心情,还自暴自弃让你伤心,现在我真的想通了、也清醒了,你说的没错,怀珍在天上有灵,绝对不希望看见我们为了她的事起争执, 甚至因此分开,请你原谅我,给我你补你的机会,把你的未来继续交给我好吗?” 邵筱莲望着他,也跟着热泪盈眶。“你说真的?真的不会再怪我害死怀珍?” 昨夜听他那么说,她以为他真的怪自己,彼此再也没有未来,所以她越想越伤心,拎着简单行李就去投奔表姊,在表姊的追问下,她忍不住哭诉自己的委屈。 没想到一早肚子突然疼到她想死,紧急送医后折腾到何时睡着的都不知道,结果一觉醒来事情突然峰回路转,王子梓的未来里又有她了,这是真的,还是梦?她都搞不清楚了。 “拜托你忘了我说的那些蠢话。”王子梓不舍地为她拭泪。“我今天想了一天,怀珍遇上那种事,不是我们两个也不是尹茵的错。她是老天赐给我们的小天使,却也注定只能跟我们相处那么短暂的时间。人死不能复活,我真的认了,再也不怪谁,因为怀珍永 远都活在我心里,她会一直跟我活着。” “我也是。”泪眼婆婪的她淡然一笑。“怀珍也活在我心里,无论将来我们会才会有自己的孩子,怀珍永远都是我心目中的大女儿,跟着我们到老,老天爷也抢不走。” “嗯,怀珍是我们的女儿,谁都抢不走!” 他们抱在一起哭哭笑笑像疯了,却是从得知怀珍死讯后到现在,最舒坦的一刻。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悲伤的过往,终有一天会随着时间慢慢沉淀…… 尾声 【尾声】 “爸爸……爸爸?” 王子梓正睡着,突然觉得有人在轻推自己,不甚清醒地想着大概是隔壁房的三岁儿子又作了恶梦,跑来寻求他安慰,他伸手想摸摸儿子的头安抚,却什么也摸不到。 “乖,不怕,爸爸在这里呢……” 他咕浓着坐起身,睁开眼皮,却瞬间愣住,继而一阵心酸,泪意涌上心头。 “怀珍?” 他揉揉眼再看,怀珍就坐在床尾,正对他甜甜笑着,和他记忆里的可爱女儿一模一样,依然是那么讨人喜欢的小女孩。 “爸爸,我回来了。”怀珍笑咪咪的,语调充满喜悦。“这一次,我终于可以当爸爸和妈妈真正的女儿,我好开心呢!爸爸高不高兴?” “高兴、当然高兴!怀珍一直是爸爸的好女儿,爸爸一天都没有忘记过你,你以后常常回来看爸爸好吗?” 他根本不懂女儿在说什么,只是开心附和她,紧盯着她,一秒都舍不得眨眼。 “呵呵,爸爸,你在说什么?我不是说了吗?我要回来做你和妈妈的女儿,以后天天都在你们身边,再也不离开了。” “真的吗?” “真的。”怀珍来到他面前,伸出手。“我跟你打勾勾。” “好。” 王子梓颤抖着伸出手,勾住女儿小指头的瞬间,眼泪像坏掉的水龙头,再也关不住。 “爸爸不要哭,我真的再也不会离开了……” “怀珍!” 王子梓惊醒。一样的场景,床尾却空无一人,刚刚还笑着和他勾指头、许诺再也不会离开的女儿,完全不见踪影。 “你梦见怀珍了?” 在丈夫惊醒的瞬间,浅眠的邵筱莲也被惊醒,她看看闹钟,刚刚好凌晨三点整。 “嗯。” 原来是梦。王子梓一脸怅然,明明那么真实,结果竟然只是一场梦而己…… “我也梦见了。” “这么刚好?她在你梦里说什么?” “怀珍说,要我吃好一点、睡好一点,要好好照顾身体,以后她才会长得漂漂亮亮。”她揉揉惺松睡眼傻笑。“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不过还是觉得很开心,好久没梦见她了。” 一晃眼,怀珍过世己经四年多。 这之间,他们结了婚,头一年便顺利怀孕,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但没生个女儿,她总觉得有些遗憾,尤其是被医生宣告几乎是终身不孕的刘尹茵居然生了个女儿,听见这消息的当下,她哭了好久,总觉得怀珍被人家抢先生走了,好不甘心,还因此被他笑话好久。 后来,她对努力拚个女儿的事就看淡了,一切随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避孕,这儿年肚子却一点消息都没有,现在想想也有点担心。 “明天我还是再去你产科看看好了。”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儿子都三岁了,也该再帮他生个弟弟或妹妹,没有兄弟姊妹太可怜了——” “就是这个!”王子梓忽然击掌大喊。 “哪个?”瞧见丈夫突然激动地跳下床,开始翻找床头柜,她一脸纳闷。“老公,你在找什么?” “验孕棒。” “验孕棒?”邵筱莲好笑地提醒他。“不是因为我mc不准,有阵子你看我一天到晚验孕,劝我得失心别太重,孩子的事随缘,之后就不准我买了?” “对呢,我差点忘了。”他笑笑,关上床头柜,打开衣柜。“我去超商买。” “现在是凌晨三点耶!有必要那么急吗?” “有。”他回她。“如别下床,巷口而己,我去去就回来。” 她才刚掀被,老公又帮她盖上,眼神示意她听话,她只好点点头,乖乖待着,目送老公离开房间。 “真奇怪……”她抱着棉被咕浓,不懂他在急什么?“等明天天亮再买就行,干么那么急着确定我有没有怀孕——” “妈妈,你要吃好一点、睡好一点,要好好照顾身体,以后我才会长得漂漂亮亮。” 一个念头掠过她脑海,她惊讶地捂嘴,一乎按着肚子,再也不敢妄动。 当王子梓飞快返家,回房瞧见妻子按着自己肚子,动也不敢动的模样,就知道她也正想着和自己一样的可能。 “验孕棒呢?”看见丈夫,她才急急下床。“快给我。” “你小心点,别走太快。”他说他的,她早己一个箭步冲入浴室。 “筱莲,结果怎么样?” “你别催,没有那么快。” 王子梓在外头耐心等,不敢再问,觉得时间己经过了一世纪,终于看见浴室门打开—— “结果——” “有了。” 邵筱莲完全不吊他胃口,却视若无睹地走过老公身边,小心翼翼地盯着自己肚子,像乌龟一样慢吞吞地爬回床上坐好。 “告诉我,在你梦里,怀珍说了什么?” 王子梓在她身边坐下,一五一十说了,看她明明很想哭,又忍着不让泪流下的模样,十分不舍地抱抱她。 “想哭就哭,不会因为你哭一下,就把怀珍生成爱哭鬼,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没事的。” 大妻多年,有些事不必说清楚,只要一个眼神动作,对方就能完全理解。 “我才不要哭。”她逞强,硬是不让泪掉下。“怀珍回来我们身边了,这么开心的事为什么要哭?我好高兴、好想笑……” 看她抖着双唇、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原本想哭的王子梓反倒唉味笑出来。 “还是拜托你哭好了,我可不想以后孩子出世笑起来像你这样难看,那我不知道要准备多少嫁妆才能把女儿嫁出去。” “呜……你嫌我难看!” 邵筱莲终究还是忍不住,哭得哗啦啦,还不忘低头跟肚里的孩子告状。 “女儿,你听见了没有?标爸爸又在欺负我了,以后我们女生一国,把他欺负回去……” “搞不好怀珍这辈子想当男孩子。”他好笑地扯她后腿。 “呜……不管男生、女生都是我这国的……” “是、是,全是你的,我投降,心甘情愿成为女王的俘虏,这个家连我都是你这国的,好不好?” “这样还差不多……” 王子梓含笑哄着娇妻,心里是满满的感动与感恩。 无论是梦境或真实,他们夫妻心里都认定怀珍真的回来了。 后记 【后记.香奈儿】 大家好,我是香奈儿。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有回编编看了小说,突然有感而发地跟我说,你笔下的人物身世会不会太坷坎?其实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没有 那么惨…… 或许是我接触到的世界.真的没有那么美好 虽然随着年纪增长.有些当年愤慨不平的事已经懂得自我开解、随遇而安.偶尔还是会忍不住偷偷羡慕别人的幸 福.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悲伤 朋友说.就是因为有那些过去.所以你才能写出属于自己的故事和大家分享.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因祸得福 嗯.或许也是 因为身体不好.身上又背着很多包袱.很多对于别人来说理所当然的事.对我而言却是处处受限.加上习惯压抑 负面情绪的性情.让我今年险险走了一趟鬼门关.还被医生告诫我要懂得释放压力.才不会继续影响健康.只是要怎 样才算是真正释放压力?至今我还在摸索中.如果大家知道什么妙招.欢迎多多提供 这回的后记有点blue.不只因为冬天、因为自己、因为这本书写到最后让自己哭得唏哩哗啦.更因为想到当年一 位同样意外丧子的同事.回忆起他描述哀伤心情、陪他痛哭的过往.一边擦泪、一边紧接着写后记.要转换心情轻松 搞笑太为难了 还是换个话题吧! 大家在来信中常常会问.我会不会在书中写入自己? 答案是肯定的 小说其实不一定全是虚构.在某些故事里.我会不经意将自己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写入.身边亲友的各种遭遇 或是任何我眼里看见的、耳朵听见的.都可能成为我小说里的桥段.就连这回也一样.有我的、我同事的部分故事 在里头 属于我同事的.大家或许已经猜到.至于属于我的故事是哪一段? 嘘.秘密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缘来无法挡之一《诱拐娇妻》; 2、缘来无法挡之二《客串老婆》; 3、缘来无法挡之三《冒牌前夫》。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