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愿为你错》 谈谈这样的独特女子 华 当商羽要我代她写序时,我凝神思索的想着该如何下笔。 我的天啊!坦白说,我整个人的思绪简直杂乱成一团,久久不能下笔。待我想到该写些什么内容时,已经夜阑人静了。在大家作美梦的美好时刻,一个人独自坐在书桌前凝神聚会的想着一件事,那种感觉是很微妙的。通常夜晚是人性最极端思考的时刻了,也是创作灵感的来源,而我正处于这种状态下。 商羽,是我见过对写作相当执着的一位女子了,历经千辛万苦,「拔」山「射」水,终于不负众望,媳妇熬成婆啦!这一路走来的写作经验,足以写成一本书了。能有此等毅力,实在为之少见,而她就是如此坚持。 这本书的男主角——魏彦平。老实说,确有此人,当诸位看倌们看到他从病魔中挣脱活过来时,乃商羽因为他——我的学长,现实生活中,他的「人」已经不存在了。这个的故事是藉由他的名字,他生前一些事迹所再衍生想像创作的,可以说它一半是真实的,有一半是靠想像创作而成的。所以此「彦平」非彼「彦平」,而彼「彦平」又非此「彦平」。(我不是在绕口令啊!) 以商羽独特的思想和天马行空的想像力,相信将会带给诸位不同的感受。因为和她相识至今,多少也明白她想表达的感情,而这种独特方法就是藉由文字的媒介,当你们进入她所写的故事里,就会知道她不止是创作,她更想表达一些理念,这样独特的女子是不是很少见呢! 现在,就请你们和我一起进入商羽所编织的故事吧!希望你们和我一样,喜欢并支持她的作品,并多多来信鼓励她,相信有你的肯定,她将会更加茁壮成长的。 楔子 一个长十五公分、宽十公分、高三公分的白色小盒子被打了开来,里面立刻流泻出「新虎胆妙算」的音乐;如果你以为它是一个音乐盒,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这个小盒子可是大有「文章」的呢! 「早安,彦平,热狗面包好吃吗?小心点吃,别噎着了。」 轻快又悦耳的男中音由小盒子中传出,里面的液晶体也随之显现出影像。 「这次,你的任务非常的简单,却又异常的艰巨;因此,你必须格外的小心。当然,规定你是知道的──『调查局』以『里』为身分,若你有什么四长三短的意外事件,单位一律不予承认与你有关;不过,劳保、健保赔偿金额照样给付,这你不用担心。」 标准的废话开场白。 「ok!现在彩色液晶体上出现的人物,是你这次侦察的主要目标──西园寺静和,以及目前政界大老──孟湘君。我们接到情报显示,西园寺静和是日前斐火祺侦破的不法组织──『终结者』的真正幕后首领。 你的工作,是去找出确切的证据,将西园寺静和绳之以法;并且阻止孟湘君的孙女──孟晴羽嫁给西园寺静和。你懂我的意思!绝不能让西园寺静和利用孟湘君在政界的力量去为非做歹。 最后,我得好心的提醒你,为了响应环保,请把这个『白盒子』扔进『可燃物』的垃圾桶中。」 又在搞什么把戏了!? 只见在五秒钟后,「白盒子」自动燃烧,火舌之大,足够把一个垃圾桶内的可燃垃圾全化为灰烬! 唉!组织那几个闲闲没代志的人又在「耍宝」了! 第一章 「静和!你今年也三十了吧!」 孟湘君背着双手,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伫立在一片灿烂花海中写生的长发纤弱,身材娉婷的孟晴羽,头也不回地对立于身后,斯文俊秀的男子询问着。 西园寺静和伸手拨了拨他那头长及腰,扎成一束的黑发,气宇轩昂的架式,使得有着阴柔美的他散发出一股不同于其他人的男子气息。他眸光笔直地逼视回去,只是技巧性地将脸微微放低,像是在臣服在孟湘君的威仪之下,却又不失自我尊严的回答:「是的。」 孟湘君叹了一口气,仍旧背对着西园寺静和,只是语气浮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当初所订下的誓约究竟是对是错。毕竟,他舍不得自己唯一最亲的宝贝孙女嫁到那遥远的、海的另一边。 「我和你父亲的约定……」 「孟爷爷是指晴羽满二十岁那年要嫁入西园寺家族的约定吗?」西园寺静和完全以就事论事,没有多大情绪起伏似的道出。彷佛事不干己般的淡漠,对这桩婚姻采可有可无的态度。 孟湘君仍一迳地注着孟晴羽,暗忖:他捧在手心中的宝,真能托付给这样一个深沉不可测的男人吗?「静和,你爱晴羽吗?」 爱!?西园寺静和自十二岁起,就看着孟晴羽牙牙学语,直到长成风采出众的少女。十八年了,他总是在她身旁,他了解她,就像了解自己一般透彻。这样的连系算不算是爱!? 「孟爷爷不放心把晴羽交给我?」西园寺静和澄澈带着绿意的眸子盯住孟湘君的背影,还是平和无波地问着,探究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孟湘君幽幽地垂下眼睑,口吻中带着放心不下的担忧,「晴羽打从出娘胎就没了父母,只剩我们爷俩相依为命。所以,她一直是我心头上的一块肉……」 他旋过身来,锐利地盯视着西园寺静和冷然如雕像的俊容,严厉地说:「静和,晴羽是个柔弱的女孩,若你不能给她足以让她安心依赖的臂弯;不能给她足以令她全心相信的爱情;不能给她足以使她幸福快乐的平静生活,那么——」 孟湘君逼近西园寺静和,坚定的眸中射出寒光,有着迫人窒息感,令人无法忽视的警告:「我孟湘君甘愿做个背信忘义的人!」 孟湘君的弦外之音昭然若揭,西园寺静和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但,他毕竟是生性不受胁迫的人。面对如此放手一搏的警告,西园寺静和还是面无表情,不卑不亢,像是一头森冷无情的黑豹。眸中极快地闪过一道光芒,但随即冷峻不阿地锁住孟湘君,以认真、郑重、坚决俐落、起誓一般地承诺道: 「我,西园寺静和,绝不会让孟爷爷您做背信忘义之人。」 孟湘君缓和了咄咄逼人的态度,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似乎放心了不少,「但愿如此。但我希望在晴羽二十岁生日那天,你们能先有一个订婚的仪式。」 「好。孟爷爷希望采日式还是中式的?」 西园寺静和明白孟湘君受的是日本式的教育,被日本文化根深柢固的影响着;若他不是中国人,他大概早投效在日本政坛之中,不会在这里呼风唤雨了。 只是,这个政坛巨擘最要命的致命伤,就是他疼之如命的孙女。正所谓「一物克一物」,大概就是如此吧!而孟湘君虽然已经有六十五岁的高龄,但仍在政界占有一席不容忽视的重要之地位。若控制了他,也就等于拥有了半边政坛的权利。 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孟湘君只怕怪他不得。 我打江南走过 那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底心如小小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郑愁予/错误) 「晴羽!晴羽!」 远方的呼唤声截断了孟晴羽的思绪。她放下毛笔,眸光觅向声音的来源,笑开了脸。「艾翡!」 「你……知道吗?」蓄着齐耳短发的艾翡兴致冲冲要报告她最新得到的消息,兴奋得像什么似的,气喘吁吁地高声宣布:「你……的油画写生得到校内比赛第一名耶!」 听到此话的同班同学,纷纷忍不住侧过头多打量了孟晴羽两眼,然后个个捶胸顿足,怨恨上帝怎么那么偏心;不但把姣好的外貌、悦耳的嗓音、优雅的气质给了孟晴羽,还让她画技超群。唉!天理何在? 「真的还是假的?」艾家的老三艾翠开口问道。 因为在这素有「菁英出产地」的学校中能脱颖而出的人,着实很不简单。 「当然是真的呀!你还怀疑我的眼睛不成?」艾翡给二妹艾翠一个大白眼。 孟晴羽笑而不语。这艾家三胞胎,分别以「翡、冷、翠」来命名,相貌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却是三种个性回异的不同典型。她想,或许艾家的父亲在替她们取名字时,正巧狂爱着徐志摩的「翡冷翠山居闲话」哪! 「啊!」这时,艾翡又突然高叫了一声,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式,扬声道:「晴羽,你想『外遇』呀?」 天呀!此事非同小可,人人又是投以「关爱」的注目礼。 「艾翡,麻烦你嗓门关小一点好吗?」 如果可以,艾翠真想当一位不认识她的陌生人,和她断绝姊妹关系。她这大惊小怪的性格,不知何时才会收敛一点? 孟晴羽则是羞红了脸,双手盖在自己方才题上的词,避开别人探究的目光,声细如蚊蚋地说:「别胡说,我才没……」 「喔!是郑愁予的『错误』呀!」 艾翠也凑过来小心研究了一会,抬头不怀好意地笑问:「你想把你家那个长发的东瀛帅哥三振出局了呀!你们不是就快订婚了吗?怎么?你大小姐这会儿移情别恋到哪儿去了呀?」 「讨……讨厌!」孟晴羽心一急,竟然说哭就哭。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今天突然想题这首新诗来画图,竟然就被艾家姊妹拿来大作文章。她不过是一时兴起,哪有什么劳什子的不良企图? 「唉哎!我们只是开开玩笑的嘛!」艾翠自责地拍拍孟晴羽的肩。这女人像是水做的,水龙头说开就开,连预先通知她们一声也没有。 艾翡接续道:「对呀!看你连被损都会掉眼泪,比林黛玉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定是对那个日本贾宝玉情深义重的,不会变心的啦!」 「什么林黛玉、贾宝玉的,你咒她们呀!」艾翠狠瞪了艾翡一眼,责怪她不该火上加油。 孟晴羽顿时又好气、又好笑的抬起头来,娇睇着她们,泪眼汪汪地说:「你们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是眼睛进了沙子而已。」 「什——」正斗在兴头上的二姊妹同时错愕地回过头来,如出一辙的表情,危险胁迫地向孟晴羽逼近,二人笑得邪恶,异口同声地低咆:「你没哭?」 喔!糟了!孟晴羽嘿嘿讪笑着,顺着她们前进的脚步往后退,试图安抚她们的情绪,「只……只是顺水推舟而已,谁叫你们说话没个分寸!」 「孟——晴——羽——」 二人齐吼向前扑去,孟晴羽连忙拔腿往教室外冲出去。生平第一次使坏,竟遭到这种下场。老实说,她有些讶异。今天她所有一切行为似乎都有点反常,难道是因为要订婚了吗?其实,她的内心很不安…… 「结婚」,应该是人生中次于生、死的一件大事。根据传说,在中国边疆的一个民族,族人一生只洗三次澡——出生、结婚、死亡。可见,婚姻是不可忽视的重要。 而且西方人说,女人是用男人的肋骨所造的。那,要成为她丈夫的那个人不是应该要让她有「命中相属」的归依感才对吗?为何—— 是不是因为静和从小到大总在她身边,所以,她才觉得嫁给他是「理所当然」!?既然她二十年的生命中都不曾没有过他,自然会一起到白首,也是顺理成章的? 这时,孟晴羽因太过于沉溺在思考中,在不自觉间已经跑出了校门,正和一辆大型货柜车「两两相望」,惊险万分。她错愕地愣住了。由后追赶而来的艾氏二姊妹也呆了,只能眼睁睁地看车子笔直朝孟晴羽前进,却无法作任何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由一旁疾速闪出,在众人都来不及弄清楚状况之前,她已经被一个安全温柔的胸膛包围住,四平八稳地站在校墙外的红砖道上。货柜车「咻!」一声,由她身旁呼啸疾驶而过。 「哇!晴羽,你没事吧!」艾氏姊妹冲上前来争先恐后地抱住孟晴羽,活像她刚从坟墓中活过来一样——其实也相去不远了。 「千钧一发耶!我以为差点就再也看不见你了。」 「我没事!」孟晴羽边说边回过头去,瞧见那救了她的颀长身形,正帅气地拍拍身上的灰尘。他的脸上戴着一副墨镜,突显他桀骜的气质;一身全黑的行头——黑外套、黑高领、黑长裤,颇有几分小说、电影、漫画中那种属于战士的神秘轩昂的气息。 似是感受她们的注视,他回过头来,很有大哥哥劝诫意味地笑看着她们。靠近了,还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 「小朋友们,马路如虎口,下回别在马路上嬉戏罗!」嗓音清澈如乐,不高不低。他说完就潇洒地摆摆手,转身没入人群之中。 「哇!好棒的身材!」艾翡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双眼冒出爱的泡泡,一滩口水差点没当场淌下来。 「连声音也是那么无懈可击的好听!」 「是不错!看他的肩和下半身的比例——」 连一向对男人身材诸多挑剔的艾翠都忍不住吹了声色狼式的口哨,「完美极了!若能让我做一次人体模特儿……」 唉!艾家二花痴。但这一切都不足以令孟晴羽震惊,只有她胸口那股莫名的激荡,到现在还是无法平息。 是的!自她被他搂进怀里的那一刻起,他的那声心跳,就像鼓鸣一样打在她心上,悍然震动;使她一瞬间失去了一切的知觉,只剩他翻腾在她身体中的心跳声。 太可怕了!这是为什么!?她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感觉。静和不是没有搂过、抱过,甚至亲吻过她,但她从来…… 顿时,她的心中涌现了一句话—— 我达达的马蹄声是个美丽的错误…… 「爷爷……」 孟晴羽在接到管家电话,说老爷的病发作,要她尽速回来时,她就像没命似地一路赶回家。进了大门,又一路奔向她爷爷的卧室。平常短短三分钟的路程,霎时犹如三百个钟头那般漫长。 爷爷……爷爷……您千万不能丢下晴羽一个人先走呀! 孟晴羽心急如焚地跑着,连无意中撞上了人也不知道;等到她察觉时,那个人手上捧的茶壶正「寿终正寝」地碎了一地,而那人则手忙脚乱,一副笨拙地收拾着。 「对不起!」 哇呜!她今天真是「祸灾连连」,先是差点被车撞,然后爷爷的病发作,现在又撞翻茶壶;莫非今天是十三号星期五不成!? 「没……没没关系……」 这个人似乎是家中的佣人,戴了副犹如被二「ㄊㄨㄛ」鸟屎黏住,模糊不清的眼镜,讲话畏畏缩缩的,声细如蚊,一副慵懦胆怯的模样。 大概是新来的吧! 「我——你——」她也是个怯弱的人,所以一向文静又少话。但这个手脚笨拙的佣人,不知为何的,竟让她觉得——好可爱。 「我会告诉管家,这东西是我打破的,你不必担心。」 「不……是,是我自己……自己不小心。」他拙口笨舌地想表达,无奈愈紧张愈结巴,简直无法完整地说完一句话。 「小姐!老爷他——」 适时的,管家的声音插入孟晴羽的思考之中,孟晴羽立即像火烧屁股一样一跃而起,匆匆对管家道:「别责骂他!」便飞也似地跑去了。 而管家在看见一地瓷器碎片时,眉头紧锁得像上了二十几层死结似的,又见这个仆人东落一个、西掉一个的笨手笨脚的收拾着,管家恼怒得想踹他一脚。不过,碍于小姐的交待,管家只好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快点收拾。」 而后尾随孟晴羽离开。 笨手笨脚的仆人在管家离去后,霎时变得精明俐落了起来,三、两下便将地板弄干净。左瞧右看没有人后,便一跃翻身下楼。希望赶得及—— 「爷爷!」孟晴羽推开房门,大步奔向孟湘君的床边,「爷爷,您没事吧!」 「我——咳咳咳……没事了……」孟湘君挣扎地想坐起身来,无奈力不从心,只起到一半,就捂着那有着浓密白胡子的嘴巴,要命地咳了起来。 「爷爷!」孟晴羽失声大叫,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孟湘君艰难的举起一只手来,安抚她的无措。唉!他的宝贝孙女是如此的娇柔,她真的能承受那样的打击吗? 思及此,孟湘君忍不住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却引来更激烈的咳喘。他的生命快走到尽头了,再也无力保护他唯一的挚爱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再怎么辉煌腾达,仍得败在老、病、死之中。人生的公平,就在这个不变的定律上。他完全无力去抵抗。不、绝不能就这样算了,他不能就这样放弃晴羽的未来,和整个国会的前途! 「咳咳……晴羽——」孟湘君在孟晴羽细心的搀持下靠在竖起的枕头,试图旁牵侧引地将话题带入。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在「那个人」下手之前,他绝对得先警告晴羽——他唯一最牵挂、放心不下的孩子! 「你和静和……怎么样了?」 孟晴羽倏地绯红了脸,不明白为何爷爷突然这么问。当初她七岁和静和订下婚约时,爷爷也从没问过她的意愿,现在即便再「怎么样」,又能如何? 「很……很好呀!」孟晴羽绯红着脸,低下头去左顾右盼着,深怕有「第三者」听见他们的谈话,完全一派小女儿的娇羞模样,欲语还羞的嗔道:「爷爷,您怎么突然问人家这个?」 孟湘君看了她一眼,气若游丝的声音中有着坚硬决绝的口吻,透露他的认真,「这是很重要的事,事关你一生的幸福,……你得仔细想想,你真的爱静和吗?」 爱!?孟晴羽结结实实的愣住了。 如果婚姻中没有爱,那会是什么样子? 她爱静和吗?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以为静和自小认识以来就很宠她,当然长大也不会改变。不是吗? 莫名的,她心头袭上了那个有着完美比例身材的男子影像。缠绕在她的脑海中,在她灵魂深处,耳畔彷佛还留有那个强有力的心跳声的鼓动—— 霎时,她惶惑了!一切原本清晰可见的事物变得模糊了。她甩甩头,想将那个身影抛出脑外,试图摆脱他对她所造成的骚动,厘清自己的思绪。她干笑了二声,可爱娇憨地软呢道:「爷爷,您不要再问这种令人难——」 她愈说愈小声,低垂的头都快埋到胸前,简直几近无声的地步,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难为情的问题嘛!」 「怎么会难为情呢?我是你最亲的亲人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孟湘君虽叱吒政坛,但毕竟是硬汉一条,是不懂什么女孩家心理的。那种女人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纤细情感。 「爷爷,不谈这些了。医生刚刚看过您,您有没有感到好些?您是不是没按照大夫的吩咐乖乖吃药?否则怎会——」 孟晴羽不自在地赶紧转了个话题,掉头检视放置在一旁的药包,以掩饰自己的心虚。理所当然的事就让它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吧!她不想去深究,或硬要理出个什么东东来。可是,她心底有个奇异的预感,猛烈地——敲击着她—— 「晴羽!听爷爷说——」孟湘君却不让她退缩地紧抓住她的臂膀,双眼逼视着她。「不要逃避你心中真实的情感,如果你能诚实的去面对,你才有资格、也才有机会去获得幸福。爷爷希望你幸福……」 幸福?孟晴羽眼皮一敛,眸光变得幽远,「幸与不幸,只在人的一念之间罢了。何况未来还那么久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爷爷,我和静和的婚约,也是您做主决定的,难道您不相信自己的选择吗?」 孟湘君忽然艰难地吐出:「晴羽,其实静和——」 就在此时,孟湘君突地口吐白沫,翻着白眼。孟晴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吓得失声尖叫,双眼不可置信地瞪住她爷爷,六神无主地喊叫着—— 「来人——快来人呀!张妈!谢伯!阿里!快点——」 她蓦地奔了出去,在走道上又疯狂地呐喊:「张妈!谢伯!阿里!你们在哪里!?快来!快——」 就在她出去不久,一个黑色身影闪入房内,走近孟湘君的孱弱身体—— 「又发生什么事了?」 西园寺静和快步地出现在房门口,孟晴羽看见他进来,立刻起身投入他的怀中,悲泣哽咽地几乎不能成声: 「爷……爷爷他——」 西园寺静和温柔地拥住她,心疼地抬手拭去她不断泉涌出的泪水,低头轻吻一下她的额际,柔声道:「别哭!」 他倏地又抬头,恢复一贯威严地对站立在一旁的家庭医生,平静又铿锵有力地问:「孟爷爷的情形如何了?小林医师!」 戴副眼镜,看来年近四十,头发稍带白丝的日本医生,神情凝重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虽然没说话,但表情却和宣布死期没啥二样。 孟晴羽神色慌张地抓住小林医师的衣襟,惊恐地问:「为什么不说话!?爷爷还有救,爷爷还有救的——对不对?你说呀,你说话呀!」 「晴羽。」西园寺静和扣住孟晴羽的肩,示意其他人先离开。 「你冷静点!」他摇撼她的双肩,试图摇醒她。「你以为你这样毫无理智地哭闹,孟爷爷就会好起来吗?」 孟晴羽倏地安静下来,倒进西园寺静和怀里,泣不成声的问:「怎么办……怎么办嘛?我不要爷爷死,我不要爷爷死呀!啊——」 西园寺静和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挽住孟晴羽离开孟湘君的房间,往孟晴羽的卧房走去。 「乖,你睡一觉!」他把她推进房里,安抚道:「安心的睡,别想太多了!」 「可是爷爷——」 「睡觉!」西园寺静和二话不说地把孟晴羽抱上床去,半是命令半是胁迫性放下她,替她盖上被子。 自孟湘君生病之后,她除了学校,就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旁,经常一夜没合眼。她需要好好睡一觉。 「静和,」孟晴羽坐起来,不安地抓住就要离去的西园寺静和,期期艾艾的问:「爷爷他不会死吧!」 静和回转过身,看了她苍白的面容一眼,无可奈何地坐在床沿,爱怜地轻抚她白皙柔嫩的脸庞,语气宠溺地道:「傻瓜!他不会那么早死的。因为,他还没看见他心爱的宝贝出嫁呀!」 他的话令孟晴羽羞红了脸,低头偎进他的胸前,以遮掩自己脸上的红潮。静和浑厚的笑声自胸腔发出,震入她的耳中。莫名的又令她想起那个救了她的陌生人,那声撼入心扉的心跳—— 她微闭了眼,又抬起头,看着静和完美的下巴,忽然轻声地唤:「静和!」 「嗯?」他温柔地低下头,将耳朵靠近孟晴羽:「怎么了?」 「我——我——」她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别那么紧张,但身体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颤抖,讲话也结结巴巴了起来。 「怎么?你冷了?」静和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红潮的脸,体贴地笑问。 「不是……」孟晴羽低下头,脸更深地埋进他的胸膛中,嗫嚅地道:「我……我们……结……」她又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地道:「我们结婚吧!」 「啊?」西园寺静和呆愣住了。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孟晴羽,像研究外星怪物似的扬起眉毛,好像她说的话有多匪夷所思似的。 「晴羽,你还好吗?」他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测测孟晴羽额上的温度。「没发烧啊!是不是太累了?」 「才不是——」她气愤的挥开他的手,抓起棉被躺回床上,赌气似地背对着他,不发一言。 「晴羽?」发现孟晴羽出乎寻常的态度,他轻声地又唤了一句:「晴羽?」 不可思议!一向好脾气的晴羽竟然会气得不跟他说话。他到底是哪里说错了? 「生气了?别这样,开开玩笑而已。」 晴羽一向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呀!怎么今儿个才说一、二句就气成这样? 静和扳过她的身子,却见她泪流满面,他霎时愕愣住了。 孟晴羽狼狈地推开他的手,抓回棉被蒙住脸,闷声地道:「人——人家是说正经的。」 「晴羽,」静和放柔了眼神,双手把她从床上抱起来,搂进怀中呵疼着,极其温柔地吻去她的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孟晴羽嘟起嘴,一脸不大高兴他问这个有损她智商的问题。她想,恐怕没有人不知道「结婚」代表的意义。 「真的知道?」 她明白为何静和的嗓音突然沙哑低沉了起来,但女性的直觉却在他舔吻上她小巧的耳垂时颤栗了一下。她有些惊恐地承受静和的重量,一起倒向柔软的床榻。 「静——静和——」她惶惑的低喊。全身不由自主地直打哆嗦,双手抵在他的胸前;而在静和倾身吻住她的唇时,她蓦地涌起一股抗拒的感觉! 不……不对!这人将是她的未婚夫呢!她怎么会……怎么能拒绝? 「静——」她害怕地望着他满含强烈欲望的眸子,喉咙倏地哽住,只能任由他炙热地吻上她的唇,一双手抚上她僵硬的身驱。 想……想吐!孟晴羽愕然地发现,她排斥静和的吻。当他的舌探入她口中与她的交缠,企图撩起她的热情时,她竟感到一阵反胃作呕。令她感到奇怪的是,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的,可是—— 她居然不期然地忆起那声心跳。霎时,她激动地推开头正往她颈肩而下的静和,从他的胸膛中挣脱出来,与略微诧异的他对视。 「对不起!」她慌乱的流下眼泪,抓紧胸前的棉被,为自己在未婚夫怀中时,竟想起别的男人而感到羞惭。这才发现,她竟眷恋那陌生人胸膛的温度,以及他瘦削结实的身材;一再的,他盘踞在她的思绪之中,扰乱她的心…… 静和不发一语的凝望了她一阵,深黝的瞳眸中看不出任何思绪。良久,他伸出手轻柔地拭去她的眼泪,淡淡的道:「所以,你还不能嫁我。」 「我——」孟晴羽垂下眼睑,低低切切地哭了,将脸埋入被单中。「中国人说:『冲喜』,我以为……我们结婚,爷爷他……」 静和沉默地睇凝着她。她就是这副无助、荏弱的模样教人心动,她这么爱她的爷爷,他怎么忍心苛责她呢? 「傻女孩!」他宠溺地拨弄着她的头发,一把又将缩回驼鸟洞的她拉了起来,温柔地吻她的额际,疼惜地低语着。 「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可是,你不认为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和那些无聊又无用的习俗一点也搭不上线吗?」 「可是——」 孟晴羽楚楚可怜地靠在静和的怀中,意外的发现,在静和的怀抱中远不及—— stop! 孟晴羽紧急稳住自己远扬的思绪,在心底痛责自己的不贞。今生今世,她已经注定是静和的妻子了,她怎么会、怎么能贪恋那个不属于自己的胸膛!? 她的思绪中隐约飘来—— 我达达的马蹄声是个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第二章 二月,虽已冬末春初,却还是有着深冬的气息。夜风寒凉地吹送着,传达森冷的温度。 一个修长瘦削的身影一晃动,便由书房窗外的大树上翻身跃了进来。在沈暗的斗室中,亮出一道细微却又不失明亮的光线,在书房内四处搜寻了起来。 入春之后,西园寺静和就要和孟家大小姐正式订婚;而他混进来也好一阵子,若再没什么崭获地回去总部报到,准免不了要挨一阵吐槽。 他身手矫捷地避过探照灯来回巡探地刺眼光芒,手不停地翻动着书页与文件。蓦地,他看到了什么似的,正想拿起来研究时,走道上回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他低咒了一声,迅速将文件放回原位,转身藏入檀木书桌底下。 就在同时,门被轻巧俐落地打开了。 啪地一声,顿时房内一片通明。 「晴羽小姐睡了?」一名身形高挑,着一袭暗红色连身裙,长发飘逸、气质优雅的女子尾随着西园寺静和进到书房里,随手带上了门。 「哄她睡觉真麻烦!」西园寺静和一手按在颈后,左右摇动了一下。随即走到书架旁,拿起一本书翻动着书页,状似漫不经心的低应道:「得拥着她,在她身边轻声细语地呢喃。你们女人好像都喜欢这一套。」 躲在桌子底下的人屏气凝神地紧握了一下拳头,仍拉紧了神经注意他们的动静及言谈。若是歪打正着,还可以窃听到什么重要情报;若是打不着,那小命一条,大概就得白白送掉。 红衣女子——西园寺静和的随行秘书——岳虹微闭了眼,将眸光投向不曾抬起头的静和,她幽幽开口,语气掺杂嫉妒、讥嘲、挖苦—— 「我看你这个『保母』做的倒挺称职,也很自得其乐嘛!」 西园寺静和抬起头来,不着痕迹地打量跟了自己十年的岳虹,微扬起眉毛,露出一抹好笑的神情,把书放回书架上,淡淡地道: 「我以为你已经大到不需要保母了。瞧!我十年前遇见你时,你才只是一个浓妆艳抹、奇装异服、满口脏话的飞车党小太妹。为了争地盘,和我的手下起冲突,不知天高地厚到了极点。而如今却已经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了。原以为,我捡到的是一块石头,没想到——」他目光缓缓柔和了,「却是块美玉。」 「美玉也得有人懂,有人收藏才有价值。不是吗?」岳虹目光不移,定定地凝望着静和。 「而且,你不懂的。女人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会变得软弱、娇憨;但是,她们同样会为了所爱的人而坚强,并且——」 她顿了顿,语气倏地成了一丝凝结的冷酷,「决绝无情,不择手段。」 西园寺静和的脑中像是射入了一道光线。霎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但他却什么也不说,眸光了然锐利地看着岳虹。 养虎为患,是吗?但岳虹是头猎豹。不动时,优雅高贵,安闲慵懒;一动的话,精明锐利,会紧咬住猎物不放,狠、准无比。 「好极了,岳虹!不愧是我一手训练的得力助手。」 有意思!他欣赏这样的女人。这样生活才有挑战性,不是嘛? 他抚掌大笑,走向沙发,悠闲懒散地坐下,修长的双腿交叠,右手肘支靠在椅子把手上,拳头撑住额头,半眯起眼。 「希望有人会有此殊荣成为那个识货的『蔺相如』。现在,我得先解决孟老头的事。小林医师那里怎么样了?」 咦?什么意思?这话颇耐人寻味。 躲在檀木桌下的人仔细咀嚼,再三玩味西园寺静和话中的玄机,不得不佩服起他的奸诈。 「一切都没问题了。你这招『挟天子以令诸侯』下的可真妙。不过,孟老先生不会乖乖听令于你吧!」 「他非听不可!」西园寺静和站了起来,踱步往书桌走去。「因为我手中握有王——」 「谁?」就在他要接近书桌的那一刹那,他听见一阵细微的声音,他大叫一声。 忽然书房内飘进一阵风,在窗外的树梢间起了大骚动。岳虹二话不说的跃出窗外,烟雾弹随之射出;就在此时,西园寺静和感到身后的门有了开启的细微声响。他蓦然回头,只见晃动的门板。立时,他大笑了起来。 「好一只狡滑敏捷的『老鼠』。」他眸光闪炽着极光,冷峻地射向门口。 「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的,你休想逃离我的手掌心,我会让你尝到和我西园寺静和作对的后果。你等着吧!」 他按下桌上电话的通话键,语气坚决地下达命令:「加强守备!一定要逮住这只老鼠!吩咐岳虹,二十四小时之内查出他的身分。我要——」 他的眼神顿时转变为阴狠凶残,在在显示他势在必得的决心,「将他活活送上手术台!」 真是不好眠的一夜。她该死的梦见那个完美比例的背影,她甚至梦到自己披上白纱,原本手上挽的是静和的手,但走着走着,却换成另一个人的——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莫非她是个容易见异思迁的女人!? 「早——」孟晴羽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咦!?一个气氛低迷的早晨,怎么家中所有的佣人全聚集在客厅呢? 「怎么回事!?」孟晴羽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 由于昨晚作了令人心虚的梦,以至于她不敢在这种「诡异」的时刻里靠近静和,腻着他寻求安全感,只能安静地拉着静和的衣角。 「昨夜有小偷闯入府邸,现在少爷正在重新彻查家中的佣人。小姐昨夜被惊吓到了吗?」岳虹温柔地问着。 西园寺静和同时回过头来睇睨了她们一眼。 「咦!?有吗?我并不知道呀!」孟晴羽天真无邪的低语道。而那副娇弱模样,让人一看就想拥她入怀,轻声低喃甜言蜜语,不忍多加以伤害。 尔后,她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那个戴着「ㄘㄨㄛ」样眼镜的男子身上,心底蓦地涌起了某种莫名的感觉,尤其是他的身形—— 不过西园寺静和并没有注意孟晴羽的反应,只是目光锐利,状似随意,实则像雷达电眼、x光线一般,由第一个佣人探测、扫视到尾端的那一位。 最后,他的目光驻留在那名戴着「ㄘㄨㄛ」样眼镜的男子身上,他的眼睛倏地眯了起来。「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那名男子全身颤抖了起来,他畏缩、嗫嚅的回答:「行……行知……书。」 瞧他一脸恐惧、瑟缩的模样,一看就是一副孬种,没有用的人。霎时,排站着的佣人爆出高高低低的笑声。 「『蜘蛛』呀!」 不知道是谁起哄,一群人又发出爆笑声。 孟晴羽看他们这样取笑他,不知为何地心中产生不平之气,正想出声教训他们时,冷不防,西园寺静和射出一粒小石头,不偏不倚地打中行知书的眼镜,掉在地上,镜片连带镜框全破了,而行知书则跪倒在地。孟晴羽还来不及惊呼出声,静和就一个箭步地冲上前去,用力扳起行知书的下颔。 「哇哈哈哈……」 渗血的脸庞上,露出的是一双——斗鸡眼,没有焦距,无神惊惶地四处飘瞄着。那副惨不忍睹的滑稽模样又逗笑了每一个人。 西园寺静和皱着眉甩开他的头,冷漠的看着行知书惊慌失措在地上不停地摸索着,嘴角喃喃地说着—— 「我的眼镜,我的眼镜呢?我的眼镜……」 「静和,」孟晴羽不赞同冲上前抓住西园寺静和的手肘,「你怎能这样?随意打坏人家的东西,还弄伤了他,却连声对不起,一个查视他的伤口的动作也没有!」 她回过身,半蹲身扶起尚处于茫然害怕的行知书。抬头看着西园寺静和,不满地指责道: 「快向他道歉!」 一听见「道歉」二个字,行知书惶恐地连声说:「对……对不起、对不……起……」 「谁叫你道歉呀!」孟晴羽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行知书一眼。 西园寺静和却拧起眉头,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瞪视她,「晴羽,你说什么?」 「我——」孟晴羽被西园寺静和这句凌厉的问话骇住了。 行知书不希望因为自己,害得少爷、小姐吵架。于是,咿咿呀呀地极力想表达:「咦?……是……是我……不……」 第一次,孟晴羽有了想维护一个人的心情。奇异地,她竟有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想反抗不合理的态度,一切都来得莫名其妙,教她自己也很讶异。莫非,是这笨拙的男人怯懦的样子激起她的恻隐之心和怜悯之情吗? 孟晴羽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以母鸡保护小鸡的高傲态度,语气坚决地再说了一次:「你——要——向——他——道——歉!」 西园寺静和的目光倏地森冷,冷峻地锁住孟晴羽。她从不曾反抗过他什么事,总是温顺可人地接受一切安排。不知从何时起,她也学会了这些卑劣的性格。 他的眸子射出致人于死地的目光,瞥向一旁,看似毫无反抗力量的行知书。 这个人该死! 西园寺静和二话不说地一把抓起孟晴羽,往门口走去,不容反抗地命令道:「你该去上学了!」 「放手!静和,你还没跟他道歉!」孟晴羽扭动自己的手腕,试图挣脱静和的箝制,却因力道不够大而被他直直地拖往大门口走去。 岳虹别具深意的望着大门口。良久,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行知书,扬声命令道:「各自解散。」 便也追着西园寺静和离开了。 「晴羽小姐真『勇』,敢对抗冷面少爷,然而,」说话的佣人踢了行知书一脚,「却是因为这没用的家伙。」 「阿龙,你嫉妒呀!你也暗恋小姐!?」 「小姐那么温柔可人,谁不喜欢她?」 「说的也是。我们男人呀,最喜欢那种娇美柔弱的小白花了——最好温顺又乖巧,美丽又聪慧——那种女人真是男人的天堂呀!满足男人的『自尊需要』。」 「小朱,你又在作梦了。阿达、阿达啦,走了啦!」 一群佣人七嘴八舌地讨论女人,并各自散开做自己的工作去了。行知书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手捂着脸,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需要另一副眼镜,还有,替伤口上个药。 看来,前途…… 他回过头去,若有所思地望着大门。半晌,他叹了口气—— 多灾多难哟! 孟晴羽一手捧着医药箱,另一手拿着眼镜盒,神色愉悦的走到行知书的房门前,敲了敲,等待他开门。 等了好久,都不见里面有人反应。孟晴羽再次举起手来敲门,这回,房间里头传出: 「来……来了!」 不知怎么的,听见行知书结巴的说话,她竟然感到一丝无名的心喜与安心。她扬起笑容,轻快地道:「是我,孟晴羽,我来看你!」 「啊!?」里面突有巨大响声传出,接着是乒乓咚咚的物体落地声。 孟晴羽在外面听得有些心急,大有破门而入之势,「行知书?行知书,你没事吧!」 唰的一声,门霍地开了。一个头发凌乱,眼镜歪斜,衣着邋遢的男子立在门后。看样子似乎是为了开这扇门,翻山越岭而来般的狼狈。 孟晴羽被他这副呆拙样惹笑了,大大方方地将医药箱亮在他眼前,「不请我进去坐坐?」 「啊!?」行知书呆愣地把眼镜扶正,张着快落地的下巴,不可置信,期期艾艾的问:「咦?你……我……」 「我只是来看看你,顺便代替静和向你道歉的!」 看来干脆自己走进去比较快。 孟晴羽迳自走进行知书的房内,而行知书则惊慌失措地追进屋内。赶忙把刚刚被碰倒的东西一一归回原位,又连忙找垫子给她坐,还急着倒茶水给她;只是杯子还没送到她手上,就因他自己绊了一下,杯子飞了出去。水溅湿了一地,而他本人则跌了个狗吃屎。 「喂!你不用忙了啦!」 他手忙脚乱的模样真的好可爱。实在奇怪,他明明块头比她大,可是她却打从心底对他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保护欲;因为他看来是那么地——「卡哇依」!(日文——可爱之意) 最近,她变得似乎有点不一样了,好像有一个她从来不认识的自己在缓缓觉醒。这令她有些期待,也有些不安—— 孟晴羽温柔地笑了,「坐下来嘛!我们说说话。」 行知书立即僵硬,四平八稳地「正坐」(日本跪坐的一种)在她面前,一副等候审判的模样。「有什……什么……事!?」 「你的伤,」孟晴羽迟疑了一下,才问:「怎么样了?」 「啊?没……没事呀!」行知书那双修长的手卖力地在胸前晃动,认真的表情似乎在告诉她:别担心,我很好。 「别——别怪静和。」孟晴羽似乎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头,旋即抬头看着他,「其实,他人很好的;而且,他也不是有意伤你的。你看!他拿了医药箱,又替你配了副新眼镜。你就别怪他了,好不好?」 「咦?我没没……」行知书又手和脸一起摇动,一脸「只怪自己,不怪别人」的表情。「是……是是我自己……」 孟晴羽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语气有些黯淡地道:「那就好。」 其实,她自己也吓到了。静和从来没有用那种阴狠的语调对她说过话。或许,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早上一样勇敢地反抗过他吧! 「你的眼镜修好了!?」 那副像鸟屎一样雾茫茫的镜片究竟是几度呀? 「因……因为我笨……笨手笨脚的,所以……都会有……备份。」 看来他还挺细心周到的嘛,只是反应迟钝了一点。 「和我讲话不要怕呀!」孟晴羽一手托腮,笑望着他。行知书像是不好意思,不自在地站起身来,往墙边走去。孟晴羽这才仔细打量起他的房间,在这之前,她从来没到过佣人房,不知道原来佣人的房间是这么地狭小、阴暗;她真像古时候的某些皇帝,不食人间烟火,不懂民间疾苦。她是不是被保护得太好了!? 但是——这间斗室虽窄小,却很整齐干净,有条有理,在在显示它主人的用心。 那么,这人为何——不待她多想,她的思绪就被阵阵飘来的奶茶香给勾走了。她眸光一转,不由得愣住了。 他——会——做——奶茶!? god!和他笨手笨脚的形象完全不符合! 「小……小姐,请……用!」他不好意思地将杯子端至她面前,是烟薰的吗?他的脸红得发烫。「不是……什么好……好东西。」 「啊!?给我的!?」孟晴羽看着杯中白烟徐徐上升,心中升起一股感动。她接过来仔细品尝着;她会将这古拙朴实的震动记在心底,用心地。 「好好喝!」她双眼发亮地瞅着他似担心她不能接受的神情,笑了,「你怎么做的?好棒,和一般人做的奶茶都不一样。」 「真……真的!?」他不敢相信,迟疑又期待地看着她。 「当然是真的!」她用力地点着头,保证道:「别对自己没信心嘛!老实说,这么好喝的奶茶我还是第一次尝到。你可以教我做吗?最近,我就要开始上『新娘课程』了。」 说到这,她无名地升起了一股烦躁。这代表,她就要嫁给静和了,是吗?可是,她似乎很旁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有一丝打从心底的—— 「小姐……很爱少爷?」行知书似是看穿了她的不安,小心翼翼地问着。但好像又觉得不妥,抓了抓头,自言自语地道:「真……笨!一定是……爱少爷才会想嫁他嘛!」 爱吗?「嗯——」孟晴羽诧异地愣了一下,心虚地低应一声。但却不敢,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爱静和。原本她以为顺理成章的事,在那声震撼之后,一切全走了样;她甚至认为自己污秽了「婚姻」一词。 「婚姻」内一定要有爱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那么,现在居高不下的离婚率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他们没有「爱」吗?不是因为相爱才结婚的吗?或是他们本来是相爱的,只是后来发现爱错了? 不!她不想要这样的婚姻。她不希望到最后才发现,自己爱错了人,结错了婚。她渴望的是,一生只牵一个人的手,而且相守到永远—— 这时,走道尽头的二个人看着房内射出的光线,低声交谈着。 「你认为这样安全吗?把自己的未婚妻送进别的男人房内!?」 「你不懂什么叫『欲擒故纵』吗?」 男人燃起一根烟,淡漠地吞吐:「何况是我要的,我绝不会拱手交给别人。难道你认为晴羽会成为别人的?」 「孟晴羽是不是该感谢她未婚夫的宽宏大量的信任!?」 那男人睨了那女人一眼,拧起浓眉,语调中有了一丝不悦,「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真的爱她吗?」女人一针见血,眸光锐利地探视着他。 男人眼皮一睑,避开她探索的目光,转身往书房走去。 「潜入者的报告呢?」 「已经到了。不过,」女人的唇角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你可以回避我的问题,却不能躲开你心中真实的情感。」 「情感!?」西园寺静和轻蔑地冷哼了一声,「那种没有用的廉价品!」 电脑萤幕上迅速出现着—— 代号:幽灵 真实姓名:不详 背景:一切不详,资料全数封锁在i?j?o的总部内,无法读取。已确定是男性。 专长:易容高手,行动敏捷,神出鬼没;i?j?o的「一人部队」,隶属「调查局」。 特殊武器:烟雾弹、弹指神功,目标百发百中,同时也是射击高手。 「幽灵!?」西园寺静和拧蹙了眉头,瞪视着电脑上的资料,不敢相信这个人神秘到这种地步,竟让他们的「天罗地网」都蒐寻不到他的资料。就连i?j?o内,号称「幕后白手」的电脑情报头子他们都能查得到,但他—— 「i?j?o我知道,但这个『调查局』是什么玩意儿!?」岳虹抬头看着陷入沉思的静和询问着。 「是 international justice organization的『里』。」 「里!?」岳虹不解地看着西园寺静和异常平静的俊容。 「i?j?o有『表』和『里』,『表』为『擎义盟』,『里』为『调查局』。」 西园寺静和的神情中夹杂了一丝憎恨,「上次毁了我们『终结者』黑护法的斐火祺,就是『擎义盟』的走狗。」 「我不懂,这有什么差别吗?」 「『擎义盟』的人可以直接和警方接触,协助警方破案;但『调查局』的人则否。他们的身分为了办案的安全性,是不曝光的;除了i?j?o内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面目。由于身分神秘,又怕有人假藉其名义为非作歹,所以,隶属『调查局』的干员,等于是在刀口上『玩命』,是没什么保障的工作。只是,要成为『调查局』的一份子,还得是精英中的精英才行。」 岳虹听完后,忍不住鼓掌,「哇!太厉害了,不过让人听不懂!」 西园寺静和给了她一记卫生眼,「你秀逗啦!」 「不,只是觉得好笑而已。那若是『调查局』中的人在任务中出了意外,不就没戏唱了吗?不是得一切后果自行负责!?」 「你以为『擎义盟』为什么为『表』?就是要支援、救助『调查局』的干员。所以通常是一表一里的出任务。」 然而,西园寺静和的「终结者」的「黑护法」却只败在斐火祺一个人的手上,而斐火祺还仅是「擎义盟」的干员罢了。他忿恨难消的是,不知是他的手下太差劲了,还是i?j?o的人太优秀了? 现在,又有个「一人部队」…… 「看来真的是十分扎实的安排,尤其他们的中枢又有一个情报头子!」岳虹静静地评道。 「嗯哼!」静和不屑又讥嘲地轻哼了一声。「他们有『幽灵』,我们却有『抓鬼特攻队』!」 「静和?」岳虹望着西园寺静和益发狰狞的面容,不确定地唤着他。 「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i?j?o!尽管他们来一个,我『天罗地网』即杀一个;来二个我宰一双。和我西园寺静和作对的,绝不可能教他快活自在、称心如意的。」 西园寺静和的眸子射出吞噬人,阴狠凶残的光芒,「岳虹,二月十四日在七号公路旁的树林内,我们得准备一份大礼送给i?j?o的『幽灵』先生。」 他握紧了拳头,势在必得地道:「我绝对会亲手逮住那缕幽魂,让他安分地滚回地狱去安享天年的!哼哈哈……」 静和?岳虹无言地望着他英气逼人的脸庞,神色霎时蓦然凝住了,像是一具哀伤的化石,风化在冬季的冷夜中—— 「画片」是愈来愈难到手了——我知道——尤其是还要饰演「第三者」的角色。我真是他妈的快抓狂了! 而且西园寺静和也已经察觉那天的「入侵者」,目标是那份「画片」。对于他猝然决定在二月十四日那天要派人将「画片」送往日本,老实说,我总嗅到一丝「香奈儿的诱惑」——i?j?o的特殊用语,意指 snare (陷阱)——味道。 但,宁可信其真,也不放过任何线索。所以,我还是「闯入虎穴」去一探虚实。不过,我猜,这一趟恐怕是凶多吉少,死期可待也!呜呼!革命尚未成功,我竟得抛头颅,洒热血,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冬末 魏彦平自我逍遣篇1 叩叩! 敲门声回荡在寂静的深夜。 行知书丢下笔,把画纸往桌底一塞,又结结巴巴地应道:「是……是谁!?」 「我!」门外响起了清脆娇弱的女声。 是孟晴羽?哇拷!十点了耶!她这么晚跑来找他有什么事呢? 行知书动作迟缓地拉开了门,霎时惊愕地看着围上一条深色披肩,连头一块儿包了起来,穿着一袭粉红睡袍,裸露一双美足的娉婷少女。 行知书迅速隐翳自己的目光,低喃道:「小……小姐,这……这么晚……」 他的眼睛瞄见孟晴羽手上拿着的画板、炭笔、纸!?心中顿时产生不安的预感。 「这是什么!?」他错愕的差点大叫了起来! 「我……想喝你泡的奶茶,所以,准备替你画一张像做为报酬呀!」孟晴羽笑得分外灿烂地道。 「是吗?」他狐疑地打量着孟晴羽,突然一针见血地指出:「小……小姐,……你似乎……笑得有些……勉强,在……在强颜欢笑唷!」 今天是二月十四日,他正打算—— 咦!?不对!她怎么会这个时间跑来这里!? 「小……小姐,今天是……是情人节,少爷是……是不是……」 孟晴羽委屈的嘴一努,一边暗想这个人平时笨笨的,但偶尔却意外的精明;一边踏进他房内。随即,一屁股坐在行知书干净的地板上,抓过一个垫子,下意识地捶着它出气,而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甘的语调—— 「哈哈哈,宾果!今天是情人节!他竟然带着岳虹姐出去办事,而且这么晚都还没回来。」 他们究竟在干什么呢?她是静和的未婚妻,但是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却比岳虹和他在一起的还少。 好……好想知道静和平时的样子,毕竟,他将是她的丈夫,要和她厮守一辈子的人呀! 「也许他想……想回来,只……只是有……有事耽……耽搁了。」行知书笨拙的安慰着孟晴羽,一边说一边急忙去泡好茶,希望她能开心一点。 「谢谢你!知书!」孟晴羽抬起头来,投给他感激的目光,「你的话真窝心。」 「没……没有的事……」行知书背对着她,似乎不好意思了。 孟晴羽托着腮,微笑地看着他,深觉自己来对了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寂寞、无聊时,竟会想要来找他;会是因为他给她单纯朴实的感觉吗?还是想念他独特风味的奶茶!? 看他忙碌的背影,看着看着,似乎愈看愈熟悉了……若是他的肩膀再硬挺一点,而且不是鸵背的话,愈看愈像—— 行知书端来奶茶,对上她深思研究的目光,不由得呆愣了一下,不自在地别过头去问:「怎……怎么这……这样看我?」 孟晴羽这才发觉她直盯着行知书看,有些羞腼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干笑了二声,「不是,因为——」 她真呆!怎么会以为行知书像那个救了她的人呢?天底下背影相似的人多的是呀!但她眸光一溜转,倏地漾起了一抹慧黠的笑容,眼底也闪着淘气的光芒。嘿嘿嘿……有何不可呢? 「知书,你知道我在哪里念书吗?」她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 「不……不是在……在『自由飞行艺术学院』的美术系……三年级吗?」 喔!有明显的「香奈儿的诱惑」哟! 「你知不知道美术系是在干什么的?有些什么内容!?」 「不就是……画画吗?」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这种非常时期,一问三不知是不是可以减少麻烦? 「对呀!」她点点头,完全赞同。「有油彩画、水彩画、炭笔素描……」 行知书看一眼她带来的「家当」,似乎已经明白昭示她的「不良企图」了。 「所以?」 「所以,」她忽然扯住行知书的袖子,像个小女孩般的撒着娇,「我明天要交一张人体炭笔素描,你当我的模特儿好不好?」 行知书像是被点化成石似地失魂茫然了好一阵,而后才如梦初醒的惊吼:「啊!?」 「我说,」她笑得好生快活的勾住他的手臂,「你来当我的『人体素描』的模特儿!」 这会儿,行知书的眼珠真的是滚到眼眶之外,而下巴也久久合不拢了。 第三章 太阳慵懒地射入了窗内,在斗室内洒射一片金黄色的光明。 孟晴羽欣慰地一手抬起,以手臂抹去脸上的疲惫,喜悦地笑着吁了一口气:「完成了!」 而她的模特儿也睡着了。 真难为他了!昨天,她把他拖拉到她的画室,逼着他站在画板前做她的「人体模特儿」。当然,她要的只是他的「背面」,而不是他的「正面」。不过,老实说,看到他的一身结实肌肉,她很不淑女的暗吹一声口哨,欣赏起来了。可惜的是,在他腰侧的部位,有大片深褐色的胎记,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只是……画着画着,不知为何的,竟被她画成救了她的那名陌生男子回眸而笑的脸孔。她这才发现,他们两个人的背影真的很像,教她错误的交叠着。 但是……也罢!这不正是她的目的吗?那种身材比例完美的男人,若是不拿来作人体模特儿,就真的太暴殄天物,对不起上帝了。阿们! 而且,她不知道这个平常手足无措,笨到极点的憨男人竟有一副这么棒的身材。若是五官再俊美一点,肯定比静和,或者是任何一个明星都抢眼许多! 她走近沉睡的行知书,由心底升起一抹小小的愧疚感…… 她会不会太任性了?强迫他当她的模特儿?一点也没顾虑到他的愿不愿意?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硬逼他—— 老实说,她并没有什么和男孩子相处的经验。从小到大,最亲近她的男人,只有爷爷和静和,而她念的又是日本的教会女子学校。直到三年前,她才回到台湾,考进「自由飞行」的美术系。在这之前,她几乎很少和男子接触。 只有—— 她低头看了一眼沉睡中的行知书—— 只有这个人,是除了爷爷之外,唯一能给她有亲近感的男人,就连静和,她都觉得他好遥远—— 她——真要嫁静和吗!? 但是,不嫁静和,又要嫁谁呢?难道还有另一个真命天子的存在,而那才是她一生的依归吗? 看着画纸上跃然生动的人,她茫然了—— 碰! 孟家大门被用力打开了。 西园寺静和气势汹汹地大步跨了进来,冷峻的脸上凝聚着暴风雨前的徵兆。岳虹安静地跟在他身后,支开所有的下人,深怕他们遭到波及。 「静和,你累了,先去休息吧!」她轻声地低喃道。 西园寺静和侧头看了她一眼,闷声不语。他是三十岁的成熟男人了,难道还会这么沉不住气吗? 很可笑吧!昨天他们费尽心思布下了天罗地网,撒下这么大的诱饵,涓滴不漏到连只小蚂蚁都逃不了的陷阱,竟然—— 该死的没捕到那缕「幽灵」。 难不成那家伙真的不是人吗?早已看穿他们计谋,或是他真能穿破重围,看见他们的「饵」不是「真货」!?然后又神鬼不知觉地消失? 不!他绝对不相信!那缕「幽灵」有这么神通广大,他分明是放他们「鸟」;更甚者,是他迟钝到没接收到这个风声! 全神戒备枯守了一夜,却只能穷极无聊地喂饱蚊子,还搞得草木皆兵,任谁都会情绪不好的。他没当场发作,已算是沉稳内敛了! 「静和?」岳虹担心地望着他漠然无表情的面孔。 西园寺静和依旧紧抿着唇,看着屋外忙碌的佣人,倏地脑中闪过一道光芒。他冲出屋外,一把抓过一个正在擦拭玻璃的佣人,将他提起来与自己平视,吓得那佣人手中的抹布掉落地上,惊恐万分地瞅着西园寺静和分外漠然的面孔,怕得全身发抖。 「那个新来的佣人呢?」西园寺静和凶狠地逼问道。 所有的佣人闻声全停下动作,不明就里地看着西园寺静和。而被问话的那人则唯唯诺诺、畏缩地回答: 「不……不知道,他从昨晚十……十点半以后就不在……房里了。」 「十点半以后!?」 西园寺静和挑起一道浓眉,别过头去看了岳虹一眼,二人极有默契地点点头。 他又沈声逼问:「那他到哪里去了?」 「不……不知道。」 「在我的画室里!」孟晴羽拿着画具,和今天要交的画缓缓走下楼来。正打算去上课,就听见静和的厉声厉言。而在看见静和不大对劲的脸色时,深怕他待会儿责骂行知书,于是勇敢地步下阶梯,走到他身旁,解释道: 「昨天,我请行知书当我的人体模特儿,因为我今天要交炭笔素描的作业。不要再责问他们了!」 西园寺静和眯起了双眼,看着已然不再娇弱的她,打从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憎厌。他绝不认为自己是奉守「大男人主义」信条的日本人,只是,若孟晴羽太过坚强、独立、自主;那么,她势必会成为他计划中的阻碍。到时,他就不得不—— 他凝望她美丽纯洁的如天使般脸庞,眼底流窜过一抹只有岳虹察觉出的特殊光芒…… 「画呢?」他语调异常平静无波地问着,眼睛开始搜寻她身上的背袋。而所有的人全惊惶地看着这一幕诡谲难测的情景,无法想像少爷在得知自己未婚妻整夜和别的男人一起做人体素描时,竟然能如此镇静,宛若事不关己般地轻松。 「在这里!」 孟晴羽由一个卷筒中抽出一张已上了完稿胶的画,一心只想维护无辜的行知书,没注意到西园寺静和在看见张开的画时,瞬间怔忡,脸上显露出一抹邪狞的眸光。 这人不是—— 他太过于浸吟在惊讶中,以致画自他手中滑落地上…… 岳虹从来没看过静和这么异常震惊的面容,底下的佣下也不曾见过,于是他们全凑过去「偷窥」那幅画的「真面目」。原本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小姐的画技太好吓到少爷了;但在看见画时,才知道—— 「这怎么可能是他!?」 佣人中纷纷有人七嘴八舌的评论着。 「这个戴墨镜的男人那么帅!」 孟晴羽一看所有人的目光全望向自己,羞赧地低下头,拾起画,嗫嚅地解释:「其……其实那是……」 西园寺静和率先抬起头来,发现了那个戴着二坨犹如鸟屎般模糊不清的眼镜,以及鸵背凸腹,无精打彩,又畏畏缩缩的身形。霎时,他的脑中想起什么似的,俊逸的唇角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对上了行知书的眸光,似是刻意冲着他。 「原来如此!」 那抹狡狯的笑容,令行知书心底怵然一惊。 而西园寺静和只是撇了撇嘴角,隐去笑意,旋身对岳虹说道:「走了!我们还有其他的事。」 「静——」孟晴羽本想出声叫住西园寺静和离去的脚步,解释这一切。但看见他和岳虹相偕而去的身形,却不知为什么的说不出话来了,心底泛起了不知是苦涩、失望;或是另类的愤怒的杂乱情绪。 那个亦步亦驱的身影,不是她。 行知书和西园寺静和错身而过时,清楚明白地看见西园寺静和唇边那抹挑衅的笑容,但他仍是处变不惊地对他鞠躬道早,而后闪躲地奔下楼,还是那一脸拙样。 「对……对不起,我睡……睡过头了。」行知书低低切切地说道。 一群佣人全拿他当异类,鄙视地扫了他一眼,在他走近时,丢下一句:「真不知道你走什么好狗运!」 其他的佣人一哄而散后,行知书得以靠近有些失魂落魄的孟晴羽,瞄见她手中那张素描。 这会儿,他自己也呆了!张口结舌地比着画,又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又不可思议地问:「这……这个背影真……真是一极棒,……半侧头而笑,又酷又炫的戴……墨镜的人——是我?」 他把画放在自己脸旁比对着,要她看清楚,「你确定!?」 孟晴羽阴霾的心情被他这副滑稽的模样逗得笑开了脸,乌云一扫而空。 「不是,也算是,这个人——」她深吸了一口气,羞红了脸。看着自己画上所画的脸,打从心底涌起一抹落寞的情绪,笑容也不见了,只有着一丝略带感伤的怅然。「是救了我一命的恩人。」 「小姐,」行知书藏在眼镜下的眸光闪了闪,「你喜欢上他了?」 孟晴羽游移在自己翻覆不停的情绪中,以至于没注意到行知书不再结巴的问话。愣愣出神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画,似被蛊惑地道: 「我也不知道,但就是会时常想着他——」 行知书蓦地感到一股压迫人的视线,他半侧过头去探向那道来源,瞥见了个修长挺拔的长发身形,那人的唇角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高深莫测笑容—— 深夜—— 孟晴羽藉着月光,思绪纷乱地在画纸上胡乱涂鸦着。她把所有的油彩全散置在桌子四周,拿着彩笔懒洋洋的沾染着,然后漫无目的地在纸上东撇一下,西画一下,弄得整张画纸脏兮兮又乱七八糟的;末了,她干脆把笔丢掉,把红色油彩全泼在画纸上,喷得自己全身满脸都是红色油彩,这才甘心地停下手。就着画板坐下来,屈着膝,把自己紧紧地圈住,像是缩成一团的虾米。 她到底算什么呀? 一下子思念一个根本谈不上认识的人,一下子又不满静和不论到哪里都带着岳虹,好像岳虹才将是他的妻子一样…… 莫非她是在嫉妒!? 她不知道这种像是打翻了的调味瓶,五味杂陈的感受算不算是嫉妒。但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全然地柔弱。其实她心中有一股强烈的火舌,只是,那尚在酝酿中。有一天,终究会爆发的;而且她有预感,就在不久之后了——甚至不可收拾的地步…… 「怎么不开灯?」 西园寺静和低沉空茫的声音由她背后传来,射进她的脊背,释出冰凉的温度。他步入画室,扭开了电灯,看见一地凌乱,油彩喷得到处都是,连她也一反常态地不理他。想起她竟然对别的男人做人体素描,他不禁也动了气,双眸冷冽地瞪着孟晴羽的背。 「早上在画中的那个男人是谁?你知道吗?」 孟晴羽似狠下心来不理他,仍是维持原来的姿势,面对画板,屈膝自拥,背对着西园静和,沉默不语。 西园寺静和紧蹙眉头,大步走到她身边,右手一拉,用力将她提起来,让她无可避免地面对他。赫然发现,她一向驯良的瞳眸中,绽放出坚决、不屈的目光。 他绝不容许这朵温室的花,有这样顽强的反抗! 他咬紧牙,一个字、一个字,用力地吐出:「他——是——谁?」 孟晴羽淡然地看着他一会,才幽幽淡淡,不卑不亢地反问:「你在嫉妒吗?」 未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的西园寺着实吓了一跳。不一样,她真的不一样了…… 「不要挑战我的耐性。晴羽!」他龇牙咧嘴道。 「你会用这种口吻对岳虹姐说话吗?」孟晴羽冷不防地冒出这句话,又让西园寺静和惊讶不已。她似乎是对这样的对峙疲倦了,垂下头,目光盯住地板,虚软的语调已不复刚才的挑衅。「昨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昨天——」静和愕愣住了。昨天二月十四日,哪是什么大日子!?既不是国定假日,又不是他们任何一人的生日,更不会是他们的结婚或订婚记念日。他都快气炸,哪还管昨天是什么鬼日子? 像是感应到他的心思,孟晴羽目光怼怨地瞅着他,「昨天是情人节!」 情人节干他鸟事!?西园寺静和原本紧蹙的眉头突然舒张开,脸上泛起不怀好意的笑容,手微微一使力,又将孟晴羽搂在怀里。 「你是在提醒我没尽到『这个』责任吗?」他一边说着,边将头俯下,用力吻住孟晴羽的颈项。 孟晴羽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随即由胃部涌起一股作呕的感觉,她使尽全力抵抗他的亲吻,下意识地要挣脱他的箝制。 「住手!静和,放……放开我——」 西园寺静和倏地停下动作,双手狠狠地抓住她的肩膀,逼近她,凶恶地提醒道:「你将是我的『妻子』,你没有忘记吧!没有男人会喜欢自己的女人心里还存在别的男人的!」 被击中要害的孟晴羽首先呆愣了一下,旋即挣开他的掌握,倒退了二、三步,委屈万分地哭着朝他大喊:「你怎么能责怪我!?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难得你还记得我是你未来的妻子。可是,你从来没有好好陪过我;要嫁给你,我很高兴,但是却很不安。你想过、考虑过我的心情了吗?」 她情绪激动,难以遏抑地哭叫:「你是我的丈夫,我却不曾了解全部的你。我也想知道你真正的模样,想陪在你身边呀。静和,我们是要一起过完一生的『夫妻』呐!如果我根本还不能完全了解你,那我——」 她孩子性,又呕气似地狠狠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水,「那我算什么西园寺静和的『妻子』呢?」 就在同时,西园寺静和的脸闪过了稍纵即逝的不耐烦,及不屑、轻鄙的神情。 我想了解知道全部的你!? 笑话!女人就是这么美化自己想操控男人的欲望,别想轻易骗过他! 他才不要被「爱情」这种婆婆妈妈,又虚伪的东西牵绊得不能动弹哪!他之所以选择要娶孟晴羽,除了是因为她的家势背景所能带给他的名利;还有她温顺柔和的个性,不会干涉他所有的行动。若是她渴望他会给她「爱」——这种无聊又没有用的玩意儿,这辈子她是甭想了! 不过,他是不会告诉她的! 「晴羽,」他低声下气地伸出手来,万般温柔地把孟晴羽揽入他的臂弯中,轻声细语地哄道:「对不起!我被嫉妒冲昏头了,才会这么对你。我真的很抱歉,因为我不想你被别的男人抢走。」 「你嫉妒?」她眨着一对分外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 「当然,」他怜爱地拭去她的泪珠,「你是我的呀!」 孟晴羽绯红了脸,害羞地偎进西园寺静和的怀里。那个让人我见犹怜的娇弱小白花又回来了,刚刚张牙舞爪的气焰已不再残留。 「那你……爱我吗?」她羞怯地抬起头,小声地问着。 「当然,你是我的晴羽嘛!不然,我怎么会想娶你呢?」 静和的唇角漾起一抹冷笑,女人都需要哄,都爱听甜言蜜语,不是吗? 「嗯——」孟晴羽点点头,甜蜜地靠在静和的胸膛上。她不该再举棋不定、三心二意了,爷爷为她找的丈夫一定是最好的。她要爱他,相信他,和他携手共走人生的路。 他们二人都太过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以致没注意到门外伫立的娉婷身影,身上释散出哀伤绝决,又冰冷无情的气息…… 「晴羽——」静和温柔缱绻地吻着她的脸颊,眸中射出狡狯的光芒,「要小心行知书喔!」 沉浸在他柔情中的孟晴羽,根本无暇思考,只是唯唯诺诺地应和一声—— 「好——」 我知道我的身分已经被察觉了。腰侧及左胸那二大片「伤痕」,是我这一生无法抹灭的烙印,西园寺静和比谁都清楚那是怎么来的。 看来,这个任务会更加艰巨和有趣。终至最后,我是不是会成功呢?所以,即使叫我小心也是枉然吧!我也已经知道派给我这个任务的人的用心了。我是该好好揍他一顿呢?或是多谢他的鸡婆!? 不论如何,敬业如我,绝对会不屈不挠去「挑战克服」,而不会做出「半途落跑」的行为,那不是我魏彦平的一贯作风。 何况,十年了,是该做个「了结」的时候了。 但我没有把握能否全身而退—— 毕竟,那是—— 我的过去…… 冬末 魏彦平自我排遣篇2 「晴……羽,爷爷真开心你……决定要嫁给静和了,咳……咳咳……」 孟湘君躺在「久世」病房中,欣喜微笑的话还没说完,就又猛烈地咳了起来。 「爷爷,」孟晴羽赶忙端水给他喝,又替他拍背顺气,「您别太激动!」 「就是呀!爷爷,我和晴羽要提早成婚,你也用不着这么兴奋,反正这是迟早的事嘛!太兴奋对身体不好。」静和一反平常寡言少笑的态度,也和孟湘君打起屁来。 「静和!」孟晴羽面红耳赤的低喊着。心想静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滑头了? 「静和,我就只有晴羽一个心肝宝贝,现在交给你,你得替我多疼爱着点,可不许你让她受半点委屈呀!」孟湘君看来很快乐,虽然脸色苍白,气息虚弱,但似乎精神了许多。 孟晴羽暗忖,或许她决定和静和提早完婚的决定是正确的。 半晌,西园寺静和缓缓地吐道:「交给我吧!」 她侧头注视着静和俊逸的面容,莫名地,她的心底攀升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觉得不对劲……这种体认令她十分惶惑和无助。她摇摇头,在心中告诉自己—— 不会有事的!静和不是承诺过,会与她一起好好经营他们的婚姻吗?而她也对自己立下誓言,要全心全意去做个好妻子,不是吗?他们的婚姻会很美满的,也许是她自己想太多了;而且,如果能让爷爷高兴,病体早日康复…… 此时,静和的大哥大响了,打断孟晴羽的思绪,她莫名所以的看着静和接起电话,而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快速变换着,笑容霎时转为邪狞。孟晴羽的心中立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发生了什么事了?」她担忧的问道。 静和微笑地抚摸她柔顺的长发,别有深意地看了孟湘君一眼,安抚道:「没什么……工厂有些事要我处理。」 「我也一起去!」孟晴羽想也未多想就脱口而出。 「晴羽,」孟湘君虚弱地咳着,哑着嗓音,「让……静和自己去吧!你多陪……陪爷爷好不好?爷爷……好久没和心爱……的小晴羽说话了。」 「我——」 孟晴羽为难地看看孟湘君,又看看静和。她的心莫名的敲击着,教她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可是又不能丢下好不容易病才稍有起色的爷爷不管…… 「晴羽!若有什么事,我会打电话给你的。」静和捺着性子温柔地安抚,「爷爷比较重要!」 「静和——」静和这么的为爷爷着想,教她如何能不感动!?虽然她很担心,却也只能柔顺地点点头。「自己当心点,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放心吧!」静和俯身在孟晴羽脸颊上亲了一记,「等我回来!好好照顾爷爷!」 说完便起身走向门口,对守候在病房门外多时的岳虹低骂道: 「那个该死的『幽灵』还真是『阴魂不散』!」 这是一个大好机会! 孟家的「大人」全部出门去了,所以他这个「宵小」,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做爱做」的事。 上回既然是在书房失手的,当然是再由书房去了。人家说得好:「从哪里跌倒的,就再从哪里站起来!」 所以,他这名「宵小」又蹑手蹑脚摸往书房去。 既然人家知道有人闯入过,想当然耳,东西一定不会放在原处了。只是,这么没脉络可寻地像只无头苍蝇般乱钻,能搞出什么碗糕呢? 他拿出「档案侦测磁碟片」,放入电脑系统中,在指令执行的过程中,他还得细心留意是否有别部连线电脑发现这里的作业情形呢,这个任务真是超高难度呀!他回去一定要申请提高奖金。 蓦地,程式执行到一个地方时,突然停住了,他倾身靠近,动了动按键,奇怪!怎么不走了?难道被侦测到了?这份磁碟片中有「落跑」程式,是不可能被抓到的。 那卡在这儿是什么情形? 突然,出现谜一样的问话—— 左转或是右转? 妈的!这什么鬼问题!? 「左边没路,右边也没路呀!要我去哪里?」 于是,他灵机一动,键入—— 无路可走。 第四章 轰地一声,石破天惊,柳暗花明又一「间」。 他低吹了一声口哨,看着那半开的书柜,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是爱丽丝梦游仙境吗?」他笑着摇摇头,步入书柜之后,自嘲着。 「不!该是『幽灵』进入『冥府』才是!」 通道中十分阴暗又潮湿,「画片」是不会在这个地方的。不过,他有预感,这个秘密空间,绝对——不简单! 经过长长的通道后,来到四处皆「燃」的地道,由于有火把照射,以致非常明亮,走道中间流动的水,好像是—— 「这里是下水道吗?」 他记得孟家大宅附近并没有什么下水道呀!难道是……从前的下水道吗?竟然还流着凉凉的水,真不可思议! 喔!有了答案,原来不远处有一个水车引水进来哪! 只不过,这又是为什么? 延着下水道西边走进去,他看见一个有着铁栅栏的隔间,水汨汨流进去。 他俊秀的唇角不禁扬起了笑纹,「还上锁呀!难道——」 他望进那个幽暗的空间,良久,才掏出工具来打开这道栅门。「是一间『豪华套房』。」 他又亮出一道明亮的光线,见里面没有「高台」可走了,只得「涉水」而行;但是水的冲阻力过大,使得人有些寸步难行。 蓦地,在这黑暗之中,隐约传来一个苍老虚弱,却仍不失顽强的声音,「是你!?」 「孟老先生真是好眼力。」 当然,这点水阻力对受过特殊训的他是没什么影响啦!他依旧矫捷地靠近老者,扯下自己的面罩,露出一张略带孩子气的俊美娃娃脸。 「不……不是我眼力好,」孟湘君吃力地抬头看着他,「而是你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令人深刻感受到的坚强、不屈——气质。」 「真的!?」他哑然失笑,「我以为我演得够逼真了。」 「是很逼真……别担心。」孟湘君爽朗地笑了,当下喜欢上这英俊的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他稍迟疑了一下,旋即大方地说出:「魏彦平。孟老先生,忍耐一下,我替你解下绳子。」 「真才实学不平的精英吗?」孟湘君喃喃地问着。浸在水中这么多天,再加上他有气喘的毛病,若是一般人,早就承受不了,哪还能幸存到现在被救呢?若他没有一股强烈的信念,支撑他到现在的话…… 听出他的无力,魏彦平心惊——他还不能睡,至少目前还不能——赶忙和他抬杠:「孟老先生别太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语气倒听不出半丝不好意思,反而是「当之无愧」。 孟湘君哈哈大笑:「年轻人要虚心一点!对了!小伙子,你多大了?」 「老先生不妨猜猜。」他轻快的语调像在唱歌,可也泄露些许算计意味。由于孟湘君看不见他的表情,因此他允许自己露出心急担忧的表情。 孟湘君全身发烫,身体状况恐会不乐观。西园寺那个畜生,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有病在身的老人!? 「……看起来也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说着,他整个人已经被魏彦平拦在肩上了。 「不过……说起话来……挺幽默的。」 「孟老先生,您再撑一下,我马上就带您出去。」魏彦平一使力,小心翼翼地扛起孟湘君,「您要不要休息一下呢?」 「不——」孟湘君放松的神志中,还挂心一件事,「晴……晴羽……好……好不好?」 该怎么办呢?圣经教导做人要诚实!可是他又不能老实说,目前为止,孟晴羽的处境岌岌堪危。她就像快被大野狼吞掉的小红帽一样,被诱进陷阱中了,还跟着西园寺静和去看「冒牌爷爷」呢!大概是连被卖了还帮着数钞票的危险情形。 但是,他若照实说了,孟老先生大概会气极败坏吧!依照他目前的情况,还不适合受这么剧烈的刺激。于是,魏彦平只好避重就轻地道: 「还不错!只要孟老先生把病养好,她就会更好的。」 「小伙子,别——」孟湘君虚软无力地严正声明:「别……诓……诓我!」 「不会诓你的!只是——」他一向扬着的唇角又弯成似笑非笑的孤度,「我们要来淋一场『枪淋弹雨』啦!」 「小……小子,你又在嘀……嘀咕什么……」 孟湘君勉强撑开眼睛,就看见魏彦平将他如背婴儿一般绑在自己背上,一个侧身,俐落的躲过一记子弹的攻击,仍临危不乱地谈笑风生。 「平安祈祷词。我一个虔诚的……喔唔!」 他由身上的枪带中拔出一把左轮手枪,「看来他们想逼我动手。」 他一还击,立即射中二名手下;回身一边一顶肘,一旋踢,一下子解决了四个人! 「唉哟喂哎……」孟湘君在他背上哀叫:「年轻人……你……」 「孟老先生,您忍着点,情势所迫呀!」 他又射出几发子弹,解决了些许手下,但人却一直涌进下水道,情况有些不好玩了! 「等……别……别误会!」孟湘君也注意到情形不妙了。「你……放下我,不然……你会出……出不去的。」 「原来火把内侧有监控器——」魏彦平的笑容开始一点一滴消失了,「我竟然没发现。混帐!身为『调查局』的人是不能犯这种初步研判失误的。」 突然,在水车附近,耸立了身穿黑色斗篷,衣袂飘飘的长发男子,及身着火红色衣服的女子。魏彦平不禁停住了脚步—— 「幸会了!」长发男子冰冷锐利的嗓音回荡在偌大的下水道中,飘散着欲置对方于死地的冷冽气息。「『幽灵』!」 魏彦平倏地一惊,沉默不语地望着西园寺静和,在心中盘算着如何脱身,二人目光如遭电殛般瞪视对方—— 「静……静和,你……不准你……」在魏彦平背上的孟湘君开口说话了。 气急败坏,又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真令魏彦平担心他会随时暴毙,那他就白忙了! 「放下他!」西园寺静和掏出枪来,笔直地对准孟湘君,挑衅地冲着魏彦平道:「不然,我先把他解决掉,再找你『叙叙旧』!」 说完,子弹随即射出—— 「咻……」 说时迟,那时快,魏彦平射出一枚小型圆体物,霎时白浓的烟雾弥漫,西园寺静和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刹住,有一瞬间的措手不及,将手臂平举在眼前,试图挡住烟雾的冲击。 「又想故技重施!?」西园寺静和听见有物体落水的声音后,往墙边略明的火把走去。「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他一把抓起火把,阴狠地下令道:「开枪!往水里开枪!」 就在他拿起火把的同时,响起机器转动的声音,立在水中的水车渐渐冒出尖锐坚硬的金属针刺,形成一个大转轮,在水中激起巨大的水花;而一旁的手下则提起步枪,往水中扫射。 一直沉默不语,冷眼旁观的岳虹忽然幽幽地开口:「『修罗轮』一出,必撕裂粉碎任何接近它的物体,化为一片飞花狂絮。我记得这是你亲手设计,最钟爱的一项武器。若非必要,你是不会轻易使用的……而这下水道只围着孟家宅邸,除了水是由外引进来的之外,根本没有出路。你竟然光是杀他还不够,还要教他粉身碎骨。可见——你有多不甘心晴羽护着他。」 西园寺静和浓眉微蹙,就着浓雾一片,他忽然微微一使力,使岳虹一个重心不稳,跌进他怀中。他以前所未有、无比诱惑的嗓音轻呢道: 「难道你没想过……为什么我会把你留在身边十年吗?」 「我——」 的确!一开始,是她自己要求跟在他身边的,因为她爱上他了! 不论他未来要娶的人是不是她,她都希望能一辈子陪在他身边。 西园寺静和俊逸的唇边攀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低头靠近她的颊边,腻着她的香甜女人气,沙哑诱人地说:「你应该很明白我娶她的目的,不是吗?而且,我要置那个人于死地的原因是因为——」 他语气倏地冰冷,「他——早该死了!他活着,会对我不利!」 「叽……滋……」 烟雾渐渐散去,转轮发出巨大的撕裂声。岳虹看着他放开自己,心底突然涌起了甜蜜的感觉。 而西园寺静和和手下全赶往转轮那里去,把「修罗轮」停了下来。 只见修罗轮上有着衣服残骸,水中有血迹,却不见被扯得血肉模糊的遗痕。 「怎么了?」 岳虹看着静和铁青的脸庞,又看了看修罗轮,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没想到,静和自己却先哈哈大笑了起来,吓坏了旁边的一干人等。 老大该不会是气疯了吧!所有人都在心底偷偷画着十字架。 「好个『金蝉脱壳』,不愧是要当我西园寺静和对手的人。」他笑得益发邪狞地道:「魏彦平……我和你卯上了。搜!他受伤了,又带着老头子,跑不远的!通知全宅邸的守备人员,把他们给我揪出来!」 岳虹再次凝视着他——是了!这就是西园寺静和,绝对赶尽杀绝,不留一点生机。 而她不就是爱他这股冲动!?唯有这样的狠和不择手段,才能和她旗鼓相当。至于那个温室里的「发抖」(花朵),怎么配得上这么优秀又冷峻的男人呢? 岳虹甜甜地笑了,顺势勾住西园寺静和伸出来的手臂,完全不感到—— 暴风近了…… 而在此时,电脑萤幕出现了一个字—— heaven 碰! 公寓的大门被用力地打开,两个正在专注电脑萤幕的男子同时抬起眼睛,看着由门口走进来,全身湿渌渌,又血流不止,且狼狈不堪的扶着孟湘君的魏彦平。 两人中穿着白色休闲服,浅蓝毛背心的俊美男子首先瞄了手表一眼,开口对坐在另一张办公椅上,穿着深蓝色衬衫,牛仔裤,戴着墨镜的男子笑道: 「午夜十二点四十三分,果然准时吧!」 魏彦平不禁赏了他一记卫生眼:「你连这个也打赌吗?」 「因为知道『幽灵』是『绝对无敌』的。」 戴墨镜的男孩站起来走向他,「你受伤了?」 「我不要紧。」魏彦平接过白衣男子递过来的大毛巾,把喘得厉害的孟湘君团团包住,搀扶坐在沙发椅上,着急地问:「万里呢?孟老先生发烧了,气喘病又发作,我怕他——」 「真不巧,万里今天值大夜班,不到明天早上八点是不会回来的。」白衣男子虽语气轻松自在,不过可也刻不容缓地走过来替孟湘君把脉。 「jj,帮彦平小亲亲上一下药好吗?最近万里的医院病人太多了,我可不希望他再去增加万里的麻烦!」 「去住院也不错,至少可以趁机休个假。」魏彦平玩笑似地回了一句。 「别叫我『jj』!」戴墨镜男孩皱起浓眉,义正辞严地抗议。 「难道要我叫你……啊——」 白衣男子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孟湘君挣扎地伸出颤抖的手。 「小伙子……」孟湘君气若游丝唤着。 「jj,快去拿乾衣服来!」白衣男子边说边由电脑桌旁抓起一串钥匙,「我得尽快送他到医院急救!」 「等我……把话……」孟湘君缥缈的眼神搜寻着魏彦平的身形。 魏彦平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抓住他的手,像是给他保障似地看着他,「我在这里,别担心!」 孟湘君突然用力握住他的手,使尽所有的力量,坚定地盯住他,「拜托你,救救……晴羽,千万……不能让他们……结婚,晴羽……就交给你了……」 「我——」魏彦平一下子为之语塞。 孟湘君直到自己都快不行了,心中挂念的还是孟晴羽。不过,现在最荒唐的是,他竟说要把孟晴羽交给他! oh!my god!请来教教他,如何拒绝一个垂危老人的托付呢? 孟湘君不放心地再紧握住魏彦平的手,「小伙子,你不……不会拒……绝吧! 「我——」 「放心吧!孟爷爷,他会答应的。」白衣男子暗推了魏彦平一把,向孟湘君保证似的笑道。随即转向处于错愕的魏彦平问:「对吧!?」 魏彦平睁大眼睛惊叫:「开玩笑……唔——」 他的嘴被捂起来了。 白衣男子笑得若无其事地靠近他的耳旁,低声威胁:「快答应!他的情况不乐观,再不赶紧送医,你就害死一条人命了!」 孟湘君看出他的犹豫,「拜托,晴羽……绝不能嫁给……那个野心的西园寺,他们已经……决定要在……三月四日那天结婚了……」 「三月四日——」墨镜男孩沉吟了一下之后,道:「是西园寺的生日嘛!」 「订婚是在孟晴羽二十岁生日,结婚是在西园寺三十二岁生日那天。还真是懒得无人能敌呀!」白衣男子也笑着调侃。 魏彦平听见孟晴羽要结婚的消意,顿时觉得心里酸涩涩的,喉头不知道什么东西涌了上来,总感到翻绞得令他难受。他喉头缩了缩,不敢相信自己对这则消息竟然有了莫名的反应—— 半晌,魏彦平才别过头去,硬硬地道:「我会带出孟晴羽,并保护她的!」 「太好了……」孟湘君终于放心地任由白衣男子架起他的臂膀,走出大门;一边欣喜地喃喃:「真是太好了……我可以……放心了。」 「他怎么认出你的?」墨镜男孩推魏彦平坐在沙发上,把他的湿衣服脱下,替他的腹侧上药。 「也没什么——」魏彦平突然感到好疲惫,靠躺在沙发椅背,「在他昏厥的前一刻,我曾经去看过他,他说了一句,不能相信西园寺静和。我来不及带走他,西园寺的手下就进来,在他手臂上打了一针,然后才假装救人的样子——」 「那时你是『行知书』的模样吧!」墨镜男子取出魏彦平身上的弹头,丢在一旁,看着他的身体,突然笑了。「孟晴羽缠住你了吗?」 魏彦平拧眉看他,「什么?」 「情人节呀!」他笑得颇邪门,完全是他师父的翻版。 「我就知道是你搞得鬼。你老爸是『自由飞行艺术学院』的校长,你当然可以胡作非为了。」魏彦平没好气地睨着他道。 他则一副「冤枉啊!」的无辜表情,委屈地瞅着魏彦平。 「哼,狗咬吕洞宾!不过,却把你泄露给西园寺那家伙知道了。」 良久,他抬眼望着魏彦平,「每回看见你这褐色的斑痕,我就想宰了那家伙!」 「怎么?你暗恋我吗?」魏彦平笑得别有深意又分不清真心的问。 「被你识破啦,一点也没错!」他哈哈大笑地替魏彦平包扎完毕后,神情狡黠地问:「你知道明天几号吗?」 「二十七呀!怎么了?」 「明天是他们的订婚典礼。」他站起来,把「行知书」的行头递给魏彦平。「不过,我想,会『因故』取消吧!加油了,希望有一天,你不再是『幽灵』——」 魏彦平捧着衣服走进浴室之前,似是非真地笑道:「别一副丧夫的表情,说些诀别的话,触我霉头!」 「怎么这么了解我?我还打算逼你写『与妻诀别书』呢!」 「等你成了『意映卿卿』,我或许会考虑接受。」 「你可以叫我『默平亲亲』呀!」 「可是你是『洋人』——」魏彦平的声音消失在水声之中。 「你有种族岐视。」墨镜男孩抓抓凌乱有型的自然卷发,看着浴室的门,喃喃批评道。 哔——哔—— 一大早,孟家主宅就响起催魂似的哨音。 魏彦平蹒跚地走出自己的房门,有人从他身旁经过,拍了他一下,提醒道:「快点!听说少爷有事宣布。」 「他妈的!他有事干我鸟事呀!」魏彦平低咒一声。一手按住腹侧,痛呀!他凌晨回来孟家宅邸以前,雷默平替他换药时就告诉他,他的身体状况不大好,血小板没发挥什么功用。 事隔十年了,宇野万里也替他疗养好一阵子了,难道那个药的副作用还是存在吗? 「该死!」他倚靠墙壁,明白「幽灵」这次是逃不了了。 但……他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 需要赌注! 到达西园寺静和指定的聚集地时,魏彦平看见了原本该去上学的孟晴羽竟然也在场。看来,他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很好,该是时候了—— 魏彦平微微闭上眼,再张开时,西园寺静和已经走进客厅,站在孟家大大小小三十个佣人面前。 西园寺静和字句铿锵地道:「各位应该知道了吧!昨天有歹徒闯入宅邸,想要加害孟爷爷……」 什么!?有歹徒闯入!?对象还是孟湘君!?这算不算是「做贼的喊抓贼」呀? 魏彦平没好气地睇睖着他。 「我查了很久,发现歹徒逃得很快,而且对宅邸十分熟悉,一下子就不见踪影。可想而之,是宅内的人。在快速逃走后,再换上普通、平常的衣着出现,以洗脱嫌疑。」 笑话!当小偷的不先调查清楚地形、情势再行抢,岂不是「入宝山而空手回」吗?这西园寺静和未免太没头脑。 「所以——」西园寺静和的眸光四周晃了一圈,扫视过每个人之后,才用一种非常锐利,且一针见血的语气道:「歹徒就在我们之中!」 什么歹徒就在我们之中?他以为他在演「金田一少年事件簿」吗? 魏彦平颇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 「这个人破坏孟家的平静。」西园寺静和冷不防地靠近魏彦平,出手撞击他的腹侧,「我们应该要怎么处置他呢?」 「唔!」魏彦平闷哼一声,痛不可支地倾倒,又惨遭西园寺静和以膝盖击中肚子,最后被他以手肘用力捶击了背脊一下,趴倒在地上,眼镜旋地掉落了,露出一张俊朗的娃娃脸,看得所有人傻眼! 是他!孟晴羽费了好大的劲才没使自己尖叫出声。 是行知书!?他怎么如此的英俊不凡,慑人心魄!? 西园寺静和把伤口又流血的魏彦平捉起来,拨了拨他的头发,再为他戴上一副墨镜。 他把魏彦平提到孟晴羽眼前,阴狠狰狞又带憎厌的语气道:「晴羽,看清楚了!?这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号称『幽灵』的——」 他逼近陷入极度震惊中孟晴羽,像是要揭穿魏彦平的丑恶似地忿恨地念着他的名字,「魏——彦——平!」 孟晴羽心痛如绞地看着他那张因疼痛而扭曲的娃娃脸,情难自禁地伸出手来想捧住他的脸,但才举到一半就停住了…… 是他——救了她的是他;扰乱她,使她心神不宁的也是他;而笨拙得令她挂心的也是他;怯懦的她首次挺身而出,欲守护的人也是他! 但是……要杀她最心爱的亲人却也是他! 「为什么?」孟晴羽情不自禁地大吼:「你为什么要欺骗我?你接近我是别有目的!?」 我没有! 是吗? 在魏彦平心底,有两个小小的声音在跳动,互相反驳着。他对孟晴羽梨花带泪的控诉无法驳议,只能忿恨地怒瞪西园寺静和。 「西园寺,你好阴险。」魏彦平不屑地唾了一口。 西园寺静和见状,用力又将魏彦平踩回地上,孟晴羽这才看见魏彦平腹侧的血,几乎染红了泰半的衣服。 「该死的人还不老实?啊——」西园寺静和的脚狠狠地踩在他身上,「那我就慢慢地让你的血流光吧!」 「住手!」孟晴羽想也没多想地脱口大叫了一句,叫完之后才发现自己错了。 这个人要杀自己最爱的亲人,而且还欺骗了自己呐! 但是……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么地心痛。难道,她已经—— 「你说什么!?」西园寺静和眯起一双眼睛,不置信孟晴羽所喊出的话。一个背叛者的下场,似乎只是「该死」二字,何况……,这个人早就不应该存留在这世界上了! 孟晴羽流着眼泪,别过头去,硬声道:「爷爷昨天在医院,所以并没有怎么样,不是吗?」 「若是怎么样了,才来处置他,你不觉得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吗?」 她竟然为他而哭! 这个认知教西园寺静和为之气结。就算他娶她非关爱情,他也绝不许自己的女人为别的男人哭泣。只要是他的,就得完完全全属于他!绝不可有一丝一毫,是沾染外人的气息…… 他不认为这是霸道,更不承认这是独占欲;只能说,这是他的「忠实论」。 他生气地用力一踏,在场的人皆听见刺耳,又凄厉地骨头碎裂的声音。魏彦平硬是不吭一声,却也因为痛得承受不住而昏厥了过去。 「不——」孟晴羽掩着脸,再也无法接受这么残忍的事实而倾倒;魏彦平肋骨断裂的痛,彷佛就痛在她身上一般。她意外的发现,自己无法承受他在她眼前被这样的践踏、伤害…… 若换做是别人呢?她也会这么地痛苦难抑吗?似乎,自从遇到了他之后,她就不再是——原来的「孟晴羽」了! 「可恶!」静和再次眯起了眼,眉头更像锁上了几层死结似的纠成一团。他把魏彦平抓起来丢给手下,恼火地下令:「把他关入水牢里!不准送东西给他吃!」 反正,他也活不过今天的! 西园寺静和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幽灵」终于栽在他手上了。他就不相信这个早该死的非人类,能再逃过第二次死神的召唤。 看吧!不会再有程咬金来救你了! 「把晴羽小姐送回房。三月四日一到,我要——」他眸中爆出极光,「和她立刻成婚!」 静和! 一直沉默不语地看着这一切的岳虹,若有所思地看着静和的背影,出了神—— 快! 快救他! 这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静和文狠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他就是号称「幽灵」的——魏——彦——平! 不—— 不会的! 这个人破坏孟家的平静—— 这个人要加害孟爷爷—— 为什么!? 为什么要骗我!? 「啊——」孟晴羽由恶梦中吓醒,梦中尽是魏彦平受伤的惨状。那股痛苦,绞得她无法呼吸…… 她终于……终于明白,她喜欢他,更甚于……更甚于—— 可是,他却想杀爷爷…… 不能原谅! 为什么上帝要安排他们相遇、相识呢? 难道,接近她只是他的计划吗? 真的只有静和——才是她唯一能相信、寄托的人吗? 一定是的!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最了解静和了,不是吗? 或许,这就是她的……宿命了! 「小姐,你醒了吗?」 咦!?是谁!?孟晴羽木然地转头,失焦的瞳孔无神茫然地找寻声音的来源;良久,她才幽幽无力地道:「是你,岳虹姐!」 「你没事吧?突然倒下去,吓了我好大一跳!」岳虹温柔地问着,一手探上来轻抚她的额头。 「我?」孟晴羽屏气凝神地回想着,「没有,我——没事……」 对的!她没事呀!?她怎么会…… 她猛然坐了起来,扯住岳虹的衣服,着急慌张地问:「岳虹姐,他呢?他怎么样了?告诉我!」 「这——」 静和交待过,不准告诉孟晴羽有关魏彦平被关的地方,以及他的伤势如何…… 不过,没有用的。静和锁住的,只是她的人,而不是她的心、她的灵魂。 「求求你——告诉我——」孟晴羽低低切切的哭了。她知道不应该问,但她就是忍不住担心,挂念着他;深怕他有什么万一—— 算是卖人情吧!岳虹突然释怀的笑了。 静和,是她的了。「要不要去看看他?」岳虹低声地问道。 很卑鄙,不是吗?她甚至可以预见事件的结果了。但是……为了她自己所想要的,她必须—— 「你要带我去?」孟晴羽不可置信地望着岳虹绝美典雅的脸庞,有些不敢相信她会这么干脆地答应带她去见魏彦平。毕竟,她是静和最得力的助手,没有理由违背主子说的话。 「可是,虹姐——」孟晴羽有些担忧地瞅着她,「若是静和问起或知道了,怎……」 「别给他知道就好了!」岳虹别过头去,不想正视孟晴羽。她单纯的无知,不会怀疑别人;只要是出于「人」口中的话,她就信以为真。像这么纯洁的女人,不该生而为人,应该是不沾染尘世的,干净纯美的天使。 她无法忍受孟晴羽那种信任感激的目光,只有上帝知道她是在利用她的信任去完成她的手段罢了。 「……待会我再来找你。」岳虹笑着对她眨眨眼:「记住,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喔!」 「好!」孟晴羽笑得如春花灿烂,甚至忍不住哼起歌来了;只是……想起魏彦平,她还是忍不住会心痛…… 第五章 森冷阴暗,又湿湿凉凉,令人毛骨悚然的下水道。她原本以为这只是电视上才有的世界,没想到在她生活的现实空间也有,而且就在她家的正底下! 太……不可思议! 她手持电筒,小心戒慎地看着四周,深怕有「那个」东西飘然出现,独自一个人前来,果然很可怕。 早上,和岳虹姐一起进来时,全身就已经起鸡皮疙瘩了。不过,幸亏她已经来过一次了,不然现在真要她自己第一次进来,她一定会吓得魂飞魄散,魂不附体的。 勇……勇敢一点! 孟晴羽在心中大声地对自己建设,斥责自己心中的胆怯。她一定要救走魏彦平,不然的话,他会死的! 早上,她来看他的时候,岳虹并没有让她靠近他,只是让她远远的看着脸色惨白,气息奄奄的他。她的心整个纠成一团,疼痛不已。而后,她虽然被岳虹推去学校上课,可是,她的心根本无法平静下来,脑中滞留盘旋的,尽是他的惨白的模样—— 其实,他是真的该死!可是,她就是无法狠下心,舍不得…… 所以,课才上了一半,她就匆匆跑回家了。绝对要在中午静和回家吃饭之前,把魏彦平救出去。 她太专心了,以至于没发现后面有人跟踪她而来。 有人来了—— 魏彦平清楚地听见跫音回荡,虽然他的意识已在逐渐消失中,而且依照他的自我推断,他很可能引发败血症。可能是长期的训练,再加上工作性质属然,他即使意识半失,身体也仍有敏感的反应,所以他朋友笑他是「人体机器人」呢! 蓦地,他由眼角的余光中,瞥见了玲珑有致的身形了,他转动头,慵懒地丢出一个目光,突然笑了,「……呵……你也要来『讨回公道』吗?」 他还能说话!太好了! 孟晴羽惊喜地捂住嘴,看着他虚弱苍白的笑容,一时激动地眼眶蓄满泪水…… 「嗯……咳咳……」 直到他开始咳嗽,她才回过神来,赶忙涉水过去,欲松开他手上的绳结。 魏彦平看着她白嫩的手笨拙地因为要解开他手腕上的绳子,而被粗糙的绳索表面割伤了,心底霍地涌起了怜惜,想也没想地脱口就出—— 「不要相信西园寺静和,他是黑道头子!」 什么!?孟晴羽手的动作凝结在一瞬间,惊诧地望住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良久,她才回复神智,喃喃低语:「不——不可能的——」 「是真的!如果你有注意看过电视新闻,应该还记得前一阵子才被揭举的黑道组织『终结者』吧! 」 她记得!那时静和也在她身边,她还不齿地对他说,她看不起这些为非做歹,破坏社会秩序、国家安宁的人。但静和并没有回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电视出了神。她猜想他也是对这些人的行为不以为然,因为他后来说了一句——「这个社会病了……」 看出她的犹豫,魏彦平又石破天惊地道:「那是他一手组织的,他是真正的幕后老大!」 孟晴羽对自己所听见的感到不可置信,那个一向温和有礼、斯文沉静,又睿智俊朗的男人,会是黑道头子!? 她一下子无法接受,无意识的喃着,「静和……是黑道头子!?」 她摇摇头,踉跄地倒退了二、三步,爆炸性地大喊:「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她忽而憎恨地盯住魏彦平的俊脸,愤怒地道:「我知道了!你在破坏他,对不对!?因为你要杀我爷爷,被静和抓到,又被打成重伤。所以,你不甘心,要挑拨离间,对不对?」 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的动物。 魏彦平捺着性子,沉静地道:「孟小姐!请静下来听我说——」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孟晴羽恼火地踏着水要离开,「我救你是因为我欠一条命;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你这种人还是死了最好!」 「等等!别走!」魏彦平情急之下,竟有力量去挣脱已经稍松弛的绳索,抓住孟晴羽的膀臂。可见人类在非常时期,会有「万能的天神」所赐的「神奇的力量」,把「不可能的变为可能」!魏彦平苦笑着暗自嘲讽。 「干什么?放开我!」孟晴羽有些歇斯底里的狂喊着,扭动手腕要魏彦平放手。 魏彦平似乎被她撒泼的无知搞得动怒了,双眼森冷地盯住她,猛然吼道:「要杀你爷爷的是他!」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吼声震住了,错愕地愣瞪他,无法出声,只能任由他暴怒地继续说着—— 「逃避不是解决的方法!对他的恶行视而不见更只能归属于『盲爱』,这是不对的,你知不知道!?你爷爷目前正在我朋友的医院里,而住在孟家那个孟湘君是个冒牌货!那是西园寺静和施行『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手段。你爷爷的病,根本就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找来共谋的小林医生,欺骗你们说你爷爷有气喘,然后孱有一些破坏身体组织的药剂给他吃,藉以药物控制你爷爷,要他受摆布听令于你那个野心勃勃、坏事做绝的未婚夫!你听见了没有?你这任性的小鬼!」 「不——」她不能相信,也无法相信,更是极力抗拒魏彦平所说的一切。怎么可能呢?静和是爷爷好朋友的孙子,没有理由加害他的—— 她茫然地睁着眼自言自语,深受打击的模样让魏彦平无端地疼拧了心,不自觉地松开了她。 「他没有理由这么做的——」孟晴羽失神地喃喃自语。 「孟小姐——」魏彦平试着想让孟晴羽冷静下来,但她似乎已陷入几近歇斯底里、不可遏抑的状态,倏地狂吼一声,像是用尽所有的力量去抵抗他所说的一切,转身奔出水牢。 「不可能的……」 「孟——」魏彦平伸出去的手猛然收回,一手耙过自己额前的头发,颓然地靠向墙壁,原本已经忘怀的无力感渐渐袭上心头。 他是不是太过急躁,太不懂得修饰了?忘却了自身应有的冷静与机智。可是,他真的打从心底的不希望——她和西园寺结婚。 不——不单只是因为任务。是的!他必须对自己诚实,真的不单是为了任务使然,似乎还多了些什么…… 呵——他无力地笑了,头微仰,抵住墙壁,手停在头顶,闭上了双眼。 真糟糕,不是吗? 「『英雄救美』似乎倒过来演了喔!」 一阵轻快促狭的男高音传入耳中,魏彦平眯着眼,望向逆光处所站着的修长身影,安心的笑了,待他走近,便毫不客气地将自己全身所有的重量交给来人,满不在意地笑道: 「英雄偶尔……也该让美人当吧!总不能老让美女们英『雌』无用武之地呀!」 「哈哈……好见地!」对方哈哈大笑,完全赞成地将魏彦平扛上肩,别具深意的嘴角轻扬,语调充满了调侃:「不过,你紧守的心好像也丢了。需要我恭喜你吗?」 魏彦平稍愣了一下后,笑得分外甜蜜,岔开话题问:「你那神通广大的师父叫你来救我的?」 「我去『自由飞行』办事时,正好看见有位美女顾不得上课时间,急匆匆地跑出校园,基于『好色』的本性,我偷偷地『护送』了她一程。师父临去日本之前,曾嘱咐我要好好守护你——」他忽而暧昧,不怀好意,坏坏地笑了,「你不认为这是天赐良机吗?我不反对你的心留给『那个英雌』;但是,你的身体要留给我哟!」 魏彦平不以为然地闭上眼,「我发现你们师徒俩都有共同的毛病。」 「这才算是物以类聚嘛!」 他大笑,推了推他高挺鼻梁上的墨镜,往上攀登,爬出下水道。 三月三日  pm10:30 逃避不是解决的方法,对他的恶行视而不见更只能归属于「盲爱」,这是不对的,你知不知道!? 这番话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孟晴羽,她倏地睁开了眼,慌忙地坐了起来。冷汗爬过她的背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正紧抓着她不放。 这几天以来,她想念魏彦平及他的话,远超过她对婚礼的注意力。不置可否的,她对这件事有着很深的罪恶感。以前当静和有事要出差,必须离家数天时,她也未曾这么地思念过他。可是,她才几天没见到魏彦平而已,竟然—— 明天她就要成为静和的新娘了,而这些天她也在学习如何成为一个称职的好太太;只是,那股她刻意忽略的骚动,却持续不断地在她心中翻腾涌现…… 女人渴望一份安定的感情。希望自己所爱的人同样也爱着自己,冀盼有一双结实温柔的臂膀供自己做永生的依靠,期待在现实生活中也有屠龙的白马王子。 或许是她真的生无大志,但这真的是她对感情仅有的希冀,愚蠢吗? 可是,未来要和自己相守一生的人,真的是一个黑道头子吗? 那会有幸福可言吗? 她可以相信魏彦平的话吗? 明天她就要结婚了,但是她却觉得愈来愈不安,彷佛有芒刺在背。她希望这只是婚前的过渡期,因为她发现,和静和结婚彷佛无法给她安定感…… 「算了!不想了!下床走走吧!」 孟晴羽高举双手,打气似的对自己宣告了一番,披上外套,打着赤脚在室内漫步,她希望能找回一些叛逃的瞌睡虫。 「……是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了。明天婚礼一过,老头子想不听话也不行了!」 耶!?无意中经过书房的孟晴羽猛然停下脚步,好奇地靠在墙边听,门缝中泄出一丝明亮的光线,她看见爷爷、静和、岳虹姐,还有小林医师都在。 是婚礼会议吗?怎么不叫她一声? 她原想大大方方地推开门进去,但在听见下一句话时,她伸出去的手倏地停住。 「老大!我看你和岳虹挺好的耶!是不是在娶孟晴羽过门之后,还要立二房呀?」小林医师打趣地吸了一口烟。 「立岳虹做二房,未免太委曲她了!」 没想到说这句话的,竟然是爷爷! 孟晴羽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不自觉地倒退二、三步。 「你们有完没完呀?」 岳虹娇俏的声音透出门缝,孟晴羽能强烈地感受到她的红潮。 「你们全都要嫁给静和是吗?」 「岂敢!岂敢!我们可不想被『虹刃』砍死。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名利故,二者我皆要。谢了,你的好意我心领。我还是觉得女人比较美!」小林医师不敢领教地摆摆手,一脸对西园寺静和敬而远之的戒慎样子。 「那也得看你找不找得到一个值得的瑰宝。」西园寺静和冷不防地将岳虹搂进怀里,在她绯红的双颊上亲昵地印上一吻。「是不是呀?亲爱的!」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好命,可以坐享齐人之福的。」 小林医师才说完,「爷爷」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静和,说到『齐人之福』,那个孟晴羽怎么办?」 西园寺静和沉默了一会之后,别有深意的笑了:「有用的,留下;没用的——」 他的手伸出来,在颈边划过一条线,隐喻「做掉」的手势。 一群人全笑着调侃他,「你真舍得呀?」 「唉呀!人家可是清纯小白花呢!」 站在门外偷听的孟晴羽差点站立不住地再倒退了二、三步,由于太过震惊,连后面何时贴近了一个温暖的胸膛都不知道,脑中回荡的全是静和无情的言语—— 有用的,留下;没用的—— 不——怎么会——她是不是在作梦!? 「不过,」西园寺接过小林医师递上的烟,吸了一口,再徐徐吐出,淡漠地道:「她对我还有利用价值,如果你们想打她的主意,恐怕——」 利用价值!? 孟晴羽蓦地感到胸口发疼,双手不禁紧揪住自己胸前的衣襟,呼吸困难,彷佛自己随时会窒息而死去;双腿摇摇欲坠,但她却一手扶住墙,勉强自己把话听完。 「静和老大,你还真狡猾呢!为所欲为控制孟老头还不够,还要折磨人家的孙女。就只因为他不肯乖乖听命于你,找了i?j?o的人来和你作对!?」 霎时,「爷爷」的手伸往自己的脸,用力一扯,把孟晴羽吓得瞠大双眼,嘴巴也大开。 「你要怎么解决『他』?像当年你对待那个人那样吗?」「爷爷」的手指着面具膜,徐缓地说道。 孟晴羽一下子无法承受这样的巨变。当她正要放声大叫时,突然有人的唇压住她微启的唇,吞没她的声音,随即;她恐慌地不断挣扎。这人是谁!?怎么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又洞悉了她的意图,吞噬她的尖叫? 黑暗中,她一下子无法看清这人的相貌。直到她好不容易看见那对熟悉的剑眉,及那修长的眼睫时,她渐渐停止了挣扎,手也不自觉地攀上他宽阔的双肩,闭上了眼,陶醉在他的温暖柔情里。 是他—— 为什么她所有翻覆的骚动、不安,只因知道是他就转为安心了呢?在他强而有力的臂膀中,她泛滥的心湖,竟潋淀得清澈如镜,甚至,对他的吻,感到眷恋及渴望…… 魏彦平倏地推开了她,让她一下子对失去的温暖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不知所以地望着他。 「你——」 「对不起!我踰矩了。但麻烦你冷静一下,若被他发现你偷听到他们的谈话,那会对你很不利的,你能明白吗?」魏彦平无法正视她,只能低哑着声音,闷声地解释着。 孟晴羽的心仍处于乍见他的讶异中,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这些天以来,一直守在她身边吗?可是,他不是伤得很重吗?为什么不好好休养呢? 但是看见他,她竟是如此的喜悦,一颗心也不安分地狂跳了起来,若不是听见刚才的那些话…… 她无言地凝望魏彦平,移动脚步,想问清他的身分,及为何他知道这一切时;她听见了书房里传出的脚步声,情急之下,她一使力,将魏彦平推往黑暗处,自己则迎向西园寺静和,纵身投入他的怀里。 「静和!」她柔媚地喊了一声。 原本听见轻微声响,要出来一探究竟的一行人全傻了眼,不知道这大小姐是何时站在这里的?究竟又听到了些什么!?每个人全戒慎戒惧地看着她。 西园寺静和拧起眉头,强迫自己甩掉不耐烦的感觉,软言细语,温柔地问:「怎么了?」 「人家……」她低垂螓首哽咽着,无法把眼这个温柔多情的静和跟刚才那个狡狯奸诈的静和凑在一起,只觉有一股扯裂心肺的痛正毫不留情的啃咬她全身,她真的感到难过……「人家——做了恶梦了嘛!」 是的!那对她而言,真的犹如一场恶梦。久久,她仍不敢置信,即使她是亲耳听见的。「好可怕……好可怕的恶梦!」 「恶梦!?」西园寺静和挑挑眉,似乎不怎么在意,其余二人岳虹和小林医师皆松了一口气。 「什么恶梦?」 「爷爷——」 她忽然抬起泪珠斑斑的脸,楚楚可怜地看着静和,那种如在狂风中几近凋零小白花的娇弱破碎,真是使人我见犹怜,不忍伤害。 「爷爷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他的病会好的,对不对?」 静和首先呆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有这种状况,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时站在一旁的岳虹开口替他解了围—— 「别担心,小姐,我们有最棒的小林医师呀!对吗?小林!」 岳虹的眸光一闪而逝,小林医师立刻知道她的用意了,赶快保证劝哄:「是呀!小姐,别想太多了。」 「真的?」孟晴羽看也不看那二个人,水灵灵的瞳眸直勾勾地望住静和,像是要向他寻求保证似的紧抓住他不放。 西园寺静和微闭了闭眼,温柔深情地笑看着她,「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是呀!我也一直信任着你……」 她的眼眸异常清亮,分外明亮地灿笑了;这种笑容莫名地让西园寺静和心底涌起不安,他觉得她似乎有些改变,却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劲。 「吻我,好不好?」她语出惊人地要求道,清雅恬丽的五官上满是让人无法拒绝的请求:「我觉得不安呐!我想要你给我一点心安的力量。」 她柔媚地偎进他怀中,语带沙哑挑逗地说:「你的未婚妻想要一个吻,你不会拒绝吧?」 「当然不会。」静和缓缓低下头,魅惑地印上她的唇。 躲在暗处的魏彦平,差点被这一幕绞碎了心,他痛苦的别开脸,转身离开。 她所钟情的还是那个要谋害她爷爷,掠夺权力的男人。这是痴情!?是盲爱!?他已经分不出自己现在究竟是羡慕、嫉妒,或是不齿、鄙视了…… 原来,她不愿让任何人吻她,只因为她已经认定了西园寺是她的唯一了吗?不然,为何在他吻了她之后,她竟要求西园寺再一次吻她,是为了洗去他残留在她唇上的气息吗? 呵——从何时开始,他魏彦平也有了这些婆婆妈妈的复杂情绪,一点也洒脱不起来了? 明知道……自己是—— 一缕——「幽灵」…… 三月四日  am9:00 「哇!小姐,你好美喔!」女佣们望着镜中薄施淡妆,身穿白纱礼服,清灵娇美,气质高雅的孟晴羽,羡慕的赞美。 「你看!你这么耀眼夺人,我怕少爷看到会兴奋地昏过去。」 「你当静和少爷是花痴呀!什么昏过去?是不是还要喷鼻血?你少破坏少爷的形象了。」一名女佣不服气地对先前那位女佣驳斥道。 「能嫁给静和少爷真是福气耶!小姐,你好幸福唷!」另一名则兴奋地自我陶醉着。 「……是吗?」孟晴羽幽幽地开口了,唇角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淡笑,暗藏讥讽,不以为然地说:「何以见得?」 一群女佣们太快乐了,以至于没注意到孟晴羽的异样,个个玩起西园寺静和优点的接龙—— 「他很有才华!」 「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有钱有势,温柔体贴!」 「最重要的是——」 三人齐声高「唱」:「他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是女性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孟晴羽飘忽地托着腮,笑了,那种笑容分不出是喜悦、忧愁、不屑、淡漠,或是其他的情绪,只是轻盈优雅地道:「或许……只是个粉饰华丽的『坟墓』而已。外表看来是那么一回事,实际上则否!」 有的外表看来引人注目的人,或许性格中总有一些缺陷吧!每个人都有一些劣根性存在,没有人会是百分之百的完美的。但一个人被「劣性」侵占了几分,却是决定他一生的重要关键,除非……他能遇见一个足以扭转所有的外力。 只是,原本以为男人的臂弯就是女人一辈子的依靠;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天真无知又「愚蠢」了! 「小姐?」女佣们有些错愕,小姐什么时候起,说话转变为这种口气了? 「喔,对不起!今天要结婚了,我的情绪有些不稳,你们别介意。」孟晴羽发现自己的失言,连忙笑着安抚她们。 「小姐!」 「别害怕嘛!」 「对呀!少爷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就是呀!小姐这么弱不禁风、细腻温婉、天真善良,是需要有人好好的呵疼保护,所以温文敦厚的少爷怎舍得欺负你呢?连我都舍不得,忍不下心了。」 一群女佣心疼地七嘴八舌安慰她,替她打气。 怎么舍得?呵,他目前正在做她们口中所谓「不舍得」的事呢! 她分不清真心地笑了,原来自己在她们心中的印象就是这样——弱不禁风、温婉、天真。如果她们知道,她们口中这个温婉细腻的小姐,待会儿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她们又会有什么反应? 呵……这或许就是人类的「犯罪」本能吧!一句谎言,一个恶念,都可以来得如此自然。她以前怎么天真善良得近乎痴傻的以为世界上没有坏人呢? 「谢谢你们的鼓励。」只剩下三十分钟了,她得争取时间。「我现在想静一静,你们先出去吧!时间到了再来找我。」 「小姐——」三名女侍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决定是好!她们实在不放心小姐这副脆弱的模样,可是对她的要求,她们又该怎么处理呢? 「没关系的,我自己静一下就好了!」 孟晴羽好笑地看着她们的犹豫不决,左右为难的脸孔,实在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娇生惯养了?她们这样的担忧举动,更加强化了她心中的决定。 「不然这样吧,我们留下一个人来陪你,以便你有个照应,好吗?」 孟晴羽真想大笑,她真的这么没用,这么脆弱吗? 「好啊,有何不可?」她啼笑皆非地接受了她们的提议。是呀!有何不可?不用五分钟以后,她们会发现她们这是在「自掘坟墓」。 咚! 在两名女佣相偕离去,而剩下那名女佣正要转头过来和孟晴羽说话时,她可爱的头就吻上了一本厚重的书,双眼一翻,和周公约会去了…… 「别怪我!」孟晴羽在解下她的衣服,和自己的交换时,有一丝愧疚的喃喃自语:「我给过你选择机会的。」 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该逃到哪里去? 昨天,本以为打发走静和后,她可以趁机要魏彦平带她走的;但是,没想到……他已经又像突然出现一般莫名地消失了,让她十分惆怅。 孟晴羽想自己是不是有水性杨花的潜在因子!?不然为什么在发现自己交往十八年的未婚夫其实根本不爱自己,只是要自己的一些身外之物时;她有的只是被欺骗的愤怒,一时的心碎,和不再对人的信任。她讶异自己竟然没有伤心欲绝的痛苦。照理说,她应该难过得哭得死去活来,或者找静和大吵大闹一场,更甚者要以死来威胁静和;可是,她全没有做,反而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连带着对和静和结婚的不安感的恐惧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释然…… 她小心翼翼地将头探出房门。东看看、西瞄瞄,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后,她缓步地走出房门,家中的每一个人都正兴高采烈的迎接婚礼的到来,若他们发现新娘子不见了,那种场面一定十分有趣吧! 不过,她可不想留下来欣赏了,当今之计,唯有快点离开这里倒是真的! 「耶!?茉莉?」方才三名女佣之中的一人看见她,惊诧地问:「你怎么跑出来了?小姐呢?」 「小姐——」 天呀!怎么好死不死的,才逃出没几步路就被人拦截下来盘问了。唉呀!她的运气真是背哪! 「小姐她——」 孟晴羽低垂着头,不安地绞扭自己的双手。 「她——」她支吾了半晌,不知该如何回答。 适巧,有人端了一杯茶经过她身边,哈利路亚!她终于知道有什么理由好搪塞了,感谢那个捧茶的天使! 「她口渴,要我出来倒杯茶给她喝。」 「喔?」 正在对方就要相信她的话举步离去,而她也为自己的急中生智沾沾自喜想走开时,那位捧茶女佣就已经开了她的房门。手一滑,手上的茶杯应声落地,惊悚失措地喊了出声:「小姐——」 「糟了!」孟晴羽连忙跋腿就跑。 一群佣人一看见她奔跑,也追了上来,一边大叫:「快通知少爷!」 孟晴羽不禁埋怨上天,生平第一次干坏事就出师不利,这世界分明是和她过不去嘛!看她外表娇弱就以为她好欺负吗? 「小姐,别跑!」 唉呀!狗急会跳墙!人在被逼急的时候,可是会无所不用其极的! 孟晴羽伸手抓起一张椅子,朝后面的人砸去,原本以为可以挡一阵子的;没想到,有人持枪出现在前面,疾步向她走来,而后面又有人死追她不放。完了!她逃婚才没「三百公尺」,就要被人逮回去了吗? 她紧闭上了眼—— 突然,她腰一紧,一股熟悉的男性气息袭入她口鼻内。她蓦地睁开眼,喜出望外地喊着:「是你!」 「别说话!」他有些恼火的低喊:「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呀?没有周详计划就这样贸然行动,若发生了危险怎么办?」 「我不怕呀,因为有你呢!」孟晴羽笑得甜蜜又开心地看着他那张俊秀的娃娃脸。从被他救的那一瞬间起,一看见他,她就常感到「安心」两个字在心中驻足。 面对她这种信任的灿烂笑靥,他忽地觉得心痛。他避开她耀眼的笑容,低问:「你不后悔?」 「我绝不后悔!」 尔后,魏彦平俐落地带领着她,冲破层层攻击。 顿时,孟晴羽深觉宽心地看着他告诉自己,他的伤必定是好了。 看着她义无反顾全然的信任自己,魏彦平不禁拧起眉头,外面的世界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他只能守护着、看着失去羽翼的她,能坚强到什么地步?是不是如她自己所说的一样? 「危险!」 冷不防二颗子弹毫不留情的射了过来,魏彦平一把将孟晴羽抓了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同时射出二发子弹,不敢相信西园寺静和竟无情到这种地步。 但随后他就明白了,这是一个试探—— 他在测试他对孟晴羽的态度! 一分神,子弹擦过魏彦平的额际,鲜血立即飞溅,喷到了孟晴羽脸上,她眼前霎时出现了一抹飞舞的血花。 「魏——彦平——」 孟晴羽一下子愕愣住了,心焦如焚地侧过头去,双手扣住他,根本无暇分神其他,自然也没注意到另一头被射中手臂的西园寺静和,正以无比诧异、怨恨的目光睖瞪着他们。 「你没事吧!」岳虹担忧得看着静和。 西园寺静和拒绝了岳虹的搀扶,抢过手下的冲锋枪,立即瞄准他们。但魏彦平已洞悉了他的意图,揽过孟晴羽,一旋身踢过二名西园寺静和的手下,快速往后门奔去。 「可恶!」 小林医师本想领着手下追上去,但西园寺静和却举起手来,冷淡地道:「不用追了。」 「老大!」手下们全是不可置信的怨恨咆哮。 「好玩的游戏要慢慢玩才有趣呀!」西园寺静和血腥狡狯的笑了,眼眸中绽出异样噬人的光彩。「小林,派人到『济世救人』医院去,我们要欢迎孟家的主人回家了。这场游戏还没结束呢,而且会愈来愈有趣喔!」 「哇!魏大帅哥回来了!」 孟晴羽一进到这间高级公寓中,就被眼前这个一口白牙,六尺二寸,戴副墨镜,瘦削结实,长得像汤姆克鲁斯+杰森普利斯+汤尼库科奇除以三的英俊男人给吓住了! 他分明、肯定、绝对是外国人嘛!怎么会讲这么流利的国语!?而且这里不但没有太阳,反而还稍嫌乌漆抹黑的,他怎么还戴着墨镜呢?若他不是瞎子,就是神经不正常的变态了。 像是看穿她心中所想似的,那名「变态」微微一欠身,行了个着实绅士又潇洒的屈膝礼,以他悦耳不可思议的男高音道:「幸会!孟小姐!我是小彦彦的亲密爱人——0号情人。」 「好了!我的『0号』情人麻烦你过来一下,我找不到医药箱!」魏彦平站立在橱柜前蹙眉地道。 墨镜男孩摸摸鼻子,又笑着对孟晴羽道:「有不少人以为我是芝加哥公牛队的toni kukoc(汤尼.库科奇),不过我的三分球可投的比他好。在下 jeff rock ,中文名字雷默平,请多多指教!」 耳边嗡嗡嗡的叫声,孟晴羽压根没把他的话听进耳里,思绪全停格在那句—— 亲密爱人加「0号」情人!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根本不明白情况就已经先脸红了?彷佛真有那么令人暧昧似的。 「呃……」孟晴羽不自在地清清喉咙道。 两个男人因为她的出声,全转过头来看着她,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 「嗯,那个……」她支支吾吾,不安地绞扭着手指,期期艾艾地看着他们,吐声如蚊蚋的问:「0……0号是什么意思?」 雷默平错愕了三秒钟后,放声大笑了起来。同时,魏彦平赏了他一记卫生眼,示意他收敛自己的行为。 「洁……洁白无瑕!哈哈哈……」 雷默平抱着肚子,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看得孟晴羽十分恼火,恨不得抓起身旁的电话向他砸去。她不懂,他也不用笑得这么失礼吧! 「所以你就别教坏小孩子了。」魏彦平拿着医药箱k了他一记,才把他狂妄放肆的笑声打掉。 半晌,雷默平才正色看着他,蹲在他面前,拿出酒精,嘴上喃喃道:「你常把身体弄得伤痕累累的,看得我好舍不得。」 「我不是小孩子。」孟晴羽突然义正辞严的说着。她无法忍受魏彦平拿她当小孩子看待,不知为何的,这让她觉得很不能忍受。「我二十岁了,不是小孩子。」 「二十岁?比我小一岁而已耶!」雷默平低呼一声。 魏彦平笑得明亮温柔的解释:「别介意!只要是年纪比我小的人,我都称为『口都模』(日文:小孩子)。」 「我比你小没几岁吧!」孟晴羽不服气地问着。艾家三姐妹看来都比他还大,难道他还会老到哪里去不成? 「哇塞!你真会利用你的娃娃脸!」 雷默平笑着调侃,魏彦平但笑不语。 「难道……你不是才快二十岁吗?」 孟晴羽的话语才一落下,一名穿白色医师袍的男子就神色慌张的跑进来。 「不好了!发生了一件大事!」 「怎么?万里,你今天的手术失败了吗?」雷默平打趣的问。 「去你的!」宇野万里瞪了他一眼,旋即转向魏彦平,「孟湘君被人绑走了!刚刚我要去病房推他出来动手术时,发现他不见了。」 孟晴羽震惊得不能自已,良久,她哭跪倒在地,凄厉地大喊:「爷爷——」 「你冷静一下!」魏彦平一手抓住她,看着宇野万里,「有没有可能是去散步或洗手间?」 「他不能自己行动!」宇野万里悄悄递了一只针筒给雷默平,「那药的作用比我所预估的还严重,他已经几近中风状态了!」 「不——爷爷……放开我!我要去救爷爷!我要去救爷爷!」孟晴羽奋力要挣脱魏彦平的掌握。 雷默平冷不防一针刺向孟晴羽,她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向魏彦平。 「你不该没有料到西园寺静和会去医院绑人的。怎么不通知i?j?o的人去医院把守?」宇野万里责难的问道。 「这麻醉药的药效到什么时候?」魏彦平答非所问地问道。 「明天中午!」 「那好!联络总部,派一架直升机过来。我要去『 hosanna』岛。」 「你——」两个大男人都不明白他的用意。 「你们还不了解吗?」魏彦平忽然淡淡的笑了,笑容中有一丝牵强,「我是故意的。」 第六章 哗…… 那是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浪来了,又退回去,不断冲击着。 啾……啾啾…… 喔,还有小鸟的清脆婉转的啼声,一阵阵如天之乐章。 而且,还呼吸得到阳光的味道哟! 这是梦吗? 一个犹如蔡兴国的 obeo(黑管)专辑中,名唤「和平岛」的意境—— 啊——好美…… 孟晴羽本是不想睁开眼,离开这个甜美的梦境,但孟湘君的脸却不由分说地闪进她脑海中,她猛然睁开眼,一跃由床上坐起。 爷爷! 啾啾……啾啾啾…… 咦?鸟叫声!? 孟晴羽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素未谋面的房间内,草绿色的墙,白色的天花板,还有随风飞扬的白色窗帘;耳边传来海潮声,窗外是一片蔚蓝得不可思议的蓝天。 「这——」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美景是真的。「这是哪里呢?」 突然,她发现雅致的桌上摆放了一本书,基于好奇,她情不自禁地起身多看了二眼——那是一本有日文注解的原文医学书籍,很不经意的瞄到一行用铅笔写下的日文—— 也就是说,经过癌症物理放射治疗的人,皮肤上会留下褐色斑纹…… 癌症!?褐色斑纹!? 奇怪!为什么她脑中像是突然涌进了什么似的,但却只是一道一闪而逝的激光,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到底是什么?竟让她有种熟悉感…… 「这里是i?j?o的专属训练岛『 hosanna』,位于太平洋岛上,是一中立地带。」雷默平的声音出现在孟晴羽身后,解答了她的疑惑。 孟晴羽回过头去,看着那位老是戴着墨镜的怪人,微扬眉头问:「这算是绑架吗?」 雷默平由斜倚着门框的姿势慵懒地站直,毫不在意地笑道:「如果你看见一个为了救人,而奋不顾身到连自己的伤都没好好照顾、调养,直到前一刻才动完手术,现在才躺下休息的傻瓜,你会认为他是绑架犯的话,那——」 「魏彦平!?」孟晴羽心一揪,激动地抓住他的衣服,「他怎么样了?你说呀!」 「我不知道!」他双眼眺望窗外的蓝天,英俊的唇角有着一抹狡黠的笑容。看到她抡起拳头,他立刻见风转舵地道:「我只知道他在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间……」 「间」字的尾音才落下,孟晴羽就急急忙忙地跑出房门。 在孟晴羽出去之后,宇野万里双手插在裤袋中,出现在门口,语带嘲弄地问:「你要把爱人拱手让人吗?」 「爱一个人,不就是要他快乐?」他合上桌上那本医学百科全书,扔进宇野万里的怀里。「谢谢你的『道具』,再来就得看那两个人的造化如何了。喂,我们几时的飞机回台湾呀?」 孟晴羽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是那样地深怕惊动到魏彦平安祥的睡颜,蹑足轻声地来到床前,俯身看那苍白的容颜。 一时之间,她分不清心中激荡的是心疼、不舍、内疚,或是其他的情绪。 她跪坐了下来,细细端详他孩子般释然甜美的五官,不知为何地涌起了保护他、怜惜他、疼爱他的情绪,一如她初见「行知书」时的心情。 是的,她想保护他…… 孟晴羽伸出手指,恋恋不舍地轻抚他俊挺秀杰的五官,低头在他唇角轻吻了一记,「这是我和你的约定!」 眼眶中凝聚的泪,她硬生生的不让它们掉落。霎时,她的脸上展露出坚毅无比的神情,灵动的星眸中,更是绽出势在必行的决心—— 「我会变强,为了爷爷,也为了你!」 她执起他显露在外的手臂,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脸颊边,凝视着他,「绝不要你再受伤了,你听见了吗?我要你快点好起来,我一定会变强的。」 在海潮为证,鸟鸣为监的明媚冬阳里,她低低承诺,如风轻吟,却坚定不移…… 尔后,在晚餐。 孟晴羽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铿锵有力又不容反抗地道:「我——要——学——射——击!」 三个大男人同时停下手边的「工作」——进食,微愕地用无言的眼神询问—— 「你知道自己说些什么吗?」 妙的是孟晴羽竟然看得懂他们三人此刻所共同要传达的问题,用完全坚决的语气和态度再次重复一遍—— 「我要学射击。举凡防身术、攻击术及实枪操弹,我都要学!」 宇野万里首先开腔:「小姑娘,你真的确定你在说什么?这不是说着玩的哟,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哦!很辛苦,很艰难,又会要命的喔!」 真失礼!竟怀疑她的智商! 「我才不怕呢!」孟晴羽不服气地叉了一口虾球送入口中用力地嚼着,以示抗议。 「小女孩话别说得太满,小心牛皮破了,找不到针线补。而且,这可不是个能让你随心所欲的要求。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雷默平浅笑地讥嘲。 激将法吗?这些家伙! 魏彦平双掌交叠,抵住下巴,好笑地看着他们的表演。适当的时候,他会插话的,现在冷眼旁观是为了找机会,下正确的决定。 孟晴羽不高兴地站了起来,恼火地喊道:「我才不会,你们少狗眼看人低了。我看你们才是那种会临阵脱逃的孬种!」 什么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看这丫头的表现就知道了! 魏彦平低低地笑了,三个人全不明就里地看着他,孟晴羽的一颗心更是悬得老高,怕他会说她不自量力,明明是个易碎的瓷娃娃,却还口出狂言。 可是,她已经厌倦再当个被人呵护的角色了。她也想要紧紧地守护某人,跳脱那个旧有的藩篱…… 良久,魏彦平止住了笑,但眸光却异常温和,「好,我答应!」 「太好了!」 「彦平!」 同时有两种南辕北辙的反应争先恐后地响起。 「你们对我的决定有什么意见?」魏彦平眯起眼,唇角微扬,双手环胸地靠上椅背,睇着挫败的二名男性,坏坏地笑问。 「哈哈!吃瘪了吧!」孟晴羽快乐地对他们作了个鬼脸,终于吃饱了,心满意足地离开餐厅。 确定孟晴羽走后,雷默平才担忧地问:「你确定吗?那个陶瓷娃娃……」 「她并不懦弱的。」魏彦平淡漠平静地笑道:「其实,我在初次遇见她时,就看出她有股潜在的反抗能力;当然,这是每个人都有的。不过,她那是一种强而有力的内在韧性,因为外在因素,使它沉睡了。其实,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她并不是我们想像的那般柔弱顺从;一旦她下定了决心,就算是再多的口水也是白白浪费的。若是除去那些外力,她沉睡的那股潜力就会觉醒的。」 「所以,你才任由西园寺抓走孟湘君?」 雷默平和宇野万里对看了一眼,笑了,「女人的报复固然可怕,你的强硬手段也实在激进。」 「没办法!孟晴羽逃婚,必定会让西园寺视为叛徒,更何况,他不是个会善罢甘休的人。所以,保护她的最好方法,就是让她自保,总比什么都不让她知道,却还是教她受伤的笨方法好得太多了!」 「真不知道该说你无情,还是深情。」宇野万里无奈地耙过额前的头发,笑了。 「喔?这么说来,你是在骂我笨罗!」雷默平皱着眉,不满地瞪着魏彦平。 「哈哈哈……」 魏彦平哈哈大笑了一阵后,道:「被你识破啦,一点也没错!」 射击场内的人并不多,由此可知i?j?o的干员是万中选一的精英制度;因此,当魏彦平带领孟晴羽踏入时,他们的教练会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也不足为奇。 「我不记得总部有下令会多派一个小女娃为新进人员训练生呀!」 真失礼! 孟晴羽吹胡子瞪眼地看着眼前这名颀长硕实的东方帅哥,着实弄不清这些长得高头大马的男人究竟在神气什么? 似是察觉她的恼火,魏彦平轻笑着介绍:「这是我徒弟——孟晴羽。」 「咦!是你这次任务的保护对象嘛!」对方的眼底有一抹看好戏的调侃:「小心了!干我们这一行的,和『被保护者』在一起似乎都特别『危险』哟!」 什么话嘛!这个男人外表英俊,讲话却这么令人不愉快!孟晴羽狠瞪着他,冒火的双眸恨不得把他烧成「蒙古烤人肉」。 「不会有那种情形发生的,至少,不会出现在我身上。」 魏彦平说这话同时,眼底有着一闪而逝的落寞。但是孟晴羽却不懂,还以为他是在替她说话呢!可是,心底却着实因他把她定位在「徒弟」这个身分上感到不悦,不过,她们又该算是什么关系呢?而自己又想在他的心中居何等地位呢? 她会不会不够成熟了一点?太贪心了一点? 贪求思慕总因痴! 痴! 她有吗? 不待她多想,那个「顾人怨」的东方帅哥又来了一句话,把她打进黑暗的深渊中。 「是嘛,反正你也有了一个『永远的爱人』了,不是吗?」他笑着拍拍魏彦平的肩,比了比大门口,「而且,恭喜的是,他们接到老头子的命令要来岛上,待会儿你就可以看见他们了。啊,有好戏可看了!」 「你能称呼自己未来的『爷爷』为『老头子』吗?」 如晴天霹雳般的惊骇震入孟晴羽的脑中—— 他有「永远的爱人」了?是男生还是女生? 他在台湾已经有个「亲密爱人」了,现在又冒出一个「永远的爱人」!?到底是同一个人还是…… 难道……这么英俊的男人,竟是个花花公子,而且对象还是—— 男人!? 「这小姐的脸真有趣,一下子变青色,一下子变白色,一下子又成了红色。」那名东方帅哥促狭地道。 魏彦平只是笑。这时,忽然有个分外悦耳的声音兴奋的响起了,连带的一双纤细的手臂也缠上了魏彦平的颈项。 「彦平哥!我好想你呀!」 什么!?孟晴羽总算回过神来,但旋即气得七窍生烟。 可恶!这女人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手这么紧紧地缠在魏彦平身上不放呢? 似是察觉了敌视的目光,那女孩懒洋洋的抬起头来,不经意的瞄了孟晴羽一眼,眸光中露出几许挑衅地与她对视。 很美!这是孟晴羽对她的第一个发现。 她很美!但她的美不是在五官上,而是她的气质——率性、大方、明亮、毫不做作,一头倒「u」型的短发让她给人一种活泼却不失端庄的感觉;而且,是柔中带刚,静中带猛的俏丽女孩。 她的这些特质自己完全没有! 好可恨!孟晴羽从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痛恨自己柔弱的外表和娇弱的身高,一六四公分,只有四十公斤的体型! 「我也很想你呀!不过——」魏彦平察觉了恨意的眸光,稍稍把那女孩推开了些,温柔地低笑,「你不觉得还有其他人要打招呼吗?」 那女孩这才看见站立在一旁的教练,弯起唇角笑着揶揄:「这期轮到你当教练了?尉大哥!」 「现在才发现我的存在,真伤我的心。不过我还有事,先走了!」 尉天衡抽身先离开射击场后,女孩才正眼看着孟晴羽,淡漠地问:「她是谁?」 什么嘛!一副占有欲十足的样子,她是魏彦平的什么人呀? 孟晴羽不甘示弱地逼视回去,脑中却不期然的蹦出—— 待会儿你「永远的爱人」就会到了…… 该不会就是—— 「看不下去了!」突然有一个冷冽如北极的嗓音冒出,丢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去。 魏彦平和那女孩似乎都不怎么在意那个比流川枫还酷的人的态度,迳自对视微笑着,好似你侬我侬,忒煞情多,多少柔情蜜意自在不言中。看得孟晴羽背部、胃底,都好似有盆火在燃烧,酸蚀的液体在翻腾……真难受!以前看静和和岳虹腻在一起时也没有这么强烈的反胃感…… 「她是孟晴羽!」魏彦平低声道。 「喔!是『黑依鲁口』!(『晴子』的日语发音)」 咦!?孟晴羽尚处于错愕的状态,那女孩就笑着大方伸出手来,那明亮可爱的友善笑容让人无法拒绝的甜美,而刚才敌对的目光恍如一场梦。 「你好,刚才失礼了!我是葵,今年十九岁,而那个没礼貌走开的男生是我的搭档,十八岁,叫羽生凯。」葵清澈甜美用日语自我介绍。 耶!? 「你……你们是日本人!?」孟晴羽有些讶异。他们这个怪异的组织,好像「外国人」特别的多。 「哈,我不是。」葵微微倾身靠近孟晴羽,调皮地笑道。 她的态度前后七百二十度的大转变,让孟晴羽不得不怀疑她对自己这么的热情,是不是因为她身旁那个「二愣子」! 想到这里,孟晴羽就忍不住狠瞪了魏彦平一眼,这个来者不拒,男女皆可的花心大混蛋! 突然,葵转向魏彦平,倾身在他颊上一吻,惹得孟晴羽觉她头顶火山已经爆发,而且在喷焰浆了…… 「好了,招呼打完了,我该走了,自己身体多顾着点。『龙头老大』这次回台湾,听说指名要见你。」葵不禁透露了她们此行的最大目的。 「他回台湾做什么?」 魏彦平对「龙头老大」要见他的这件事并不紧张。他们对他总会过度关心,不用讲他也知道是谁在长舌、打报告。虽然,他有时会分不清他究竟要对他们感激或是生气。但,他会把他们对他的关心放在心底,深深的—— 「还不是风岱那个花花大少终于要结婚了!有空你自己给老大一个消息。我不长舌了,省得他怪我把他的台词都抢光了,害他没话可说。」葵一说完话,便巧笑嫣然的离去。 孟晴羽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不禁蹙眉瞠目,他们在说什说,她完全不懂。什么「龙头老大」、「风岱」,是谁她也不认识。她好厌恶这种被排拒在外的孤独感,好像她是不存在,和他们是隔着二个世界以上的外星人。 好——难——受! 她真的希望能多知道一点有关于他的事,即便只有一点点也好…… 「真是的!她那种说法太夸大了。」 望着葵离去背影而喃喃自语的魏彦平转过身来,温和地笑着对孟晴羽道: 「抱歉!让你久等了!同事之间的招呼有时是要花些时间的!」 孟晴羽没有答腔,旋过身迳自走向射击位置,戴好耳机,举起手枪,不管三七二十一的—— 砰!这个可恶的女人! 砰!这个可恨的魏彦平! 砰!这个讨人厌的美女! 砰!这个混蛋加三级的臭男人! 喔!魏彦平看看对面的靶纸,冷汗直流。 她刚开始不是射到天花板,就是打到墙壁,再不就被枪的后座力弄得跌个四脚朝天,还差点谋杀了别人,现在竟然枪中靶心。哇!看来情况非常、实在、很、危险了。 「嘿……孟小姐——」魏彦平试着出声叫她,若他是那张靶纸,大概有十条命都不够死。 「你——」 「有事吗?」孟晴羽语气极冲转过身来,枪也「顺便」逼上他的鼻头,恶狠狠地问。 唉!母老虎发威也不过尔尔。 魏彦平立刻连忙把手高举起来,佯装「投降」,在场的人莫不替他捏了把冷汗。 「我看你可能需要休息一下了。」 孟晴羽的眉头拧到都打成死结了,如果言语能化为有形,她现在大概正准备把魏彦平杀死了。 「你——我打得正上手,哇……」 在她还来不及反应前,魏彦平就已经不着痕迹地把她的枪敲掉,而且一口气把她扛在肩上,走出射击场。 「我们去散散心,改变一下心情。唉,只要能离开这里就好了。」 「放我下来,魏彦平,你这无赖!双性恋!混蛋!……」 吵闹声逐渐远去,射击场顿时化为宁静。 良久,其余的人才心有余悸地交谈:「希望我以后没这么棘手的case!」 「我也是。」 「看那女孩柔柔弱弱、白皙高雅的,怎么这么『恰』不可当?」 「没法子,她是『母』老虎嘛!『老虎不发威』,总教男人当病『猫』!?」 其他人一致点头称道:「有道理!」 魏彦平把她放在机车上,自己则坐上前座,递给了她一顶安全帽,「戴好!」 「混……蛋!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孟晴羽不服气地叫嚷着,引得路旁的人全看着他们,还以为是情侣吵架呢! 「因为,」魏彦平蹙着眉头,冷不防地靠近她,一本正经又严肃地说:「你——还——要——命。」 孟晴羽倏地绯红了脸,望着他那双深黝黑魅的瞳眸,无法动弹。而他靠近时身上所散发出的男性气息,使她不经意回想起初见他时,那令她心慌撼动的心跳声,直直撩拨了她内心渴望的热情及吻…… 她似乎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不是吗?逃了婚,又对别的男人有了不适当的感情产生,而且—— 这个人已有了要好的「爱人」呢! 刚刚气得太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了一点,几乎忘了自己不该有这种情绪反应的。因为,她没有资格! 看着她怔忡的表情,一时之间,魏彦平有点恍惚的情感快速翳去。她回转过身,语音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压抑的痛苦,「所以,把安全帽戴好!」 然后,机车就飞也似地冲了出去,一瞬间,孟晴羽竟有了感动——若是这样和他一起死了,我也觉得很幸福——的心情。 就如郑愁予的诗中提到的—— 滑落过长空的下坡, 我是熄了灯的流星, 正乘夜雨的微凉, 赶一程赴赌的路, 待投掷的生命加雨点, 在湖上激起一夜的迷雾, 够了,生命如此的短, 竟短得如此的华美—— 而她「华美」的生命,正是因为遇见了他。 邂逅,是上天作的一首诗。 而他,是她生命中的一幅图画;不过,她不要他只当她的「图画」…… 「到了!」魏彦平俊秀的面容扬起了一抹别具深意的笑。 孟晴羽难以置信的用力眨了眨眼,再眨了眨;最后,急急地跳下车,奔向那一片蔚蓝。「哇——好美!」 孟晴羽孩子气地脱了鞋,开始逐浪,跑着、跳着、叫着、笑着,如戏闯人间的天使,纯洁无瑕,不染尘世般地脱俗,只有银铃似的笑声成串地溶壑在海涛声中,窜进魏彦平心底—— 以前,他也来过好多次,却不曾有过这么幸福的心情,或许是她开心的笑靥,渲染了他封闭已久的心扉吧! 如果,能够如此到天荒地老—— 然而,……就当作是欺骗自己也好,现实总是比较残酷。别怪他鸵鸟心态,面对「爱情」这玩意儿的时候,任谁都是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 凝视着她,他这算是承认了自己心底真实的感情了吗? 他悲凉无奈地笑了笑,坐了下来,看着这一片湛蓝,他许久未作画的左手,竟不自觉地技痒了起来。 他有多久没画画了?十年了吧!自从「那件事」之后—— 可是……眼前如海之精灵舞蹈的景致,让他想画图—— 水彩画?还是油彩画? 「嗯,还是『就地取材』就好。」 魏彦平浅笑地用手指头,在沙滩上画了起来。这种原本他以为已经遗忘的欢愉心情把大自然的一切记录下来——现在一一在他心头涌现。他内心的深处依稀还残存那种感觉,他开始强烈地思念…… 「咦?你画得不错嘛!」孟晴羽的头冷不防地靠了过来,惊叹地道:「那种线条和意境,画面上充分表现出。你学过画?」 魏彦平侧头看着她,却答非所问地说:「你养的那只『母老虎』回笼了啊?」 「什么!?」孟晴羽的语调不自觉地提高十六度。这混蛋竟说她是「母老虎」!? 也不知道是拜谁所赐!他都不会反省检讨一下自己! 「你少顾左右而言他。」她是吃了秤坨铁了心,不为所动地指着地上的「画」,「你学过吗?跟谁学的呢?怎么不见你画过?你是个因兴趣才学的,或是你家人鼓励你学画的?他们也喜欢吗?」 这一问起来,孟晴羽才发现除了他的名字、长相、身体、职业外,其实对他是一无所知。 身体—— 她想着又脸红了,以至于忽略了一件其实是非常重要的事。 魏彦平戏谑地促狭道:「我跟毕卡索学过画,和梵谷是同学,达尔文是我徒弟,罗丹是我儿子。」他笑得很邪门,「你相信吗?」 孟晴羽先是愣了一下,才气呼呼地低吼:「废话,当然不相信,这是不可能的嘛!年代根本就风马牛不相干,除非你是……」 「我是呀!」他深邃的黑眸变得淡然幽远,「我是『幽灵』……」 「魏——」一瞬间,孟晴羽感到胸口发闷,整颗心更因他隐约释出的脆弱拧疼了,喉头紧缩了一下,好希望将他围抱在怀中,给他一些力量。 不料,他却笑得若无其事,温柔明亮地看着她绢秀的脸蛋,「怎么?和一个你一无所知的我在一起,会令你感到不安吗?」 「不会呀!」孟晴羽脱口而出后,才惊愕地按住双唇。 面对身分成谜的他,她非但不会感到害怕,反而有一股莫名的信赖感;心中常有「安心」二个字流过,只要是有他在的地方,她就有安全感…… 她——爱上他了! 自她被揽入他的怀中,那声心跳击中她心门的那一刹那,她的心就失落在他身上,也只装得下他的身影了…… 只是, 他已有了「爱人」了! 二人看似近在咫尺,实际却相——隔——天——涯! 第七章 二人回到住宿的地方,已经是晚上了。开门之后,扑鼻而来的是一屋子的菜香。 「啊!你们终于回来了!」 葵开心地凑上前,挽住魏彦平的手,仰着可爱娇俏的小脸,甜甜地笑着,模样说有多诱人,就有多迷煞人,那双温柔似水的翦翦眸子,混合着天真少女与成熟女人的妩媚风情。 孟晴羽忍不住多看了她二眼,不得不承认,像她这种女孩连自己也会喜欢上,那就更别提那些臭男人了。 「我烧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鱼和醣醋排骨哪!快来赏个脸!」葵娇俏拉着魏彦平走近餐桌。 孟晴羽一看到他们那么恩爱的模样,不觉胃部泛起阵阵酸意,哪还有胃口吃。不过,当她看见餐桌边还有一个面色铁青的俊秀男孩后,心理总算平衡了点。原来也有人和她一样在生「闷气」,她并不寂寞嘛! 不过,她当然不可以表现得太明显;不然,岂不显得自己太不成熟,很没风度吗? 「葵,你烧菜的技术愈来愈棒了哦,让人看了就忍不住食指大动。」魏彦平坐了下来,眼眸中闪过某种光芒,温柔地笑道:「所以随时可以嫁人罗!」 「哼,知道还不快快把我娶回家!」葵亲昵地偎近魏彦平,巧笑地问:「说,下午不见你了,去了哪里?」 不愧是情人,连质问都那么的理所当然又不失亲密,还语带撒娇抱怨,令人羡慕不已…… 若是有天——那个角色换成自己—— 孟晴羽神色黯然的低下头。 她真是……太不要脸了,她怎么可以…… 「我去海边了。」魏彦平笑着把葵抱起坐在自已腿上,疼溺宠爱地拨拨她的一头短发,「对不起,我呼叫器没带。你找我有重要的事?」 她娇嗔不平地道:「你去了海边。好坏!都不带人家一起去,人家也很想念这里的海滩呢,你还要唱歌给我听啦!」 孟晴羽托住胃部,不知为何地,隐隐感到胃在抽痛着。她不想看见魏彦平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的亲昵景象,那好像是拿刀戳她的心一般,令她痛得难受。 「好呀,明天带你去。」 「还要等到明天。不管啦!待会——」 「你们有完没完!?」 魏彦平撇头瞄了孟晴羽一眼,这才发现她的脸色苍白,急急地跳了起来,奔到她旁边,担忧地看着一手按住胃部、一手捂着口的孟晴羽。 「孟小姐,你怎么了?」 「恶——」孟晴羽直感到胃在翻绞,根本没力气说话,只能趴在桌缘,无助地喘着气。 魏彦平紧张得赶忙将她抱起,冲进房内前,丢下一句:「打电话请柳医师来!」 站在饭厅里惊愕得不知所以的葵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来。而立在一旁的羽生凯则双手抱胸,冷眼瞅着她,语调冰冷地道: 「这么等不及向情敌下手了吗?不过,看来人家眼中也……」 砰! 葵抓起身旁的椅子就朝羽生凯甩去,却被他一手拿了下来,接着她又把桌上的菜盘直接砸在他脸上,恶狠狠,又冷硬地道:「你——去——死!」 葵丢下了话就夺门而去,以致没看见羽生凯懊恼地用右手捶墙自责的模样。 「放心!只是神经性胃炎,放松心情就好了。怎么?宇野万里不是和你一起来的吗?接到电话我还很讶异呐!」柳医生推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站了起来,和蔼地拍拍站在一旁的魏彦平,笑了,「不过,难得看到你这么慌乱的样子,该不会是心丢了吧?」 「万里和雷回台湾去了。」他避重就轻地耙了耙头发,又笑道:「谢谢你,劳你大老远跑来,真不好意思!」 「小子!别和我讲应酬话,要谢我就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别麻烦到我。我年纪大了,这身老骨头禁不起折腾。」 「哪里!你看来也才六十出头而已,一副能长命百岁的脸。」 魏彦平站起来,笑着送他到门口。这时,柳医师突然停下身来,转过头来严肃地看着魏彦平。 「西园寺的情报组织『天罗地网』在找你们,而且对你搜得特别凶。自己小心一点!听说你的身体——」 「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魏彦平截断他的话,给了他一个足以令人心安的笑容。 柳医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走出了房间。 「你还会在意我的死活吗?」 「咦?」魏彦平闻言不由得侧过头着孟晴羽,他是不是听错了?怎么她会用那样怨怼,甚至是……吃醋的语调说话。 「没什么。」孟晴羽发觉自己失态了,有些心虚地又略带火药味的口吻尖锐地说着。没办法,她还学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没料到她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魏彦平呆愣了一下。半顷,他便伸出手来,轻轻拨弄她的长发。孟晴羽诧异地回望着他那双盈满温柔疼惜的眸子。刹那之间,她感到呼吸好似要窒息了…… 神呀!可否让时光就停留在这一刻—— 让他的温柔只属于她的…… 「你,是不是在担心你爷爷?」魏彦平轻轻把她拥入怀中,问声轻柔。 孟晴羽一语不发地闭上了眼,腻进他的怀抱之中,汲取他的温热气息。 她知道她不该贪恋他这属于别人的胸膛,可是…… 她该说实话吗?此刻的她压根不是为了爷爷才—— 呵……她真是不孝呀! 但是,她不能告诉他,她是因为…… 「别担心,你爷爷不会有事的,嗯?」魏彦平安抚道。 为什么?在他的怀中,她就像找到了避难所、栖身处一样呢?只要看见他,她感到——安心。原来翻绞不已的胃痛在他温柔的拥抱,软语的问声中,消逝无踪。 碰! 可惜天不从人愿,地不顺人意。此时,房门被霍地打开了,惊醒沉醉在相拥中的二人,犹如灰姑娘的午夜十二点魔法解除。 「对……对不起……」一个女嗓音嗫嗫嚅嚅地说道。 是葵!? 「葵!」魏彦平放开了孟晴羽,有些讶异地看着站在门口,眼眶含着泪的女孩。 「打扰你们了,对不起!」 她说完就匆匆跑开,而魏彦平仓皇地站起身来追出去。 「嘿,葵,不是你想得那样,你怎么了?」 孟晴羽伸手想抓回魏彦平,但却扑了空,只能抓到他残余在空气中的一些气息。她握紧了手中的余息,紧放在胸前,「我也喜欢你呀!为什么、为什么你就看不见我呢?」 为什么—— 酸、涩、苦、痛的感觉在她心底蔓延开来,压迫得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好不容易才平复的痛楚又再一次如浪涛般席卷她的全身,原来,所爱的人不爱自己,会是如此。 看来,她对静和的感情并不是爱情。不然,在她得知静和根本不爱自己时,为什么没有如此疼痛的感觉呢? 她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爱他爱得如此的……深了…… 为什么上帝让她爱上了他,却不让他也有同等的回应呢? 这算奢求,妄想吗? 意识到走廊上还有声音,她轻手蹑脚地下床,忍不住偷看一下——只见如画般拥抱的场景在她眼前「真人演出」——葵无助悲泣地靠在魏彦平的胸前。孟晴羽意外的发现,他们两人的模样,煞是速配,好耀眼的一对!她从来没有看过,有女人能哭得如此动人又好生怜惜,足教人把所有的温柔,软语安慰,倾力为她—— 这令她看得嫉妒,也看得心碎…… 或许,她该叫辆救护车,以免自己心痛得受不了,发生休克情形。 她自我解嘲地想着,唇角僵硬地想拉开一个笑靥,不意二行清泪却止不住的滑落;她倚在墙边,单手捂住脸,疼痛难忍地低泣…… 三人都太沉溺于各自的思绪之中,以至于没发想到走廊的尽头,正有一双妒火横生的褐色瞳眸在窥视着他们—— 有人说:「敌人见面,分外眼红。」 一点也没错!孟晴羽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眼睛就一直红到现在。而她自早上离开餐桌后,就不断地反覆问自己一个问题—— 为什么我一定要和葵一起去射击场练习,让她指导我呢? 而且自己的红眼睛是因为身旁开吉普车的女人引发的吗? 「那是i?j?o教练、干员的宿舍,而隔壁栋则是学员的。总部不喜欢派女人来当教练,因为怕会重演『top gun 』(电影——扞卫战士)事件!」 奇怪了!为什么她要端坐在葵的吉普车上,听她说话,还觉得她的话很有趣呢?她可是「情敌」哩! 原本唇角忍不住要溢出笑容,孟晴羽刹车似地逼回,不解又恼火着自己。 「i?j?o的干员都很喜欢这里。」葵对她的恼火毫不在意,继续爽朗地笑道:「因为这里很像夏威夷,有海滩、棕榈树、椰子树、蓝天、美食,只是没有美女。不过,这也是为了他们好,总不能让他们在训练之余还太过『兴奋』吧!这样对身体有害。」 「……」孟晴羽忍不住的捂住嘴,噗哧一声。 「岛上唯一的女人,就是煮饭婆婆,大家都叫她『辣娘』。年近半百,嗓门大,而且还很凶,从不准任何人吃剩下食物;如果谁敢没吃完,她就会恶狠狠地盯视那个人把所有的剩菜剩饭吃完,就连残渣也不放过的逼人舔光,教练也不例外。」 「真的啊?」 咦!?怎么开口说话了?真是定力不够的白痴。孟晴羽在心中暗骂着自己。 葵答非所问地笑了,「在这个岛上的孩子大部分都是无家可归的,或是有家归不得。所以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她调皮的眨眨眼,「你对我有很深的敌意,是吗?」 咦!? 孟晴羽立即缩到车门边,如瞪视外星怪物般地盯着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都写在脸上了。」葵很好心地回答她的疑问。 原来是因为她是掩饰技术很差的「单细胞生物」呀!唉…… 「你爱彦平吗?」葵一针见血的道出,不容许孟晴羽逃避地逼视着她,「若是不能爱他,我希望你离他远一点。」说着,葵将吉普车漂亮地转个弯,驶进停车场。 什么嘛!这女人—— 孟晴羽蹙眉,冷凝着脸,沈声问:「我有什么必要向你报备?就算我喜欢他又如何?不喜欢他又如何?你是来向我炫耀的吗?」 酷! 孟晴羽没想过自己竟然也会用这么冷酷的语调对人说话。或许……因为她是「情敌」吧! 可是,这种说话方式实在不够成熟! 葵着实怔忡了一下,而后淡然地笑了,「我欠他一条命,而且,我也不是他命中注定——被上帝借走的那根肋骨。」 耶?孟晴羽大惑不解的看着葵。 「你知道吗?女人是由男人的一根肋骨造成的。彦平曾笑说,那是被上帝借走的,所以他要找回他被借走的那根肋骨,那根真正属于他的;而且要有那种『命中相属』的『归依』感。」 魏彦平? 原来他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他也在找那份相属感…… 「可是,」孟晴羽突然无助地失声低喃:「或许,我也不是他的命中注定——那根肋骨!」 无意识间,她吐露出她心底最脆弱的那道防线。 葵笑着拍拍孟晴羽,「爱他就要告诉他,你不告诉他,就永远不知道你是否有希望。也许,他就会因此而消失无踪也说不定。」 葵的最后一句话含糊不清地咕哝着,黯淡的神色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的。孟晴羽还来不及问清楚她所说的什么意思时,葵突然抬眼望了天空,大叫—— 「快!把你右手边的冲锋枪拿起来!」 「咦?」 「快!在你的右手边,没时间了!」 在孟晴羽摸到枪并抓起来的同时,葵已经勾着她,并纵身踏进草丛中,吉普车霎时应声炸开。 「快!把枪柄托在肩窝!」葵惊叫着,一面注意那架来路不明的直升机。 孟晴羽一下子措手不及,只能呆愣地反问:「什么?」 「枪柄!肩窝!」葵比着,并把冲锋枪拿过来替孟晴羽架好,「抓好!眼睛看着准星……对!对准那架直升机螺旋浆。」 「它会跑呀!」 「别紧张!眼睛对好准星,瞄准飞机螺旋浆——」 啊——是静和! 孟晴羽蓦然看了一个晃动的黑色身影在直升机门口冒出,心一惊,手指即反射地扣下板机,她同时也因冲锋枪的后座力而仰倒。 「太好了!」葵笑着大声欢呼:「百分之百的完美!」 是吗?她好像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歪打正着了。 孟晴羽摸着脑袋瓜,正想身看看自己的「杰作」时,葵却伸出手把她推开,随即有枚手榴弹在她们身旁爆炸,飞溅起一片椰子汁、树叶、沙土…… 孟晴羽惊骇地呆住了,脑中霎时呈一片空白的真空状态,她颤巍巍地走近被埋在树叶中的葵,伸出手,却不敢探近她的鼻息;就在同时,有人伸手将葵一把抱了起来,孟晴羽的目光随着那人修长的手臂上移,才解除紧绷的神经「哇」一声叫了出来。 「葵——」 羽生凯没空理她,还能叫得那么大声就代表她还死不了。实际上,他眼里此刻也只有受伤的葵,别人的死活不干他的事。 不知何时来到的魏彦平蹲在孟晴羽身前,若有所思地看着灰头土脸,目光空洞的她好一阵后,才把她紧搂进怀里,情绪激荡难平地道:「幸好你没事——」 是怎么样地撼动唤回了她游走的灵魂?她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正充斥在她的鼻息之间,胸口荡进的更是那抹令人感动的温柔;令人莫名的安心;令人眷恋的胸膛。 她渐渐回过神来,正好掉进一双深邃幽远的担忧瞳眸。她忽而倾身,大胆地吻上他薄凉的双唇,魏彦平愣住了,她却出奇快乐温和地笑问:「我还活着吗?」 魏彦平温柔地看了她一眼,笑了,「你说呢?」 半晌,他站起身来就要离开,未料孟晴羽却从身一把抱住他,抽抽答答,伤心的哭了。 「对不起——」她真是个小心眼的坏女人,葵竟是为了救她而受伤,她真的好惭愧喔!她不能老是再麻烦别人了,她一定要尽快和静和做个了断。然后……或许她有机会再向魏彦平说那三个字——很俗气,却是真实情感的最佳表达…… 「我——要回台湾。」 魏彦平并不意外孟晴羽会这么要求,她的爷爷……和未婚夫不都在那里吗? 只是心有点痛—— 回家应该是很开心的,可惜二人都因为各怀心事而感受不到回家的欢愉。 踏入机场大厅,魏彦平就笑得异常诡谲「我们有『朋友』来接机了。」 「咦?」孟晴羽东张西望想看出有什么不对劲。 魏彦平却扳住她的头,有些微不悦地道:「你这么明显的张望,是想告诉他们,我们发现他们了吗?」 「哈……哈哈哈……」 孟晴羽只好傻笑。自从她害葵受伤,说要回台湾后,他就变得和她有些疏远了。虽然他仍是平常那个调调,但不知为何的,她就是感到他的不对劲及疏离感;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见她有些沮丧的低下头,魏彦平原本想拍抚她的头,给她一些鼓励——这段日子她为了坚定决心勤练防身、攻击和射击术,竟把一头及腰的翩翩亮丽的长发剪去,变成一个清爽的学生头,这令他看得满是心疼和不舍。一个原本柔弱、教人细心呵护的女孩,曾几何时,已经变得如此独立坚强了——但,想起西园寺静和,他又硬生生地收回自己的手。 霎时,他颈背上的汗毛警慎戒备地竖立了起来,他眼珠不着痕迹地移转,右手快如疾风地把孟晴羽带入怀里,往左侧翻过去,枪弹立时击中了他们前方的柱子,出入境的旅客吓得纷纷走避。魏彦平由旁边一位扫地的老妇人手上拿走一只扫帚,用力丢向躲在大花盆后的黑影。砰地一声,花瓶破裂了;而杀手则乘机想逃走。 「想跑?」魏彦平追着他,奋力把自己的皮箱丢出去,砸中对方的脑袋瓜,杀手立即倒地。 「魏——」 追随而来的孟晴羽担忧地看着魏彦平,他却拿起自己的皮箱,抓起她的手,道:「快走!」 「耶?」孟晴羽还来不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前,魏彦平已经拉着她,摆脱警察的注意力,迅速离开了机场。 「哼!没想到我的手下真这么没用,三、两下就被收拾掉了。」 在不起眼的角落处,有人正悠闲地吞云吐雾,状似轻松慵懒的语调中,有着一股浓厚的危险杀意。 一瞬间,那个遭皮箱打昏的杀手吃了消音手枪一弹,一命呜呼。 「老大——」围绕在一旁的手下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退到一边去。 「成事不足,就是死路一条。大丈夫死又何惧,不是吗?」 一群手下全捏了把冷汗,老大该不会想……想把他们全做掉了吧? 但他只是邪笑着由大风衣的口袋中拿出一张卷成卷轴的图——那是孟晴羽的素描作业。 「嗯哼!我已经有了『幽灵』的弱点了,难道还怕他不乖乖的束手就擒吗?把这拿去——」他把画像交给手下,「你们到云林去替我请一个人来!很快的,我们将会有一场『八点档』的『爱情伦理大悲剧』可以好好的欣赏!」 「老大——」 够狠! 实在太狠了!这场战斗,究竟是谁胜谁败呢? 「放马过来吧,魏彦平!我倒想看看,你还能撑多久?」 远方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一片乌云,而争战—— 正要揭开序幕…… 「喏,进去吧!」魏彦平推开了门,对孟晴羽说着。自己则反身用电脑磁条卡打开另一间房子的门,就要走进去。 「啊——那个——」孟晴羽羞腼地出声唤住正扭转门把,要进屋去的魏彦平。 魏彦平不明就里的停下来,旋过身,大惑不解地看着孟晴羽,「怎么了?」 「呃,那个——」她抓抓短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她不想和他分开住两间房子,这样她会觉得……不安! 「嗯,就是——」 她喉头干涩,难以启齿想与他同住一间房子。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习惯身旁有他的存在了。但……能说吗? 「不——没事,你早点休息。」她不能再老是麻烦、依赖别人了。她也应该学着自己一个人才对呀! 毕竟,他终究会离开她的。到时候,她就真的是孤独的一个人了—— 魏彦平不了解她的想法,仅是淡淡一笑,「晚安,若有什么事,屋里到处都有呼叫钮,我会赶过去。这是我一个朋友的房子,他和未婚妻回美国去了,把房子交给组织管理,所以变成我们干员的临时住所。你是要问这个吗!?」 「嗯,是……是呀!」看来她还是不够坦白。唉!孟晴羽在心里咒骂着自己是大白痴。 「好,那,」魏彦平微微一笑,「晚安!」一说完,他便转身进屋去。 隔着二扇门外加一条走道的距离,两人的心却像是隔着十万八千里远一般,犹如两个的世界无法交集。 没精打彩地洗完澡,躺在床上好一阵,孟晴羽始终却睡不着,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最后,只好「参观」房子。 这间冷蓝色调的楼中楼建筑有一个最大的特性。 「嗯?厨房外面也有走道呀!?」 好长的走道!「这幢房子有这么大吗?」孟晴羽好奇的往长廊的尽头走去,然后,看见了另一道门。 「咦!?怎么和出发的地方一样?」孟晴羽又回头看看刚走过的路,抓抓头发,迷惑地自言自语:「难道——我又走回了原来的地方吗?」 哗啦哗啦的水声捕捉住她混沌的思考,她走近声音的来源,探头一看,霎时脸上泛起一片绯红—— 是她的人体模特儿! 喔!原来这里和对面——也就是她住的地方,是相通的呀! 由于魏彦平洗澡连窗也没关,教她呆愣的注视着他那完美结实的身材比例,实在是上帝的「杰作」…… 不过,他的腰侧附近,那片触目惊心的褐斑倏地跃进她的眼帘—— 「咦?」她惊愕地按住双唇,不由得倒退了二、三步,靠在他房门口的墙上。 她的脑中不期然地跃进—— 也就是说,经过癌症物理放射治疗的人,都会在皮肤上留下褐色的斑纹。 魏彦平得了癌症? 难怪,她在i?j?o总部看到这段话时,会有那么大的震撼和熟悉感,原来是因为她曾看过魏彦平腰侧及左胸的褐色斑纹。 她以为……她那是胎记呢! 冷不防地,有人勒住了她的咽喉,阴沉地问:「你是谁?」 「呃嗯——」 她艰难发出声音,使得对方松开手,笑了。 「是你?」魏彦平看了看长廊的尽头,越过她走回屋内,抓起一条毛巾,擦拭自己的湿发。「真聪明!连我朋友的未婚妻都没发现到这条相通的走道。可见智商和细心度比起来,你比她厉害多了!」 「你的背——」 孟晴羽迷惘地看着不知何时已穿好浴袍,正在喝水的魏彦平。 「你——得了癌症?」她站起来,伸出手去抓住他的浴袍:「那个褐斑不是胎记?你——你真的——」 魏彦平放下杯子,旋过身来,一瞬间神情闪过一丝魅惑的危险。他倾身靠近她,笑得有些邪门,「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我——」 这样的眸光,她曾在静和眼中看过,那时她却害怕静和;但现在对她展露同样笑容的男人,是他,她却只是羞怯得不知所以—— 「你——不走吗?」魏彦平俯身细腻地亲吻她的颈旁,将她压靠在墙上。「偷看男人洗澡,是很危险的哟!」 「你——喜欢我吗?」 孟晴羽突然勇敢的问话使僵住了。 「如果你爱我,」孟晴羽无惧地迎视他满含错愕的目光。「我也无所谓!因为——」 她石破天惊地宣布:「我爱——」 魏彦平不待她把话说完,旋即将她的嘴巴捂住,神情严肃又冷酷地道:「男人不爱女人也能做那档子事儿,更有可能会用三个字欺骗你或你的身体!」 半晌,魏彦平放开她,转过身,「快回去睡觉,小孩子别太晚睡。」 「我不是小孩子。」孟晴羽抓住他的手,紧紧的握住,不高兴地叫嚷:「你究竟在怕什么?你老是张设着防线,不让别人踏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么做!?」 「因为我是——『幽灵』,冷血、无情——杀人机器!」魏彦平紧闭了双眼后,淡漠地说着。他再睁开眼时,黑黝平静的眸中,看不出任何思绪。 孟晴羽震撼住了,喃喃地说:「不——不可能的……」 当然有可能,人的外表是可以有技巧地掩饰住自己丑恶的一面。 魏彦平冷然淡漠,无情地接续说道:「接近你,破坏你和西园寺的婚姻,是任务;把孟湘君推回西园寺手里,却是手段。」 「为……为什么?」 「因为,这样你才会让自己变得坚强,有力量去反抗西园寺的无情攻击。」他别过了脸,轻轻推开她。「为了任务,我已经成了一个不择手段,只求结果的杀人机器了。若是孟湘君有什么三长两短,也都是因为我——」 「为什么?」她生气地蹙眉低吼:「为什么现在才说?」 他不露声色地解释:「因为,现在才是说出来的好机会。」 她气抖抖地抓住他的双手,厉色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不会放弃你的!不管你是杀人机器也好,幽灵也罢。若你真的那么差劲,你也不会为了我,拖着受伤的身体在婚礼当天救我出来。」 她不顾一切地紧抱住他的腰,想把自己心中义无反顾的心思传达到他心里。 「自从我遇到你的那天起,我的心里,就一直只有你了;就算我嫁给静和,我也不会幸福的!」 她流着泪,低声哽咽恳求道:「让我爱你……求求你……」 晴羽—— 魏彦平握紧双拳,强迫自己放开欲拥她入怀的手,扣在双腿旁。 结果,他最害怕的是自己的身体,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他不能让她痛苦一辈子。 不觉中窗外开始下起雨了…… 第八章 「哔!这里是电话录音,请在『哔』一声之后留言。」 「魏彦平——」 缓慢沙哑又低沉的声音由电话答录机中传出,回荡在深幽的黑夜中,显得特别骇人。 「你母亲在我这里,我替你安排了一场母子相会,我相信将会非常的感人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 孟晴羽一手掩着嘴,打了个呵欠走出来房间后,看见魏彦平已经在她的房子里了,而且准备好早餐。只见他坐在客厅冷蓝色的沙发椅上,盯着三十二寸的电视机,一察觉她走过来了,便笑容可掬。 「早安,睡得好吗?早餐在桌上。」魏彦平明亮的问候。 原本还因昨天的事心存疙瘩的孟晴羽,见到他仿若没事般的快乐脸孔,顿时深拧的眉头纾展开来。昨夜心头的隔阂已然消失无踪——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太好了,太好了! 她本以为她的告白会令他不再靠近她,远离她呢? 其实她已经觉悟到,能够守在他身边,就已经是一种幸福了。她实在不该再妄想奢求的—— 是的!只要这样就好了。 「早安!你在看新闻吗?」 无趣味的废话!但由她口里讲出来却是千辛万苦后才有的自然。 「嗯!新闻报导说有寒流要来。」魏彦平转过头去面对电视,低声地重述新闻内容。 「啊?寒流?那天气将会变冷罗!」 孟晴羽端坐在椅子上,吃着魏彦平亲手做的早餐。「唉!在这种冷天气,若是来一客热腾腾的火锅的话……」 「一定很痛快!」二人忽然面对面,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后,相视而笑。 魏彦平关掉电视,站起身来,双手插入口袋中,反身俊朗地笑望住她。「心动不如马上行动。走,我们上街走买火锅料吧!」 什么!?五分钟后,被他拖出公寓大门,塞进一部黑色轿车中的孟晴羽,仍是讶异,无法回神。 「你还愣想些什么?」魏彦平推一下到了超市后仍处于失神状态的孟晴羽,爽朗如常的脸上,尽是捉弄的笑意。 「快去找你要吃的火锅料呀!」接着他自己就有模有样的找要「下锅」的材料了,「嗯,要肉丸和鱼丸,还有虾饺和鱼饺……」 孟晴羽突然明亮的大笑,昨天的乌云似乎飘走,离她愈来愈远了。 她随即加入搜寻火锅料的行动中,「还要有冬粉、羊肉呀!我去拿!」 「喔?」魏彦平微笑地目送她离去的活泼背影,她又恢复原来那副有活力、有斗志的样子了。这样……他是不是能放心了呢? 就在他欲转身去拿取其他东西时,猝不及防有人撞了他一下,就又往前走去。 「奇怪——」魏彦平喃喃自语地摸了摸自己被撞疼的地方,一边转身,「怎么会放着那么大的路不走,偏偏撞人?」 蓦地,地上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吸引住他的目光,他弯下身去,仔细一瞧—— 惊愕住了! 那是他高中时代绘画比赛所得的奖金买来送给他妈妈的记念品——一条纯银的珍珠项链。因为项链花样是他自己设计给珠宝店老板,请他们特别订作的。所以,他不可能认错的! 就在他余愕未止之际,有人瞬间从他身后用蘸了麻醉剂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他一下子防避不及,只能握紧手中的项链,任由沉重的身体落地。 晴羽……我不能保护你了…… 被扛上肩头的魏彦平在意识残存之际暗暗想着—— 你自己绝对……要坚强起来…… 孟晴羽双手抓着一堆火锅料,兴奋地由走道另一头奔来,「魏彦平,你看,我找到了——」 人呢?她停下脚步,四处张望着,期待那个熟悉又令人心安的修长身影出现。久久,她惊疑不定地搜索着每一条走道,深恐遗漏掉任何一个角落。 「魏彦平!?」她急了,泪水也随之滑落,渴盼见到他那让人倚靠的身影和谦虚温柔又有礼的笑容。 为什么走了?我还是不行吗? 不能成为你的…… 「快点!药呢?」 陆续有清晰的声音传入耳中了。 「老大下了命令,要在这家伙清醒之前,把药注射到他身体里。」 「小林,你是医生耶!哪有医生问助手药在哪里的?」 「别开玩笑了!你以为医生要助手是干啥的?」 没营养的对话。不过倒是好机会就是了…… 魏彦平由旁边的手术台上抓起了一把手术刀,静待那二个人靠近。半顷,他冷不防地一跃而起,双手扶住床板,双脚踢倒了立在床尾的助手。小林见状,立刻高举手上的针筒要刺向他,而魏彦平飞快地抓住他的手腕,用手术刀抵住他的咽喉,笑得好不快乐地道:「好久不见了!」 「你——」小林手痛得松开了针筒,看着魏彦平锐利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麻药——对你没效吗?」 「大概是你们药量下轻了点,我的体质很怪——」他还是无所谓的笑容,但脚和手却不听话的泄露秘密了,因为残留的麻醉剂的药效,所以软了一下。 小林就趁他脚软的那一瞬间,使劲推开他,奔到走道上,纵声高喊:「快来人,快来人呀!『幽灵』要逃了!」 魏彦平低吹了一声口哨,手往旁边一探,正好抓起了那只针筒,他把它凑近眼前一看,突然笑了,「还是用同样的老招数。」 魏彦平的手一抓,把手术刀全数拿走,作为抵挡用的武器。 「真不愧是『幽灵』呀!」 蓦地,有个声音传了进来,岔入这场混乱之中,魏彦平一撇头过去,一下子心惊的分了神,被对方击中下巴,立即飞了出去。 「把他铐起来!绳子是绑不住他的。」西园寺静和阴险的狠狠瞪住魏彦平。 魏彦平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笑意,从容的看着他们把自己的双手高铐于头顶的铁杆上,望着走向自己,手上还拿着鞭子的西园寺静和。 「好久不见了,『幽灵』——」西园寺静和笑得十分虚情假意地走近他。「这次我们的『捕鬼器』,总算有荣幸容纳你啦!」 「这么想我,知会一声我就会来看你,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劳师动众的。他们也很辛苦哪!」 没想到魏彦平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笑脸,像是在和老朋友闲话家常似的。 这家伙!西园寺静和发现他平静得诡谲,连一丝颤栗的迹象也没有,唇角不免勾起一抹讥嘲。 「你这张脸还是英俊得教人厌恶,你该不会以为这回还会有人来救你吧!就像十年前一样——」 西园寺笑得邪恶地凑近他,扳起他那完美弧度的下巴,「不过,我十年前没完成的事,并不代表我十年后不会了结它。所以,为了庆祝我们十年后的相遇,我特地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酬谢你。敢抢走了我的晴羽与我为敌,终于还是又落入我手中——」 「你的晴羽?」魏彦平扬了扬眉,好笑地重复了一遍。尔后,一针见血毫不留情的笑问:「你爱她吗?」 「你——」 「不!那不是爱,只是占有欲,不是吗?『我的』晴羽,也不过是把她视为所有物罢了。所有物并没什么了不起,小狗小猫,甚至衣服鞋子,都是所有物。如果你对晴羽不是『爱』,那她和那些东西并没什么不一样的,你自己也明白,不是吗?」 「是吗?这么伟大深奥的大道理。来吧,证明给我看!」西园寺静和咬着牙,吩咐道:「去把人带进来!」 他退到一旁接续说道:「什么爱呀、情的,如此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但,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人总是随着自己的欲望在做事,不是吗?既然你这么清高,或许你可以取代这个实验的主角——」 魏彦平在见到那个被带进来的人后,笑意顿时僵住,血管中的血液似乎也凝结成固,呼吸立时哽住了。只能呆愣看着对方,无法言语—— 十年……十年没见了! 「怎么?不认识吗?」西园寺静和双臂交抱,冷言嘲讽地问。 「我不认识他!」没想到对方先开口了,决绝的撇过头去,坚决强硬地道:「我不认识过个人!你们快放我回去!」 「是吗?不认识?」西园寺静和站起来,胁迫地笑着走向她,「连自己亲生儿子也不认得了?才分别十年而已——」 她蓦地歇斯底里地大吼:「我儿子死了。他在十年前就死了!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杀人凶手!是你杀死了彦平!」 「妈——」魏彦平无声地唤着。 还是知道是他吧! 她苍老了许多。但他确定那是他挚爱的母亲,一如他由她的眼底,看见了她见到自己的欣喜惊讶光芒。 没想到他没死?这活着的十年却不曾回过家…… 因为……他害怕会发生现的这种情形。 他不想连累毫无反抗能力的家人。 「是吗?你不认识他?」 西园寺静和狰狞笑着举起手上的左轮手枪,对准魏彦平的左肩窝。「那么,就算我废了他的左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罗?」 「你——」她狂乱地狠瞪着西园寺静和,「是呀!」 她不着痕迹地瞥视魏彦平,心中仍处于乍知儿子尚活着的事实,翻腾不已情绪 …… 西园寺一说完,就将子弹上膛—— 「住——」 话还来不及喊完,就有一个人走进来附在西园寺静和的耳边嘀咕一阵。 「还是来了吗?」西园寺静和的眉毛微扬,冷漠又不屑地道。 他接续下令:「把这女人带下去!其他人全随我去大厅迎接『小姐』回来。」 小姐!?魏彦平心底怵然一惊,低骂:「那个有勇无谋的白痴!」 不过绳子绑不住他,手铐就铐得了吗? 魏彦平用力一蹬,跃上铁杆子上,用自己的重量压弯它,再利用折凹处,用力一踹—— 少天真了!他可是「幽灵」呐! 外面的守卫听见里面的巨大响声,纷纷开门进来查看。首先进来那个守卫被折断的铁棒击昏了,另一个则还来不及逃去通报,就被手铐链子勒住脖子。 「说!刚刚那位女士被关在哪里!?还有孟湘君呢?」 「我……我不知道……」 「说!」 魏彦平更加用力地扼住他的咽喉,使得他快因窒息而亡,不得不妥协。 「在……在别馆的……阁楼里。」 「哪里的别馆!?」 「这里……唔!」话语未结束,就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搞了半天,这里就是别馆,还绕了一大个圈子。」 魏彦平咕嚷着摸索两名守卫身上有没有手铐的钥匙,摸了半天遍寻不着。他冷笑了一声,拿起他们的枪,速速离去找「阁楼」。 他不会再被打倒了,这次绝不会! 这件任务拖得够久了,是该划上句点的时候了。 「好久不见了,晴羽!」西园寺静和淡笑着点上香烟,叼在嘴边。「没想到你会知道我在这里。」 「少废话!魏彦平呢?」孟晴羽连应酬话也没有,劈头就道出自己的来意。 她想了好久,魏彦平不会凭空不见的,因为他有责任感,绝不会不告而别。所以,虽然他这点要命的特性使得他不能接受她,却让她明白他某些行为模式。 这次,该换她来保护他吧!她已经欠他够多……够多了…… 「没想到你不是来找我要回疼你如命的爷爷——」静和阴寒的目光绽放出杀意,「什么时候起你也变成一位下流、污秽、无耻的女人了?」 「我爱他。」孟晴羽异常冷静地看着静和。勇敢无惧的眸中,释出强烈的决心,这股光芒逼得西园寺静和感到无比厌恶。「我爱魏——彦——平。」 浓烈的爱意由她身上散出来,岳虹不禁有些错愕!没想到昔日那个怯懦胆小的女孩,竟然—— 女人会为了自己所爱的人而坚强,而且,决绝无情,不择手段—— 几乎是同时的,岳虹和西园寺静和都想起这句话。他们有默契地互看了一眼,岳虹看见有抹嫉妒、不甘心的火焰跃动在他的眼底。 结果,他还是—— 「哼!又来一个『谈情说爱』的高手。」西园寺静和讥嘲地睥睨孟晴羽。「如果我不把他还给你,让你得不到他,你——又能如何?」 孟晴羽一点也没有被他的气焰吓到,仍是面无表情地一派平静,「就算是如此,我的心也已经不属于你了。」 这句话惹恼了他。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去,毫不留情地大力抓起她的手,恶狠狠地逼视她无畏的双眸。 「你没忘了,你是我西园寺静和的妻子吧!」 「已经不是了。从你决意要毁了孟家开始,你就已经亲手毁了一切我对你的信任及爱慕了。」 孟晴羽更加冷漠地指出:「更何况,你我都很明白,你那只是理所当然的占有欲,并不是爱情,不是吗?再说,你并不爱我,又何苦欺骗、勉强自己?若我们真的结婚,那也只是永无止尽的痛苦——」 啪! 西园寺静和火大的甩了孟晴羽一巴掌。他从没想过,这些他自己也知道的事由她口中说出,竟会刺得他如此的痛,如此的令他难以忍受。 而且,从未对女人产生过怜惜心情的他,竟然会因为自己出手过重,打得她左脸颊红肿起来,嘴角沁着血丝而感到不舍,喉头紧缩,「晴——」 勉强站立起来的孟晴羽却快速反手打了他一巴掌,打得他呆愣住,一时无法反应,更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这样……我们扯平了。」孟晴羽抬手拭去唇角的血渍,冷淡地瞪视着他,「由那一巴掌起,我们的婚约正式解除。现在,快说!魏彦平在哪里!?」 「哈哈哈……哈哈……」 静和霍然大笑,笑得当场所有人全惊愕不已,目光如豆地看着他。 那笑声,竟比「歌剧魅影」中的艾瑞克(歌剧怪人)的声音更加凄怆可怕,恐怕他对孟晴羽还是有情吧!只是他刻意忽略、淡化,因为—— 「你以为我会这么好心的成全你们吗?」 良久,西园寺静和恢复了一贯阴冷邪美的气势,令人不安,毛骨悚然地笑道:「要我放了他,可以!只是——」 他优雅且带胁迫性地走向孟晴羽,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却被她嫌恶地甩开了,他仍不为所动的再度箝住她的下巴。 「你要成为我的女人!」他森冷的决定。 「你——」 「我突然发现,你发狠的模样比乖巧柔顺的你有趣多了,就这样放弃你未免太可惜。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让他死哟!你信不信?」西园寺静和狡狯地笑着,得意浮上他俊美森冷的脸上,有着一股颓废的魅力。 「我信——」孟晴羽笑了,头一转,躲掉他的箝制,慧黠地看着他。「我信你杀不了他!」 「你——」西园寺静和怒火高炽,抓狂地下令:「抓住她!」 「是!」手下们接令,纷纷涌上。 岳虹看见西园寺静和几近崩溃的歇斯底里,不禁有些担心地伸手想扶住他。「静和——」 「别碰我!」西园寺静和伸手挥开她。 就在此时,有枪声响起,有人的枪射中了孟晴羽的左肩,使她踉跄地倒退了几步,向后倒下。 一阵刺痛的麻辣感袭上她的全身,她无法站起来,只能任由晕眩的无力感把她的意识带走…… 她会死吗?她希望能看见他安全无事,毫发无伤的离去—— 「魏彦平——」孟晴羽轻声呼唤着魏彦平的名字,渐渐地坠入了黑暗之中。 「喔!太好了,你醒了。」 遥远的声音——好温柔又慈蔼——会是谁呢? 孟晴羽好不容易拉回自己游走的意识,集中焦距,才看清楚站在自己眼前,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的妇人。 「是你……救了……我吗?」孟晴羽气若游丝地询问着,左肩痛得厉害,使她不得不蹙紧眉头。 「我没有能力救你,而是我们两个被囚禁在一起。你别多说话,你受的伤不轻哪!」妇人安抚的说着,一边探上她的额头。 「囚禁?这么说,这里是孟家的别馆?不——彦平——」她猛地坐了起来,挣扎地想下床,「静和会杀了他的。我得去找他——」 「等等!」妇人倏地拉住了孟晴羽,睁大期盼的双眼,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你……你刚说谁?」 「静和呀!」孟晴羽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位妇人惊慌失措的脸,突然发现她的脸有些……似曾相识,她不禁迷惑了。 「不!不是这个名字!之前的——」 「彦平?」孟晴羽大惑不解地重复了一次之后,霍然顿悟地问:「您——您是——」 妇人低垂了眼眸好一会,幽幽地说,「我是魏彦平的母亲。」 「啊!?」孟晴羽愣住了!原来魏彦平还有家人!? 废话!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她敲了自己的脑袋一记。 「你——是彦平的女朋友?」 孟晴羽遇上魏母探视疑问的目光,脸立刻热得比富士苹果还嫣红,双手努力飞舞着。她猜,如果用她的脸来烧开水,一定很快就煮沸了。 「不……不是啦!我不过是单相思!」她垂下头,说到这点,真是她永远的痛!沮丧、泄气堆积在脸上,一览无遗。 可是魏母却在一旁微笑点头,目光在孟晴羽身上来回地梭巡,一点也不在意她所说的话。 「嗯……不错!生得好,气质也优雅。看样子似乎也是个学艺术的,和彦平很相配。」 「咦?」孟晴羽不解地看着魏母,她刚说什么?魏彦平和她很相配?不可能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了一声:「魏彦平——他也曾学画画!?」 「他什么都没说吗?」 魏母看孟晴羽大力摇头,双眸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已然明白了这娃儿的心思。不用说什么,光由她刚刚丝毫不顾自己的伤,就急着要下床找彦平的举动,这就足够让她对她说出彦平的一切了。她相信,彦平不会怪她的—— 「彦平这孩子……打小身体就不好,常进出医院,为了弥补他无法像正常的孩子一般的生活,我们让他去学画画——」 难怪!他图画得那么好! 「他的书读得很平凡,画画却有惊人的天分,画得异常的棒。每回参加比赛,总是会得奖,至今家中还有很多他所得的奖杯奖牌。他的老师们都很赞赏他,认为他是不可多得的绘画人材,若继续发展下去,一定会不可限量。」 「可是,他却——」魏母支吾半晌。 孟晴羽想起了他背上及左胸的褐斑。 「他得了血癌!」魏母悲恸地捂住脸,往事不堪回首低泣着。 「一个日本医生说他是癌症末期,已经没救了。顿时全家像是愁云惨雾笼罩一般。可是彦平却很平静的接受这一切,接受物理治疗,打针、吃药,他从来没在我们面前抱怨过。我知道他是为了不让我们担心难过;可是,看在我们的眼里,却是非常的痛苦。」 彦平!孟晴羽也不可遏抑地流下了眼泪。原来外表开朗随和、冷静睿智的他,竟然有着这么可怜的过去—— 她为他的际遇心疼。难道他不能接受她,是因为害怕他自己随时会死去吗? 「那他后来怎么样了?」 「当他知道自己没有多久的日子可活时,他便常嚷着要替我画像。虽然他热爱画花、草、树,大自然的一切,但他说辛苦我了,他老是在替我添麻烦。所以他要画我,要把我画进他的脑海里。我当时真恨上帝,为什么要把这么善良,孝顺又贴心,有才华的孩子带走?」魏母说着,却已泪流满面。 「带走!?你是说——」 「他死了!」 他死了!? 孟晴羽震惊地抓着魏母反问:「……你说他『死』了!?」 「是的!我们替他办了丧礼,连他的同学也来参加了。」魏母说到此,突然淡淡地笑了,笑容中有着一丝欣慰及安心。「可是,我一直相信他还活着——」 「咦?」孟晴羽不明所以地望着魏母,心底同时涌起疑惑。 魏彦平「死」了!?那现在这个魏彦平是谁? 因为我是「幽灵」—— 是的!他是那样说自己的。难道他真的是「鬼」吗? 「你已经醒了?」西园寺静和冷淡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很好!看来没什么危险,我可以少一条杀人罪了。」 一个日本医生说他已是癌症末期—— 看着静和手上拿的医药箱,孟晴羽突然想起了小林医师——她爷爷的主治医师。 你爷爷的病根本就是西园寺一手造成的,他找来共谋的小林医生,欺骗你们说他有气喘,然后开了一些孱有破坏身体组织的药剂给他吃—— 倏地,她想起了魏彦平在水牢中所说的话。终于,她把所有的事串连在一起。 她并没有抗拒静和为她的伤口换药,只是淡漠幽远地说:「为什么?」 西园寺静和清楚的听见她飘忽的问话,停下手边包扎的动作,拧眉望着她。「你说什么?」 「我们和你有仇吗?」她渺远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得不像真实的。「为什么你要伤害爷爷、彦平?」 她眸光直勾勾地锁住静和绿色的瞳眸。 西园寺静和低下头,把包扎工作完成。半晌,他抬起头来,神情冷峻憎恨地道:「因为,孟湘君是杀——人——凶——手!」 「什——」 孟晴羽还没来得及消化完这句话,他又丢下另一颗炸弹—— 「我并不是西园寺静和。」 孟晴羽不明就里的看着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今天究竟是什么好日子?首先是「魏彦平已死了」;然后「爷爷是杀人凶手」;现在静和又说:「我不是西园寺静和」。她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掉进一个异次元时空,和一群和自己身边相似的人,却又并非真是自己身边的人在一起生活着!? 「你当然不知道,十八年前你爷爷开车撞死人的事。」 「爷爷他……开车撞死人?」孟晴羽无法置信地看着静和冷酷决绝的脸,不能确定自己耳中所听到的。 「对!你心目中完美的爷爷开车撞死了我的父母。」西园寺静和蓦地发狂似的嘶喊着,「那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坐在一部小轿车里。车祸发生时,我母亲为了救我,她和我父亲都死了。那种家人就死在自己眼前的痛苦,你这种处在衣食无缺的大宅邸里的大小姐怎么会了解?你爷爷撞死了人,竟然孬种的开车逃逸。如果没有其他人发现我还活着,紧急送我去医院,恐怕我也活不了!」 他憎恶至极地说:「我在医院接受治疗期间,听见有一名叫西园寺的男孩长得和我很像,身材也差不多,我好奇地跑去偷看他,才知道那天你那个该死的爷爷之所以会超速撞死人逃逸,仅是因为那个男孩的一个小小的感冒,还宝贝得要他住院。这么奢侈的纨夸子弟,死了也无所谓!所以我亲手勒死了他,和他交换身分,让医院认为『我』重伤不治,死亡了。」 这人——打小就有犯罪危险基因!? 「原本一切都该很完美的,哪里知道有个程咬金突然冒出来,成了目击者——」 「是彦平!?」孟晴羽不可思议的低呼。他们认识这么久了!? 「他不小心闯入我的作案现场,虽然他聪明得什么话也没说,但还是个很碍眼的肉中刺。所以,十年前他因生病住院时,我就要小林医师把他『做掉』。」 「什——」 「他根本没有癌症!?」 二个女人同时出声,神情冷冽,恨不得劈死他的样子。 「不!他有,只不过是癌症初期,是可以医治的。」 「可是,你却让他『好不了』!?」 孟晴羽深恶痛绝地大吼:「你太下流了,你根本不是人!」 「我不是人!?」西园寺静和冷笑地点起烟,仿若把她的话当成恭维似的不在意。 「不,不是人的该是孟湘君!是他夺走了我所爱的亲人,害我孤独、痛苦地活下来。这一切该怪谁!?既然他夺走了我所爱的人,我就折磨他所爱的人——」 他残忍地瞪视着她,阴狠地冷笑,「最好的报复,有时不见得一定非得报复在他本人身上不可,是不是呀?晴羽!」 「你——你太偏激了!」孟晴羽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若你愿意,还是有很多人会爱你的呀!」 「哼!若是今天是我杀了你爷爷——你唯一的依靠呢?」静和冷哼一声,睨了她苍白的脸一眼,又淡漠地说:「因为你不是受害的人,所以才会以置身事外的态度说一些有的没有的屁话。但是,有些人是永远不能被替代的。就像孟老头和魏彦平,他们对你而言,也是无可取代的,不是吗?」 他绝情森冷地哼道:「我不会让你得到他们的。因为,这是你——欠——我——的!」他刻意放慢了速度,示威似地看着她,「要恨,就去恨你爷爷吧!这个婚姻,我们是结定了!」 孟晴羽咬牙切齿,使尽全力地喊:「你卑鄙!」 「好好留着这句话,」他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它会为你的口头禅的。」 第九章 重要的人是无法替代的—— 那么,她又算什么!? 她为他所做的一切,他都不在乎吗? 就在静和步出囚禁的房间时,便看见了守候在门外的岳虹。岳虹并未抬眼看他,仍低垂着头,语调异常平静的问着:「那我呢?」 什么!?西园寺静和不明就里地停下脚步来看着她。 「你对我到底抱持什么心态?」 「别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西园寺静和不耐烦地走开。够了!今天一整天都在爱来爱去的,烦都烦死了!人类没有爱情又不会少一个鼻子或眼睛的,怎么这些人一天到晚都在为爱情歌功颂德的!? 岳虹突然歇斯底里的大笑了一阵,「是吗?无聊的问题!?原来,你一直如此的看待我对你的感情?静和,别怪我——别怪我心狠手辣——」 岳虹打开通话器,「小林,我有事拜托你——」 说完后,岳虹旋身打开了房门,对里面的二人说道:「出来吧!我带你们出去。」 「幽灵」魏彦平正以灵巧的行动来到房间门前。 他好不容易救出孟湘君,安全地送他出去。现在,该救妈妈了。 见到她之后,他该怎么自我介绍呢? 怎么解释他十年来未曾回家的苦衷呢? 所谓的「近亲情怯」,是不是就是指这种情形呢? 魏彦平笑了,将枪提到肩头上,一脚踹开了门,不料房内空无一人。 不是关在这里吗?难道—— 「谁!?」魏彦平惊觉身后有人出现,一回头就看见了「分外眼红」的仇人——西园寺静和。他笑着把子弹上膛,在手上转了一圈,像是西部牛仔耍枪一般的把玩着。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久违了,西园寺。啊!或许该叫你——」 「你把晴羽带走了?」西园寺静和不与他打哈哈,直截的打断他的话。锁紧眉头看着空荡的房间,目光又拉回他身上。 「没想到你还可以站在这里,真的是阴魂不散的『幽灵』。」 「留下实非在下所愿。」魏彦平笑得毫不在意的看着他,「看来你也不知道她们不见了嘛!」 「那正好!咱们来决斗吧!」西园寺静和笑了,由身后掏出一把手枪,焦距对着魏彦平的左胸。 「早在十年前你就该死了,现在只是完成当年丧礼没有尸体的缺憾。我保证这次送回你云林老家的尸体,绝对是货真价实的『魏彦平』。」 「好说!好说!当年若没有人闲得得发慌的跑去太平间玩躲猫猫,或许现在躺在『魏彦平』墓中的人就是本人不会错。」 魏彦平一个侧翻,躲过西园寺的子弹,飞快地丢出身旁的椅子,暂缓住西园寺的攻击。就在此时,他看见了一个修长的暗红色身影,手上持着亮晃晃的银白色手枪。情急之下,他大叫西园寺静和的真名—— 「姚华强!小心!」 西园寺静和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魏彦平飞扑而来的身躯压倒在地,同时枪声响起,红色的血在他眼前飞舞着。霎时,他因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呆愣一下! 这个该死的魏彦平在干什么!? 「是谁!?」 魏彦平迳自跃起,持枪追了出去,丢下仍在惊讶中的静和;他诧异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血,那不是他的,而是—— 他也急忙追了出去,才发现魏彦平站在道上,正扯下右边的袖子包扎受伤的右肩。此时,他真想一枪毙了这个人! 「你以为你是先总统 蒋公?『以德报怨』?告诉你!你救我也没用,我不知道她们在哪里,更不会把她让给你。」西园寺静和看着他修长俊挺的身影,冷硬地道。 「放心!日本人没感谢过 蒋公,我也没指望过你;不过,说到这——」魏彦平笑得狡黠又孩子气,侧过去望着他,「我发现『西园寺静和』这个东洋名字,比『姚华强』这个『中华一定强』还适合你。」 「妈的!臭小子!」 西园寺本想扣下板机了,但二人同时看见红袂飘飘,便很有默契地追了上去。 「怎么?那不是你的得力助手吗?怎么会以下犯上想杀你!?」魏彦平打趣的挖苦着。 西园寺静和猛然想起岳虹曾问过他一个「无聊的问题」—— 静和,你对我到底抱持什么心态—— 而且,女人会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决绝无情,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 这四个字不断地在他面前扩散、再放大……静和抚住了自己的额头,靠在墙上,歇斯底里的大笑了起来。「不择手段」!?这么说来,是他自己自找的罗! 「我知道她们在哪里了!」良久,西园寺静和止住了笑,眸光中透露出杀意的道:「本馆的水牢里。」 「什么!?」 魏彦平想起了水牢里的「修罗轮」,心底不禁担心一个因爱生妒的女人,会用什么样的方法对待自己的情敌?于是他急急丢下西园寺静和转身离去。 西园寺静和也跟了上去。 很好!岳虹不愧是他最得力的助手,唯一的心腹,连「终场」都替他设想得这么周到。看来,今天是魏彦平和孟晴羽的死期了。 时间到了,是该闭幕的时候了—— 灰暗沉重的黑夜中,看不见半点月光,只有诡谲邪魅的气氛回荡在空气之中…… 夜,更深了…… 孟家本馆内意外的空无一人,静和和魏彦平步入空荡荡的屋内后,走在后面的静和突然掏出枪来,将子弹上膛,扣下板机,走在前头的魏彦平敏锐地向旁边弹开,掏出枪来,朝静和吼道:「你疯了!?」 「我没疯!」 西园寺静和笑得异常平静,「你已经没利用价值了。就算我不杀你,待会儿也会死在这栋宅子里。」他状似惋惜地看了一眼这华丽的大厅。 「什——」魏彦平心底怵然一惊。难怪一路上,他没看见什么守卫,连宅邸的佣人也不在了。莫非—— 似乎是心有灵犀,西园寺静和好整以遐的解答他的疑惑,「我们进入时并没有看见岳虹。我猜,她早打定主意要把我们全炸死在这里了——」 「不愧是你的好秘书。连做事手段都相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魏彦平露出与猎豹一般的激光,冷静地锁住静和。 西园寺静和唇角那抹算计邪狞的笑,似乎是恨不得看见魏彦平立刻死在自己面前似的,森冷阴寒地说着:「所以,我要离开了;不过——我不会让你顺利地脱身的!」 魏彦平还来不及说话,西园寺静和就又连续射了两枪,他两个侧翻闪过子弹,站立在沙发椅后面朝西园寺大吼:「麻烦你醒醒好不好?你最爱的未婚妻就要死在这里了!你应该要和我一起救她出来。」 情况这么紧急,魏彦平实在很懒得和他废话,但又被他卡在这里,被弄得有些恼火。没想到他还是这么执迷不悟! 「最爱的——未婚妻!?」静和冷凝的脸上看不出半丝情感,不屑地轻哼。 「别忘了,我是杀人凶手。所以——坏人就该要有坏人的样子,更不会顾及别人的死活。正如你说的,我对她不是爱,只是理所当然的占有罢了。不过,我不是真正的『西园寺静和』,自然孟晴羽的死活也不干我的事。」 「可是,你渴望爱,不是吗?不然你何必和我来到这里?你想临阵退缩,不过是因为你胆小、不敢面对罢了。你害怕孟晴羽不能原谅你。」 「他妈的!」 面对魏彦平犀利不留情的说中他的心事,西园寺静和怒不遏抑地持枪射击。 「说我不爱她的是你,现在又说我爱她。你以为你是谁呀?」 「我所谓的你不爱她,是指『爱情』。可是,你心里对她仍拥有兄妹之情,不是吗?毕竟,你们在一起十八年了。」 他该死的全说对了! 下一秒,魏彦平扳过静和的右手,拍掉他手上的枪,将他制伏于地板上,手术刀则抵住他的右侧,气喘吁吁的与他对视。 西园寺笑了,「你怎么不动手?对敌人仁慈,可就是对自己残忍喔!」 「恨能挑起争端,爱能遮掩一切过犯。不知道你听过没?不过——」魏彦平放开了他,把刀丢在地板上。「当年我看见你干下的坏事,我却没有阻止你,以至于你一错再错。若说你变成如此,我没责任,那是骗人的。」 所以,他会加入i?j?o,或许就是因为赎罪心理吧! 「再说,我不想为了这些小事在这里和你浪费时间。你自己作决定吧!」魏彦平站起来,旋身走向书房。 这自以为是,自命清高的家伙! 西园寺从地上爬起,拾起地上的枪,「你会后悔你没杀我的!」 砰!子弹擦过魏彦平的颈边,而西园寺同时也被打掉手上的枪。魏彦平回眸冷看了他一眼,旋身进入书房内的秘道。 静和看着秘道的门在他面前被关上,猛然哈哈大笑了一阵。他走向秘道入口的开关切换显示器,闪着—— water/oil 他浅笑地把切换器扳到「oil 」的部分,离开了宅邸。「火碰上了油,恐怕会燃烧得更炽烈吧!」 就在同时,轰地一声,巨大的火花由西园寺身后的大宅邸内爆出,火红的光芒照亮了黑色的夜空,塌裂的房屋发出阵阵哀鸣—— 「不能怪我,魏彦平!我给过你机会的——」 他阴沉地站在原地,欣赏着这赤焰的火景,「怪只怪你破坏了我一切的计划。」 魏彦平来到下水道,只有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的光芒。他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型照明手电筒,意外的发现下水道所有的火把全熄灭了,还有「修罗轮」尖锐明亮的金属光芒森冷地燃烧在黑暗的空间之中,映衬着水光波动,飘浮着阴森鬼魅的死亡气息…… 「唉!现在我倒成了名副其实的『下水道幽灵』了。」 魏彦平苦笑地看着「修罗轮」,听天由命地哀声叹气:「看来,岳虹早料到火势一来,我们会往水源处找出口,才把『修罗轮』预备好迎接我们。唉!真是赶尽杀绝的红衣美女呀!」 突然,轻盈如梦幻似的歌声,柔亮清澈地飘荡在下水道四周。 「这不是『歌剧魅影』的歌吗?」魏彦平奔向声音的来源,「该不会是——」 他奔到水牢入口,正好看见双手被捆缚在铁棍上的歌唱精灵转过头来。一看见他,她立即露出一朵甜蜜粲然的笑靥。 呆立在水牢入口的魏彦平涉水过来,蛊惑似地看着她的笑脸。 「你知道我唱的歌是什么意思吗?」孟晴羽慧黠地笑看着他。 魏彦平若有所思地别过头去凝视自己的母亲,倏然伸出手一把拥住了她,「妈——」 「好孩子——」魏母欣慰地笑了,等了十年,总算等到了这一刻。她朝思暮想,原以为已经死了的大儿子,现在竟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而且益发俊秀挺拔了。这真是始料未及的。 「快把我手上的绳索解开,妈妈想好好的抱抱你——」魏母促狭地眨眨眼,眼底尽是高兴的泪水。 「你不怪我十年来音讯全无?」 魏彦平动手拆开她们手上的绳子时,不料,头顶传来巨大的震动,牵动水牢也摇撼着,石块掉落。他低咒一声,加快动作。 「没关系,能看见你就已经满足了。何况——」魏母意有所指的看了孟晴羽一眼,「这娃儿都告诉我了。」 「我——」 魏彦平看向孟晴羽绢秀的脸蛋,丢下一句—— 「孟爷爷已经安全救出了!」 他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迳自拿出通话呼叫机,和上面前来支援的伙伴开始通话。 他还是——不能喜欢自己吗? 孟晴羽泄气似地看着魏彦平完美的侧面,不知道为什么他竟吝于和她多说几句话。难道,她刚刚从他炽热的眸光中所看见的讯息,是她自己的错觉吗?她以为——他—— 「小心!」 就在她分神的沮丧时,由另一侧的水口冲来夹带着油味的水流,以洪水之势冲向他们。顿时,她因措手不及而被水流冲向另一方去了。 「晴羽!」魏彦平因扯动手臂而感到剧烈的疼痛,方才因救西园寺静和所受的伤正大片地渗出殷红的血,染红了透明清澈的水。但是,还是构不到她。 「不要管我了!」看见他全身满是鲜红的血迹,她好不容易抓住了杆子,逆着强劲的水流,拼了命似地大喊:「先救——咕噜噜——」 惨了!她不会游泳呀! 魏彦平抱住自己的母亲,奋力地朝她游去,「晴羽,抓好!我马上会过来!」 「呼——」 孟晴羽努力地要浮上水面,死命地抓住杆子,但抵挡不住强势水流的冲力,硬将他们分隔二地,只能远远地相望,无法接近—— 「抓紧!不要放弃!」 魏彦平单手划动着,要逆流而去简直是天方夜谭,但他却不愿放弃;如果放弃了,他一定会后悔的。他的直觉不禁亮冷起不安的预感—— 「我马上过来!」 「孩子,」魏母在强劲的水流中挣扎地开口:「别管我了!去……去救她,难道……你看不出来……她是真心爱你的吗?」 他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逃避的,但是—— 「别说傻话了!」连他自己都不怎么信服地吼着,「我们都会平安。啊——」 孟晴羽的一只手已经被水流冲开了,她含着眼泪,低道:「不行了……我不行了……」 她心一横,豁出去地大吼:「魏彦平!记住,我爱你!」 孟晴羽挤出一丝因凄苦而扭曲的笑容,尔后就松开了手,任由水流带走她,漂向她不知名的地方—— 「……」 魏彦平顿时因过度惊愕与悲伤而无法发出任何的声响,喉头像是哽住了大石块似地令他窒息。有一瞬间,他以为他会就这样死去—— 「啊啊啊……」 他悲不可抑的狂吼。霎时,他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猛然一波更强的水流应声而出,冲破了地层,像水柱一般向上奔流,将他和他母亲「喷」出下水道,丢在一旁的地面上,而窜出的水柱适巧浇熄了激烈的火势。 「彦平!」 此起彼落的呼叫声传入他耳中。 「你还活着吧!」 「快把他和魏妈妈带走!房子快倒了!」 「呃啊……」不知道是谁在吼叫,魏彦平勉强睁开了眼睛,想找寻孟晴羽的身影,想知道她是否也平安脱脸了? 「嘿,你还活着呀!」雷默平任由他抓住自己,顺势挡住了身后那片火海与残垣断壁。 「孟——」魏彦平艰难地吐出字句,一边捂住嘴猛力地咳了起来。 「你别说话!看你身上伤痕累累的,又泡在那样混浊的水中,伤口不发炎才怪!我们先送你回万里的医院。」 有女孩子的声音。 魏彦平倏然一抬眼,却失望了,「是你?」 「啧,真现实!是我不行呀!」 「别逗他了啦!」雷默平有些看不过去了,一脸「长痛不如短痛」对魏彦平说道:「孟晴羽死了。」 「什——」魏彦平猛然坐了起来,双手揪住雷默平的衣领,狂乱、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她的死活干你屁事呀?你任务完成就好了,反正你又不喜欢她。」先前的女孩双手叉腰,瞠大双眼地看着他。 「谁说我不——」魏彦平这才看见他们别具深意的贼笑,但已经来不及了。 雷默平正侧过头笑问:「听见了没?他说:『谁说我不』喔!」 「听……听见了。」孟晴羽由雷默平背后探出头来,笑得像如获至宝似的,朝魏彦平阴翳的脸挥挥手。「嗨——嗨——」 「你们——」魏彦平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那群背转过身的伙伴们,一副万分轻松,好像事不关己般的聊天,极力和这件阴谋撇清界线,毫无瓜葛似的,令人忍不住想痛扁他们一顿。 只有孟晴羽羞怯地望着魏彦平狼狈却依然俊挺不羁得令人怦然心动的脸孔,期盼他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讲完。可惜,天不从人愿—— 「查到西园寺静和的下落了!」 「我知道了。」 魏彦平努力地撑起自己修长的身躯,孟晴羽担忧地抓住他。 「我和你一起去。」 魏彦平侧脸凝视着她,沉默不语。 孟晴羽低下头去,羞红了脸呐呐地说:「我想跟在你身边,就……就算你不答应……」 「走吧!」魏彦平拉起她,二话不说地上了车。 「真酷!」 大家面面相视而笑了。 「你来了!」岳虹笑望着下车走向自己的静和,悠闲地倚在车门边。 「当然!我这么了解你,哪会不明白你的意图呢?」西园寺静和叼起一根烟,岳虹自动走过来替他把烟点燃,他低谢了一声,缓缓吸吐了一口白烟,又浅笑道:「你本来就没有打算让我被烧死,不是吗?」 「这是一定的——」岳虹倏地拔出枪来,对准他的心脏,「那是因为我要亲手杀了你!」 西园寺静和二话不说地把身上的枪丢在地上,外套也脱了,拆掉自己的领带,拉开衣襟,让自己的胸膛袒裎裸露。 「动手吧!」 他悠然地吞云吐雾,任由冷风吹扬他的一头长发,狂傲依旧。「正如你所发现的,我直到晴羽要甩开我的那一刻起,发现了自己爱上她了。和你在一起,是为了利用你。如果一个女人为了得到所爱的男人的激赏,会比较努力认真吧!」 「你——」 岳虹被激得情绪无以复加,将子弹上膛,眼看就要扣下扳机了,孟晴羽原想冲上去阻止,却被魏彦平拉住。 「别去!你去了,他也不会感激你的。」 「可是——」 不待她问清楚,枪声响起的下一秒,魏彦平将她的头按在胸前,低喝道:「别看!」 孟晴羽还来不及弄清楚怎么回事,魏彦平就丢下她,跑出了草丛。她紧跟在他身后,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只见静和抱起倒下的岳虹,朝他们大叫:「别过来!」 「你——」魏彦平不敢相信地看着西园寺静和抱着举枪自杀的岳虹,两人纵身跳入海中,任滚滚浪涛席卷了他们。 孟晴羽呆愕住了! 「这个白痴!」魏彦平喃喃低骂着,跑向悬崖边,只见浪花拍打冲击着岩石,刚刚跳下的人已然无踪影。 「他——他为什么——」孟晴羽从没想过静和会自杀,她总以为他活得意气风发又自信;她相信他会是连坐牢也会昂首阔步,毫不畏惧的人,怎么—— 「西园寺静和并不爱岳虹,想当然耳,他也不爱你。他所说的那些话,全是刻意要刺激岳虹,让她对他死心的。」 「咦?为什么?」 「因为愧疚。他原本希望若没有了他,岳虹能好好活下去,找个真心爱她的人。没想到,她会自杀。她的爱,他无力偿还,所以,才会和她一起死;而你,有我了,他对你就没那么大的负疚了。」 咦!? 他刚说什么!? 孟晴羽诧愕地凝望他。 魏彦平又接续道:「可是,他同时也是个懦夫,想要逃避他所欠的一切债。若他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他也不会有所负担。可惜,死亡并不是唯一解决问题的路,自杀更是白痴、弱者才有的行为!」 「喂喂喂,你骂谁白痴呀?」 刚刚跳海的人竟然由另一端峭壁爬了上来,不服气地指着魏彦平的鼻子道:「我突然想游泳不行吗?竟然在我背后说我坏话,我还尸骨未寒呢!」 魏彦平笑得很欺负人似的,搂着孟晴羽,转身举步靠近。 「我不骂你,你会出来吗?」 「妈的!你这臭小子——」 静和气忿难平地低吼:「一张脸看起来像高中生的小鬼,讲起话来却这么狡滑、恶毒。」 「喔?」魏彦平停下脚步,摆了个黄飞鸿的招牌动作,扬了扬眉,一脸挑衅,「怎么?想打架吗?」 「嘻……嘻嘻嘻……」孟晴羽笑着跑过来,勾住他们二个人的手,「太好了!你们成为朋友了!」 没想到二人竟同时摆出一脸嫌恶地指着对方—— 「谁要和他成为朋友!?哼!」 那声「哼」后,两人还很有默契的一起甩过头去。 「不过——」静和沉默了半晌,悠然开口:「你要晴羽吗?」 耶!?孟晴羽猛然停下脚步,不明白静和怎么会有此一问,惊惧的转过身,捂住耳朵。她不想亲耳听见从魏彦平口中所说出的答案,那会使她心碎的。 「我要她!」 魏彦平笑着将她揽入怀中,顺势在她发梢轻轻一吻。霎时,孟晴羽以为她的心跳就要停止了。只是没想到,他又颇扫兴的附加了一句—— 「而且也不需要经过你同意了!」 孟晴羽突然发现自己忍不住想赏给他一拳。他摆明了是在耍她嘛! 「喔!?」静和似笑非笑地看着孟晴羽三分恼火的神色,「好狂妄的口气!小心哪一天,她被抢回我的身边了。」 「放心!我不会给你那个机会的。除非我死了!」魏彦平笑着伸出手来。 「接受。」静和的手握住他的手。 只有孟晴羽又一副被雷劈到的呆拙样。 他果然——是在耍她! 这是她的结论。 终 「嗨!各位,大家想念的我回来了!」魏彦平将孟晴羽带回i?j?o的总部,一进门,便兴高采烈地喊着。 「你这个『幽灵』总算『还魂』啦!还有了美娇娘,真令人又妒又羡哪!」 狄寰拍了他的肩一记,其余的人全用欣喜的目光欢迎他们。 「对了!你说那个救了你的人在哪里呀?」孟晴羽冷不防的出声问道。 「怎么了?」魏彦平不解地望着她。 「哎呀!人家要跟他们道谢嘛!」她笑得娇憨地挽着他的手。「如果十年前他们没救了你,人家现在就不会认识你了。所以,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他们——」 「可是那两个宇宙无敌的世界级怪人不在呀!」魏彦平看了一眼在场所有的人,确定地说道。 他是该「好好」地「谢谢」他们。那群混蛋!他的身体明明已经治疗好了也不告诉他,害他差点就失去晴羽了,还以为—— 等他见到他们,他们就知道了…… 「对了!葵呢?」孟晴羽又随口问道。 她要和葵说声谢谢,如果不是葵出来「搅局」,她恐怕无法明白自己的感情。 「葵?你们不知道吗?」 狂傲不羁的狄寰抓耙了一下自然卷又有型的头发,皱了皱眉道:「她和凯,还有仲霆,已经失踪一个月以上了。」 咦?一个月以上!? 不就是从他们离开「hosanna」岛之后呢? 究竟—— 喔!看来又有好戏开锣了喔!别转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