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倾心》 第一章 徐凉轻风由敞开的窗根拂吹进室内,吹散了些许暑气,伴随看林木间的蝉呜鸟叫声,令人不禁心情愉悦。 坐在窗下榆木椅上,一抹美丽身影正悠闲地啜饮着冰凉的酸梅汤,满足地微扬唇角,一面细细打量着坐在黑檀木长桌俊,正拨弄看珠圆算盘核对着帐册的女子。 女子有张清秀白净的小脸,称不上绝美,算是中等之姿,却令人看了十分顺眼。此刻她微扬的菱唇边漾着浅浅的梨涡,看得出来是个爱笑之人,微敛的双眸正聚精会神专注于手上的帐册。 孟妤嬿一点也不觉得羞愧;原该坐在檀木桌俊埋首与帐册奋斗的人应是她,可她却将这烫手山芋丢给别人,悠闲地坐在一旁喝着手上的酸梅汤。 「静儿,要不要休息一下,先喝口酸梅汤再继续?」孟妤嬿不忘好心招呼埋头拨弄算盘的女子,以免让人觉得她以上欺下。 公孙静抬头,没好气地睨了眼坐在窗下的孟妤嬿。可真是悠闲啊!一早就丢来几本帐册给她,结果自己却坐在一旁喝酸梅汤。 「不用了,帐册快核对好了,大少爷交代过午时前要将帐册送过去。」而原该坐在这个位子的正主儿,却将事情丢给她,自己在一旁轻闲享受。 孟妤嬿接收到她埋怨的目光,美丽的脸上扬起一抹讨好的笑。「静儿,你也知道我最讨厌看这些帐册,你就好心帮帮我嘛!况且大哥也早就知道帐册都是出自你手,既然他都没吭声了,你就当做件善事嘛。」 公孙静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语气十分认命:「所以我这不是在帮你核对了吗?」 孟妤嬿瞧她喝了口酸梅汤,又继续埋头苦干的模样,决定好心透露一个消息给她。 「静儿,我二哥今天会留在城东的钱庄。」 闻言,公孙静双眸发亮,抬头对上她促狭的美眸,白净的双颊泛红,微恼地低嚷:「大小姐!」 孟妤嬿掩嘴轻笑,双肩抖动,不敢笑得太放肆,怕惹恼了公孙静,就不再帮她核对帐册了。 「好了,我不闹你了。你快将帐册核对好,铺里也没什么事情,你不用赶着回来没关系。」言下之意,就是准她在外头爱逗留多久都可以。 公孙静精神一振,赶紧低头专注于手上的帐册,不再理会她调侃的神情。 孟妤嬿笑望她白净的侧颜,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两年前的事来。 两年前,二哥带着公孙静前来彩云坊要求她给她一份差事。当时的公孙静一身缟素,瘦弱苍白的模样令人不忍;更没想到的是,留下来的公孙静会和她一见如故,两人名为主仆,私下却成为好友。 经过三个月的观察俊,证明灵巧聪慧的公孙静学习能力很快,领悟力强,且记忆力很好,凡见过一面的人,她都能记住;加上她的好脾气及逢人笑口常开,甜美白净的模样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易收服了大家。 不只是她,就连七位娘亲对她的印象也极好,更难得的是五位兄长对她亦十分友善,这在孟府里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会造就公孙静如今的身分十分特别,虽然名为孟府的下人,但又比一般下人的地位要高些,除了有她这位大小姐特别关照她,再者二哥对她的态度也让人捉摸不清,稍有眼力的人,更不敢为难公孙静了。 想到二哥,望着公孙静脸上的笑容加深了。静儿对二哥的心思,可真是司马昭之心啊! 这个心思全写在脸上、不懂作假的丫头啊。就在孟妤嬿陷入回忆时,公孙静一目十行,纤指飞快地拨弄算盘,一刻钟后,合上帐册,对着坐在窗下发愣的人笑得一脸甜美,菱唇边梨涡浅浅。 「大小姐,我帐册都核对好了。」 「很好。那就劳烦你亲自把帐册送去钱庄给我大哥。你这几天替我二哥做的那件孔雀蓝衣袍,要不要也顺便拿给他呢?」孟妤嬿对她的做事效率十分满意,更加庆幸自己两年前留下了她,否则自己哪能有如今的轻闲呢。 轰!公孙静双颊火红,羞窘地瞪看她。「你……你怎么会知道?」 大小姐怎么会知道她偷偷替二少爷做了件孔雀蓝衣袍?她这回明明就躲起来偷偷做,就怕大小姐又要取笑她了。 孟妤嬿莲步轻移地来到她面前,随手翻了下她核对好的帐册,毫不客气地取笑她:「你这丫头脸上根本就藏不住心思,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我呢?」 「大小姐!」她不依地跺脚,小女儿娇态尽现。 「好了,快去吧!我叫阿成陪你去,你身上带着帐册,自己小心一点。」 孟妤嬿不再逗她,缓步走到一旁的木柜,拉开抽屉,从里头取出一件孔雀蓝衣袍,再拿起桌上的帐册,一同用锦布包裹好。 见状,公孙静彻底无言了。大小姐竟连她将衣裳藏在哪里都知道!双肩无力地垂下,羞窘得抬不起头来了。 孟妤嬿将包裹递给她,好笑地看看她羞赧的神情,推着她一同走出厢房,往外头走去。 「大小姐,我回来时会再买些好吃的给你吃。」公孙静接过包裹,与她一同走过穿堂,往铺子前头走去。 「好啊!我想吃陆老伯卖的麦芽饼。」 两人一路谈笑来到铺子前,孟妤嬿叫来一名正在搬布匹的高大伙计,吩咐: 「阿成,你陪静儿去趟钱庄再回来。」 「是,大小姐。」 阿成连忙停下手上的工作,护送公孙静走出彩云坊。 「成哥,不好意思,要麻烦你送我去趟钱庄。」 公孙静白净的脸上漾着一抹甜笑,双眸因笑而形成两道弯月,对着身旁的男人说。 两人并肩走在十字大街上,此刻已接近午时,街上来往行人较少;一方面是人潮聚集在酒楼或是客栈,另一方面则是走在大太阳底下,也的确够热煞人。 阿成双耳发红,憨厚的脸上有些不自在,尴尬地搔了搔头,以高壮的身形为她遮挡些许阳光。 「不客气。静儿,你要送什么东西去钱庄吗?」阿成好奇地问,双眼忍不住偷瞧身旁的白净人儿,暗地里希望这条路不要太快走完。 「大小姐有东西要转交给大少爷,要我替她跑这一趟。」公孙静将包裹捧在胸前,因为是帐册,所以无意多说。 好在阿成也无意多问,眼看只与彩云坊相隔一条大街的钱庄就在眼前了,阿成鼓成勇气询问: 「静儿,要我等你吗?」 「不用了。成哥你先回去吧。」公孙静走到钱庄门口,笑着对他扬手挥别。 阿成憨厚的脸上掠过一抹失望,朝她额首俊,高大的背影有些落寞地离开。 公孙静旋身正欲踏进钱庄内,双眸迅地发亮,因瞧见一道修长身影就站在门俊,不知已站了多久,于是开心地朝他奔去。 「二少爷!」白净小脸上有抹娇羞的笑靥,双眸底的欣喜十分明显。 「怎么这时候来?」孟义鹏深邃黑眸望着她小脸上的羞意,俊朗的脸上平静得令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大小姐叫我送帐册过来给大少爷。」公孙静举高手上的包裹,表示自己没有偷懒。 「跟我进来。」 孟义鹏只消一眼就知道包裹里头绝对不只一本帐册,大妹会叫她送来,这么做的目的也太明显了。看来他得找一日警告大妹。双手负于身俊,示意她跟上来。 公孙静脚步轻快,开心地跟在他身俊,沿路还不时和钱庄里的人打招呼。 「王管事好。」 「小周好。」 两人分神朝她咧嘴一笑,再继续忙碌处理客人提钱的事,以眼神示意她快跟上。 公孙静跟在孟义鹏身后走进内堂,孟义鹏随即旋身朝她伸手,公孙静开心地打开包裹,先是将帐册递给他,接着双手捧着孔雀蓝衣袍来到他面前。 「二少爷,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衣裳,你看喜不喜欢。」 孟义鹏随手接过,放置一旁,俊朗的面容微沉,语气有丝不耐:「以后别再做衣裳给我了,把你份内的事做好就好,别再做这些不属于你该做的事了。」 公孙静白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双眸委屈地望着他,粉唇抿了抿。「我都是把份内的事情做完,才找时间做这件衣裳的,并没有偷懒啊。」 孟义鹏深吸了口气,黑眸锐利地瞪着她,决定一次把话给说清楚。 「这两年来,你前后做了几件衣裳给我,你有看过我穿过一回吗?认清你自己的身分,别再做衣裳给我了。」 伤人的话宛如利刃般狠狠地刺进公孙静的胸口。 公孙静双眸泛红,清秀白净的小脸迅速刷白,语音有丝硬咽: 「知道了。我以会不会再帮二少爷做衣裳了。」朝他弯身一福,正欲转身离开,在看到站在外头的高大身形时低唤了声:「大少爷。」便含着眼泪离开。 孟应虎冷厉地打量了她一会,侧身让她离开,精锐的目光望向里头一脸若有所思、盯着那件孔雀蓝衣袍发愣的大弟,眉头不由得皱起。 「老二。」 「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孟义鹏收摄心神,瞧着踏进内堂的大哥。 「静儿刚才离开时眼底似乎含着泪水。」孟应虎眸光刺探地注视着他,方才那一幕,这两年来他已经看过许多次了。 「是吗?」孟义鹏神情未变,翻阅着公孙静方才送来的帐册。 两兄弟站在一起,眉目间有些神似。孟应虎向来冷厉严谨的脸庞令人望而生畏,而比起时常冷着一张脸的孟应虎,孟义鹏就让人觉得好亲近多了。 俊朗的五官刻划出温文儒雅的线条,但一双不输他大哥精明深沉的眸子,一看即知此人不容小觑。 「这个月到期的有几笔欠款,你去处理一下吧。」 孟应虎口中的处理,当然不是简单的催债那么简单。从紫檀木桌后第一格抽屉抽出一本欠款的帐册递给他。 「这事我会处理,大哥放心。」孟义鹏伸手接过帐册。 孟应虎拿过桌上公孙静刚送来的彩云坊帐册,翻阅了下,暗忖大妹现在倒是偷懒惯了,完全信任公孙静,帐册几乎都由公孙静一手负责。 公孙静的为人,这两年来大家都看在眼里,是不怕她在帐册里动手脚,也相信她没有那个心机,因她的心思全放在一个人身上。 「对于静儿,你有什么看法?」 「能有什么看法?不过就是个下人罢了。」孟义鹏语气淡然,无一丝特别。 孟应虎瞥了他一眼,收起帐册,大步离开内堂。「我去趟城西钱庄。」 孟应虎走后,孟义鹏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件孔雀蓝衣裳上,俊朗的脸庞莫测高深,迟迟未移动身形。 「唉。」 一声低叹出自站在红木长桌后的清秀白净人儿,就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小手无意识地抚摸着摆放在长桌上的各色织锦,看得角落里的两人窃窃私语。 「静儿是怎么一回事?不是开开心心地去趟钱庄吗?怎么回来后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秀儿一脸困惑。这丫头那副模样万一被进来的客人看到了,影响生意,可怎么办才好! 「这还用问吗?铁定是二少爷不领情,才会让她变成这模样回来。」小慧想都不用想,毕竟这是两年来时常发生的事。 第二章 「这静儿怎么就看不破呢?二少爷是什么身分,她一个下人,怎敢妄想高攀呢?」秀儿抚额叹息。 「可能是静儿曾被二少爷所救,又让二少爷带来我们彩云坊工作,所以才对二少爷有了不一样的感情吧。」小慧猜测地说,不免佩服起公孙静的勇气和锲而不舍。 要知道孟府在这白虎城可不是一般的人家,若说孟府在白虎城能呼风唤雨可一点也不夸张。孟府如今的掌权者孟应虎人称「虎爷」,为人冷厉严酷,不苟言笑,在他的带领下,几位弟妹分别负责孟家不同的产业。 白虎城里的钱庄就由孟府分别独占城东、城西、城南、城北,无人敢与其争锋,而钱庄向来是由虎爷和二少爷负责。 三少爷和四少爷则一同负责当铺生意,五少爷目前跟着前御医章老在学医。至于彩云坊,就由大小姐和七位夫人共同打理,底下的四位小姐因尚年幼,并未分配工作;不过想当然尔,待四位小姐长大,也会负责打理彩云坊的事情;更别提孟家分布在各行各业的产业,拥有这么大家产的孟府,又怎会看上一个下人呢? 「糟了!是高老夫人来了,那老夫人可是很难缠的。」秀儿惊叫。 此时门口停下一辆马车,从车厢里头让人扶持走出来的是满头白发的高老夫人和她的媳妇高夫人。这高老夫人可是白虎城县令的娘亲,脾气古怪难以伺候,就连高夫人在面对婆婆时也是唯唯诺诺,就怕惹得她老人家不快。 「这彩云坊是快倒了吗!怎么客人上门来了,不但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竟然还有人站着发呆!」高老夫人一踏进彩云坊,那中气十足、刻薄的话语传遍整个铺子,也惊醒了发呆中的公孙静。 公孙静连忙绕过长桌走了出来,来到高老夫人和高夫人面前弯身一福。「老夫人、夫人好。」 看到公孙静终于回神,原本抱在一起发抖的秀儿和小慧终于松了口气,赶紧装忙碌地草着抹布东擦擦西抹抹,一面竖起耳朵来偷听。不能怪两人偷懒,实在是高老夫人太过难缠,也只有公孙静能够应付得了她。 「好个头!一踏进店里,不是看到偷懒发呆的下人,就是看到躲在角落发抖的丫头!孟家大丫头人呢?怎么可以把彩云坊交给这些没用的下人呢!」老夫人手拄拐杖用力撞击地面,发出笃笃笃的声响来,喝斥着公孙静,精明的眼扫过角落装忙的两人,只见角落的两人更往内缩成一团。 「老夫人,我泡杯您喜欢喝的菊花普洱茶让您消消气好吗?对了,我方才去街上买了几块咸蒸糕,您要不要也吃吃嗜嗜?」公孙静一点也没被她的坏脾气吓到,仍是笑得一脸甜美,忙着帮她沏茶。 「好一个偷懒的下人,竟然还溜到大街上去。」高老夫人嘴上不饶人,继续数落,瞪着她忙碌的背影。 公孙静将沏好的茶倒进茶碗,连同糕点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笑着走上前扶着气呼呼的高老夫人落坐红木椅上。 原本气怒的高老夫人也奇了,竟任由她扶着坐到椅上,并接过她递来的茶碗。角落里的两人见状,着实松了口气,暗地里再次佩服公孙静有办法搞定那难缠的高老夫人。 「老夫人,我这回泡的菊花普洱茶可好喝?这茶可是用山泉水泡的喔。」公孙静笑问着高老夫人,也替高夫人倒了杯茶,高夫人含笑接过,一边笑看两人的互动。 「差强人意。」老夫人冷哼,主动伸手拿了块咸蒸糕吃了起来。 「老夫人、夫人,要不要看看我们彩云坊这季新推出来的织锦花样?十分特别呢。」公孙静草了匹妃红的织锦,还有杏黄的绸缎,分别摆放在两人身旁的桌上。 「这种颜色怎么会适合我这个老人家,你这丫头到底会不会做生意啊!」高老夫人继续找碴,瞥了眼那两匹布料,继续喝她的茶。 「老夫人,这匹妃红织锦颜色十分适合您,您穿起来会显得格外年轻有精神;还有,谁说您老了?等衣裳做好了,您穿在身上,保证让您年轻十岁。」公孙静不理会她每回来存心找麻烦,逞自在脑中盘算这回该替老夫人裁剪什么样款式的新衣裳才好。 「好吧!话是你说的,要是做出来的衣裳我不满意,你这个丫头就给我皮绷紧一点。」高老夫人边吃糕点边放话。 公孙静仍是笑得一脸甜美,一点也没有被她吓到,走到长桌后,从最下面的一格抽屉取出一本册子来,翻了几页,将册子递到高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我早就想好了,这回我想帮您裁剪这样的新衣裳,衣领和袖口用金线滚边,衣襟的盘扣我打算用蝴蝶扣,相信老夫人一定会喜欢。」 老夫人眼露惊讶地看着用炭笔在册子上画好的衣裳样式。一直知道这丫头在这方面十分有天分,彩云坊的衣裳每季都由她参与设计,就连彩云坊最受欢迎的水纹薄纱也是这丫头两年前来到彩云坊工作不久后想出来的,为彩云坊带来惊人的利润。 「丫头,你早就替我想好了要做的衣裳款式?」高老夫人话里暗藏着一丝激动,直瞪着摊在她面前的画册。 「当然啊!老夫人可是我们彩云坊的贵客,就不知道老夫人喜不喜欢呢。」公孙静白净脸上笑得十分甜美。由高老夫人脸上的表情看来,她已猜到答案了。 「静儿,你倒是十分了解我娘喜欢的衣裳款式。」高夫人看着画册,也不由得眼露钦佩,赞叹出声。 「哼,衣裳给我用心去做,做好由你亲自送来给我,若是我试穿后不满意,你这丫头就要小心了。」高老夫人站了起来,嘴里仍是没有好话。 「是是是!我会亲自送去给老夫人的。」 公孙静扶着她站起来,走没几步,高老夫人脚步陡然停下,朝她扫去一记锐利目光。 「你这丫头是没吃饭吗?现在仔细看来,好像比上次我来时瘦了一点。怎么?彩云坊没给你饭吃吗?孟家的人苛刻下人了吗?」高老夫人握住她的手腕,又摸了摸她白净的小脸一把,声音大了起来。 「有吗?哪有比较瘦!」公孙静轻拍自己的小脸,该不会是这几天忙着做衣裳给二少爷而忘了用膳,所以才瘦了点? 「还愣着做什么!去马车里把那一盒糕点拿过来。」高老夫人对着一旁的媳妇命令着。 「好的,娘。」 高夫人用衣袖掩嘴窃笑,三步并作两步地赶紧走出彩云坊,等她再回来时,手里已多了盒糕点,盒子上头还盖着菱形红印,上头写着「春满楼」三个红字。 「哇!这是青龙城里最受欢迎的春满楼糕点,老夫人您是特地送来给我吃的吗?」公孙静双眸发亮,吞咽了口口水,这可是她最爱吃的糕点。 「什么特地送来给你吃!你这丫头以为自己是谁啊!这不过是我不想一一」 高老夫人话说到一半,即被公孙静扑上来的一个拥抱给截断,老脸有丝不自在,双眼流露出疼爱的目光,看着抱住她的公孙静。 「多谢老夫人!我一定会开心地吃完。」公孙静离开高老夫人的怀抱,主动勾住她的手臂,两人并肩走出彩云坊,送高老夫人坐上马车,笑着朝她挥手道别。 而躲在彩云坊门外一摊卖胭脂的小贩后、遮住身影的一男一女,将方才高老夫人踏进彩云坊和公孙静的互动全尽收眼底。望着公孙静开心地捧着糕点走进彩云坊里,嚷嚷着大家快来吃,一点也没有藏私,也难怪公孙静会受大家喜欢。 「二哥,高老夫人的难缠,连我都投降了,可她和静儿的互动倒是挺有趣的,看得出来高老夫人很喜欢静儿。」 孟妤嬿也十分讶异公孙静竟能搞定那古怪的老人家。虽然老人家一句好话也没有,但公孙静却一点都没放在心上,该说她是少一根筋,还是牌气太好?也因为如此,高老夫人一家常来彩云坊订做衣裳,也带来不少官夫人的生意,大家全都指名要找公孙静,看来彩云坊可不能没有公孙静了。 「静儿的确是个很特别的人。」 孟义鹏的心情十分复杂。该说她脸皮太厚,没认清自己的身分?还是从不将主仆的身分放在眼里?想起她面对他们这一大家子时的态度,始终维持在不卑不亢之间,一点也不像是个下人啊!就连在面对冷厉的大哥时也不见一丝畏怯,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二哥,我真的要感谢你。若不是你两年前将静儿带到彩云坊来,要我无论如何都要给她一份差事,否则我今日只怕没有那么好命了。」 孟妤嬿苦笑。公孙静在做生意方面的确要比她来得有头脑,且还会设计衣裳,甚至设计了让彩云坊大赚的水纹薄纱,让彩云坊每月营收可观,一扫彩云坊之前在她手中经营时,即使有七位娘亲的相助,每月却也只能勉强打平,害得她每月结帐时总怕被大哥叫去书房单独谈话。 而这一切的改变,公孙静功不可没。更难得的是,她一点恃才自傲之心都没有,每日笑口常开,唯一会让她心情消沉的也只有二哥了,想到这,她不免怨怪地睨了眼身旁的二哥。 「有时我也会想,这丫头到底是打哪来的。」 孟义鹏一开始的确暗中观察着她,虽不到防备,但人毕竟是他引荐而来,自然会多上一些心。可这丫头心思全写在脸上,十分好猜,让他最后连丁点防备都不留了。 只不过到现在他仍是好奇她的来历,毕竟公孙静的言谈举止以及见识一点也不输给大妹,实在不像寻常人家可教养出来的。 「二哥,我先进去吃糕点了。」孟妤嬿话一说完,便赶紧走进彩云坊,就怕迟了会吃不到。 留下一脸深思的孟义鹏。 「公孙静,你到底是打哪来的?」 残月高挂,凉风轻拂进微敞的窗棍,为室内带来一阵凉意。 黑檀木桌后,孟义鹏挑灯翻阅赊欠的帐册名单,名单上这个月尚未还款的有周记打铁铺、元记饼浦、旺来酒楼、卖豆腐脑的刘老、卖肉粥的张大娘等,这些都是明日要派人去催款的。 叩,叩。 房门外传来叩门声,孟义鹏似是知道在此时出现的会是何人,眉头不由得皱起。 「进来。」 雕花木门被推开来,走入一抹身着秋香色纤细身影。 「二少爷,我煎的香菜饼,你要不要尝尝看?」公孙静端着一盘香味幽溢、煎得金黄的香菜饼踏入房内,白净脸上笑容甜美得令人不忍拒绝。 她将香菜饼放到桌旁,示意他快趁热吃。 孟义鹏自她一踏入房内,俊朗的脸上难得地浮现一抹无奈,尽管知道她不会听,仍是开口斥责:「静儿,我说过多少次了,孤男寡女在这三更半夜共处一室,你就不怕有损你的名节吗?」 公孙静耸肩一笑,无视他微慑的俊脸,纤指指向敞开的房门,「房门又没关,不会有人说闲话的,更何况二少爷为人坦荡,绝不会有人怀疑二少爷会对我不轨。」若大家会怀疑,也只会怀疑她想对二少爷做什么吧! 第三章 孟义鹏深吸口气,不再浪费唇舌,看看桌旁的香菜饼,发觉自己倒真的有些饿了,也就不客气地举箸吃了起来,香菜饼饼皮煎得香酥,里头含有葱末、青菜、蛋,味道带点香辣,令他一吃就无法停下。 「好吃吗?」公孙静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一口接一口。 孟义鹏没有理会她,专心吃他的,以行动代替回答,很快就扫光一盘香菜饼,公孙静体贴地倒了杯茶给他。 孟义鹏伸手接过茶水,一口饮尽,黑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白净脸上满足的笑靥。 这丫头对他的心思太过明显,两年来,老是一有机会就在他身旁打转,一开始只觉得烦,暗示、明示都用过了,无奈她的脸皮特别厚,到最后也只好任由她了。 「这么晚了,还不快回房去睡。」都已经二更天了,这丫头还在张罗他的夜宵。 「这就要回房去睡了,二少爷也别太累了。」公孙静笑着收回空盘, 离去时不忘叮咛。 「等一下。」孟义鹏出声唤住她。 公孙静一脸纳闷地回头望着他,「二少爷还有事吗?」 「过来。」朝她招手示意上前。 公孙静一脸狐疑地走到桌旁,孟义鹏先将她手上的空盘放在桌上,执起她的左手腕,细看戴在她手腕上的银炼,银炼十分细致,明眼人一看即知质材特殊,上头还垂挂着五朵用紫晶雕成的小花,这银炼一看就知绝非凡品,根本不是寻常人家戴得起的。 「你说过家中已无亲人,来自虎城只是为了探望死去娘亲的故人,却遍寻不到,才会流落白虎城街头被我所救,但你手上的银炼又是谁给你的?」黑眸直勾勾注视着她白净的小脸,不放过她小脸上任何细微的神情。 公孙静微慌地抽回小手,双眸微敛,不敢迎视他太过精锐的目光。 「这条银炼是家人给我的,不过他们都已不在了,我不想谈这些会令我难过的事,二少爷就别再问了。」粉唇委屈地抿起,双眸泛红,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那模样只怕连铁石心阳之人也要心软。 孟义鹏即使明白她身怀太多秘密,但她始终守口如瓶,若是问起她的身世,也总是回答得模糊不清,要不就一脸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别人看了莫不以为他欺负她了。 「罢了,你回房休息吧。」 公孙静朝他弯身一福,拿起桌上的空盘转身离开书房,白净脸上失去了方才的甜美。 孟义鹏顿觉一阵心烦,已无心思工作,合上帐册缓步来到窗下,黑眸复杂地望着那抹纤细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天方露出鱼肚白,位于白虎城的十字大街上,各式摊贩早已开始张罗准备摆摊。 此时位于街尾、卖肉粥的小摊贩张大娘拿着大勺挥汗如雨,正忙看揽和大锅里的肉粥,顿时香味四溢。 不少早起的人早已围在摊前,捧着肉粥移到一旁的木桌椅上享用起来。 张大娘卖的肉粥,在这白虎城可算是小有名气的,一天卖个百来碗不成问题。 随着旭日东升,大街上的人潮逐渐变多了,张大娘的肉粥生意也愈来愈好,一旁的木桌椅上早已坐满了人,张大娘忙得一刻也不得闲,但脸上始终挂笑着容,亲切地招呼经过摊前的人坐下来吃碗热腾腾的肉粥暖暖胃。 接近巳时,王管事带着两名小厮来到肉粥摊前,特意先在一旁等着,等人潮较少时,这才走上前。 张大娘一看到王管事,脸色瞬间发白,一脸惊慌,紧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大娘早啊!肉粥生意看来十分好,你欠的十两银子,早在三天前就该偿还了,若是方便的话,可否现在还钱?」王管事开门见山地说,谨遵二少爷的交代,态度客气有礼,他们孟记钱庄可不是一般讨债的地痞。 张大娘慌忙地将他拉到一旁,就怕两人的对话让人听见,双手合十哀求道:「王管事,对不住,我儿子半个月前摔断了腿,急需银子看大夫,这十两银子,可否再通融一些时日?」 王管事一脸为难,又不能坏了规矩。「张大娘,你应该知道欠款时间到了,你还不出钱来,依照我们钱庄的规定,看是要增加利息,或是将你抵押给我们的摊子、房子由我们钱庄接收,你想要选哪一种呢?」毕竟钱庄可不是善堂,一切白纸黑字写得一清二楚。 张大娘脸色惨白,这两个选择如果可以她都不愿意选,但总不能让她赖以为生的摊子及遮风避雨的房子被收走。于是咬牙同意另一种方式。 「那我选多付利息,十两银子下个月我会想办法偿还的。」 「好,那就请张大娘收摊后,来一趟钱庄重新签一张借据。」王管事就事论事,猜也猜得到她会选择哪一种。 「为什么张大娘要去钱庄签借据?」两人身后陡然冒出一道清脆的疑惑瞳目。 王管事转头看向来人,眉头狠狠地皱起,这丫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静儿,你现在不是该待在彩云坊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该不会是偷懒吧?」 「真是的,王管事说话怎么跟高老夫人一样,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我常常偷懒呢。」公孙静秀眉微皱,不悦地低嚷。 「静儿,是来买肉粥的吗?」张大娘看到她,顿时露出一张笑脸来。 「是的。张大娘,帮我装五碗肉粥。」公孙静朝她笑得一脸甜美,递给她带来的汤壶。 「还说不是偷懒。你不是一向都在府里吃早膳的吗?」王管事瞪了她一眼,这丫头在彩云坊工作,吃住都在府里,是当初二少爷允许的,大家只觉得这丫头运气真好,遇上二少爷这位贵人。 公孙静看张大娘正忙着帮她舀肉粥,将他拉到一旁嘀咕。 「我知道张大娘的儿子腿断了,要筹钱请大夫,还欠钱庄银子,所以才会召集彩云坊所有人来这里买肉粥,让张大娘多赚点银子,王管事,你要不要也加入我们,就当是帮帮张大娘的忙。」 王管事一听,睁大眼瞪看她,这丫头鬼主意倒是挺多的,不过心地好也是真的。 「静儿,你的肉粥好了。」张大娘将装好肉粥的汤壶递给她。 「谢谢。」公孙静将银子交给她,笑着朝她挥手道别。 「王管事,等肉粥一收摊,我就过去钱庄一趟。」张大娘见王管事尚未离开,急着连声保证。 王管事挣扎了会,看了眼张大娘紧张的脸,叹了口气。 「张大娘,给我十碗肉粥带走。」 「多谢二少爷肯借给金某十万两银子周转,这十万两银子,三个月内必定亲自连同本金加上利息归还钱庄。」金老爷经营南北货,一时周转不灵,这才找上孟记钱庄借钱。 「金老爷客气了,在商言商,这十万两银子连同三个月的利息可也不少,希望这十万两银子能帮助金老爷渡过难关。」孟义鹏率先走在前头,领着金老爷走出内堂。 「三少爷,已是午时了,不如由金某作东,请二少爷赏个脸,一起用个午膳吧。」金老爷诚心邀约。 「金老爷客气了,我另有要事,这就心领了。」孟义鹏笑着婉拒,亲自将人送到钱庄大门口。 金老爷也不再坚持,笑着看朝他挥手道别,孟义鹏旋身走进大堂,环伺大堂内仍有不少客人坐在场中央等着存钱或是提钱,于是拉了位正在伺候客人茶水的小厮。 「王管事人呢?」 「回二少爷,王管事人在后堂用午膳。」一名小厮恭敬地回话。 孟义鹏掀开一旁的布帘走了进去,一路直走,来到后堂专供伙计用膳的食堂,果然看到王管事和几名伙计正在用午膳。 孟义鹏走近一看,这几个人正在吃肉粥,不禁眉头微挑。「王管事,你们这几天似乎都在吃肉粥?」 闻言,众人连忙站了起来,朝他齐声问好,王管事更是尴尬一笑,只好从实招来。 「其实不是只有我们,就连彩云坊、当铺那里,这几天大家都在吃肉粥。」 「哦?这是怎么一回事?」孟义鹏双臂环胸,这下子好奇心被挑起了。 「唉!还不是静儿那丫头提议的。」王管事回答得有些无奈。 「这又关静儿什么事了?」这一听,孟义鹏皱眉了。 「静儿那丫头知道张大娘儿子腿断了,需要银子看大夫,又欠了咱们钱庄银子,便召集大家多捧场张大娘的肉粥生意,所以大家才会这几天都在吃肉粥。」 王管事原本只打算捧场一天就好,谁知那丫头知道了,竟用她那一双失望的双眸幽幽地望着他,好似他多没有良心似的,就为了她那一双眼神,他连吃了七天肉粥,吃到他看到肉粥就想吐。 「是啊!我也连吃了六天肉粥,而且还是照三餐吃。」一名伙计可怜兮兮地说。 「我吃了五天。」另一名伙计同样一脸委屈。 大家全都因不想看到公孙静充满失望的眼神,只好豁出去了。 「是吗?当铺那里也一样吗?」孟义鹏有些不敢置信,老三和老四有那么听话吗? 「二少爷不相信的话,可以亲自走一趟。」王管事直接建议他,眼见为实。 孟义鹏旋身往外走去,他倒想看看当馆那里是否真如王管事所言,顶着烈阳,他走过一条大街,来到孟记当铺前,大步走了进去,不少伙计见着他,纷纷朝他躬身行礼。 「三少爷和四少爷人呢?」孟义鹏问了一名伙计。 「两位主子在后堂用午膳。」伙计照实说。 孟义鹏掀开一旁的布帘,经过穿堂,来到后堂用膳的地方,果然看到老三和老四坐在那里用午膳,待他愈走愈近,看到长桌上摆放的竟真的是一肉粥! 「你们在吃肉粥?」孟义鹏俊脸微沉,盯着那一大锅肉粥。 「三哥,要不要来碗肉粥?」老三孟开云一见着他,大嗓门地招呼,连忙挪个位子给他。 「二哥,怎么这个时候来?」老四孟予泽好奇地问,毕竟现在是用午膳时间,就算有事,二哥向来也是午后才会来找他们。 「原本还不相信王管事说的话,想亲自过来确定看看,没想到你们这里也在吃肉粥。」他没想到公孙静对大家竟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这个……」孟开云这会竟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因为静儿说帮助人是一件快乐的事,又可以为自己多积点福德,如果帮张大娘渡过这个难关,她每晚都会帮我煎香菜饼一个月。」想到香菜饼,他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公孙静的手艺可是连二哥这个十分挑嘴的人都认同的。 「三哥就是贪吃,静儿的厨艺一向很好,但都只帮二哥准备吃的,三哥早就垂涎已久了,好在肉粥不难吃,但吃了那么多天,倒也挺腻的。」孟予泽毫不客气地取笑三哥。 孟义鹏这一听,脸色更加难看了,不得不承认他太低估了那丫头,不过他发觉让他心情瞬间变差的原因,竟然是她答应帮老三准备一个月的夜宵。 「三哥、四哥,有没有留一碗肉粥给我……咦!二哥你也来了啊。」 孟继允背看药箱一路嚷嚷,在踏进后堂瞧见孟义鹏时似乎十分讶异。 第四章 「老五,你背着药箱去哪了?」孟义鹏注意到他背上背着药箱,这个时候他不是该在府里跟章老学医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静儿拜托我去帮张大娘的儿子看腿。」孟继允察觉到二哥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因而不敢再走上前了。 「静儿这丫头倒挺有本事的,让你们三个主子唯命是从。」孟义鹏唇角勾起一弧冷笑,大步往外走了出去。 「三哥、四哥,二哥他怎么了?」孟继允一脸忧心地走向两位兄长。 「别管二哥了,再不过来吃粥,我连你那一份都吃完。」孟开云眼前只顾得吃,哪管得了那么多。 孟继允连忙放下药箱,凑了过去,捧着一碗肉粥低头吃了起来。 一旁的孟予泽倒是对方才离去的二哥的神情十分玩味。 「四哥,你为什么突然笑得那么诡异?」孟继允一抬头就看到对座的四哥笑得令人发毛。 「没什么,只不过快要看不下去,有人明明心底在意,却老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不知要到何时才会想通。」孟予泽语露玄机。 「老四,你在说什么啊?」孟开云一头雾水,没头没脑地谁听得懂。 「快吃吧!那不是我们该烦心的事。」孟予泽抢过三哥的碗吃了起来,两人当场为了一碗肉粥在长桌上大打出手。 孟继允捧着自己的那碗肉粥躲到一旁去,以免被波及到,暗自庆幸自己方才添了碗大的,不过想到方才二哥离去时阴沉的神情,倒是令他有些担心。 二哥到底怎么了? 「静儿,饶了我吧,我不要再吃肉粥了。」小慧眼里含着泪水,边吃肉粥边求饶。 「是啊,静儿你自己吃不腻,也别逼我们吃嘛。」秀儿一连吃了八天的肉粥,现在看到肉粥就反胃。 「再怎么好吃的食物,每天吃也会受不了的。」孟妤嬿皱着秀眉,十分勉强地吃了几口。 「真不好意思,还是我们不要每天吃了,改隔天吃一次好了。」公孙静一脸陪笑地安抚三人。 此刻四人在彩云坊的食堂里,正吃着第八天的肉粥,其他三人再也忍不住出声抗议了。 「我们这几天大家合力帮忙,已让张大娘生意好上一倍有了,再加上五哥帮张大娘儿子医腿,也替她省下不少银子。」孟妤嬿睨了眼暗笑的公孙静,这可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就连她这个主子都没有她面子来得大。 「这都是靠大家的帮忙,张大娘才能渡过这个难关,也算大家帮自己积德。」公孙静笑得一脸灿烂。 「啊……二少爷……」小慧先发现正往食堂方向走来的孟义鹏,连忙站了起来。 「二哥,你怎么来啦!」孟妤嬿虽讶异他的出现,但仍是十分开心看到他。 「二少爷,要不要来碗肉粥,张大娘卖的肉粥!!」 公孙静看到他,双眸发亮,话说到一半,即被大步往这走来的孟义鹏给拉着走,让其他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孟义鹏拉着她进专门让孟妤嬿休息的厢房,当木门一关上,公孙静看着他凛着一张俊脸,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了。 「二少爷,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他俊脸紧绷,黑眸复杂地直勾勾瞪着她,让她看了有些害怕。 「你倒是挺有本事的,能叫得动老三、老四、老五为你起舞,看来我一直低估了你。」 他一直知道她人缘很好,也知道她私下跟老五交情不错,只是没料到连老三和老四都会给这个丫头面子,而她只不过是在他们孟府里谋一份差事的下人罢了。 「二少爷可是怪我怂恿大家买张大娘的肉粥?那也是因为张大娘太可怜了嘛!孤儿寡母的,儿子腿又断了,还欠钱庄的钱,我才会想出这个主意来帮她。」公孙静澄净的双眸底有抹委屈,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又来了!每当她用这副委屈的神情望着他,他纵使有满腔的怒火也瞬间熄灭了。 「你……」他轻叹了口气。「别再怂恿大家吃肉粥了,张大娘的事,我自会处理。」孟义鹏黑眸底掠过一抹异样,注视看她白净的小脸。「还有,不准帮老三准备夜宵。 「啊!」公孙静睁大双眸瞪着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以后别再多管闲事,拉大家下水了。」孟义鹏虽然知道她未必会听进去,仍是警告她安分点。 「二少爷……」公孙静一脸纳闷地望着他,他特地来找她,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吗? 「记住我说的话,你是我推荐来彩云坊的,别给我惹麻烦。」撂下警告,随即打开木门走了出去。 「二少爷到底是来干嘛的?是怪我怂恿大家吃肉粥,还是怪我答应帮三少爷准备夜宵?」 公孙静一向聪明的脑子难得糊涂了起来,不过,他主动来找她,仍是令她十分开心,雀跃地走了出去。 客云楼乃白虎城最大间酒楼,也是孟府的产业之一。 不论是多变美味的菜色,或是亲切的服务,还是酒楼给客人充分的隐私舒适感,都是它成为白虎城内最为著名的酒楼的原因之一,酒楼内时常座无虚席。 此时,三楼的一间包厢内,丘掌柜垂手而立,一脸恭敬地站在布满各色菜肴的长桌旁,紧张得额冒薄汗,看着身着蓝袍举箸试吃的主子。 孟义鹏举箸夹了块芙蓉醉鸡吃了起来,鸡肉滑嫩,透着一股淡淡的酒香,愈咀嚼愈觉得口中含着一股清甜的酒,酒不浓,透着甜味,十分特别。 再夹了块珍珠玉露丸,圆形小巧的外形,上头还以枸杞点缀添些喜意,一入口,肉馅伴着糯米夹带看一股香辣口感,在口中散发开来,完美的搭配口感,配上小巧的份量,让人一口满足。 分别再试吃了几道清蒸鲜鱼、福寿绵长的面线、瑶拉珍菇头、人参香菇鸡等十道菜后,这才停下。 「二少爷,这要在高老夫人寿宴上出现的十道菜,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丘掌柜战战兢兢地问。 全白虎城的人都知道,二少爷有一张十分挑剔的嘴,若是不好吃的东西,他一口也不会吃,因而经过他认可的菜肴,无不大受欢迎,看他们的客云楼就知道了,这也是丘掌柜紧张的原因。 「不错,这十道菜就当寿宴上的菜肴,另外再每人送上一碗四果甜汤,就当是客云楼招待大家的。」孟义鹏特别交代。 「是,我会准备的。」丘掌柜松了口气,总算可以笑开来了。 「没别的事,我要先走了。」孟义鹏修长的身形倏地站了起来,轻抚微皱的衣袍,打算离开。 「二少爷慢走。」丘掌柜恭敬地跟在后头。 此时,楼下传来吵杂喝斥声,让包厢内的孟义鹏眉头微拧,拉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高小姐,二少爷真的在忙,不方便见你的。」一名伙计拦不住人,只好跟在后头阻止。 孟义鹏走出包厢,正好瞧见抬级而上的高千娇,俊朗的脸上虽然挂着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 「高小姐,请问找在下有何要事?」 「孟二爷,我知道你为了我奶奶寿宴上的菜肴来客云楼试菜,所以我想过来看看,是否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高千娇一脸娇羞,完全没有方才对待小厮时的蛮横。 「多谢高小姐的好意。高大人已全权交由在下决定寿宴上的菜色,莫非高小姐不相信在下?」孟义鹏直接给了她一个软钉子碰。 「不是的!孟二爷误会了,我只是想来看看是否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高千娇脸色一变,慌忙解释。 「菜色已决定好了,在下另有要事,就不奉陪了。」孟义鹏语气客气中透着疏离,不再理会她,大步离开。 「孟……」高千娇气得在原地跺脚。 「小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随侍的小丫鬟怯怯地劝着。 「我们走!」 高千娇只得不情愿地先行离开,暗忖:总有一天一定要叫孟义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一抹纤细身影踏看月色往鹏云阁方向而行,但见她双手端着一盘刚由灶房煎好的香菜煎饼,甜美白净的小脸上挂着一抹轻盈浅笑,就在她即将踏入月洞门时,身后陡然传来叫唤声,令她停下脚步。 「静儿。」 孟予泽正巧有事要找二哥商讨,没想到会刚好遇上她,看来他今晚有口福了,眼巴巴地望着她手上端着的金黄香酥饼。 「四少爷?」公孙静注意到了他的眼神,防备地护住手上的煎饼。 见状,孟予泽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丝哀怨:「静儿,你觉得四少爷对你如何?」 公孙静闻言,也忍不住叹息。她就知道他会这么问。「四少爷待静儿一向很好。」 「那么,你应该不至于小气到连分给四少爷一块饼都舍不得吧?」孟予泽也不跟她客气,直接挑明,毕竟这里可是二哥的地盘,必须把握好时间。 「这是要给二少爷吃的,我今晚试做的香菜煎饼,只煎了三块而已。」公孙静仍在挣扎着要不要给他吃。 孟予泽再也忍不住了,伸手草了块煎得酥黄圆形的香菜煎饼,光是看就令人食指大动了,抢到手后急忙咬了一口。径自吃了起来。 「四少爷!」公孙静不满地低叫,这些人是怎么回事?老爱抢她做给二少爷的夜宵,三少爷是这样,现在连四少爷也这样。 「果然好吃!」孟予泽边吃边忍不住赞叹,萝卜干丝加上肉末、虾末,还有微辣爽口的调料,一入口就令人停不下来。「静儿,你不用担心,如果二哥太挑嘴的话,欢迎你送到我房里或是三哥房里,我们绝对会十分乐意接收的。」 「真的好吃吗?」看他吃得一脸满足,公孙静也就放心了,可一想到二少爷嘴特别挑,仍是有些担心是否合他胃口。 「静儿,你就那么喜欢我二哥吗?」孟予泽边吃看煎饼,边忍不住取笑她。 「四少爷。」公孙静被人当面取笑,羞赧得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不悦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孟义鹏瞪着正狼吞虎咽吃完最后一口的孟予泽,他还在奇怪为什么还不见她身影,岂料走出来一看,就看到她和老四有说有笑,胸口莫名升起一股怒火来。 「二少爷。」公孙静一见看他,开心得双眸发亮。 「二哥。」孟予泽在他的厉眼瞪视下,显些梗住,连忙握拳轻捶了下胸口。 「你偷吃我的夜宵。」孟义鹏语气紧绷,指出明显的事实,黑眸微眯地瞪着他。 「哈!二哥,我只吃了一块,还有两块,我还有事先走了。」孟予泽边说身形边后退,话一说完,人也跟看逃之夭夭了。 「二少爷,没关系的,虽然被抢走一块,可这里还有两块。」公孙静连忙捧高手上装香菜煎饼的瓷盘盘,抬高到他面前。 孟义鹏横了她一眼,一句也不吭,旋身走进月洞门,往他的书房而去。 「二少爷,如果不够吃,我可以再多做几块。」公孙静以为他是气四少爷抢走他的夜宵,才会臭着一张脸,于是尾随他身后,跟着走进书房。 孟义鹏坐回案桌后,瞧着尾随进来的公孙静,还有摆在他案桌上的香菜煎饼。 第五章 「你倒是挺会阳奉阴违的,我明明交代过不准帮老三做夜宵,结果你听是听了,却改成帮老四做晚膳的点心。」这丫头敢在他眼皮底下欺瞒他,敢情是不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了吗? 「二少爷,我毕竟答应三少爷在先,实在不能不遵守诺言。」公孙静一脸为难。 「你……」孟义鹏顿时一阵气闷,亲眼见她和几位弟弟相处愉快,令他莫名心烦,她不过是个下人,却能得到主子们的另眼相待,该算这丫头是个有福之人吧。 「二少爷,你快来尝尝香菜煎饼,看合不合你的口味,方才四少爷抢走一块,说是好吃,你快趁热吃。」公孙静将煎饼推到他面前,催促他快吃。 「夜深了,你先回房睡吧,我想再看一些书,等会再吃。」 还敢提方才的事!脑中顿时浮现她在老四面前笑得一脸羞赧的模样,而老四则是笑得一脸开心,霎时令他变得更烦闷。 「喔。」公孙静见他脸色不佳,虽觉失望不能多陪他一会,也只好先行离开。 公孙静一走,孟义鹏这才拿起一块煎饼咬了一口,虽觉得美味,却已失去他以往吃她做的食物的那份愉快心情。 他将这一切全归咎在老四身上,看来他得警告这些老爱跟他抢食的家伙了。 竹厅里聚集了孟家五兄妹以及钱庄各分行的管事,坐在首位的孟应虎在听完当铺、彩云坊、酒楼和各分行钱庄报告这半年的营收后,沉吟了会。 「我这几天有事会去一趟玄武城,我不在的时候,钱庄的事就由老二负责。」 「大哥放心。」孟义鹏含笑应允。 「关于高老夫人三日后的寿宴菜色,都决定好了吗?」孟应虎随口一问。 「全都准备好了,当日一律会用最新鲜的食材,大哥不用担心。」对于这件事,他可是十分谨慎在处理,当晚寿宴上出席的不乏高官富绅,可不容出现一丝差错。 「那就好。」孟应虎啜饮了口茶,事情交给大弟他十分放心。 「大哥,彩云坊代表孟府送上一套衣裳给高老夫人贺寿的礼物,也已经准备好了。」孟妤嬿相信高老夫人绝对会满意的,毕竟这套衣裳从质料挑选、设计、剪裁,全都由公孙静一手包办。 「衣裳是由静儿负责的吗?」孟应虎再次确认。 「是的。」 「那就没问题了。」孟应虎放下手中的茶杯,瞥了众人一眼。「如果没事的话,就谈到这里了。」 「大哥,高老夫人寿宴你可要出席?」孟义鹏问。 「不。」孟应虎一口回绝。「就由你代表参加吧。」他向来讨厌应付那些繁文褥节,可以预见那晚会有多少人等看对他阿谀奉承了。 「是。」孟义鹏苦笑,通常这种场合都是由他去的。 「没事的话,散会吧。」孟应虎扬手示意众人离开。 众人鱼贯离开,就在孟义鹏走出竹厅时,长廊下站着一抹含笑的纤细身影,令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二少爷,这次去参加高老夫人的寿宴,仍是由你代表吗?」公孙静笑着走到他面前,无视他无奈的眼神。 「你倒挺会猜的,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在彩云坊吗?为什么跑回府里来?」这丫头该不会偷懒吧? 「是大夫人要我送衣裳过来的,会猜到一点也不困难,因为大少爷的个性素来讨厌参加那种场合。」公孙静白净脸上灿笑着,唇边透着梨涡浅浅,令人看了十分舒服。 孟义鹏深邃的目光在她爱笑的脸上停留了一会,这才迈开步伐,暗恼自己方才竟一时无法从她脸上移开视线。 「太好了。二少爷,我们可以一起去参加高老夫人的寿宴。」公孙静脚步轻快,走在他身旁。 孟义鹏停下脚步,黑眸微讶地看着身旁笑得愉悦的人儿。「你说什么?」 「高老夫人亲自派人送帖子给我,要我务必出席她的寿宴,所以我们可以一起去啊!」公孙静笑得十分开怀,双眸笑成两道弯月。 孟义鹏无言地看着她的笑脸,没想到高老夫人会如此厚爱这个丫头。 摇头叹息后,再次迈开脚步。 「三少爷,三日后晚上的寿宴,大小姐会让我早点离开彩云坊,你可以等我一起去吗?」公孙静毫不气馁地跟在他身旁。 孟义鹏再次停下脚步,望着面前一脸灿笑的人儿,黑眸犀锐地注视着她。 「静儿,不要忘了自己的身分,不要逼我对你说出伤人的话来,我是不可能会喜欢上你的,你还是趁早死心吧。」 公孙静的笑脸顿时僵住,双眸委屈地泛红。「为什么?如果只是因为我是你们孟府的下人,你就觉得我高攀不上的话,那我离开孟府,你是不是就比较能接受我了?」喜欢他两年,老是遭他冷眼对待,久了,她也会觉得累、觉得受伤,更何况她再怎么厚脸皮,仍是个姑娘家,他就不能对她语气稍好一点吗? 「不会,无论你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因为我早已有了未婚妻。」 孟义鹏注视着她含泪的双眸,黑眸底掠过一抹异样,垂放在身侧的双拳不由得紧握,不再看她,心情莫名变得沉重,旋身决然地离开。 公孙静瞧看他冷漠的背影,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叹息。 「静儿,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二哥他自小就和慕容家小姐订了亲,只不过听说慕容小姐身子一直很差,是个药罐子,所以才没有要求要尽早完婚。」 孟妤嬿承认自己有私心,她喜欢公孙静,所以并未阻止她追着二哥跑;相反地,还助她一臂之力,更何况和慕容家的婚事到最后也可能会告吹,所以她希望二哥能和公孙静在一起,只因她看出二哥对静儿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动于衷。 「慕容小姐身子很差吗?」公孙静拭去眼角的泪水,旋身面对一脸歉疚的孟妤嬿。 「听说十几年来一直躺在床上,下不了床,大娘有考虑要解除和慕容家的婚约,这婚约是二哥十三岁时和爹去了趟慕容府,拜访爹的故友慕容老爷,哪知慕容老爷看上二哥,就这样订下婚事,当时慕容小姐才五岁,身体还十分健康,没想到后来会变成这样。」 这些她全是由大娘那听来的,碍于婚事是爹生前作主的,大娘也不好解除婚约,明年慕容小姐就满十九岁了,若是病情还没好转,大娘打算不再耽误二哥,宁愿冒着背信的骂名也要解除婚约。 公孙静不发一言,低垂着头,双眸微敛,看不出她此刻在想什么。 「静儿,你可会怪我?」孟妤嬿担心地握住她的双手,深怕她会怪罪自己。 「怎么会呢。」公孙静回头,扬起一抹灿笑。下一刻,笑容微敛,黯然低语:「大小姐,二少爷可能真的不喜欢我,追在他后头两年了,我在想是不是该放弃了。毕竟感情是真的勉强不来的,在二少爷更讨厌我之前,我还是对他趁早死心了吧。」 「静儿。」孟妤嬿即使心底不希望她放弃,但也不忍见她伤痕累累,毕竟二哥说话真的过分了点。 「大小姐,我先回彩云坊了。」公孙静朝她强扯出一抹笑,颓丧地旋身离开。 孟妤嬿不忍让她落寞地独自离开,连忙提起裙摆跟上,两人一同返回彩云坊。 一早,客云楼甫开业,丘掌柜在看到门口停放看一辆乌金木马车,车门上还刻有孟家虎头标志,慌忙三步并成两步地出来迎接。 孟义鹏恰巧从马车上走下来,和丘掌楼一同走入客云楼。 众人见到二少爷为了晚上高老夫人的寿宴亲自来灶房察看每道准备的食材是否新鲜,再和大厨做最后每道料理的确认,全都打起精神来,卖力干活,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到申时,几名大厨便带着一批人运送食材往高府而去,而一早就到客云楼的孟义鹏则是在厢房里翻阅这个月的订桌数量。 直到快至戌时,负责随侍在孟义鹏身边贴身小厮石禄这才叩门进入厢房。 「二少爷,时候不早了,是否要回府去换套衣裳再去高府?」 「不用了,我们走吧。」孟义鹏在订单的册本上做下注记后。这才合上本子,起身走出厢房。 「那个…二少爷是否要等静儿一起去?」石禄斗胆询问。 孟义鹏黑眸睨了他一眼,石禄不敢再多说一句,低垂着头、缩着肩,尾随在他身后。 孟义鹏在和丘掌柜说一声离开后,坐上马车,由石禄驾看一路往高府而去,途经彩云坊时,掀开车帘一角瞥了眼彩云坊内,并没有见到那抹爱笑的身影,同时明显感觉到马车未经过他允许而愈走愈慢,似是在等侯他开口似的。 「石禄,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走!」孟义鹏不悦地低喝。这个石禄八成是受了静儿的唆使,那丫头的确有这个本事。 「是!」石禄不敢再迟疑,扯动缰绳,快速驾着马车离开,在心底暗忖:他已经尽力了,静儿可不能怪他。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高府门口,小厮见看是孟府的马车,立即上前迎接,在见到下马车的人是孟义鹏后,态度十分客气。 「孟二爷,里面请。」小厮恭敬地弯腰行礼。 孟义鹏轻额首,走没几步,回首朝身后望去,那神情似是在等人。 「二爷可是在等谁?」小厮见状,好奇地问。 「没有。」孟义鹏瞥了他一眼,大步朝府里走去。 一踏入府内,宾客云集,客人几乎已入席,高县令一见看他,开心地朝他走来。 「孟二爷,欢迎欢迎!今晚寿宴上的菜色多亏了你们客云楼帮忙。」高县令轻拍他肩头,笑得开怀畅快。 「高县令客气了,您能选定客云楼负责老夫人寿宴上的菜色,才是大大地给了我们面子,客云楼自是要尽力办好。」孟义鹏笑说着应酬话。 此时又有客人上门来,高县令笑着上前招呼,孟义鹏趁机离开,先是走到主位,对身着一袭朱红绸缎的老夫人贺寿。 「老夫人,祝您九如之颂,南山献颂,日月长明,海屋添寿,三祝筵开。」 老夫人笑着颔首,目光却是落在他身后,一双矍烁的眼微眯。 「静儿那丫头,没和你一道来吗?」 「没有。」孟义鹏俊脸含笑,从容回道,似是早料到她会有此一问。 「奇怪了,那丫头我明明叫人送帖子给她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来?」老夫人扫了众宾客一眼,却找寻不到公孙静的身影,不悦地嘀咕。 「娘,可能她晚一点才会到吧。」二夫人连忙在一旁安抚。 「孟二爷,你来啦!」 高千娇从人群中另一侧走来,在瞧见他时,眉眼皆含笑,一脸娇羞。 「千娇,你这孩子是跑去哪里,怎么消失了那么久?」高夫人轻斥女儿,一面偷觑着脸色不悦的婆婆。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坐下。」老夫人沉着脸训斥孙女,瞧她那副模样,分明是喜欢上人家,也不瞧瞧今晚那么多客人在,真是一点也不害臊。 「是,奶奶。」高千娇向来畏惧这位不苟言笑的奶奶,连忙低垂着头,落坐在娘亲身旁。 第六章 孟义鹏拜完寿后,在小厮带领下走到离主桌不远处落坐,席问不少人认出他,纷纷向他攀交情,孟义鹏始终耐着性子含笑以对。 寿宴就在众人觥筹交错、宾主尽欢中结束,直到散席,孟义鹏仍没有见到公孙静出现。 在拜别了高县令后,孟义鹏坐上等候的马车返回孟府,回到府里后,在走回鹏云阁途中,他原想绕到下人房一趟,转念一想,便又作罢。 翌日,孟义鹏甫到城北的钱庄巡视,没多久就见大妹神色惊慌地赶到,一见着他,便拉着他走入内堂,这才气喘吁吁地急问:「三哥,你昨晚可有和静儿一起去参加高老夫人的寿宴?」孟妤嬿可是从城东的钱庄追到城北来,一路上莫名忐忑不安。 「没有,怎么了吗?」孟义鹏见她神色有异,心底累积了一晚的疑惑,全在此时大妹紧张的神情中慢慢衍生出一股不安来。 「静儿不见了!」孟妤嬿急得方寸大乱。 「把话说清楚!人怎么会不见?」孟义鹏俊脸揪变,双手握住她的细肩,暗恼自己昨晚应该去她房里一趟才对。 「昨儿个我让她提早离开,原以为你们会一起去高府的,可是今早没看到她来彩云坊,秀儿说她一早就去找静儿,要和她一起用早膳,才发现她昨晚一夜没回房,静儿不可能不去向高老夫人拜寿的,铁定是昨晚就出了什么事,才会到现在都不见人影。」孟妤嬿愈说愈心慌,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镇定一点,我去一趟高府找老夫人,你先回府,看她是否已回去。」孟义鹏话甫落,修长身形如箭矢般迅地消失。 孟妤嬿则听话地赶回孟府,回府途中,一面暗自祈求公孙静已回到府里。 当孟义鹏赶到高府,在拜见老夫人后,得到的却是令他心情沉重的消息。如他所料,公孙静昨晚的确不曾出现过,高老夫人在得知公孙静失踪的消息,也十分着急,连忙派人知会高县令帮忙找人。 公孙静失踪一夜的事情,除了孟府派人寻找外,就连县令也派官兵帮忙找人,一时之间,白虎城的百姓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竟动员到官兵找遍大街小巷。 眼看天色渐黑,公孙静仍然没有半点消息,在孟府里等侯消息的孟义鹏脸色愈来愈严峻。 「二哥,怎么办?到现在还没有静儿的消息,她会不会有什么不测? 」孟妤嬿急得在大厅来回走着,不时望向外头,看派出去的人是否有消息回报。 「不会的,妤嬿你别紧张,静儿看起来不像是短命的人。」孟开云双臂环胸,心下虽然也看急。一张嘴却是口无遮拦。 「老三,你不开口,没人会当你是哑巴。」孟义鹏横睨了他一眼。 「二哥,有消息了!」孟予泽一路从外头喊着,人未到声先到,当他一脸凝重地踏入大厅时,在场的三人立即朝他围了过来。 「四哥,有什么消息,你快说!」孟妤嬿着急催促。 「老四,查到什么消息了?」孟开云大嗓门嚷嚷。 孟予泽的目光最后落在一言不发、黑眸直盯着他的二哥身上,缓缓道出从一名乞儿那得来的消息。 「昨夜里,有名小乞儿在高府附近徘徊,据他所言,有一名身穿杏黄衣裙的姑娘,长相白净清秀,笑起来唇边有着浅浅梨涡,给了他几文钱后,就在她要踏入高府时,有两名丫鬟打扮的姑娘叫住她,将她带到后门去,小乞儿好奇之下偷偷跟上去,发现三人似乎起了争执,身穿杏黄衣裙的姑娘想走,那两名丫鬟不让她走,还趁她不备时用迷香迷昏她,将她扶进后门里,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那位姑娘出来了。依小乞儿形容的样子,我怀疑那名被迷昏的姑娘就是静儿。」孟泽予一口气说完,脸色沉重。 「什么?!到底是谁,竟敢做出这种事来!我们马上去高府要人!」孟开云一听,气得就要往外冲去。 「老三,站住月孟义鹏低喝,俊脸紧绷,这家伙就不能动一点脑子吗!」 孟开云回首,在瞧见二哥的脸色后,原本含在嘴里的话迅速咽下,脑子难得在这一刻清明起来,不敢再冲出去了。 「你们都别轻举妄动,这事我自会处理。」孟义鹏环伺三人一眼,大步离开。 「看二哥还打算嘴硬到什么时候。」 孟予泽直到这时才有心情说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二哥对静儿是特别的,偏偏他自己硬是不肯承认,静儿失踪这件事,倒是逼出他的真心来了。 「老四,你说二哥嘴硬什么?」孟开云一脸纳闷。 孟予泽嘴角抽动了下,懒得回答这个粗神经的三哥。「妤嬿,我和三哥先回当铺处理一些事情,静儿的事情二哥会处理,你也快回彩云坊吧。」 「好的,我马上回彩云坊。」孟妤嬿即使心下仍挂心,但也知道光是在一旁着急没有用,彩云坊少了静儿,还有很多事等看她回去处理。 「三哥,我们先回当铺吧。」孟予泽一手勾住三哥的脖颈往外走。 「臭老四!方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孟开云神经粗归粗,可也不容人无视他,气得手肘往他肚子撞去。 孟子泽惨叫一声。「三哥,你谋杀亲弟呀!」 两人一路笑闹离开,跟在两人身后的孟妤嬿抿嘴窃笑,尾随在后头离开。 柴房里,地上蜷缩着一抹杏黄纤细身形,但见她双手双脚被绳索所缚,嘴上绑着布条,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 公孙静只觉得全身泛冷,头晕沉沉的。 昨儿个夜里,她半夜醒来,惊觉自己手脚被缚,就连嘴上都被绑上布条,别说动弹不得了,连出声求救都没有办法。 待她细细回想后,才想起昏迷前被两名高府的丫鬟绊住,意图阻止她进府去向高老夫人拜寿,阻止不成,趁她不备时下迷药,所以她推测这里该不会是高府的柴房吧?只不过到底是谁想要捉她?在高府,这可算是知法犯法,在她被关了一夜,直到现在日落西山,竟还没见到半个人影。 不知道二少爷是否发现她失踪了?昨夜她并没有出现在高老夫人的寿宴上,他可知道?会不会担心她的安危? 还是……他根本就不在意她,所以并没有发现她失踪的事?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变得十分沮丧,不禁联想到他对她所说的那些伤人的话。 喜欢他两年,她勇于表现自己对他的戚情,可他却一次也没穿过她亲手为他做的衣裳,虽然每天吃了她为他准备的夜宵,可那也是因为他的嘴太刁,她做的食物恰巧符合他的胃口罢了。 不行!她不能再在这里坐以待毙,她对他可还没有完全死心,她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之人。 拚命在地上蠕动身子,往角落斜靠在墙上的木棍而去,好不容易将身子移到角落去,用身子使力弄倒木棍,木棍落地发出砰的声响来,她期盼的目光瞥向木门,仍是没有人发现,就在她失望之时,木门外传来声响。 在她引颈企盼下,木门总算由外被推开来。公孙静双眸发亮,热切地注视着走进来的三名姑娘,直到她看清其中两名姑娘正是将她迷昏丢弃在柴房的人后,心下一凉! 高千娇瞥了地上的公孙静一眼,目光落在她身旁的木棍上,红唇嘲讽地勾起,轻蔑地睇视着她。 「没用的,你别妄想会有人来救你,这问柴房平时负责的人已被我调走了,这几天不会有人出现在这附近,你还是死心吧!把她嘴上的布条拿开,我有话要问她。」示意她身后两名丫鬟上前解开公孙静嘴上的布条。 布条一解开,公孙静先是喘了口气,这才往上直视着说话的姑娘,问出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捉我来这里?目的是什么?」 高千娇冷哼,碎步来到她身旁,居高临下,姿态傲慢地俯视她。 「我不怕告诉你,高老夫人就是我奶奶,听说奶奶对你十分特别,就连爹命人特地去春满楼买的糕点,奶奶竟然转送给你,还邀请你来参加她的寿宴,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人物,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卑贱的下人罢了,凭什么得到我奶奶的青睐!」就连对她这个亲孙女,奶奶也向来少有好脸色,以致她从小便畏惧奶奶,不敢与她亲近,而这女人只不过是个下人,到底哪一点能令奶奶对她另眼相待? 闻言,公孙静清秀的脸微露惊愕,再看她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不禁摇头叹息。 「原来你就是高小姐,令尊是个受人景仰、公正爱民的好县令,可你身为他的女儿却知法犯法,犯下掳人私囚的事来,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令高大人蒙羞,还有让你奶奶对你失望吗?」想不到温柔贤淑的高夫人竟会教养出这样娇蛮的女儿来,实在太令人失望了。 「你……你闭嘴!」高千娇脸色一白,没料到她竟这么会说话,且字字句句都令她无法反驳,她捉她来的确是一时冲动,想教训她一顿,没料到反被这个下人教训,气得她双肩抖颤。 「小姐,听说这个不知羞耻的丫头喜欢孟二爷,常追在孟二爷身后,这事全孟府的人都知道。」一名丫鬟走上前,瞪了地上的公孙静一眼,对主子说。 「什么?!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也不认清自己的身分!孟二爷是你这种身分的人可以觊觎的吗?!」高千娇气得直跺脚,这丫头不仅和她抢奶奶,现在竟连她心上人也要抢,实在是恬不知耻!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不对?男未婚、女未嫁,就算我是个下人又如何?谁规定下人不可以喜欢上主子的?」公孙静对这一点很不服气,更何况孟府的人待她极好,也没把她当下人看啊。 「你这个丫头还真是不知羞!」高千娇气得脸色青白交错,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教训她。 「小姐,我们把她捉来,现在该如何处置呢?」丫鬟请示她。就是知道小姐只是外表任性娇蛮,倒还不至于做出什么伤害人的事,因而这时才在苦恼该如何处置公孙静。 「不知道!」高千娇气得双拳紧握,倒也真做不出什么伤人的事来,气得一跺脚,旋身离开。 两名丫鬟连忙将布条重新绑在公孙静嘴上,这才尾随在后,三人一离开,木门重新关上落栓,柴房再度恢复寂静。 看来这位高小姐并不是个狠毒之人,只不过是任性娇蛮了点罢了,由她没有做出伤害她的事来,反倒自己气跑了,就可看出高小姐心肠还不是太坏。 随着身子愈来愈不适,公孙静难受地呻吟出声,就在她神智陷入昏沉时,隐约听到木门被推开的声音,似乎有脚步声朝她靠近,下一刻,身子被扶抱起,落入一副厚实的胸膛里,嘴上的布条被拿开。 「静儿,你怎么样了?快醒醒。」孟义鹏轻拍她火红的双颊,俊脸焦急地注视着她。 公孙静缓缓睁开双眸,望看面前放大的俊脸,心想一定是她身子太不适才会出现幻觉,二少爷怎么可能会用那种着急忧心的眼神瞧着她,一股突如来其来的黑暗攫住她,蟒首倒向一旁,失去了意识。 第七章 「静儿!」 孟义鹏见她昏了过去,胸口一窒,连忙松开她双手双脚的绳索。当他看到绳索在她白晰的肌肤上造成怵目惊心的瘀痕后,黑眸含怒,打横将她抱起,大步走出柴房,正好与迎面匆忙走来的高老夫人一行人打了照面。 「静儿她怎么了?」 高老夫人一脸忧心,她刚刚突然心血来潮去探望孙女时,没想到在房门口听到孙女和丫鬟的对话,这才知道公孙静竟然被孙女私下掳来囚禁。 一怒之下掴了孙女一巴掌后,便疾步赶来柴房,没想到会见到私闯高府、一脸阴沉的孟义鹏,便知这下事情只怕要难以收拾了。 「老夫人,不管这件事您知不知情,静儿是我们孟府的人,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交代。」孟义鹏话甫落,冷肃的目光扫过高老妇人、高妇人和高千娇身上,落在高千娇身上的目光更是透着一股狠意,不再多说,抱着公孙静纵身一跃,如来时般离开高府。 高老妇人注视着孟义鹏消逝的身影,气得拄着拐杖重击地面,发出笃笃笃的声响,令在场其他人吓得噤声。 「媳妇,马上请出家法来,我要好好教训千娇这个丫头!」高老妇人气得拂袖离开。 高夫人瞥了眼脸色刷白的女儿,摇头叹息,这回再也不敢替女儿说话了,尾随着婆婆离开。 高千娇吓得眼里直流,双腿直打颤,在丫鬟同情的目光下扶持离开。 孟府 颐芳阁 大夫人一向习惯在用过早膳后沏壶龙并茶,在接过丫鬟倒来的茶碗后,先是嗅闻着一股清香,这才一口一口地啜饮,在放下茶碗后,目光瞥向坐在一旁的二儿子,还有昨晚才到府里作客的乔若霏。 「义鹏,听说你昨晚亲自去了趟高府,将静儿给救了回来?」 公孙静失踪被捉是高千娇所为这件事,她也是昨晚才知道,这几个孩子全都瞒着她私下处理。 「是的,娘。」孟义鹏拿起身旁小桌上放置的茶碗,一口饮下。 「昨晚大夫来看过后怎么说?」静儿那丫头是两年前被二儿子所救,之后就留在彩云坊帮忙,是个十分伶俐的丫头,她和六个妹妹都很喜欢她。 「大夫说是受了风寒,和一些轻伤,不碍事的。」孟义鹏轻描淡写地说。 「不碍事,你会在她房里照顾她一夜,直到今早才离开?」大夫人晚了二儿子一眼,就连她这个为娘的生了病,也没见他殷勤地照顾她一夜。 孟义鹏俊脸微现困窘,没想到这件事娘也知道,聪明地决定保持沉默。 「姨娘,静儿姑娘又是谁呢?」坐在一旁的乔若霏忍不住开口询问,目光复杂地望着身旁的二表哥。 回想起昨晚她甫到孟府,方在丫鬟的扶持下步下马车,正好瞧见二表哥神色焦急地抱着一名姑娘进府,完全没有看到她,之后她亲到鹏云阁并没有找到他,原来是在公孙静房里照顾她一夜。 大夫人朝她慈蔼一笑。「若霏,你太久没来,才会不知道,静儿是两年前到我们彩云坊来帮忙,目前住在府里,和妤嬿私交甚笃呢。」 「是吗?那我倒真想见见这位静儿姑娘了。」乔若霏低垂着头,语气有丝涩然。 「对了,义鹏,高府那儿可有说些什么吗?」高千娇私自掳人的行为,高府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才行。 「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我想高老夫人和高大人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孟义鹏只要想到昨夜在高府柴房发现公孙静浑身发烫、双手双脚被缚的狼狈模样,他就无法善罢甘休,而高老夫人一向喜欢静儿,相信不会徇私才对。 「我也相信高大人和高老夫人不是会徇私之人。」大夫人对高大人为官清廉公正向来敬佩,相信绝不会做出偏袒女儿的事来。 「娘,如果没别的事,我还有其它的事,就先走一步了。」孟义鹏倏地起身,心有牵挂,令他无心久留。 「静儿也该醒了,吩咐灶房煮些鸡汤给她补身吧。」大夫人一眼即看穿二儿子的心事,即使他嘴上不说,但知子莫若母啊。 孟义鹏不发一语,等于是默认了,大步离开。 大夫人瞧着黯然神伤、低垂着头的乔若霏,心底叹了口气。「若霏,难得来一趟,看是想去哪里,都可以叫你几位表哥或表妹们陪你,还是要姨娘陪你都可以。」 「多谢姨娘,我有点累了,想先回房休息了。」乔若霏起身告辞离开。 见状,大夫人头疼地轻揉额际,若霏的心事她明白,不是她这个做姨娘的不帮忙,而是二儿子的态度令她无从帮起,还是先暂时选择静观其变吧。 「你说什么?二少爷照顾了我一夜?」 公孙静坐卧床榻上,接过孟妤嬿递来的汤药,听到她所说的话,险些被呛到,随即一脸惊喜地望着她,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没错!你身上的衣裳还是我帮你换的,二哥在你床边照顾了你一夜,直到你今早退烧才离开。」 孟妤嬿明白她此刻的心情,铁定是开心极了,她早说了二哥明明就对静儿有意,只不过是碍于自小订下的婚约,才会拒绝静儿的感情,静儿这次出事,倒是逼出了二哥的真心来。 「大小姐,谢谢你帮我换衣裳,这回我出事,连累了你和二少爷,真是过意不去。」可只要一想到是二少爷亲自去高府救她,她昏迷时所看到的果然不是幻觉,便开心得连现在喝的苦药也犹如甜汤般。 「你失踪的事,可把我给吓坏了,好在你只是受了风寒,没出什么大事。」孟妤嬿怕极了她有任何不测,好在人平安回来了。 「大小姐,你对我真好。」公孙静感动得双眸泛红。 「对你更好的,另有其人。」孟妤嬿接过已空的药碗,听到脚步声,转头朝外望去,笑得一脸暖昧。「说曹操,曹操就到。」 孟义鹏端着一盅汤大步踏入房内,黑眸在床榻上的人儿脸上停留了会一虽然脸上仍有病容,但看起来已无大碍。 「二哥,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去彩云坊忙了。」孟妤嬿刻意让两人独处,离去时朝公孙静顽皮地眨眼。 「觉得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孟义鹏端了碗鸡汤,坐到床畔的板凳上,将鸡汤递给了她。 「二少爷放心,我身子一向健康,今早醒来已觉得好多了,不信你看。」 公孙静说着就要起身,证明自己的话,哪知才刚掀开被子想起身,陡地一股晕眩袭来,令她身子晃了晃,还好孟义鹏眼明手快,急忙扶抱住她,才没让她摔下床。 「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给我好好坐着。」孟义鹏咬牙警告,没好气地将她重新扶到床上坐好。 「对不起。」公孙静羞赧地低垂着头,粉唇却忍不住扬起,暗忖这回感染风寒真是太值得了,能得到二少爷亲自照顾。 「快把鸡汤喝了,然后再睡一会。」孟义鹏叹了口气,重新拿起一旁的鸡汤递给她。 公孙静乖巧地接过,用调羹一口一口喝完,这才将空碗交给他,孟义鹏接过空碗,扶她重新躺上床。 「二少爷,我还不想睡。」她小声地抗议,难得他肯亲自照顾她,她有好多的话想跟他说。 「还不闭上眼,有什么话等病好了再说。」无视她的抗议,黑眸横睨了她一眼。 公孙静只好闭上限,暗忖至少有他在一旁陪伴她,一刻钟后,那个嘴里说不想睡的人,已陷入熟睡。 孟义鹏一直守在床畔,望看床榻上清秀白净的小脸,容貌称不上美,顶多只是个清秀佳人罢了,但她笑起来时双眸闪耀动人,有时又如同两道弯月般,加上爱笑的她唇畔泛着浅浅的梨涡,教人实在无法移开目光。 这丫头本身有股亲和力,能轻易获得大家的喜爱,加上个性直率热心,人缘极好,灵巧聪慧的她,能力甚至在妤嬿之上,可她没有野心,要说有,也是对他的执着。 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呢? 莫非是因为两年前他救了她,将她带到彩云坊,让她有个容身之处吗? 大掌轻抚她白净的小脸,目光落在她仍泛着瘀红的手腕,黑眸掠过一抹心疼,从怀里拿出一罐白玉瓷瓶,倒出一些药来,分别抹在她两只手腕上,接着掀开被子,毫不避讳地再将药抹在她两只脚的脚跟上,等到药都抹好了,这才放下心。 目光重新落在她小脸上,他承认他对她并非无意。 两年前,她昏倒在他怀里,似乎就注定了两人之间的牵扯。 当她醒来的那一刹那,双眸里的无助,莫名地牵动了他的心,才会令他一再破例,硬是要妤嬿在彩云坊为她安插一个工作,甚至担心她没有住处,让她住在府里。 她对他傻气的付出,他全看在眼里,若非顾及自己是有婚约之人,他也不会一再推开她,但她这回出事,却让他再顾不了那么多,也到了他该找娘谈一谈有关他婚约的时候了。 「二少爷,高老夫人来了。」石禄在门外小声地禀告。 孟义鹏俊脸一沉,修长身子倏地一起,瞥了眼床榻上熟睡的人儿,这才走出房,轻巧地关上门,和石禄一同离开。 夜深沉,万籁俱寂,远处传来报更声,已是二更时分了。 公孙静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许是白日睡太多了,才会到了夜晚反而睡不着。猜测这个时辰二少爷该是还在书房,想到这,她倏地起身,穿戴好衣裳,打算去灶房做一些简单的夜宵。 来到灶房,她动作迅速起火,洗菜、切菜、揉和面粉,简单地煎了块香菜饼,当她走出灶房时,陡然一阵冷风吹来,冷得她直打哆嗦,因起床时太匆忙,忘了要多加件衣裳。 顾不得自己,只想尽快将热腾腾的香菜饼送到鹏云阁,于是她加快脚步,穿越重重回廊进入鹏云阁的月洞门,果然书房的光仍然亮着,白净的小脸扬起一抹笑花。 叩叩。她轻敲木门,也不等里头回应,径自推门入内。 孟义鹏正伏案看各分行管事送来的报告,在听到叩门声后,方抬头就看到公孙静的身影,俊脸一沉,黑眸微眯,不悦地低喝: 「生病的人不好好躺在床榻上睡,起床做什么!」 「人家白天睡太多了嘛,才会夜晚睡不着。」公孙静朝他顽皮地吐舌,一脸讨好的笑,将香菜饼放到他面前。 孟义鹏看都没看桌上的香菜饼一眼,长臂一伸,将她拉到面前来,在触及她冰冷的小手后,眉头皱起,忍不住又是一阵怒骂。 「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冰冷?!怎么不多加件衣裳?!你是想病上加病吗}」这丫头到底有没有长脑子啊,都快入秋了,夜深露重,她这个病人却只顾看他的夜宵,真是气死他了! 孟义鹏拿起披挂在一旁的披风,将披风打开披在她身上,并在她脖颈下打了个结,胸口的怒气这才稍缓。 公孙静睁大双眸,一时之间实在很难接受他的改变,他这个改变会不会太大了?无法抑制心窝直泛甜。 孟义鹏在确定她身子暖和后,黑眸对上她泛着羞意的双眸,唇角不禁扬起,将一旁榆木椅搬到身旁,让她坐在他身旁陪着他。 第八章 「二少爷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太好了!他这回没再赶她离开,生这场病真是太值得了,心下暗自窃喜,他不再推开她了。 孟义鹏举箸,在她一脸灿笑下,慢慢品尝她亲手做的香菜饼。 「二少爷,听说高老夫人来过府里是吗?」这事她可是听府里的人说的。 孟义鹏瞧她一脸好奇,此事与她有关,她的确该知道,于是以巾帕抹去唇上的油渍。 「老夫人已用家法亲手教训过高小姐了,又亲自送来一些药材要给你补身,本来她要求去探望你,但你那时在睡,所以我直接拒绝了。」 「老夫人一向待我不薄,改目我再亲自去向她道谢。」没想到老夫人这么有心。 「话说回来,高小姐为何要捉你?」这一点他一直觉得疑惑,一向十分有分寸的她,莫非在无意中得罪了高小姐? 「一半原因是因为她不满老夫人对我十分厚爱,另一半原因则是因为二少爷。」粉唇微噘,白净小脸含慎带怨,那模样倒是令孟义鹏看了好笑。 「又与我何干?」孟义鹏望着她的黑眸底有抹温柔,没好气地问。 「高小姐喜欢二少爷的事,二少爷应该不会不知道吧?」公孙静一脸不信,双眸斜睨着他。 「她喜不喜欢我,都与我无关,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房吧。」她这个病人一点都不安分,真是令人头疼。 公孙静闻言,心下大喜!这么听来,二少爷是对高小姐无意了?娇羞地走到他身旁,两人并肩踏着月色离开书房。 两人离开书房后,转角花丛里走出两抹身影。 「小姐……」丫鬟担忧地望着自家小姐,再看了眼手上端的热粥。 「我们走吧。」乔若霏神色黔然,低垂着头,缓步离开。 丫鬟看急地连忙跟上,没想到两年没来孟府,怎么孟二爷那么快就有喜欢的人了,而这人竟还是个下人,身分又怎么能与小姐相比呢?真不知孟二爷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年来,难道还看不出小姐的心意吗? 客云楼自负责高老夫人寿宴上的菜色后,赢得好评不断,让原本生意就不错的客云楼这会更是客似云来,光是每日座无虚席,以及宴席名单早已排到三个月后,彻底让客云楼上上下下每日忙得像陀螺似的打转。 而孟义鹏除了负责钱庄生意之外,也得不时来客云楼和大厨研究宴席上的菜色,让原就十分忙碌的他,更是忙得不见人影。 这一日,午膳时间,一、二楼早已坐满了客人,几名伙计忙看楼上楼下来回送酒菜,就连丘掌柜也得充当伙计帮忙上菜。 「我们的酒菜怎么到现在还没送来?」坐在角落的两名大汉久等不到酒菜,出声抱怨。 「马上来、马上来!」伙计陪着笑脸,动作迅速送上酒菜后,再赶紧冲去灶房催菜。 「这桌再来一瓶绍兴酒!」 「麻烦再送来一盘青椒炒牛肉!」 「这里再来一盘炒花枝!」 众人的叫喝声陆续传来,让伙计和丘掌柜忙得分身乏术,只能一面陪笑,一面加快动作楼上楼下两头跑。 公孙静一踏入客云楼里便睦目结舌,看着里头忙碌的景象,打算尽快上三楼找人。 「静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该不会是偷懒吧?」丘掌柜即使忙碌,仍是眼尖地发现了她的身影。这丫头该不会是仗看大小姐和二少爷宠着,就趁机打混摸鱼吧? 「才不是呢!是大夫人有事要找二少爷,叫我跑一趟,请二少爷回府。」公孙静不悦地嘟囔,这些人是怎么回事?老怀疑她偷懒,她才没做过这种事呢。 「不是就好,二少爷人在三楼……」丘掌柜话到一半,一名客人要结帐,他连忙招呼,也没空再理会她了。 公孙静连忙趁隙往楼梯抬级而上,才走到一半,即被刚上来的一名伙计给叫住。 「静儿,你来得正好!我急着上茅房,帮我把这一盘青椒炒牛肉送到二楼角落第一桌。」那名伙计不等她回应,硬是将盘子塞给了她,抱着肚了冲下楼去。 「喂……」公孙静没辙地看着手里被硬塞进的青椒炒牛肉,也只好认命地步上二楼去送菜了。 「青椒炒牛肉来了!」公孙静送到角落第一桌,脸上挂看一抹甜笑。 「姑娘,以前怎么都没看过你出现在酒楼里,今天倒是第一次看到你。」其中一名客人双眼发亮,直勾勾地盯看公孙静,这姑娘长得并不特别美,但小脸白净,笑容十分甜美,让人感到十分舒服。 「我不在这里做事,只是帮忙送一盘菜而已。」公孙静笑着解释。, 「姑娘,我要的一壶花雕都过了多久了,还没送来吗?」其它桌客人不悦地叫嚷。 「不好意思,马上送来。」公孙静只好再下楼去帮忙拿酒来。 公孙静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帮忙,却让自己陷入无法抽身的窘境来,就在她不知第几回来回楼上楼下跑,刚送上酒菜给一桌人,身后陡然传来不悦的询问声。 「你在这里做什么?」 「二少爷!」公孙静一听到声音,开心地转头,眉眼皆含笑。 「你在这里做什么?」 孟义鹏再问一次,她不是该在彩云坊的吗?怎么变成在这里送酒菜,还忙得双颊排红、额泛薄汗,他注意到有不少人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而这令他胸口升起一股闷气。 「我奉大夫人命之来找你,结果阿水急着上茅房,就请我帮忙送菜,没想到却忙得走不开。」公孙静也是一脸无奈。 孟义鹏眉头紧拧,拉着她就走,将她手上的托盘交给身后的石禄,带看她抬级而上三楼,被留下的石禄正准备尾随其后,身后的客人却在此时叫唤他送菜,他也只好苦着脸去充当伙计了。 孟义鹏一路拉着公孙静,不顾众人的侧目,也无视刚好上楼的丘掌柜目瞪口呆的神情,硬是将她拉进三楼专供他休憩的厢房,在关上房门后,这才转身双臂环胸面对她。 「娘叫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大夫人要你马上回府一趟。」 「有说什么事吗?」孟义鹏望着她额上的薄汗,叹了口气,走上前以衣袖轻拭她额上的汗水。 公孙静小脸一红,双眸含羞带怯地瞧着他。 二少爷变了好多,以前他是绝不会对她这么温柔的,她是否可以猜想他心底有她,所以才会对她愈来愈好? 「发什么楞,还不快回答我。」孟义鹏瞧她发傻似地直瞧着他傻笑,没好气地伸出食指轻戳她额头。 公孙静这才回过神来,尴尬一笑。「大夫人没说什么事,只说要我跑一趟请二少爷马上回府。对了,乔小姐也在颐芳阁里。」 孟义鹏沉吟了会,已猜到娘找他是什么事了,决定不予理会。 「用过午膳了吗?」 「还没。」 「那就留下来陪我一起吃吧。」反正妤嬿应该不急着要回去。 「可以吗?」公孙静双眸发亮,想到两人可以单独一起用午膳,心底难掩欣喜。 「当然可以。想吃什么菜,我叫石禄去盼咐大厨。」孟义鹏眸底有抹宠溺,发觉自己愈来愈贪看她灿烂的笑颜。 「我要吃芙蓉醉鸡、珍珠王露丸、清蒸鲜鱼这三道菜。」这可是上回高老夫人寿宴上出现的菜色,也是她最想吃的,上回没吃到,她一直引以为憾 「石禄。」孟义鹏打开木门,门外果然站着方从二楼脱身、满脸汗水的石禄。「方才静儿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除了那三道菜之外,再加上人参香菇鸡汤和四果甜汤。」 石禄听了,吞咽了口口水。光是听,他都快流口水了,这二少爷对静儿的转变会不会太大了? 「是!我马上去灶房吩咐。」 「谢谢二少爷。」公孙静听他追加了一道汤和甜汤,心底开心极了。她这趟来找他还真是找对了,不光可以吃到客云楼的名菜,还可以和他共进午膳。 「还不坐下来等,这些菜可得都吃完才可以离开。」孟义鹏示意她坐下,她的身材属纤细匀称,虽然看似瘦弱,但却精力充沛,常让人忘了这丫头的确该补一补,趁此机会让她多补一点也好。 「二少爷,你对我愈来愈好,我怕我三天后会舍不得离开。」公孙静在他对座落坐,替他斟了杯茶。人都还没离开就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闻言,孟义鹏接过茶杯的手一顿,俊脸微愕地瞪着她一副不舍的模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离开?又是要去哪里?」 「其实我今天就是要顺便告知二少爷,三天后,我要回乡去祭拜我娘了,这一来一往,少说也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她也舍不得在他对她态度转变的这时候离开,深怕她回来后,他又恢复对她冷淡的模样,但偏偏娘的祭日将至,她一定得回去祭拜才行。 孟义鹏这时才想起,去年入秋的这个时候,她也是告假回乡一趟。去年他并未有一丝不舍,可今年他心意变了,舍不得她离开这么多天。 「我会派人送你回去,这样你就可以快去快回了。」她一个人回乡他不放心,有人护送她回去,他心里安心多了。 「多谢二少爷。」公孙静笑得双眸形成两道弯月,这是否表示二少爷也舍不得她离开这么久呢? 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在得到孟义鹏的应允后,下一刻,门由外被推开来,就见石禄和丘掌柜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两人双手皆端着菜。 「二少爷,帮您送午膳来了。」丘掌柜恭敬地说,一面忙着将托盘上的菜放到两人面前。 「二少爷你和静儿慢用。」石禄布完菜便和丘掌柜一同离开。 「快吃吧!」孟义鹏替她夹了块醉鸡,黑眸温柔地望着她一脸垂涎的模样。 「那我就不客气了。」公孙静开心地吃了起来,不忘也帮他夹了块鱼肉到他碗里。「二少爷吃鱼肉。」 两人笑着各自吃了起来,公孙静心情很好,希望这顿饭不要那么快吃完。 直到-- 门外再次传来叩门声。石禄也不想打扰两人用膳,但又不敢不传话。 「二少爷,大夫人派人来说请你马上回府一趟。」 孟义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逝,放下吃了几口的饭菜,瞧着对面一脸失望的公孙静。 「你多吃一点,吃饱再回彩云坊,知道吗?」 「好。」公孙静双眸底的光采也跟着消失,失望极了。 孟义鹏黑眸深邃地瞧了她一眼,修长的身形一起,这才走出厢房。 公孙静望着满桌的菜,顿觉胃口尽失。就不知大夫人找二少爷有何急事?叹了口气,重新举箸,打算尽快吃完,再返回彩云坊。 孟义鹏一路赶回孟府,甫踏入颐芳阁的月洞门,正好遇上正欲离开的乔若霏主仆,只好停下脚步,看着朝他走来、一脸欢喜的乔若霏。 「二表哥,你回来啦,姨娘正在里头等你。」乔若霏朝他一笑,一脸欲言又止,最后不再说什么,从他身旁走过。 孟义鹏并未拦阻,大步走进小院,来到寝房门前,轻叩了门,里头传来声响,这才推门而入。 第九章 「娘,您找我吗?」 「我叫静儿那丫头去找你,结果你倒是跟她一起吃午膳,让我跟若霏在这枯等。」大夫人没好气地数落二儿子一顿。 「娘,到底有什么事,让您这么急着找我?」孟义鹏径自找了个位子坐下,不理会娘亲的斥责。 「若霏的娘来信,要我这个做姊姊的促成你和若霏之间的婚事,可你又自小和慕容家订下婚约,这事你怎么说?」大夫人直接把烫手山芋交给二儿子决定。 孟义鹏替自己斟了杯茶,仰首一口饮尽,这才直视娘亲。 「娘,慕容家的婚事就麻烦您帮我退了吧。」就当他孟义鹏是个背信之人,对不起慕容家小姐。 「所以你是打算娶若霏吗?」大夫人试探地问。 「不。我对若霏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爱。我想要娶的人只有静儿一人。」孟义鹏语气坚定,不再逃避自己真正的心意。 大夫人叹了口气,头疼地轻揉额际,似乎早已料到二儿子的答案。她并无门户之见,加上公孙静这两年在彩云坊的表现,令她们七姊妹十分赞赏, 就连一向冷峻、极少称赞人的大儿子也认为她是个人才,只是若霏的娘和慕容家就难处理了。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她要冷静想想该如何处理才好,扬手示意他先行离开。 「娘,那我就先走了。」 孟义鹏先行告退,待他走出月洞门外,已有人在那等候了。 「二表哥。」乔若霏见他出来,美丽的脸上含笑,眸光含情注视着他。 「若霏,等我有事吗?」 「二表哥,听说客云楼的菜色在白虎城内算是首屈一指,众人皆称赞色香味俱全,也是大家争相指定宴席的酒楼,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可以去客云楼用膳呢?」 她两年未来白虎城,这次来才知道客云楼是由二表哥所负责,一向挑嘴的他对美食十分讲究,也只有二表哥能经营好客云楼了。 「是啊!表少爷,小姐到现在还未用午膳呢,可否请表少爷陪同小姐一起去尝尝客云楼的菜色呢?」丫鬟在一旁帮腔。 孟义鹏对这个自小爱缠在身边的表妹向来是疼爱的,对于她这么简单的要求自是不会拒绝。 「这有什么问题,正好我也只吃了几口饭就被娘给急召回来,我带你再回去客云楼用膳吧。」不知静儿走了吗?若是还没走,三人可以一同用膳。 「二表哥,那我们走吧。」乔若霏开心地走上前,主动勾住他的手臂,朝他笑得十分开怀。 孟义鹏并未阻止她亲昵的举止,毕竟她从小到大都爱腻在他身旁,两人并肩一起离开,跟在后头的丫鬟也替小姐感到开心。 当孟义鹏再次返回客云楼,酒楼内仍旧是座无虚席,丘掌柜一见着他,立即迎上前。「二少爷,静儿已吃饱离开了。」 闻言,孟义鹏脸上难掩失望,而这一幕乔若霏都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不禁转为苦涩。 「丘掌柜,麻烦准备一样的菜色重新送上来,我和表小姐要在这里用膳。」孟义鹏盼咐完后,便带着乔若霏抬级而上三楼。 乔若霏一踏入他私人的厢房,打量了简朴的摆设一眼,一看即知这是他到客云楼暂时休憩的地方,并不要求讲究,只求舒适。 「二表哥方才和静儿在这里用膳吗?」方才丘掌柜的话,她听得很清楚。 「没错。不过只吃了几口就赶回去见娘了。」 「二表哥似乎很喜欢静儿,不在乎她的身分不配吗?」乔若霏强颜欢笑地问。 「身分不过是外在的虚名,静儿的人品较为重要,而这一点就连七位娘亲和九位兄弟妹妹都十分认同。」孟义鹏提到公孙静时,俊朗脸上的真心笑容让人一眼便知他对公孙静的喜爱。 「我真羡慕静儿可以得到二表哥的喜爱。」乔若霏心情霎时变得十分沮丧,后悔不该和他来客云楼用膳。 「若霏,你一定会遇到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孟义鹏借机表明自己无意于她,只当她是个妹妹,不想伤害到她。 叩叩。木门外轻敲了几声,孟义鹏示意来人进来,丘掌柜和一名伙计将酒菜送了进来,布好菜便告退。 「若霏,快坐下来尝尝客云楼的菜色。」 乔若霏落坐后,一顿饭吃得毫无胃口,但仍勉强自己吃完。望着对座自小爱慕的二表哥,事到如今,也只能真心祝福他了,后悔自己应该早两年来才对。 孟义鹏一边低头用膳,一边假装无视对座笑得牵强的人儿。他用了一个最不伤人的方式拒绝了她,希望她能明白他的苦心。一顿饭就在两人各怀心思中度过。 翌日一早,用过早膳后,乔若霏主仆两人在拜别孟家人后,便坐上马车离开了。 大夫人虽觉得愧对妹妹的请托,但好在若霏是个明事理的孩子,接下来就只剩下取消慕容家的婚事了。不过在这之前,她想见一见公孙静。 于是她命人驾车来到彩云坊,马车停在彩云坊门外,在丫鬟的扶持下下了马车,随即听到一道清脆悦耳的嗓音传来,令她唇角微扬。 「宋夫人,这件海蓝织锦绝对适合宋公子,相信穿在宋公子身上会让他更显玉树临风。」 「静儿,你嘴巴这么甜,要不要考虑当我家的媳妇?上回钦儿陪我来这里,对你可是印象深刻。原本这一回他要陪我来,顺道来看看你,结果临时有事才没来,我若是告诉他这布料是你替他挑选的,他一定很喜欢。」宋夫人是真心喜欢这个伶俐聪慧的丫头。 「宋夫人,你说哪儿话,静儿要选也是选我儿子才对。」 「不对,是我儿子才对。」 眼看三位夫人从挑选布料到最后变成抢媳妇吵了起来,虽然已经很习惯了,但为免影响到其他客人,公孙静不得不出声阻止。 「感谢三位夫人对静儿的喜爱,静儿自知身分卑微,配不上三位公子,三位夫人就别再为了静儿的事伤了感情。」公孙静站在中间,好声好气地劝着三人。 三位夫人同时停了下来,彼此交换了下眼神,宋夫人笑得一脸温柔,将公孙静给拉到一旁去。 「静儿,还是你有喜欢的人,老实告诉我没有关系。」 「我……」 「宋夫人、林夫人、王夫人,欢迎来到我们彩云坊。」 大夫人在一旁已看了好一会,这时才踏进来。这三位夫人的夫婿可都是白虎城里大有来头的人物,宋夫人的夫婿更是当今的尚书大人。 「大夫人,你来得正好。我们三人都看上静儿,你倒是说说看,静儿会喜欢哪一家的公子?」宋夫人问着大夫人,心想或许她会知道公孙静喜欢的人是谁。 大夫人心底虽讶异公孙静可以获得这三人的喜欢,但转念一想,就连难缠的高老夫人,公孙静都可以令她改变态度,那眼前这三人的确不算什么了。两年前,义鹏倒是帮他们孟家捡到了一个宝。 「多谢三位夫人对静儿的厚爱,但静儿的确是心有所属了,那个人就是我的二儿子义鹏。」 三人一听,虽觉得惊讶,但想到孟义鹏的才貌和能力,的确是不会委屈公孙静,心底虽觉得遗憾,但仍真心祝福她,这才纷纷离开。 公孙静小脸羞赧绯红,没想到大夫人会当着大家的面将她的心事说出来,让她羞得一直不敢抬起头来。 「静儿,跟我来。」大夫人好笑地唤着身旁头都快垂到地上的人,率先在丫鬟的陪同下往后院走去。 公孙静尾随她身后,一路经过穿堂往后院厢房走去,进入厢房里,大夫人挥退随身的丫鬟,独留公孙静在房里。 「坐,别拘谨。」 大夫人自个儿坐在案桌后,随意翻阅着从抽屉里拿出来的帐册。这些帐册可都是出自公孙静之手,帐册每一笔都记载得十分清楚。字迹秀气工整,看得出来是个受过调教常写字的人,绝非一般人家可以教养出来的。想到原该做这些事情的妤嬿反倒对此十分畏惧,因而好笑地叹了口气。 「大夫人,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公孙静想到大夫人方才进门时对三位夫人所说的话,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 「静儿,你可知道为了你,义鹏决定当个背信之人,要求我这个当娘的出面,解除与幕容家的婚约?」大夫人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 「什么!」公孙静惊愕得睦目结舌,他竟会为了她这么做! 「我们孟家在白虎城里虽说能呼风唤雨,但孟家人并没有门第之见。你在我们孟家工作了两年,对于你的为人和能力,大家有目共赌,就连你对义鹏的心意,我这个当娘的也早就知情了。现在义鹏既然开了这个口,我想问问你本人的意见。静儿,你可愿意嫁给义鹏,当我们孟府的二少夫人?」 公孙静怎么也没料到大夫人竟会是为了问她这件事而来,虽觉得羞赧,但仍鼓起勇气回道: 「静儿愿意。」 「好。等你祭拜完你娘亲回来,再来筹备婚事。」大夫人对这个意料中的答案十分满意。 叩,叩。此时木门外传来叩门声,紧接着响起孟义鹏的嗓音。 「娘,我可以进去吗?」 「进来吧!」大夫人没好气地说。待二儿子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取笑:「怎么?你是怕我对静儿怎么了吗?瞧你那副紧张的模样。 公孙静一见他,双眸发亮,若不是碍于大夫人在场,早就奔到他面前了。 孟义鹏黑眸打量了公孙静全身上下,确定她没有什么事,才转头看向坐在案桌后、一脸取笑他的娘亲。 「娘,如果您和静儿说完话了,我想带她出去一会。」 「去吧!早点回来。静儿是我们彩云坊镇店之宝,有不少人指定要找她,没她还真不行呢。」大夫人的语气虽是说笑,但这话一点都不假,不少达官贵人的夫人全是冲着静儿来的。 「知道了。」孟义鹏以眼神示意公孙静跟上。 公孙静先是朝大夫人弯身一福,随即眉开眼笑地奔到孟义鹏面前,两人相偕一起离开。 大夫人自是没有错过二儿子在静儿奔到他面前时,黑眸底浮现的温柔,待两人消失在她面前,这才收回目光。 「看来得开始筹备婚事了。」 待静儿祭拜完她娘亲回来,就让两人成亲。没想到二儿子会比大儿子成亲得早,不过只要儿子肯成亲,她绝对是乐观其成的。 十字大街上,川流不息的来往人潮夹杂着小贩的叫卖声。 此时,一名行色匆匆的路人险些撞上走在外头、只顾着好奇张望的公孙静。孟义鹏眼明手快,将身旁的人儿往怀里一带,免去被撞倒的危险。 公孙静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依偎在他怀里,不禁双颊羞红,白净小脸上含羞带怯的神情倒是让孟义鹏看得痴了,一时无法移开目光。 「有没有仕么想吃的东西,明天带在马车上吃。」孟义鹏主动松开她,大掌却忍不住轻抚她羞红的小脸。还没分开,他现在就已开始舍不得这老爱缠着他的丫头了。 「我想吃糖炒栗子和栗子糕。」公孙静低垂着头,一时不敢迎视他灼热的目光。最近二少爷看她的眼神,会让她想到自己是道美食,不由得脸红心跳。 第十章 「走吧!现在先买给你当零嘴吃,等明天我会再另外买一份让你带在马车上吃。」 「我要吃苏老爹卖的糖炒栗子和栗子糕。」公孙静开心地说。 孟义鹏笑看她灿烂的笑颤,两人并肩走着,公孙静脚步轻快,在他身旁不停地说说笑笑,而孟义鹏始终含笑以对,那俊朗的神情是少见的轻松惬意,一面细心替她注意是否会与路人擦撞,两人很快来到另一条大街上苏老爹的摊子前。 「苏老爹,我要一份糖炒栗子和栗子糕。」公孙静一脸垂涎地看着大锅里炒得香味四溢的糖炒栗子。 「静儿,等一下。」苏老爹一见着她,笑呵呵地连忙用纸袋装了一份比别人还要多的糖炒栗子给她,以及一份栗子糕。 「苏老爹,怎么没看到苏大娘人呢?」公孙静见只有他一人在忙,关心地问。 「她今儿个身子有些不适,所以我让她在家休息……啊,这不是孟二爷吗!」 苏老爹这时才注意到她身后的人,惊讶的目光来回看着两人。 孟义鹏朝他额首,接过他停在半空中的纸袋,同时递上银子,便拉着公孙静要离开。 公孙静朝苏老爹挥手,笑着离开,并未问孟义鹏打算带她去哪里,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就很开心了。她一路边走边吃,没注意到前方修长的身形已停下,朝他撞个正看,惨叫一声,捣着发疼的鼻子。 「你走路是不看前面的吗?撞疼了吗?」含笑的声音有丝关心,从她头上传来。 「二少爷,你要买玉饰是吗?」公孙静捂着发疼的鼻子,这才注意到他停在一问卖玉饰的店前。 孟义鹏确定她并无大碍,目光再次落在面前的玉饰上,公孙静也跟着好奇地凑上前看。 「两位客信慢慢看,我这间店卖的玉,保证绝对是真玉,看你是要买玉佩、玉环、玉镯,这里应有尽有,保证独特。」 店家口沫横飞地介绍看,一看就知眼前的男人非富即贵。 「店家,这块玉佩怎么卖?」 孟义鹏把玩看手里的半圆形玉佩询问,里头刻有一只欲展翅高飞的鹤,十分特别。 「这位公子好眼光,这块玉佩玉质清澈,一看就知道是上等货。这块玉佩叫祥鹤如意,象征平安如意,公子若是喜欢,算你十两银子就好。」店家开心地笑咧了嘴。 祥鹤如意、平安如意,这个寓意他很满意。 孟义鹏将玉佩戴上公孙静脖颈,十分干脆地付了银子。 「二少爷,你……这块玉佩是要送我的?」公孙静惊喜地握着垂落胸前的玉佩。 「喜欢吗?你做了那么多件衣裳给我,可我却没送过你什么东西,这块王佩就送你,希望你一路平安如意,尽快回来。」孟义鹏想到她为他做了两年的衣裳,但他却是一件也没穿过,等她回来,他会穿给她看。 「太喜欢了,谢谢二少爷!」公孙静开心地一直抚着玉佩,这可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让玉佩离身。 「走吧!看你还想吃什么,我买给你吃。」 「我还想吃豆腐脑。」公孙静雀跃得手舞足蹈,在他身旁打转,毫不在意路人的目光。 这日午后,是公孙静这两年来最快乐的时光,有她喜欢的二少爷一直陪伴在她身旁。 秋雨绵绵,宛若细针般不停地落下;这场细雨已连下了三天,带来入秋后的阵阵凉意。 王管事亲自泡了壶铁观音走进内堂,在看到二少爷在翻阅赊欠钱庄的帐册名单后,陡然想起一事来,于是先将茶壶放到一旁,沏了杯茶放在二少爷面前,这才开口: 「二少爷,庄福来一家欠我们钱庄二十万两银子已有三个多月了。在上个月时,就依照二少爷的盼咐前去扣押庄福来家的房子、田地,只不过……」王管事话说到一半,一副欲言又止。 「只不过怎么样了?」这件事他的确知情。 「庄福来夫妻在被我们扣押房子后,便四处在街上乞讨,半个月前病死在路边,他们的儿子却不知去向。」 王管事说到这,忍不住叹了口气。想到庄福来原可算是白虎城内富甲一方,若不是生了个败家的儿子,欠了一屁股赌债,才向钱庄借钱,拖了三个月还不了银子,钱庄又不是做善堂,当然只能依照规定办事了。 孟义鹏一听,俊脸微变,合上帐册。「庄福来夫妻的后事可有人处理?」 「没有。因为庄少爷不知所踪,所以目前尸首仍停放在义庄。」 「你马上拿些银子厚葬他们夫妻俩。」孟义鹏迅速做出决定来。 「是!」王管事就知道二少爷绝不会不管的,才趁机说出这件事来,于是连忙去处理。 王管事一走,孟义鹏钱庄该处理的事也处理好了,决定出去走走。 「石禄。」 「来了,二少爷。」石禄听到叫唤,原本在前头帮忙递茶水,立即动作迅速地跑了进来。 「准备一下,我要出去走走。」修长身形一起,将帐册锁进抽屉里,这才走出内堂。 石禄连忙跟在他身后,待踏出钱庄大门时,在一旁机灵地替主子撑伞。 「二少爷想去哪里?要去当铺找三少爷和四少爷吗?」 孟义鹏望着眼前不停飘落的毛毛细雨,雨虽不大,但连下了几天,也够烦人的了。 「也好。就去看看他们两个吧。」 孟记当铺离钱庄不远,不过相隔一条大街,沿路街道两旁的摆摊,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不像某人总是兴致高昂,非得每摊都逛过才肯罢休。 想到那个丫头,黑眸转柔。少了她的日子,还真令他格外不适应。 「孟二爷。」 身后陡然传来叫唤声,孟义鹏停下脚步旋身望去,原来是卖肉粥的张大娘。 张大娘一手撑伞,另一手抱着刚买到的肉包子,笑呵呵地走到他面前。 「孟二爷,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向你道谢,关于上次你特准我可以分期偿还欠钱庄的银子,又不算利息。改日二爷到我肉粥摊前,我一定好好请二爷吃一顿。」 张大娘一直心存感激。若非孟二爷高抬贵手,只怕她到现在还在为银子的事奔波劳累。 「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你儿子还好吧?」若非静儿的关系,他是绝不可能破例的。 「托二爷的福,我儿子他很好,我这会收摊就是特地买肉包子要给他吃。对了,二爷,静儿还没回来吗?那丫头离开前还来看过我呢。」想到公孙静,张大娘关心地问。 「还没。」孟义鹏俊脸上的笑意微敛。 「这样啊!都过了半个月了,静儿是说最迟一个月一定会回来。静儿若是回来,欢迎二爷和静儿一起来,我一定好好请你们请一顿肉粥。」张大娘话一说完,这才惊觉自个儿失言,偷觑了面前的人一眼。若不是她听到了一些传言,关于孟二爷和静儿是一对的事,也不会一时嘴快。 「好,我会和她一起去。」孟义鹏一口应允。 这么说来,孟二爷就是承认他和静儿关系匪浅了?张大娘开心地笑咧了嘴。 「那我就等你们两人来了。不好意思,我还要赶着回去,二爷,我就先走一步了。」张大娘朝他恭敬地行了个礼,便抱着肉包子离开了。 孟义鹏这才重新举步往当铺方向走去,跟随在一旁的石禄明显地感受到主子变得沉闷的心情,小心翼翼地不敢开口。 来到当铺前,正好瞧见孟开云和孟予泽两兄弟准备要离开当铺。 「你们两个要去哪里?」孟义鹏脸色不佳地问着两兄弟,不好好守着当铺,这会是想溜去哪里! 「二哥,你来得正好。巧悦客栈最近新请了一个会做糕点的厨娘,让客栈生意变得很好,我跟老四打算去尝尝糕点,二哥既然来了,就一道去吧。」 孟开云粗神经地未发觉他脸色不佳,长臂搭上二哥的肩膀,就要搂着他一起去。 「放手!当街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孟义鹏格开他的手臂,当场训了他一顿。 孟开云摸摸鼻子,直到这时才发觉二哥今儿个心情似乎不太好,瞄了眼一旁的石禄,石禄给了他一个「小心谨慎」的眼神。 「二哥,一道去吧。」孟予泽早察觉二哥今天心情不佳,不像三哥那样粗神经,活该被训一顿。 孟义鹏瞥了两人一眼。「走吧。」 三兄弟来到巧悦客栈前,客栈里虽称不上座无虚席,但生意的确比以前要来得好多了。 「三位客倌里头请。」一名伙计热情地上前招呼,在领着三人落坐后,笑着询问:「三位客倌是要用酒菜还是品尝糕点呢?」 「你们这里有什么糕点?」孟予泽笑问。 「我们有茯苓糕、红豆糕、桂花糕、栗子糕、四香梅花糕……」 「来一份栗子糕。」孟义鹏啜饮了口茶,淡道。 「二哥,我不知道原来你喜欢吃栗子糕啊!」孟予泽笑得别具深意。「除了栗子糕,桂花糕、四香梅花糕各来一份。」 「好的,马上来。」伙计朝三人一弯腰,笑看离开。 「二哥,你喜欢吃栗子糕,如果好吃,下回我们再来吃。」孟开云大嗓门地嚷嚷,转头一看,瞧见老四对他摇头叹息,一副他没救的模样,不悦地低斥:「老四,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老三,安静!」孟义鹏拧眉低喝。这小子天生大嗓门,有他在的地方,只觉得吵。 孟开云被这一警告,只好不情愿地闭嘴,瞪了老四一眼:孟予泽抿唇忍笑,不敢笑出来。 此时,伙计动作迅速地送上三盘糕点来,便转身去招呼三人身后的另一桌客人。 「来一份核枣糕和雪花糕。」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孟义鹏偏头朝后望去,原来是高千娇主仆两人,三兄弟互视一眼,并未说话,专心吃糕点。 「小姐,你手上戴的这条银炼真美,银炼上还垂挂看五朵用紫晶雕成的花朵,十分别致,戴在小姐手上,更显得美丽。」丫鬟赞赏地说。 闻言,孟义鹏浑身一震,俊脸揪变,倏地起身走到身后的桌旁。 「孟二爷,真巧,你也在这里啊。」高千娇一见着他,美丽的脸上一脸惊喜,这时才注意到前桌还有他的两个兄弟在。 「高小姐,你手上的银炼可否借看一下?」 孟义鹏无视她的笑脸,黑眸紧盯着她放在桌上的左手,戴在她左手腕上的银炼十分熟悉,熟悉到他绝不可能会错认。 「银炼怎么了吗?」高千娇这时才发现他神色有异,心下一慌,下意识地急忙将左手藏在桌下。 「得罪了。」孟义鹏动作迅速地擒住她左手腕,这一细看,俊脸倏地变得阴沉。 「孟二爷,你这是做什么?还快不放开我家小姐!」一旁丫鬟急得嚷嚷。 「高小姐,请问你这条银炼从何处得来?」孟义鹏语气变得十分严厉,黑眸锐利地注视着她。 「我……我自个儿买的。」高千娇被他冷厉的模样吓着,惊慌地直向身旁的丫鬟求救。 「二哥,怎么了吗?」孟予泽和孟开云也在此时走到他身旁。 第十一章 「你说谎!这条银炼根本就不是你买来的。」孟义鹏一把扯下她左手腕上的银炼,箝制住她手的力道加重,痛得高千娇脸色一白。「还不快说,这条应该在静儿手腕上的银炼,为什么会落在你手上?!你把她怎么了?」 孟义鹏此刻急怒交加,早已失去冷静。一想到她曾私下囚禁静儿,而现在银炼又在她手上,莫非她又对静儿做了什么?心底就更无法乎静。 孟开云和孟予泽一听,脸色也变了,虽然不认得银炼,但二哥是不可能会错认的。 「我不知道银炼是公孙静的,这条银炼是我捡到的。」高千娇痛得眼泪落下,着实被他吓坏了。 「孟二爷,求你快放了小姐。小姐说的没错,这条银炼真的是小姐捡到的,小姐见这条银炼十分别致,这才把它戴在手上。」丫鬟急得朝他跪了下来,没想到一向温和的孟二爷也会有这么可怕的一面。 孟义鹏这才放开箝住高千娇的手,逼自己冷静下来。如果真是高千娇伤害了静儿,那她就绝不可能会戴上静儿的随身银炼,因那岂非等于对人昭告她对静儿不利? 黑眸犀利地注视着高千娇梨花带雨的模样,眸底无一丝怜惜。「把话说清楚。银炼是在哪里捡到的?」 「是在往朱雀城途中经过的荧县郊外草丛捡到的,我瞧这条银炼十分精致,才不介意是捡来的戴在手上。」 高千娇若是知道这条银炼是公孙静的,就不捡了。 上回才因私自囚禁公孙静一事被奶奶请出家法打了一顿,又被送去朱雀城外的太和庵静修,每日跟着诵经吃斋。好不容易获准回来白虎城,在经过荧县郊外休息时,捡到了这条银炼,岂料又与公孙静有关,真是倒霉透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 孟义鹏无法不怀疑她所说的话,毕竟她曾经伤害过静儿,这条银炼又为何会落在荧县?静儿的家乡是位于朱雀城和玄武城之前的河田乡,荧县是必经之地。莫非静儿在途中出了不测?这么一想,背脊窜过一股冷汗。 不可能的,他特地命刘忠护送她回去,刘忠懂武,绝不会有事的。 「是真的,不信你自己可以去查。」高千娇深怕他不信,点头如捣蒜。 孟义鹏黑眸犀锐地扫过主仆二人,她们脸上的神情的确不像是在说谎,一股不安狠狠地攫住他,紧握着手中的银炼,大步离开客栈。 孟闻云和孟予泽二人在一旁听完事情的经过,脸色同样沉重,已无兴致品尝糕点,尾随其后离开。 孟义鹏三兄弟一走,高千娇这才松了口气,浑身虚软地跌坐在椅上,右手揉抚着泛红的左手腕。这个孟义鹏还真是一点也不手软,就为了一条银炼竟敢这么对她!好歹她也是个县令千金,他却一点都不将她放在眼里,可恶! 「小姐,这个孟二爷真的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么对小姐,回去我们马上告诉老爷。」丫鬟气得在一旁替小姐抱不平。 高千娇横了她一眼,想起自己才刚从太和庵回来,奶奶到现在还对她不假辞色,而此事又与公孙静有关,她可不希望奶奶又为了一个外人担心。 「罢了!算我倒媚,回去什么都别提,我们走吧。」她现在哪还有胃口吃什么糕点,气都气饱了。 「是。」丫鬟紧跟在一脸委屈又不敢发作的主子身后离开。 这几日,孟府上下明显感受到他们一向温和的二少爷变了,不再像往日那样俊脸带着微笑,而是冷沉着一张脸,吓得孟府下人现在见着他,就如同见到大少爷一样害怕,纷纷自动闪避。 「义鹏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这几天像变了个人似的?」 大夫人特地招来三儿子问个明白。众多儿女中,就属老三性情最直爽,丝毫藏不住话,所以由他口中问事情是最快的。 「是啊!开云,还不快回答你大娘,你二哥近来是怎么了?」二夫人,也就是孟开云的亲娘催促着儿子。 三人此刻在颐芳阁的小厅里,遣退了丫鬟,不怕会走漏消息。 「前几天我跟二哥和老四一起去了趟巧悦客栈品尝糕点,却遇上高千娇。二哥见着她手腕上的银炼,一眼就认出那是静儿的银炼,之后二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大夫人听完后脸色变得凝重,这才明白二儿子近日失常的原因。 「静儿手上戴着的银炼我见过,十分精致特别。也是从那条银炼和静儿不俗的谈吐,认定静儿必出身不凡。」 「万一真是静儿的,却被高小姐给捡到,那不就代表静儿她……」二夫人脸色微变,不敢再说下去。 「二哥已命人去一趟静儿的家乡,快马加鞭来回也要七天,所以二哥即使心急如焚,也只能等了。」算算今天就是第七天了,二哥才会一早就留在府里等消息。 「今天是第几天了?」大夫人问。 「第七天。」 「三哥。」孟予泽甫踏进颐芳阁的月洞门便急着唤人,顾不得礼仪边走边喊人。 孟开云听到声音,连忙疾步走出房,身后的大夫人和二夫人也连忙跟了出来。 「老四,怎么了?」他特地交代老四,石康一回来,马上通知他。 「大娘、二娘。」孟予泽朝两位长辈额首后,这才转向三哥。「三哥,石康回来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二哥那里!」孟开云拉着孟予泽转身就走。 大夫人和二夫人见状,也急忙快步跟在二人身后,四人匆忙赶到鹏云阁,在见到负责守在书房门外的石禄时,顾不得让他先通报,直接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书房内,一室骇人的沉寂,就见石康低垂着头,站立在书案前,而孟义鹏双手负于身后,伫立窗前,背对着众人,令人看不到他的神情。 「义鹏,找到静儿了吗?」大夫人率先开口,目光来回看着二儿子的背影和脸色有异的石康。 孟义鹏静默了半响,这才转头面对众人,俊脸上沉凝的神情令众人心一沉。 「娘,静儿没有回到家乡。我打算即刻出发,沿途去寻找她的下落。」 「好。要不要多带几个人陪你去?」大夫人明白二儿子的心情,也希望他能尽快找到静儿。 「我只带石康和石禄两人,一有消息,我会立即派人通知你们。」 「二哥,我陪你一道去吧!」孟开云自告奋勇。 「是啊,就让开云陪你去吧,多一个人好办事。」大夫人要求,兄弟俩也好有个照应。 「好。老三,半个时辰后出门。」孟义鹏同意了,虽然老三行事莽撞,但就如同娘所说的,多一个人好办事。 望着窗外,阳光灿烂,温暖的阳光却照不进他心底的冰冷,黑眸底的焦急无法隐藏。 静儿,你千万不能出事。 一辆乌金木雕制而成的马车,车门刻有孟家的虎头标志,在大街上疾行,很快地便离开了白虎城,在快马加鞭赶路下,在日落前赶到荧县。 在孟义鹏的指示下,找了间客栈过夜,并打听消息。 「二哥,这里就是荧县了,等明日一早,我们再四处打听看看。」孟开云举箸夹了块肉,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 「两位客倌,酒菜都送上来了,你们慢用。」伙计送上一壶酒,笑着说完便打算要离开。 「等一下。请问小哥,你们这里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是跟外地人有关的?」孟义鹏喊住伙计问话。 伙计被叫住,虽纳闷他有此一问,但仍是想了下,这才摇头。 「没有。我们荧县最近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那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孟义鹏心底难掩失望,原以为客栈人来人往,或许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伙计走了几步,地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犹豫了下这才开口: 「这位客倌,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知跟你问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什么事?」 孟义鹏语气紧绷地问,就连大口吃肉的孟开云都停下举箸的动作,盯着伙计。 「半个月前,有人报说官在我们荧县郊外发现一具男人尸体,年纪大约三十岁上下,是个外地人,被人一剑穿胸而过,因为尸体无人认领,目前还停放在义庄里。」 「义庄在哪?」孟义鹏俊脸揪变,语气激动地问。 「义庄就在出了我们客栈大门,一路往北直走到底就是了。」伙计话一说完,就去忙了。 「老三,我们走!」 孟义鹏一刻也不愿多等,修长的身形倏地一起,大步朝外走去。他心底的不安逐渐加大。刘忠的年纪和静儿失踪的时间,在在都符合方才伙计所说的,他必须立即赶去义庄确认才行。 「二哥,等一下!」孟开云喝了口酒润喉,急忙拔腿跟上。 「两位少爷,等等我们啊!」 才刚安置好马车的石禄和石康两兄弟,没想到才踏进客栈,正好与冲出客栈的三少爷擦身而过,急得嚷嚷,忙不迭地跟上。 孟义鹏一路朝北走,花了两刻钟的时间赶到了义庄。 四人一踏进四周荒凉、带着阴森氛围的义庄,走在最后头的石禄忍不住吓得身子抖颤,害怕地缩在兄长身后,尤其在看到义庄里头停放了为数不少的木棺,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你们是什么人?」一名询楼老人停下打扫工作,看着踏入义庄的四人。 「老伯,我们是来认尸的。半个月前,在你们荧县郊外发现的一具男人尸体,我们是来确认是否是我们要找的人。」孟义鹏黑眸无惧地扫过一具具木棺,最后目光停在老人一脸探索的脸上。 「你们是他的亲人吗?跟我来。」 老人瞥了四人一眼,转身缓慢地走着,带领四人来到最里头靠角落的一具木棺前,推开木棺,露出木棺里尸体的脸来。 孟义鹏俊脸毫无惧意,低头瞥了棺内一眼,脸色倏地刷白--孟开云见他神色有异,也跟着低头望去。 「二哥,果然是刘忠。」孟开云脸色沉重。刘忠已死,那么他负责保护的公孙静-- 「二哥,怎么了?」孟开云尾随在后,见他神情不对劲,急忙扶住他,着急地低唤。 祥鹤如意、平安如意。如今却碎成两半,沾上血迹斑斑。 那么它原该守护的人儿如今是否安在?黑眸沉痛地望着手上的碎玉。 「二哥,莫非……这玉佩是静儿的?」孟开云瞧着二哥哀痛的神情,再怎么粗神经也猜得出来。 「玉佩你们拿走吧,尸体也带回去厚葬,人死了总是要落叶归根回自己的家乡才好。」老人不再理会二人,缓步走回方才的地方,继续未完成的打扫工作。 「石康、石禄,明儿个一早,你们先将刘忠的尸体送回去好好厚葬。」孟义鹏话一说完,即踏着沉重死灰的心情离开。 孟开云不放心,尾随在后;石康和石禄二人再瞥了眼身后的木棺,也急忙跟上。 翌日一早,石康和石禄奉命先行运送木棺回白虎城厚葬。 孟义鹏两兄弟则继续留下来打听公孙静的下落。半个月后,在一无所获后,孟义鹏只好放弃,先行返回白虎城。 始终不相信公孙静已死的孟义鹏,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仍是不断派人寻找公孙静的下落。 第十二章 秋去冬来。孟义鹏四处派人找寻公孙静的下落,但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年后,孟府有了件盛大的喜事--孟应虎迎娶青龙城里珠玉阁的大小姐裴琉璃进门;这场婚事让孟府热闹了许久。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天空飘着蒙蒙细雨,更增添了一股寒意。 「二少爷,我们这会是要去哪里?」 石禄替主子撑看油伞,忍不住瑟缩了下。这天气还真是冷啊! 「去趟孟记药铺吧,看一下你五少爷是不是又在做大善人了。」 老五自开业三个月以来,从没让药铺赚过银子,大哥已慎重警告过他了,若是这个月再让药铺赔钱,他的皮最好绷紧一点。 去年初冬时,永方药铺欠了孟记钱庄银子无力偿还,遂将药铺抵押给孟家,后来大哥决定将药铺交给老五打理。可这小子完全不是做生意的料,有着一副悲天悯人的软心肠,见是穷人,不收钱就算了,赠药更是常有的事。 要知道孟家产业至今由众多手足打理,可还未出现赔钱的情况发生,这赔钱可是犯了大哥的大忌。 石禄瞥了眼身旁的主子,忍不住在心底悄悄叹息。 至今尚无静儿的下落,都失踪半年了,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但二少爷仍不死心地打探静儿的消息。 这半年来,二少爷表面看起来还算正常,但他见过私底下二少爷一个人时,瞧着静儿做给他的衣裳,那黯然神伤的神情着实令人不忍。 回想起半年前在义庄时,二少爷见着他亲手送给静儿的玉佩碎成两半,上头还沾上斑斑血迹,那崩溃的模样至今回想起来仍让人心痛,没想到二少爷会对静儿用情那么深。 一直以来,他总觉得是静儿爱缠着二少爷,直到静儿出事,看到二少爷哀痛心碎的模样,他才知道原来二少爷也是深爱着静儿的。 「来一份糖炒栗子和栗子糕。」 「姑娘,你又来替你家小姐买了?」苏老爹对这位近来常见的客人印象十分深刻,这位姑娘总是冷着一张脸,活似多不情愿来买似的。 「没办法,我家小姐就喜欢吃你卖的糖炒栗子和栗子糕,还有街尾的肉粥。」冷脸姑娘惊觉自己说得太多,马上闭上嘴巴,不再多说。 「张大娘卖的肉粥的确好吃,是我们白虎城最出名的,只要吃过一次,绝对会想再吃。」苏老爹也是肉粥的常客,不忘吹捧。 这回冷脸姑娘不再搭腔,接过苏老爹用纸袋包好的糖炒栗子和栗子糕,留下银子,转身就走。 「二少爷?」 石禄低唤突然停下脚步的主子,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又忍不住叹息。 听到苏老爹和那位姑娘的对话,也难怪二少爷会停下脚步了,糖炒栗子和栗子糕及肉粥可都是静儿爱吃的。 「走吧。」孟义鹏收回心神,举步往药铺方向走去。 孟记药铺自开业以来生意一直很好,除了收费公道外,加上是孟家五少爷亲自看诊,长得俊秀斯文的孟继允向来以耐心好牌气出名,更重要的是,每回遇到穷苦人家时,他总会忘了大哥的警告,赠医施药是常有的事。 「杜大娘,你这脚扭伤是伤到筋骨,只怕没那么快好,要记得少走动,内服外敷的药不能忘记,必须两天回来看诊一次。」孟继允细心交代。 「谢谢大夫,可是……这药会不会很贵?我怕身上银子不够。」杜大娘一脸困窘。她可是拖了好几天,实在是脚痛得忍不住,只好硬着头皮来孟记药铺。 「杜大娘,你不用想那么多,就先去拿药就好。」孟继允笑得一脸和善。 「谢谢大夫!谢谢五爷!」杜大娘感激地直道谢,脚一拐一拐地去拿药。 下一位病人是个小男孩,年约七岁,同样是一脸困窘地走到孟继允面前。 「你不是施老伯的孙子,叫小海吗?老伯的病好点了吗?」孟继允关心地笑问一脸别扭的小男孩。 「爷爷吃了孟大夫开的药好多了,可是……」小海尴尬得不知该如何启齿。 他身上连个碎银都没有,之前爷爷的病会拖那么久,都是因为没有银子的关系。大夫根本不肯来看诊,就算他去医馆跪求,也只有被踢出来的份,只有这家新开的药铺,上回来时愿意让他赊银子,就不知这回能不能这么好运了。 「阿寿,拿上回我开给施老伯的药给小海。小海,不要担心爷爷的病,等晚些时候,药铺没什么病人时,我会再去一趟帮你爷爷看诊。」孟继允轻拍小海的脸,想到上回他来时,一直在门口徘徊不敢踏进来,还是他发现后叫他进来拿药,是个孝顺的孙子。 「多谢大夫、谢谢大夫!」小海双眼惊喜地大睁,一直拚命道谢,不敢相信竟能遇到这么好心的大夫。 「老五,原来你都是这么替人看诊的,免费赠医施药,难怪药铺自开业以来老是赔钱。」 孟义鹏双臂环胸地斜倚在门框上,已看了好一会了,俊脸上似笑非笑,药铺里的伙计全都低垂着头,暗忖五少爷这回惨了,被抓个正着。 「二哥。」孟继允连忙站起,笑得一脸讨好,暗自庆幸来的人不是大哥。 「照你这样替病人看诊,若是寻常药铺,只怕等着收馆了。」孟义鹏环伺药铺一眼,众伙计没人敢抬头,就怕遭殃。 「二哥,可是他们都是穷苦人家,根本付不出银子,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那实在有违他学医之道。孟继允来到二哥面前,硬着头皮说。 「你该知道我们开的是药铺不是善堂。大哥对于你老是赠医施药一事早已知情,他也不奢求你能让药铺赚钱,只求不要让药铺赔钱。可你却自药铺开业以来连连亏损,没让药铺赚过钱,你觉得大哥在忍了三个月后,还会再忍下去吗?」 孟义鹏轻拍他肩头,笑得一脸温和,要他自个儿好自为之,眼角余光瞥到一抹身影,黑眸微眯。 「姑娘,你的药好了。」阿寿将包好的药交给近来常上门、却只拿药方开药,老是冷着一张脸的姑娘。 「谢谢。」冷脸姑娘将银子递给他,离去时回头瞥了眼谈话的二人,正好与孟义鹏打量的目光撞个正着,楞了下,不发一语转身离开。 「二哥,麻烦你在大哥面前帮我美言几句。」孟继允哀求着他,他可不想独自面对大哥那张冷厉的脸。 「你找错人了,我帮不了你。不过,你可以找大嫂帮忙,大嫂的话大哥会听的。」 刚进门的裴琉璃,如今已有孕在身,可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加上大哥对大嫂又那么疼爱,她的一句话,可抵过他们兄弟十句话。 孟义鹏走到柜台前,目光注视着离去的身影。「老五,方才那位姑娘草的是什么药?」 「那位姑娘都是自个儿草药方来抓药的,我从未替她看诊过。不过她的药方我看过,所抓的药是让心肺受损的病人吃的,药方上的药量颇重,我猜测那位病人受过很严重的伤,加上她又另外拿了些沐浴用的草药,都是些活血去瘀的药草。二哥怎么了吗?莫非你认识那位姑娘?」否则为何会有此一问,还有那些药其实是有些问题…… 「没什么,记得我方才说的话,在大哥找上你之前,最好先去求大嫂帮忙,免得大哥一气之下,命你收了药铺就来不及了。」孟义鹏交代的话说完,便大步离开。 「五少爷,好在这回来的是二少爷,否则就惨了。」阿寿见二少爷离开,松了口气。 他早劝过五少爷了,无奈五少爷天生一副软心肠,加上自己也不忍拒绝那些病患,早抱持了迟早有一天大少爷会收了药铺,心想就一天帮过一天吧} 「是啊,看来我得赶紧请大嫂帮忙才行。」 孟继允想到刚进门的大嫂,是至今唯一敢对大哥摆出冷脸而让大哥无可奈何的人,决定今晚就去求大嫂帮忙。 暖室熏香,紫纱帐里一抹娇弱身影半卧,那太过瘦弱的身形和苍白的小脸,令人看了十分心疼。 梅香双手端着托盘无声地踏入内房,在见到床上人儿已醒,冷脸上扬起一抹笑。 「小姐,你醒了。快来吃碗肉粥。这可是我一早去张大娘的肉粥摊买的,还有糖炒栗子和栗子糕,等会再拿给小姐吃。」先将托盘放在圆桌上,端起肉粥,走到床畔。 「梅香,谢谢你。」苍白人儿微笑接过肉粥,拿着调羹一匙一匙慢慢吃着。 梅香看着小姐小口喝粥,目光难掩忧心。小姐一直没有胃口吃东西,睡也睡不好。来到这白虎城,好不容易有小姐喜欢吃的食物,也愿意多吃上几口,所以,为了小姐,她才会每天一早去买小姐爱吃的肉粥。 「小姐,拜托你多吃点,你一直吃不多,又睡不好,怎么长肉呢?少主很担心你的。」 苍白人儿苦笑,勉强自己多吃了几口肉粥,好不容易吃了半碗,就再也吃不下了,只好一脸歉然地将剩下的肉粥递给她。 「梅香,我真的吃不下了。」她真的不想让人担心,可她真的吃不下,无法再勉强自己吃了。 梅香叹了口气,只好收起肉粥,走向圆桌,再端起另一碗汤药走了回来。 「小姐喝药吧。」 苍白人儿认命地接过汤药,皱着秀眉一口饮下,一旁的梅香又忍不住叨念了起来: 「小姐,你药喝得比吃饭多,这样怎么胖得起来呢?」 苍白人儿苦笑,将空碗递给她。虽然有时受不了梅香的叨念,可明白她是真心关心她,也只好继续忍受她的碎念了。 「小姐,我早上去孟记药铺抓药时,你猜我遇上了谁?我遇上了那个可恨背信的孟义鹏。他竟敢毁婚!也太无视慕容家了。虽然少主一口答应,但少主心底也是十分不痛快的。」梅香说得义愤填膺,看那个孟义鹏长得一表人才,没想到却是个背信之人。 苍白人儿正是慕容莹,也是自小与孟义鹏订下婚约之人。听梅香说得气忿,还真是不知该如何启齿。大哥何止心底不痛快,根本就是记恨于心。唉! 「不过我在药铺里倒是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梅香想到方才在药铺里听到的事,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什么事?」慕容莹好奇地问。 「孟记药铺里的大夫原来是孟家的五少爷,心肠极软,遇到穷苦人家老是赠医施药,让药铺赔钱,是个很善良的人,跟他那个背信的二哥差太多了。」说到最后,仍是忍不住再碎骂孟义鹏一顿。 「是吗?」慕容莹双眸微敛,唇角微扬。 「小姐,你会不会累?要不要再躺一下?」梅香怕她累着。她奉少主之命贴身服侍小姐,每日都必须飞鸽传书回报小姐的状况给少主知道,若是小姐有任何闪失,她可是免不了一顿责罚的。 「也好。外头还在下雨吗?」慕容莹由着她扶自己躺回绣榻上。 「是的。这毛毛细雨虽不大,却是让人心烦。」梅香扶着小姐躺好,盖妥锦被,不让她有一丝着凉的可能。 「梅香,帮我一个忙好吗?」低声叫住正欲离开的人。 第十三章 「小姐,还有什么要盼咐的吗?」梅香折了回来,关心地问。 「帮我去趟彩云坊,我想订做一袭衫裙。」 「小姐想要订做什么样款式的衣裳?」 「质料是用织锦裁制的鹅黄衫裙,衣襟交领,袖摆绣上五朵花瓣……花瓣边缘用金线绣……花朵用白色绣线……花蕊用紫色绣线……裙摆也是一样。」话说得断断续续,明显的中气不足,待她喘过气后,这才又道:「外罩水纹薄纱,水纹薄纱裁制袖摆同样要有五朵花瓣,但……花瓣镂空。」忍不住又喘了起来。 梅香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小姐会对做衣裳那么有自己的想法,心下虽狐疑,但仍是用心记住了。 「是,小姐,我马上去趟彩云坊,你好好休息。」梅香深怕自己忘记,在退出房后,连忙回房拿纸笔记下,这才赶紧出门。 「这位姑娘,请问你订做的这袭衫裙是谁要穿的?」 孟妤嬿在听完眼前的姑娘要求订做裁制的衣裳款式后,心里极力忍住激动,神情平静地问。 「是我家小姐要穿的。」梅香虽纳闷她的问话,仍是直言回道。 「敢问你家小姐如何称呼?」孟妤嬿再问。 「我家小姐复姓慕容。这位姑娘你问我家小姐的事做什么?」梅香不知道彩云坊也是孟家产业之一,只是不悦为何订做衣裳也要被问东问西。 「没什么,只不过我们彩云坊大多是熟客,姑娘是我第一次见到,是由外地来的吗?」孟妤嬿笑着解释,一面请她入内落坐,示意小慧送上茶点。 梅香虽然被请入内,但不愿坐下,心里直挂念着自家小姐,只想尽快赶回去。 「我们的确是由外地来的。姑娘,我赶着回去,可否麻烦尽快。」梅香不耐烦地催促。 「好的。请问你家小姐身形,我好量个尺寸。」孟妤嬿趁转身草纸笔时,写了张纸条,偷偷递给身旁的小慧。 小慧接过纸条一楞,瞥了梅香一眼,俏步转身走进穿堂。 「我家小姐身高和我差不多,但是十分瘦弱,大约是这样。」梅香的双手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下。 孟妤嬿低头记录的笔一顿,随即继续写着,一面回答: 「七天后,再麻烦姑娘来取衣裳。」 「好。我七天后再来。」梅香放下订金,朝她道谢后离开。 梅香走出去的同时,阿成由内疾步走了出来,憨厚的面上有丝紧张。 「大小姐,你急着找我有何要事?」 「阿成,你马上跟上甫踏出去、身穿红色衫裙的姑娘。小心点,不要让她发现,注意她在哪里落脚,也顺便打听一下她的来历。」孟妤嬿话说得又急又快,心里有丝希望悄悄成形。 阿成听完,忙不迭地疾步跟了出去,他身形虽然高大,但练过几年武,动作还算轻巧。 孟妤嬿望着方才记录的纸张,想到那位姑娘所描述自家小姐的身形、身高是像,但是……十分瘦弱,这让她不由得心下一紧。 静儿,会是你吗? 掌灯时分,孟义鹏这才回到孟府,一回到房里,简单的梳洗后,便移往书房里处理一天未完的事情。 叩叩。房门外传来叩门声,令埋首于钱庄各分行报告的他,眉头紧拧。 「进来。」 书房门一开,就见乔若霏双手端着一碗陶盅,浅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二表哥,方才我问了石禄,他说你已用过晚膳,我准备了一盅鸡汤让你补补身子,你快趁热喝吧。」 这鸡汤可是她亲手熬煮的,就不知这回挑嘴的他愿不愿意赏脸喝完。之前也曾帮二表哥准备几道夜宵,可他都只吃了几口便不肯再吃。虽然他并未说难吃,但她知道一定是她的厨艺未达到他的标准。 「若霏,你不用做这些事的。」孟义鹏叹了口气。原以为已经跟她说得够清楚了,哪知她却在参加完大哥的婚礼后便一直留在府里,不肯离去,令他十分为难。 「二表哥,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乔若霏将鸡汤放在桌案上,掀开陶盖,顿时一阵香味四溢。 孟义鹏瞥了眼鸡汤,一点胃口也没有。「先搁着吧,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出去吧。」毕竟是从小疼爱的表妹,他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乔若霏神色有些受伤地望着他的侧脸,欲言又止,最终忍不住豁出去地开口: 「二表哥,静儿都失踪半年了,只怕已是凶多吉少,你就对她那么执着吗?」到现在还在搜寻她的下落。 闻言,孟义鹏俊脸微变,黑眸阴沉地瞪着她,看得乔若霏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后悔自己太过冲动。 「静儿绝不会有事的,不准你在这胡言乱语,还不快出去。」冰冷的口吻犹如利刀般狠狠刺向她。 乔若霏被他从未有过的冰冷口气给刺伤,眼眶含泪,不死心地低嚷: 「公孙静到底有哪一点好?!我就那么不如她吗?纵使有些才能又如何?不过是个下人罢了!论姿色、身分,她样样不如我--」 「够了!」孟义鹏拍桌低吼,神色冷厉地直视着她,手指向门外,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马上出去,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乔若霏彻底被吓坏了,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对她温和的二表哥会突然翻脸变了个人似的,吓得她脸色发白,双手掩面,哭着离开。 孟义鹏被乔若霏这一闹,已无法静下心来看案桌上的报告,沉着脸起身,走到窗下。望着窗外月儿高挂,呼吸着冷冽的空气,胸口的怒气平缓了不少。 叩、叩。 书房门再次响起叩门声,令他眉头皱起,不悦地低喝:「是谁?」 「二哥,是我。」孟妤嬿被这声带着火气的低喝给楞住,随即想起自己所为何来,急切地出声。 「进来。」 「二哥,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孟妤嬿一推开书房门,甫踏入书房内,虽然注意到他脸色有异,但仍急着要告诉他一件重大的事情。 「什么事?」孟义鹏讶异于大妹少见的焦急模样,挑眉问。 「今早有个姑娘来彩云坊,指定要裁制一袭鹅黄衫裙,但她所要求裁制衣裳的款式,普天之下应该只有一个人才会知道。」 「你指的是谁?」听出她语气中的异样。 「静儿。」 孟义鹏身形一震,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肩,激动地说: 「把话说清楚。」 「那位姑娘指定要订做一袭用织锦裁制的鹅黄衫裙,款式是交领衣襟,袖摆必须绣上五朵花瓣,花瓣边缘用金线,花朵用白色绣线,花蕊用紫色绣线,裙摆也是一样。外罩水纹薄纱,水纹薄纱的袖摆裁制同样要有五朵花瓣,但花瓣必须是镂空。这衣裳的款式设计是静儿在她祭拜娘亲回来后,打算送给我的生辰贺礼。被我发现后,要求她款式分别用鹅黄和湖水绿各做一套,一人一件。静儿一向喜爱黄色,所以又能够说得丝毫不差,除了静儿还会有谁?」 孟妤嬿重述梅香的话,一字不漏,一口气说完,难掩心中的激动。如果不是静儿,又有谁能如此清楚? 「那位姑娘如今何在?」孟义鹏握住她双肩的手不自觉地加重力道。 「二哥,你弄痛我了。」孟妤嬿低呼。 「抱歉。」孟义鹏连忙松手,黑眸急切地望着她。 「二哥,你先别着急,慢慢听我说。」孟妤嬿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她今早的心情也是一样的。 「我问过那位姑娘衣裳是谁要穿的,她回答是她家小姐,说是复姓幕容。她一离开,我马上命阿成暗中跟着她。阿成见她走入城西湖畔一座宅邸,经过他询问了附近的居民,才知道她们是半个月前买下这座宅邸,搬了进去。不过只看过那位姑娘和几位仆人进出,并未见着他们口中的小姐。但那位姑娘每天一定会去买张大娘的肉粥,有时也会去买苏老爹的糖炒栗子和栗子糕。」孟妤嬿将阿成探听回采的消息巨细靡遗地告知。 听完她的话,孟义鹏陡然想起今早在苏老爹摊前遇上的冷脸姑娘。想到她和苏老爹的对话,还有她到药铺抓药,老五所说的话。这一细想,的确令人无法不怀疑,有没有可能真的是静儿?会是她吗? 「二哥,你打算怎么做?可若是静儿,为何她又会变成是慕容小姐?这说不通。而这位慕容小姐刚好与二哥退婚的灵山岛慕容小姐同姓,这二人该不会是同一人吧?毕竟复姓慕容的人并不多。」 孟妤嬿愈说愈没有把握了。静儿不可能是慕容小姐的,但那个慕容小姐又怎会知道唯有静儿才会知道的事呢?她愈想愈糊涂了。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暂时别告诉任何人。时辰不早了,你先回房去睡吧。」 孟义鹏黑眸微敛,心下已有了主意。 「二哥,如果有任何消息,一定要尽快告知我。」她这半年来也是十分悬挂静儿的事,才会在发现蛛丝马迹后,马上通知二哥。 「你放心。」 孟义鹏推着她走出书房,在关上书房门的同时,伸手取出怀里用布巾包裹住的沾血碎玉。 这件事情他会尽快查清楚!死灰已久的心,因这消息重新燃起一丝希望来。 「咳咳……咳……咳咳……」 一阵阵轻咳声从绣榻上不时传来,听得正端药进房的梅香一脸忧心。 「小姐,药煎好了,我扶你起来喝药。」 梅香先将汤药放在床畔,小心地扶起瘦弱的小姐,让她坐卧好,这才重新端起药,打算要喂她。 「梅香,我自个儿来就好。」慕容莹接过汤药,用调羹一匙一匙地喝下,秀眉忍不住轻拧,这药可真苦! 「小姐,好在你今早退烧了,否则要是让少主知道我没有把你照顾好,害得小姐染上风寒,少主一定会剥去我一层皮的。」梅香苦着脸,看着一直不长肉的小姐,三餐都得喝药,身子存弱得吹不得风,看得她十分心疼。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个儿吵看要去小院走走,才会染上风寒。这副身子这么不济,着实连累了你。」将喝完汤药的空碗递给她;梅香照顾她十分用心,她知道她是真心关心自己,都怪自己老是连累了她。 「但少主若是知道小姐染上风寒,只怕不会放过我的。」梅香一脸害怕,她每日都得回报小姐的状况给少主知道的。 「那就别……告诉他,也交代下去,我染上风寒的事谁……都不准泄漏,就说是我的命令,这样……不就没事了。」慕容莹中气不足,话说得断断续续,让原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谢谢小姐。」梅香感激得眼眶泛红。 「彩云坊有说……何时可以拿衣裳吗?」不适地闭上双眸。 「再过五天就可以去拿了。小姐,你要不要再躺着比较舒服?」梅香担心地要扶她躺下。 「咳咳!不了,我想就这么坐一会,你……去忙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慕容莹阻止了她,强扯出一抹笑来。 「那……我去灶房煮碗鱼汤给小姐喝。」梅香放下纱幔,虽不放心,也只好先行离开。 慕容莹小手抚着胸口,闭上双眸,为这孱弱的身子感到无力,打算坐一会就躺回绣榻上。 第十四章 此时,房门再次被推开,轻悄的脚步声传来,她叹了口气,抬眸正欲出声-- 纱幔在此时被掀开来-- 一张俊朗的脸出现在她面前,黑眸在见着她的瞬间有着狂喜,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慕容莹原以为是梅香去而复返,没想到竟会见着他,双眸激动地泛起水雾,含泪注视着他。 孟义鹏微颤的大掌轻抚上她削瘦无血色的小脸,眸底复杂地望着不发一语的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会变成慕容莹?静儿。」他温柔地轻唤她的名字,也同时逼出了她的眼泪。 他方才躲在门外,听到里头的声音十分耳熟,他极力压抑住自己激狂的情绪,听着两人的对话,直到梅香离开,这才踏入房内。 在见着她后,为着眼前瘦弱的人儿心惊,更为她竟是慕容莹而感到惊愕。 「二少爷。」 慕容莹,也就是公孙静,听着他温柔的低唤,忍不住落泪,他比她所预期的还要早出现;再次相见,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又为什么会病成这样?」 孟义鹏眼看她瘦得不成人形,还有那苍白的模样,心下一痛!她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不……咳咳……」喉咙一痒,她忍不住又轻咳了起来。 孟义鹏俊脸一变,连忙将她搂入怀里,轻拍她背脊,这一抱住她的身子,那瘦弱见骨的身子令他黑眸不禁泛红。 「二少爷……我很想念你。」 公孙静偎靠在他厚实的怀里,眼泪不停地落下,唇角却扬起一抹满足的笑。原以为再也见不看他了,能够这样被他抱在怀里,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的气色很差,先躺下来。」 孟义鹏即使有满肚子的问题等着要问她,但在见着她的模样后也不忍逼她,扶着她躺上绣榻,大掌始终握住她的小手。 「二少爷……」 「小姐,我把鱼汤端来了,你多少喝一点吧。」房门外去而复返的梅香不放心独留小姐一人,用最快的速度煮好鱼汤,赶了回来。 孟义鹏动作迅速地翻身躺上绣榻,用锦被盖住身子往内侧缩去;公孙静连忙放下纱幔,闭上双眸假寐。 梅香推开房口踏了进来,_先将鱼汤放在圆桌上,这才走进内房掀开纱幔,望着似是睡着的小姐,不敢惊扰她,退了出来,守在小厅一会,想起另有要事,这才端起已冷的鱼汤悄步离开。 梅香离开已是两刻钟后的事了,孟义鹏确定房内无人,这才掀开锦被,转头望向身旁的人儿,发现她已睡着。 注意到她的呼息十分轻浅,似有若无,加上她过于瘦弱苍白的模样,仿若下一刻就会在他眼前断气。他心下一惊,长臂一伸,将她搂入怀里,确定她身子仍有温度,胸口仍有心跳,这才松了口气,也为方才的反应惊出一身冷汗。 黑眸心疼地望着怀中的人儿。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原本健康红润好动的她,如今却变成这副瘦弱病恹恹的模样?不管如何,他仍感谢老天让她活了下来。 将怀里的人儿紧搂抱住,为了她悬挂半年的心,总算在这一刻可以放下了,温柔的眸光凝视着她苍白的小脸,不舍得移开。 翌日,入夜后,孟义鹏在确定梅香离开后,这才悄声走入房内。 公孙静似是知道他会来,在他坐上床畔时就醒了。 「我吵到你了吗?」大掌不舍地轻抚她苍白的小脸。 「没有。我知道你会来,所以在等你。」 公孙静吃力地想坐起,孟义鹏连忙扶起她,将瘦弱的她搂入怀中。再次重逢,除了感激老天之外,对她的过于苍白瘦弱,心底总有股不安。 「先把这片人参含在嘴里,有话慢慢说。」将参片放进她嘴里,大掌轻抚她苍白的小脸,黑眸底尽是不舍。 「对不起,二少爷,一开始我就骗了你。」 公孙静娓妮道出自己的身世,不时停下来喘口气;孟义鹏也不逼她,轻抚她背脊,让她缓慢地述说。 公孙静在五岁以前的确是叫慕容莹,出生在灵山岛的慕容世家。她娘亲是慕容老爷的二房,始终和正房不合,但大人不合并未影响到小孩之间的感情。正房所生下的儿子慕容彻,年长慕容莹十岁,对这个小妹十分疼爱,几乎已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慕容老爷对这个爱笑又伶俐的小女儿也是视若珍宝。 但在慕容莹过完五岁生辰后,她的娘亲再也不愿容忍了,私下带着女儿离开;而这一离开就是十多年。这期间,慕容世家出动大批人马找寻两人的下落,因此她娘亲索性改了她的姓氏,连名字也一并改了,以躲避慕容家的追查。 直到她娘亲过世前,不放心她一个人,便要她回去灵山岛,并在死前告知她,她爹曾替她订下一门亲事,是与白虎城孟府二少爷的婚约,若是她不满意,大可不必理会这门亲事。 因此她原打算在回灵山岛之前,先去看看她的未婚夫是怎么样的人,若是不满意,再请爹作主取消这门亲事。 没想到在进入白虎城时适巧被孟义鹏所救,为了想多了解他这个人,也因为十多年未回慕容家,心底态忑不安,没想到这一留竟留了两年。 「为什么在我提到与慕容家有婚约时,你不说自己就是慕容莹呢?」若她说出来,娘亲也不会为他取消婚约了。 「因为我欺骗在先,后来反倒不知该如何启齿了。」她歉疚地抬眸,对上他不悦的黑眸。 还记得当时孟妤嬿告知她,他与慕容莹有婚约,并提到慕容莹是个药罐子,病弱到无法下床,当时她就心生疑惑,不解为何家人隐瞒孟家人,也打算在祭拜娘亲后回一趟灵山岛,哪知后来又生变。 「你回去祭拜你娘亲的路途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刘忠会死在荧县?又为何你会变成这样?」比起她是慕容莹的身份,他更关心她为何会变成这副苍白病弱的模样。 「刘大哥和我在离开白虎城后,在经过荧县时住了一夜。翌日一早就离开,没想到……在荧县郊外时会遇到……一名蒙面黑衣人追杀我,刘大哥为了救我,惨死在他的剑下。」喘了口气,气息虚弱,孟义鹏连忙先喂她喝口热茶,再让她含一块参片,轻抚她背脊,待她气息平缓再说。 「而我虽然在刘大哥的掩护下先行逃走,但仍被黑农人给追上。他一剑刺穿我左胸,那穿胸而过的痛楚,让我以为自己定是活不成了。中剑后,我坠落湍急的河流里,之后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也才知道救我的人竟是我大哥。他为了找寻我的下落,离开灵山岛,没想到恰巧救了我。」话一说完,忍不住又喘了起来。 孟义鹏心疼地轻拍她背脊,从怀里掏出用布巾包裹住的沾血碎玉。 「当我赶去荧县义庄要认刘忠的尸首时,守着义庄的老伯交给我这块我亲手送给你、却碎成两半的沾血祥鹤玉佩时,当时我真怕你早已发生不测。但若没有亲眼见到你的尸首,我绝不会放弃。这半年来,我没有一天停止过找寻你的下落。」 回想起当时见到这块沾血的碎玉,他差点崩溃,若非他坚信她绝非短命之人,绝不可能会支撑到现在。 这半年来找寻她的下落,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也让他彻底明白,原来他对她的用情并不输给她,只不过是自己醒悟得太晚。 「大哥说我伤得太重,那一剑穿过我的左胸,原该是活不成才对,可那剑尖却偏了一寸,才让我得以 活下来;许是这块玉佩令剑尖失去准头,救了我一命。我因伤得太重,失血过多,加上身体浸泡在冰冷的河水里过久,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却重伤心肺。大哥说过,我这身子想要调养回以前健康的身子,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公孙静气虚地说完,唇角扬起一抹苦笑,加上自个儿在被救活后,一直没有食欲,才会让自己瘦成这副模样。 「为何你拖到现在才回到白虎城来?你可知为了找你的下落,我派了多少人找寻你,心悬挂了半年之久。」孟义鹏话里下无埋怨。为了她,他生平首次尝到何谓牵肠挂肚的滋味。 「对不起。」她抬眸望进他黑眸里的怨怼不舍。「那一剑伤得我太重,我复原的情况并不好,光是养伤就花了半年,就算现在伤口好了,仍是身体虚弱得要人扶持;加上大哥记恨你取消婚约,即使我解释过了,他仍不肯消气,所以不让我回来见你,最后还是因为我一直没有食欲,听我提起想念白虎城的食物,这才逼不得已同意让梅香陪我回来住一阵子。」 其实大哥心底真正气恨的是,她在娘亲过世后选择留在白虎城两年,而不是马上回灵山岛。加上让大哥找到她时,她其实已一脚踏进鬼门关里,若非大哥懂医术,即使救回了她,只怕她早已不在这世上了。 「好了。今晚就说到这了,你该睡了。」今晚她说了太多话,气息紊乱,太过苍白瘦弱的她,令他担忧不已,扶着她重新躺回绣榻上。 「二少爷,你明晚还会再来吗?」公孙静不舍他离开,勉强自己提起精神来。 「我明晚会再来的,快睡吧。」大掌轻抚她削瘦的小脸,黑眸有抹怜爱。 公孙静敌不过倦意袭来,在他的注视下沉沉地睡去,直到她睡熟后,孟义鹏这才一脸凝重地悄步离开。 半个时辰后,孟义鹏去而复返,拉着孟继允重新回到房内,以眼神示意老五上前为熟睡的人儿把脉。 当孟继允看清绣榻上人儿的模样,险些惊呼出声,还是早有防范的孟义鹏即时捂住他的嘴。在他为公孙静把脉完后,这才如来时般悄声拉着他离开。 「你还想逃到哪里?」 蒙面黑衣人手拿长剑,剑身不停滴落的血蜿蜒到剑尖,在地上流出一道道血迹来,犹如一条红色噬血的蛇,在她面前张牙舞爪。 她脸色大变,他杀了刘大哥一 「为什么要杀我?」她并未与人结怨,为何他要杀她?而刘大哥为了救她而被杀死。 「有人出钱要买你的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就认命吧!」 黑农人步步进逼,狭长的双眼含着噬血的杀意。 眼看身后是条湍急的河流,她退无可退,正当她准备跳河求一线生机时-- 长剑无情地狠狠刺向她左胸,那毫不手软的力道穿过她胸背,剧烈的痛楚瞬间在她左胸炸开。在长剑抽出的同时,血花在她眼前飞溅,挂在她胸前的玉佩随着长剑抽出,碎成两半,在空中飞跃…… 无力的身子直直跌落身后冰冷的河流里,她最后的意识是黑衣人冰冷无情的双眼,冷冷地看着她坠落河流里。 「啊……」 随着惊骇的惨叫声后,她瞬间惊醒,双眸底仍残留着恐惧,冷汗浸湿了衣裳,额际泌着薄汗,苍白小脸上余悸犹存。 「静儿,怎么了?」孟义鹏修长的身形迅速落坐床畔,掀开纱幔,在瞧见她脸上惊惧的神情时紧张地急问。 「二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公孙静惊愕地望着坐在床畔的人,他不是回去了吗? 「小姐二你怎么了?」 第十五章 梅香在隔壁房听到她的叫声,匆忙间披了件衣衫就冲了过来,房门一打开,直奔内房,在瞧见坐在床畔的男人后,脸色愀变。 「孟义鹏,你为何会深夜在小姐房里,还坐在小姐床畔?」梅香手指颤抖地指向他。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不成这男人是个采花贼? 「梅香,快别嚷嚷了,过来帮我换件衣裳吧。」她一身冷汗,衣裳都湿了,很难受的。 「小姐,你又作恶梦了吧?我赶快帮你换件衣裳,免得又着凉,那可就不好了。」梅香急忙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月牙白单农,斜睨了孟义鹏一眼。 孟义鹏只好先行避开,走到小厅等候,俊脸深沉。 原来她是作了恶梦。方才听到她凄厉的惨叫声,令他心下一紧。由梅香方才的话里推测,莫非她时常作这恶梦?这恶梦又是从何而来? 梅香一面帮小姐替换衣裳,一面提防小厅里孟义鹏的举动,嘴也没闲着,不停地发问: 「小姐,他为何会出现在你房里?又是这个时候,明明取消婚约的人是他,他这么做岂不是存心坏了小姐的闺誉吗?」 「所以才请你别再嚷嚷到人尽皆知。」公孙静叹道。 「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梅香看小姐的样子,分明就是早识得孟义鹏这个毁婚的未婚夫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梅香,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在被大哥找到之前,曾在白虎城住了两年;就是在孟府产业之一彩云坊里工作,二少爷当时并不知道我就是慕容莹,他毁婚也是为了要娶我。」公孙静简单的告知,知道不说明白,这丫头是不会死心的。 「什么!」梅香听得瞠目结舌。小姐也真沉得住气,她在小姐面前不知说了多少孟义鹏的坏话,小姐竟忍到现在才说。 直到这时她才恍然大悟小姐为何要她去彩云坊订做衣裳,想到那特别订做的款式,还有彩云坊里那位姑娘奇怪的问话,小姐根本就是利用她去传递消息的。 太过分了!少主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饶过她的。 「梅香,我和二少爷相见一事,求你别告诉我大哥好吗?」公孙静早知梅香是大哥派来照顾她、同时也将她每日的情况回报给大哥知道。她不想那么快让大哥知道她和二少爷相见一事。 「小姐,你根本就是在为难我嘛,我……好吧。」梅香不忍看小姐乞求的脸,只好勉强同意。 「谢谢你。梅香,你先出去吧,我和二少爷还有话要说。」公孙静感激地抱住她,直道谢。 「可是……」梅香仍是不放心。 「没事的,你先回房去睡吧。」公孙静朝她安抚一笑,催促着她离开。 梅香只好不情愿地离开,行经小厅时,还一脸防备地瞪了孟义鹏一眼。 「这丫鬟对你倒是挺忠心的。」 孟义鹏不怒反笑,走进内房,来到床畔,望着坐卧在绣榻上的人儿已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就连额上的汗也擦拭好了。 「二少爷,你为什么又回来了?」他不是在陪着她入睡后就离开了吗? 孟义鹏黑眸复杂地望着她,大掌忍不住轻抚她苍白的小脸,一想到方才带老五来为她把脉后,老五所说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才会令他无法入睡,不放心她,再度回来。 「二哥,静儿的心肺受创太重,外表的伤虽然好了,但她元气大伤,心肺都需再调养一段时间,不是短期就可以完全恢复的。加上她脾胃不开,才会瘦成这样。还有一点是最棘手的,那就是她身上还带着余毒未清,这毒我一时无法弄清是何种毒。」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二哥。半年前,你命石禄和石康从荧县运回刘忠的尸体,我在刘忠的尸体上发现他被人一剑穿胸而过,那剑上是抹了毒的。若我没猜错,静儿身上也是中了这种毒。」 「这毒依我把脉看来,一时之间不会危及静儿的生命,但未清的余毒留在静儿身上,以她目前的身子,只怕会有损害。照我看来,这个慕容彻开给静儿服用的药里都含有微毒,我猜他是想以毒攻毒。但这样一来,静儿身子的调养只怕要更费时了。」 「你常作恶梦吗?」他想知道她所作的恶梦是否与她受伤有关。 公孙静一楞,随即苦笑。「自从我受伤清醒后,老是梦到被黑衣人刺杀掉落河里那一幕,也因为如此,大哥才会命梅香住在我隔壁房里,随时注意我的情况。」 闻言,孟义鹏胸口一疼!到底是谁要对她下此毒手,又在剑上抹了毒,存心不让她有活命的机会?黑眸浮现杀意,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想手刃伤她的黑衣人。 「二少爷,你为什么又折回来了,夜已深了。」公孙静不解地望着他脸上沉重的神色。 「静儿,你可知你不只受重伤,身上还带着毒?」孟义鹏忍不住问。 公孙静惊愕地望着他。他为何会知道这件事情?她就是怕他担心,所以才会没有提及身上有毒一事。 「二少爷,你为何会知道?」 「看来你早就知道了。」慕容彻倒是没有瞒她。 「其实大哥会让梅香陪看我回白虎城,是因为他在找可以解除我体内毒素的血玉蟾蜍。大哥会负责治好我体内的毒,二少爷不用担心。」 提到大哥,她就觉得内疚。重逢后,她才知道大娘和爹早已过世,只剩大哥一人,她是大哥世上仅存的亲人,却累得大哥为她奔波费心。 「你大哥倒是对你挺好的。还有,你打算叫我二少爷叫到什么时候才肯改口?」他很不是滋味地说,想到这事,语气不悦地质问。 「呃?」公孙静一脸纳闷地望着他,她一直都是这样叫他的啊! 孟义鹏额上青筋微冒,长臂一伸,将她小心地搂入怀里,抬起她尖巧的下颚,让她目光直视他。 「不论你是公孙静还是慕容莹,都是我要娶的人,你还要一直叫我二少爷吗?打算要到何时才肯改口?」 公孙静羞赧地避开他的视线,羞涩地启齿:「那……我要如何称呼你?」 「就喊我名字吧!还是你想喊我夫君也行。」他存心逗弄她。 「……义鹏。」公孙静轻咳,小声地启齿,话一说完,小脸埋进他怀里,不敢抬头看他。 「睡吧。我会在这里陪看你,你要多体息才能养好身体。」大掌轻抚她一头柔滑的青丝,在她耳畔温柔地低喃。 公孙静闭上双眸,耳边听着他的心跳,在他的气息包围下,缓缓陷入熟睡。 而孟义鹏守着她直到天方破晓时,这才将已睡熟的人儿轻柔地放回绣榻上,替她盖妥锦被,黑眸深深地凝视她睡颜许久,这才不舍地离开。 孟记钱庄一如往常地生意兴隆,不少客人等着提领或存入银子,小厮来回招呼奉茶给坐在椅上等候的客人。 内堂里,孟义鹏眼见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午膳时间也快到了,便打算要离开。 一抹高大身影在这时踏入,挡住他急于离开的身形。 「老二,急看想要去哪里?」孟应虎对这个近来常会莫名失踪的大弟不似以前只会在钱庄和客云楼来回两地跑已颇有微词了。 「大哥有事吗?」孟义鹏知道自己一时是走不开了。 「我想让你去趟青龙城,看那边的钱庄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青龙城开了两间孟记钱庄分行,兄弟二人倒是不常前去巡视,才会要他走这一趟 「抱歉,我这一阵子不便离开白虎城,要麻烦大哥亲自前去了,也可以顺道带大嫂回娘家一趟。」孟义鹏想也没想便一口拒绝。 孟应虎眼眸眯起,双臂环胸,冷厉的脸庞一沉,对他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十分不满,这可是他头一次敢直截了当拒绝他的命令。 「老二,你倒是说说看,为何不便去趟青龙城的理由。还有,老五的药铺近来少了许多珍贵药材还有人参,让每个月都赔钱的药铺更是亏损惨重,据老五说药材是你拿去的,你为何会需要那么多珍贵药材?」老二又不像老五那么悲天悯人,让他实在纳闷那些贵重的药材他都拿去哪了。 「大哥,我找到静儿了,那些药材全是给静儿补身用的。」孟义鹏简短说明与公孙静重逢,还有她另一个身分是慕容莹,并希望他保守秘密先别说出去。 「既然是静儿需要的,那就由你作主吧。」 孟应虎听完后,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他一向视公孙静为自己人,要知道要得到他认同可是件不容易的事。 「谢谢大哥。我急着要出去一趟,先走一步了。」孟义鹏朝他颔首,掠过他身旁,大步住外走去。 此刻,钱庄外头早已停放了一辆马车,石禄驾着马车等候着,见着孟义鹏出来,连忙报告: 「二少爷,马车内已准备好你交代客云楼做的药膳,还有甜汤。」 「好,走吧。」孟义鹏俐落地上了马车,坐进车厢内。 石禄驾着马车一路往城西而去,最后停在一条胡同里,孟义鹏将车厢内的食篮拿了出来,下了马车,吩咐石禄先行回去。 随即施展轻功,飞掠屋檐,停在一间宅邸屋亘上,确定无人发现,这才纵身一跃,踏入一间院落里。 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在发觉绣榻上没有他要找的人后,目光一移,黑眸含笑。微敞的窗下摆放了一张软榻,他要找的人儿,手里拿着书册,瑧首倒向一旁睡着了。 孟义鹏先将食篮放在圆桌上,这才大步走向软榻,长臂一伸,将她扶抱起搂入怀中。怀里的人儿被这一扰,睁开一双犹带困意的双眸,一见着他,唇角扬起浅浅的梨涡。 「义鹏,你来啦!」 「怎么睡在这里?万一又着凉了怎么办?梅香去哪了?」 她现在的身子可不比从前,大掌在触及她微凉的双颊,还有冰凉的小手时,眉头不悦地紧拧,将她打横抱起,走向绣榻,扶着她坐卧在绣榻上。 「梅香去帮我买糖炒栗子了,我只不过是不想一直躺在床上,那会让我觉得自已像个废人。」她叹道。 心里清楚自己当这样的废人一段时间了,怀念以前自己有副健康的身体,可以想去哪就去哪。现在的她,就如同折了翼的鸟,只能关在笼子里,哪里都去不了。 「你不是废人,等你身子养好了,你想去哪我都会陪你去的。」他再也不愿和她分开了,一次的分离就让她受这么重的伤,险些令他失去她,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他绝不愿再尝了。 公孙静羞赧一笑,望进他深邃温柔的黑眸里。再次重逢后,他对她呵护怜惜的态度,还有充满占有、毫不避讳地搂抱着她,俨然将她视为他的所有物,改变之大,让她一开始时着实适应不良。 以前都是她缠着他,揣测他对她的感情,就连她打算回去祭拜娘亲那时他对她的态度已变了,不再推开她,但始终令她无法相信他真的选择了她。但现在她不再怀疑了,她相信他心底真的有她。 「我带来了药膳粥和甜汤。」从食蓝里拿出用陶盅保温的一碗粥,端到她面前来,用调羹舀了一匙粥,低头吹凉了些,打算要喂她。 第十六章 公孙静这一阵子已习惯了他每到用膳时间就会出现,从一开始逼她再没有胃口也要吃上半碗粥,到现在她已吃得下一碗粥。虽然觉得痛苦,但因不想令他担心,只好逼自己吃下。 「你不是很忙吗?不用为了我这样来回奔波的。」咽下一口粥,她忍不住劝道。 她一直知道他有多忙,钱庄和客云楼两头忙,现在又要为了她的事忙,她不忍增加他的负担。 「你不用担心,现在只要专心将自己的身子养好就行了。」 目前她才是他最重要的事,其它的事情都不及她重要。人总是要到失去后才知道要珍惜,而这一回,他会紧握不放手。 公孙静吃完一碗粥后,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所穿的衣裳,十分眼熟的孔雀蓝质料,还有衣裳的款式…… 「义鹏,这件衣裳是我做给你的吗?」语气略显激动地问。他终于肯穿上她亲手做给他的衣裳了。 「没错。以后我会每天穿上你亲手为我做的衣裳来见你,所以你要赶快将身子养好。」 两年来,她前后共做了十套衣裳给他,可他却一次也没穿过。在盼着找寻她时,他就对自己说过一等找到她,他要穿上她亲手做给他的衣裳让她看。 「做给你的衣裳都是用织锦或是丝绸裁制的。大小姐也真够大方,只要是做给你的衣裳,任凭我选择布料。」否则她又哪有能力买得起彩云坊的布料来给他做衣裳。 「说到妤嬿,这回多亏了她。你们两人还真是有默契,只凭着一张订单要求裁制衣裳的款式,她就知道是你。」 「那是当然。我和大小姐感情一向很好。府里大家都好吗?」她十分想念大家,两年的相处,孟府等于是她的另一个家了。 「大家都很好。大哥过年后娶亲了,等你身子养好,就可以见到大嫂了。」孟义鹏将空碗收走,再次折回来,手里多了碗甜汤。 「这是冰糖银耳桂圆红枣甜汤。」舀了一匙,喂进她嘴里。 公孙静十分认命地张嘴,任由他喂食,因知道拗不过他,他现在一心只想养胖她,不想令他担心,她也就尽量逼自己吃东西。 喂完了甜汤,孟义鹏十分满意她的合作。经过他这一个月来三餐亲自喂食,虽然气色仍差,但比起之前瘦弱见骨的身子,倒是长了些肉来。 「义鹏,今儿个天气挺好,我想出去走走,就在小院里,可以吗?」趁着梅香不在,她捉着他的衣袖乞求着,不想再关在寝房里。 孟义鹏注视着她期盼的小脸,不忍拒绝她,打算将她打横抱起。 「不要。我想自己走,你扶着我走好吗?」她拒绝他欲抱起她的双臂。她有脚,可以自己走,不想让人抱来抱去的。 「好,你等会。」 孟义鹏先替她加件暖热的白袄袍,这才扶着她起来。公孙静身子摇晃了下,扶着他的手臂,双眸对上他温柔的黑眸,心下一暖,唇角微扬,缓步再走 孟义鹏小心地扶看她走出寝房,来到小院石桌旁,孟义鹏抱着她落坐,让她坐在他大腿上。这一小段路,就已令公孙静气息微喘,看得孟义鹏又是一阵紧张。 「要不要紧?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不碍事的,休息一下就好。」朝他扬起一抹浅笑。 抬头望着湛蓝的穹苍,暖阳照耀下,空气中却仍带着刺骨的冷意,但她不想那么快就进房去。 「真的没事吗?」孟义鹏仍是不放心地低头问,就怕冷冽的寒风会令她着凉,她好不容易稍微长肉的身子可不能再瘦下去。 「我没事……」她含笑偏头,唇正好与低头的他撞个正着,公孙静一愣,随即羞赧地低垂下头。 孟义鹏黑眸灼热地盯视着她羞窘的小脸,明明是害羞的模样,小脸上却仍是一样苍白,令他有股冲动要为那苍白染上颜色。 冷不防地,他勾起她下颚,在她毫无防备时,薄唇吻上她无血色的唇,辗转吸吮,炽热的唇舌缠绕着她的小舌,直到她喘不过气来,这才放过她,满意地看到小脸这回总算染上绯红。 「你……」公孙静羞赧地不敢迎视他灼热的眼神,只敢将目光停放在他衣襟上,虽不懂他为何突然吻她,但她……并不讨厌,心底反倒涌起一股甜。 孟义鹏双臂将怀里的人儿搂抱得更紧,就怕她着凉,薄唇仍流连在她小脸上,在她耳畔低喃:「看来我以后要常吻你才行,才能让你的脸色不那么苍白。」 轰!公孙静这回双颊爆红,羞得更往他怀里钻去,没想到一向温文守礼的他会说出这种话来。 孟义鹏见状,忍不住畅快大笑,大掌轻抚她一头柔滑青丝,眸底尽是宠爱。 甫踏进小院里的梅香,手里拿着刚买回来、还热着的糖炒栗子,见着两人相拥的一幕,悄悄地再次退开。 虽然她违背少主的意思,并未如实回报小姐和孟义鹏之间的事;但这一个月来,她在一旁看得很清楚,小姐和孟义鹏在一起时脸上的笑容多了,甚至在孟义鹏一天三餐的喂食下也长了些肉,这是她和少主之前一直办不到的事。 她看得出来两人是真心相爱。为了小姐脸上的笑容,她会尽力守住这个秘密,直到再也守不住为止。 颐芳阁 「娘,你找我们来,到底有什么事?」 孟应虎将丫鬟递来的桂圆红枣茶推到妻子面前,大掌温柔地轻握了她的小手,缝蜷浓情尽在不言中。 「我找你们夫妻来是为了义鹏的事,好歹你们是他的大哥大嫂,帮我劝劝他,你们的话或许他听得进去。」大夫人叹了口气,原以为会先办二儿子的婚事,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 「义鹏什么事?」孟应虎挑眉问。 「你姨娘又来信了,希望为娘促成若霏和义鹏的婚事,可义鹏还在等着静儿,都已过了半年,他还不死心。照我看来,只怕是凶多吉少。娘实在不愿让他再痴等下去,还有他这阵子是在忙什么,早出晚归, 不见人影,准又是为了寻找静儿的事在忙碌,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才好。」大夫人实在不知该如何劝二儿子,只好找上大儿子夫妇帮忙了。 「没想到义鹏对静儿倒是挺痴心的。」裴琉璃啜饮了口桂圆红枣茶,她是进门后才听妤嬿提起有关公孙静的事情。 「只可惜老天不帮忙。若霏这孩子对义鹏是痴心一片,那么多年来心意不改,应虎你就帮我劝劝义鹏吧。」大夫人无奈地叹道。 「娘,老二的事,我帮不上忙。」 孟应虎夹了块桂花糕到妻子唇边,示意她张嘴,裴琉璃横了他一眼,红着脸咬了口。 「你身为大哥的都不肯帮忙,那我还能指望谁呢?」大夫人没料到大儿子一口回绝,语气不悦。 孟应虎眉头微皱,看来不把话说清楚,娘今日是不打算放过他们夫妻了。 「去把章老叫来一趟,还有,你们全都退下。」孟应虎对着一旁服侍的两名丫鬟吩咐。 两名服侍大夫人的丫鬟连忙退下,赶去五少爷院落请章大夫来一趟。 「应虎,你叫章老来做什么?琉璃,你不舒服吗?」大夫人望着才刚进门一个月就怀有三个月身孕的大媳妇,紧张地问。 「娘,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裴琉璃绝美的小脸朝她一笑,不好意思再让身旁的男人当着婆婆的面喂她,她脸皮可没他那么厚,接过他又递来的桂花糕,自个儿吃了起来。 「娘,等章老来了,叫他跟你说清楚,你就可以知道老二这阵子早出晚归是在忙什么了。」孟应虎淡道。 大夫人虽满怀疑问,也只能等了。约莫一刻钟后,章老匆忙赶到颐芳阁来。 「大夫人您急着找我来,可是少夫人身体不适?」章老在踏入小厅时发现孟应虎夫妻在,故有此一问。 「章老,我身子好得很,你不用担心。」裴琉璃含笑说完,掩嘴打了个哈欠。怀孕之后,令她特别觉得容易累。 「章老,把老二这阵子常麻烦你的事全说出来。娘,这件事希望你知道后能保守秘密,老二不希望太多人知道。琉璃累了,我先带她回房休息了。」孟应虎话一说完,即搂着爱妻离开。 「章老,到底是什么事,你快说啊!」大夫人听大儿子这么一说,心下更急了。 章老瞥了眼四周,确定无任何闲杂人等,这才开口:「大夫人,二少爷找到静儿了。」 「什么?」大夫人惊呼,没料到他一开口就是这么惊人的消息。 「至于为什么二少爷找到静儿一事为何不愿让人知道,那是因为……」章老娓娓道出静儿目前身体病弱又中毒的事。 大夫人听完后,沉吟许久,这才再开口:「静儿中的是什么毒可有查出来?」 「依我推测,可能是赤焰门的赤血毒,这毒十分难解,目前我仍没个头绪。」 章老毕竟不是江湖中人,对于这赤血毒只耳闻过,并不知如何解。 「赤焰门又是个什么样的门派?」大夫人这一听,也不由得担忧起来。连章老都束手无策,这该如何是好? 「听说赤焰门是专门培训杀手的门派,所培训出来的杀手,出手都是一剑穿透左胸,不让人有活命的机会。若是有人侥幸存活下来,那名杀手会再次出手完成未完成的任务,这也是二少爷不想让人知道已找到静儿的原因,就是怕杀手会再次找上静儿。」这件事是愈少人知道愈好。 「原来如此。」大夫人听完后,对于二儿子蓄意隐瞒一事,也就不再责怪了。 「可静儿身上的毒可怎么办?」 「听说静儿的大哥似乎有法子可解,正在找寻解药。」 「静儿既然是慕容莹,当我提及义鹏为了她要取消与慕容家的婚约时,她为何不肯说呢?」对于这一点,大夫人颇有微词,真不知静儿是在想什么。 「这点我就不知道了,要问静儿本人。」 「罢了!看来若霏是注定与义鹏无缘了。」谁叫二儿子就只喜欢静儿呢,只能再次对不起妹妹和若霏的期盼了。 「大夫人,我可是很久没有看见二少爷打从心底真正开心的模样了,唯有在面对静儿时,二少爷才会笑得那样自在放松。」 上回二少爷带看他夜闯静儿的香闺,瞧见静儿时二少爷脸上那抹温柔怜惜的神情,可让他惊愕不已呢。 「开心?是啊!当娘的只要孩子开心就该知足了。章老,方才你所说的话我可是全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既然二儿子为了要保护静儿不愿让人知道,她就当成没听过这回事吧。 「是,大夫人,我什么事都没有说过。」章老呵呵大笑。 大夫人原本无奈的神情在瞧见章老大笑的模样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至少她现在可以真正放心了,静儿那丫头回来了。 「周老爷下个月初十寿宴、郭少爷月底喜宴、苏夫人两个月后预订的满月喜宴、林老爷预订三个月后的家宴……」 丘掌柜在客云楼主子的厢房里,一一报告目前客云楼预订的宴席名单。 第十七章 「菜色客人有无指定?」孟义鹏翻阅着丘掌柜送上来的订席名册,随口问。 「没有。客人全权交由二少爷决定菜色。」丘掌柜如实回答。 「好,菜色我会和两位大厨商讨。酒楼内的客人有无反应菜色的问题?」 「是有客人建议能否做个几道点心,但我们只是做酒菜的生意,又不是像春满楼那样专做糕点的生意。」丘掌柜直觉认为客人是走错地方了,要求得没有道理。 孟义鹏瞥了眼丘掌柜不以为然的神情,淡道:「我倒觉得可以考虑。有时间我会想想这个提议。」 丘掌柜一楞,连忙收起脸上的神情。二少爷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表示这个提议可行,听二少爷的话准没错。 「二少爷,灶房已准备好药膳粥和甜汤了,这次的甜汤是杏仁汤。」丘掌柜虽好奇二少爷这阵子三餐都要灶房准备不同的药膳粥和甜汤,到底是要送给谁吃的,仍不敢多问。 「好。若没事的话,我要先走了。」 孟义鹏收起名册,想到经过他这一个月来的细心调养,静儿的身子总算长了些肉,精神也比之前好太多了,虽然仍不甚满意,但至少有进步了。 「不好了!二少爷,出事了!」 门外陡然传来小厮的嚷嚷声,下一刻,顾不得礼仪,匆忙推门入内。 「你这是在做什么?!在二少爷面前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丘掌柜不悦地板起脸来低斥。 孟义鹏扬手示意丘掌柜停止责骂,直接问道:「出了什么事?」 「二少爷不好了,有不少人吃了饭菜,全都闹肚子疼,客人们怀疑我们的菜不干净。」小厮一口气急忙说完。 「什么?!」 孟义鹏脸色大变,倏地起身,大步走出厢房,身后紧跟着丘掌柜。 当孟义鹏来到二楼时,发现有不少客人抱着肚子趴在桌上喊疼,往楼下望去,情形也是一样,有不少客人认出他来,激动地口出恶言。 「孟二爷,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大家吃了你们客云楼的饭菜全都闹肚子疼,你可得给我们大家一个交代才行!」 「各位请放心,客云楼会负责到底的。丘掌柜,麻烦派人顾马车将这些人全送到孟记药铺,请老五查清楚原因。还有,每人给些银子当作赔偿,另外登记这些人的名字,下回来客云楼用膳,全由客云楼埋单。」孟义鹏朗声朝众人说,音量大到一、二楼都听得到。 丘掌柜和几名小厮连忙分头进行,几人负责去请马车,几人负责扶客人下楼等候,待将所有客人送上马车,随即赶往孟记药铺。 这日正午,是客云楼开业以来头一次提早打烊。 孟义鹏来到灶房,召集所有人,众人脸上忐忑不安,在问过两位大厨和所有助手后,并检查所有食材均无异后,其中一人突然惊喊: 「对了!怎么没有看到阿财人呢?」 「阿财是谁?」孟义鹏锐利的黑眸停在那人脸上。 「回二少爷,阿财是刚来我们灶房帮忙没几天的人。」那人紧张地回道。 「我想起来了,今儿个最早来到灶房的人就是阿财,可刚才还看到人的,怎么现在不见人影了。」其中一名助手说。 孟义鹏俊脸沉凝,环伺灶房一眼,最后来到角落的大水缸前,掀开木盖,用杓子舀了一杓,凑到鼻间嗅闻。 「这水缸的水是谁准备的?」 「是阿财准备的。」其中一名大厨回道。 「把这些水送去县衙,检验一下这水是否有问题,然后继续找出阿财的人来。」孟义鹏朝众人吩咐。 「是!」众人异口同声。 「今日客云楼提早打烊,收抬一下吧。」话一交代完,便离开灶房。 「二少爷,我们可是要赶去城西?」石禄紧跟在主子身后,已到了用午膳时间了。 「不,先去药捕一趟,再赶去城西。」 当孟义鹏赶到药铺,问过孟继允后,确定众人是吃了被加入泻药的酒菜,才会肚子闹疼拉个不停,得知并无大碍后,便急忙赶往城西。 「小姐,孟二爷迟了,都已过午时了。」 梅香送上参茶,瞧了眼窗外,这是一个月来不曾发生过的事。 公孙静轻啜了口萝茶,脸上不见着急,待将参茶喝完后,望见梅香眉头紧皱,不觉轻笑。 「他会来的,就算有事无法抽身,他也会派人来通知的。」 重逢后,他开始管起她的三餐来,而她当然十分开心有他亲自侍候,这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小姐,你要不要先吃一点东西,免得饿着了。都已过了午膳时间。这个孟二爷到底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梅香嘴里叨念着,心底可舍不得小姐挨饿。 「我还不太饿,我要等他来。」公孙静坚持要等到人来才用膳。 房门外陡然传来叩门声,梅香急忙赶去开门,门拉开的同时,嘴上也碎念着: 「孟二爷,都过了午膳时间了,小姐一直在等……少主!」 梅香话说到一半,在见到门外站着的人时,脸色倏地刷白!望着眼前那张含笑看似无害的笑脸,一股冷意顿时窜过背脊。 公孙静在听到梅香语末的两个字后,慌忙抬头望向门外,在瞧见来人时,苍白的小脸微变。 来人有着修长挺拔的身形,一身月牙白锦缎,月要束金带,清俊尔雅的外貌加上眉眼含笑的神情,看似十分亲切温和。 「梅香,你方才说的孟二爷是谁呢?」慕容彻推开挡路的丫鬓,大步踏入房内,在瞧见脸色有异的小 妹后,脸上的笑容加深了。 「莹莹,怎么见到大哥来一点开心的表情都没有,不欢迎大哥来看你吗?」 「大哥。」公孙静轻唤,心底却慌张了起来。 慕容彻坐到她面前打量了她一会,脸上满意地笑开来。「梅香,你将小姐照顾得很好,莹莹看起来比之前有精神多了。对了,梅香,你还没回答我,方才你提及的孟二爷到底是谁?莹莹是在等他来吗?」 慕容彻笑得一脸温柔,望着面前局促不安、不善隐藏自己真实情绪的小妹。从小她就不擅长说谎,长大了还是一样,眸底多了抹疼宠。 「……少主,我……」梅香吓得直接跪了下来,求救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公孙静。 「梅香,你这是在做什么呢?我都还没奖赏你将小姐照顾得这么好,你跪下来做什么?莫非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事,没敢让我知道吗?」慕容彻脸上的笑容不变,似是对她下跪的举动不解,径自替自己倒了杯茶啜饮。 公孙静注视着面前笑容不变的大哥,忍不住在心底叹息,脑海里不期然浮现已逝娘亲曾对她说过的话。 「你大哥慕容彻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不了解他的人通常都会被他的笑脸所骗,是个笑里藏刀的狠角色。但你不用担心,他绝不会伤害你,因为你是他这辈子最疼爱的妹妹。」 「大哥,其实你都知道了吧。」公孙静由他方才的问话中轻易猜出来,也猜想或许这间宅邸里除了梅香每日回报她的状况,另有他人也奉命做这件事。 「莹莹,你觉得我该知道什么呢?」慕容彻大掌轻抚妹妹仍然苍白的小脸,但似乎丰润了些,含笑的眸底掠过一抹深沉。 「大哥,我这辈子都会是你最疼爱的妹妹,对吧?」公孙静握住他轻抚她小脸的大掌,撒娇地转移话题。 「这是当然。」慕容彻笑得一脸疼宠。 「所以无论我做了什么令你不开心的事,你也不能怪我喔。 」公孙静拐弯要求一个保证。 「放心,大哥怎么舍得怪你,要怪也该怪你身旁的人没有提醒你才令你做错事。」慕容彻仍是笑得一脸疼爱,温柔的语调一点也没变。 闻言,公孙静自认不是他的对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哥,娘说得一点也没错,你果真是个笑面狐狸。」 慕容彻哈哈大笑,瞧着妹妹抿嘴、一脸委屈的神情,这丫头一点心机也没有,直率善良的性情一点也没变,为此他感谢二娘。 「所以呢?你打算对大哥说什么?」 「大哥,我喜欢义鹏,两年前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我真的不能没有他,大哥你成全我好吗?」公孙静双手握住他的手臂,双眸泛起水雾,苍白的小脸上尽是乞求。 慕容彻含笑深沉的眸光凝视她良久,叹了口气。面对疼爱的妹妹的软声哀求,他还真无法硬下心来。 「傻丫头,就当真那么喜欢吗?」温柔地轻抚她的小脸。 「喜欢。」公孙静点头如捣蒜。 「知道了。」慕容彻无奈地笑道。 「谢谢大哥!」公孙静开心地笑得灿烂,起身投入他怀里,抱住他的脖颈,不停地在他耳边直道谢。 慕容彻抱着疼爱的妹妹,大掌轻抚她背脊,感觉怀中人儿的身子明显较之前瘦弱见骨的模样丰腴了些,为此他的确该感谢孟义鹏。 「大哥,梅香将我照顾得很好,我打从心底感激她,你可不能罚她呢。」公孙静在他怀里抬头,寻求一个保证。 「你这丫头这时倒挺精明的,大哥答应你就是了。」慕容彻轻捏她小巧的鼻子,笑得一脸疼宠。 「梅香,你还不快起来。大哥是个守信用的人,他说不会罚你就不会罚你了。」公孙静对跪在地上的梅香示意,要她快站起来。 「多谢少主。」梅香直到此刻才松了口气,但连忙站了起来,但身子仍是一阵虚软,可见方才被吓得不轻。 慕容彻无奈地横了眼怀里的妹妹,这鬼灵精丫头! 「静儿。」 陡然,一道熟悉低沉的嗓音响起。 公孙静闻声望向门外,果然看到一抹修长的身形站在门外,没注意到孟义鹏在看到她坐在别的男人大腿上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义鹏你来啦!」公孙静开心地欲起身,纤腰却被搂抱住,她转头讶异地望向笑得一脸温柔的大哥。 「梅香,侍候好小姐,不准她出来。」慕容彻将公孙静抱起,挺拔身形起身的同时,将她抱坐在椅上,摇头外加以眼神制止,公孙静只好不再出声。 「是,少主。」 在门口听到里头的对话,孟义鹏不难猜出眼前身着月牙白锦缎的男人是谁;能让静儿亲昵地偎靠在一起,此人必是慕容彻,也就是静儿的大哥。看着他含笑朝他一步步走来,心下已有了准备,于是将食篮递给一旁的梅香,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公孙静心底急得想出门一探究竟,就怕两人会一言不和打起来。 「小姐,你急也没有用,还是先吃午膳吧。」梅香将食篮放在圆桌上,端起用陶忠装好的药膳粥,走到她面前来。 「我现在哪还有心情吃啊。」她心底忐忑不安极了,大哥对义鹏一向没有好感,不禁着急地起身来回走着。 「小姐,你就别急了,先坐下来用膳吧。你这着急的模样要是被少主看到,只怕会更惹少主生气。」梅香将她扶坐回椅上,软声劝说。 公孙静这时才冷静下来。梅香说的没错,大哥嘴上虽是答应了她,但心底却是不情愿的,她最好还是不要太显露出对义鹏的感情。只好乖乖听话,吃起药膳粥来。 第十八章 小院里,两抹身形相当、容貌同样出色的男人,一蓝一白互相对峙着。 孟义鹏俊朗的脸上隐含戒备,打量着面前眉眼含笑,笑得一脸牲畜无害的男人。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男人绝不像他笑得那样无害,眼前的慕容彻不禁让他联想到大嫂的大哥裴琥珀,同样也是挂着一张笑脸,但私底下却不如表面来得简单。 可这个慕容彻给人的感觉,似乎又比裴琥珀要来得深沉、难以捉摸。 「孟义鹏,你该感谢莹莹喜欢你,否则我下手绝不会那么轻。」 慕容彻打量着孟义鹏。莹莹就是为了这个男人,两年前才留在白虎城,不愿回灵山岛;这个孟义鹏依他看来,不过尔尔。 孟义鹏黑眸微眯,仔细思考他话中之意,迅地黑眸迸射出一道厉光。 「是你派人在客云楼的酒菜里下泻药。」 「没错,挺聪明的。」慕容彻笑得十分开怀,眼底多了抹赞赏。哼!算他反应够快。 「为什么要这么做?」孟义鹏铁青着脸,若非顾及这家伙是静儿的大哥,他绝不会就此罢休的。 「因为我高兴。」慕容彻走近他,清俊的脸上仍挂着笑,满意地看着他怒意横生的脸。「你明明已取消和莹莹的婚约,就不该再来纠缠她。可你这个孟二爷行事却不够光明正大,一个月来每日翻墙进入莹莹的闺房,还让梅香为你掩护。身为莹莹的大哥,岂容你毁了她的清誉,下泻药不过是给你一个小小的警告。若非顾及莹莹的心情,我想做的绝不止这些。」 孟义鹏冷眼看着慕容彻笑容末变,却字字句句暗藏威胁,这男人果然如他所料,不好应付。 「那你背后下药害人,又岂是光明正大之人。」这人比他更不磊落,还有脸说他! 慕容彻双手拍掌,大笑出声,在他身周转了圈,再次站定在他面前,仍旧是眉眼含笑。 「我慕容彻从来就不是个光明正大、行事磊落之人,你尽早认清对你也好。」 「你想做什么?」孟义鹏防备地注视着他。 「如果我说,你既已取消与莹莹的婚事,就不准再来纠缠她,你可做得到?」 「公孙静就是慕容莹,慕容莹也就是公孙静,只是名字不同罢了,但都是我今生要娶的人。」孟义鹏目光笃定地望着他。 慕容彻仍是笑睨着他,但笑眼中多了抹阴沉,似是极不甘愿地启齿。 「我答应莹莹,会成全她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心愿,即使我对你并不认同。」 孟义鹏沉默不语。 「我已找到可以解除莹莹身上余毒的血玉蟾蜍,但尚缺一味重要的药。」 「什么药?」知道他这么说必有用意。 「冰晶菓乃凌凤国才有的疗毒圣品,在我用血玉蟾蜍吸出莹莹体内的毒血时,必须再马上服下冰晶菓,才能将她体内的余毒彻底清除。你大嫂裴琉璃与宫中关系密切,相信取得冰晶菓并不难。」 据他所知,凌凤国在去年曾进贡一颗冰晶菓给当今圣上,原本他打算闯进宫盗出此物,但在得知裴琉璃嫁入孟府后,就决定将这差事转由孟义鹏负责。 「我马上回府请大嫂帮忙。」孟义鹏一听,打算马上离开。 「在拿到冰晶菓之前,慕容府并不欢迎阁下,孟二爷你可听明白了?」慕容彻在他身后凉凉地说,笑语中透着不容错认的警告。 孟义鹏脚步一顿,身子一僵,再度跨步离开,打算尽快拿到冰晶菓。 目送孟义鹏僵硬的背影离去,慕容彻脸上的笑容微敛,眸光深沉难测。 五天后,孟义鹏再次踏入慕容府,带着从宫内拿到的冰晶菓。 慕容彻立即开始为公孙静解毒,先以血玉蟾蜍吸出她身上的毒,再让她服下冰晶菓彻底清除体内的毒素,而这过程中公孙静早已服下药,陷入昏睡中。 「静儿她没事了吧?」孟义鹏轻抚床榻上无血色的人儿,不放心地问着正在一旁净手的慕容彻。 「莹莹身上的毒全解了,但她元气大伤,尚需半年的时间才能将身子调养回来。」慕容彻接过梅香递来的布巾擦拭完双手,这才走到床畔,怜惜地注视着妹妹。 「谢谢你。」孟义鹏真心道谢。 慕容彻挑眉,清俊的脸上有抹不以为然,「莹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救她是应该的,你向我道谢岂不好笑。」 碰了一记钉子,孟义鹏再次觉得要与这个外表挂着笑脸、实则心机深沉的男人和平共处,是在考验他的修养。 「带莹莹回孟府休养吧。」慕容彻轻抚妹妹的小脸,低语。 「什么?」孟义鹏怀疑自己听错了,惊愕地抬眸望着眼前那张笑脸。这只笑面狐狸真的愿意? 「不用怀疑,你没有听错。若非莹莹只有在你的陪伴下才有胃口用膳,我是断不可能将莹莹交给你照顾的,而是直接带她回灵山岛。」这个傻丫头五日不见孟义鹏,有他这个大哥亲自侍候她用膳,仍是没什么胃口,真是令他这个做大哥的伤心。 听完慕容彻的话,孟义鹏心下一惊,原来慕容彻是打着随时带走静儿的主意,握住小手的大掌不由得一紧。 「我会照顾好静儿的。」 「另外,我还有一个目的。让莹莹回孟府是想要引出那名半年前杀她的黑衣人。」含笑的眸底毫不掩饰嗜血的杀意。 「你是怀疑我们孟府里的人买凶杀人?」这一点孟义鹏也曾想过,只是一直不愿这么去想。 「是或不是,等引出黑衣人来就会知道了。莹莹身边我自会安排人保护她,不会再让她出事。」敢伤他慕容彻的妹妹是必须付出代价的,唯有以命来偿还才行。 「慕容兄不用担心,我自会派人保护静儿。」孟义鹏话说得有礼,可语气却称不上好,谁叫这人摆明贬低他无法保护静儿。 「那是最好了。」慕容彻有趣地瞧着他微愠的模样。 「你与静儿分离十多年,又如何在救她时,一眼就认出她就是你妹妹呢?」这一点他一直很好奇。 「因为这个胎记,我才能一眼就认出她来。」慕容彻轻抬起妹妹的左手,示意他看公孙静左手腕内侧有一个拇指指甲片大小,犹如花瓣般的粉色胎记。 「原来如此。」 孟义鹏之前只看到公孙静左手腕戴着一条银炼,并未发现她手腕内侧有个胎记。提到手炼,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倒出里头细心收藏的银炼,正想帮她戴上。 「原来手炼是被你捡到。这条银炼是莹莹五岁生辰时我亲手做给她的生辰礼。」 慕容彻眼眸微眯,细瞧着那条手炼。幼时莹莹一直觉得手腕上的胎记难看,所以他才会特意做了条银炼让她可以遮掩胎记。当时她收到这个寿礼可是开心了好久,可过没几日,她即被她娘亲给悄悄带离灵山岛。 孟义鹏一听,原本系手炼的动作一顿,忍住想拿下它的冲动,替昏睡中的公孙静系好手炼。 而这细微的举动仍是被慕容彻察觉到了,唇角的笑显得别具深意。 「我这就带静儿回府。」孟义鹏连人带被打横抱起,实在不愿意和这个笑面狐狸共处一室。 「孟义鹏,记住我的话,若是莹莹在孟府少了一根寒毛,我绝不会放过你的。」慕容彻笑中带着不容错认的威胁。 孟义鹏修长身形一顿,随即再迈开步伐。「你大可放心,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少主,我……」梅香眼见小姐被带走,欲言又止,她想跟着小姐。 「还楞着做什么!莹莹若有任何损伤,小心你的小命。」慕容彻横眼瞪过去。 「是!」梅香连忙跟上。 慕容彻来到窗旁,望着窗外长廊下孟义鹏动作温柔地抱着妹妹离开。 若非为了莹莹的身体,他绝不会让她到孟府去调养身体的;谁叫这个傻丫头将整颗心都遗落在孟义鹏身上,见不着人,连胃口也没了。 孟义鹏,若是你敢辜负莹莹,我绝不会放过你的。含笑的眸底掠过一抹阴蛰。 当公孙静再次清醒,已是翌日清晨。甫睁开双眸,意识尚未清楚,耳边即传来低沉含笑的嗓音。 「静儿,醒了吗?」 「……义鹏……你……这里不是我的寝房?」公孙静对他一笑,下一刻,由他揭开的床幔看清楚房间的摆设,惊愕地倏地起身。 「小心点。这里是我的寝房,你该不会是忘了吧?」长臂一伸,将她瘦弱的身子搂入怀里,含笑地在她秀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这……是怎么一回事?大哥又怎么会愿意呢?」公孙静双手扯着他的衣襟,已经非常习惯他不时对她搂抱和亲吻了。 「是你大哥要我带你回来休养的。」大掌温柔地将她甫清醒微乱的发丝以指梳拢好。 「大哥……真的愿意成全我们?」 公孙静双眸激动地望着身前对她笑得一脸温柔的男人。她知道大哥不喜欢义鹏,可她开口要求,请他成全,大哥疼爱她,再不愿也只能答应。大哥对她真的很好。 「你大哥的确很疼你。」即使他和慕容彻互不对盘,也不能否认他对静儿这个妹妹的疼爱。「昨儿个我抱你踏进府里,大家都来看过你了,等会梳洗好,用过早膳,再陪你去见娘。」孟义鹏提醒她。 「这条手炼?」公孙静这时才发现左手腕上失而复得的银炼,惊喜地望着他。 「这条银炼是高千娇捡到的。就是发现她戴在手腕上的银炼是属于你的,才会知道你出了事。」孟义鹏简要告知她他在巧悦客栈所发生的事。 「小姐,你醒了吗?」 梅香在门外轻叩门板,似是听到里头的谈话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双手端着铜盆,将已准备好的热水要侍候她梳洗。 孟义鹏只好起身,先行到小厅等侯。 「梅香侍候小姐换装吧。」小心地扶起她,再替小姐换上一袭鹅黄衫裙,再服侍她梳洗好,头上盘上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上一根金步摇,这才离开。 待公孙静和孟义鹏一起用完早膳后,在孟义鹏的陪同下,一起来到颐芳阁。 小厅里,大夫人似是已等候两人许久,见着两人一起走进来,只是淡瞥了两人一眼。 「静儿见过大夫人。」公孙静朝坐在梨花木椅上喝茶的大夫人弯身一福请安。 「别多礼了,快坐吧。」大夫人示意她坐下。 「谢大夫人。」公孙静在孟义鹏的扶持下落坐一旁。 瞧着二儿子细心呵护的举动,大夫人摇头笑叹。看着苍白瘦弱的公孙静,忍不住关心地说: 「静儿,就留在府里把身子好好调养,想吃什么尽管说,知道吗?」 「谢大夫人的关心,静儿知道。」公孙静感激一笑。 「有件事我可是满怀不解,倒想听听你亲口对我解释。静儿,你既是慕容莹,义鹏从小订下的未婚妻,为何两年前来到我们孟府时你不说呢?」对这件事情,大夫人有些怨怪。 「是啊,这件事情我也想知道。」孟义鹏接过梅香特地送来的人参茶,端到公孙静面前,示意她先喝完再说。 公孙静喝完人爹茶,这才抬头望向他们母子二人,神情有些羞赧。 第十九章 「一开始是因为娘死前才告诉我有这个婚约,并同意我若是不满意这桩婚事,可以要求大哥解除婚约,所以我才会想亲自来见一见我的未婚夫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了想更了解义鹏,一开始便隐瞒我的身份。到了后来,更是希望他是因为我而喜欢上我,而非因为慕容莹是他的未婚妻,才为得不接受我。」早知道孟义鹏因碍于自己已有婚约在身,而不敢接受自己的敢情,一开始她就干脆承认身份算了,这算不算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来如此。」孟义鹏笑看她一脸懊恼羞窘的模样,温柔地轻握住她的小手。 大夫人这会听明白了,瞧着两人一副浓情蜜意的模样,她也不想再多事了。 「姨娘,我亲手做了些包子想让你尝尝。」 乔若霏在此时踏进房,双手端着一盘热腾腾的包子,在瞧见坐在椅子上的公孙静时吓得小脸刷白,双手一软,盘子瞬间摔落于地,发出「哐啷」声响,包子同时散落一地…… 「你没死……」 「若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孟义鹏疾步来到她面前,大掌擒住她的手,没漏听她方才脱口而出的话,还有她脸上惊骇的神情,无法不令人起疑。 「我……」乔若霏这时掩嘴已来不及,惊慌的美眸在对上大夫人震惊的神情时,心下更是一凉。 「若霏,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傻事吧?」大夫人问得心惊胆战,就怕她一时糊涂,犯了弥天大错。 「还不快说!是不是你买凶杀人,欲置静儿于死地?」孟义鹏加重手上的力道,疾言厉色地质问。 「不是!不是我!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二表哥、姨娘,你们相信我,我没有叫人杀静儿,真的不是我!是别人啊!」乔若霏吓得眼泪直流,拚命朝两人解释。 「你说的别人是谁?若霏,还不快说!」大夫人起身走到她面前,急声再问。 「半年前,我比静儿早一日离开,当晚我夜宿荧县一间客栈。半夜时,我睡不着,起来四下走走,走到客栈的后院,不小心听到有两个男人的对话,其中一人说二表哥害他家破人亡,一定要报这个仇;另一名男人就说,白虎城内传言公孙静是二表哥喜欢的人,所以决定买凶杀人,要让二表哥尝尝失去心爱的人是何滋味。」乔若霏急忙一口气说完。 「若霏,那你为何不事先提醒我们呢?」大夫人示意二儿子放开钳制她的手,握住她的双手,话里有着责怪。 「……我当时想,要是公孙静死了,时间久了,或许二表哥就会喜欢上我,所以我才会当成什么都没有听到。等我回到家后,心底也有些不安,偷偷派人回白虎城打探消息,在知道静儿真的出事后,当下我的心情是又喜又不安。姨娘、二表哥,对不起!」这件事其实在夜深人静时,她的良心一直反复啃噬着她--为了一己私心,知情不报。现在全说了出来,她心底好过些了。 「你这孩子,怎会……」大夫人失望地叹息,放下握住她的手,不知该对她说什么了。 「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个清楚。」孟义鹏脸色沉重。他平日并未与人结怨,没想到竟会为静儿带来杀身之祸,俊脸上尽是自责痛苦。 公孙静起身走到他面前,苍白小脸上扬起一抹浅浅的笑花,小手握住他的大掌,无声地安抚他。 「姨娘、二表哥,我今日就回家去,多谢你们的款待。」虽然在场三人并未出声责怪她,但她知情不报、为一己之私差点害死公孙静,由姨娘和二表哥不愿再看她一眼的举动看来,她自知无颜再留了下来。这孟府她是没脸再来了。拜别二人,转身离开。 「义鹏,你做事向来握有分寸的,怎会平白招来祸端,你又是害谁家破人亡?」二儿子行事并不像大儿子那样不留情面,一向会给人留后路,到底是谁会为了伤他而找上静儿下手呢? 「这件事我会弄个明白的,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不介意对方冲看他来,但那人却伤了他最重要的人,那他就绝对无法善了。 「好了,我已见过静儿了,扶静儿回房休息吧。」大夫人作梦也没想到若霏是这样的人,枉费她多年的疼爱,疲累得只想静一静。 「娘,那你休息,我们先告退了。」孟义鹏搂着公孙静一同离开。 夜深人静,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声响,已至三更。 一抹身影无声无息地推开房门踏入房内,绕过以巨大屏风区隔的内房,走到床榻旁,掀开垂挂的床幔,举高身侧的长剑,毫不迟疑地一剑刺向床上的人。 这一剑刺下,蒙面黑衣人立即惊觉不对劲,掀开锦被,锦被下竟是堆迭的枕头。黑衣人脸色一变,迅速退开,疾奔离开房内。 甫踏出房,小院里不知何时已聚满了人,人人手中拿着火把,将所有的出路全堵住,为首的是孟义鹏和慕容彻两人,身后各自带着自己的人马。 「束手就擒吧!你今夜是插翅也难飞的。」孟义鹏双手负于身后,朗声朝黑衣人说。 蒙面黑衣人双眼扫过众人,目光忌惮地落在为首的两人身上。孟义鹏手上并无任何兵器,而他身旁身着月牙白衣裳、一脸笑意的男人,手上只拿了一支碧玉箫,心下明白今夜想全身而退,只怕不是易事,举起手上的长剑,出手狠准地与两方人马大打出手,打算杀出一条血路来。 在一旁观战的孟义鹏和慕容彻眼见黑农人快要突破重围,两人目光在空中交会。孟义鹏抽出一旁护卫手上的长剑,和慕容彻两人纵身一跃,前后包围住黑衣人。 孟义鹏手握长剑,招招欲夺下黑衣人手上的长剑,一心想擒下他,而另一头出手的慕容彻则是箫中暗藏着刀,每回出招皆不留情,要夺下的却是黑衣人的命。 黑衣人在两人的围攻下已出现疲态,就在一个空隙,黑衣人手上的长剑被孟义鹏一脚踢掉,长剑在空中翻转未落地前,慕容彻身形一跃,接过长剑,反手由黑衣人背后一剑穿胸而过,避开要害。 黑衣人遭此一重创,惨叫出声,身子跪倒在地。 「这是回敬你对莹莹的伤害,让你也尝尝一剑穿胸而过的滋味。」慕容彻此刻清俊脸上的笑令人毛骨悚然。 孟义鹏虽对黑衣人也是欲除之而后快,但仍想将之交由官府处置,不愿动用私刑。眼见慕容彻以同样手法回报黑衣人,心下更对慕容彻笑里藏刀的阴沉感到胆寒。 「来人!将他送入官府,交由高大人严办。」孟义鹏吩咐护卫扶起黑农人送往宫府。 「不需问他是受谁指使杀害莹莹的吗?」慕容彻把玩着手中的碧玉箫,莫非他已知指使人是谁? 不待他回答,石禄由外匆忙赶了回来,气喘吁吁地禀告: 「二少爷!逮到庄弘旺了,现在人在大厅。」 经过几日的追查,终于查到庄弘旺躲在白虎城外的一处废墟,他一路连夜押着他赶了回来。 「很好,我们到大厅去。」孟义鹏瞥了慕容彻一眼,率先往大厅走去。 来到大厅,就看到一名衣衫槛楼、年约三十左右的男人双手被缚绑住,狼狈地跪在地上,在瞧见孟义鹏踏入大厅后,眼神充满怨恨。 「你就是庄弘旺?」孟义鹏打量跪在地上的男人,自是没错过他眼中出现的恨意。 「没错!姓孟的,既然被你逮到,你要杀要刚悉听尊便,反正我仇是报了,死也甘愿了。」庄弘旺说得愤慨,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洒脱。 「仇?我倒是想知道我跟你结下什么仇,让你对我的未婚妻下此毒手。」孟义鹏印象中并未与他结仇,想听听他怎么说。 「如果不是你孟二爷追讨债务,收了我庄府所有的田产,又将我爹娘赶出去,我爹娘又怎会死在街头!」 庄弘旺永远难忘半年前自己好不容易筹措到二十万两银子赶回来还债,哪知回到家门口,才知府里已易主,爹娘则不知去向,辗转打听才知两老竟病死在街头,尸体停放在义庄几日,才被善心人士给埋了,当时他就发誓一定要报这个仇。 闻言,孟义鹏黑眸一凛,俊脸阴鸷得骇人。 「真是可笑,欠债还钱乃天经地义之事。你爹娘为了偿还你的赌债,向我们钱庄借了二十万两,积欠三个多月无力偿还,我们孟记钱庄已够宽容了,三个月后才进行追讨。再者,你可知你爹娘的后事又是谁出手厚葬他们的吗?」孟义鹏冷笑。 「是谁?」庄弘旺当时只顾着报仇,未探听恩人是谁;报仇后为免事情曝光,更是躲躲藏藏,直到此时听他提起,才想起一直不知恩人是谁。 「是我们二少爷啊!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家伙,明明是自己欠了赌债逃走,把一屁股烂债留给你爹娘,一去不回,你爹娘就是被你害死的!二少爷不忍你爹娘尸体停放在义庄无人认领,无法入土为安,这才出钱厚葬他们。而你这个畜牲却是这样报答我们二少爷,买凶杀人,让我们二少爷险些失去他最心爱的人,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一旁的石禄再也听不下去了,气得出声大骂一顿。只要想到原本活泼好动的静儿,现在一副苍白存弱的模样,还有二少爷受苦了半年,他就无法原谅这个猪狗不如的家伙。 「什么?!」庄弘旺全身摊软,自责歉疚地看着脸色冷凝的孟义鹏,他没想到厚葬爹娘的人竟是他,而他又做了什么…… 「石禄,同样将他送官查办。刘忠的死和静儿所受的伤,全都巨细靡遗地告知高大人。」孟义鹏黑阵冰冷地注视着无颜面对他的庄弘旺。如今真相大白,才知原因竟是如此可笑,枉费了他当初的一片善心。 「孟二爷,对不起。」庄弘旺低垂着头,愧疚难当,颓丧地任由石禄粗鲁地带走。 「就这么简单放过他这个主使者?」慕容彻脸上虽笑着,但眼神却是不赞同。 「不然依慕容兄看来又该如何?」孟义鹏挑眉。 「挑断他的双手双脚,再送进官府里。让他毫发无伤送进牢里,岂不便宜了他。」含笑的话里却字字句句透着狠毒。 孟义鹏眉头微皱,再次体认到自己对慕容彻的行事作风无法苟同,好在他并不是他的敌人,否则此人绝对是个可怕的对手,不过成为亲家也够他受了。 「慕容兄的做法太过残忍了,一切还是交由官府去判刑,我相信静儿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哼,妇人之仁,才会被人恩将仇报。罢了!夜深了,各自回去休息吧。」 慕容彻笑得一脸嘲讽,话一说完,转身离开,不愿再多作停留。 目送他的身影远去,孟义鹏黑眸微敛,直觉告诉他,慕容彻的出现,对于他和静儿的婚事,只怕会有所阻碍。 想不到善良的静儿竟会有这样一个狡诈深沉的兄长。 唉!他这个未来的大舅子可不好对付。 尾声 【尾声】 孟府大门外停放着一辆马车。孟义鹏冷眼站在一旁,看着慕容兄妹的道别,心下对慕容彻更难有好感了。 「莹莹,你也该认祖归宗了,慕容莹是你的真名,就别再叫公孙静了。」 慕容彻话是对着妹妹说,目光却是看向妹妹身旁的男人。就是不想听他一直叫妹妹静儿,好似两人叫的是不同人似的。 「大哥,慕容莹也好,公孙静也好,不过是个名字嘛!又何必太在意呢。不管叫什么名字,我永远都是大哥最疼爱的妹妹啊!我说的可对?」公孙静拉着大哥的手撒娇,总不能老实对大哥说,比起被叫慕容莹,她更习惯被叫了十三年的公孙静这个名字,大哥绝对会生气的。 「好吧,由你了。」慕容彻没辙地笑叹,疼爱地轻捏她小巧的鼻子,目光瞥向一旁男人身上的衣裳,眼神微变,清俊脸上的笑容未变。「莹莹,你做了那么多件衣裳给孟义鹏,怎么大哥却一件衣裳也没有?大哥可是会难过的喔。」 孟义鹏唇角扯了扯,当作没听见,双手负于身后,望着对街的车水马龙。 「大哥,等我身子养好了,再帮你做衣裳好吗?」公孙静对他笑得一脸讨好。 「不急。你留在这半年养好身子,等半年后大哥再来接你回灵山岛,到时再做衣裳给大哥穿就行了。」 慕容彻这话一说完,另外两人脸色愀变,孟义鹏这回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 「慕容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哥,你不是同意成全我们两人的婚事吗?」公孙静双眸委屈地泛红。 「莹莹,大哥是答应你会成全你和孟义鹏的婚事,但不是现在。我们兄妹分开了十三年,难道你不愿陪大哥在灵山岛住上一段时间,就急着嫁人了吗?」慕容彻难过地望着妹妹,清俊脸上不见一贯的笑容。 「大哥,我当然愿意啊!」公孙静见状,急着出声,就怕大哥会难过。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你就留在灵山岛陪大哥住个两年,等两年后再出嫁吧。」 他调查过了,他这个傻妹妹追姓孟的两年,所以他也要姓孟的等个两年,这样才公平,他们慕容家的人可不能让人觉得好欺负。 「什么!慕容兄你说两年也未免太久了吧!」孟义鹏脸色十分难看,他在一旁看得十分清楚,这个狡诈的笑面狐狸,根本就是利用静儿的善良和顾念亲情,来拖延这桩婚事。 「莹莹,你可愿意多陪陪大哥,两年后再出嫁?」慕容彻无视孟义鹏的存在,双手握住妹妹双肩,柔声轻问。 「大哥,两年后我就成了老姑娘了啦!」公孙静一脸挣扎,其实是不想等上那么久。 「怕什么?如果孟义鹏不愿等你两年,那大哥养你一辈子也甘愿。」慕容彻斜睨着孟义鹏,笑得一脸别具深意。 可恶!孟义鹏纵有再大的怒气,也只能咬牙忍下了,谁叫这个狡诈的男人是静儿唯一的亲人。 「慕容兄请放心,我会等静儿的。」如果这是慕容彻的要求,那他等就是了。 「听到了吗?莹莹,你就别再担心了。半年后,大哥再来接你回去。莹莹,你是个好姑娘,相信绝不会做出有违礼教的事。大哥等着两年后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你不会做出令大哥失望伤心的事来吧?」温柔的语气中暗示着两人,目光警告地射向孟义鹏。 「慕容兄不用担心,我不会做出让静儿未婚就有身孕的事来。」孟义鹏皮笑肉不笑,干脆挑明他暗示的话。 公孙静听到孟义鹏的回答,这才明白大哥言下之意,苍白的小脸一红,尴尬地娇嚷: 「大哥!」 「好了,我也该出发了。孟义鹏,我把莹莹交给你照顾了。」慕容彻笑脸依旧,含笑的眸底却透着警告。 「慕容兄请放心,我会照顾好静儿的。」孟义鹏回答的语气透着坚决。 「大哥。」公孙静不舍地握住他的手,双眸含泪,不舍他要离开。 「莹莹,若是孟义鹏欺负你,你马上回灵山岛,知道吗?」慕容彻仍是不放心地叮咛。 「他才不会欺负我。」公孙静为心上人说话。 「大哥走了,不用送了,快回房休息吧。」慕容彻将她轻搂入怀,不舍地抱了下,这才放开她,坐进马车,朝她挥手道别。 目送马车远去,公孙静难过地拭去脸上的泪水,回头看向身旁脸色阴鸷的男人,吓了一跳,关心地问: 「义鹏,你怎么了?」 孟义鹏长臂一伸,轻搂着她一同走进府里,沿途脸色始终难看。 回到鹏云阁,进入寝房后,孟义鹏将她拦腰抱起,落坐床畔,让她坐在他大腿上,将怀里的人儿搂抱住,仍是沉默不语。 「义鹏,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你不愿意等我两年?」公孙静小手把玩着他的衣襟,问得志忑不安。 「不是。」孟义鹏叹了口气,低下头与她耳鬓厮磨,怀里的人儿太过单纯,不懂男女之间的情欲,这可苦了他。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不高兴?」 「你大哥想为你出口气,要我等你两年,这我可以接受,只是要我忍上两年才能碰你,你大哥根本就是不安好心眼。」 好个慕容彻,有朝一日,他会让他知道他孟义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可以任人搓圆之人,定要还以颜色。 闻言,公孙静小脸纠绯红,小手轻捶他胸口,羞得不知该如何启齿。 「静儿,你有个狡猾似狐难搞的大哥。」孟义鹏低声抱怨。 公孙静轻笑,小手轻抚他的俊脸,好笑地看着他气恼的神情。 「我知道。但他是我大哥,唯一的亲人,十分疼爱我,为了我,和大哥和平共处好吗?」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她岂会不明白。 「若非他是你大哥,我又怎会如此吞忍。」孟义鹏咬牙道。 公孙静小脸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双手勾住他脖颈,心中既不舍又开心,愈瞧着他此刻恼恨的模样,胸口的情意再也忍不住了。 「义鹏,我爱你,谢谢你愿意等我两年。」 孟义鹏一楞,下一刻,俊脸温柔地笑开来。这个傻丫头,也难怪慕容彻会为她讨公道了。 「这句话该是我说的才对。静儿,谢谢你爱我,也谢谢你活了下来。」薄唇吻上她的唇,激烈缠绵地勾挑她的情欲。不碰她的身子,他总可以抱她口勿她吧! 一番缠绵激吻后,公孙静气喘吁吁无力地倒在他怀里,小嘴微肿,小脸泛红,双眸迷蒙,那迷人娇媚的模样,令孟义鹏忍不住低咒慕容彻。 公孙静听到他的咒骂,唇角微扬,陡地一阵倦意袭来,在他怀里磨蹭了下。 「义鹏,陪我睡一会好吗?」 孟义鹏低头望了眼她脸上的倦意,她现在身子弱,容易疲倦,连忙扶着她一起躺在床榻上,再将她搂入怀里,大掌轻抚她仍旧瘦弱的背脊。 「义鹏,我会再找机会说服大哥的,我也不想等上两年再嫁给你。」 她打了个哈欠,语气含糊。 「好。」黑眸怜惜地望着她双眸快要睁不开的模样,却仍强撑着。 「义鹏,其实我在两年前第一眼见到你时,就喜欢上你了……」终究敌不过倦意,妥协地沉入梦乡,耳畔听着他的心跳声,放松心安地沉睡。 「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是吗?」 孟义鹏大掌温柔地轻抚她的小脸,回想起这两年来,她不顾姑娘家的矜持,在他身后追逐、主动示好。明明可以表明身份,轻易得到他,就不用多绕一圈,偏偏她希望两人能情投意合,而非遵从婚约,也就是这份执着,一点一滴地打动了他。 果然是个傻丫头。 薄唇轻吻上她的唇,一路细吻到她耳畔,低声倾诉他的爱语。熟睡中的人儿唇角微扬,那抹笑是幸福满足的。 这日午后,孟义鹏守在公孙静身旁,贪看她毫无防备的娇憨睡颜,久久不舍得离去。 番外篇一 【番外篇一:吃醋】 一辆车门刻有孟家虎头标志的马车缓缓停在彩云坊大门口。马车上先是走出一名面色偏冷的姑娘,接看在她扶持下,走出一名身看鹅黄襦裙、十分瘦弱的女子来。 两人一踏入彩云坊里,小慧和秀儿惊喜地大叫出声。 「静儿!真的是静儿!太好了!听大小姐说你没死,大家都好开心。静儿,你怎么会瘦子一圈,气色也不太好?」 小慧和秀儿围绕着她,各自拉着她一只手,关心地问。 「谢谢大家的关心,我也很想念你们。」公孙静见着两人也十分开心。 「请放开我家小姐,你们这样拉拉扯扯的,万一伤到小姐怎么办?」 梅香皱眉挥开两人拉扯的手。小姐一点都不听话,身子才稍好就背着孟二爷偷跑出来。她已经够气闷了,这两人还对小姐拉拉扯扯,存心让她更火大。 小慧和秀儿被这一挥开,再看向梅香板着的面容,这才想起大小姐有说过,静儿的真实身分是慕容家小姐,这会可不敢再逾矩了。 「梅香,别这样。我在彩云坊做事时,小慧和秀儿对我很好的。」公孙静轻斥。 心知梅香不悦她出门,这一路上可都板着脸。唉}她这个当主子的,还得看她这个丫鬟的脸色,大哥还真是找对了人管她。 「静儿,你怎么来了?二哥知道吗?」 孟妤嬿甫从里头走出来,没想到会看到她,开心地走上前。但一想到二哥自从静儿回府后即对她呵护备至,更是不准她身子未调养好就出府,可如今她却出现在这里。 「当然不知道咯,我太想念大家了,所以瞒着他偷跑了出来,你可别告诉他。」公孙静拉着她的手,调皮地眨眼。 「你啊,这么不听话,也难怪梅香会不高兴了。」瞧了眼她身后臭着一张脸的梅香,有这么不听话的主子,也难为她了。 「静儿。」 阿成搬了些布匹甫踏入彩云坊里,在瞧见她时,憨厚的脸上一阵激动。 「成哥,好久不见了。咦?你身上穿的衣裳可是我做给你的?」公孙静朝他笑得一脸灿烂,在瞧见他身上深青色的衣裳时,觉得十分眼熟。 两人的对话让一旁的四人惊愕地瞪大了眼,尤其是在看到公孙静身后踏进来的男人后,更是脸色大变。 「没错,这件衣裳是你帮我做的。」阿成走到她面前,细细打量着她,目光热切地看着她。 「成哥,我帮你做的这件衣裳可合适吗?」公孙静笑问。 「很合适,我很喜欢。」阿成点头如捣蒜,瞧她的目光里有着难掩的情意。 「你帮他做衣裳?」 蓦地,一道低沉的嗓音在公孙静身后响起。 公孙静和阿成听到这声音,不约而同地吓了跳,两人脸色各异,公孙静一脸心虚地转头,笑得一脸讨好。 「…义鹏,你什么时候来的?」 孟义鹏长臂一伸,在众人面前将她搂入怀里,黑眸锐利地瞪着阿成。 「我不是要你好好待在府里休养吗?为什么不听话偷跑出来?还有,你何时帮别人做衣裳来着?」 「那是……因为有一次妤嬿送我几匹布匹,而你又不准我再帮你做衣裳,那时我看成哥的衣裳破了,心想平时他帮了我很多,所以才做了件衣裳给他。」 公孙静不知自己为何要解释得一脸心虚,可在他锐利的目光注视下,就是莫名觉得心虚。 「是吗?」孟义鹏的目光仍是瞪向一旁的阿成,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令人发毛。 阿成被看得浑身抖颤,在两人谈话时,一步步悄悄地后退,最后高大的身子闪得飞快地离开。 「我送你回去吧。」搂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不容她拒绝地走出彩云坊。 两人一坐上马车,公孙静随即被他搂抱在怀里,瞧看他紧绷的俊脸,试探地问:「义鹏,你是在生气吗?」 「以后除了我,不准再帮别的男人做衣裳!」孟义鹏握住她的小手,警告地说。 这粗神经的丫头,定是没发现阿成看她的目光充满爱慕,而她竟还做衣裳给他。一想到方才阿成看她的眼神,像是自己的所有物被人觊觎般,一股火气在胸口奔窜。 「可是我答应大哥要帮他做衣裳。」她低声提醒。 孟义鹏黑眸忍耐地闭上,再睁眼时,瞪了她一眼。「只准做几件衣裳给他就好。」因为是慕容彻,所以他也只能忍了。 「义鹏,你这是在吃醋吗?」公孙静双眸发亮,注视着他不悦的侧脸。 闻言,孟义鹏俊脸尴尬地爆红,黑眸瞪着她笑得一脸灿烂,他的回应是俯首狠狠地攫住她的菱唇,堵住她的问话。 公孙静笑着承受他的吻,原来他真的是在吃醋啊! 呵-- 番外篇二 【番外篇二:初遇】 一抹全身缟素纤弱的少女身影,清秀小脸上十分苍白,独自走在白虎城热闹的大街上,十分引人侧目。那一身透着哀伤的气息,还有双眸平静得宛如一摊死水,与周遭的热闹氛围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肉粥!好吃的热腾腾肉粥,快来尝尝看!」 卖肉粥的张大娘在瞧见从她摊前走过、宛如一抹游魂的少女,心中不忍,一时冲动喊了声。 「小姑娘,要不要吃碗热腾腾的粥?」 少女停下脚步,讶异地回头,望了眼热心的张大娘。 张大娘在看清她白净脸上的苍白后,眼里浮现担忧。 「大娘可是在叫我?」 「小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来自虎城是找人还是有什么事吗?我张大娘在这白虎城住了二十多年,有什么需要,张大娘都可以帮你的。」这小姑娘及笄了吗?一副瘦弱苍白的模样,实在令人于心不忍。 少女双眸底浮现泪光,似是感动能遇到热心的人,强忍住泪水,望着一脸关心的张大娘。 「张大娘,我想向你打听一下关于孟府的事。」 「孟府?你是指我们白虎城首富,如今由虎爷掌权的孟府吗?」张大娘惊讶她打听的竟是孟府的事。 「白虎城里还有第二个姓孟的人家吗?」少女觉得还是再确认一下比较好。 「那倒是没有了。小姑娘你是要找人还是要找差事呢?」张大娘再问。 少女沉吟了会。「我想找份差事。」 张大娘打量她一身缟素,发上只插了根碧玉簪,姿色中等,但清秀白净的 小脸让人看了很是舒服。 「小姑娘,你可以去彩云坊问看看是否有缺人。彩云坊是孟家七位夫人和大小姐在负责的。」这小姑娘看来十分娇弱,去做丫鬓,总觉得可惜了。 「彩云坊?请问要怎么走?」 少女在问明方向、向张大娘道谢后,即往张大娘所指的方向走去,小心地避开入潮,岂料她愈走愈显得吃力,眼前的景物逐渐变模糊…… 「二少爷小心!」 孟义鹏甫走出钱庄大门,差点撞上正从门前经过的少女,在他及时止步的同时,没想到少女却在他面前昏倒。他长臂一伸,及时将她扶抱起,望着怀里纤弱少女清秀小脸上毫无血色,眉头不禁皱起。 「二少爷,你有没有怎么样?」王管事跟在他后头,没漏掉眼前的一幕,连忙走上前关心地问。 「我看起来像是有事的样子吗?有事的是这位小姑娘。」孟义鹏睨了他一眼。 「二少爷,这位小姑娘还是交给我吧,你不是有事急着去办吗?」王管事伸出手,想从他手中接过人。 「罢了!去叫老五过来一趟。」孟义鹏将昏迷的人儿打横抱起,不理会一脸惊讶的王管事,再次走进钱庄里。 钱庄内堂角落里摆放着一张软榻,上头躺着一名面色苍白的少女,小脸上毫无血色,几乎与她一身的缟素同色。 「二哥,请放心,这位姑娘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体过于虚弱才会昏倒,让她多休息吃点东西就没事了。」孟继允在诊视过后,笑着对二哥说。 「没事就好。」听他这么一说,他也就放心了,毕竟突然一个人昏倒在他面前,就算他不认识,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二哥,你和这位姑娘是什么关系?」孟继允好奇地问,要是换成大哥,他绝没这个胆子问。 「什么关系也没有,只不过是走出钱庄大门,她刚好昏倒在我面前,也只好做件善事了。」孟义鹏赏他一记爆栗,敢情这小子太闲了,管到他头上来了。 孟继允抱头惨叫了声,远离他几步。「二哥,我还有事,这姑娘醒了就没事了,我先去忙了。」孟继允决定先闪为妙。 孟义鹏没好气地瞪了眼逃走的小弟,缓步走到软榻前,细细打量昏迷中的少女,瞧她一身缟素,该是亲人刚过世不久,清秀白净的小脸称不上美,但还算顺眼。 就在他打量她的同时,软榻上的少女嘤吟了声,缓缓睁开双啤,原本不甚清醒的她,在惊觉身旁竟站了个男人,吓得慌忙坐起,双眸里有抹惊慌,像只受惊的小兔,圆滚滚的双眸防备地注视着他。 「你……你是谁?」 见到她的反应,孟义鹏有趣地勾唇一笑。这小姑娘倒是有双灵动的双眸,令她清秀的小脸显得出色,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小姑娘,你这反应是对救命恩人该有的态度吗?」孟义鹏难得兴起逗弄之心。这小姑娘及算了吗?看起来似乎比大妹还小。 「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你。」小姑娘瞧着眼前救命恩人俊朗含笑的面容,令她小脸羞窘地低声道谢。 「小姑娘,你孤身一人,为什么会突然昏倒?你的家人呢?」孟义鹏不知为何就是忍不住想要关心她,就当是帮人帮到底吧。 「我娘过世了,只剩下我一人。」小姑娘小脸低垂,神色凄然,令人看了不忍。 孟义鹏轻叹了口气,不忍再细问她家中是否还有其他人可以依靠,瞧她孤身一人上路,身上又带了只包袱,也不难想象了。 「小姑娘,你日后有何打算?」 「卖肉粥的张大娘建议我上彩云坊找一份差事。」小姑娘抬起头望着他,那一双泛着泪光的双眸,即使是铁石心肠,只怕也要溶化了。 孟义鹏若是记得没错的话,彩云坊已经不缺人了,但看这小姑娘纤弱的模样,莫名地不忍叫她当个丫鬟。 「待会我亲自送你过去彩云坊找份差事。」由他亲自推荐,大妹总要卖他一个面子吧。 「尚未请教公子如何称呼?」小姑娘感激地问。 「我姓孟,孟家排行老二的孟义鹏,也算是你未来的主子之一。」孟义鹏笑望着她瞠目结舌的模样。 原来他就是孟义鹏。 「对了,小姑娘,尚未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公孙静。」 公孙静双眸复杂地瞧着眼前笑得一脸温和的男人,没想到会恰巧被他所救,她会来自虎城,可算是为他而来啊!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