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卿一世宠 上》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文开始】 天元二十四年,六月。 刚入盛夏,骄阳似火,热的人心烦气躁。 京城首辅沈家回廊处鸡飞狗跳,安慰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旁边站了个局促的少年,眉头微皱,看着眼前这一幕。 「好小姐,别哭了,奴婢们骂这个臭鸟。」 「什么该死的鸟儿,竟然伤了小姐。」丫鬟李子哭哭啼啼,抱着沈家小姐沈莞,哭的心肺都要出来。 回廊上被下人团团围住的主子,看着约莫十四五岁,微微闭着眼,肌肤如雪,粉嫩的嘴唇紧紧抿着。尚未脱去稚嫩,已经能看出未来是何等天姿国色。 修长的睫毛垂着眼泪,让人心疼的想抱在怀里好好疼惜。 沈莞眨眨眼,她这是在沈家? 李子怎么还这么爱哭。 没等沈莞反应过来,就听远处传来祖母的声音:「心肝,你是怎么了?」 只见头发花白的妇人,端的一身贵气,只是稍快的脚步,显然妇人的心慌。 沈莞被祖母紧紧搂在怀里,轻声呵护:「让祖母瞧瞧,怎么会被八哥伤到了,什么八哥,该罚!」 沈莞愣住了,她不是死了吗。 在一个漆黑的深夜里,家破人亡,只剩她孤身一人。 就那么死在无人知晓的夜里。 怎么回来了。 沈莞看着被下人抓住的八哥,已经想起来这是什么时间。 她回到了五年前。 沈莞轻轻搂住祖母,柔声道:「祖母我没事,你别难过了。」 少女刚刚哭过,声音还带着沙哑,这么一说,更显得委屈。 让沈家老夫人心疼的厉害。 「怎么了?我刚回家,就听说莞儿被鸟啄了,怎么回事?」沈家长子长媳原本带着沈莞哥哥沈维去参加宴会,刚回家就听下人们说沈莞伤到了。 听到母亲跟哥哥的声音,沈莞微微抬头,眼神明亮的厉害,声音带着惊喜:「爹爹,娘亲,哥哥!」 沈莞声音实在是甜,让原本想板着脸的沈家长媳都忍不住笑了,也过去搂着女儿道:「大姑娘了,怎么还撒娇呢。」 沈维也凑过来,仔细看自己妹妹手上的伤口。 确实伤的挺厉害。 沈维为人温和,谦谦公子,今年刚过二十,平日最心疼自己妹妹,忍不住道:「怎么会被八哥伤到,平日它不是很乖巧。」 若不是够乖巧,怎么也不会送到沈家最金贵的小姐手上。 周围空气一滞,就见有个圆脸小厮,指着回廊边的十五六的少年,少年还在太阳地里站着,晒得脸有点红,看着有些局促。 这会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让少年微微皱眉。 「就是他!惊了小姐的八哥!」小厮显然是在告状。 沈莞已经忘了当年这件事怎么处理的了。 但顺着小厮的目光看过去,吓得她差点从祖母怀里掉出去。 没看错的话。 这是李弘禹?!!? 当今皇上的私生子李弘禹。 如果没记错的话,以后的李弘禹手握兵权,从一介歌姬之子,变成朝中重臣,最后走到那个位置。 他怎么会在自己家啊。 看着小厮还在喋喋不休的职责李弘禹,沈莞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就算自己上辈子跟李弘禹没什么接触。 但也知道李弘禹最为记仇。 等李弘禹以后被皇上认回去,那还不报复他们家啊。 沈莞没发现祖母,爹娘的表情有点不对,赶紧道:「别说了!」 小厮被沈莞吓一跳,赶紧闭嘴,谁不知道沈家小姐最得宠爱,若是惹怒了沈莞,那就等着被赶出去吧。 沈家长媳以为女儿要生气,女儿的脾气她是知道的,恐怕少不了要罚眼前的少年。 可这少年的身份不同,罚不得啊。 沈莞小跑着到李弘禹身边,显得有点弱气,没顾上日头热的厉害,小声道:「我知道不是你的错,别生气啊。」 沈莞的睫毛眨的厉害,不管是不是李弘禹的错,都不能认啊。 这可是以后的大佬,不能得罪。 但沈莞这个样子,在李弘禹看来有点好笑。 明明哭哭啼啼的是她,这会还安慰起别人了。 看着沈莞被太阳晒的有点晃眼,李弘禹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沈莞明显松口气,刚刚哭的厉害,嘴唇干的有点疼,不过再看少年,显然是在太阳下晒的久了,唇瓣更是干涩。 沈莞赶紧拉着少年的袖子,走到回廊里:「别晒着了。」 看着女儿没跟少年起冲突,沈家长子长媳皆是松口气。 沈家祖母更是摸摸沈莞的头发,没说什么。 第2章 虽说他们沈家不怕得罪一个皇帝的私生子,但能不起冲突,当然是最好的。 少年看着沈莞众星拱月般被接走,心底突然起了波澜。 李弘禹站在原地,他十几年里,从未见过这么娇气的女子,被鸟啄一口要哭,哭的一家人都来哄才行。 心里还在想沈莞哭的样子,就见沈莞忽然回头,朝他努力笑出来。 笑容灿烂的让李弘禹心头一跳。 娇气。 沈莞见李弘禹不看她,有些丧气。 要是能讨好这个大佬,抱紧李弘禹的大腿,以后李弘禹当了未来皇帝,那他们家是不是就不会家破人亡了?! 沈莞眨眨眼,决定藏好这个秘密。 大家肯定都不知道李弘禹是皇上的私生子,自己趁这个时候跟李弘禹搞好关系,等李弘禹飞黄腾达了,也不能忘恩负义吧! 万一心情好,赏沈家一个爵位呢? 沈莞偷偷笑出声,刚回自己院子,就对李子道:「你快去打听打听,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在我们家?」 李子没什么脾气,从小跟在沈莞身边伺候,连这个名字也是沈莞给起的。 没等李子出门,杏儿就道:「小姐不用打听了,是沈家旁支送来的子弟,咱们家不是要开私学吗。他是来读书的。」 上辈子也是有私学这回事,只是沈莞有自己的老师,就没去上。 竟然这么巧。 要是上辈子能跟李弘禹打好关系,自己祖父祖母,还会死于非命吗? 沈莞想到上辈子的事就心痛,索性抛开那些东西。 她重活一世,也该活的明白些了。 沈莞想了想道:「去把我这里的好茶叶拿过去,再送点点心过去。就说,就说刚刚我的下人冤枉他了,这是我赔罪用的。」 这话一出,李子跟杏儿都讶异了。 她们家小姐还有跟人赔罪那一天? 话刚说完,沈莞又站起来,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亲自去一趟。杏儿你知道他住哪吗?」 「知道的小姐。您先歇歇,奴婢去备东西。」 沈莞有点等不及,抱大腿这种事,哪有干等着的啊。 杏儿刚把东西准备好,沈莞抱在怀里急切道:「你带路,咱们快走吧。」 旁支送来的子弟都住在偏院,比不上主院漂亮,但也干净雅致。 沈莞极少来这边,刚踏进偏院就听见里面的声音。 「差不多行了,也是沈家的子弟。」 「什么沈家子弟,他姓李,谁知道是哪来的小杂种,竟然来我们沈家读书。还敢得罪沈小姐!」 沈莞听到这些人提到自己,脚步放慢了些,让杏儿跟李子也小声点。 「听见没,不到太阳落下,不准回房间!」 沈莞看看日头,热的让人心烦,离太阳西落至少还有两个时辰,这些人是要干什么?! 还没等沈莞说话,更多污言秽语进到她耳朵里。 「歌姬生的杂种,跟我们在一个私学读书,真是恶心。」 「什么东西啊,你也配?怎么不跟你娘一起卖唱啊。」 李子气的直跺脚,这种话怎么能让小姐听见。 没留神沈莞已经冲出去了。 「那你们就配吗?!」 谁都没想到的沈莞会出现在这,手里还抱着一堆东西。 沈莞气的要死,瞪着那几个嘴碎的子弟道:「沈家办的私学,只要是沈家子弟都能来。这是祖训,你们不知道吗?!为什么要欺负人?」 沈莞往身边看了看,想知道是哪个同族的子弟受了欺负。 这一眼吓得她后退几步,差点摔倒。 李弘禹赶紧扶着沈莞胳膊,生怕她真的摔下去。 「怎,怎么是你?」沈莞拼命眨眼,「他们欺负你啊!」 沈莞说着,声音微微提高,语气里带着不敢置信。 再想想那些人骂的话,沈莞都替他们羞愧。 刚刚骂声最大的人,这会已经不敢说话了,但还是道:「小姐,都是因为他,你才受伤的,我们也就是想帮你出口气。」 沈莞皱眉:「你不是想帮我出气,就是想找借口欺负人。这么热的天,你们怎么不站在太阳底下啊。」 沈莞原本过来的时候走的就快,这会更是因为生气,头上微微出汗。 李弘禹看着,接过沈莞手中的东西,让她轻快点。 手里没东西了,沈莞索性叉腰道:「凡是沈家子弟,不论出身,不论年幼,都可入家学念书。不管他姓什么,只要他能被选进来,就是沈家的人,你们祖训都背过吗?」 第3章 周围不少人暗暗叫好。 他们有些人确实不姓沈,有的是沈家姑娘的孩子,也能送来读书。 偏偏被那些沈姓子弟看不起,让他们抬不起头。 平日里他们不敢说,没想到沈家小姐竟然帮他们出了口气。 众人心里大呼爽快。 「还有。」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沈莞,想知道她还要怎么教训人,李弘禹也觉得好奇。 「你们不要叫我沈家小姐。我们是一族子弟,应该叫表妹的。」 谁都没想到,沈家小姐竟然是这个性子。 一点也没有天骄之女的傲气。 反而对他们这些落魄户们说,应该喊表妹的。 一时间自诩沈姓的那些子弟们,也觉得羞愧的很。 沈莞没想那么多,转头对李弘禹道:「你累不累,我们进内室说话吧。」 虽然沈莞极力掩饰,但沈莞头上的汗珠出卖了她。 显然在太阳底下,让这位娇小姐累着了。 李弘禹眼底带着不明显的笑意:「好。」 李弘禹带着沈莞走到内室,开口道:「这些东西,要放哪里?」 「都是给你的啊。」沈莞讨好道,「看,这个糕点很好吃的,你尝尝。」 李弘禹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的看着沈莞。 难道是沈莞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才小意讨好? 可转念李弘禹都笑了,以首辅孙女的身份,就算真正的皇子站在沈莞面前,恐怕都不需要她来讨好。 那沈莞有什么目的? 沈莞举着糕点,手都酸了,但李弘禹还一言不发,为了给李弘禹留个好印象,她真的拼了! 「刚刚是我的错,所以我来道歉。」沈莞说着,糕点塞到李弘禹嘴里,「好吃吧!」 李弘禹没想到沈莞会这么做,显然楞了一下。 低头看自己手里的东西,这都是沈莞专门带过来给他的? 李弘禹心里带着疑惑,还是把东西放下来,客气道:「多谢沈,多谢表妹。」 李弘禹不知道怎么地,突然带了笑意喊了表妹。 刚刚沈莞在院子里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果然喊这句表妹,沈莞也没什么反应,反而好像更开心了。 看来沈莞果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 李弘禹心里松口气。 沈莞有点感慨,刚刚外面的人怎么骂李弘禹的,她可全都听到了。 好好一个皇子,竟然被欺负到这种地步。 李弘禹现在肯定不知道自己是皇帝的儿子,不然怎么能忍得了那种委屈。 两个人心底似乎都认定了什么。 笑容更加真诚。 沈莞看李弘禹明显是要送客的样子,只好道:「那我们私学见?」 等沈莞小跑出偏院,杏儿才奇怪道:「小姐,您要去私学?夫人不是给您请了老师吗?」 想到那个老师,沈莞眼底带了点冷意,开口道:「不要她了,我也要去私学。我去求求祖父,他老人家肯定会同意的。」 沈莞也没回自己院子,慢悠悠去祖父书房。 沈莞的祖父是本朝首辅,三朝元老,颇得皇上重用。 书房伺候的小厮见小姐来了,忙让人送些差点来:「小姐,首辅大人还未回来,您先等等。」 「不急。」 书房里放着黄柏木箭腿平头案,兼带几个利落的半桌,沈莞随便靠着小桌子上,开始整理思绪。 为什么会回到五年前,沈莞并不知道。 可她忘不了上辈子,眼前的一切化为乌有。 一切似乎都跟一个人有直接的联系,当今的三皇子。 三皇子生母为当朝贵妃,如今后位空悬,后宫里贵妃最大,贵妃又生了皇上唯一的皇子,身份之尊贵,离后位只差半步。 只是谁都拿不准皇上的态度。 如今贵妃也还只是贵妃。 沈莞想到三皇子,心底升起深深的厌恶。 若不是他,自己沈家,怎么会被皇上抄家,他抢皇位,让沈家做垫背的。 真是好算计。 还有自己那个老师。 更是三皇子跟贵妃安插进来的。 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跟三皇子相识,暗通款曲。 不管是为了躲开那个老师,还是接近李弘禹,自己都要去私学。 上辈子沈莞见过李弘禹的样子。 一身黑色铠甲,嘴角带笑,眼里却有着戾气。 这也是李弘禹最让大臣诟病的地方。 第4章 那些臣子们私下喊李弘禹叫狼崽子。 养在民间的饿狼。 但今日看来,李弘禹还不算很难相处。 此时的沈家偏院里。 几个沈姓子弟垂头丧气,原本是以沈莞的名头欺负那个李弘禹,明明有个当歌姬的娘,偏生目中无人,怎么不让他们生气。 可没想到竟然被沈莞逮了个正着,真是气死人了。 他们这些沈家子弟在偏院住,基本都是两人一间房。 刚刚骂李弘禹最厉害那人,气的猛灌几口茶水。 冰凉的茶水下肚,气终于消了点。 可突然觉得肚子有些不对。 第二天这两人就被抬着出了沈家。 倒也不是死了,只是半死不活,回家养病了。 沈家旁支又换了两个勤恳的少年郎来上私塾,这就是后话了。 沈首辅对沈莞想去私塾读书,也没什么意见。 反正都是沈家的子弟,去也方便。 上学这日,倒是个凉快些的天。 沈莞看见夫子的时候微微惊讶,这位的名声她也听过。 身边的学生也不由低声喃喃。 「天子太傅?!」 「何德何能,能让这位教我们读书?」 「沈首辅太厉害了,竟然能请的动这位。」 李太傅今年已经六十,年轻时曾是金科状元,又当过当今皇上的老师。 只是今年急流勇退,早早赋闲了。 听说贵妃也请过这位出山,想请李太傅教导三皇子,只是没能成功。 见学生们喃喃私语,李太傅只是含笑看着,并不打断,只是目光扫到李弘禹时顿了顿。 「吾生而有涯,而知也无涯。」李太傅气定神闲,学生们渐渐安静,「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夫子,谁知,君子六艺,都为哪六艺。」 来此读书的学生,大的有十五六岁,小的则也十一二。 沈家好学,子弟们皆已启蒙。 这个问题还是很好回答的。 沈家旁支出身的沈焱看看周围的人,作揖道:「回夫子,《周礼·保氏》中写道,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古人常说,通五经贯六艺。五经,礼,书,就有老夫来教。其余各项自有夫子,记下了吗?」 这话一出,更是让人压抑。 就连沈莞也有些吃惊。 原本以为这私塾就是教些四书五经,没想到不仅教导文科,连骑射都有师父。 以前自己怎么就不知道,沈家私塾这般厉害? 李太傅也不过多解释,已经开始上课。 越听下去,沈莞越疑惑。 她是学过一边的人,自然知道李太傅讲的似乎太过浅显。 只是李太傅知识丰厚,让人又有所收获。 可沈家私塾这些学生们,以后都是要走科举之路,从小就读四书五经,这些都是极为熟悉的。 李太傅讲这些,倒像是给没学过四书五经的人讲的。 这日一下学,整个学堂像炸开了锅。 有的人感叹夫子竟然是李太傅,还有骑射课,又会是谁来教。 还有些则觉得李太傅讲的太过简单。 他们这些要科举的人,再听下去,怕是要耽误事。 各人有各人的烦忧。 沈莞没有,沈莞什么都没有。 她眼里现在只有李弘禹! 上课的时候她来的晚了些,没能跟李弘禹搭上话。 这刚一下学,赶紧走到李弘禹身边。 好在李弘禹独来独往,身边也没什么人。 「好巧,又见了。」沈莞的杏唇勾起笑,带上她弯弯的眼睛,显得十分讨喜。 漂亮的让人想呵护。 李弘禹有心想说,都是来上学的,有什么好巧。 还是不由自主道:「嗯,很巧。」 这话说完,李弘禹又陷入沉默。 沈莞抓耳挠腮,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要说。 毕竟以前都是别人来找她讲话,她哪有恭维过别人。 想了半天,沈莞赶紧道:「刚刚李夫子讲的我没听懂,你能教教我吗?」 抱着书本的李子差点摔跤,这些东西小姐早就学过了的,怎么还没听懂? 李弘禹眼神微沉,明明是个少年人的模样,凭空给人几分压力。 沈莞吓得往后一缩,总觉得李弘禹刚刚非常危险。 原本以为李弘禹肯定会拒绝,沈莞做好拔腿就跑的准备。 第5章 谁料李弘禹突然笑了:「好啊,我教你。」 李弘禹垂下眼睛:「去我那吧。」 「好,我,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就来。」 沈莞拉着李子就跑,她没有感觉错。 李弘禹好像真的生气了? 他为什么生气啊。 李弘禹看着沈莞逃跑一样的背影,轻笑,傻是傻了点,倒是敏锐。 想到今日李太傅故意从启蒙处讲起,李弘禹眼底情绪翻腾。 是他派来的吗? 骑射老师,也是他的意思? 李弘禹眯着眼,索性不去想。只觉得沈莞实在有意思。 明明怕的厉害,还要接近自己。 一会就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偏院里,李弘禹自己住一个房间。 来的时候管家只说,房间分到李弘禹这里,正好没有同住的人。 这也是其他学生看不惯李弘禹的原因。 总觉得李弘禹运气太好。 李弘禹刚打开窗户,就见一直八哥飞了过来。 八哥口里念叨着:「好吃!好吃!」 「蠢。」李弘禹不去看八哥,又听八哥模仿沈莞的语气,「糕点好吃!」 李弘禹忍不住笑出声。 让进来的沈莞一愣。 李弘禹心情怎么突然好了,发生了什么啊。 「糕点好吃!」 臭鸟! 刚听到八哥喊什么糕点好吃的时候,沈莞还没反应过来。 但看着李弘禹似笑非笑的眼神,沈莞瞬间脸红了。 臭鸟!臭鸟! 沈莞捂着脸道:「我们写课业吧。」 说完沈莞对身边的李子道:「快把臭鸟牵走。」 李弘禹看看八哥无辜的眼神,开口道:「我挺喜欢的,留下可以吗?」 原本李子觉得,按小姐的脾气,定然不会同意。谁料小姐只是犹豫片刻,勉强道:「好吧,那你不要信小红说的,我根本没说那种话!」 李弘禹差异挑眉,看看漆黑的八哥:「小红?」 沈莞更尴尬了。 「就随便起的,你别看它了,今天夫子让写,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是什么意思。」沈莞拉着李弘禹的袖子,往小案边拉。 李弘禹不着痕迹躲开沈莞的手,慢吞吞走到沈莞身边。 这个距离不算疏远,但同样不算亲密,看似颇有风度,实则是在跟沈莞保持距离。 沈莞还在美滋滋的觉得,成功转移话题实在太棒了! 沈莞把课业放李弘禹的书旁边。 这一对比沈莞尴尬的脚趾都要蜷缩起来。 李弘禹的书本上记满笔记,显然是认真在做功课,反观沈莞的书崭新的像新的一样。 沈莞趁李弘禹不注意,偷偷把自己的书折了几下,好让人看起来像是认真翻阅过的。 沈莞坐下来,抬头看向李弘禹:「快来呀,你准备怎么写文章?」 见沈莞问的真挚,李弘禹眼神微暗。 他自小是读过书,但跟世家子弟没法比,沈莞这么问,是要他难堪? 李太傅给的题目是,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 意思非常浅显,可以从各个方面论述这句话的意思。 也许对别人来说简单,但李弘禹却知道,这是他第一道考试。 不仅要做出来,还不能平庸。 却又不能张扬,让那位新生警惕。 这个度,要如何把握。 李弘禹慢慢坐下来,反问道:「你呢?打算如何写。」 丫鬟把茶点伺候过来,便去外间绣活计,不打扰两位主子。 没了旁人,李弘禹看似更加随意,靠在小凳旁边,伸手逗小红。 那八哥在李弘禹手底下乖巧的很,半点看不出顽劣。 「我打算就写为什么周公让学生们学六艺!这个简单。」沈莞下意识咬着笔杆,「你觉得呢?」 沈莞忽然看过来,让李弘禹有点不自在。 沈莞身上似乎有股特殊的香味,无时无刻钻到李弘禹的鼻子,让他注意力有些飘忽。 「可以,那你写吧。」李弘禹道,半点没有讨论的意思。 沈莞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乖乖提笔就写。 但刚写几句,李弘禹忍不住道:「你就这么写?」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礼者,不学「礼」无以立。故人人皆学礼?」李弘禹点点桌子,「你这么写,就不怕李夫子生气?」 沈莞写的东西,看似有道理,其实都是些总结起来的废话。在李弘禹看来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第6章 沈莞偷懒惯了,下意识把之前的坏习惯带过来,低声道:「可以凑字数嘛,你看,这么一写,课业都快完成了。」 果然,沈莞洋洋洒洒写了不少,看似句句在理,实则言之无物,不过是把旁人的论述给拼凑上去。 看着李弘禹的眼神,沈莞丧气的爬在小案上,随便把写满课业的纸张团起来:「你别这么看我,我好好写还不行吗。」 沈莞语气里带着委屈,活生生像被欺负了一般。 李弘禹张张嘴,他没想让沈莞重写。 沈莞课业完成的怎么样,跟他没有关系。 但沈莞这个委屈的模样实在受用,李弘禹装作没看见,开始写自己的文章。 沈莞本来就是找个借口过来接近李弘禹,没想到还真的被逼着认真写课业,实在让人头疼。 重新铺开一张纸,沈莞写了几次,都不满意,注意力被桌上的茶水吸引。 这是李弘禹房间分的茶,不知道好不好喝。 沈莞见李弘禹写的认真,偷偷倒了两杯水,一杯小心翼翼推到李弘禹手边。 另一杯则自己拿着,像只小兔子一样,抱着茶杯尝了两口。 喝了一肚子水,沈莞眼神又黏在糕点上。 这糕点是厨娘亲自做的,新鲜的羊奶糕,香香甜甜的。 沈莞偷偷再看李弘禹一眼,手摸上羊奶糕,娇嫩的手指比奶糕还要白皙,让李弘禹不由叹口气。 怎么会有这样的娇小姐。 喝茶也要撒娇,吃个奶糕更是娇气的不行。 沈莞嘴里还含着奶糕,被李弘禹叹气吓得呛到。 「咳,咳。」沈莞急着想咽下去,却被噎着了,难受的眼泪都要掉出来。 李弘禹连忙端了茶水送到沈莞嘴边:「别着急,慢慢吃。」 一口茶顺到嘴里,总算没那么难受了。 泪珠似掉非掉,显得十分可怜。 原本沈莞就够难受了,那边八哥大声道:「糕点好吃!糕点好吃!」 李弘禹忍不住笑出声,眉眼都笑出光芒出来。 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鸟。 蠢死了。 沈莞还是第一次见到李弘禹这么笑,拼命眨眼,但开口就是:「你尝尝奶糕,真的好吃。」 最后在沈莞满脸通红下,李弘禹真的尝了尝。 其实李弘禹很烦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他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有时母亲去画舫上唱曲,周围都是甜腻腻的脂粉香,让人觉得恶心。 李弘禹强忍恶心咬一口奶糕,意外的不让人觉得烦。 反而有股清香,带着甜味的清香。 沈莞笑的眉眼弯弯:「是吧,可好吃了。」 「嗯。」李弘禹点指指桌子,咽下糕点,「继续写吧。」 还写啊。 沈莞有点写不下去。 其实李弘禹也是。 他拿不准要怎么写,才会让那个人知道他不平庸,但又不让他起忌惮之心。 沈莞倒是认真起来,开口道:「我们去找我祖父吧!」 沈莞的祖父,沈首辅? 「让祖父指点我们啊!」沈莞道,「走吧,祖父这会肯定在喝茶,等会就很忙了。」 李弘禹其实想拒绝,但又觉得沈莞说的没错。 以沈首辅的学识,他们两个的问题在他眼里,再简单不过。 可让堂堂本朝首辅,来教他们做一个课业,颇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李弘禹心情复杂,跟着沈莞到沈首辅身边时,才觉得自己冲动了。 见着孙女跟李弘禹一起过来,沈首辅顿了顿,随后笑道:「怎么了?又想找祖父做什么?」 沈莞撒娇道:「哪有啊,我是想祖父了。」 沈首辅笑,摸摸沈莞的头:「就你调皮。」 沈家三代单传,沈首辅只有沈莞父亲一个儿子。 沈莞父亲也只生了沈维,然后就是最小的沈莞。 故而全家不由自主宠着最小的沈莞。 沈莞也生的讨喜,让人忍不住喜欢。 「祖父,今天李夫子给了一句话,让我们写篇文章出来。」沈莞丧气,「那个题目看着简单,但我总觉得写不出来。」 沈莞说完,李弘禹心里赞同。 那句话看似简单,但涵盖的东西太过广泛,根本不能用一篇文章概括。 这才会让他们这么难下笔。 沈首辅看了看李弘禹道:「题目是什么?」 李弘禹答道:「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 题目说出来,沈首辅忍不住笑了:「好个李匹夫,竟然这么为难我们沈家的学生。」 第7章 沈莞疑惑的看着祖父:「祖父,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沈首辅没说话,转而继续问李弘禹:「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李弘禹心里警惕,沈首辅是要教自己,还是试探? 不管如何,要答的漂亮才是。 「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出自周礼。此为开篇,看似简单,实则囊括了方方面面,先问养国子之道,再说教六艺。」李弘禹答道,「分开任何一个字,都可为文章。养是如何养,国子是何等国子,道又是什么道。如何教,为何教,又为何要教六艺,此六艺再细说下来,怕是三万篇文章都不够写。」 沈首辅含笑点头,又对沈莞道:「莞儿觉得呢,你可有写出文章?」 「写了一篇,但不大好。」沈莞不好意思道,「我只把自己学到的给写上去,旁的没有了。」 沈莞刚刚的文章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差,不过是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写上去。 沈首辅又问李弘禹:「你呢?可有写出?」 「晚辈愚钝,并未写出一字。」李弘禹道。 以沈首辅的身份,就算是皇子过来自称晚辈,也是受的住。 沈首辅也没说什么,让沈莞给自己倒杯茶,这才慢慢道:「你们都想太多了。」 沈莞跟李弘禹一愣,对视一眼。 「弘禹说的没错,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看似简单,实则涵盖面太广。并不是个好题目。」沈首辅慢悠悠道,「李夫子怎会不知?他不过是想考察你们的学识罢了。」 「今日私塾第一天开讲,每人学习进度不同。他出这个题目,不过是让你们写出自己知道的东西,好让他以后因材施教。不过李匹夫不说明白,搞得含含糊糊,就是戏耍你们罢了。」 想的简单的人,自然会老老实实如同沈莞一般,写出自己知道的东西。 思想复杂的人,则会跟李弘禹一样,半个字都写不出来。 这个李太傅!还真不是常人能推断的。 第二天上课,李太傅果然没说什么。 看过他们教的课业后,教学进度果然提升了些。 让学生都能听懂。 原来真的只是测试他们都会什么。 李弘禹心情复杂,昨日竟然是多想了。 再看身边的沈莞,竟然没有发觉,还美滋滋的决定课业通过。 李弘禹看过的一瞬间,沈莞就注意到了,赶紧回个笑脸。 若是旁人做这个动作,难免有谄媚之感,但沈莞生的好看,唇红齿白,眼神清透,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见李夫子低头看手里的东西,沈莞比着口型道:「看我做什么。」 李弘禹装作没看懂,继续读书。 沈莞着急了,好不容易大佬看她一眼,一定要趁这个机会跟大佬搞好关系啊。 沈莞在纸上写了什么,砸到李弘禹面前,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李弘禹看,示意他赶紧打开。 被沈莞闹的闹没办法,李弘禹慢慢打开纸团,只见上面画了个小鸟,小鸟往一块糕点上飞。 下面写着:下课去吃芙蓉记的糕点吧! 沈莞朝李弘禹眨眨眼,示意他快同意。 李弘禹提笔回道:再说。好好上课。 无聊,沈莞丧气的趴在桌子上,脑子已经飞到街外面了。 芙蓉记的山楂糕特别好吃,她上辈子就喜欢。 让她吃一辈子都不会腻。 想着沈莞偷偷从荷包里拿出一颗薄荷糖,只能以糖解馋了。 沈莞刚吃完,就感觉右边有个小崽子一直看着她。 小崽子看着年龄不大,十一二左右,眼巴巴的看着她的糖。 都是沈家的孩子,沈莞觉得自己虚长几岁,就是他们姐姐,大方的分了糖出去。 来这里上学的沈家子弟们,多是家境一般。 糖这种东西,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 而且都是十几岁的孩子。 不由得都看过来。 沈莞瞬间腰板直了,把荷包拿过去,让大家分着吃。 李弘禹看着微微摇头,李太傅更是忍不住轻咳出声,提醒沈莞不要太过分。 眼看沈莞跟周围学生越来越熟。 李弘禹皱眉,撕了纸条扔给沈莞,低声道:「下课等我。」 大佬同意了! 沈莞笑的眉眼都弯起来,一个劲的点头。 一堂课结束,满屋子都是薄荷糖的味道,李太傅捏着鼻子当没闻见,说了声下课。 下课总是让人高兴的。 学生们小声欢呼,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休息。 第8章 李子已经帮沈莞跟李弘禹收拾好东西,一会是杏儿跟几个小厮陪小姐跟李公子出去。 李弘禹看着丫鬟小心伺候,手指蜷缩,眼神微垂。 似乎想到什么。 但很快回神,等着沈莞一起出去。 谁料沈莞等着学生们都走,抱着自己小荷包走到李太傅面前道:「夫子,刚刚听您咳嗽了,要不要吃点薄荷糖,可以清热止咳的。」 沈莞把漂亮的小荷包恭恭敬敬递上,李太傅一愣,没想到沈家这小丫头还记得自己咳嗽了。 李太傅也没拒绝,亲自接过来道:「谢谢你了。今天上课的内容可都听懂了?」 「听懂了,我一定好好做功课。」 李太傅微微点头,又看向一旁的李弘禹,仔细打量片刻道:「你呢?可有疑问?」 李弘禹自然有疑问,但不知这时请教合不合适。 他答应过要跟沈莞一起出去。 沈莞赶紧摆手:「你问你的,我等着。不着急。」 大佬学知识的时候,自己怎么能打扰。 以后李弘禹登上皇位,可不要忘记自己这么有眼力! 李弘禹是真的很想请教李太傅。 他从小也学四书五经,但都是他娘教的,根本没有这种正规系统的学习。 知识理解的够,却不够广泛。 这也是大家族喜欢请名师的原因。 有李太傅这样的名师教导,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李弘禹一时问的入迷,回过神发现,已经到傍晚了。 他虽还有疑问,但记挂跟沈莞出去,只好遗憾道:「李夫子,今日谢谢您了。」 「无妨,既然叫我一声夫子,自然是我的学生。递薪传火是夫子的职责。」李太傅开口道。 两人同时回头,沈莞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竟过了一个多时辰。 怪不得沈莞无聊到睡着。 李弘禹走到沈莞身边,心里不知说什么好。 见沈莞睡着的时候,眉头紧皱,跟平时的她完全不同,似乎眉宇间有化不开的愁绪。 她能有什么愁绪。 生在锦绣堆里,无忧无愁,父母慈爱,家族和睦。 李弘禹心里生出几丝不耐烦。 但想到沈莞等自己这么久,不耐烦也化作柔软,轻声道:「醒醒了,要不回去睡。」 沈莞也睡的不踏实,听见李弘禹的声音,缓缓睁眼,似乎还没睡醒,嘟囔着:「不要,想去芙蓉记。」 沈莞睡的浑身不舒服,支着脑袋道:「你忙完了啊。」 「嗯,走吗?」李弘禹轻声道,「不然我替你去吧。」 李弘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但不由说出来。 似乎是怕沈莞累着了。 什么累着了,明明是在睡觉。 沈莞清醒了点,还真的动了让别人去芙蓉记的念头。 但想想这是好不容易跟李弘禹一起的机会,趁机搞好关系才是真的啊。 沈莞揉揉脸:「不!我要自己去!」 沈莞赶紧站起来,「走走走,芙蓉记的山楂糕卖完了怎么办!」 说完沈莞意识到李夫子还没走,不好意思道:「夫子,我跟李弘禹去买糕点了!明天给您带过来!」 说完沈莞拉着李弘禹的袖子就跑,根本不给大家反应的机会。 走到街上,晚霞落在周围,轻柔的风吹着,夏季的美妙就在时刻。 这是李弘禹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没有目的闲逛。 沈莞说是去芙蓉记,但恨不得把周围所有店都逛一遍。 等小厮手里都拿不下。 李弘禹顺手接过沈莞的糖人,无奈道:「你又不吃,买这个做什么。」 「你没觉得,这个糖人很像那个沈表弟吗?」沈莞兴奋道。 「沈表弟?」李弘禹眼神微眯,语气有些危险,「谁?」 「就我左边那个小胖子啊,他好可爱,你看,像不像?」 沈莞说的人就是她座位右边的沈家子弟,名叫沈笑,十二岁,还带点婴儿肥。 李弘禹想起来沈莞说的是谁,意味不明一声,有点想把这个糖人扔了。 但看在沈莞的面子上,还是拿到手里。 接下来买的东西更是让李弘禹头疼。 不管什么小玩意儿,只要沈莞看上的,统统买回来。可让小摊贩笑开花,恨不得供着这位小祖宗。 到芙蓉记的时候,李弘禹少见的松口气,这应该不会乱买了吧? 谁料沈莞一出现在芙蓉记,芙蓉记的伙计瞬间笑的跟菊花一样。 第9章 那眼神明显是吧沈莞当大客户。 「沈小姐您终于来了,山楂糕特意给您留着,不然就卖完了啊。」伙计伶俐的很,讨喜的走过来,热切带着恭敬。 李弘禹熟悉这种眼神,只是从未被人这么尊敬过。 这次竟然在沈莞身边,得到这种待遇。 谁料伙计刚说完,旁边有个女子忍不住抱怨:「你不是说卖完了吗?我问了好久都说没有山楂糕了。」 这次芙蓉记出的山楂糕好卖的很,不到傍晚基本就没得买了。 伙计也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被别人听见,颇有些尴尬。 但沈小姐跟别人不同,当然要特殊对待。 这可是首辅的亲孙女,谁不想讨好些。 眼看女子要闹起来,沈莞连忙道:「巧了,咱俩都爱吃那山楂糕,不如我买下来,分你一半,咱们两个都尝尝。」 原本就是自己来晚了,沈莞有些不好意思,歉意的朝女子笑笑。 能来芙蓉记买东西的人,手里都有些钱,自然不在乎一份糕点的银子,只是不喜伙计的态度罢了。 女子见沈莞好说话,就知道是芙蓉记的人故作聪明,心里对沈莞的怨气少了些,开口道:「我也不白要你的,买糕点的钱咱们也一人一半。」 沈莞看过去,才觉得眼前的女子贵气的很,眉眼看着是有些熟悉,但也说不出来哪里认识。 伙计见客人自己谈好了,连连道歉,赶忙把放起来的山楂糕端出来。 女子也不客气,尝了一口,笑着道:「果然名不虚传,谢了。」 「小事一桩。」沈莞看着女子离开,才把剩下的山楂糕递给李弘禹道,「原本想多给你买些,但只有一半了,明天我再差人给你买,如何?」 李弘禹低头看沈莞手里的糕点,眼神复杂:「你是给我买的?你不吃?」 「我不爱吃这种酸的。但你不是说最近天热胃口不好吗?」沈莞认真道,「山楂糕很管用的,你尝尝?」 李弘禹眼神微动,看了沈莞几眼:「好。」 李弘禹紧紧捏着油纸包,里面的山楂糕几乎要被捏碎,不知想到什么,手指松了些。 昨天做功课的时候,他只是随口说了句胃口不好。 沈莞追问为什么,李弘禹敷衍了句,天热。 没想到竟然被沈莞记在心里。 她来芙蓉记是为了自己? 李弘禹眼神复杂,站在沈莞身后,似乎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 「这个糖人给沈笑表弟,这个宣纸砚台给沈焱表哥,还有这些,给坐在我们后面的同学!」沈莞指了一大堆,恍然道,「我是不是说的太乱了!」 「嗯,记下了。」 李弘禹心底隐隐有些不耐,怀里的山楂糕突然想扔出去。 原本以为沈莞出去是专门给自己买糕点,原来还惦记那么多表哥表弟。 见沈莞喋喋不休,李弘禹打断道:「不用说了,回去休息吧。」 沈莞楞一下,赶紧点头,又把狼毫笔塞到李弘禹手里:「这个给你!我看你那个笔有点不好,写字太累了。」 虽说沈家开了私塾,但笔墨纸砚这种东西自然要自己带的。 李弘禹看着狼毫笔,出门大半时间,沈莞都用来挑这支笔,竟然是给自己的? 沈莞见李弘禹不说话,以为李弘禹嫌自己话多,赶紧摆手就跑。 李弘禹五味杂陈,抱着东西回到偏院。 刚进院子,就碰到沈焱。 沈焱年龄大些,今年刚十七,家境不好,读书颇有天赋,以前都在沈家老家私塾读书。 因为实在优秀,被老家的夫子推荐,才到京城读书。 沈焱稍稍点头,不过李弘禹一直冷淡,沈焱以为李弘禹不会跟自己说话。 谁料李弘禹张张嘴,皱眉道:「这个是给你的。」 李弘禹把厚厚一沓宣纸递给沈焱。 沈焱疑惑,他也看到出来李弘禹身家不算富裕,怎么会有钱买宣纸。 再说,就算李弘禹有钱,也不会主动给别人买这些东西。 李弘禹看出沈莞的疑惑,冷淡道:「沈莞买的,拿着吧。」 沈莞? 沈焱犹豫了下,但在李弘禹的威压下,还是接过宣纸。 正好沈笑也走出来,他们这些学子共用一个院子,碰到也是正常的。 沈笑看看李弘禹又看看沈焱,忍不住道:「哥哥们!你们在偷偷做什么!」 见沈笑正好也来了,李弘禹干脆把手里东西都放在石桌上,把脸大的糖人塞给沈笑手里:「沈莞给你买的。」 沈笑也楞了,这是干什么啊?不过看见糖人后,随即狂喜,这个糖人也太可爱了吧! 第10章 他们外面的动静引来不少沈家子弟看过来。 李弘禹有些别扭,但还是按沈莞说的,把买来的东西分给众人。 还有一大包点心放在桌子上,让众人自己拿着吃。 原本还有人碍于李弘禹的冷脸不敢接近。 但有沈笑带头,也渐渐敢伸手。 特别是发现李弘禹只是冷脸,也没别的意思。 本来都是差不多年龄的学生,这样一来,也都自然了点。 没想到他们这个院子里十四五个人,每人都有礼物! 沈莞表妹真的有心了! 所有人对送来礼物的李弘禹也表示感谢。 沈笑倒是好奇:「李表哥,你收到的是什么礼物啊。」 这一问,大家都看过来,是啊,他们都有礼物,沈莞的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太过热切,李弘禹装作不在意把狼毫笔的木盒子打开。 「天啊!狼毫笔!」沈笑夸张道,「看着笔杆,还有狼毫,也太漂亮了吧。」 大家都是读书人,自然看的出来这支笔有多好。 众人羡慕的眼神让李弘禹有点不自在,暗暗压住心底的高兴。 连稳重的沈焱也忍不住道:「这支笔确实漂亮,有人说用狼毫笔写字可以更顺畅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可能吧。」李弘禹慢慢把狼毫笔放进盒子里,避开众人目光,「我先回去做功课了。」 「好好好,谢谢李表哥了!」沈笑赶紧道,他的糖人还没吃完,根本不舍得吃好吗! 众人连着道谢,让李弘禹有些皱眉,他们该谢沈莞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后,李弘禹突然发现,沈家子弟突然对自己热切了点。 好像突然亲热起来。 沈莞还没有察觉,正在偷吃糕点。 她功课做的不算好,但李夫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李弘禹倒是监督几次,见沈莞实在没兴趣,也就没说什么。 众人也习惯李弘禹的冷眼,竟然根本不怕,李弘禹的功课做的好,有人不懂就厚着脸皮过来请教。 就连沈焱也跟着李弘禹讨论,倒是让李弘禹增益不少。 连着上五天的文课,终于到大家最期待的武课了! 李太傅见他们心思都不在课堂上,也收了课本,笑着道:「明天大家都要选自己的马了,可有想好要什么样的?」 选自己的马?! 见学生们愣住。 李太傅罕见失笑:「你们竟不知?沈首辅给你们每人准备了马匹,明日可以自己选。」 这下,学生们更没心情上课了。 满脑子都是怎么选自己的马。 沈首辅也太大方了,马匹的价值他们都懂,他们十五个学生,十五匹马,就算对再大的家族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沈莞同样兴奋,她上辈子有自己的马,但没怎么去看过。 这辈子想的却不一样,她想学好骑射,想保护好爹娘跟哥哥。 当天晚上,沈家下人送来骑射专门用的利落衣物,也让众人阵阵惊奇。 唯有沈焱觉得奇怪,以前也没听说沈家私塾有这样好的待遇。 不管怎么样,众人还是感念沈首辅的恩德。 若不是来京城,他们恐怕一辈子都很难有一匹自己的马。 沈莞也在偏院,看着大家分衣物,忍不住对身边看书的李弘禹道:「你怎么不去看,骑射的衣服穿起来可好看了。」 偏厅里热热闹闹,只有李弘禹坐在角落里。 沈莞托着下巴小声跟他说话。 李弘禹淡淡道:「反正明天要穿,都一样。」 听李弘禹这么说,沈莞有些失望,她上辈子见过李弘禹黑色盔甲的模样,虽说骑射衣服跟盔甲很不同,但同样利落。 可惜这会看不到。 李弘禹继续看书,沈莞觉得无聊,看大家热热闹闹,颇有些高兴。 在沈莞看来,眼前的人都比她要小,是要多照顾点。 只是沈莞突然发现,跟李弘禹同样不爱凑热闹的还有个瘦小的孩子。 那孩子清秀的很,身量比一般人都要矮,跟沈莞差不多高。 眼神似乎有着挣扎。 沈莞知道他,名叫沈丹青,跟自己同岁,学业非常好,竟然被夫子夸奖。 现在沈家私塾里,沈焱最好,李弘禹次之,沈丹青第三。 所以沈莞对他印象也算深刻。 见沈丹青坐在角落里,沈莞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第11章 沈丹青似乎没想到沈莞会过来,有些如坐针毡,一双眼睛颇有些挣扎,灵动的厉害。 见这眼神,沈莞更加心软,坐到沈丹青身边道:「有什么难处大可跟我讲,我会帮你的。」 靠近沈丹青,沈莞闻到一股如有如无的味道。 沈丹青瘦弱的很,看着就让人心疼。 沈丹青只是摇头,并不多说什么。 见他不讲,沈莞也没办法,刚想再问,被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身边的李弘禹扶正身子,离沈丹青远了些。 「走吧,今天功课还没做。」李弘禹淡淡道,看了沈丹青一眼。 这还是李弘禹头一次主动找她一起做功课,沈莞瞬间抛开别的想法,抱着书本跟李弘禹出去。 李弘禹手里拿着骑射装随手放桌子上,沈莞思绪还在沈丹青身上,仔细想半天,也没想出来沈丹青身上是什么味。 沈莞心不在焉,李弘禹忍不住道:「不想写课业就回去吧。」 李弘禹不知道自己凭空哪来的邪火,偏偏沈莞还开口:「你说沈丹青怎么回事?我还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去问他,别问我。」李弘禹手指锁紧,捏着书本。 沈莞也是真的担心沈丹青,点头:「那我去看看他,明天见!」 沈莞迅速收拾东西跑出去,留下李弘禹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顿了顿,随即继续看书。 沈丹青住的房间跟李弘禹不同,这里是两人一间。 正好沈丹青的室友跟沈莞也算熟悉,就是沈笑。 房间里两人都在看书,认真的很。 见沈莞进来,沈笑眼神亮了:「沈莞表姐,你怎么来了啊。」 「来看看你们,我听说你老是吃糖,小心牙坏。」沈莞叮嘱道,眼神却看向沈丹青。 沈丹青面容带着疲惫,勉强笑笑。 等走到沈丹青旁边,沈莞终于想起这是什么味道。 沈莞震惊的看向沈丹青,有些不敢置信。 但碍于沈笑在这,只能勉强压住心底思绪,对沈丹青道:「丹青表哥,我有件事想问你,咱们出去说话?」 沈丹青咬牙,只能点头。 两人走到院子里,沈丹青的眉头紧锁,看起来似乎有些害怕。 沈莞也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努力平静下来,凑到沈丹青耳边说了什么。 沈丹青见躲不过去,只能点头承认。 这下沈莞也沉默了,叹口气:「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沈莞表妹,你千万别说出去,不然,不然我肯定要被送走的。」沈丹青带着哀求。 沈莞赶紧摇头:「不会的,我肯定不会说。你先跟我来吧,你这里肯定没要用的东西。」 知道沈莞是为自己好,沈丹青咬唇,微微点头。 两个人并肩出了偏院,李弘禹正好透过窗户,看见二人的背影,是那般亲密无间。 沈家校场,清晨太阳不算大,已经站着十五个沈家子弟。 往日黏在李弘禹身边的沈莞,此刻却在最前排,跟沈丹青嘀嘀咕咕。 李弘禹个子高,跟沈莞离的远了些。努力不去看前面的沈莞跟沈丹青。 几人还在小声说话,就见他们的老师骑着马走过来。 那马通身乌黑,漂亮傲气的很,让学生们不由惊呼。 但却不如马背上的人让人惊叹。 马背上的人虎背熊腰,生的高大威猛,眼角有个渗人的疤痕。 若是敌人看见这个伤疤定会胆寒。 可天元国的百姓,却深知,这个疤痕就是护卫他们天元国安危而来! 人称「疤面将军」的班善! 班善是外族跟汉人女子所生。 自幼跟着母亲在天元国边境生活,之后边境常年被侵犯,班善入伍从军,百战百胜,一路从小兵成为将军。 班善将军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从边境退下来,在京城养老。 其母亲身体也康健,同样在京城当起老祖宗。 京城人一感叹班善将军的勇猛,二则敬佩班善将军的孝心。 所以看到班善将军脸上可怖的疤痕,非但不害怕,反而从心底掀起狂热。 这就是他们天元国的将军! 班善见小崽子们的眼神,嘿嘿一笑:「看来你们都认识我?!」 班善声如洪钟,站在前面的沈莞吓得往后退几步。 沈莞扶住李弘禹肩膀,才让她站稳。 沈莞被自己逗的都笑了,朝李弘禹轻声谢了句,又低头跟沈丹青说话。 另一边沈笑大声道:「认识!您就是疤面将军!」 第12章 「好,认识那我就不多说了,来,去挑你们的马儿!这可是以后你们的伙伴,要认真挑选。」班善大手一挥,雷厉风行。 二十多匹马被班善手下牵上来,从小马到大马全都有,任由他们挑选。 沈莞看着眼热,拉着沈丹青衣袖道:「走,我们快去挑。」 他们两个身量小,自然要选矮些的马,跟李弘禹,沈焱他们不同。 沈笑也跟着沈莞和沈丹青身后。 不过沈笑才十二岁,是要选个小马驹的。 他们三个凑在一起说话,倒显得李弘禹那边有点冷清。 沈焱看了看李弘禹的脸色,笑着道:「李表弟,你准备选哪一匹马儿?」 「随便选吧。」李弘禹提前看过,什么样的马儿最好,但这会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些马都不算差。 李弘禹心里有疑惑,沈首辅真就这么大方? 他正想着,沈焱开口道:「李表弟觉不觉得奇怪?沈首辅对我们也太好了些,文课夫子是李太傅,这武课师父,竟然是班善将军。就连这马儿,也是不差的。」 沈焱说完,就知道自己话多了。 但他心里觉得奇怪,并且觉得,李弘禹肯定也是觉得不对劲的。 他们到底是沾了谁的光,才有这么好的待遇? 因为沈莞表妹? 并非沈焱看不起沈莞表妹,只是表妹一不科考,二不上战场。 是不必有这样两位老师。 李弘禹倒是多看了沈焱一眼,开口道:「我们尽管学就是了,何必管其他的。」 说完李弘禹随手牵了匹马,灰扑扑的,倒是也有几分神气。 谁料还在跟沈丹青说话的沈莞看见了,连忙走过来,仔细看了看李弘禹牵的马道:「不要选这个,这个马脾气太软,跟你不和。」 李弘禹皱眉看向沈莞,沈莞继续道:「我祖父说过,马儿是要跟主人脾气相投的,这样才更能为自己所用。」 沈莞的眼力自然要超过在场许多学生,班善听到也点头:「沈小姐说的没错,战场上马是你最好的伙伴,自然要跟主人脾气一样。不然主人说要进攻,马儿却要后退,这还如何打仗?!」 说着,学生们也有了方向,挨个去试探马儿,想要看看哪个跟他们脾气一样。 但在沈莞看来,这些马儿都不适合李弘禹。 沈莞突然想到什么,转身目光闪闪看向班善将军。 班善上下打量沈莞道:「小丫头,看你班善伯伯做什么?」 班善跟沈首辅关系不错,沈莞自然也是早就见过的,也有几分熟悉。 「班善伯伯,你家是不是有个特别特别难驯服的马儿,至今还未有主人?」沈莞甜甜道,声音好的很。 但班善本能警觉道:「我那马儿是要留给曾孙子的!你别想了!再说,你能驯服吗?」 「曾孙子?等您曾孙子生出来,好马儿都要老了!」沈莞耍赖道,「还不如拿出来,给您的学生们试试,看谁能降伏了去。好马无主人,也是一件憾事啊!」 「说的好听,就在场这些马所有加起来,有那匹马值钱?」班善将军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说什么都不同意。 看他们在这说什么马儿,沈笑低声问:「什么马儿?沈莞表妹你给讲讲呗。」 「咱们班夫子,家里有一匹好马,是从西域得来,性格极烈,傲气的很,至今还没有主人。当初咱们班夫子,花了重金买回来,却不能用。」沈莞跟同学们说着,夸张道,「听说那匹马,是用等身的金子买来的!」 跟马儿一样,等身的金子?!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最过分的是,这样的马儿,还没有主人?! 想想就让人心痛,就连稳重的沈焱都有些动心。 但班善还是不同意,越听沈莞说,他越是心痛好吗? 买了那么好的马,竟然不认主。 那马又贵的很,打不得骂不得。 皇上知道这件事,还笑话他来着! 「好伯伯,您就牵来吧,让我们长长眼,难道您真的以为,您的学生能降伏那匹马吗?」沈莞撒娇道,扯着班善的袖子晃来晃去。 班善被小丫头磨的没办法,又对上学生们的眼神,也起了炫耀的心思:「好好好,来人,去家里把马儿牵过来,让小崽子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好马!」 沈莞计划得逞,笑的跟小狐狸一样,低声对李弘禹道:「一会你去试试,只要能骑上那马,我就帮你要过来!」 那匹马沈莞见过的,总觉得跟李弘禹莫名相配。 希望看在这匹马的份上,以后李弘禹能记住自己这个恩情! 第13章 所有人都没心思挑马儿了,都想看看,被沈莞吹上天的马到底长什么样子。 等班善的马牵过来,众人才知道,什么叫上好的马! 它一来,场上所有的马都要矮了半截,更是不敢在它面前抬头。 这马看着就比一般马儿要傲气许多,那身量只有寥寥几人才适合驾驭。 男人天生是爱好马的! 可惜只能看着,身高不足的,已经往后站了。 沈焱跟李弘禹自然是身高足的那几个人之一。 但沈焱苦笑道:「本来我还想试试,但一看就知道,自己肯定不行。」 沈焱虽然温和,却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另外几人也试了试,甚至靠近都不能靠近。 那马根本不让人碰。 就连班善过去,马儿也只是让他摸了几下,再多的就不行了。 班善感慨道:「这样的好马真是可惜了。还有谁没试的?也让你们死心了。」 「他!李弘禹还没试!」沈莞大声道,推着李弘禹出去。 听到李弘禹的名字,班善认真打量李弘禹几下,眼神露出一些好奇,随即收敛神色:「那就试试吧。」 说完班善又道:「注意安全。」 班善的态度敏锐的被沈焱捕捉道,班善将军对李弘禹似乎有些不同? 但随即沈焱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李弘禹看看身后的沈莞,沈莞瞧见李弘禹的眼神,低声道:「加油啊!我相信你!」 沈莞的眼神有些热切,李弘禹心中一动,突然问道:「你跟沈丹青怎么突然那么熟?」 他们声音极低,旁人是没听到的。 沈莞楞了一下道:「我不能说。」 李弘禹也没追问,点点头,径直往马儿身边走。 这匹马通身乌黑,唯独四个蹄子是白色的,养的也极好,只是太过傲气,看向李弘禹的样子,都带着不屑。 李弘禹眼神微眯,倒是一点不怕,走到马儿身边,伸手要去拍马儿的头。 班善有心想拦,害怕马儿伤到李弘禹。 谁料李弘禹手刚伸出来,那马儿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低下头,让李弘禹摸几下。 他看到了什么?!! 自己的宝贝马儿!被别的小崽子给摸了?! 还自己低头摸的? 这还没完,李弘禹竟然踩着马鞍翻上去。 虽然李弘禹动作不算熟练,但那马儿稳稳当当,就是让李弘禹坐上去了? 这下,学生们都沸腾了。 刚刚马儿的傲气他们都见识过的。 哪个学生都不能靠近。 就连班善将军摸摸马毛,都被马儿肉眼可见的嫌弃,可李弘禹直接骑上去了! 沈笑大声道:「班将军!这马儿认主了吗!」 班善有些说不出来,目瞪口呆的看着。 李弘禹已经骑着马在转圈了! 凭什么啊!他们李家人都是流氓吗! 当老子的嘲笑自己买了个能看不能骑的马。 当儿子的,直接把自己的马给骑走了! 沈莞小声叫好,随后兴奋道:「班善伯伯!谢谢您送给学生一份大礼!」 送?!老子说要送了?! 班善胡子都要翘到天上了。 谁能想到,这匹马竟然能被驯服? 在别人面前趾高气扬的马,竟然在李弘禹手里十分乖顺。 气的班善有点说不出话。 还有沈莞在旁边起哄,班善想想就肉疼。 要是别人,班善肯定给轰走了。 可坐在马背上的人是李弘禹,李弘禹低头看着班善,班善突然觉得李弘禹跟他爹太像了。 让班善迟疑片刻。 就这迟疑一会,就让沈莞找到机会,赶紧道:「班善伯伯,让李弘禹先欠着你的钱,等以后他当大官了,再还给您一个等身的金马?如何?」 班善瞪沈莞道:「就你个小丫头聪明?还帮别人做主了?」 李弘禹已经从马背上下来,走到班善面前。 看着李弘禹的脸,班善还是松口道:「这马儿倒也能给你,只是有个条件。」 「班夫子您说。」李弘禹随手松开缰绳,颇有些不在意旁边的马。 但那马儿却粘他粘的厉害。 看的班善眼皮直跳:「三个月后,城北军营比骑射,你若是能进到前十名,那这匹马也算找到主人。若是不到前十,这马我会找人再牵回去。」 城北军营?!跟将士们比骑射? 这条件也太苛刻了些。 第14章 沈莞还想说话,李弘禹却直接答应:「好,多些班夫子。」 李弘禹回答的太过轻易,让班善有点不自在。 看了李弘禹一眼,低声不知道说了什么,让众人继续挑马。 这次显然快了许多,学生们也知道该怎么选择适合自己的马。 沈莞挑了个温顺的小马,她瞧着总觉得跟她上辈子的马儿很像。 等到真正开始练习的时候,众人才知道骑射根本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大家还没跟自己的马儿温存够,马已经被牵下去。 他们要先练习射箭,最后才是骑射。 只是刚试了几箭,班善就皱着眉,看着各个手臂发软,下盘不稳,班善摇头道:「你们这样,还怎么射箭?!各个弱的很小鸡仔一样。」 说着,班善看了看李弘禹,倒是有些佩服。 但没想到除了李弘禹之外,做的最好的,竟然是沈莞。 沈莞的姿势还算标准,弓也适合自己,准度也有模有样。 一堂课,班善也知道众人的水平,好方便指导。 见班善没说什么,沈丹青低声道:「多谢了,要不是你,我肯定要害怕的要死。」 「都跟你说了,没事的,第一天练习,不会让我们骑马的。」沈莞笑着道,但眼神里带着担忧。 两人都知道,沈丹青的秘密不可能永远藏着。 而且沈莞也跟沈丹青说过,她是必定要跟祖父讲的,此时帮忙瞒着,也只是顾着沈丹青的颜面。 李弘禹眼神在沈莞跟沈丹青之间扫过,手指将弓拉满,稳稳的射出去,正中靶心,引来一阵叫好。 眼看就要下课,李弘禹淡淡道:「今日没功课,你要做什么?」 沈莞心里装着事,随口道:「回院子吧,也没什么事。」 李弘禹点头,没再说话。 但明显跟沈莞距离远了些。 若是之前沈莞肯定能发现,但沈莞现在心里装着沈丹青的事,难免有些分心。 李弘禹手指锁紧,原本以为沈莞对他另眼相待,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一直接近讨好。 但现在看来,竟然不是如此。 沈莞现在又对沈丹青那般亲近,就如同对自己一样。 这样的结果,原本应该让自己放心,沈莞的示好并未有格外的目的。 也就证明沈家没别的心思。 李弘禹松开弓箭,擦擦手上灰尘,面容还是一样冷淡。 轻轻看了一眼沈丹青的脸,一句话没说。 这次下课,李弘禹直接离开,没给任何人眼神。 沈莞带着沈丹青回主院,忍不住安慰道:「见到我母亲,你也不用怕,我母亲人很好的。但这事必然是要经过祖母的,祖母那我来说情,你只要如实说就行。」 沈丹青点头,叹口气:「真的麻烦你了,沈小姐。」 见沈丹青又叫沈小姐,沈莞并未说话,走前面带路。 两人进了住院,直到三个时辰后沈丹青才走出来。 沈丹青是被杏儿跟李子送回偏院的,几人看着都有些不对劲。 李弘禹听见院子里有人问沈丹青去了哪。 沈丹青敷衍几句,又见下人过来,在隔壁院子收拾了个房间,让沈丹青搬过去。 有人问了,只说是主母吩咐的。 这点变故让众人都有些奇怪。 原本他们这群沈家子弟里,只有李弘禹一个人住单间,这倒也没什么,正好到李弘禹这里没有室友罢了。 但现在沈丹青为何单独搬出去? 还跟他们不在一个院子。 沈丹青没说什么,众人倒是有些猜测。 不止一个人注意到,沈丹青是跟沈莞一起去了主院,回来才变了待遇。 这样一来,再想想这两天沈丹青跟沈莞似乎突然熟悉起来。 难免有人议论纷纷。 李弘禹听着外面的讨论,把窗户关上,继续看书,不管什么事,都没能让他情绪有波动。 此刻主院里,沈莞的祖母,母亲,正在教训沈莞。 「这是什么事?你也能答应下来?」沈家长媳皱眉道,「这样的事若是别人知道了,沈丹青的名声要怎么办?!」 见儿媳说的严重,沈家祖母搂着沈莞道:「也别训孩子了,莞儿是个孩子能懂什么?她做的已经极好了,还是那沈丹青大胆,竟然女扮男装,来京城读书,也不知道族里是怎么选的人。」 原来那沈丹青竟然是女子之身,却冒充男子跋山涉水从老家过来读书。 想想沈丹青的魄力,沈家祖母忍不住道:「让人去查查,她在老家是有什么难处,暂时就这样吧。」 第15章 老夫人发话,沈家长媳自然不会反驳。 就算让沈丹青回去,也不能直接揭穿她女子的身份,否则以后还如何嫁人。 她可是跟一群男子通吃同住,就算沈家知道沈丹青是跟个十二岁的孩子住在一起,但外面谁知道会怎么说。 也全靠沈莞敏锐,否则也不能发现这么大隐患。 现在让沈丹青搬出去单独住,也算弥补了。 沈莞半躺在祖母怀里,听母亲跟祖母说话,想着沈家子弟们。 若是在上辈子,沈莞也不会对沈家子弟们这般亲切。 毕竟他们只是旁支子弟,而她是沈家嫡孙女,虽说都姓沈,但身份可以说云泥之别。 但沈莞忘不了,上辈子最后尽力保住自己的,正是沈家的这群人。 原本这个私塾,也只是祖父感念同族,随手办的。 却让他们记住恩情。 如今再活一世,当然要知恩图报,让沈家的子弟们,都能过的更好。 沈莞放下这些想法,突然觉得,今天好像有什么事忘记了。 想了半天,沈莞从祖母怀里爬出来。 完蛋!忘了李弘禹! 沈莞急匆匆跑到偏院,此时沈家子弟们几乎都去吃完饭,院子里空荡荡的。 沈莞见李弘禹房间窗户紧闭,也不知他在不在。 晃了半天,沈莞才小心翼翼的敲几下。 见始终没有回应,沈莞叹口气,以为李弘禹也去吃饭了,只好转身准备离开。 但刚扭头,就听窗户缓缓打开,李弘禹站在窗前,眉眼还是一样的冷淡,带了些难言的沉闷。 「有事?」 李弘禹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似乎是吃饭的学子们回来了。 沈莞下意识翻过窗户躲起来。 白日里也就算了,这已经到了晚上,自己再跟李弘禹私下接触,难免会被人指指点点。 以前沈莞也是不在乎的,但经过沈丹青的事,还是多了几分小心。 李弘禹楞一下,没想到沈莞直接进来。正好同学们已经到院子里,见李弘禹站在窗前,忙道:「沈焱表哥见你没去吃饭,给你带了点饭菜回来。」 说着,透着窗户把饭菜端进来。 沈莞紧紧贴在窗户边,就怕有人发现。 「谢谢了。」李弘禹慢慢道。 「没事,都是同学。」说着,那个摆摆手。 原本以为这就过去了,谁料沈笑三步并两步跑过来:「李表哥,我有个问题不会,能去你房间问问你吗?」 要来房间?! 李弘禹感觉身边人抖了一下,面不改色道:「明天吧,今日我有些累了。」 「那好吧,李表哥早点休息!」沈笑也不勉强。 偏院又恢复安静。 李弘禹把窗户关上,轻声道:「起来吧。」 沈莞吓得要死,嘟囔道:「幸好没人看见,不然我的清誉就没了!」 见沈莞探头探脑,傻的要死,李弘禹点头:「怎么了?有事?」 「没事没事,就是想问问你,对三个月后的骑射比赛有信心吗?」沈莞小心翼翼问道,白天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 但这会仔细想想,跟将士们比骑射,哪有那么简单的。 不管是体力还是精准度,都需要长时间练习。 沈莞觉得自己莽撞了,竟然跟班善将军讨了这个请求:「我就该再跟班善伯伯再说说,这也太难了。」 「不难。」李弘禹见沈莞脸上的懊恼,只是说了事实,「我若是没有本事,好马给我,也是浪费。」 李弘禹已经拿起筷子准备吃饭:「以后我会勤加练习,必然能在三个月后拔得头筹。」 沈莞没注意到李弘禹说的是拔得头筹,但李弘禹语气虽淡,却有着十足的信心。 怪不得以后是一代大佬,果然够霸气。 沈莞挠挠头:「那好吧,我就回去了。」 李弘禹有些无奈,沈莞躲躲藏藏过来,竟然只是为了说这件事。 看着沈莞还要从偏院出去,李弘禹道:「你从这出去,难免会被人看见。现在天热,大多人都是看着窗户的。」 李弘禹指了指后窗:「你从这出去,后面是小花园,安全些。」 又要翻窗啊。 沈莞有点纠结,刚刚翻窗是权宜之计,现在翻窗,岂不是让李弘禹看笑话! 但看着李弘禹认真吃饭,似乎只是个提议,并未有太多想法。 沈莞磨磨蹭蹭走到窗边,见这窗户比前窗高一些,只能慢吞吞爬上去。 第16章 爬到一半,沈莞余光看见李弘禹眼神中的笑意,瞬间明白过来! 李弘禹就是故意的! 「你!干嘛啊你!」沈莞想发脾气,但自己又坐在窗户上,怎么都显得没气势。 李弘禹压低笑声:「走吧,我送你回去。」 外面天已经黑了,李弘禹嘴边带着笑意,扶着沈莞下去,自己则利落的跨过来,颇有几分潇洒。 沈莞气的跺脚,但也拿李弘禹没办法。 两个刚要穿过小花园,就听见旁边有人小声啜泣。 沈莞跟李弘禹对视一眼,往边上看看。 「我家小妹怎么那样命苦,好不容易家里好过了点,她又被拐子给骗走了。」这声音哭的让人难受,听着应是府里的小丫鬟。 「红儿,要不去求求老夫人,让她老人家帮忙找找,也能有些希望。」另一个小丫鬟开口道,语气里也带着焦急。 红儿哭着道:「怎好麻烦老夫人,我们这些下人的事,也是禀不过去的。只是我心里难受,心神不宁的。」 红儿又哭了会,让沈莞听的心里难受。 看样子,应该是红儿的妹妹丢了,这会实在伤心,才在小花园跟人诉苦。 两人哭了一阵,沈莞忍不住道:「我去帮帮她们吧,万一能找到呢。」 李弘禹摇头:「这事定然已经报官,已经是京城府尹的事,就算是沈首辅也不好插手。」 李弘禹说的没错,各人有各人的职责,就算沈家知道,也只是去京城杨府尹那递个话,做再多就是越俎代庖了。 原本两人心情还算好,经过这事,倒是十分沉默。 晚上沈莞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红儿的事,又让李子去打听了红儿是哪的丫鬟。 李子有些不明白,但还是道:「红儿在小花园做些洒洗的活计,前年才进的府,家里穷,才把她卖到府里五年。」 是个苦命人,想红儿说,小妹才过的好了些,怕也是用红儿的卖身钱才能吃饱饭。 如今又被拐子弄走,想红儿也很难过。 第二天下课,李弘禹看了沈莞一眼,开口道:「要不要出去转转?今天功课也不多。」 沈莞心里装着事,叹气道:「好吧,转转也好。」 但沈莞回头又对沈丹青道:「丹青,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沈丹青朝沈莞灿烂一笑,颇有些好看。 只是再看沈莞的脸,又有些失了颜色。 李弘禹微不可查皱眉,沈笑却道:「表哥表姐,你们去哪!带我一个吧,来这好久,我都没出去过。」 这几乎说出所有学生们的心思,他们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也没逛过。 但到底没有沈丹青和沈笑跟沈莞熟悉,只能恋恋不舍离开。 再带一个人当然没什么。 有沈笑跟沈丹青陪着,沈莞心情也好了点,但他们四个坐在茶舍,沈莞还是忍不住把红儿的事说了出来。 沈笑本就是个孩子,听到这事,忍不住红了眼睛,倒是沈丹青理智点:「你做的对,要是跟老夫人说了,只是平白让老夫人担心罢了。」 「我也知道,可想想红儿哭的难受,他们一家肯定要难过死了。」沈莞低声道。 李弘禹有心想劝,穷苦人家孩子多,丢个孩子,说不定没那么难过。 只是沈莞不懂穷人的日子,以为每家的孩子,都像沈家一般娇贵。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沈家孩子丢了,那这会京城怕是已经被翻个底朝天。 没人敢说沈首辅越俎代庖,皇上都要赔笑脸帮忙找人。 这就是人跟人的区别。 李弘禹到底没说出来,只觉得沈莞这份纯真实在难得。 但也傻的很,年龄小的时候还能如此,等以后长大些,怎么面对将来的豺狼虎豹。 李弘禹一时间觉得好笑,自己想的也太远了些。 他们在这说话,倒茶的小厮却道:「小姐公子们说话,小的也听了一耳朵,最近京城拐子确实多,已经丢了七八个孩子,三岁到十三四的都有。你们出门也小心些。」 看着沈莞等人年纪就不大,还有个一团孩子的沈笑,小厮不由叮嘱了几句。 听到这些,守在沈莞身边的沈家下人们也不由得担心,杏儿劝道:「小姐要不回吧,虽说天色还早,但咱们今天带的人不多,还是小心点。」 沈莞点头。 四个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京城拐子猖獗这件事,也让上面的人烦心。 天子脚下,已经平安多年,百姓安居乐业,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丢了七八个孩子,京城杨府尹也满头是汗。 第17章 这会在垂拱殿根本不敢直腰。 别看他是京城府尹,但这会垂拱殿任何一个大臣,都是他的上司啊。 坐在首位的皇上,年过四十,精神极好,开口道:「京城拐子的事,可有进展?」 「回皇上,那群拐子似乎对京城熟悉的很,做事也隐蔽,至今,至今还没有什么发现。」杨府尹答道。 皇上没多加追问,点头道:「沈首辅,刘国公,你们可有什么意见。」 拐子这事虽严重,但最让人忧心的是京城治安。 若是因为这件事闹的人心惶惶,那就不值当了。 等讨论个章法出来,杨府尹的背也直起来。 只要按照沈首辅的想法做!肯定没问题! 垂拱殿的人散去,只剩皇上跟沈首辅。 皇上开口道:「那孩子,最近如何?」 「文学武功,都有长进。」沈首辅慢慢道,「颇有进取心。」 皇上松口气,想了想到:「李太傅跟班善将军也是这样说的,只是朕更关心他品性如何。」 虽是皇子,可也是私生子,若是品性不错,认回来也可以。 但若是逞凶斗狠那种人,让他一生衣食无忧也就算了。 沈首辅答道:「臣并未私下接触过,也不好说。」 「有机会帮朕看看。」皇上随意道,「辛苦沈首辅了。」 「为皇上分忧,是臣分内之事。」沈首辅道,他也算看着皇上长大,对皇上自然尽心尽责。 皇上自然知道沈首辅的性子,这件事交给他,也极为放心。 「皇上,明成公主求见。」张公公小声通传。 沈首辅见此,也向皇上告退。 明成公主快走进来,是个飒爽的性子。 「父皇,上次的山楂糕您吃着怎么样?」 若沈莞在这,必然大吃一惊,眼前的女子,就是在芙蓉记跟她争山楂糕的那位。 没想到,她竟然是公主。 而跟她分的山楂糕,竟然是献给皇上的。 夏日炎热,沈莞悄悄打着扇子,咬了颗薄荷糖。 「太热了,冰怎么还不送过来。」沈莞小声道,话音刚落,就觉得背后蓦的一凉,像是冰块在背上。 转身一看竟然是哥哥。 「哥哥你干嘛啊。」沈莞小声道,见沈维指指身边,祖父竟然也在。 完了,自己刚刚睡觉走神,都被祖父看见了? 沈首辅过来,让学生震惊极了,虽说来的时候见过沈首辅一面,但现在仍然心存敬畏。 「不要紧张,今日闲来无事,来看看你们。」沈首辅慢悠悠走到李太傅身边。 李太傅自然也是知道沈首辅来了的,朝沈首辅微微点头,两人坐到首位。 沈维站在两人身后,沈维看着丰神俊秀,嘴角带笑,大家风范尽显。 「国子监最近出了份试卷,老夫从那讨了过来,你们也做做看。」沈首辅让沈维发试卷下去,自己则跟李太傅出去喝茶。 不声不响,竟然要考试! 一时间所有人唉声叹气,沈维看着他们笑:「这试题十分有意思,你们做做看,本不属于你们的课程,做的差些也没事。」 沈维是沈莞的哥哥,沈家嫡长孙,虽说同样姓沈,但身份天差地别。 私塾里再调皮的学生也不敢反驳沈维。 倒是沈莞小声道:「既然是国子监的考题,哥哥你也是考过的吧?哥哥得了第几名?」 国子监一月一考,众人都是知道的,只有最优秀的子弟才能进国子监,但他们的压力也是极大。 听说每月考试,都会排出名次。 考的最好的,会把试卷张贴在门口,让众人赏鉴。 听沈莞这么问,沈维无奈看妹妹一眼:「第一。」 能在国子监人才辈出的地方,考出第一的成绩,让众人小声惊呼。 等试卷到手里,心里还在想着,这么难的题!是怎么考到第一的! 沈维在屋里监考,李太傅跟沈首辅则坐到凉亭里。 「怎么突然过来,上面是有什么话要说?」李太傅开口问道。 沈首辅有些无奈:「皇上让我考察他的品性。无论那位如何,岂是我们能评价的。」 李太傅也叹气:「就李弘禹的面容,但凡见过皇上的人都会心底有所怀疑。以后李弘禹认祖归宗是必然的,你我尽心即可。」 但李太傅话锋一转:「不过,李弘禹若是从小生在皇家,以他的心性,必然有所成就。可惜,他这出身倒是拖累。」 两人都不愿招惹这些事,若不是皇上找到他们,让沈首辅帮忙养着李弘禹,又找来李太傅跟班善来教导,他们只会装作不知道皇上有个私生子。 第18章 沈首辅懒得管,只能找来试卷,到时候让皇上自己看。 李太傅想明白后,忍不住道:「老狐狸,会让你钻空子。」 至少现在也没人怀疑李弘禹的身份,都依赖沈首辅的手段。 把李弘禹混入沈家子弟当中,既不特殊对待,又在隐隐当中对李弘禹有优待。 也只有这种老狐狸做的出来。 考完的试卷被沈首辅跟沈维带走,沈首辅只拿走李弘禹那一份,剩下的让沈维批改。 试卷自然传到皇宫里,至于皇上怎么看,就不管他的事了。 考完试,李太傅也让他们休息一下午,不用上课。 沈莞叹气道:「考试太难了,而且还突然要考试。」 谁说不是呢,谁不讨厌考试。 但能休息一下午,也挺好的。 难得有时间,沈莞戳戳李弘禹胳膊:「去芙蓉记吧!听说他们做了个凉茶,好喝的很。」 李弘禹刚想拒绝,就看沈莞拉着沈丹青衣袖道:「出门喝凉茶,好不好?」 见沈丹青直接点头,李弘禹顿了顿,说了句好。 沈丹青总觉得李弘禹声音冷飕飕的,只能那个往沈莞身边凑凑。 既然都出门了,自然要带上沈笑跟沈焱。 五个人也算常常凑在一起,颇有点小团体的意思。 不过这么多人出去,自然要跟母亲禀告一句。 沈莞母亲也不拦着他们,让账房给沈莞拨点钱,多带了家丁出去。 几人直接去了芙蓉记的包厢里。 沈焱跟沈笑他们,在沈家住了一个月,也养了些公子气度,一行人倒是惹人注目。 芙蓉记的包厢四角放着冰块,中间的器具里,更是有冰镇的水果跟冰粉。 沈莞靠在软垫上,忍不住道:「若是不用上学,天天如此就好了。」 杏儿笑道:「若是让老爷知道你这个样子,定然要骂你。」 「我爹才不骂我,他骂我,我就让祖父骂他。」沈莞晃晃小腿,一脸不在意。 沈莞刚回头,就看见芙蓉记门口停了辆马车,下车的人正是上次跟她分山楂糕的女子。 那女子身边的下人敏锐的很,直直对上沈莞眼睛,吓得沈莞一抖。 好在那女子也看过来,朝沈莞笑笑,只是看着脸色苍白,看着虚弱的很。 沈莞想到女子身边的人,眼神可怕的厉害,像是要杀人一般。 什么样的家世,会有这样的人当家丁? 沈莞还没缓过来,那女子就让下人过来道歉,还送了份山楂糕过来,说是谢谢沈莞上次的糕点。 没想到那女子这么客气,沈莞收下糕点,想了想道:「刚刚瞧着那位姐姐脸色苍白的厉害,若是不嫌弃可以来包厢坐坐。」 下人嘴角带笑:「多谢了,天热有些热,我家小姐确实有不适。我们也定个包厢即可。」 沈莞点点头,让杏儿送人出去。 但不过片刻,门又被敲开,那下人脸色尴尬道:「芙蓉记的包厢都满,我家小姐不愿赶人出去,可否能让我们进来坐坐?」 芙蓉记包厢本就不多,沈莞是知道的。 这种事本就没什么,沈莞只让他们进来。 那女子被人搀扶着进来,眉眼精致,看着有几分眼熟。 「多谢了,两次见面,竟然都是麻烦你。」女子笑道,「不知要如何称呼。」 女子笑着看了看包厢的人,目光在李弘禹身上时,忽然顿了片刻,但好在神色缓和的快,继续跟沈莞说话。 沈莞道:「我叫沈莞,喊我莞儿或者莞妹妹就行。」 「那好,你称呼我为明姐姐吧。」明成公主心中震惊,这包厢里那个人,是谁? 明成公主继续道:「可否能帮我介绍下,见着都是青年才俊,说不定能成朋友。」 见明成公主还在说话,身边的嬷嬷忍不住道:「小姐您先休息吧,不必多客套。要老奴说,给他们银子,让他们把包厢让出来即可。」 「都是出来消遣,这么热的天,把人往哪赶?」 沈莞觉得明姐姐说的没错,下午这会,正是热的时候,街上什么人都没有,出门就要中暑,把人往哪赶? 沈莞不由对这个明姐姐有些好感,开口道:「是啊明姐姐,要不你先休息,等精神好些了,咱们再说话。」 「不用,我这是老毛病了,吃颗药丸缓缓就行。」明成公主轻轻靠在软塌,喝口凉茶,压住心中火气。 沈莞只好介绍道:「他们都是沈家子弟,以前在老家,现在来京城读书。表哥沈焱,沈丹青,李弘禹,表弟沈笑。」 听到李弘禹这个名字,明成公主身边的嬷嬷忍不住看过来,几乎呆愣到原地。 第19章 太像了。 跟皇上简直一模一样。 这位嬷嬷是宫中老人,自然是知道皇上年轻之时长什么模样。 怪不得公主强撑着身体,也要问出名字。 明成公主想想沈这个姓,忍不住道:「沈?可是沈首辅家的子弟?」 沈莞不好意思道:「嗯,沈首辅是我祖父。」 明成公主再看沈莞,见她年龄虽小,却生的国色天香,眉眼具是光彩,仔细看来,活脱脱的世家大小姐模样。 「原来是沈首辅的嫡孙女,失敬。」明成公主笑道,那么像父皇的少年,为何会在沈家? 父皇,知道这件事吗? 明成公主闭上眼,掩饰心中的震惊。 沈莞见她休息,也就没说什么,继续跟李弘禹他们玩闹,只是明显声音小了些。 沈焱他们也没说什么,只是觉得京城的女子都这般贵气吗? 随便碰见一个,只觉得身上威仪都能压人一头。 沈焱多看了明成公主几眼,随即收回目光。 包厢一时寂静,忽然街道传来声音:「孩子!我的孩子呢!」 沈莞瞬间看过去,只见暴晒的街道上,一个衣衫不整的妇人跑过来,边跑边哭:「我的孩子呢。只是小睡一会,孩子呢。」 这妇人几乎要哭倒在地上。 芙蓉记的伙计赶紧出去询问。 沈莞他们在包厢上也能听见,明成公主也张开眼看过去。 「中午热的厉害,我就带着孩子在后屋睡觉,刚听到个声响,醒过来,孩子就不见了。」妇人哭的厉害,让人心酸。 沈莞却敏锐道:「刚听到声响?是不是偷孩子的人还在附近?」 「肯定是,妇人衣衫不整,必然是直接追出来,那个偷孩子的贼人应该没走远。」李弘禹皱眉道,已经看出沈莞的意思。 已经有人跑去报官,但官差过来,也需要时间。 沈莞想到府里那个红儿,丢了妹妹后伤心成那样,忍不住道:「我们帮忙找找吧,说不定能有线索。」 明成公主低着头,实则在听李弘禹的反应。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都不会管。 李弘禹会如何做? 李弘禹当然不想管,芙蓉记门前的妇人哭的再厉害,又跟他有何干系。 沈莞自然看出李弘禹的想法,赶紧道:「就当是为了红儿,好不好?」 见沈莞可怜巴巴的样子,李弘禹有心想说,身边的家丁都是你的人,你问我作甚。 但李弘禹叹口气:「可以帮,你不能以身犯险。」 话音落下,沈丹青跟沈笑也坐直身子。 说来也奇怪,明明李弘禹年龄不大,他们这群人却隐隐以李弘禹为主心骨。 明成公主余光看着,心下惊异,开口道:「我身边也有些好手,让他们一起找人吧。」 「多谢明姐姐了。」沈莞微微福身,带着众人下楼去找丢孩子的妇人。 等沈家人走完,明成公主身边的人才小声惊呼:「公主,方才那少年的面容,跟皇上有些相似。」 不仅嬷嬷看出来,明成公主身边的侍卫更是紧绷着下颚。 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偏偏相貌如此相似,还养在沈家。 明成公主轻声道:「未必不是好事。」 侍卫看向明成公主,只见她看着窗外,淡淡道:「若父皇真的有孩子流落在外,倒是让我们少些忧虑。该担心的,是延福宫那位。」 这话一出,嬷嬷跟侍卫都有些惊醒。 延福宫那位容贵妃,孕育皇上唯一的儿子,如今已满十七岁。 因这份唯一,不止占了多少好处。 明成公主生母是故去的皇后,跟容贵妃自然不对付。 明成公主淡淡道:「这事不要声张,探探李弘禹的虚实,若他真是我弟弟,早晚要接回皇宫的。」 说着,明成公主继续看楼下。 沈莞已经带着人到了,仔细问了几句,沈家家丁跟明成公主带来的侍卫,已经在四处搜寻。 沈莞让人扶着妇人先进芙蓉记,想了想道:「丹青画技好,不如您说说孩子的相貌,我们看能不能画下来。」 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沈丹青有些紧张,她从未这么画过。 李弘禹见此道:「你姑且一试,只要把孩子特征画出来即可。」 沈丹青点头,妇人知道他们这些贵人本事大,立刻说了孩子的长相。 等沈丹青画出来,妇人直说,有七八分相似。 这就够用了。 晌午后的街上本就没什么人,这样也方便找。 第20章 那个孩子已经约莫五六岁,一个带着五六岁孩子的人,必定十分显眼。 沈莞摸了马缰,也想出门去找。李弘禹立刻拦着道:「你不要去,就算你迎面碰上人贩子,也争不过。」 李弘禹说的没错,沈莞冷静下来,跟沈丹青一起画像,最好家丁们人手一张。 没过一会,官差们也已经到场。 这已经是京城第九个丢失的孩子。 京城杨府尹也是一头包,总觉得毫无破绽。 这些人贩子实在是胆大。 官差们看见沈府的马车,立刻过来跟沈莞行礼。 「不必拘礼了,快快找人吧。」沈莞开口道。 谁料沈莞刚说完,就听沈家家丁骑着马过来,兴奋道:「小姐!拐子抓到了!」 就见沈家家丁捆着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另一边抱着娃娃大哭的孩童。 竟然找到了! 「我们快马在附近搜了一圈,见有处茅草屋里,有小孩子在哭。刚进去,就看见这人要喂迷药给孩子,抓了个人赃并获!我们看了画像,确实是丢了的孩子」沈家家丁将经过说出来。 让众人皆是松口气。 差一点,就真让这人把孩子带走了。 李弘禹听着不对,反问道:「茅草屋在何处?附近可有马车接应?」 「未见马车,没人接应。」家丁答道。 「马上去茅草屋附近,拐子行动,不可能是一个人,这人还有同伙!」李弘禹皱眉道,「京城丢失了不止一个孩子,说不定能找到些别的线索。」 李弘禹当机立断,倒是让旁边的官差们有些尴尬。 不过李弘禹说的没错,官差让沈家家丁带路,他们前去查看。 这边孩子失而复得,妇人对沈莞他们千恩万谢,倒是让沈莞有些不好意思。 连忙摆手,推着沈丹青跟李弘禹:「都是他们厉害,我什么也没做。」 沈莞眨眨眼,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还是第一次救人呢。 这个风波总算平息,也让芙蓉记的客人伙计们松口气。 毕竟听说有孩子丢失,跟孩子在自己面前没了,是两码事。 还好有沈家小姐公子们在! 楼上的明成公主不由赞叹:「沈家的子弟确实不错,看着沈小姐娇气的很,竟然还有这种心性。」 「毕竟姓沈,沈首辅的孙女自然厉害。」嬷嬷也夸道,「那位也不错,自始至终冷静的很。」 那位自然指的是李弘禹。 从他们下楼,李弘禹都是最冷静的人。 就算沈焱也难免担忧,只有他不带一丝情绪,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 明成公主顿了顿,她有些看不清李弘禹。 像李弘禹这样冷性的人,实属不喜,可做的事却又带着热心,实在是看不懂。 「再看看吧。」明成淡淡道,「走,回宫。」 他们这件事,竟然误打误撞,成了京城第一个被找回来的孩子。 杨府尹还送了礼物上门,特意感谢。 跟李弘禹说的没错,附近应该是有人接应。 但不是马车,而是运河上的船只。 只是再去的时候,已经人去船空。 船上还有遗留的迷药跟麻绳,都表示着他们的身份。 可惜了,若沈家家丁当时警觉点,说不定能多抓点人。 见沈莞一直想人贩子的事,李弘禹慢慢道:「人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想了。」 「是没关系,但想想离开父亲母亲,我就难过的很。那些被拐卖的孩子们,也是这么想的吧。」沈莞耷拉着眼睛,不过她也知道,他们已经尽力了。 李子看着小姐没精神,小声提议道:「小姐,京城最近来了个马戏班子,您要是无聊的话,就让人请进来?」 发生了芙蓉记门口的事,最近沈莞也被禁足,不准出门,好让她无聊的很。 听到马戏班子,沈莞来了精神:「这倒是好,我去求求祖母,让马戏班子过来。」 李弘禹微微皱眉,不经意道:「那马戏班子是最近才来京城的吗?」 「嗯,快一个月了吧,大家都不舍得他们走。」李子兴奋道。 李弘禹看看沈莞,没再说什么。 沈家小姐想看马戏班子,那来的自然是极快。 马戏台子就设在偏院后的小花园里,也是让学生们可以有个消遣的地方。 李弘禹隐隐觉得不对,但能被沈家人放进来的马戏班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马戏班子多是些三教九流的人,这附近也派了家丁看守,不让他们随意走动。 第21章 李弘禹被沈莞硬拉着来看,见那些人做的也是些顶碗,耍猴类的杂耍,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倒是让李弘禹放心。 不过沈家子弟们倒是看的开心。 毕竟平日学业繁忙,能看看马戏也是知足了。 李弘禹敢刚走几步,感觉衣袖被扯住了。 刚扭头,沈莞笑盈盈道:「你怎么了?一晚上都不开心?」 李弘禹别开脸,不看沈莞的笑,淡淡开口:「你不是跟沈丹青他们去看小猴子吗?」 「没什么意思,我养的也有猴子。」沈莞见李弘禹有些奇怪,仰头道,「我还养了小鹿跟小兔子,都在城郊庄子上,回头带你看。」 李弘禹失笑,沈莞是什么人,专门有个庄子养这些东西,也不稀奇。 正说着,沈莞养的八哥飞过来,但直冲冲李弘禹的胸口。 「好丑!丑死了!丑八怪!」 沈莞笑出声,指着八哥道:「你为什么骂李弘禹是丑八怪啊!」 李弘禹捏着八哥的脖子,显然是要威胁它。 谁知道那八哥继续道:「丑八怪!丑死了!」 说完,八哥往后面飞,飞了一段路停下来,等着他们过去。 沈莞跟李弘禹对视一眼,觉得奇怪,跟着八哥往前走。 这会天已经黑了,八哥飞到小花园,一直扑棱着翅膀,要他们跟过去。 这里是马戏班子那些人的住处。 他们很多东西都放在这,沈莞他们一般是不会来的。 只见八哥飞到一个半人高的坛子上,继续道:「丑八怪,丑死了!」 沈莞看着黑漆漆的毯子,有些害怕,但还是走过去。 刚靠近毯子,只见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从毯子里钻出来。 吓得沈莞立刻后退,好在李弘禹就在身边,捂住沈莞的眼睛,语气有些迟疑:「没事,没事,是只狗。」 坛子里,为什么装个狗啊。 沈莞紧紧抓住李弘禹的衣裳,悄悄看过去,只见那狗奇怪的很,耳朵像是人的耳朵,身子毛茸茸的,一直盯着他们看。 真的是只狗? 八哥嘴里还在念叨:「丑八怪!」 沈莞刚想呵斥,就听那「狗」竟然开口说了人话:「你才丑,你是丑八怪。」 狗说人话了?! 沈莞吓得手都在颤抖,被李弘禹挡在身后,紧紧抓住李弘禹的衣裳,根本不敢松手。 这算什么怪物啊。 李弘禹一脸寒霜,护着沈莞道:「不是狗,是人。」 沈莞偷偷再看一眼,那罐子里的东西,浑身都是毛,哪有一丝人样。 「先走,此地不能久留。」李弘禹护着沈莞就要离开,伸手把八哥揣到怀里,显然要让八哥安静下来。 但黑漆漆的夜里,背后传来沙哑的声音:「现在走,晚了。沈小姐,你害的我们折了个兄弟,又撞破我的狗儿,还想走?」 沈莞跟李弘禹被捆住手脚,关在箱子里。 马戏班子一会就要出沈府,若是真的让他们出去了,那才是天高任鸟飞,沈莞吓得发抖,只能尽力靠在李弘禹身边。 李弘禹对沈莞使眼色,让沈莞看他怀里。 对了,八哥还在。 只是绳子绑的太紧了,沈莞听着自己跟李弘禹出了沈府,才勉强把八哥放出来。 箱子封的严严实实,根本不能钻出去。 好在八哥通人性,咬着沈莞跟李弘禹嘴上的布,算是让两人能说话。 只是他们也不好大声呼救。 谁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 沈莞小声道:「杏儿他们很快就能发现我不在,会找出来的。」 李弘禹点头,两人只要等着机会逃跑就行。 「对不起,要不是我,咱们也不会被抓。」沈莞手攥的很紧。 「不怪你。」李弘禹道,指了指八哥,「它的错。」 谁也想不到,这个马戏班子竟然就是拐卖小孩的团伙。 李弘禹见沈莞实在害怕,主动道:「我见过那种狗。」 沈莞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 自幼跟在母亲身边,李弘禹见过太过江湖下九流的东西。 「那是个三岁的孩童,被人故意装成狗,好引得人打赏,以此赚钱。」李弘禹说的模糊,算是给沈莞解答,为什么会有会说话的狗。 可想而知,会说话的狗要是出现在乡野间,必然会引起百姓们的叫好,得到的赏钱必然很多。 这只是敛财的手段而已。 不过沈莞奇怪道:「我方才也看了,要说是人,可他身上分明长了的有毛。」 第22章 而且四肢着地,分明是个人面狗身的怪物。 李弘禹见沈莞实在好奇,慢慢道:「有个方法,可以得来这样的东西。」 「把拐来的孩子用毒药烂其皮,使尽脱,等皮没了,再把狗毛烧成灰,敷在孩童身体上。」 沈莞眼睛睁大,毒药把孩子脱皮,然后敷上狗毛? 沈莞突然有点恶心,眼底泛起水光。 她一直觉得拐卖的孩子会再卖给别人。 从未知道,世间还有这般恶毒的手法。 李弘禹不想再说下去,这种方法必然十分痛苦。 人贩子还会给孩童吃药,让孩童身体长出狗毛。 但这种方法不是所有孩子都能承受的了。 十个孩子,能活一个都算不错。 可见这些人贩子不知道杀了多少孩童,才有了这个似人似犬的怪物。 而这个孩子,必然是他们敛财的工具。 藏在暗处,恐怕也是沈家人看出端倪。 没想到被到处飞的八哥发现,引得他们过去看。 这才被人贩子们抓住。 他们这群人也不想招惹沈莞跟李弘禹,毕竟是沈家的孩子。 可原本就有私仇不说,又被他们撞见怪物的事,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李弘禹心里叹气,倒是他多嘴,若是没认出来这怪物是人。 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见沈莞大颗泪珠落下,李弘禹忍不住道:「方才被抓你不哭,倒是为个怪物哭了。」 「我都哭啊,为两件事一起哭。」沈莞小声啜泣,又害怕外面的人听见,只能呜咽,哭的都要打嗝了。 李弘禹听着外面声音,似乎这些人停下来,应该是还没有出城。 可他们必然是要连夜出去的。 等沈家发现沈莞不见了,第一个怀疑的肯定就是他们。 这些人也知道,一定会赶紧出城的。 但要真的出城,那就完了。 天元国国土辽阔,谁知道他们会跑到哪。 沈莞这样娇气,又怎么能吃的了苦。 再看沈莞的脸蛋,她这样的容貌,要被卖到哪里去可想而知。 李弘禹拳头紧握,眼皮微垂。 箱子突然打开。 李弘禹打眼一看,附近竟然有数十个壮汉,还有两个女子,看起来都是跑江湖的。 以他们两人,正面自然敌不过。 沈莞跟李弘禹把八哥藏在身后,还好趁着夜色,没人瞧见。 两人被带到房子里,就听里面的人道:「他们是沈家的人,要是带上,一路必然会被人追踪,还不如直接杀了。」 沈莞脚步一顿,显然有些害怕。 李弘禹让沈莞靠着自己,低声道:「没事,放心。」 谁料那里面的女子却说:「你看看沈小姐的脸蛋,若是把她卖了,咱们几年都吃喝不愁。不如运到江南,咱们分分钱,也能安稳几年。」 李弘禹看那女子一眼,见她一脸风尘相。 「五娘,你也要有命花这个钱啊。」班主冷笑,显然是同意杀了沈莞跟李弘禹。 几人还在说话,八哥已经被李弘禹悄悄放走。 他们还要拖时间就行。 李弘禹慢慢道:「以沈家的能力,怎么会找不到你们。若是现在放任,还有一条活路。」 听到李弘禹说话,见这少年站的笔直,虽是少年人模样,但可见以后的英俊。 五娘眼睛一亮:「好俊朗的小伙子,沈家人都这么好看吗?」 见沈莞一直都躲在李弘禹身后,五娘笑:「你们不会绑了对小鸳鸯过来吧。」 见五娘打量沈莞,李弘禹把她往后藏了藏:「怎么才能放了我们。」 「放你们?」班主转头就走,显然是要杀人。 倒是五娘看着这两人的相貌,开口道:「真要杀了?他们两个能卖多少钱,你们也是知道的。」 这话让不少人意动。 主要是沈莞跟李弘禹相貌太过上乘。 气质更是难得一见。 这种脸蛋出现在江南,必然直接抬高价。 被五娘这么一说,又有人开始动发财的念头。 他们几人争吵不过,只能把沈莞跟李弘禹又关在屋子里,屋子后面是运河,也不担心他们会逃跑。 等进了房间,沈莞才深吸一口气:「我们要怎么办?」 「八哥放出去了,来回估计半个时辰,但我们估计没有这个时间了。」李弘禹起来,背对沈莞道:「帮我把绳子咬开。」 原本沈莞是很想哭的,但见李弘禹一脸淡定,心里也安定了点,按照李弘禹说的,帮他解开绳子。 第23章 只是麻绳绑的太紧,沈莞的嘴唇都红红的,这才解开。 给沈莞松绑倒简单很多。 估计那些人觉得他们都是大少爷大小姐,没想到两人还有胆子这么做,防的也不严。 沈莞见李弘禹在看外面,忍不住道:「我们要怎么做?不是等着祖父救我们吗?」 说完沈莞觉得李弘禹的眼神有些无奈:「不要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两人在房间转了很久,除了门以外,也没看到能出去的地方。 至于后窗,后窗太高了,两人够不到。 而且从后窗掉下去,就是运河。 正值雨季,运河的水有些急,看着就害怕。 人贩子们觉得娇生惯养的公子小姐,根本不敢跳,后窗根本没人把守。 也成了他们唯一的出路。 「你会水?」沈莞小声问道。 「会,你呢?」李弘禹没觉得沈莞会水,只是随便问问,谁料沈莞咬唇道,「我也会。」 不过沈莞又问道:「运河的水这么急,跳下去没事吗?」 「没事,河水只是看着可怕,下游没多远就有拦截的水坝,只要稍微会点水就没问题。」李弘禹分析道,「跳水吧,我看那些人还是想杀人。」 在李弘禹看来,根本等不到沈家的人来救。 那些人很快就会讨论出来结果,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他们。 李弘禹小声跟沈莞分析着,让她鼓起勇气跳下去。 那群人穷凶极恶,杀两个人对他们来说太简单。 李弘禹不敢把宝压在一个求救的八哥身上。 他习惯了全靠自己。 只是刚刚有些犹豫,没想到沈莞也会水,这让他松口气。 沈莞确定道:「真的没问题,对吧?」 「没问题,你害怕的话,我先跳,你看看。」李弘禹有些无奈,幸好沈莞是生在沈家,若是在普通人家里,怎么养的好这么娇气的小丫头。 沈莞点点头,两人都在班善将军那学了些扎实的功夫,虽说跟人对还难,但利用屋里的东西,跳到后窗上还行。 沈莞看着李弘禹利落的翻窗,明明那么高的窗户,在他手里却像很轻松一样。 李弘禹站在窗户上,并没有直接跳,而是手伸向沈莞,示意她先上来。 估计是怕一会沈莞爬不上这么高的窗户。 沈莞眨眨眼,也想学李弘禹利落的翻上去,但最后还是靠李弘禹拉她才能爬上去。 窗户本来就小,蹲着他们两个,显得有些拥挤。 李弘禹只觉得拉沈莞上来的时候,沈莞也太轻了。 平日吃那么多零嘴,也不知道吃到哪去。 都爬上窗户,再去看运河的水,难免有些胆怯。 李弘禹小声道:「我先跳,在水里等着你。」 沈莞认真的看着李弘禹:「好,你也可以先走,我马上就来。」 两人凑的极近,李弘禹只觉得沈莞身上太香甜,呼吸间都是沈莞的味道。 李弘禹没说话,只当是沈莞害怕,安抚的拍了拍沈莞的头,利落跳到运河里。 七月的河水并不算凉,跟李弘禹想的一样,这河水看着急,实则还算能控制。 李弘禹抬头看向沈莞,只见沈莞满脸犹豫,李弘禹道:「跳吧,没事。」 李弘禹已经做好准备,就算沈莞水性不好,她那么轻,自己也能带着两人一起上岸。 谁料沈莞看看窗户里面,扭头小声道:「骗你的,我不会水,你快走吧!」 说完沈莞扭头跳回屋子里。 李弘禹看着空荡荡的窗户,面色难看的要死。 沈莞,真有你的! 「什么?!沈家小姐也不见了?!」 京城杨府尹刚要歇息,就听见这个消息,吓得他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沈首辅的嫡孙女失踪? 他这个府尹是真的当不下去了! 聚在府衙门口的,还有沈家的几个子弟,看着他们,杨府尹就觉得头疼。 好在刚靠近,就听见沈家嫡长孙沈维在劝:「你们都先回去等消息,我会带着人找到莞儿跟李弘禹的。」 最先发现沈莞跟李弘禹不见的,就是沈笑他们。 沈笑看完马戏,就跟沈丹青和沈焱回去,没看见李弘禹,三人还在嘀咕。 以为李弘禹先回去了。 但李弘禹屋子里的灯也没亮。 沈焱觉得不对劲,问了许久也没找到李弘禹。 那边杏儿跟李子也找过来。 说是马戏结束之后,沈莞也不见了。 第24章 这下才让沈家慌神。 沈家子弟们没办法,只能暂时先回去。 沈维脸色难看,淡淡看一眼杨府尹,虽说只有二十的年龄,但身上的气势已经让人胆寒。 别看这位沈公子脸上带笑,但丢的是他亲妹妹,杨府尹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祖父跟父亲已经进宫去请皇上派御林军一同寻找了,杨府尹最近也掌握了什么线索?」沈维直接问道。 但说出的话,让杨府尹差点跪下来。 去找皇上了?! 他别说做这个官了,就是项上人头估计都要保不住。 他们这边紧锣密鼓的寻找。 八哥已经飞回沈家,但黑咕隆咚的,八哥也找不清方向,只能随便乱飞。 正好跑到偏院里。 偏院内灯火通明,沈笑他们谁都没睡着。 好端端的人怎么就不见了。 见着八哥飞进来,沈丹青伸手抱住:「人到底去了哪?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没了。」 「抓走了!抓走了!」八哥大声道。 这声音让沈焱警觉,赶紧看向八哥,那八哥也被吓得厉害,嘴里只能念叨:「抓走了!抓走了!」 平日里八哥没少跟他们在一起玩,众人自然知道这八哥有多聪明。 难道八哥知道什么? 又见八哥一定要往外面飞,沈焱跟沈丹青立刻跟上去。 另一边,李弘禹在漆黑的河水里,盯着窗户看了半天。 李弘禹气十分不顺。 但已经跳到水里,除了游到岸边也没有别的选择。 幸好周围黑漆漆的,也没人看见他的动作。 李弘禹动作十分着急,如果那些人发现自己走了,那剩下的沈莞会有什么待遇,李弘禹不敢想。 还好最近跟着沈莞一起出来,李弘禹对京城的路也算熟悉。 只是这里离沈府有些远,只能赶紧往府衙跑。 这会沈家肯定已经知道沈莞不见了,去府衙是最快的选择。 刚走没几步,李弘禹就看前边大批兵马在动。 这个时间有大批兵马? 必然是为了沈莞而来。 李弘禹赶紧拦着道:「可是去寻沈家小姐?」 「李弘禹?」 那声音李弘禹竟然十分熟悉,竟然是班善夫子?! 沈首辅竟然了班善将军来找沈莞? 再想想平日里沈莞的娇气,这也是有可能的。 班善下马道:「沈莞在哪?你二人可是一起出来的?」 有班善将军在,李弘禹瞬间放心,要了匹马,带着班善前去救沈莞。 但李弘禹总觉得班善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似乎班善长舒口气,语气轻松很多:「你没事就行,放心,肯定能把沈莞救出来的。」 这话让班善随身的副将觉得奇怪。 沈莞跟这位沈家旁支子弟对比,自然是沈莞比较重要,为何班善将军这么照顾李弘禹的安全? 接下来的事就太简单了。 班善带着兵马破门而入,班主跟五娘他们都没想到,丢个首辅家的小姐,竟然出动几百个御林军来找。 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的案件,也终于告破。 这群人狡猾的很,十几个人里面,四五个专门在马戏班子。 剩下的人则混迹在各种场合,一弄到孩子,迅速转移出去。 这也是官府没有找到他们的原因。 就这个马戏班子也是被官府查过很多次,但都没发现问题。 毕竟谁也想到,他们会把那个似人似狗的孩子,关在坛子里。 若不是沈莞跟李弘禹偶然发现,估计真的要他们这群人贩子逍遥法外了。 打开关押沈莞的房门,李弘禹明显觉得开门的一瞬间沈莞抖了一下。 现在知道怕了? 李弘禹面色阴沉,也不上前,就见沈莞哭的喘不过气,一直揪着班善的袖子,可怜的要死。 另一边沈维也带着八哥找到这里。 沈莞一头钻到哥哥的怀里,哭的更厉害了。 听着就让人难受。 沈维叹口气:「回去再说吧,你何时吃过这样的苦。」 回去沈家人也没追问,给沈莞跟李弘禹熬了安神汤,让他们早点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沈莞是睡了,但李弘禹一直坐到天亮,他很想问问沈莞是不是傻。 不会水就是不会水,怎么还能把自己骗走。 是觉得这样很英雄吗? 还有班善的态度,班善似乎是专门出来找他的。 第25章 难道也是那位的命令? 李弘禹握紧拳头,若自己再有些本事,也会让沈莞跟着自己吃这么多苦头。 第二天也不用他们多说什么。 沈家人连夜审问,已经知道事情经过。 并且知道,最近京城多出许多残疾的小乞丐,也是这些人搞的鬼。 他们把拐卖来的孩子,好看的卖出去。 不好看的,则拿出许多小木人。 这些小木人或许缺胳膊少腿,或许哑巴眼盲。 孩子挑到哪个,他们就把孩子变得跟小木人一样。 残疾之后,更好乞讨。 乞讨过来的钱,也自然归人贩子所有。 沈家人不敢想,若是沈莞跟李弘禹落到他们手里,是什么下场。 稍微想想,这些人就该千刀万剐。 但不等沈家有什么动作。 宫里那位直接下凌迟的命令。 竟然是不用再审,统统杀了。 沈首辅跟皇上在宫里,听到两个孩子都平安的消息,同时松口气。 「只怕这些人贩子也是在报复,毕竟前段时间,两个孩子帮忙抓了一个他们的同伙。」沈翰林开口道。 「是了,朕也听明成公主说了此事。」一夜未睡,皇上颇有些疲惫,捏捏眉头道,「朕不认他回来,是不是错了。」 若是在宫中,怎么会有这样的危险。 竟然被人贩子抓走,险些就要没了性命。 沈首辅跟沈翰林没有说话。 他们听到沈莞跟李弘禹失踪的时候,原本是想亲自去找。 但想到李弘禹的身份,还是赶紧进宫。 果然皇上听到这事,立刻起来,让班善将军带人去找。 皇上看看桌上的试卷,正是李弘禹的笔迹:「城北骑射,朕要亲自去,看看这个孩子到底品性如何。」 这句话让沈首辅跟沈翰林对视一眼。 他们知道,皇上定然是心疼自己孩子了。 纵然从未养在身边,毕竟是骨肉血亲。 从这日起,沈莞暂时不用去上课,日日在祖母身边养着。 也是那天吓到了,沈莞总觉得睡不安稳,每日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不过那个八哥倒是精神气十足,人人都知道八哥救主的事,无论到哪,都有人喂点东西给它。 倒是李弘禹却刻苦异常,每日天未亮就起来练武,不到半月,看着竟然长高不少。 沈莞原本觉得,自己在李弘禹身边只需微微仰头,现在竟然只到他肩膀处了。 「你怎么长这么高啊。」沈莞刚踏进私塾,下意识道,「是不是偷偷吃什么长高的药了。」 见沈莞过来,沈笑他们十分惊喜,赶紧围过来:「你总算能来上课了?」 「身体怎么样了?」 「别累着了。」 以前沈莞跟大家相处的都不错,熟悉的人都凑上来问她情况。 反倒是李弘禹阴沉着脸,根本不说话。 沈莞以前坐在李弘禹跟沈笑中间。 半个月没来上课,座位也挪到了后面。 沈莞看着李弘禹的后背,只觉得李弘禹长得好快,跟她上辈子记忆里那个李弘禹已经很接近了。 大佬果然是大佬。 李太傅一说下课,沈莞马上凑到李弘禹身边道:「我最近养病都没见到你,你呢?还怕吗?」 李弘禹淡淡看沈莞一眼,没有说话,继续整理书本。 沈莞眨眨眼,莫名觉得李弘禹在生气,忍不住戳戳李弘禹的手指,小声:「你生气了?」 一路跟着李弘禹都快到偏院了,李弘禹还是不说话。 杏儿又跑过来道:「小姐三皇子又派人送了礼物过来,说是让小姐养病用的,您要不要去看看。」 沈莞摆手:「谁要看,扔到库房就行。」 烦死了,京城人都说,皇上出动几百名御林军找人,都是看在沈家的面子上,重视沈家。 原本就热闹的沈家,又多出不少巴结的人。 就连三皇子也是频频送礼物过来,更是点名送给沈莞。 三皇子跟沈莞年龄相当,两人也没婚配。 稍微聪明些的,都明白三皇子的意思。 李弘禹脚步顿了顿:「走吧,给你补课。」 「补课?!」沈莞忍不住重复,虽然自己半个月没来,想跟未来大佬搞好关系,那也不是来补课的啊! 课还是要上的,李弘禹功课做的认真,单看他的笔记,就能看出李弘禹明显的进步。 就连字迹也逐渐刚劲有力,颇有风骨。 第26章 做出来的文章更是愈发漂亮,更是言之有物,娓娓道来。 沈莞有些震惊,不过半个月,李弘禹的变化怎么这样大? 「这都是你写的?」沈莞忍不住道。 她这辈子虽然不爱学习,但基本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仔细看李弘禹的策论,颇有些章法,李夫子的批注也是大加赞赏。 不愧是以为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太厉害了。 看着沈莞眼里的敬佩,李弘禹心里舒服了些:「马上又是月末小测,你准备好了吗?」 「没事,李夫子不会说我的。倒是你,还有一个半月,就到比骑射的时间,你有把握吗?」沈莞问的有些委婉,毕竟现在想想,跟将士们比骑射,还是有些困难。 李弘禹微微点头:「放心。」 不知为何,李弘禹只是说了这两个字,真的让沈莞放心了些。 两人刚说会话,就见杏儿又过来,脸色有些为难:「小姐,三皇子亲自来了,说今晚运河有烟火表演,邀您一起去看。」 沈莞刚提起笔,气的往桌上一甩,忍不住道:「他也是个皇子,怎样这样没皮没脸。」 「小姐慎言!」杏儿吓得想捂住沈莞的嘴,这话若是让外人听见,就算皇上再怎么信任沈家,也难免下个大不敬的罪名。 两个话音刚落,就听见李子在门外大声道:「三皇子,您何等身份,不如在正厅喝茶,小姐一会就来了,这偏院不符合您的身份。」 三皇子怎么找来了? 李弘禹下意识皱眉,他现在还不能跟三皇子撞见。 再看沈莞气呼呼的:「你别出去,三皇子那个人小心眼的很,要是看见咱们两个在一起,肯定要找你麻烦。」 沈莞推门出去,只觉得自己机智的很。 就李弘禹这张脸,要是让三皇子看见,定然会想多。 三皇子虽然恶心,但也不是蠢蛋。 「沈小姐,真的让本皇子好找。」三皇子笑的十分温和,打着纸扇道,「运河的烟花表演热闹的很,你不想去看吗?」 「臣女若想看,跟着哥哥即可,劳烦三皇子记挂。臣女身体还未大好,不能出门吹风。」沈莞慢慢道,语气不急不缓,让李弘禹心中微动。 只觉得现在的沈莞似是糊上一层面纱,跟平常的她完全不同。 倒像个真正的世家小姐。 三皇子习惯沈莞的语气,走近道:「咱们也算竹马青梅,本皇子定然安排妥当,不会让你吹到一丝风。」 沈莞轻笑:「三皇子好本事,竟然能掌控风雨。」 说着沈莞抬手道:「还请三皇子移步正厅吧,臣女哥哥马上回来,可以陪三皇子说话。」 几句话就把三皇子调开,李弘禹心里复杂,看着沈莞笔直的背影,一点也没之前懒洋洋的模样。 一直到晚上,三皇子才从沈家离开。 到底没把沈莞喊出去看烟花。 从沈家出去,三皇子脸色难看,一下午,就见沈维各种敷衍他。 若不是看在父皇实在宠信沈首辅的份上,自己会对着两个人这般态度? 「三皇子不要生气,大局为重,您是什么身份。沈维跟沈莞就算不同,他们祖父,父亲还不懂吗?再说了,您看上的人,谁还敢跟您抢?」三皇子的近侍谄媚道。 三皇子在沈家待了一下午的事果然传出去,有人说沈莞估计是钦定的三皇子妃,说不定以后还是太子妃。 毕竟皇上只有三皇子一个儿子。 以后这皇位,大概率是三皇子的。 这种传闻气的沈莞有些吃不下饭。 谁要嫁三皇子,他也配? 但这种说法愈演愈烈,不仅京城内这样说,就连沈家下人当中也有不少是这么认为。 「以后在咱们家小姐真的成了三皇子妃,咱们沈家肯定更厉害了。」 「是啊,小姐命真好,生的貌美不说,家境又是这样的好,以后再嫁到皇家,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谁说不是呢,三皇子是真心喜欢咱们家小姐吧,都来好多次了,也送了很多礼物。」 李弘禹听着下人们嘴碎,淡淡看他们一眼,继续练习射箭。 沈家的教武场是常常开着的。 李弘禹是最经常来的,一练就是两个时辰,似乎不会觉得累一般。 「我就在这了,要是三皇子再来,就说我出门了,记住了吗?」沈莞声音传过来。 杏儿小声道:「骗皇子,这样好吗?」 「不用管,我再看他一眼就要吐了,长得丑想得美,谁不知道他是看中我祖父的权利。烦死了。」沈莞抱怨道,看见李弘禹也在这,眼前一亮,小跑着过去。 第27章 「你怎么在这啊,我还想在这躲躲人呢,太巧了。」 李弘禹疑惑看沈莞一眼,怎么会有人语气转的这样快。 刚刚抱怨的时候语气还带着不耐烦,跟自己说话,倒是带着笑意。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沈莞看见自己很高兴。 李弘禹射出手中的箭,开口道:「那我出去?」 「不用不用,正好咱俩还能说说话。」沈莞坐到台子上,双脚晃了晃,「要不你教我射箭吧,我也想学。」 「真的?」李弘禹挑眉,把手掌摊开在沈莞面前。 只见李弘禹的手掌近乎在少年跟青年当中,手指带着茧,更有些未痊愈的疤痕。 沈莞下意识用指肚碰了碰:「疼吗?」 李弘禹面无表情收回手:「疼。你要练的话,也会如此,手上若连茧子都磨不出来,怎么能练好射箭。」 沈莞看看自己的手,白净净软乎乎的,手指细长,不带一丝伤痕,指甲都是修的完美无瑕。 好像真的不是一双能射箭的手。 但沈莞开口道:「我想有个保命的技能,万一以后遇到危险,也能自保啊。」 李弘禹上下打量沈莞一眼,继续射箭。 沈莞总觉得无形中被鄙视了。 「就教教我啊,我都教你读书了,你教我射箭,有什么不好的。」沈莞理直气壮道。 李弘禹无奈,每日沈莞找自己,那是教读书? 分明是她吃糕点喝凉茶逗逗八哥,自己还要分心照顾她。 李弘禹只好挑个最轻的弓出来。 沈莞也是学过要领的,只是姿势有些不对,李弘禹只能纠正姿势,让李弘禹试试。 平常的武学课上,沈莞自然也是学过的,射箭也像模像样。 但一箭射出去,直接落在地面上。 沈莞脸瞬间红了。 平日里不好好学,再跟李弘禹一对比,当然差距就显现出来。 李弘禹射的箭正中靶心,而自己的箭就在地上掉着。 李弘禹似笑非笑,开口道:「练吧。」 一个下午,沈莞咬牙坚持,李弘禹微微吃惊,以为沈莞练一会就会吵着休息。 第二天又在教武场看见沈莞的时候,李弘禹忍不住道:「你不必练的,总有人保护你。」 沈莞摇头:「万一没人保护呢。」 李弘禹皱眉,不知道沈莞的想法从何而来,怎么会没人保护她。 沈家这艘大船平稳行驶,而她沈莞就在大船的最中心,所有人都会保护她。 沈家人,甚至沈家旁支子弟,没人会让她受伤。 晚上李子忍不住道:「小姐要不别练了,你的手都成这样了。」 杏儿小心的给沈莞上药,也劝道:「是啊小姐,别练了,您的手不该做那些粗活。」 「没事,这个血印是必须有的,等血印消了就会有茧子,到时候射箭就不疼了。」沈莞咬牙,想了想道,「李子你让小厮送点药膏给李弘禹,他的弓比我的重,肯定也需要。」 自己还有这么多人守着,李弘禹肯定也没有伤药。 这样练习半个月,还真让沈莞的手磨出一层薄薄的茧子,若不是伸手摸,也看不出来。 原本李弘禹以为,沈莞这样练习,她的那些祖父祖母们肯定心疼的要死,说不定不让她练了。 谁料沈家长辈只是送来足够的伤药,又给他们寻了个弓箭师父,半点没有阻拦。 倒是偏院的伙食更好了些,隔三差五熬鸡汤,让沈家子弟们补补。 两人现在射箭的准头已经够了,特别是李弘禹,几乎是百发百中。 骑射的课程也安排上。 在武学课上,两人倒是超过旁的同学一大截。 班善看着两人动作利落,暗暗点头,又见其他学生羡慕的眼神,大声道:「看什么看,你们要是射箭的准头够了!老子也让你们骑马!」 说起来已经两个月了,他们挑完马匹之后,还没摸到过。 但骑射也要一步一步来。 平地射箭都没有准头,更不要说骑马射箭了。 沈莞羡慕的看着李弘禹的马,总觉得李弘禹的马神气的很,只要忽略班善幽怨的眼神就行了。 两人在校场骑马慢慢跑着,只听背后传来一个声音:「班善将军,介意让本皇子一起上课吗?」 只见三皇子骑着马,径直要往沈莞跟李弘禹这边走来。 李弘禹抓住缰绳,若是让三皇子看见自己? 要怎么办。 「三皇子,您怎么在这。」 沈莞跟李弘禹都没敢回头,班善挡着两人前面,恭敬道。 第28章 见是班善,三皇子顿了顿:「班将军,本皇子只是想一起上课,这也不行吗?」 「三皇子的命令,微臣不敢违抗,只是沈家学习的基础浅薄,不适合三皇子您。再说,这里是沈家,微臣受沈首辅之托,恐怕您要来,先要禀告沈首辅。」班善神色不动,但搬出来沈首辅。 让三皇子不敢再往前。 见着班善的反应,沈莞跟李弘禹同时明白,恐怕班善知道李弘禹的身份。 拦着三皇子,也是为了保护李弘禹。 沈莞装作不懂,悄悄对李弘禹道:「班夫子为什么要拦着三皇子。」 李弘禹微微摇头:「不知道。」 两人见对方神色不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同时松口气。 沈莞道:「我跟三皇子出去吧,不然打扰大家上课。」 沈莞骑着马刚要动,被李弘禹拉住缰绳:「不必。三皇子定然会走的。」 果然,班善不知道对三皇子说了什么。 三皇子才不舍离开。 还好沈莞跟李弘禹骑着马离得远,装作不知三皇子来过。 但此事让众人心里都有些计较。 有李弘禹这张脸在,瞒是瞒不住的。 今日挡住三皇子,以后还有什么世家公子小姐们,难免有见过圣颜的人。 李弘禹的身份迟早会暴露。 沈莞心里早有准备,只期望在李弘禹被皇上认回去之前,跟李弘禹搞好关系。 转眼就到九月,秋风刚吹了一阵,还有些炎热。 不过比之夏季,好了不知道多少。 沈家私塾的学子们都很紧张。 大家都看向李弘禹。 明日李弘禹就要去城北军营跟将士们比骑射。 谁都觉得心里没底啊。 李弘禹今年不过十五,刚学骑射三个月。 这就去比试了? 虽说李弘禹进步神速,但谁也不知道李弘禹现在的功底到底如何。 为了这日比试,私塾特意给他们放了天假。 到时候可以一起去看,对自己有信心的,也可以一同参加比试。 私塾里十五个人,带上沈莞一共十六个。 只有李弘禹跟沈焱跟其余三个人报名,不是众人妄自菲薄,而是练习时间太短,恐怕比试之时会丢脸。 「你怕不怕?」一下课,沈莞立刻问道,「明日一早咱们就要去了。」 李弘禹无奈,松开沈莞抓住的袖子:「不怕。」 「怎么不怕,我心里都砰砰直跳。」沈莞叹气,「班夫子真是小气鬼,要个马儿还要让你比试。」 李弘禹淡淡道:「那马千金难得,班夫子已经够大方了。」 况且这大方还是看在那位的面子上。 宫里刚点上灯,皇上开口道:「明日早朝结束,去城北军营一趟,微服私访,不要惊动旁人。」 太监连忙记下,看看皇上面前的三份试卷,皆是出自一人之手。 上面无论字迹还是文章,一份比一份精进。 许多论点连皇上都忍不住叫好。 太监不由想到,这样的皇子,若是从小在皇宫长大,说不定比现在三皇子还要厉害。 可惜了,是个私生子不说。 他娘更是江南歌姬出身,上不得台面。 城北军营在京城北侧,多用于演武使用。 里面的将士也是新招募的新兵。 可沈莞等人走进去,还是感受到肃穆。 军营整齐肃静,排兵布阵更是隐隐让人胆寒。 班善的副将接他们这五六个学生过来,介绍道:「这军营都是我们班善将军一手带出来的,平日里轻易不让人进。你们小心些,不要乱跑。」 能来看看,他们已经十分满足,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着副将忍不住想碰碰李弘禹手里的马儿:「这马烈性的很,我当时也没降伏,没想到现在这么乖。」 话音未落,副将手还没碰到马,差点被马头顶翻。 这马也就跟李弘禹熟悉,旁人是一概不让碰的。 不过沈莞倒是例外,不知是不是他们一起练习的多了。 对着沈莞,这马倒是客气点。 副将悻悻收手,带着他们往演武场走。 军营的演武场自然比沈家的气派很多。 虽说不如沈家精致,但足够宽广。 士兵们已经站好,今日也是他们比试的日子。 原本这也是城北军营的规矩。 只是这次多加了几个书生一起比,士兵们起哄的厉害。 第29章 他们才不信,几个白面书生,都能比的过他们。 班善站在台上,朝他们点点头,并未坐下,而是站着看将士们比试。 在班善身后,还有个穿着紫袍的男人,约莫四十岁,这便是微服私访的皇上了。 怪不得班善不敢坐下。 从李弘禹一出现,皇上目光就在李弘禹身上。 他们二人相貌太过相似,李弘禹活脱脱少年版的皇上。 让皇上身边的太监,都忍不住小声赞叹。 李弘禹神色淡淡,眉目舒朗,虽是少年人,身量已足够高,身材挺拔,器宇轩昂。 只是看着不太好相处。 这点让人微微皱眉。 此刻城北将士们比试已经选出前五十名。 加上李弘禹等人,正好凑够五十五个。 这样对李弘禹他们来说不好说是不是优待。 他们五十名将士,已经足够强劲。 但若是让学生们跟几千名将士一起比试,那说不定第一轮人都没了。 岂不是笑话。 沈莞有些紧张,她不用比,蹭蹭跑到班善身后道:「班伯伯,您说李弘禹能得第几啊。」 班善自然之道李弘禹的进度,微不可查看一眼身后的皇上,低声道:「前十绝无问题。」 当初班善给李弘禹的目标就是前十。 这让沈莞松口气。 练习骑射三个月,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足够好了。 但沈莞还是忍不住道:「李弘禹可厉害了,这三个月里,他卯时起,三更睡,不得一刻歇息,才有现在的本事。」 见李弘禹这么说,皇上忍不住看沈莞一眼,见这小姑娘生的极标志,认出是沈家的小姑娘。 班善知道皇上能听见他们说话,语气不带偏向:「那也要看最终的成绩。」 「当然要看,可若是差个一点半点,您就高抬贵手,让他过了吧。」沈莞小声道,「好不好啊班伯伯。」 没想到小姑娘凑过来,竟然是给李弘禹求情? 皇上隐隐知道三皇子讨好李弘禹的事,却没想到沈家小姑娘竟然对自己另一个儿子这般上心。 皇上轻咳,班善听出其中意思,对李弘禹瞪眼道:「整日给他求情,做什么?!」 沈莞没听出别的意思,把早就想好的说辞拿出来:「我就是瞧他可怜,虽说沈家别的子弟,也是背井离乡来京城读书。但唯独李弘禹孤苦伶仃,母亲去世,父亲不知踪影。」沈莞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还叹口气。 让班善听的心酸,更不要说身后的皇上了。 特别是听到李弘禹孤苦伶仃的时候,忍不住想,朕的孩子,有必要过的这样苦? 沈莞也是故意说出来,自从三皇子的事之后。 沈莞也看出来班善定然是皇上派来的。 他们这边一言一行,说不定都要禀告给皇上。 自己当然要帮李弘禹说点好话,以后李弘禹知道了,肯定对沈家会更好! 他们这边说话,李弘禹已经进到前十名。 沈家私塾出来的人,也只有李弘禹跟一个叫沈一玮进到这个名词。 其余的人全都落败。 这种情况已经出了众人所料。 但在第九名之时,沈一玮也出局。 只剩李弘禹还在场上。 沈莞注意力也到教武场上,此刻马儿是稳得了。 就瞧李弘禹能到什么名次。 最后前五名的角逐,是骑马射箭。 这射的还不是靶子,而是活物。 养好的鸽子让人扔到天上去,规定时间里,十箭之内,射下鸽子最多的人,就是今日教武场的头名。 死物已经十分难中,这小小的鸽子在马背上又如何瞄准? 谁都看的出来,前五名的较量已经上升一个层次。 更不要说,他们比试了那么久,手臂的力量也有所衰退。 可以说,空有准头,没有体力,也是坚持不到现在的。 鸽子刚一放飞,只见军营的将士箭已经飞出。 反倒是李弘禹不急不慌,似乎在等待时机。 只见他骑着快马,拉满弓箭,看着就力道十足。 李弘禹眼神锐利,但射了七箭,时间已经到了。 班善松口气,这个成绩已经可以了。 七箭算是不错的成绩,只要能射中三四个鸽子,已经可以说天赋异禀了。 后面的皇上也微微点头。 军营的九名将士,有三名射满了十箭,其余的也都在五箭之上。 这次的比试,成绩竟然不错。 第30章 接下来,就是数箭柄的时间,毕竟不仅要射出箭,还要打下来鸽子。 他们十人的箭都有标记,也不怕数错。 沈莞踮着脚往下看。 正好李弘禹的眼神扫过来,似乎看她一眼,随后目光又挪到鸽子上。 评定的考官边数,边给大家报数。 射到鸽子最多的人,已经到了九只。 十箭射中九只鸽子,已经是极好的成绩。 不出意外,这次比试的头名就是他了! 但考官走到李弘禹的箭柄那里,直接呆愣住,忍不住道:「这怎么可能?!七箭,十二只?!」 明明李弘禹只射了七支箭,为什么会有十二只鸽子? 这不可能! 但台上的班善楞了片刻,显然已经猜测出是怎么回事。 考官仔细去查,原来是有几个箭上,竟然串着两个鸽子。 怪不得李弘禹出箭那么慢,原来是在找机会,多射几只! 「这也太厉害了。」 「李弘禹是怕有人十发十中,不愿跟人一样?」 「怎么会有这样的天才。」 「而且还用了谋略,不得不服。」 皇上又看了人群中间的李弘禹,直接离开,脸上看不清表情。 但太监跟在皇上身边多年,自然知道皇上心里非常愉悦。 沈莞笑的跟小狐狸一样,也没凑过去,李弘禹身边被众人包围着。 「你怎么不去?他能这样,跟你也有关系吧。」班善故意道。 沈莞摇头:「人家的努力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着,拉着班善说话,把班善哄的晕头转向,突然觉得那匹良驹宝马给了也就给了。 等班善回到家中,夫人小心翼翼拉着班善道:「你最近又做什么事?」 「我能做什么?」班善瞪大眼。 只见夫人拉出一块红布,红布下面赫然是匹金马。 纯金打造的马! 大小约莫手臂长,拿起来沉甸甸的。 「皇上送过来的!说是给你的补偿。」 看着金马班善已经明白。 皇上这是在替自己儿子付钱! 「收起来,这东西是咱们应得的。」班善琢磨着,皇上虽说是微服私访,但他到城北军营的消息定然瞒不住。 送来金马,也没避着旁人。 皇上这是? 要认回李弘禹了? 虽说得了第一名,李弘禹神色如常,倒是周围的同学们更高兴一点。 这几天也日日怕泡在沈家教武场,想要练就跟李弘禹一样的本事。 沈家私塾里隐隐以李弘禹为主,无论文学武功都有十足长进。 在京城也有些名声。 李弘禹原本就因为人贩子的事,让众人耳熟。 这次更是让不少人记住他的名字。 也幸好李姓还算平常,没人想太多。 皇上去城北军营的事也让不少人知道。 京城圈子流言四起,城北军营见过皇上的人不少。 再加上李弘禹得了头名,不少人都多看了李弘禹几眼。 这一看不得了。 凡是见过皇上的人,立刻能反应过来。 太像了,怎么会有这么像皇上的人。 更别说皇上还站在台子上,看将士们比骑射。 不过是个小小的比试,皇上有必要来吗? 说是为了沈家子弟,那也不值得。 就算沈家嫡长孙沈维在此比试,也没脸面让皇上屈尊前来。 谣言四起,连沈家人都在议论。 李弘禹那么像皇上,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李太傅见学生们心思不定,放下书本慢慢道:「是非之悬绝,所争毫厘耳。」 见李夫子缓缓站起来,沈家学生们逐渐安静下来。 看向李弘禹的目光也少了些。 「不管人是非,不管人毁谤,不管人荣辱。治学之道,纵然分心杂事,坐到学堂上,便要讲此话谨记于心。」李太傅目光逐渐严厉。 纵然他来沈家,只为李弘禹一人。 但沈家子弟爱学心切,他教的舒心。 今天见他们为外面的流言就坐不住,难免提点几句。 「李太傅说的好。」 这声音响起,李太傅,沈莞,李弘禹不由得一顿。 只见三皇子走进来,似笑非笑,一把推开沈家下人:「凭你们也能拦本皇子?」 看样子三皇子是强硬闯进来的。 第31章 上次三皇子差点在校场看见李弘禹,沈家便加强了守卫,没有通报,一律不能进来。 但三皇子硬闯,谁也拦不住。 沈莞忍不住站起来:「你来做什么?」 三皇子慢慢走到私塾里,目光缓缓扫视,见到李弘禹的时候,冷笑道:「当然是听说李太傅学问好,想要跟沈家求情,让我也能在这读书。沈家跟李太傅,不能厚此薄彼吧。」 三皇子一来,眼神就在李弘禹身上。 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李弘禹佁然不动,淡淡回望过去,随即继续写字。 竟然半点没给三皇子颜面。 一时间,气氛十分紧张。 沈维听说这里的事,急忙赶过来。 见三皇子眼里带着怒火,一直盯着李弘禹看,就知道李弘禹的事实在瞒不住了。 三皇子这次强硬闯进来,恐怕就是信了外面的传言,要一探究竟。 毕竟城北军营比试,太多人见过李弘禹。 又有皇上几次三番的动作,有心人肯定能想到什么。 沈家小小的私塾,既有李太傅教文,又有班善将军教武学。 若是为沈家嫡长子沈维请这些夫子也就算了。 但旁支子弟们也有这样的待遇。 以前众人只说是沈首辅面子大。 现在看来,这些夫子们,都是为李弘禹而来。 延福宫。 三皇子把花瓶砸地上,气的浑身发抖:「好个沈家,好个沈首辅,怪不得上次本皇子在教武场,直接被班善请出去。原来他们家藏着这样的狗东西。」 容贵妃也好不到哪去。 她处心积虑十几年,也算足够幸运,后宫只有她一个生了儿子。 原本以为皇位手到擒来。 怎么能想到,突然多了个这样的人! 李弘禹已经十五岁,只跟三皇子相差一岁。 虽说李弘禹没什么势力,不过乡野出来的狗东西。 但只要能对他们母子造成威胁的。 统统不能留。 原本京城圈子里就在议论。 这次三皇子从沈家气冲冲的出来,更是印证众人的猜想。 难道说,这个李弘禹真的是皇上的私生子? 皇家的事果然不简单。 有些原本就跟容妃不对付的人,自然暗中发笑。 以前容妃多张狂,自以为太子之位很稳。 现在突然多个竞争者,有好戏看了。 但等大家冷静下来,发现无论众人怎么说,李弘禹还是在沈家待着。 皇上那边一点口风都没透露。 难道不应该顺理成章,把李弘禹认回来? 皇上不提,也没人开口。 让容妃安心许多。 皇上若是真的想认回来,也不需要做什么事。 倒是三皇子气的几天没出门,刚到延福宫就到:「母妃,我也要去沈家读书。」 「你傻什么,李弘禹在沈家就在,只要不认祖归宗,就没人承认他是皇子。」容妃慢慢给三皇子整理领口,「你是皇上唯一的儿子,这点谁也改不了。」 「可那是沈家,要是李弘禹勾结了沈家怎么办!」三皇子说完,容妃倒是楞了一下。 容妃道:「沈家死忠,不用在意。」 话是这么说,容妃也上了心。 沈家不能不防。 容妃一向觉得沈家对她没什么好感。 纵然百般示好,沈家从未投靠过他们。 倒是个隐患。 九月刚过一半。 那些流言逐渐平息。 主要是李弘禹太淡定了,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就当不知道一样。 仿佛是不是皇子,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见本人都这么淡定,沈家私塾的学生们,也平静下来。 但在背后还是会讨论,李弘禹到底是不是皇子。 到底没个结论。 李太傅把学习进度提前了点,也没人有时间想别的事。 只是这日过来,李太傅脸色难看。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 就见李夫子身后跟着一个人。 这人面相阴柔,个子不算高,脸色带着几分笑意。 「今日起,三皇子也在此处读书,你们不必拘谨。」送三皇子过来的沈维笑着道,眼神透露着担忧。 三皇子跟容妃去求了皇上许久,才让皇上松口。 这事连沈首辅都觉得头疼。豆.豆.网。 第32章 李弘禹到底是不是皇子,几乎是一层窗户纸的事。 但皇上不愿意戳破,也没人会上赶着问。 三皇子硬要凑过来,他们沈家私塾怕是不会安宁。 上次三皇子过来,把沈家子弟吓得够呛。 谁能想到三皇子竟然真的来了! 再看看李弘禹,还是没有表情。 但沈莞对李弘禹更熟悉些,知道李弘禹这会心情极差。 沈莞小心翼翼塞了颗糖到李弘禹手里,眼神带着担忧。 自从流言四起,沈莞从未问过李弘禹这件事。 她觉得,李弘禹心里肯定是疑惑的。 毕竟李弘禹以前觉得自己没有父亲,可现在父亲突然变成皇上。 谁心里都会接受不了。 惹的沈莞在李弘禹面前,说话都小心翼翼。 生怕李弘禹不高兴。 三皇子坐下来,正好在两人前面。 沈莞托腮,目不转睛的看着李弘禹,就怕李弘禹生气。 李弘禹无奈,写了张纸条递过去:「好好听课。」 沈莞迅速回复:「下课我带你去京城老字号吃雪梨汤好不好。」 又是甜腻腻的东西,李弘禹回:「太甜。」 「那的酸梅汤也不错。」 李弘禹:「太酸。」 「苦丁茶?」 李弘禹:「太苦。」 两人传纸条不亦乐乎,李太傅看了几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沈莞奋笔疾书,三皇子转过来,按住沈莞的纸张道:「你们去哪?带本皇子一个?」 私塾气氛逐渐紧张,所有人都看过来,生怕三皇子要为难人。 沈莞皱眉,刚要拒绝。 就听李弘禹淡淡道:「不带,滚。」 「你说什么!?」 三皇子猛的站起来。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 李弘禹从三皇子手中抽出纸条,淡淡道:「滚。」 眼看两人针锋相对,李太傅都捏把冷汗。 沈莞看看三皇子,又看看李弘禹,小心翼翼道:「上课了。」 三皇子冷笑:「沈小姐,你千万别跟这种人走太近,你是什么身份?正经沈家嫡女,还是少跟这种人接触的好。」 「他是什么人?」沈莞皱眉,「三皇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谁不知道李弘禹的身份,但偏偏不能直接说出来。 皇上都没认儿子,他们还能替皇上给认了? 三皇子更是恨不得皇上永远不认李弘禹这个儿子。 这会哪能回答。 「沈小姐说呢?他是什么人?」三皇子反问道。 李太傅刚要打圆场。 就听沈莞大声道:「李弘禹当然是我们沈家私塾正经的学生,三皇子你不过是来借读的!凭什么这么凶啊!」 「你!」三皇子盯着沈莞说不出话。 再看李弘禹,李弘禹眼底带着笑意,轻轻看三皇子一眼:「我觉得苦丁茶挺好的,清热败火,静心凝神。」 「好的很!」 三皇子被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直接拂袖离开。 这课都上不下去了。 李太傅看着三皇子背影,开口道:「继续上课。」 等三皇子回到皇宫,猛的灌了几口凉茶,气的砸了许多东西,心里火气才少点。 「容妃娘娘您慢点走,三皇子正在写字呢。」 小宫女大声道,显然是给三皇子传消息。 可惜容妃已经半只脚踏入房门,地上一片狼藉,容妃看了几眼,走上前直接扇三皇子一巴掌。 「蠢货。」容妃咬牙切齿,「本宫怎么会生了你这个蠢货。」 「跪下。」 三皇子浑身一抖,不顾地上的瓷片,直愣愣跪下去:「母妃,是他们太过分了,竟然当中羞辱我,我都可是皇子!」 「你是皇子,他李弘禹就不是皇子了?」 「父皇又没有认他,李弘禹怎么就是皇子?!」三皇子愤愤不平。 容妃眸色带着冷意:「不认就不是了?他身上有皇家血脉,不管生母是谁,那也是皇家的人。论得到你上前挑衅?挑衅也就罢了,还被气走。你当这些事,不会传到皇上耳朵里?」 三皇子被骂的根本抬不起头,第二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去沈家上课。 算是安稳几天。 但沈家私塾的气氛难免受到影响。 李弘禹倒是一直冷淡的很,似乎根本不在意三皇子的出现。 沈莞小心翼翼的看着书本,原本她跟李弘禹课后一起做功课,现在也变成沈丹青,沈焱,沈笑,他们五个人一起。 第33章 就是担心李弘禹受影响。 没想到反而是他们四个人有些恍惚,李弘禹已经写完李太傅布置的大字,挑眉道:「不写吗?」 「写是写。」沈莞纠结半天,「三皇子都连着来好几天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李弘禹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关我什么事。」 见李弘禹不想回答,他们也只能换个话题。 沈焱开口道:「秋日山居的书画会,丹青你不去吗?」 秋日山居的书画会十分有名,是国子监祭酒举办,他们的夫子李太傅,也会做其中的评审。 可以说是京城一年一度的盛世。 只比画技,不论其他。 是不少画技出众学子扬名的机会。 李太傅也推荐沈丹青去试试。 这会沈焱提起来。 不过沈丹青还在犹豫。 沈莞知道她的顾虑。 沈丹青身份始终是个隐患。 「不着急,还有两天报名时间,我们再看看。」沈莞开口道。 沈丹青投来感激的目光。 最终沈丹青还是想去评比,虽说秋日山居定然会有许多人去。 她还是想试试自己的画技在京城学子里,是什么水平。 沈莞祖母知道后,送去一套上好的颜料,又找沈丹青说了会话。 出来的时候沈丹青脸色不好,但却对沈莞更加亲密。 最近形影不离,倒是让人侧目。 三皇子见沈莞跟沈丹青又携手前来,眉头皱的拧起来。 他来沈家读书,一是试探李弘禹的态度,二是接近沈莞。 只要能娶到沈莞,那沈家的势力自然能为他所用。 可惜刚来的时候,就跟沈莞起冲突。 这也是母妃罚她的原因。 母妃特意叮嘱,沈家最重情谊,只要自己能拿下沈莞,那沈家不足为惧。 但沈莞也太不知检点,整日跟男子一起上学也就罢了。 反正是沈家私塾,可她天天跟沈丹青凑的极近。 又跟李弘禹混在一起。 就不怕惹人闲话吗? 李弘禹还好点,但跟沈丹青靠的也太近了。 三皇子看着,沈莞拢拢头发,让沈丹青看她新带的发簪,两人笑做一团。 三皇子刚要上去说教,却被李弘禹拦着。 李弘禹没正眼看他,只道:「不要管闲事。」 「跟你有什么关系。」三皇子撇嘴,「本皇子见不得这样伤风败俗的女子。」 李弘禹刹那间冷意翩飞,三皇子吓得后退半步:「干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三皇子故意强硬,实则已经有些怕了。 被李弘禹这一吓,三皇子也没敢靠近,只能恨恨看沈莞跟沈丹青一眼。 回宫的路上,三皇子身边的太监见他脸色不好看,眼睛一转:「殿下,那个小白脸沈丹青是烦的很,咱们要不要找机会,让他吃点苦头。」 三皇子看他一眼:「母妃说不让本皇子在沈家私塾跟他们起冲突。」 「听说那沈丹青要参加秋日山居的书画会,那里人多口杂,也并非沈家私塾啊。」太监小声提议道。 「好的很,你去准备,本皇子要他再也不能靠近沈莞。」 这太监名叫蒋方,算是三皇子最亲近的近侍,颇有些小聪明。 沈丹青还不知道自己被三皇子盯上。 她在准备秋日山居的画,实在不知要画什么,迟迟没有下笔。 沈莞跟李弘禹他们也走了过来。 沈丹青在单独的院子里。 现在天气凉快,他们大多在沈丹青这边小聚。 见沈丹青面前的画纸,沈莞道:「还没想好画什么吗?」 「没有。」沈丹青叹气,「秋日也不知道该画什么,画菊花的肯定特别多,秋雁更是常用的景。」 画画也是要意境的。 沈莞跟着思索,但什么也没想出来。 「香山的枫叶估计要红了,不如咱们去香山转转,说不定能找些灵感。」沈莞提议道,「我去跟祖母说,她肯定会同意的。」 上次经过戏班子的事,过了许久才让沈莞出门。 但秋日正是游玩的季节,想沈老夫人应该不会反对。 有沈莞提议,沈家老夫人索性让管家准备准备,沈家私塾的孩子们一起去玩。 他们也来京城三个多月,整日读书也没玩过什么。 沈维带着他们去香山转转,能活动筋骨。 主要是这些沈家私塾的学生,平日的刻苦都让他们看在眼里。 第34章 说这个私塾是为了李弘禹开的,也不为过。 但沈家孩子的优秀,倒是意外之喜。 都是些十五六的孩子。 知道能出去玩,自然是开心的。 李太傅知道沈丹青要准备比试用的画,喊她过去提点几句,倒是让沈丹青豁然开朗。 等沈家收拾好东西,车队往香山走。 才想到好像有什么给忘了。 忘记告诉三皇子了! 他们头天禀告的沈老夫人,第二天就出发。 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沈家人没办法,只能临时给宫里送消息,也不是让三皇子前去,只是告诉三皇子今天不上课,三皇子不用来了。 沈莞骑着马,小声道:「见不到三皇子是不是很开心?」 李弘禹挑眉:「我什么时候不开心了?」 见李弘禹这么说,沈莞纠结一会:「就是这么说说,你怎么还反问我。」 李弘禹仿佛无意一般,随口问道:「好好的突然来香山,想做什么?」 见李弘禹这么问,沈莞理直气壮:「当然是给丹青找灵感啊!」 李弘禹点头:「嗯。」 「你嗯什么意思!」沈莞轻哼,说话的仪态都带些娇气,骑着马转头去找沈丹青说话。 原本管家是想让他们坐马车的。 但沈家子弟各个都想骑马,马车只能跟在后面带些吃食,倒没什么作用。 李弘禹骑着马慢慢走着,沈焱走过来,转身看了李弘禹一眼:「李表弟。」 叫这声,沈焱有些迟疑:「可以这么喊吗?」 「可以。」李弘禹淡淡道,眼皮微垂,看不清神色。 自从那个流言四起,李弘禹的表情愈发寡淡,除了在沈莞面前柔和点,更多时间沉默的让人不敢直视。 仿佛化不开的冰山一般。 隐隐更是带着戾气。 沈焱低声道:「你说的那个大夫,已经找到,四五日就能进京。」 「知道了。」李弘禹开口,「不要告诉沈莞。」 沈焱默然片刻:「沈表妹心思单纯。」 话没说完,就见李弘禹冷眼看他。 但沈焱继续道:「你若对沈家不利,我不会再帮你做事。」 李弘禹微微转头,看向笑意盈盈的沈莞:「这种事就不必说了,懂吗?」 时候已经到晚秋,晴空一碧万顷。 清风吹来,令人神清气爽。 沈莞慢悠悠的在最后面,奇怪道:「李弘禹跟沈焱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不知道,最近他们两个确实一起出去过。」沈丹青随口回道,抬头看过去。 只见满目霜红枫叶,随风飘落。 仿佛误入繁华的仙境。 她们前面,十几个少年骑马嬉戏,跑在最前头的,正是年龄最小的沈笑。 沈笑平日里人缘最好,哥哥们怕他摔了,急忙去扶。 后面跟着几个慢悠悠看天空的子弟。 然后李弘禹跟沈焱皆是皱眉,却又不似争吵。 一群少年人,骑马走在满是枫叶的山道上。 鸿飞冥冥日月白,青枫叶赤天雨霜。 诗酒趁年华。 「我好像,知道要画什么了。」沈丹青忽然道,随即勾起笑容。 沈莞有些不解,沈丹青道:「等着看吧,我画的定然比旁人都好。」 说完,沈丹青骑马向前,沈莞也跟过去,不过在李弘禹身边停了:「你跟沈焱说什么呢。」 「你跟沈丹青又说什么?」李弘禹反问,嘴角带了笑意。 「就是画画的事。」沈莞随口道,指了指前面的别院,「我小时候经常过来,跟爹爹母亲一起。」 「有时候会住很久,父亲爱作诗,母亲就教我插花。」沈莞慢慢道,「哥哥很调皮,老是跟人爬树。」 沈维刚走近,就听到妹妹编排自己。 这话让周围的人都有些惊讶。 沈家嫡长孙看起来这般成熟稳重,还有这么调皮的时候? 沈维无奈道:「别乱讲。」 「哪有乱讲,哥哥你还给我捉过雀儿,是怎么捉的?」沈莞挑眉。 雀儿在树上,怎么捉的,自然不用说。 沈维极力辩解:「是爹教我的,找个轻薄的灯罩,只留下面的口子。然后用小木棍支起来,再在灯罩下面撒点米,自然就能捉到了。」 说完沈维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把爹爹给出卖了。 沈莞捂嘴笑:「我当然知道啊,娘带我特意去看过。」 第35章 到了半山腰的别院,大家稍作休整就出去玩。 沈维带着想继续爬山沈家子弟们,继续往前。 沈莞则喊着沈丹青,沈焱他们,在后院的栀子树下挖果酒喝。 边挖沈莞边道:「好几年前了,我跟娘亲酿的果酒,咱们挖出来尝尝。」 说是他们挖,也是下人们动手。 他们几个站那兴致勃勃的看。 沈笑更是想自己试试。 「我还没喝过酒呢,一定要尝尝。」 「不行,你还小,喝点蜜水就好了。」沈莞挑眉,坐到李弘禹身边,小声道,「别看我爹娘现在很严肃,对我要严厉点。但他们很好的。只是现在身份不同,才不好那么溺爱。」 毕竟是沈家的嫡子长媳,是要有沈家的气派。 沈莞这话意有所指,安慰的几乎笨拙。 李弘禹饶有兴趣,颔首,低头道:「嗯。」 见李弘禹还是心情不佳,沈莞看看他们都在等着挖果酒上来,握住李弘禹手腕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李弘禹看看被沈莞牵着的地方,没有说话。 路上沈莞还在嘀咕:「我祖父是不是看起来很严肃?」 不等李弘禹回答,沈莞就道:「很多人都怕他,还说为什么他那样严肃的人,能娶到我祖母京城第一美人。我也问过祖母,祖母爱玩,爱逗鸟,爱看戏,怎么就找了祖父呢。」 两人一路从游廊走到后山,一片银白色的曲杆流苏出现在眼前。 竟然是栀子花树特意修剪。 银白色的流苏花絮,在后山整片枫叶林里,显得格外飘逸。 沈莞轻声道:「世人都说香山枫叶举世无双,却不知道,半山腰的别院里,曲杆流苏,才是真的美。」 花树修建的玲珑有致,错落在后山,随着秋风有白色花瓣落下,石凳一片雪白。 石桌上放着棋盘。 如果有情人在此处饮茶下棋,实在是神仙眷侣。 沈莞拉着李弘禹坐下来道:「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祖父严肃,古板,祖母还是嫁给他。你看我祖母这些年还是这么快活,就知道她的选择没错。」 李弘禹把玩眼前的旗子,眼神却似包含一切,冷淡中透出无形傲气。 沈莞没看李弘禹的神色,托腮道:「但他们好多年都没一起来过这了。祖母说,祖父太忙了,家族的责任,朝廷的压力,让祖父不管做什么,都会被人猜测。祖父要敢来别院小歇两天,朝堂马上会传出来,祖父隐退的消息。」 「他们这个位置,做什么都会被人揣测,很正常。」李弘禹看着沈莞的侧脸,见她上了妆的脸上潮红依稀可见,就知道她还有话要说。 沈莞见李弘禹一直盯着自己看,忙避开眼,贝齿微咬着下唇,小声道:「所以,那位肯定有自己的考量,你别难过。」 李弘禹愣怔不已,皱眉看向沈莞。 她拐外抹角这么久,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件事? 沈莞索性直接道:「你看我爹娘,他们为了沈家颜面,只能装的很严肃,我祖父更是好久不能跟祖母好好来别院休息。就连我哥哥沈维,明明以前调皮的很,但如今只能成熟稳重,撑起沈家的门面。每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不能随心所欲的做事。」 说着,沈莞叹口气:「他若不想认你,也不必大费周章请夫子过来,也不必让你在沈家。可能他有自己的难处吧。」 沈莞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皇上。 李弘禹侧过冷眸,却开口道:「那你呢?你的责任是什么?」 被李弘禹反问,沈莞皱眉,垂下排扇般的睫毛:「不知道,但我会用一切,包括生命,守住沈家,守住我的家人。」 沈莞语气虽轻,却让李弘禹微微一愣。 她语气的坚定让李弘禹心底微动。 沈莞说了那么多,有点不好意思:「反正就是这样,你不要不开心。私塾里就当三皇子不存在,你比他厉害多了。」 「嗯,知道了。」李弘禹手执黑子,缓缓落下。 沈莞睁大眼睛,本以为自己说这么多,李弘禹总要有反应。 但嗯是什么意思啊。 可沈莞也没勇气继续问下去,只能拿了白子跟李弘禹下棋。 棋下到一半,沈笑他们热热闹闹的走过来,凑在两人身边,也没什么观棋不语的君子风度。 沈笑对李弘禹棋指指点点。 沈丹青则帮着沈莞。 最后的沈焱更过分,两边相帮,到最后也没分出胜负。 另一边三皇子几乎把整个房间砸的差不多。 他们怎么敢。 沈家怎么敢?! 第36章 「殿下,不过是个香山,回头咱们自己去就行。」蒋方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什么话,再被三皇子打一顿。 这位主下手可不轻啊。 三皇子脸色发青:「谁想去什么破山,但他们沈家怎么敢这么对本皇子!派人传个消息,就告诉本皇子不必去沈家了?好的很啊。」 这些咬牙切齿的话,都被过来的容妃听到耳朵里。 容妃何尝不气,这种事总要提前禀告一声。 沈家。 真是眼中钉,肉中刺。 可要登得大位,又不能跟沈家起冲突。 容妃慢慢走过来,安慰道:「好孩子,不生气,咱们去找你父皇。你父皇定然会心疼你。」 两人刚到勤政殿,门口小太监脸上丢满笑:「拜见三殿下,拜见容妃娘娘,快请进吧,皇上说您二位过来,直接进就行。」 虽说容妃在后宫位份最高,但也从未有这样的待遇。 看来皇上已经知道沈家的事。 容妃心里略微舒服,又知道皇上这个姿态,就是不让他们找沈家跟李弘禹的麻烦。 容妃扬起笑,只是嘴角带了丝委屈。 「见过皇上。」容妃拉着三皇子盈盈拜下。 三皇子直接走到皇上面前,委屈道:「父皇,你要给我做主。沈家出去玩,竟然不跟我讲。」 容妃站在一旁,只听皇上开口道:「沈首辅已经亲自跟朕说明原因,原本就是突然起意出去爬山,偶有遗漏也是正常。」 说着,皇上又道:「你一定要去沈家私塾,可学到什么东西?」 三皇子楞一下,开口道:「李太傅学富五车,儿臣自觉有所长进。」 这种话三皇子说的很顺口了。 皇上轻哼一声,把前天三皇子的试卷扔过来:「这就是有所长进?」 容妃觉得奇怪,微微抬头看向皇上的桌面。 只见试卷上,赫然是三皇子的字迹。 三皇子没想到,他在沈家私塾的试卷会出现在父皇手里。 但他的试卷下面,还有一个人的名字。 李弘禹。 容妃自然也看见。 皇上在看李弘禹的试卷?! 两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再看皇上表情如常,他们哪还敢说什么。 皇上看过三皇子的试卷,又看李弘禹的?! 容妃三皇子两人出了勤政殿。 一向不注重三皇子成绩的容妃,咬牙道:「你的成绩跟李弘禹比?谁的好?」 三皇子结结巴巴,颤抖半天:「我在私塾的排名是第三。」 「李弘禹呢?」 三皇子面如死灰:「第一。」 「而且,一直是第一。」 从香山回来,沈莞还有点奇怪。 本以为把三皇子忘了,他定然会找事,谁料三皇子竟然老老实实的看书,颇有些奋进的意思。 沈莞刚看三皇子两眼,就见李弘禹挡在面前:「昨日的功课做了吗?我帮你看看。」 被李弘禹转移注意力,沈莞赶紧把书本掏出来。 李弘禹淡淡看一眼三皇子,见他学的认真,转头给沈莞讲题。 倒是沈丹青眼圈黑着,她近来为了参赛的画作,几乎天天熬夜。 沈莞看着没办法,只能让杏儿跟李子去服侍。 她们二人知道沈丹青是女子身份,也方便些。 只是外面的人还以为沈丹青是男子,沈莞少不得有些避讳。 好在沈丹青技艺精湛,用了五天时间,终于画完。 但沈丹青神神秘秘的,说什么都不让大家看。 只让李太傅指点了几处。 说是要在秋日山居,给大家一个惊喜。 沈莞见沈丹青终于画完参赛的画,提议道:「咱们出去转转吧,丹青为了画已经在院子里好久了。」 李弘禹嗤笑:「是你想出门吧。」 听见李弘禹的笑意,沈莞小声道:「我说的是实话啊,走吧。」 三皇子见他们的背影,却想到母妃的愤怒,只能按下心里的不耐烦。 总要有他们有好果子吃! 沈莞一行直接去好味居,这是京城新开的酒楼,听说里面的饭菜不错。 「好香啊,这里的饭菜也太香了。」沈笑忍不住夸道。 小二见他们一行人气质不俗,赶紧请进来。 店小二点头哈腰:「麻烦诸位公子小姐,从后面楼梯上包厢,大厅那有点吵闹。」 沈莞跟沈丹青对视一眼:「为什么?哪有从店后面上楼的。」 第37章 这事也不是好隐瞒的。 店小二苦着脸道:「有个客人突然生病,大夫来了,正在看呢。」 原来是这样的事,沈莞点点头,跟着店小二从后面走。 但刚抬脚步,就听大厅传来一声尖叫:「你是什么庸医!哪来的乡野大夫,也敢给我儿看病?!」 怎么突然吵起来了? 李弘禹开口道:「咱们去看看?」 李弘禹很少去凑热闹,沈莞没在意,点头说好。 店小二也没办法,只能带着客人们过去。 这会已经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只见中间的大夫穿的单薄,头发也不算干净。 大夫无奈:「我从江南过来投奔亲戚,还没歇息,这才看起来邋遢了些。你若不愿意,就再去请别的大夫过来。」 这个大夫也无奈啊,他恰好在这附近,那店里的伙计见他拿着药箱,直接把他拉进来,说是给人看病。 谁承想还被嫌弃邋遢。 他们还在争执,地上七八岁的孩子,眼睛都睁不开了。 周围人一直劝:「就让这位大夫看看吧,不然再去新的大夫,还要耽误时间。」 被这么一说,那个妇人也犹豫了。 倒是大夫还算和善,放下包裹仔细查看孩子的病情。 「孩子这病是自幼就有的吧。」大夫皱眉,「此病畏寒畏热,方才可是做了什么剧烈活动?才让心头发热,忽然晕厥。」 见大夫短短几句,就说出孩子的病症。 妇人已经完全信服,哭着道:「平日妾身注意的很,就是今日带他来吃酒楼,孩子一时高兴,多跑了几步。」 沈莞听着,低声道:「他这个病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那边大夫先掐孩子人中,见没有反应,又从药箱中取出三粒药丸,三药纳之口中,又让人灌水进去,捧着孩子的头摇几下,然后再去掐人中。 孩子悠悠转醒,显然好转很多。 「真是神医啊。」 「这也太厉害了。」 妇人千恩万谢,她孩子的病一发作起来,没有三五天醒不过来。 但今日竟然被一个随手抓来的大夫给看好了。 她如何不激动。 大夫摆摆手:「也是巧了,这病虽然难治,但老朽恰好略懂一二。以后一定要注意些,不能再让他走的太快,更不要跑步了。」 「这病也太难养了,若是家境差些的,别说治了。就算是养也养不起。」沈焱皱眉。 沈焱说的没错,按照大夫的说法,得了这病,怕冷怕热,连走路都不能太快。 普通人家还是消受不起。 沈莞突然想到:「记不记得上次芙蓉记的明姐姐?她好像也是这种病?」 被沈莞一提醒,沈丹青也点头:「看起来非常像。」 「也不知道那位姐姐身体怎么样了?不然可以把这个大夫介绍给她。」沈莞随口说道,但也把这位大夫记在心里。 又听那边妇人千恩万谢,再也没有半点嫌弃大夫邋遢,可以看出来,能缓解孩子的病痛,已经是极好的了。 这件事众人也没放在心上。 倒是打包了不少好吃的,给同学们带回去。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秋日山居书画会开始的时间。 沈丹青依旧男扮女装,只是比旁人白净低矮很多,但好在她也习惯了,看起来颇有些飒爽。 沈莞还有点羡慕:「我要是能这么穿就好了,出去肯定很方便。」 沈丹青忍不住笑:「怎么可能,就你这张脸,再怎么打扮,也不像男人。」沈丹青忍不住摸一下沈莞的脸,只觉得比鸡蛋还要嫩滑。 不知以后谁会娶到沈莞,也太有福气了。 今日要出门,沈莞穿了件鹅黄色锦衣,外罩丝绸罩衣,这罩衣薄如蝉翼,上绣银丝飞鹤,看起来灵逸飘动,漂亮的很。 纵然众人已经习惯沈莞的美貌,这会再见稍作打扮的沈莞,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沈莞小巧的瓜子脸,颜色如象牙般白皙,下巴尖尖的,拖着带了笑意的殷红嘴唇,让人忍不住再多看两眼。 偏生她不知道自己极美一般,行走动作自带风流。 也就到了秋日山居,沈莞才正经些,拿出大家闺秀的模样,朝着长辈盈盈福身,端的巧目盼兮。 沈家子弟皆由沈维跟沈莞带着。 他们头一次参加这种场合,就连沈焱也莫名紧张。 这就是天元国最为盛名之一的秋日山居啊! 无数文坛大佬,书画俊杰,都聚集于此。 他们竟然有机会来这? 第38章 反观李弘禹依旧神色淡淡,坦然自若。 这让沈家子弟也心安了些,都是第一次来,也没什么好紧张的吧? 众人刚安慰好自己,就听见有人低声道:「这就是皇上的私生子?流落民间的皇子吗?」 沈莞微微一怔,心中升起恼怒,谁这样大胆?!说闲话竟然说到这里了! 「三皇子驾到。」 沈莞还未说什么,就听见有人通传三皇子来了。 平日三皇子在私塾里,皇上特意免了众人的礼仪,但到这,却不又有不同。 众人三皇子行礼。 但三皇子却盯着李弘禹看,眼神带着得意。 李弘禹微微俯身,神色淡然,怎么看都不带恭敬。 秋日山居的入口处气氛紧张。 能来此处的,基本都听过那个传言。 李弘禹的身份也被大家嘀咕过很多次。 俗话说,王不见王,两个皇子想见,总要有些是非。 等众人起身,刚刚两个估计在沈家人面前说话的人,大步走到三皇子身边。 沈莞这才看清两人的相貌,原来是户部尚书跟户部侍郎两家的公子。 「三皇子,您也太好脾气了,若是我,定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沈莞怕李弘禹不高兴,扯着李弘禹衣袖道:「走吧,咱们玩自己的,不跟他们起冲突。」 沈家人直接走到园子里,皆是松口气。 众人不着痕迹的安慰李弘禹,就怕他心里难受。 毕竟同一个爹,身份如此不同。 若是他们,恐怕心里要难受死。 李弘禹反倒是最自然的那个,还有功夫提醒沈莞:「你不是要跟李弘禹去送画吗?别耽搁。」 上次在香山别院谈过之后,李弘禹一直没有反应。 沈莞也不好再说,只能带着沈丹青去送画。 沈丹青到这里才有些紧张,她准备了许久的画作,今日就要收到众人点评。 虽说李太傅也夸过,但难免紧张。 秋日山居的书画会的形式不同。 参与评选的画会送到主办方的手里,主人家选出前二十的画作,匿名挂到园子里。 而接下来的评选则交给进来的游客。 每人进入秋日山居,便会得一朵丝绒特质的小菊花,这小花便是评选用的器具。 客人喜欢哪副画,就把菊花放到画下面的花篮里。 到下午申时,选出前三名,再有国子监祭酒,翰林院学士进行评比。 最后胜出的,就是秋日山居书画会的头名。 沈丹青握紧手里的话,忍不住道:「莞儿,我害怕,这里人太多了,若是看出我的女子,那怎么办。」 「怕什么,没人会往这个地方想,你若是紧张,可以少说话,剩下的交给我们。」沈莞安慰道,说实话沈莞也紧张。 就如祖母所说,沈丹青的身份,总有一天会暴露。 她其实也在京城待不了太久,毕竟等众人科举的时候,她又如何能去参加。 迟早是要走的。 所以沈丹青格外珍惜这次机会。 她想看看,自己的画技在群英汇集的京城,是何等水平。 纵然科举她参加不了,但也要挣个秋日山居的头名回去。 也算没有白来京城这一趟。 是她太任性,硬是央托父亲母亲送她过来。 如果灰溜溜的回家,她也不好意思。 沈莞跟沈丹青说着话,前边有个身穿灰色衣裳的小厮走的急匆匆,跟沈丹青直接装上。 那小厮手里也拿了个画卷,似乎在找人。 沈丹青被撞的差点摔倒,画不小心掉到地上。 「小人有眼无珠,惊扰了公子小姐,小人该死。」小厮连忙把画捡起来双手递上,小心翼翼道歉。 沈丹青看看画,觉得也没事,摆手道:「下次小心点。」 「你是哪家的下人,若是让祭酒知道,怕是要罚你家主人。」沈莞皱眉,「快回去吧。」 那小厮走的急快,沈丹青奇怪道:「祭酒这般严苛?他还会因下人跑的快些罚人吗?」 「是啊,你有所不知,国子监现在的祭酒颇有些古板,听说有一次,皇上早朝打了个哈欠,被祭酒追着上奏。直到皇上认错,这才算完。」沈莞小声道,「一会到他面前,必须恭敬有礼,不可直视长辈。」 沈丹青心里更忐忑,如此古板的人,若是发现她的女子,别说秋日山居头名了,说不定还要被赶出去。 她赶出去也就罢了,就怕连累沈家的名声。 第39章 她在沈家这几个月,衣食无忧,自由快乐,除了自己家,再也没有沈家更好的地方了。 沈莞见她担忧,安慰道:「祭酒虽然古板,但最爱有学识的人,而且酷爱书画。你的画能入他的眼,他也会对你温和几分。」 只是祭酒的温和,一般人可消受不了。 沈莞听哥哥私下吐槽很多次,这才了解祭酒的性格。 两人走到交书画的地方,刚进去就送口气。 他们的夫子李太傅也在。 「见过李夫子,有您在,我们突然就不紧张了。」沈莞语气带着撒娇,又看祭酒在旁边,连忙拉着沈丹青行礼。 「行了,把画拿过来吧。」李太傅笑道,指着沈莞对祭酒道:「周兄,这便是你爱徒的亲妹妹沈莞,旁边的则是老朽夸的沈丹青,她的画意境高远,生动活泼,你可要好好看看。」 被李太傅这么夸,沈莞跟沈丹青都面带喜色。 板着脸的周祭酒看在沈维的面前上,也对着二人微微点头。 而且能被李太傅一直夸的画,沈丹青的水平应当也不错。 沈丹青双手把画递过去,背脊挺直,恭敬有礼,博了周祭酒不少好感。 「既然李太傅这么夸,打开来看看。」 原本画交到守门的小厮手里就行,也是沈莞跟沈丹青认识李太傅才能进来。 这会突然要在两个大佬面前把画打开,沈莞都有点紧张。 更别说沈丹青了。 李太傅笑:「让他看看吧,让周祭酒看看什么是少年意气。」 这画李太傅看过,当然知道画是什么内容。 沈丹青点头,缓缓打开画卷,只觉得手心都在出汗。 不知周祭酒对她的画会如何评价。 沈莞也凑过去看,她还没看过沈丹青画了什么呢。 但这一看就傻眼了。 这分明是张空白的画纸! 上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丹青的画!」沈莞下意识道。 李太傅跟周祭酒自然也看见了。 周祭酒皱眉:「是不是出门的时候拿错了,这般马虎,还怎么成事,下去吧。」 这不对劲。 沈丹青捏紧画卷,她出发的时候明明检查过了。 为何会变成这样? 两人出了房间,沈丹青根本说不出话。 她费尽心血画的画怎么就没了。 沈焱见他们失魂落魄,连忙询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画不见了。」沈丹青低声道。 听到这话李弘禹看向沈莞,沈莞一脸无奈,忽然想到她们进门前撞到的小厮。 会不会是因为那个小厮?! 沈莞低声跟李弘禹说了事情经过。 李弘禹看看沈丹青道:「如果真的是那个小厮做的手脚,只怕这会也找到人了。」 秋日山居虽然人很多,混入一个小厮比较难。 但这个小厮如果是高官贵族带来的,那也没办法。 恐怕这会早就溜之大吉,不会给他们机会找人。 沈莞也是明白这点,才么直接说出来。 李弘禹安慰沈莞:「没事,沈丹青本来就不该来的。」 这话有些奇怪,见沈莞的眼神,李弘禹微微摇头:「这里人太多,她不该出这个风头。」 如果不是知道沈丹青女子身份瞒的很严,沈莞都有些觉得,李弘禹是不是知道沈丹青是女人了。 原本就因为三皇子的态度,秋日山居的客人都是绕着沈家学子走。 又出了沈丹青的事,众人更是气愤。 三皇子的做法太过拙劣,谁都能看的出来。 是他做的手脚。 那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莫说没有证据,就是有,谁还能惩罚三皇子吗? 沈莞坐到石凳上,叹气道:「这就是仗着我们不敢惹事,才敢这么明目张胆。」 李弘禹微眯了双眼,刚要说话,就见沈丹青走了过来,目光殷切的看向沈莞。 「莞表妹,这件事要怎么办啊。」沈丹青咬着下唇,有些不知所措。 李弘禹眉头紧锁,目光锐利看向沈丹青:「这跟她有什么关系?你的画,你弄丢了,还要找她帮忙?」 被这么一说,剩下的人皆是一愣。 平常沈丹青跟他们关系最好。 原本以为沈莞会帮忙啊。 「我没办法,算了,就这样吧。」沈丹青泄气,转身往角落里走。 沈莞见此眼神有些挣扎,倒也没有起身。 第40章 李弘禹淡淡道:「还以为你会帮忙。」 「能做的我都做了。」沈莞趴在桌子上,「她其实在李夫子,周祭酒那多说两句,说不定还有机会。但既然直接出来了,我还能怎么帮。」 最近沈莞发现,沈丹青隐隐有些依赖她,但重活一世,沈莞最明白若是助涨沈丹青这种心理,反而是对她不好。 方才沈丹青的意思,她不是不明白。 只是她也有私心。 她不愿意在这种事上得罪三皇子,虽说跟沈丹青关系不错,那也要顾及在朝堂上的祖父跟父亲。 李弘禹见她想的明白,也就没有多说。 沈莞又想了想对身后的杏儿道:「你去找一下李夫子,借画笔颜料纸张出来,全都给丹青送去,至于怎么做,就看她自己了。」 离第二轮评选,还有三个时辰,这个时间虽然仓促,但也应足够画了。 看见画纸是空白那刻,沈莞就想到这个方法。 就算三皇子能调换画卷,但不能把沈丹青的画技给换了。 给她画纸画笔,便能再作出一幅。 另一边,蒋方打开换下来的画卷,面露惊艳。 他也算在皇子身边伺候,眼力还是有的。 沈丹青这幅画若是拿出来,必然能让全场惊艳。 只见数十少年鲜衣怒马,好不快活。 走到香山的山道上。 明明是秋日,却并不见寂寥之色,反而满目烈火枫叶,似乎有无限生机。 而画卷的最下方,有个绝美女子,只露了半张脸,却让人忍不住把目光放在她脸上。 微微敛起却月双弯黛,贝齿隐约绽放嫣然笑意。 衣裳轻巧飘逸,虽说只有半张脸,却能让知道,她的美貌是多么惊人。 少女看着前方的同学们,端的一幅少年秋游图! 「画好看吗?」 蒋方浑身一僵,方才专注看画,倒是没察觉身后有人来了。 再看过去,那两人他也认识。 一个是沈家的学生沈焱,另一个则是李弘禹。 蒋方为人圆滑,并不敢真的得罪李弘禹。 就怕皇上一时高兴,直接把李弘禹认回去。 那得罪过李弘禹的人,怎么会有好果子吃。 蒋方笑容带着谄媚:「见过李公子,沈公子。这画自然是好看的。」 李弘禹伸出手,意思非常明显。 见此蒋方略微迟疑,迅速把画交过去。 都人赃并获了,他还能怎么办。 蒋方灰溜溜逃走,差事没办法,肯定是要挨三皇子罚的! 这下没有十天半个月,估计起不来! 见蒋方走了,李弘禹随手把画扔给沈焱,丝毫不在意。 沈焱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三皇子会对画下手?还提前让我找人盯着三皇子跟蒋方的动作?」 听沈焱这么问,李弘禹嘴角带着讽刺:「就他的胆子,不敢做什么大事。」 沈焱心中叹气,就这种行为,就算皇上知道了也懒得管,谁让那人是皇子。 三皇子跟蒋方吃准这一点,才不加掩饰,直接换了个空白画卷过去。 根本不怕周祭酒跟李太傅看出什么。 这也,太嚣张了吧。 「那我现在把画送回去,丹青肯定很着急。」沈焱忙道,明明李弘禹比他小,但沈焱总觉得自己在李弘禹面前,实在是有点臣服的意思。 谁料李弘禹却道:「烧了吧,不必留着。」 沈焱楞在原地:「烧了?!那丹青?!」 「她不该在这种地方出风头,至少不该用男子的身份。」李弘禹淡淡道,「沈家私塾混入一个女子,女扮男装。这样的名声,是沈丹青该回报给沈家的吗?」 沈焱心里知道李弘禹说的没错。 就连他们俩都能发现沈丹青的不对,此处人这么多,难免有看出端倪的。 可真的要烧了这画? 沈丹青画技一般也就罢了,若是拿了头名,难免会被人指指点点。 沈焱挣扎:「我们看看这画?若是画的差,就还给丹青,画的好,再烧了。」 李弘禹不置可否,任由沈焱摊开画卷,随便扫了一眼,瞬间被画卷下方的绝美少女吸引全部目光。 李弘禹喉头微动,眸子深不见底。 这画一摊开,沈焱就觉得这画应该是留不了。 无他,画的太好了。 如此鲜活生动,让人忍不住心潮澎湃。 「那,就烧了?」沈焱已经接受这个结果。 许久没有回应,沈焱看过去,只见李弘禹眼神深沉。 第41章 李弘禹:「收起来,不必烧了。」 沈丹青头上冒着虚汗,她手有点抖。 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 只有画好了才能有扬名的机会。 但怎么看都不满意。 上次的少年秋游图,是从香山回来,心中意气风发还未散去。 那时候心境开阔,跟现在紧张的气氛不同。 书画看的就是意境,作画的人此时心境不到,自然画不出来效果。 这点就连年龄小的沈笑都看出来了,忍不住安慰:「没事的,不过是次书画会,以后还有机会。」 大不了明年再来就行。 沈丹青摇头,手有点颤抖。 她环顾四周,见沈莞,李弘禹,沈焱都不在。 也不知道他们做什么起来。 此刻的沈莞正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穿着流彩暗花宫装的女子,下意识道:「明,明姐姐?」 说完沈莞赶紧道:「明成公主。」 原本沈莞在跟李弘禹说话,李弘禹却说跟沈焱有点事要做。 李弘禹刚走,沈莞就看见有个众星捧月的女子走了进来。 就连三皇子也对她客气的很。 这女子她也认识。 之前分过一包山楂糕,还一起帮人找个丢失的孩子。 见沈莞傻里傻气的,明成公主轻笑:「傻眼了吗?不必拘谨。」 明成公主让沈莞坐下说话:「本宫身体不好,自幼在终南山修养,你没见过也正常。」 明成公主看了一圈,没见到李弘禹,继续跟沈莞道:「上次人贩子的事,本宫在宫中都有所耳闻,皆是夸你跟李弘禹机智果敢的。」 「也是凑巧,说来也是家中养的八哥立功了。」沈莞不好意思道,见明成公主刚坐下就吃了粒药,忽然想到那日在好味居碰到的大夫。 可贸然问明成公主的病症,好像有点不妥。 明成公主何等心思,见沈莞的表情就笑道:「你见本宫吃药,怎么欲言又止。」 被明成公主点出来,沈莞小声道:「也不知当讲不当讲,您的病可是畏寒畏热?就算走快了些,也会有心悸的病症?」 听到沈莞这么说,明成公主身后的嬷嬷下意识皱眉。 公主的病一直瞒着,怎么沈莞能说这么清楚?! 眼看嬷嬷就要生气,明成公主暗示她不要说什么,眼神带着试探,淡淡道:「沈小姐如何知道的?说的倒是准。」 李弘禹刚过来就听见明成公主这句话,张张嘴,沉默站在沈莞身边。 沈莞倒是心大,见李弘禹过来,朝他眨眨眼,继续跟明成公主说话:「上次在芙蓉记,公主你身体不适,我也看见了。可巧的是,有次出门吃饭,见了跟您一样病症的人。」 原来是这样,明成公主点头:「倒是巧了,这病折磨人的很,现在还好些,本宫小时候终日都要躺在床上。」 「但那天在酒楼里,有个大夫似乎对这个病很有些心得。生病的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大夫三粒药丸下去,不到半炷香,孩子脸色就恢复正常; 。」沈莞开口道。 「半炷香?!」明成公主身后的嬷嬷,上次也在芙蓉记出现过的。 她是先皇后身边的大宫女。 自从皇后去了之后,就在明成公主身边伺候。 对明成公主的感情非常深厚,最为挂念就是公主身上的病。 而且赵嬷嬷最清楚,这个病一旦发作,怎么能在半炷香之内恢复正常呢。 如果这样,明成公主何必去终南山养病? 别说赵嬷嬷了,明成公主本人更是眉头微皱:「可是真的?你可知那大夫的医馆在哪?」 别说京城的大夫了,就是全天下的名医,父皇都给她找过。 怎么会不知道眼皮子底下,就有这样的大夫? 「自然是真的,好像是从江南来的大夫,只是过来探亲的。也是半个月前的事了,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京城。」沈莞道,「若是知道还能碰见您,定然会问个清楚。」 明成公主心中顾虑少了些,之前沈莞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可能是特意给她找的大夫。 若是沈家想讨好她,直接把大夫送到宫里即可。 何必让个小姑娘插手。 瞧沈莞的模样,便是从小千娇百宠,恐怕没那么多心思。 明成公主笑意真诚了些:「你能挂念本宫,已经很好了。那个酒楼叫什么名字?本宫让人去查。」 不管那个大夫有什么本事,先找来看看,也是不亏的。 「在好味居,半个月前的事。」沈莞答道,又怕是自己多事,难免有点忐忑。 第42章 话说到这,明成公主也要去见别人了。 她站起身,这才看了沈莞身边的李弘禹一眼。 跟旁人的态度不同,明成公主神色算是温和,似是无意道:「本宫见过你的试卷,条理清晰,颇有见地。比那不成器的老三好多了。」 这句话让沈莞惊出一身冷汗。 明成公主口中的老三,自然是三皇子。 怎么明成公主还见过李弘禹的试卷?难道说皇上也? 沈莞还来不及细想,明成公主款款离去。 沈莞震惊的对李弘禹道:「皇上,皇上见过你的试卷?!」 沈莞的表情太过惊异,眼睛瞪的极大,倒是让李弘禹觉得好笑,语气都带了玩味:「是啊,我好慌张。」 「肯定慌张啊,皇上为什么看,难道说。」后面的话沈莞没说,原本要更加紧张,却正好看见李弘禹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才知道,是被李弘禹戏耍了。 李弘禹怎么会为这种事紧张啊! 当时传出来说,李弘禹可能是皇子的时候。 李弘禹也什么表情都没有! 见沈莞就要炸毛,李弘禹好笑道:「走吧,带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沈莞假装嗔怒,「又要转移话题,捉弄我了,也不哄哄我。」 李弘禹略一迟疑,不动声色道:「如何哄?爬我肩膀上哭一回?」 沈莞话一说完,羞的满脸通红,强装镇定:「我才不看,丹青的画应该画好了,我去看看!」 沈莞语气还算正常,只是脚步走的飞快,像是逃一样。 只留李弘禹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中带着深思。 沈丹青的画交上去,虽说过了第一轮初选。 但接下来的匿名游客评选之时,只是反应平平,最后的头名自然跟她的画没有关系。 得到头名的,却出乎众人的意料,竟然是礼部侍郎家的陈小姐,一幅秋日登高图,得了满堂彩。 画的则是一家男女老少携手秋游登高的场面。 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陈小姐本人非常温和,得了头名颇有些激动。 这幅画确实好,就连古板的周祭酒也夸了几句。 可见其画技精湛。 沈丹青看着人前的陈小姐,手指缩紧,心里说不清的滋味。 偏生三皇子走到他们身边,冷嘲热讽道:「是谁提前准备了那么久,竟然连第二轮比试都没过,这还好意思大张旗鼓的去秋游。」 在沈家私塾,三皇子也就刚开始傲气了些,后来不知道为何不再找他们麻烦。 有时候就算沈莞出言讽刺,三皇子装作没听见。 此刻被三皇子嘲讽,沈丹青下意识道:「我为什么连第二轮都过不了,三皇子还不清楚吗?」 这句话说完,沈莞心道不好,刚想开口,被李弘禹拦了一下。 沈维也听见沈丹青的话,并不看沈丹青,只朝三皇子弯腰道:「殿下,是家里的学生无礼,还请见谅,回去后定会好好责罚。」 这已经不是沈莞出面能解决的事情。 大庭广众之下,就连沈莞也需对三皇子客客气气,哪轮的到沈丹青说什么。 「好你个沈丹青,竟然对三皇子这么不客气,拉下去杖责十棍。」 不等三皇子说什么,他身边的太监蒋方立刻道。 蒋方其实这会心里也奇怪,明明沈家人已经把沈丹青的画拿走了,怎么还是没用上? 不过能让三皇子以为,自己差事办成了就行。 沈焱跟李弘禹不说,蒋方自然也不会告诉三皇子真相。 但到底心虚,知道三皇子不爽沈丹青跟沈莞走的近,这才赶紧开口,好让三皇子心里痛快点。 果然,三皇子欣赏的看一眼蒋方,分明是在夸他做的好。 三皇子的近侍一开口,立刻就有高大侍卫前来,衬的沈丹青更加瘦小。 侍卫一来,沈丹青立刻看向沈莞,显然是想让沈莞求情。 可在众目睽睽之下,沈莞刚想说话,就赶紧后腰被人掐住。 但凡动一下,那双手力气就大些。 若不是知道自己背后的人是李弘禹,沈莞肯定早就逃走了。 沈莞知道李弘禹的意思,这事不能插手,别说是沈丹青先出言不逊,而且有哥哥在,怎么也轮不到她出头。 沈莞只觉得后腰滚烫,似乎要被灼烧一般,幸好李弘禹衣袖宽大,他们站的也靠后些,根本没人注意到自己腰间还放着一张大手。 这会沈莞哪有功夫想别的,后腰紧绷,就赶紧又痒又烫,若不是脸上了粉脂,恐怕脸上都要滴血了。 第43章 沈维开口道:「秋日山居是才子佳人游玩之地,在这打他,怕是扰了众人清静,不如回了沈家再罚。」 这意思是罚他们认了,只是给个面子,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罚。 但这还有什么区别,虽说沈丹青是个小人物,但以后再提起沈丹青,难免会想起来。 这就是被三皇子在秋日山居打了板子的人,丢人的很。 「可是,本来就是。」沈丹青还未说完,被一旁的沈笑垫脚捂住嘴巴,显然不让她再说下去。 三皇子冷笑,此刻有些贵气逼人:「本来就是什么?你的画跟本皇子有什么关系,别说污蔑本皇子,就是污蔑普通人,也要拿出证据。沈丹青,本皇子也是看在一个私塾的份上,才对你网开一面,否则不是打板子这么简单了。」 三皇子说的在理。 毕竟什么证据也没有,空口白牙污告皇子,这算什么事?! 见着沈丹青被拖下去,塞到马车里送出秋日山居。 沈莞才觉得身后的手掌缓缓松开,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腰间的手指又流连了片刻。 见着沈莞神色恹恹,李弘禹开口道:「在京城,要学会的一条,便是审时度势。她不该在这个时候发难。」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当今皇上明面上唯一的儿子。 另一个不过是乡下来借读的旁支子弟。 此刻身份之悬殊,沈丹青但凡为教她养她的沈家考虑一点,就该咽下这口气,蛰伏起来,再给那位致命一击。 秋日山居回去,沈家子弟神情皆是不好。 他们原以为作为沈家子弟,就足以被人重视。 以往去逛街也是颇受重视。 到了秋日山居才知道,他们根本不算什么。 那里的公子小姐,随随便便就是什么尚书,侍郎,翰林的公子小姐。 除却这些,就算官职低些的,也有什么往年的科举状元榜眼。 科举的状元跟榜眼啊! 在他们眼里都是高不可攀的人物,但在秋日山居,也只是平平无常罢了。 沈维上了马车,见沈莞没什么精神,忍不住揉揉沈莞的脑袋。 「哥你不是骑马吗?」沈莞小声道,声音带着撒娇。 「来看看你。」沈维坐到沈莞身边,给她剥了个橘子,「你觉得沈丹青是女子的事,都有多少人知道?」 沈莞惊讶的坐起来,这事不是只有祖母,母亲,还有自己两个丫鬟知道吗? 看着妹妹傻愣愣的表情,沈维好笑道:「我都能看出来,你觉得李太傅看不出来?李太傅知道的事,皇上不知道?」 说到这,沈维漫不经心道:「李弘禹会不知道?沈丹青不妨碍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偏生她把大家当傻子。」 沈莞还是不明白,沈丹青怎么把大家当傻子了。 「哥哥,我不明白。」沈莞委屈巴巴,靠在沈维肩膀上。 马车外的李弘禹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酥,抓紧缰绳没再靠前。 但李弘禹跟班善将军练武认真,耳聪目明,隐隐约约听到马车里沈维的话。 沈维声音柔和,安抚着妹妹:「你可知祖母给沈丹青颜料画笔的时候,找过沈丹青说话?」 沈莞自然不知道。 沈维继续道:「送她颜料,并非鼓励她去秋日山居,而是告诉她,已经跟沈丹青家里联系好了,下个月便送她回家。继续在京城,女孩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谁料她非但不听话,还做好准备,只要得了头名,便会公开自己女子的身份。」 听到着,沈莞已经明白过来。 沈丹青想利用才女的名声,强行留在京城。 可沈丹青到底知不知道,她跟男子同吃同住,原本可以瞒下去。 若是公开女子的身份,沈丹青的名声也就罢了。 那是会连累沈家一族所有女子名声啊 「公主,查到那个大夫的消息了。他确实在治疗您的病症上有所建树,好味居生病的孩子家里也去过人,那孩子竟然康复了大半,除了身体比旁人弱些,竟然也没什么事了。」 嬷嬷语气带着兴奋,她按捺着激动:「没想到沈小姐还真无意中给咱们找了个好大夫。」 明成公主眼神也带着激动,因为她这病,已经拖累了太久。 若是能治好大半,也能少些痛苦。 「人呢?可请过来了?」明成公主问道。 「那大夫回江南了,已经派人去接他来京。」嬷嬷忙答道,语气里都带着喜气,「皇上知道这事,特意带了密旨过去,让大夫速速过来。」 明成公主平复心情,开口道:「此事算本宫欠沈小姐一个人情,以后若有机会,一定会偿还。」 第44章 嬷嬷深以为然,只要能治好公主的病,她就算用自己的寿命去换就行。 「延福宫那位可还老实?」明成公主淡淡道。 「最近没听说有什么动作,好像因为老三的成绩很差,发了好大一顿火,逼着老三去学习。」嬷嬷低头回头。 听此,明成公主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枯黄落叶,眼神闪过一道嘲弄:「她定然不会这么老实,老二替我嫁到北疆的事,必定会引来报复。咱们久居终南山,容贵妃手伸不到终南山旧宫,这份怨气迟早要发泄。」 嬷嬷忍不住道:「若不是她故意设了圈套,怎么会让北疆的那些蛮夷,硬要明成公主您去和亲。也幸好皇上心疼您的身体,这才下令让二公主前去。他们什么东西,怎么配跟您比。」 后宫刀光剑影皆是不见血。 四年前,当初北疆战败,如果不和亲,只怕再起战事。 容贵妃四处宣扬天元国明成公主才貌双全,世间无两。 惹的北疆使臣还没来,就指名要明成公主和亲。 当时明成公主不过十四岁,气的旧疾发作,足足在病床上躺了三天。 皇上来探望明成公主,听见小小的孩子窝在床角,似乎在做噩梦,口里喊着母后,还让母后救她。 见到这种场景,皇上又怎么让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再去和亲。 不顾容妃跟容贵妃父亲户部尚书的反对,点名让二公主前往北疆。 二公主和亲不到半月,原本打算在京城长住的明成公主,又带着宫里的旧人去了终南山。 现在过了四年,才又回到京城。 这也是长公主跟嬷嬷权衡之后才做的。 有些东西若是不争,也只能永远在终南山,孤老一生。 况且,她还有一些事要找容贵妃清算。 见公主陷入沉思,嬷嬷叹气:「长公主不要再想了,咱们还是有机会的。先顾好您的身体要紧。」 「恭迎皇上!」门口响起小太监的通传。 明成公主迅速换了笑脸,朝门口走去。 「朕不是说了,不用拘礼,你身体不好,就该多休息的。」皇上神色不见威严,但看着明成公主的相貌,难免想起故去的先皇后。 那是他的发妻,纵然时隔多年,也是他最看重的女人。 明成公主扶着皇上坐下:「一时忘记了,听到通传,就忍不住去看看。」 皇上笑,见明成挂着的香囊十分眼熟,忍不住道:「你这香囊有些旧了,可能让朕瞧瞧?」 等香囊拿到手里,皇上楞了片刻,难得有些迟疑:「这是你母后最喜欢的紫藤香?」 再看几眼,皇上叹气道:「看着做工,也是你娘的手笔。」 听到皇上用娘这个字。 明成柔声道:「是啊,父皇您可还记得,咱们在王爷府的时候,我娘每年都给咱们绣香囊,打络子。」 「是啊,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当年在王爷府,当今皇上并非一帆风顺,还好家里有明成的娘在,根本不用操心家里的事。 那时候明成才两三岁,等他当皇上,先皇后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 就这样还张罗着给皇上纳妃娶妾,临走之前还念叨,她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给皇上生个皇子出来。 看着父皇陷入深思,明成嘴角带了丝讽刺。 等皇上看过去,明成又变了神色,神情怀念悲怆:「父皇,您不要难过,若是母后知道,肯定要怪儿臣让您烦恼了。」 「好孩子,父皇没有白疼你。听说寻了个大夫,能治你的病?」皇上喝口茶,关切道。 「是父皇,这还多亏了沈家小姐,说来也巧,当初跟沈家小姐认识,还是因为那包山楂糕。」明成笑着道,亲手给皇上斟茶。 皇上有了兴趣:「就是你给朕买的点心?竟然这般巧。」 「其实还有更巧的,那山楂糕。」说到这,明成微微皱眉。 「说吧,怎么了?」皇上笑着道,让女儿继续说下去。 明成低声道:「儿臣去的那天,山楂糕就剩一包了,伙计还留给了沈家小姐,沈家小姐见儿臣实在想要,便分了一半出来。而沈家小姐的那半份山楂糕,却不是自己吃的,而是给了,给了弘禹。」 「弘禹?」皇上楞了片刻。 明成不顾嬷嬷的眼神,哪能告诉皇上,他吃的东西是别人分出来的,这是大不敬啊。 「儿臣多话了,那时候弘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竟然已经跟父亲吃了同一份点心。儿臣觉得,有缘的很。」明成慢慢道,「也许这就是血脉亲情吧。」 皇上眼神带了复杂,却又有些认真明成说的,血脉亲情是永远割舍不掉的。 第45章 那孩子如此出息,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血脉。 那种环境下都能成长的如此优秀,若是能在宫里长大,定然非同凡响。 「你也见过他几次,觉得他可还好?」皇上还是头一次跟亲人聊这件事。 李弘禹的存在自然不能跟容妃他们聊,也就这个大女儿足够贴心,聊私生子也不会跟自己生气。 这点更像先皇后了。 「儿臣以为,他颇有侠义之心,心思也够敏捷。人贩一案,是他提供的线索。」明成观察皇上脸色,见父皇神色如常,继续道,「儿臣也算见过他两次,个子竟然一次比一次高,听说武学也有些长进。若母后在就好了,她见着了定然欣喜,说不定能早点抱到宫里养呢。」 等皇上走后。 嬷嬷一脸担忧,望向脸色没了笑容的明成公主,小心翼翼道:「皇上,会不会怪公主您说的太多了?这件事谁敢主动提起啊。」 看着桌上的残羹,明成公主顺手拂到地上,靠在软塌道:「本宫只是把他想听的给说出来罢了。」 说完,明成公主收起香囊,眼神带了真正的柔和:「娘亲,您即使走了,也还在帮我。」 「我一定,会给您报仇的。」 「今日课业,何为善政。」 李太傅收起课本,继续吩咐:「接下来半个月,老夫要离京一段时日,你们学业不可懈怠。等老夫回来,大字一百张,小楷五十张,策论一篇。就以何为善政为题。」 离京? 「李夫子,您要去哪啊。」整个课堂上,只有沈莞敢问出来了。 李太傅神色有些严肃:「司天监近来夜观天象,只怕中原地带会有暴雨,如果如此,怕是会淹没良田无数。皇上让我前去查看。」 司天监并非民间以为,是能掐会算,占卜算命的地方。 实则测风向,探地形。 预警雷震洪灾。 虽说还不够准确,但能避免一部分惨剧的发生。 已经足够好了。 听说司天监还在研究一种,可以预测地震的仪器,皇上也没怎么信。但依旧拨款下去。 如果真能研究出来,对万民都是好事。 这次洪灾也是司天监提起。 说是夜观星象,不日暴雨将至,让中原地带做好预防。 李太傅就是中原禹州李家出身,让他回去督查协办此事,更加便利。 沈笑听此,奇怪道:「夫子,为何一定要去,万一预告错了呢。现在连日天晴,虽说入秋还是热的很,怎么也不像要下暴雨的样。」 「错了也就错了。」李太傅见沈笑小小孩子,对他宽容些,「那也只是朝廷提前准备了粮食房屋,总好过洪灾忽然而至,让百姓受苦吧。你还小不知道洪灾多厉害,老夫这有本书,你可以拿过去看看。」 课上到这,也就结束了。 沈莞对李夫子有些不舍,李夫子学识渊博,讲话温和,是再好不过的老师了。 而且这私塾里,也不止少了李夫子一个。 沈莞看看身后沈丹青的座位,从秋日山居回来,这个位置就一直空着。 听说沈丹青是病了,她又住在单独的院子,众人见的也少。 祖母跟母亲在派人在门口拦着。 不论他们谁想探望,也只能站门口说说话。 说是怕过了病气给他们。 沈笑还在一旁翻李夫子给的书,这书写的是洪灾如何防治,只是有些地方语焉不详,想是写书的人也弄不明白。 但沈笑倒是看的津津有味。 没发现表哥表姐们脸色不对。 沈焱正想说话,沈莞淡淡看他一眼,摇头道:「今日丹青家人就会过来,到时候会把她接回去。不用担心。」 上次秋日山居,隐隐有传言出来。 但毕竟沈丹青是个小卒子,没掀起太多风浪。 等沈焱走远,李弘禹难得夸赞:「没想到你还挺聪明。」 被李弘禹这么一说,沈莞撇嘴:「我分不清是非吗?」 李弘禹轻笑:「自然分的清,只怕沈丹青一求你,你又心软了。」 「不会的,对她心软,就是对沈家所有女孩子心狠。她不该来的。」沈莞叹气,「就算来,好好上完学就算了。我都不知道,她还打算那么做。」 从秋日山居回来,沈祖母的人就在偏院跟沈丹青说话。 也是祖母的人眼睛利,看见沈丹青书生袍,里面还穿着嫩青色的襦裙,若是把外袍脱了,谁还看不出她是个女子。 哥哥说的一点也没错。 沈丹青早就算计好了,想要用秋日山居扬名。 第46章 但她也不想想,这样败坏的是多少沈家女子的名声。 这事不再提,李弘禹送沈莞回去,还未到房间,就见沈维走过来。 沈维一向温和,看起来温润如玉,见着李弘禹回来的方向,倒是顿了一下。 「小妹顽劣,让您费心了。」沈维点头道,嘴角带笑,眼里却都是审视。 李弘禹假装没注意到,对沈维拱手:「没有的事。」 「李公子可有时间,能否随我去个地方。」 等李弘禹上了马车,才觉得去的方向似乎有些不对。 马车在京城转了几圈,沈维气定神闲,照样端坐。 等夜幕低垂,马车才朝目的地走去。 赫然便是皇宫方向。 一向淡定的李弘禹忍不住握紧手指。 皇宫? 这是要做什么? 沈维抬手:「不用问,进去后自有人带你前去,我也是奉命行事。」 李弘禹点头,到底是十五岁的少年,纵然沉稳,心思难免有所起伏。 见李弘禹走下去,漆黑的夜色让李弘禹眼睛蒙上一层黑影。 沈维见此忍不住喊李弘禹一声:「李公子。」 见李弘禹缓缓转过身,沈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随便找话:「我一直在此处,等你出宫过来就行。」 李弘禹点头,见少年沉郁之气少了些,沈维这才示意他继续走。 宫门口果然有人等着。 正是陪着皇上去城北军营的太监总管王公公。 「拜见主子,奴才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公公,您跟着奴才走就行。」王公公十分客气,声音带着尖利。 在寂静的黑夜里,让人有些不舒服。 但王公公的姿态十分低,称呼李弘禹直接喊主子。 也是证明李弘禹的身份。 幽深宫道上,偶有巡逻侍卫经过。 一切气氛足以让没见过世面的少年吓破胆。 但李弘禹站在福宁殿的大殿上,除了手攥的紧些,旁的也没什么事。 皇上缓缓走进来,眼神闪过一抹欣赏。 再看李弘禹的相貌,跟他足有八成相似。 看着他,就像看见自己年轻时候一样。 「不必紧张,今日叫你过来,就是说说家常。」皇上坐下,喝口热茶,并未让李弘禹坐下来,直接问道,「进京城后可还习惯?江南菜色跟北方菜色区别很大,能吃的好吗?」 福宁殿灯光幽深,皇上与李弘禹一问一答,不知不觉,竟然过了大半个时辰。 王公公看这情形,觉得还有的聊,没敢打扰。 另一边沈家那边,来了门亲戚。 老家的人过来,是要在沈祖母那吃饭的。 沈丹青也被接了出来。 她这样穿着男装,脸上甚至还涂黑了些,唯恐被人发现身份。 沈丹青爹娘皆到了,神色带了些惶恐,饭都有些吃不下。 他们一时糊涂,同意女儿女扮男装来京城读书。 原本以为读一年两年书,就回去了。 反正老家跟京城那样远,谁都不知道这事。 谁料丹青的心思竟然那样大。 沈丹青心情也低落,一直垂着头。 这顿饭吃的压抑的很。 沈莞没了兴趣,看了一圈,低声问祖母:「祖母啊,哥哥呢?他怎么没来陪客?」 「你哥哥办差事去了。」祖母对沈丹青一家也只是客气,亲亲孙女过来说话,自然换了语气,「最近不读书,祖母带你打几套首饰好不好?我的小孙女也该换换妆匣的东西了。」 「好啊祖母,那咱们俩一起做,好不好?戴一样的。」 沈祖母被沈莞逗的直笑:「傻丫头,祖母多大年纪了,还跟你个小姑娘戴一样的。」 有了沈莞逗趣,老夫人神色终于好了些,沈家长媳跟妈妈们总算松口气。 晚饭散了,沈莞陪沈祖母说会话这才离开。 还未到自己院子,沈莞突然觉得前面似乎有个人影。 杏儿跟李子觉得奇怪,大声道:「谁在那鬼鬼祟祟的。」 话刚说话,只见沈丹青披散着头发,满脸泪痕的看向沈莞。 「莞儿,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我不想回家。」沈丹青紧握住沈莞的手。 让沈莞有点尴尬。 杏儿跟李子看出来,忙道:「天太晚了,不要在院子门口说话,进门吧。」 虽说已是夜里,难免有值夜的下人,若是看见沈丹青这幅模样,还以为小姐跟她怎么了呢。 毕竟在外人看来,沈丹青还是个男子。 第47章 沈莞给李子使眼色,让她们去找娘亲过来。 沈丹青见此,直接跪在沈莞面前。 「莞儿,求求你了,帮帮我吧。」沈丹青头磕在地上,半点不给自己留情面。 沈莞眼神复杂,淡淡道:「快起来吧,女儿家伤了脸面可不太好。」 「可是我,我没有办法。回家的话,肯定就要嫁人,我不想嫁人。我虽是女子,却有好学的心,我想再读几年书。不,读一辈子书,也是可以的。」沈丹青抽泣起来,想伸手扒出沈莞的腿,「莞儿求求你了。」 沈莞后退一步,昏黄的灯火照下阴影,直接往院子里走。 见沈莞如此,沈丹青没办法,只能跟到院子里。 沈莞坐到石凳上,夜风已经有些凉了,吹起沈莞鬓角的头发,一眼望去,美的不像凡人。 沈丹青看着这样的沈莞,心里忽然有点胆怯。 但转念一想,沈莞平时最是和善心软。 见了小乞丐都要施舍点铜板。 自己是她朝夕相处的同学,总不能看着自己回老家吧。 「你说回老家就要嫁人?那在京城就不用嫁人了?」沈莞忽然开口,嘴角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招手让沈丹青坐下,「听你的意思,是不愿意出嫁?」 沈丹青喃喃说不出话。 沈莞怎么能这么想呢,女子怎么能不嫁人。 沈莞见沈丹青不说话,眼底闪过一丝冷清:「若是你愿意梳发,从此做官学女子。我倒是可以帮你求情,能留在京城。」 官学女子?! 这怎么可以。 一般的官学女子都是自己梳发,从此愿意在宫中书阁侍奉笔墨,也算女官。 只是从此不能嫁人。 不过这样的官学女子一般心志坚毅,就是一门心思做学问的。 如果家中出了个这样自愿求学的女子,说不上光荣,倒也不丢人。 不过这种女子也少的很,毕竟孤身一人,实在太苦了。 倒不是故意为难女子,才有了这个职位。 而是让一些真正一心读书的女子,有个好去处。 只要去了这,有朝廷作保,就算是家里也不得反对。 见沈丹青不说话,沈莞继续道:「你不是愿意读书吗?官学女子那样体面,又能让你恢复女儿身,还不用嫁人。岂不是完美符合你的要求。」 沈莞鲜少有这样的时候。 让沈丹青有点说不出话,但还是慢慢道:「女子当然是要嫁人的,只是再给我几年时间好不好。」 「你顶替的那个沈家子弟,我最近了解了些。」沈莞开口道,「他叫沈乐英,父亲是秀才,去世的早。从被母亲一个人带大,读书颇有天分。他启蒙夫子说,沈乐英努力几年,科举有望。」 沈莞的话让沈丹青浑身一抖,她没想到沈莞他们竟然还了解了这么多事。 「你这支族脉,跟沈家血脉离得有些远了。但沈家私塾的事,还是传过来。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应该来京城的是沈乐英,对不对?」 沈莞越说下去,沈丹青就更害怕点。 沈莞说的没有错。 原本应该是沈乐英来的。 但是她求了父亲,这才换了人。 沈莞叹气:「若是只有一个名额,我还能为你辩解几分。但当初祖父说过,只要有天赋的孩子,十二到二十岁,都可以送过来,从未限制名额。那我是不是能说,你们一家阻止沈乐英过来,就是害怕你的身份败落,这才压着他,不让他进京?」 「没有,没有的事。我们不会这么做的。」沈丹青头一次发现,沈莞竟然如此有气势。 沈莞闭上眼:「利己是人的本性,但损人利己,是道德败坏。学子的年龄能有几年?再说,经书易得,良师难寻。咱们私塾的夫子有多厉害,你不是不知道。你为了能来京城贪玩几年,就这样损害沈乐英的前程吗?」 等沈莞说完,沈丹青再也忍不住,站起来怒目而视:「你是沈家嫡小姐,你懂什么!?难道就因为我是女子,我就不能来吗?凭什么?你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知道我这种乡下女子的苦楚吗!」 沈丹青眼睛通红,带着恨意。 越在京城待下去,她就越不爽。 凭什么沈莞能有这样好的生活。 平日里沈家人虽然没有提起。 但沈丹青看的出来,别说三皇子了,那日秋日山居给沈莞示好的世家子弟,就不知道有多少。 更是有侯爷公爷世子,在沈莞面前没半点架子,就为逗沈莞笑一笑。 如果,如果自己能嫁入这样的人家。 那该有多好! 第48章 难道就因为自己是女子,就不能有这个机会吗? 看着沈丹青眼底的恨意,沈莞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李弘禹说的没错。 原来沈丹青真的嫉妒她。 李弘禹还跟自己打赌,沈丹青离京之前,定然会来求她。 甚至李弘禹还演示了沈丹青会怎么说。 没想到全都被李弘禹猜中了。 沈莞苦中作乐,李弘禹不愧是以后玩弄皇权的人,猜个小姑娘的心思,一猜一个准。 当然沈莞也知道,李弘禹难得有那么多话,就是为了提醒她。 看清楚沈丹青的目的。 不要被沈丹青骗了。 自己有那么傻吗,李弘禹还特意提点她。 沈莞想起李弘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份笑看在沈丹青眼里,气的更是说不出话。 沈莞已经不想再跟沈丹青争辩了,开口道:「争取你想要的没有关系,但不该踩着别人的前程上来。而且你在京城沈家不是一天了,如果你对祖母,对我,说出实话,说出沈乐英的存在。你觉得我们会罚你吗?」 被沈莞这么一说,沈丹青心虚的后退半步。 沈家人其实很宽容,甚至护犊般的宽容。 她女扮男装被发现,受到的责备很少。 甚至还有些优待。 也是这样才助涨了她的心思。 她想留在沈家!留在京城! 沈莞看着沈丹青的脸,直接打破时候她的幻想。 「娘亲,沈丹青好烦,她欺负我。」 沈莞小跑着钻到娘亲怀里。 「乖孩子,你受委屈了。」沈家长媳语气温柔,安抚着女儿,眼神冰冷看向沈丹青。 话还没说完,沈祖母也被扶着走来,拉住沈莞的手道:「让你不要为不相干的人生气,还心软,吃到苦头了吧。」 沈祖母没有看沈丹青,只牵着沈莞的手回房间,哄乖孙女睡觉。 沈家长媳留在院子,欺负她女儿的人,还想好好的站在这? 半个月后,一个叫沈乐英的十六岁少年到了京城。 他不是个嘴碎的人,但随行的老乡却告诉众人。 沈丹青在十里八乡的名声已经没了,家里让她梳头当姑子,不能出房门半步。 沈家老宅的族长更是买了一车的书送过去。 让沈丹青看个够。 这就是后话了。 此时的夜晚还未结束。 皇宫的李弘禹静默片刻,缓缓看向皇上。 「您是问,您这么久不认我,我埋怨您吗?」 福宁宫灯火幽暗,长久的寂静让皇上心生不耐。 难道李弘禹还真的埋怨自己? 皇上刚想说什么,只见李弘禹微微低头,开口道:「不知道您的身份之前,我是埋怨的。我在想,我的父亲,到底有什么事情,要丢下我跟母亲。」 「他可以是个书生,也可以是个农夫,甚至是个樵夫都可以。他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过来,让母亲吃那么多苦。可就是这样,我母亲还在想他,」李弘禹叹气,继续道,「您可能不知道,我娘也遇到过一个人,不算有钱,但心很好。看我们母子两个没地方避雨,便让我们到他的小饭馆里。之后他向我娘表明心意,所有人都觉得,那是一个歌女最好的归宿,特别是母亲还带着我。」 皇上心中一动,忙问道:「你娘,她为什么拒绝。」 李弘禹淡淡道:「她是死脑筋,说这辈子认准一个人,就永远不会改。」 这辈子认准一个人,就不会改。 皇上眉头不自觉紧皱。 当初知道他回宫之后,不是没想去找那个歌姬的念头。 但转念一想,不过是个歌姬。 说不定早就又被他人玷污清白。 他何必再回头。 反正那个歌姬又不知道他的身份。 就当是一段露水情缘。 谁都不必放在心上。 但现在却知道,那个妙龄女子,竟然为了他,守身到现在。 李弘禹出现之后,皇上也找人查过当年的事。 所有的传言也都说了,那个歌姬卖艺不卖身,带着一个小男孩辗转流连。 如果遇到危险,两个人就换个地方生活。 但皇上没想到,那个歌姬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一个小饭馆的老板也许不算什么。 却能给李弘禹和她安定的生活。 就算这样,她竟然一直在等着自己? 皇上脑海中早就没了歌姬的身影,这会却浮现出一个江南水乡的柔软女子,却又为爱情,为了孩子,变得坚强。 第49章 自己到底错过一个什么人? 皇上平生第一次后悔,如果当初能把她接到宫里。 她的温柔善良,一定能让自己倾心。 歌姬的感情越是纯粹,皇上心里遗憾的缺口就越大。 李弘禹却叹气道:「但最近学到很多道理,有人对我说,每个人身上,都有责任。也许他没有抛弃我跟我娘,只是职责所在,不能随心枉为。他也很为难吧。」 李弘禹声音落下,在寂静的福宁宫内,显得格外空荡。 原本以为李弘禹会有很多话会说。 冠冕堂皇或者愤怒力竭,皇上都想过。 却从未知道,李弘禹是这样的性格。 纵然班善跟李太傅都在夸李弘禹。 可这个孩子优秀程度,还是超过他的想象。 再看李弘禹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庞。 当年他在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最难熬的日子。 跟李弘禹一比,竟然不算什么。 就这样李弘禹还能想着,自己为难。 皇上久久没有说话,最后王公公又把沈莞送出宫门,这会已经是月朗星稀,天竟然都快亮了。 沈维还在宫门外等着,见李弘禹慢慢走过来,像是长舒一口气。、 李弘禹上马车时候,沈维看见李弘禹鬓角湿润了些。 其余的倒是看不出半点情绪。 沈维被叮嘱过,不管李弘禹从宫中出来是什么状态,他都不要问。 他们沈家不能得罪李弘禹,更不能亲近李弘禹。 做好皇上交代的职责就可以。 马车上有些沉默,沈维尴尬的给李弘禹递杯茶水。 只是刚摸上去,发现茶已经凉了。 「谢谢。」李弘禹面不改色,喝下这碗冷茶,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沉默庞大的巨兽就在身后静静伫立。 皇宫的危险他刚刚摸到。 但同样的,还有兴奋。 李弘禹闭上眼,一下马车直接回了院子。 沈维微微摇头:「回房回房,现在的少年人,怎么比我那时候还厉害。」 沈维打着扇子离开。 等沈维走之后,才见李弘禹从花丛中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只鸟儿。 那鸟儿口中道:「丹青!丹青!跪下了!」 李弘禹眉头紧皱,方才没有的怒气,这会倒是凭空起来。 八哥被李弘禹训得有些机灵,见李弘禹不高兴,忙飞到李弘禹手边,开口:「睡了,她睡了。」 这意思就是,沈莞已经睡了。 李弘禹这才给八哥喂几粒瓜子仁,让他自己去玩。 也不知道为何,明明这八哥许多人都愿意喂吃的。 但格外喜欢吃李弘禹手里的东西。 夜里的风很大。 似乎一夜挂掉许多枯叶。 早晨下人还在匆匆忙忙洒扫,沈家的正门就开了。 这门平日是不开的。 若非祭祀大事,难免开正门的时候。 而这次沈家老小,皆是身着正服,跪下接旨。 满院的人,只有李弘禹自己站着,李弘禹披着褐红色的皇子袍,上面绣着蟒蛟,威武逼人,颇有气势。 原本就凌厉的五官,被这样的衣服一衬,更是让人不敢直视。 李弘禹眼神扫过跟在沈翰林沈家长媳身后的沈莞。 她头上的蝴蝶步摇摇晃了一下,仿佛要展翅欲飞,顺着步摇看下去。沈莞的脖颈雪白纤细,漂亮的想让人上手亵玩。 李弘禹不再走神,骑上那匹还没有名字的骏马,没有回头,径直往皇宫的方向走。 不知为何,沈莞抬头偷偷看过去,只见李弘禹的身影越来越远。 直到再也看不到。 沈莞握紧拳头,眼里都却都兴奋。 沈维原本还想转头安慰沈莞几句。 毕竟他也知道,自己妹妹在私塾跟李弘禹关系不错。 谁料妹妹是这幅表情? 怎么隐隐觉得,妹妹没有半点不舍,反而恨不得拍手叫好呢?! 而沈莞根本没看见哥哥的眼神。 她认真算了笔账! 自己跟李弘禹的关系应该是不错的! 以后李弘禹飞黄腾达!自己肯定是能讨回利息! 每天投喂那么多零食果茶,一定能还回来更多吧! 另一边皇上刚下早朝,就见容妃心神不宁的站在宫道上。 容妃眼神凄凄,像是要落下泪。 还未等容妃说话,只听后面有人高呼公主千岁。 第50章 只见明成公主面带喜色,快步走过来,挽住皇上胳膊:「恭喜父皇,老四终于要回来了,可喜可贺。」 沈家私塾还没重新开学。 已经少了四个学生。 先是沈丹青生病,被家里人带走。 然后李弘禹被皇上认回去,如今成了皇子。 李弘禹一走,三皇子自然再也没兴趣过来。 他原本还算看的上沈莞,被沈莞不冷不热说几句,两人见面便生厌,自然说不到一块去。 沈莞有时候还奇怪,上辈子三皇子是不是也这样讨厌自己。 那他是怎样狠下心追求? 也算为难人家了。 原本沈莞也是为李弘禹才来的,趁着私塾休学也不再去了。 以往的五人小队,只剩沈焱跟沈笑。 沈莞倒是时常送些东西过去,但到底不如之前亲密。 杏儿跟李子见小姐兴致不高,想着法逗她开心。 「最近下雨太多了些,不然咱们还可以出门逛街,听说芙蓉记还出了新点心。」杏儿看雨水都要泼进来了,想去关窗。 沈莞随口道:「也没什么好吃的,你问新出酸甜口的点心了吗,出的话。」 话没说完,杏儿跟李子已经知道小姐下面的话的什么了。 若是有酸甜口的点心,那就给李弘禹送去些。 不对,不能喊李弘禹了,要喊四皇子。 见小姐自己止住话头,她们两个就当没听到,小心侍弄花瓶。 其实沈家人也奇怪。 明明李弘禹在沈家跟大家相处的很不错。 怎么被皇上认回去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他们。 私塾里的人隐隐有些讨论。 说他有了荣华富贵,就把他们给忘了。 但大多人还是相信李弘禹,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杏儿跟李子也是有点埋怨,自家小姐对四皇子那么好。 四皇子走的时候,甚至连告别都没有。 接到圣旨,谢过沈首辅,直接离开。 像是半点没有留恋。 沈维见私塾的人实在无聊,央托父亲沈翰林,给沈家学生们又找了夫子先上课。 李太傅迟迟没有回来,不能让他们一直等着。 「慢着,窗户先别关。」沈莞忽然站起来,带起一片衣角。 「小姐别站窗户边,雨打身上了太凉。」 杏儿说着,沈莞反倒更靠近窗户点。 沈莞猛地转身:「杏儿李子,这雨下几天了?」 「从九月中旬,断断续续有七八天了吧。」 李子这么一说,也觉得不对。 竟然下了这么久? 不过大多数都是小雨淅淅沥沥,像这样的暴雨,是比较少的。 沈莞突然想到李太傅出发前说的,司天监预测中原地带或有洪灾。 难道是真的?! 沈莞抿抿唇,她还没感觉到这些东西离她那么近。 第二天雨过天晴,沈莞心里终于安定了些。 晴空一如碧洗,让人心情愉悦。 「走吧,去练箭。」 这会正是私塾上课的时间,沈家校场只有她一个人。 沈莞练的很认真,这才觉得真的如班善将军说的,射箭只要练会了,很难再生疏。 因为对箭矢的手感就在。 接下来连着几天,都没什么雨,沈莞彻底放心,脸上笑容也多了点。 「小姐,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沈莞刚要再去校场,就被沈祖母身边的下人请过去。 沈莞穿着轻便的衣裳走到祖母那,才发现祖母身边还有两个眼生的人。 「瞧你,这身衣服多爽利,我家孙女快长成大姑娘了。」沈祖母笑着道,又让沈莞叫人,「这是老家胶州来的三奶奶,叫人吧。」 「三奶奶好。」沈莞盈盈福身,语气轻柔。 沈莞本要去校场,穿的自然利落,腰间被黑色腰带系住,本就盈盈一握的腰肢更显轻盈。 手腕袖口锁紧,领子简单精致。 怪不得沈祖母要夸,看着实在漂亮。 三奶奶看着沈莞,心生满意,原本以为京城都是些娇小姐,没想到竟然这样洒脱,是有他们胶州女子的爽利。 胶州便是沈氏一脉的老家。 沈家在那人脉颇广,更有祖上攒到的良田无数。 甚至如今的沈首辅,就是在胶州长大。 可见其人杰地灵。 三奶奶笑着道:「好孩子,生的可真漂亮。」 第51章 三奶奶又指了指身后的少年,约莫十四五岁:「这是我家外孙儿,叫温鹤,也乖的很。」 沈莞好奇的看了看温鹤,见他一身白衣,还有些羞涩。 「是个好孩子,莞儿带你表哥去吃果子,我跟你三奶奶说说话。」 沈莞平时也有陪亲戚小孩子的时候,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朝温鹤笑笑。 谁料温鹤脸红的更加厉害。 沈祖母跟三奶奶相视一笑,继续说家常。 「我这次过来,可不是来打秋风的。一是沈丹青那事,我们也查清楚,该处置的人都处置过了。那些旁支的人是该好好管教。」三奶奶说话也爽快,沈莞不用费劲就能听见,「二是想从京城寻几个好夫子,请回胶州。京城的私塾虽好,不能把孩子们都送过来。」 沈祖母点头:「你说的对,孩子长途跋涉,确实也不容易。夫子的事你等几天,要好好找找。」 有沈祖母的保证,三奶奶也放心了。 「这就是此行来最大的心愿了,原本写信就能说,但想着请夫子,还是亲自来一趟的好。」 三奶奶是胶州族长正妻,也是能顶起门面的好手。 这样的身份亲自请人,诚意已经十足。 沈莞听的入迷,被杏儿戳了戳,这才回神,见温鹤正在看自己,沈莞猛地回头,温鹤脸立刻红到脖子。 沈莞倒是也不好意思,推了推手边的核桃:「你尝尝,带糖的,很好吃。」 红糖核桃是最近沈莞最喜欢的小吃,沈祖母这备的也有。 温鹤真尝了尝,眼睛一亮,神色都写着好吃。 沈莞还是头一次发现,跟自己一样爱吃糖的人,瞬间高兴了。 又从桌子里翻出甜点心,温鹤果然爱吃甜食。 等那边话说完,他们这边甜点心也吃了半饱。 但沈祖母跟三奶奶许久没见了,看样子还要话要说。 沈莞索性禀告一声,带着温鹤出门玩。 「你对京城熟,可千万别带着表哥乱跑。」沈祖母叮嘱道,目送他们两人离开。 等两人走了,三奶奶才笑着道:「你真如信里写的,愿意让这娇娇孙女,嫁到胶州?」 别说三奶奶了,就算三族长也没想明白。 京城多少高门大户嫁不得。 怎么沈祖母跟沈首辅,要从老家给沈莞挑未来夫婿。 沈祖母叹气:「京城水太深,莞儿心思单纯,我们又不指望用她的婚姻做什么买卖,就想让以后平安开心。朝中马上就要乱,不如送她回老家,不要卷入这个旋涡。」 虽说远在胶州,但三奶奶也是听过的,小声道:「那位四皇子,真的如传闻中那般优秀?」 沈祖母眼皮直跳:「不知道,我也没见过几次。但不论是他,还是三皇子,谁都别想靠着莞儿把沈家当刀用。」 没了小辈,两人更是多聊了些,了解京城跟胶州的情况。 另一边沈莞已经带着温鹤到了京城。 最近正逢集市,街上热闹的很。 温鹤跟着沈莞身边看的开心,从好味居吃到芙蓉记,又看会马戏。 温鹤感叹道:「果然无论何种生灵,都是有灵性。」 见温鹤这么说,沈莞坐到河边的石柱子上,随手掐了片树叶道:「为什么这样说?」 温鹤:「我跟着家里长辈去过深海,表妹你知道海猪吗?」 「海猪?这是什么名字?」沈莞差点笑出声,「海里的猪吗?」 「反正很胖,个头有成年人手臂展开那么长,身体像纺锤,头骨套叠,上颌骨向后扩展与额骨重叠。也有人叫海豚,或者懒妇鱼。」温鹤娓娓道来,「说这种鱼的肉不好吃,但是身上的油用来做灯油却极好。」 「那为什么叫懒妇鱼呢?夜里用灯油的,不都是勤劳的妇人吗?」沈莞听的入迷,捧着脸听温鹤讲故事。 「就因为这灯油奇怪的很,做游戏的时候用这个油灯,那就会非常亮,但做活的时候用,则变得极暗。所以叫它懒妇鱼。」温鹤说着道,「我曾见过一次,却觉得它憨厚可爱,还颇通人性。」 温鹤认真道:「那时候海面碧蓝,晴空万里。我随手扔了个小鱼,就见旁边一道银白身影划过,把小鱼吃到肚子里。刚开始以为看错了,试着又扔了几条,没想到都被海豚给吃下去。最神奇的是,那一个白天,海豚都跟在我们家船附近,很久才离开。」 「这也太棒了吧,那么大的鱼,竟然还很乖巧吗?」沈莞小声惊呼,「成年人手臂那么长,我还没见过那么大的鱼呢。」 「但这不是最神奇的,等我们归航回家的时候,那个海豚跃到水面上,让我摸了摸它的头。」温鹤现在说起来,语气也带着高兴,「老渔人说,海豚是看眼缘的,他是在跟我玩。」 第52章 沈莞听着就羡慕,那么大的鱼,胖乎乎的,还那般乖巧:「可惜,我要是能摸一下就好了。」 温鹤摸摸头,有点不好意思:「那要去深海的,太危险了。」 别说沈莞在京城,离胶州很远,就算到了胶州,也没人敢让大小姐上船啊。 等两人回到家中,听三奶奶说道:「莞儿想不想回老家玩一段时间,等到了腊月,咱们老家要祭祖,正好替你哥哥去老祠堂上柱香。」 三奶奶刚说完,就见沈莞跟温鹤对视一眼,两个小孩眼里都是笑意。 沈祖母打趣道:「怎么刚出去几个时辰,就有了小秘密。」 「哪有,是温表哥今天正好跟孙女讲了胶州的趣事,孙女向往的很呢。」沈莞依偎在祖母怀里,只当三奶奶是说着玩。 但接下来几天,没想到祖母还真的在问她,要不要去胶州玩一段时间。 沈莞奇怪道:「祖母,为什么一定要回老家啊,我从来都没去过呢。」 「就是没去过才要去啊,祖母也许久没回老家了,这才会跟着你三奶奶一起去胶州。」沈祖母笑着道,她没说的是。 原本想着莞儿一个人去胶州就行了。 但到了临头,不管沈祖母还是沈家长媳,哪个都不舍得让沈莞一个人背井离乡。 最后还是沈祖母拍板决定,她带着沈莞回去,也能照顾好孩子。 一向温顺的沈家长媳半天没说话,眼圈红了一片,显然是不愿意让女儿离开。 沈翰林哄了好久才哄回来。 沈家长媳也知道,家里是要有个女主人的。 平日里沈祖母不贪权,早早把掌家大权给她,在京城是数得上的体面。 她在这个时候确实不能离开。 若是可以,真想把管家的事一丢,陪着女儿去老家,省得让女儿受欺负。 沈莞稀里糊涂的坐上去胶州的马车,甚至只能匆匆跟沈焱和沈笑告别。 至于宫里那位,是一眼也没见到。 沈莞还是留了个纸条给沈焱,让沈焱有机会递给李弘禹。 等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两天,沈莞吐的七荤八素,那边温鹤更是牙疼的打滚。 两个孩子都这样,反倒是沈祖母跟三奶奶两个老人看起来还康健。 只能暂时在小镇休息。 包了家干净的旅店,让所有人都休息。 沈莞还好点,她不坐马车也就不吐了。 但温鹤的牙疼却缓解不成。 三奶奶急的团团转:「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给鹤少爷吃甜的了?」 这话说完,温鹤身边的人连忙跪下:「哪能啊,小的们知道鹤少爷虫牙,从来都不敢给鹤少爷吃甜食。」 甜食?! 一旁的沈莞睁大眼睛,震惊的看向床上捂着脸的温鹤。 温鹤也顿了顿。 他们两个的人动作自然被看到沈祖母跟三奶奶眼里。 「三奶奶,这好像,是我的错?」 自从认识温鹤第一天起,他们两个人从京城的大街小巷到大小店铺。 但凡好吃的糖糕奶糕,都被他们尝个边。 沈莞也不知道温鹤有虫牙啊! 三奶奶都快被气笑了,只能说这两个都是小祖宗。 倒是没怎么责备。 小镇的风光不错,可惜温鹤躺在床上,肿了半张脸,说什么都不出门。 沈莞只能自己在院子里走走。 沈莞听着背后有脚步,叹气道:「杏儿把我的奶糕都分给别人吧,总不能让温鹤再牙疼。」 「温鹤?」 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低沉的意味,莫名让人觉得气压有些低。 沈莞惊喜看过去:「李弘禹你怎么来了。」 「不对,是四皇子了。」沈莞笑着道,眼睛亮晶晶的,让李弘禹心里舒服了些。 「恰好路过。」李弘禹点头,「温鹤是谁?」 「我表哥啊,他吃了我送的甜食,虫牙犯了。」沈莞俊俏的小脸布满愁容,「以后再也不带他吃甜食了。」 李弘禹没说话,淡淡嗯一声,眼神在沈莞看不到的地方,闪了些阴沉的意味。 表哥,甜点。 沈莞对谁都这样? 「温鹤是不是很好玩,他说等我去了胶州,就带我去坐渔船。」沈莞兴奋道,「真想快点去啊。」 沈莞喝口水,给李弘禹介绍温鹤是谁,真是费了好大功夫。 而李弘禹淡淡嗯了一句,仿佛只是随口问的。 「那你知道,大海里除了有海猪之外,还有什么吗?」李弘禹慢悠悠道,「还有鲸,牙齿锋利,嗜喜人血。如果你们碰到的是鲸,而并非海猪呢?」 李弘禹的反问让沈莞楞一下。 第53章 「不仅如此,你坐马车都这么难受,如果是漂泊在海上的船只,就不怕吐的更加厉害?」李弘禹连串的话,让沈莞下意识眨眨眼。 是啊她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你喜欢海鲜的腥味吗?上次宫里送到沈家的龙虾,你不都没尝几个?」 沈莞一听这些,去胶州的快乐都少了很多,神色恹恹,还带了点委屈:「可我都出发了,我以为很好玩的。」 但沈莞又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宫里送海鲜的?就是前两天的事。」 李弘禹:「听说的。」 听说的?就那么巧? 前两天看到海鲜,三奶奶跟温鹤是很高兴的,这是胶州特产,能在京城吃到鲜活海鲜很不容易。 但沈莞一贯是不喜欢,因为海鲜的事还有点不想去胶州。 听说那吃东西,大多都是海鲜相关。 见沈莞若有所思,李弘禹轻咳一声:「既然要去了,就别想那么多。反正还会回来的,对吧?」 「肯定啊,京城是我的家,又不能永远留在胶州。」沈莞理所当然道。 李弘禹点头:「嗯。」 李弘禹垂下眼神色莫测:「记得回来就行。若是乐不思蜀,那可怎么办呢。」 沈莞直觉李弘禹语气莫名危险。 「回来,一定会回来!」 等等,自己为什么要向李弘禹保证回来? 李弘禹根本不给沈莞思考的时间,微微点头:「那我先走了,还有事。」 等沈莞反应过来,李弘禹已经要翻墙走。 「别!先别走。」 李弘禹刚踩上围墙,突然感觉衣摆被沈莞抓住。 「我在沈焱给你留了字条,有空去拿!」 李弘禹居高临下看着沈莞,沈莞眼睛黑白分明,扇子般的睫毛在这个角度看起来根根分明。 李弘禹捏了捏沈莞的下巴,然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自从李弘禹来这一遭,沈莞倒是对胶州没那么期待。 甚至想着过了十二月之后,赶紧回京城才好。 还没到胶州,就开始想家。 沈祖母见此只能安抚孙女,隐隐又觉得,他们的决定到底好不好? 不过胶州就在眼前。 还是先去了再住下再说吧。 沈莞跟温鹤现在被看的严,不许多吃糖,两人倒有点同病相怜。 这一路上可没少吃苦。 看见胶州城这三个大字的时候,沈莞下意识松口气。 她现在能骑马就自己骑马,也不坐马车了。 省的吐的天昏地暗。 但骑马也累的厉害,一路上咬牙坚持下来,整个人清减不少,个子倒是抽条了。 现在看着更像个大姑娘。 少女的纤细柔软,让不少人侧目。 胶州城临海,民风开放,眼神也是欣赏为多。 沈家人早就安排好了宅子,毗邻内城的地方,清静幽雅,周围住的多些清贵人家,适合祖孙俩居住。 沈祖母到底年龄大了,到胶州城后先睡了会。 这里也没其他大人,沈莞只能按照母亲教的方法,带着下人们收拾宅子。 有沈家长媳特意拨过来的两个嬷嬷帮忙看着,倒也像模像样。 等沈祖母醒过来,宅子已经安排妥当,偶有遗漏的地方也是些小事,无伤大雅。 这一路下来,沈莞倒是长进不少。 只是娇气没减半份,愣是把祖母跟她的房间,收拾的颇有京城奢靡舒适的感觉。 让进来给沈祖母请安的沈家人看的啧啧称奇。 胶州城的建筑不说粗犷,但要说精致,还是少了许多。 沈莞习惯了入门是皮毯子,坐卧是锦缎,窗户用上好的彩纱。 院子草树花木必不可少,行居茶饮又要是上品。 这些东西他们随身带的都有,倒也不用再去买。 想也是沈莞的母亲把东西准备的很妥当,都是家里用惯的物件。 短短几天之内,沈莞喜奢的性子,竟然传出去。 说是京城来了个娇小姐,漂亮的跟天仙一样,就是太娇气了,哪里是普通人家能养得起。 这些传言到三奶奶的耳朵里,很是惩治了几个说闲话的人。 三奶奶到了胶州,更是威风,直接对着那些人道:「人家祖父是首辅,祖母是国公爷家的小姐,父亲是翰林学士,母亲家三科状元的门第,哥哥又在国子监读书。人家不娇气谁娇气?你们娇气的起来吗?有能耐你们家也这样出息?」 沈祖母年轻的时候就跟着沈首辅来胶州住过一段时间。 第54章 这里比京城自在不少,沈祖母听着传言,打趣几句:「看看你,多好的名声。」 沈莞靠着沈老夫人:「祖母,我又没错,那些好东西不就是用来享受的吗?对不对?」 「当然对,沈家的小姐,还用的着受这样的委屈。」沈祖母淡淡道,「不过是些眼皮子浅,没见过好东西的人罢了。」 三奶奶听着就笑:「莞儿别说了,你祖母才是享乐惯的人。当年国公爷的小闺女,是多娇宠啊。之后硬是嫁给还没功名的沈首辅,沈首辅也从未让你祖母吃过苦。」 沈莞最爱听长辈唠家常,只是三奶奶跟沈祖母说着说着,让沈莞自己去玩。 这次在胶州,就变成温鹤带沈莞出门了。 胶州城的店铺到底不如京城繁华,但也不错。 毕竟来来往往走货的人不少。 但这里大多数店铺买的都是海鲜。 沈莞走了几家,也就觉得无趣。 温鹤看出来沈莞有点不感兴趣,小心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这种鱿鱼干?」 这家店买的鱿鱼干,是在深海才能捕捞到,很是难得。 沈莞有些苦恼:「你们一直说这味道很鲜,但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叫鲜。」 吃的惯海鲜的人,就会觉得是鲜,吃不惯的便觉得是腥。 这也因人而异。 温鹤安慰道:「那我们去别处玩吧。」 这家店也是有些意思,温鹤才带她来的。 店里用许多鱼骨做了装饰,倒还别致。 「呵呵,不愧是京城来的娇小姐,这样挑剔,回你的京城去啊。」这话从身后传来。 只见有个梳着马尾的女子大步走过来。 马尾紧紧用布条缠了几圈,看着干净利落。 女子的皮肤不算好,大概是尝尝吹海风才有的干涩感。 不过胜在英姿飒爽,有几分可爱。 「杜潇雨你别太过分。」温鹤护着沈莞道,「不过是习惯问题,何必这样刻薄。」 那个叫杜潇雨的听此,脸色更加难看。 沈莞见她还要说话,随手拿过一根鱼骨,直直往杜潇雨身边的柱子扔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鱼刺险些划过杜潇雨的脸颊,把杜潇雨吓了一跳,再也不敢说半句话。 沈莞跟温鹤出了水产店,温鹤才震惊道:「你怎么会那么一手?准头也太足了吧?!」 沈莞好笑道:「我只会这一招,还是射箭练出来的。旁的就没了。」 「这一招也就够了啊。」温鹤满脸意外,「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啊。」 「这个简单,以后我们一起练射箭。」 沈莞被温鹤逗的开心些,也就把杜潇雨的事给忘了。 杜潇雨的杜家,在胶州城也算数得上名号的家族。 两家颇有些针锋相对。 要说在胶州比比也就算了了。 杜家也没想到杜潇雨能那么虎,去找沈家小姐的麻烦。 第二天就登门道歉。 算是平息这件事。 杜潇雨倒是不服气,可又没什么办法。 原本沈莞来了胶州之后,心情就不算好。 谁料刚算熟悉这里的环境,竟然一连下了三四日的大雨。 每日的雨水都像瓢泼一般,让人不敢出门。 本来就沉闷的沈莞,竟然只能窝在雨天睡觉,一直提不起精神。 原本跟温鹤约好的去沙滩跟海船,现在也泡汤了。 这雨下的沈莞心里发慌。 另一边沈祖母在房间里叹气:「莞儿还是没什么精神?」 刘妈妈道:「是啊,眼看小姐吃东西也少了,看着就心疼。」 她们从小看沈莞长大,还没有见小姐这么不开心的时候。 但在祖母面前,还是强行提起精神。 可这里毕竟不是她习惯地方。 最近又下雨,连门都不能出了,怎么看都是个小可怜。 沈祖母说着话,只听隔壁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动,吓得沈莞都惊醒了。 派人去看才知道,隔壁院子后院,竟然被雨水浇塌,还伤了两个人。 沈莞睡的迷迷糊糊,担忧的看看她们的房子。 她从未遇到过这种事。 沈祖母搂着沈莞小声道:「没事的,不过是下了大雨,等等就好了。」 但这雨没有像想象中那样,下几天就停了。 反而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最近的船只都停靠在港口附近,根本出海。 这种台风天往年也有。 第55章 却不如今年这样一连下八九天的雨。 渐渐胶州城倒塌的房屋越来越多。 偏偏风雨太大,也没人去修补。 这场台风暴雨,竟然渐渐演变成灾难。 沈莞又想起李太傅说的话,中原会有洪灾。 胶州似乎也属于中原? 沈莞又去问了旁人,胶州城比较大,城东还有一条淡水河,平日里取水多一些。 跟港口的位置非常远。 那条淡水河不会有问题吧? 沈莞这个疑惑到底没问出来。 她毕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怕问了多事。 可脑子里一直萦绕李太傅说的话。 雨一连下了十二天,雨势终于小了点。 温鹤特意过来看望沈祖母跟沈莞。 见着温鹤淋的跟落汤鸡一样。 沈祖母都忍不住心疼:「这个时候还来做什么,下次就别来了,三奶奶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温鹤笑的不好意思:「外祖母说怕家里缺东西,让晚辈送过来,再问问您跟莞儿表妹最近如何。」 「都很好,莞儿在花厅看书呢,你找她说说话吧。」 沈祖母跟温鹤接触了不少次,觉得是个妥帖孩子。 虽说父母都不在,但他们沈家不在意这些。 温鹤性格又温和,是个良配。 温鹤换了件外套,擦擦头发上的水,见沈莞捧着书本发呆,忍不住道:「莞儿表妹怎么了?在想什么?」 「洪灾。」沈莞下意识道。 说完沈莞醒过神,见温鹤担忧的眼神。 沈莞开口道:「表哥我想问你个事,听说城东有条淡水河,那个淡水河的堤坝如何?」 见沈莞这么问,温鹤笑了:「放心,胶州两面环水,一面是海水,一面是河水。早就把堤坝修的很结实,根本没人敢在这种地方偷懒。若是水蓄的太慢,就有人开闸放水,让河水慢慢流到稻田的水渠里。不会有事的。」 听到温鹤解释,沈莞也放心了些。 温鹤继续道:「放心,胶州城大的厉害,骑上马从淡水河到港口,也要两个多时辰呢,咱们在城中间,不会有事。」 温鹤来的匆匆,走的也快。 害怕一会再有暴雨,就不好走了。 有了温鹤的解释,沈莞难得晚上睡了好觉。 但夜里忽然被杏儿跟李子喊醒。 刘妈妈跟杏儿努力平静语气,开口道:「小姐快醒醒,咱们要出去了。」 另一边忍不住哭出声的李子,已经被另外的下人拉出去小声呵斥。 这会哭什么,吓着小姐了怎么办? 但这些声音都在刚睡醒的沈莞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只听到刘妈妈道:「决堤了,洪水已经淹到离我们不到十里地,走吧。」 决堤,十里地,搬到地势高的地方。 沈家下人都是从京城带来的,还算镇定些,但周围的邻居却没那么淡定。 别说家里的下人了,主子带着一起哭,根本没办法。 活了这么多年,谁见过这样的场面。 胶州渡口的船只,只能看见深深砸在地上的绳子,船只被海水淹没。 胶州东的淡水河决堤,周围的房屋良田再也不见踪影。 更有不知多少百姓命丧于此。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这会还是深夜,许多人根本没反应过来。 沈家三族长那边派了家丁过来,保护沈祖母跟沈莞的安全。 一切都是乱糟糟的,沈祖母跟沈莞倒是没那么慌张,算是给大家吃了颗定心丸。 但已经不少人默念,这事之后,说什么都要回京城去。 原本只是过来玩上一段时间,谁能想到竟然碰到这样的事。 沈莞看着戚戚然的下人们,李子更是哭的泣不成声,被妈妈们训斥不知道多少次,已经不让李子出现在沈莞面前。 沈莞扶着祖母坐到马车里,开口道:「祖母,我骑马跟着您,外面也有个照应的人。」 这里总共就两个主子,若是都在马车里,难免让大家人心惶惶。 沈祖母这会心里皆是后悔。 带着沈莞来胶州,就是为了避灾祸,没想到却要让她撑起门面。 沈莞轻轻抱住祖母,安慰道:「祖母,你好好的,对我来说最重要了。」 沈祖母看着沈莞翻身上马,头发轻轻拢起,背脊挺的笔直,护在马车周围。 果然沈莞出现之后,沈家下人多了些底气。 他们沈家的嫡小姐都在,他们还怕什么。 一路上,往胶州地势高处走的人不少。 第56章 这又是夜里,沈家一行人打着灯笼,稍微有些光亮,引得不少人都蹭着沈家灯火走。 沈莞看了看,也没拦着,只要不刻意往他们面前凑就行。 沈家家丁还算强壮,护着车队让人无法靠近。 沈莞想了想,虽是黑夜,还是用面巾遮住脸,让人少些窥探。 他们一家人还算好的,还有些狼狈的衣衫不整就被喊出来,此时面带戚戚,跟着大家一起走。 提心吊胆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沈莞坐在马上看见前面有沈家的灯笼,果然前面是沈家三族长又派来的人,这次几个表哥亲自带着让来接人。 沈莞那口气总算松下。 沈家表哥们看着沈莞柔柔弱弱,竟然能护着车队不乱,更是敢骑马在夜里护在祖母身边。心里对她改观不少。 毕竟沈莞在胶州住了不久,娇气的名声却是响亮的。 表哥们来了,沈莞也没坐回马车,反而是问道:「我们这样往前走,目的地是哪?」 「再走一炷香的时间,那里便是胶州地势最高的地方,听说几十年前胶州这样的洪灾就是在那躲的。咱们沈家在那也有宅子,只是小了些,要委屈表妹些。」沈表哥忙答道,沈莞也认不清这个表哥叫什么,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沈莞又问道:「不能出了胶州吗?往河水上游走,总能有雨势小的地方。」 表哥们摇头:「太冒险了,上游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下游倒有些就会,但只能快马跑过去。我们是能走,家中女眷怎么办?」 问过这些,沈莞已经知道情况,胶东的地形特殊,两面环水,平时的时候这是便利。 但一旦涨水,几乎是两面包夹,很难出的去。 只能寄托希望,让水势慢慢退去。 当然了,这种两面涨水的情况也比较少。 听说上一次是七十年前的事,许多人根本就没这个概念。 沈家一行人到了避难的宅子那,三族长,三奶奶跟温鹤已经在等着了。 见沈祖母跟沈莞平安无事,皆是松口气。 这二位要是在这里出事。 只怕京城沈家会跟胶州的沈家恩断义绝。 从此别说不来往,就算赶尽杀绝也是有可能的。 沈莞扶着沈祖母下马车,先找了房间让沈祖母躺下歇歇。 祖母毕竟年龄大了,身体有些吃不消。 沈莞看着惶惶然的下人们,暗中不动声色,等祖母睡下了,让刘妈妈看护好,慢慢走了出去。 沈莞开口道:「从京城来的家仆三人一组,在院门口守着,不论是谁,没有通传都不能进来。此次共经生死,只有守望相助,才能渡过此次劫难。」 说完,沈莞扫视一圈,继续道:「最好别有什么歪心思,你们觉得,自己跑了生还的几率大。还是等着沈家人来救几率大?」 最后这句话说到很多人心坎上。 再看看外面有些人根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他们好歹还分到个主院。 就算沈首辅不在乎他们这些人,也会拼尽全力来救沈老夫人跟沈小姐啊。 跟着她们两位主子,才能有被搭救的希望。 沈莞在院子里的一言一行,都被刘妈妈说给沈老夫人听。 沈老夫人半是心酸,半是骄傲。 「不愧是我的孙女,若我爹国公爷还在,他也会喜欢咱们莞儿的。」 「谁会不喜欢咱们家小姐,模样讨喜,性格又好。怎么会不喜欢呢。」刘妈妈平日是伺候沈莞母亲的。 这次被拨过来,也是担心沈莞,谁能想到危机时刻。 沈莞不用提点,就把事情做的井井有条。 平日里在家最被娇宠的小姑娘,竟然也能保护别人。 刘妈妈眼圈都红了,心里难受的很。 不得不说,这样的小姐确实给他们很大的鼓舞。 他们一定可以平安的。 「四皇子,雨太大了,不能再往前了!」 侍卫大声道,在这种雨夜里,声音小了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李弘禹淡淡看侍卫一眼,身下的马根本没有减速。 见四皇子继续赶路,剩下人只能咬咬牙,赶紧跟上。 胶州连下那么多天的雨,皇上派四皇子前往胶州查探,看是否会有洪灾的征兆。 谁料他们快到胶州,刚想在脚店歇息,就听说胶州城泄堤。谁也不能预料,这次决堤会把胶州淹没到什么程度。 不仅如此,靠海的港口也是刮起台风,海水涨到能淹没港口的大渔船,已经往城里蔓延。 如果说这些消息是噩耗,那还有一件事,能让所有人面无血色。 第57章 胶州的上游江永县同样决堤,再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洪水会汹涌奔向胶州。 而此时的胶州里面的人,根本没法知道江永县的情况。 几乎所有消息都表明。 胶州城,要没了。 一个时辰后的胶州,将会是个水城,无人能生还。 天上乌云迟迟未散,豆大的雨滴打在芭蕉树上。 胶州城的水一直在涨,涨的让人心里发慌。 所有人都在期盼雨快停吧,只有雨停了,水势的上涨才能止住。 「或许有人能救我们?」说完这话的人自己都觉得好笑。 这么大的雨,一面河水,一面海水,眼看就要汇合。 怎么会有人来救他们呢? 沈莞隐隐往上游的方向看过去,问向身边的温鹤:「上游是什么城?」 「江永县,之前也下了段时间的雨,最近不知道。」温鹤的白衣上沾了点泥泞,星星点点看着十分难受。 但这会已经没人顾及这些了。 沈三族长这会召集沈家子弟前来,他本人却未到场。 过了一会,只见胶州城浮山镇别家的年轻人也走了过来。 其中就有跟沈莞起过冲突的杜潇雨。 看起来越来越奇怪了。 沈家三族长这才走到外庭,看着满目的年轻人,跟身边的人点点头。 温鹤小声道:「那是杜家的族长。」 沈莞心里隐隐觉得不对,为何族老们都聚到一起,还召集这么多年轻人。 「外面备好马匹,你们所有会骑马的人,都骑马往胶州城外走。」 三族长还未说话,众人已经慌张了。 这是让他们先走? 难道说胶州城真的要没了? 那他们走掉,家人怎么办? 眼看年轻人们都要乱起来,三族长扫视一圈,见众人不说话了,才道:「这不是让你们逃走,而是尽量往出了胶州城,把胶州的情况告诉外面的人,好让人来救援。」 这说的也算合理。 但沈莞紧紧盯着三族长。 他在说谎。 这分明就是想让他们年轻人走,却又害怕大家不同意。 后面三族长又说了许多话。 意思是胶州城的希望都在他们身上。 希望每一个人都可以出了胶州,然后找别的官员求助。 越听下去,沈莞心底越沉。 但有更坏的消息传过来。 胶州几个大家子弟聚集的消息被百姓们知道。 他们大多没什么落脚的地,就随意在各个宅子中间找个避雨的地方。 附近的庙宇也给他们开放。 「是不是胶州真的完了?!」 「好像是,不然他们那些人,会让家里年轻人都骑马跑?」 「真的骑马跑了?!」 「是啊,我听说已经开始卸马车的马匹了,争取让他们人手一匹马,这样才能出了胶州!」 这个消息如同炸雷一般。 连日的大雨,忽然而至的台风,都已经让百姓紧绷的神经非常崩溃。 现在大户人家的动作,又表明胶州城真的要完。 这下绝望的心情在众人心中蔓延。 不知谁说了一句。 「艹!凭什么他们能活着!我们把马抢过来!再抢点银两,岂不是也能活着出去?!」 百姓们哪里有什么马,养马的人家也是杜家,沈家之流。 也有人犹豫片刻:「杜家就算了,但沈家人一直很好。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好吗?!命重要,还是脸重要?!」 这句话说到众人心里。 不止一处聚集地有这样的情绪。 沈莞跟温鹤回院子的时候,就感觉身边的人看他们眼神有些不对。 可沈莞还没想那么多,她不打算走,祖母还在这,抛下祖母自己去逃生,她做不出这种事。 温鹤也是欲言又止,眼看沈莞就要进院子,这才道:「莞儿表妹,你走吧,我留下照顾沈祖母跟我外祖母。」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走?」沈莞语气带着苦涩,谁能想到,只是回家探亲,就遇到这么多事。 温鹤无奈道:「我跟你想的一样,自从爹娘刚走后,外祖母外祖父一手抚养我长大,这种时候,必不能自己走。」 温鹤的话说到沈莞欣赏,让沈莞不由动容,缓缓抬头:「那咱们都不走了,我还不信,胶州城真的能被淹了不成。」 沈莞算过很多次,不管是骑马还是马车,都不能带着祖母。 第58章 祖母经过最近的折腾早就起不了身。 不然前段时间收拾院子,沈祖母也不会全权交给沈莞。 原本从京城过来长途跋涉,沈祖母就要修养的一段时日,谁料又遇到这种连日暴雨,好几日都睡不好。 若是骑马颠簸,就怕祖母撑不到跑出去。 两人坚定心中想法,也没互相劝阻。 沈莞撑着伞刚要进院子,温鹤下意识握住沈莞手腕。 见沈莞眼神疑惑,清亮的让人心醉。 温鹤手指发烫,急忙松开沈莞:「莞儿表妹,我定会护你周全。」 话音落下,这让沈莞更加疑惑,温鹤说这些话做什么。 见沈莞不明白,温鹤眼神有些无奈,退后一步道:「快去吧,沈祖母还需要你陪。」 沈莞从京城过来,一是躲避纷争,二是挑选良婿。 而他就是被沈祖母相中的人。 刚开始温鹤还有点无奈,总觉得千里迢迢去见一个陌生女子,奇怪的很。 可见到沈莞那一眼,温鹤心底就隐隐激动。 沈莞是他见过最美貌的人,又是他的表妹。 原本的无奈,全成了欢喜。 也就沈莞心思单纯,没有看明白他的心意。 两人走后,杜潇雨从树木后面走出来。 「小姐您别生气,也许不是您想的那样。」丫鬟已经瑟瑟发抖。 杜小姐对温鹤的感觉不同,身边的人都是知道的。 而温鹤眼光一向极高,胶州城的女子没有能入他眼的。 唯独杜潇雨算是能数得上的人。 算是胶州城打眼的少男少女。 自从上次在水产店,见到温鹤看向沈莞的眼神。 杜潇雨心里一直都不痛快。 方才听长辈训话,温鹤跟沈莞更是在一起站着,看起来形影不离。 杜潇雨原本想过来,邀温鹤一起出发,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可没想到却撞见这样一幕。 杜潇雨神色晦暗不明,恨恨的看向沈莞的背影,面容有些扭曲。 杜潇雨在丫鬟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丫鬟吓得后退:「这怎么可以,小姐,那些乱民如果闯进来。沈家小姐跟京城来的沈祖母,肯定会受伤的。」 「你别管那些,反正外面百姓已经乱了,不过是引导他们来沈家抢东西罢了。反正沈莞喜奢的名声已经传出去。就算你不去说这件事,也会有人摸上来的。」杜潇雨厉声道,「你要是不去,我骑马出胶州的时候,定然不会带你!」 丫鬟被吓的够呛。 不出胶州,几乎是等死的意思。 相比起把乱民引到沈家,当然是出胶州更重要。 丫鬟从杜潇雨身边走开,把身上的首饰全都取下来,换了身灰扑扑的衣服。 听说乱民们见到衣着光鲜的人,就会上前打劫,更有甚者已经抢了马匹要跑了。 可惜大多数人根本不会骑马,刚上去说不定就被马甩下来。 但总有人能抱着马脖子逃开的,这助涨了乱民的气焰,外面已经乱做一团了。 好在这些宅子都有家丁把守,暂时没什么闯进内宅。 可外面乱民太多,闯进宅子是早晚的事。 杜潇雨的丫鬟打扮好,连忙去乱民堆里说了什么,更是指了沈莞院子的方向。 「你的意思是京城来的沈家小姐那,有很多好东西?」 「当然了,你们没看她来的时候骑的马?还有人家的马车?他们家的马可是京城来的,比旁人的要快很多。」丫鬟夸张道,但接下来的话,更让乱民们兴奋,「还有那沈家小姐的名声,你们可都听过?穿的戴的用的,但凡拿出去一件,都够咱们普通人数十年的花销。」 是啊,要是能从沈莞那抢了东西,再抢走马,以后出了胶州,谁还认识自己? 丫鬟的话已经完全打动人心。 「沈家别的院子,家中都有男丁,也就她们两个从京城来的,一个是老妇,另一个是女孩子。估计得手的几率会更大。再说,那沈莞长得天姿国色……」 最后一句还没说话,一根利箭从背后破风而来,直插丫鬟的头颅。 众目睽睽之下,丫鬟眼睛都来不及闭上,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死了。 这是死了吧? 白色的脑浆跟红色的鲜血流淌一地,又被雨水冲刷,实在是恶心透了。 乱民看向身后的那个男人,一身黑衣,手中弯弓缓缓放下,像个杀神一样,骑在马上俯视他们。 吓得这些乱民下意识想直接跪下。 第59章 「杀!杀人了!」 乱民四散逃开,李弘禹眼中黑雾散去了些。 「四皇子,咱们现在要做什么?」 一路下来,这位杀伐果断,众人也见识过了。 但从未有这样满身煞气的时候。 李弘禹看看丫鬟刚指的方向,开口道:「去把胶州城官员找来,我有话要问。」 现在整个胶州城,只有一条路可以出去。 这条路地势还算高,水没有淹没。 但这雨一直下着,淹没是迟早的事。 上游的江永县洪水再到这,瞬间能把胶州唯一幸存的地方全部吞噬。 几万百姓,将命丧于此。 李弘禹手下不知劝了多少遍,但这位四皇子还是执意要来。 手下走开,李弘禹才骑着马,朝沈莞的方向跑去。 天已经渐渐亮了,隐约能看清沈莞的院子里灯火通明。 李弘禹刚要翻墙进去,就见沈莞的门被敲开,门口的人神色紧张,穿着一身白衣。 温鹤刚要进门,整个人被拖到后面,力气大的让他根本反抗不了。 手里拿的吃食也差点洒落。 温鹤刚要回头看。 就看沈莞眼里散着他从未见过的开心。 「李弘禹,你怎么来了?」 只见这个杀神一般的男人,语气平淡,声音沙哑磁性:「第二次问了,我凑巧。」 凑巧领了胶州的差事,凑巧在这样的雨夜过来。 又凑巧知道了江永县的洪水将至。 最后,还凑巧走到沈莞的门口。 李弘禹嗤笑:「太凑巧了。」 胶州城知府在李弘禹面前瑟瑟发抖。 现在胶州的情况,他心里有点数,已经做了跑路的准备。 就算以后被朝廷问罪,总比死在这好。 但这位怎么来了啊。 若四皇子在这出了事,那他的项上人头,绝对要没。 「四皇子,您说江永县也决堤了?!」胶州知府连头上的汗都不敢擦。 完了,这是真的完了。 「所以现在组织胶州城所有人,从唯一的路离开,还有不到一个时辰,能走多远,就看你们的动作。」李弘禹直接下令,让人立刻整肃胶州幸存的百姓。 所有人聚集在一起,本来就是十分难办的事。 再说这些百姓逐渐有了流民的倾向。 反正家已经没了,以后注定流离失所,不少人心中的恶念也被勾起来。 但李弘禹这么说,胶州知府根本不敢反抗,急忙让手下去按照四皇子的要求做。 就算出了事,也是四皇子的问题。 从知府那离开,李弘禹身边的瘦弱小厮终于抬头。 「若是百姓们不听劝,那该怎么办?」 声音赫然是沈莞带点娇气的声音。 李弘禹不回答,继续大步往前走。 沈莞几乎小跑才能跟上。 「他们现在情绪激动,若是出了乱子怎么办?」 见李弘禹还是不说话,沈莞索性蹲在原地,雨水从房檐落到李弘禹的脖颈里,冰冰凉凉的,感觉格外难受。 沈莞扯扯衣服,她许久没穿过干燥的衣裳了。 不管在院子衣服烘的多好,一出来就满身潮气。 沈莞越想越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李弘禹无奈,走到沈莞身边,侧身挡住雨水:「走了。」 「不是不理我吗。」 李弘禹语塞,拉起沈莞:「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李弘禹看着满天乌云,开口道:「听话。」 胶州城的百姓听到官府的通知,都摸不清头脑,那些想要去抢大户人家的百姓,暂时停下脚步。 如果能好好活着,谁想去抢东西呢。 李弘禹站在最高点,看着密密麻麻的胶州百姓,神色没有一丝温和,后面的矮瘦小厮还垫着脚要给撑伞,看着莫名好笑。 李弘禹嘴角带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顺手接过油纸伞,稍稍倾斜,让沈莞不被雨水淋到。 再转眼看向胶州百姓,李弘禹缓缓开口:「江永县决堤,胶州城决堤,台风不停,不过一个时辰,整个胶州都会淹没。」 李弘禹说这些话,让胶州知府吓得够呛。 他可是一直瞒着这些事啊,不然百姓们不吓得更厉害。 果然,台下一阵骚乱,眼看局面就要控制不住。 「但父皇派我前来,那我便会带着大家出去。如果不想放弃身边的家人,那就按照我的指令,天灾人祸难以避免,若此时不自救,只怕再也没有机会重回家园。」李弘禹声音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第60章 让台下的百姓不由自主看向他。 忽然有人问到:「父皇?你是?」 胶州知府连忙上前道:「这就是我们天元国的四皇子殿下!江永县的消息,就是殿下冒死带来的。你们还不快感谢四皇子!」 胶州知府说完,并没有人理他,而是狂热的看向李弘禹。 但李弘禹神色并未有半分改变,淡淡道:「我的身世你们应该也听说过,从民间长大,自然会知道民间疾苦。父皇让我来,我便会把你们平安带出去。」 这位四皇子的事情,民间有不少传闻,但大多对他印象不佳。 可现在看来,这位不论气度还是风采,都让人心悦臣服。 更不要说四皇子说的很对。 他也是民间长大,是懂黎明百姓想要什么的! 他们想要的,不过是有朝一日能重回家园,能跟家人团聚。 李弘禹说的并不多,时间太紧迫了,但这次谈话又很有必要。 胶州知府惊喜的发现,李弘禹说过那些话后,原本要成乱民的百姓,竟然安静下来。 沈莞若有所思,被李弘禹碰了碰腰间软肉,这才回过神。 再看李弘禹仿佛什么都没有做,淡淡道:「去接你祖母,马车铺的厚些,让大夫伴在左右。胶州真的不能待了。」 原本沈莞跟温鹤商量的时候,还觉得他们这里地势高,可能也不会有事。 但现在知道了江永县决堤,就知道待在胶州是必死无疑。 沈莞刚走几步,就看李弘禹还跟在自己身边,沈莞疑惑道:「你不用去安排事情吗?」 李弘禹看一眼胶州知府,开口道:「这点事都做不好,那就是废物。」 沈莞下意识想笑,走路也轻快许多。 她刚回院子,就看见院子里站了许多族老,杜家人也在其中。 三族长跟三奶奶也在。 他们都知道四皇子的事,想问问沈莞情况。 却没想到两人前后脚进来。 「三族长,三奶奶,我们也快些收拾东西吧。」 这话说完,杜家夫人忍不住道:「胶州真的待不下去了?几十年的大水,也没有让胶州人举家搬迁,我们这么多年的基业,都在胶州啊!」 这话说出许多人的心思,毕竟是自己的故乡,现在看着雨势渐渐变小,说不定一会水就退了,胶州不会有事的。 杜家夫人说完,沈莞皱眉:「如果不愿意走,谁也不会勉强。三族长您说呢。」 要说沈家的基业,基本都在胶州,放弃这里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是极艰难的决定。 但三族长看看沈莞,又看看沈莞身边的四皇子,咬牙道:「走,现在就走,家没了可以再建,人没了,就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沈家做了决定,上下几百人就开始行动。 另一边杜家人看着他们,也只能跟着让人收拾行李。 李弘禹看了一眼杜家夫人身边的女人,眼底闪过寒光。 不过这会李弘禹要去拜见沈祖母。 沈祖母见李弘禹隐隐护在沈莞身边,有些占有之意,让沈祖母带些担忧,开口道:「多谢四皇子,胶州的事,全靠您了。」 李弘禹抬手,对沈祖母颇为客气:「父皇的命令,是我该做的。」 沈莞总觉得祖母跟李弘禹之前的气氛有些奇怪,但这会没工夫想太多。 扶着祖母坐到马车上,沈莞照样想骑马护在周围。 刚一掀帘子,就见李弘禹骑马走在前面。 李弘禹在听手下说话,察觉到背后目光,李弘禹让手下先停,骑马走到沈莞面前,开口道:「怎么了?需要什么东西吗?」 「没,我在想,要不要出来,外面没人照料,怕下人不尽心。」沈莞小声道,雨还在下,李弘禹给探身出来的沈莞打着伞。 「雨太大,外面的事交给我。」李弘禹从腰间拿出一个金色令牌,「侍卫会尽量在这,若是有事,出示这个令牌即可。」 沈莞被劝进马车里,等进了马车才看见手里的令牌是什么。 竟然是李弘禹的皇子令。 沈莞悄悄收好,马车掀开一条小缝,李弘禹还在车队附近。 沈家人以前都见过李弘禹,当时李弘禹还是借读在沈家的学生。 如今身份转换,沈家人自觉跟李弘禹亲近点,心里也有底气,倒也没什么人生事。 天阴沉的厉害,从胶州出发的百姓不知道走了多久。 但队伍前方,有人拿着火把在前面带路。 第61章 有个火把好像就有了希望。 等天渐渐放晴,胶州百姓才觉得,他们好像从暴雨中走出来了。 但前面的人还在催促他们。直到看见胶州旁泰浦县的界碑,所有人才算松口气。 他们这是走出来了? 泰浦县早就有人在这等着,他们很早就接到四皇子的命令,说是胶州会有大批百姓过来,必须暂时安置好他们。 几万百姓若是安置不好,那就是流民,乱民,谁也不敢耽搁。 沈莞走下马车,左右看了几眼,都没看见李弘禹。 李弘禹身边的侍卫见此,赶紧道:「四皇子跟胶州知府去商量泄洪的事,他们马上就到。」 泄洪? 李弘禹为什么要去?! 此刻胶州知府几乎需要人扶着才能站起来。 李弘禹到胶州的时候,做了两件事,一是让当地将士往已经崩溃的堤坝上扔沙袋。 好在此处临海,沙袋准备的还很充裕。 另一边则让百姓迅速离开。 那时候胶州知府还抱有幻想,觉得他们只要在最高点等着,洪水再厉害,总不能把整个胶州都给淹了吧。 现在看来,胶州知府只想给四皇子跪下。 百姓们可能不知道,但四皇子跟他,一直在队伍最后面看胶州的情况。 在江永县洪水到的那一刻,整个胶州泡在水里。 还好洪水到泰浦县,水势已经平缓,但泰浦县这边的河流也上涨了许多。 洪水袭来跟百姓撤离,几乎是前后脚的事。 再耽误一会,几万百姓就会命丧于此。 而四皇子让人准备的沙袋,确实也起了作用,减缓了洪水的冲击。 李弘禹看了身后的洪水,淡淡道:「走吧,让人在此处看守,一有异常,立刻禀告。」 在场的人没有不服气四皇子的。 若不是他果决,又劝了几万百姓,估计很难再有生路。 泰浦县的县丞安排住处时,特意亲自请了沈祖母跟沈莞。 「四皇子吩咐过,要照顾好您二位,下官家中有个干净的宅邸在,只是小了些,希望沈老夫人跟沈小姐不要介意。」 就算沈祖母,此时也不得不感叹李弘禹做事妥帖,旁人想得到想不到的,他都能安排好。 沈莞跟着人走到县丞安排好的宅子,是个干净雅致的三进院子,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是极好的住处。 沈莞让人去请三族长跟三奶奶过来同住,就安排沈祖母歇息。 还没等沈莞动作,就有人送来吃喝物件,刘妈妈略微数了数,他们需要的东西都是不差的,更是有颗百年老参,是给沈祖母准备。 在京城的话,别说百年老参,就算千年人参,沈家也拿得出来。 但此处的情况不同,这颗人参自然显得不同。 大夫也松口气,沈祖母身体不好,有颗人参确实好很多。 沈莞忽然发现她好像什么都不用做了。 明明外面乱糟糟的,她竟然远在千里之外的泰浦县,当起了她的大小姐。 三族长跟三奶奶过来的时候,也有些感慨。 明明这里应该是他们尽地主之谊,但却受着沈祖母跟沈莞的好处。 温鹤见沈莞没事,急忙前来,两人在院子里说话:「雨总算停了,方才我跟着三奶奶,还在想你。」 要是在之前,沈莞或许有些感动,但此时心态也平和。 「没事,路上没什么事吧?」 听到这话,温鹤叹气:「没事,就是救了个麻烦的人。你还记得杜潇雨吗?」 沈莞自然记得,杜潇雨似乎看她十分不耐烦。 「她跟家人走散了,三奶奶见她可怜,就让她上了我们马车。」温鹤继续道,「我也是想跟你商量这件事,能不能给杜潇雨腾个房间。等找到杜家人,她就会走。」 这种时候,沈莞也不会计较这些事,点头道:「你们院子应该还有地方,让她住进来吧。」 在沈莞看来,只跟杜潇雨有过一次接触,旁的没什么想法。 两人还要说话,就见李弘禹略带疲惫走进来。 李弘禹踏进院子那一刻,沈莞眼神忽的明亮,小跑道李弘禹跟前,见他胡子都长出来了点,下意识道:「要不要休息会?外面没事了吧。」 李弘禹看一眼沈莞,又看看温鹤:「杜潇雨不能住进来,让她滚。」 虽然沈莞心里有疑惑,但李弘禹这么说了,立刻点头:「好,听你的。」 这句话让李弘禹心里舒服些,淡淡看沈莞一眼,坐到院子的石桌上。 反而温鹤有些尴尬,但四皇子都说了,他只能让人把杜潇雨请出去。 第62章 沈莞已经去让刘妈妈杏儿给李弘禹准备吃食。 院子里只剩李弘禹跟温鹤。 两人看着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什么。 但温鹤实在没底气,等沈莞回来的时候,院子只剩李弘禹一个人。 「温鹤呢?」沈莞随口问道,亲手给李弘禹摆饭。 李弘禹手顿了顿:「你很在意?」 这语气有些冲,沈莞却专注给李弘禹夹菜,随口道:「就问问啊,你手下吃东西了吗?我让刘妈妈多做了点,怎么送给他们啊。」 李弘禹神色有些无奈,只能顺着沈莞道:「饭菜准备好,送给门口的周侍卫就行。」 李弘禹吃完东西,立刻又出门。 小院子倒是源源不断受到东西,都是他们最需要的。 甚至不知道从哪找了个京城来的厨子。 做的一手京城风味饭菜,让沈祖母都多吃了碗饭。 第二天早上,天已经完全放晴,整个泰浦县都充满欢笑。 放晴了好,放晴了,他们就能平安。 沈翰林跟沈维也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赶到泰浦县,他们过来,一是来接沈祖母跟沈莞,二是协助四皇子处理洪灾的事。 四皇子在胶州的事,已经传到京城。 让不少人都有些震惊。 谁都没想到四皇子竟然这样敢。 他看似莽撞,实则每一步都在计算之内。 但又像在刀尖跳舞,稍稍有失误,不知道多少人会命丧于此。 如果是稳妥的人,在知道江永县决堤的事,根本不会往胶州走。 顶多派人去送消息,然后在泰浦县处理灾情。 不管胶州的情况如何,都怪不到四皇子身上。 可他却深入胶州,将几万名百姓,都带了出来。 听说三皇子气的砸了许多物件,连容贵妃脸色也不算好。 皇上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看着侍卫传来的消息。 上面记载李弘禹一言一行。 只听上奏的消息,皇上只当李弘禹想出风头。 可侍卫送的密信上,李弘禹言谈之中只说自己是奉命而为,半点没有揽功的意思。 泰浦县。 父兄来了之后,沈莞更是没什么事做。 倒是在这种乱糟糟的时候,显得有些清闲。 索性跟着官府的人去施粥。 路上正好碰上杜潇雨,上次拒绝杜潇雨住进县丞的院子,已经是十天前的事了。 杜潇雨见着沈莞,下意识抖一下,立刻上前道:「我的丫鬟,是不是你杀的!」 杏儿李子立刻挡在小姐身前:「胡说什么,你的丫鬟关我家小姐什么事!」 见沈莞不承认,杜潇雨咬牙切齿:「不是你还有谁?她是因为去找你。」 杜潇雨话没说完,立刻止住。 沈莞眼神奇怪,见温鹤走过来。 温鹤有些匆忙,是抽空才跟沈莞出来的。 「你若有事可以不跟我来的。」沈莞下意识道,完全忽视身边的杜潇雨。 温鹤笑的温和,身上的白衣也终于没有泥泞:「陪你重要。」 说完温鹤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是外祖母让他出来的。 说是沈莞等等肯定要回京城。 趁这个时候培养感情。 温鹤知道长辈们的意思,面对沈莞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沈莞觉得温鹤这个话有些奇怪,但只能点头。 「杜小姐,我们先走了。」温鹤跟杜潇雨客气一句,跟沈莞往施粥的地方走。 施粥的地方有侍卫把守,沈莞看一眼就知道李弘禹也在这。 侍卫一脸严肃,见沈莞过来,下意识道:「四皇子还在忙。」 沈莞有点不好意思:「我来帮忙施粥的,不是来找他。」 李弘禹从人群走出来,身边跟着沈维。 沈维都觉得自家妹妹这句话,显得有些欲盖弥彰,果然李弘禹嘴角微微弯了片刻。 「妹妹有个好消息,听不听?」 沈莞走到沈维面前,拉着哥哥袖子:「什么好消息。」 「大夫说祖母的身体已经无碍,可以回京了。」沈维笑着道,「咱们一起回去。」 沈维原本等着妹妹欢呼,谁料沈莞歪头看向李弘禹:「你回去吗?」 见自己妹妹一口一个你,沈维开口道:「叫四皇子。」 「四皇子,你回京吗?」 见沈莞目光灼灼,李弘禹笑了:「回,咱们一起回。」 听了这话,沈莞才满脸高兴,她太想念京城了。 第63章 一旁的温鹤看着沈莞的笑颜,微微愣神。 沈莞不喜欢胶州吗?豆.豆.网。 这个想法刚出现,温鹤自己都无奈了。 沈莞怎么会喜欢胶州。 头一次到胶州就遇到这种事。 李弘禹淡淡看一眼温鹤,见沈莞跟沈维说话,李弘禹开口道:「杜潇雨想害沈莞,你知道吗?」 温鹤楞了一下,怪不得李弘禹不让杜潇雨住进院子。 但李弘禹接下来的话,让温鹤更是呆若木鸡。 「杜潇雨心悦你,便让丫鬟指使乱民去找沈莞的麻烦。」李弘禹语气平淡,但每一句话,都扎在温鹤心上,「若是不信,大可去问杜潇雨。」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温鹤下意识道,「我跟杜潇雨没有关系。」 李弘禹已经没了耐心,大步离开。 温鹤心思不宁,看向沈莞的目光带着闪躲。 之前杜潇雨虽然跋扈,可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他因为沈家的生意,跟杜潇雨有些来往。 可杜潇雨怎么会喜欢自己? 还因为喜欢自己,做出伤害沈莞的事。 再看沈莞笑语晏晏,精致的眉眼带着一丝娇气,显然是被保护的很好。 而自己,真的能保护好她吗? 温鹤神色暗淡,没看见李弘禹的眼神。 李弘禹见温鹤不再纠缠,心情好了许多。 等沈维去忙公务,李弘禹伸手拍了下沈莞的头。 沈莞满眼不敢置信:「你干嘛啊?」 「惩罚你。」李弘禹靠着柱子,双手抱怀,低头看着沈莞,「手伸出来。」 「不伸,我做错什么了?!」沈莞一脸委屈。 见沈莞不动,李弘禹又戳下沈莞腰间软肉:「温鹤深夜敲门,为什么还让他进去?」 沈莞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可那时候事出紧急,温鹤只是来送吃食啊。 李弘禹看出沈莞的想法,捉住沈莞的手腕,轻轻捏她的手指:「没有戒心,就该受罚。」 沈莞只觉得手指酥酥麻麻,半点没有受惩罚的感觉,反而酸痒的厉害,让她险些站不住。 李弘禹下意识扶住沈莞,侧了侧身子,不让别人看见他们。 「别捏了。」沈莞小声求饶,「太难受啦。」 沈莞越是求饶,李弘禹染上暗色,蒙着一层沈莞看不懂的深意。 李弘禹手指攀上沈莞的耳垂跟脖颈,冰凉的手指点了点沈莞的喉咙,让她忽然有些窒息的感觉。 明明李弘禹的手指只是若有若无的碰触,却让她屏住呼吸,下唇被咬的充血。 「错了吗?」李弘禹声音带着低沉诱惑,在沈莞耳边响起。 沈莞闭上眼,直接把手摊开:「你还是打我手心吧,别折磨人了。」 李弘禹忽然笑出声,把之前顺手买的枫叶糖放在沈莞手心:「行了,今天放过你。」 两人从柱子后面走出来。 只见沈莞嘴里塞着糖块,满脸通红。 李弘禹手指还带着枫叶糖的甜腻跟沈莞的口水,慢悠悠跟在沈莞身后,像一个守护宝物的巨龙,侵占欲十足的守在珍宝身边。 好在此处也没什么人,旁人看不到他俩的模样。 沈莞被李弘禹逗的有些生气,风把她吹的清醒了些。 沈莞跺跺脚,猛地转身,气的拉住李弘禹的胳膊,猛的咬上去。 「不准再喂我吃糖!听到没有啊!」 天元二十四年,初冬。 胶州洪水退去。 海水渐渐恢复往日平静。 港口的船只被泡的不成样子,今年怕是不能再出海打渔。 不过还好,人都在。 只要听官府的话,基本上都能活着。 一个带着冬日暖阳的日子,胶州百姓陆陆续续从泰浦县回胶州。 家中也许会海水跟洪水泡的不成样子。 但还在人都在。 人在就有希望。 但是他们都没忘记,带领他们从洪水中走出来的人是谁。 李弘禹回京那天,胶州夹道相送,满眼泪水的送别天元国四皇子回京。 沈莞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热闹极了。 温鹤也过来送别。 自从那日施粥之后,温鹤变得有些奇怪,再也不主动找过来。 刚开始沈莞还觉得奇怪,但时日多了也没放在心上。 这次见温鹤过来欲言又止,沈莞开口:「你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第64章 见沈莞眼神清澈,就知道沈莞从未想过自己差点被杜潇雨害死。 就算不死,那家中被乱民闯入,这名声也不能要了。 温鹤点头,请沈莞下车说话。 见沈莞穿了白狐皮做的衣领,穿的虽是冬衣,却轻便的很,显得沈莞更是姿色天然。 温鹤叹口气,经过杜潇雨那事,他怎么还有脸求娶沈莞。 「你可记得杜潇雨?」温鹤开口道,「咱们躲洪灾的时候,她曾指使丫鬟引导流民到你住的宅子里。」 听到温鹤这么说,沈莞有些不敢置信,轻蹙着眉:「为什么,我跟她有什么过节吗?」 过节自然是没有的。 温鹤叹气:「她心悦我。」 说这话的时候,温鹤有些无奈:「但咱们长辈却想让你我相识,杜潇雨起嫉妒之心。」 温鹤虽说的不算直白,但沈莞再傻也听出来了。 沈莞指了指温鹤,又指了指自己:「不会吧,祖母同意?」 「嗯。」温鹤说完后,面上带了难过:「但因为我的事,差点害你,我也没脸再亲近你。」 沈莞有些不知该如何说话。 就算没有杜潇雨这件事,她对温鹤也只是亲情而已。 或者说重生以来,她从未有过跟人成亲的想法。 这会被温鹤挑明,沈莞下意识明白祖母的意思。 京城眼看就要危险,如果能嫁到胶州,那自己必然快乐无忧。 沈家在胶州的势力,足以让自己比京城还要快活。 有了这个想法,沈莞再审视温鹤,恐怕祖母千挑万选,才选了温鹤。 温鹤温和有礼,读书也算不错,家里除了外祖母之外,也没有旁人。 等京城事情结束,温鹤带着自己回京城,靠着沈家,自然平步青云。 沈莞猛然想到,如果上辈子,不是自己执意嫁给三皇子。 是不是就会这样过完一生。 看起来似乎也不错。 温鹤见沈莞不说话,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等莞儿表妹回京后,咱们能不能书信往来?你从未见过海豚,回头我带你去看。」 沈莞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若是回答可以,那就是变相给了温鹤承诺。 李弘禹回头看着沈莞跟温鹤说话,拳头微微锁紧,开口道:「启程吧。」 四皇子一发话,自然立刻要启程。 沈莞下意识松口气,歉意的看向温鹤:「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京城跟胶州,距离千里。 下次见面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温鹤勉强笑笑,点头:「杜家已经被胶州商会除名,以后沿海一带再也不会有他们的身影。」 温鹤刚说完,见李弘禹骑马过来,李弘禹开口道:「启程吧。」 沈莞点头,顿了顿,又对温鹤道:「谢谢。」 等沈莞上了马车,温鹤并不离开,而是盯着李弘禹,努力让自己不害怕。 「照顾好她。」温鹤笑的十分难看,「但你身份危险,沈家着急让沈莞来胶州,你猜跟你有几分关系?」 李弘禹眼神带着冷冽,温鹤努力不让自己发抖,但还是后退半步。 沈家不想让沈莞跟三皇子有联系,自然也愿意沈莞跟四皇子好。 很大程度上,沈莞的态度,确实代表沈家的态度。 不然沈家为什么要在李弘禹被认回去之后,立刻让沈祖母带着沈莞回胶州。 这分明是在躲着两个皇子。 若不是胶州大水,沈祖母跟沈莞会在胶州待多久,谁也不知道。 在这个时间里,有长辈撮合,沈莞跟温鹤的关系,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没有温鹤,还有别人。 总有合沈莞心里的少年。 那他李弘禹又能怎么办? 胶州离京城那么远。 他能做什么? 温鹤的意思很明显,谁知道李弘禹嗤笑道:「我会认天命?」 李弘禹慢慢道:「就算没有这次洪水,她沈莞照样要回京城。」 京城,瑶华宫。 「公主,您的生辰就在十天后,皇上说要给您大办,这份体面,整个宫里都难得。」嬷嬷心里高兴,忍不住在明成公主耳边念叨。 明成公主嘴角弯起,脸上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 「是啊,但办这宴会,可有个重要的事。」 嬷嬷有点不明白。 明成公主提笔亲自写了请帖:「把请帖送到沈家,就说沈家小姐才貌双冠,请她来宫里,跟本宫一起筹办生辰宴。」 第65章 「沈家小姐不是去胶州了吗?而且也快回来了,等回到再给不也行吗?」嬷嬷对沈莞感官不错。 明成公主的病,就是沈莞引荐的大夫。 这个大夫已经在太医院任职,专门给明成公主看诊。 明成公主轻轻摇头:「这份请帖可是一份人情,送出去了,有人便欠我了。」 嬷嬷虽然不明白明成公主是什么意思,但按照公主吩咐的,差人送去请帖。 这样郑重的送去。 就算沈莞没有回京的意思。 也要因为明成公主的邀请,从胶州回京城。 沈莞还没回来,京城已经因为明成公主的生辰宴在忙。 千里之外的洪灾跟并不会打扰繁华的京城。 明成公主的生母是先皇后,她也是天元国的嫡长公主。 虽说天元国内,嫡庶之分并不明显。 但皇上的态度,决定京贵女们的风向。 以前明成公主在终南山养病,现在头一次办生辰宴,能来参加,就是一种体面。 沈莞总算到了京城,这一番折腾,沈莞腰又细了几分,回身举步像是杨柳弱袅。 把沈家长媳心疼的要死。 只让沈莞好好养着,什么都不用做。 沈莞躺在家里的软塌上,这才长舒一口气,看一眼杏儿跟李子。 三个人笑出声,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高兴。 终于回来了! 沈莞刚休息一会,就听见外面有人通传。 是沈焱跟沈笑过来探望。 沈莞也许久未见他们,好好说了会话,又把从胶州带回来的特产给他们。 他们二人倒是有些感慨。 离家许久,胶州的事情让他们所有人都揪心。 好在家人都平安无事。 这次回来之后,沈莞发现家中的夫子也变了,李太傅跟班善将军已经不在沈家私塾。 而是换了别的夫子过来。 自然是不如这两位的。 也间接说明,当初李太傅跟班善将军在沈家教书,也全因为李弘禹。 但李弘禹认回皇子之后。 就说明有另一件事就要开始了。 三皇子跟容贵妃定然容不下李弘禹的存在。 只怕李弘禹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 没记错的话,上辈子就是这个时候,三皇子主动亲近自己。 但这辈子经过私塾的事,三皇子与她几乎相看两厌。 不知道还会使什么手段。 在家中休息没几日,沈莞已经向宫中递帖子,跟明成公主一起筹备生辰宴。 重生之后许多事情都发生改变。 在沈莞印象里,上辈子明成公主回来,是没有生辰宴这回事的。 也许蝴蝶的小小翅膀,已经改变了许多东西? 沈莞要去宫中,穿着特意正式了些。 身穿藕丝琵琶衿上裳,披了个织锦镶毛斗篷。 看起来娇小可爱,让人忍不住心里喜欢。 沈莞刚入宫门,就见三皇子的车辇在不远处。 沈莞有心想避让,以前在沈家也就算了,她不怎么客气,也没人计较。 但如今在宫中,对上三皇子必须客客气气。 沈莞刚想走,三皇子那边已经看见了她。 三皇子一直觉得沈莞古灵精怪,难缠的很。 纵然以前有想娶沈莞的想法,也是因为沈莞的家世。 可这会看过,见沈莞穿着冬衣,身姿依旧窈窕。 凝眸淡淡看过来,只觉得月牙眉染上半分愁绪,更显得唇瓣上的颜色娇艳欲滴。 沈莞她,这么好看的吗? 三皇子楞一下,随即让蒋方去喊沈莞过来。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三皇子也不知道自己让沈莞过来干什么,吵架吗? 蒋方是三皇子身边的小太监,也算颇得三皇子信任。 见避不开,沈莞只好走过去,盈盈福身:「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总觉得沈莞看起来有些不同。 明明只是一个多月未见,总觉得沈莞漂亮了不少。 三皇子有些尴尬,开口道:「你来皇宫干什么?本殿下都不去沈家私塾了,你怎么还阴魂不散。」 沈莞眼神怪异,看向三皇子:「您想多了?臣女受明成公主之邀,前去帮忙筹办生辰宴。」 言下之意就是,我来皇宫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三皇子脸上挂不住,冷笑:「那你还不快去,在本殿下面前干什么?」 第66章 说完三皇子拂袖就走,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沈莞一脸古怪,总觉得三皇子奇怪的很。 其实沈莞有些奇怪,上辈子的三皇子颇有些沉稳,怎么现在还像小孩子一样。 明明相差的时间不多,到底是什么事,让他有如此大的改变。 沈莞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非常重要的事情。 明成公主二十岁生辰宴,整个皇宫都在忙碌。 唯独延福宫平静的跟死水一般。 容贵妃慢慢修剪花枝,随口问道:「明成那宴会筹备的怎么样了?」 「回娘娘,皇上开了私库,让明成公主任意择选东西。她跟沈家小姐一起,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大宫女低声道,显得有些害怕。 「私库?」容贵妃冷笑:「本宫说,怎么不见来本宫这里领东西,原来皇上怕他闺女委屈,直接绕过本宫。」 容贵妃执掌后宫多年,后宫诸位的用度,都需经过她手。 原本容贵妃等着明成求到她面前,谁料皇上竟然开自己的私库给她。 大宫女看眼容贵妃,见此时四下无人,又道:「娘娘,您说明成公主知道当年的事吗?」 容贵妃手一顿,眼神锐利刺向大宫女。 过了许久,容贵妃继续修剪花枝,慢慢道:「知不知道又能如何。她是个病秧子,又没了娘,还能怎么办?后宫是在本宫手里,她明成公主,也是要在本宫手底下讨生活。」 大宫女诺诺称是,但还是有些担心。 容贵妃有些不耐烦,开口道:「去请我娘进宫,我有话要跟她讲。」 容贵妃的娘便是户部侍郎容夫人。 这边接到容贵妃的话,容夫人立刻便动身。 正在挑选摆件的明成公主听到下边的禀告,微微点头,示意知道,又笑着对沈莞道:「你眼光果然好,这几个物件在一起,就雅致许多。」 沈莞有点不好意思,总觉得明成公主对她太好了。 而且说是筹备宴会,两人需要做的事也不算多。 颇有些来宫中吃吃喝喝的意思。 正想着,嬷嬷又端来奶糕,笑着道:「公主,沈小姐,来吃些东西吧。」 宫中的奶糕做的一绝,以前沈莞吃过一次,这会闻到味道都忍不住眼前一亮。 明成公主点头,见沈莞吃的香甜,明成也忍不住尝一口,只觉得甜腻腻的,又放下了。 生辰宴筹备的还算顺利。 直到十二月十日,万里无云,是个罕见的晴天。 一大早,京城的贵女们便开始打扮,能收到明成公主的帖子,那是天大的荣幸。 能去生辰宴的,自然不止闺女们。 京中的贵公子们也欣然前往。 不过贵公子们显然低调许多。 虽说公主身份尊贵,但要真的尚公主,那还是算了。 谁都知道,娶了公主以后就算考上功名,也做不了大官。 除非胸无大志的人,才会觉得娶了公主是绝顶的好事。 各家夫人倒是想在公主生辰宴上,给自家孩子挑选良配。 如此种种,竟然没几个是真心给公主祝寿的。 明成自然也不在乎这些。 今日的明成盛装打扮,拖沓的长裙压不住明成公主的气势。 她罕见的涂了红唇,眼角微微挑起,像是终于放下什么。 「那件事安排好了?」明成低声道。 老太监低声道:「好了。」 说着老太监颤颤巍巍跪下:「自公主回宫来,老奴为了避嫌,从未过来拜见公主,望公主见谅。」 明成扶着老太监起来,柔声道:「您是母后身边的老人,本宫知道你的心意,怎么会在乎这些虚礼。」 说起先皇后,这老太监抹抹眼泪:「先皇后温和谦良,是最和善不过的主子,能伺候先皇后,是老奴的福分。」 明成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香囊,眼底泛起水光:「是啊,我娘,是世上最好的人。」 但转瞬,两人又收起眼泪。 老太监悄然离去,连明成身边的嬷嬷都不知道他来过。 沈莞没进皇宫,就被贵女们围住。 她们都知道这次明成公主生辰宴,是沈莞一起筹办,这份体面在京中贵女们中是头一份。 再加上沈莞的家世,示好的人都要排队。 颇有些众星拱月的感觉。 沈莞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笑意却不到眼底,微微颌首:「谬赞了,只不过给明成公主打打下手。」 正说着,只见李弘禹迎面走过来。 第67章 李弘禹并不避讳他人,朝沈莞点头:「今日宴会安全我来负责,有什么事,你让丫鬟过来传话。」 贵女们还是头一次见这位皇子。 只见李弘禹丰神俊逸,生的高大不凡。 整个人气势十足,根本不像民间出来的皇子。 这份气度在京城中也是难得。 再加上李弘禹虽然冷面,说话却带了几分柔和,让不少贵女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沈莞看看周围的贵女,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酸酸道:「四皇子做事妥帖,可真厉害。」 李弘禹眼底闪过笑意,没有多说什么,径直离开。 见李弘禹走了,贵女们才叽叽喳喳讨论。 「沈小姐,听说四皇子以前在你们私塾读书?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没想到四皇子生的竟然这样好看,我方才都不好意思看他。」 「听说胶州洪灾,全靠四皇子果敢,否则要死几万人呢。」 听着众人的夸奖,沈莞心里有些不舒服,总觉得以前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李弘禹的好,现在李弘禹渐渐扬名,倒是心里难受。 沈莞敷衍几句,迅速去找明成公主躲清静。 「好漂亮。」沈莞刚进内殿,就被明成公主吸引了,她穿着丹红色的宫装,身上的刺绣漂亮的让人炫目,衬的明成公主明艳逼人。 明成微微转身,见沈莞一脸惊艳,笑着道:「若说美貌,莞儿妹妹称第二,就没人敢说自己第一了。」 沈莞有些不好意思,围着明成公主转几圈:「您身上的刺绣可真好看,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绣工。」 听沈莞这么夸,明成笑了:「这是我母后绣的,她在病榻上,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给本宫做刺绣。作为每年生辰的礼物,可惜,这是最后一件生辰礼物了。」 明成公主语气虽淡,可整个人透着悲伤,让沈莞不敢说完。 「瞧我,吓到你了吧。」明成微眯了双眼,「走吧,今日可是个好日子,本宫的心愿都要完成了。」 沈莞连忙点头,跟在明成公主身边。 两人到宴会之时,众人已经落座。 首位自然留给生辰宴的主角明成公主。 下边接着的,便是三皇子跟四皇子。 三皇子神色不耐,四皇子倒是危襟正坐,惹得不少夫人们都在看。 说不定已经看中四皇子,想把女儿嫁过去。 沈莞看着,瞪李弘禹一眼,扭头不看他。 好好的皇子,长那么好看干什么。 个子还那么高,知道的他才十五岁,不知道的以为都十七八了。 沈家的饭那么好吃吗?长那么快。 沈莞这点小情绪,自然被李弘禹跟明成公主发现。 李弘禹难得眉梢都带着愉悦,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在想什么。 等两人落座,沈莞才发现自己的位置竟然就在李弘禹左手边。 她怎么记得位置不是这么排的啊。 礼乐响起,宫中乐师唱着祝寿歌,沈莞努力把眼神放在乐师身上。 「怎么不看我?」李弘禹饶有兴趣,明明目视前方,却在跟沈莞说话。 沈莞装作没听到,喝了口果酒,继续看人跳舞。 李弘禹也不生气,唇角微扬:「枫叶糖吃完了吗?」 听到这话,沈莞下意识摸了摸随身带着的枫叶糖,别扭道:「别给我糖了,牙疼。」 「为什么不给呢,想让我喂你?」李弘禹故意道。 果然沈莞瞪他一眼,迅速扭头。 李弘禹按住嘴角,开口道:「我胳膊上都流血了,现在还没好。你都不打算看看?」 上次咬那一口,沈莞也后悔过。 但自己也没怎么用力啊,现在还没好吗? 沈莞看一眼李弘禹的胳膊,刚想说什么,就听传来王公公的声音。 是皇上派人送生辰礼来了。 明成公主站起来,眼神带着笑意:「多些父皇,儿臣很喜欢。」 只见上面放着一人高的红玉珊瑚,寓意吉祥平安。 送这个礼物,也是希望明成身体能好些。 也算十分有心了。 明成往前走几步,手指轻轻碰触红玉珊瑚。 沈莞这个角度看过去,总觉得明成公主的神色有些奇怪。 但明成公主又开口了:「这个礼物,是母后走后,收过最好的生辰礼。」 明成公主似乎想到什么,眼神微不可查,看了一眼三皇子。 沈莞眼神奇怪,手腕被李弘禹捉住。 沈莞刚想问李弘禹做什么。 第68章 只听外面突然有人大声道,语气带着不敢置信。 「容贵妃,容贵妃薨了!」 说话那人语气尖利,明成公主像是没听到,嘴唇微动,眼角渗出泪水。 「怎么可能,你胡说什么?我母妃薨了?!」三皇子直接跳起来,一脚踹到传话的人胸口。 那人眼神奇怪,似乎有些兴奋,继续道:「是啊,你母妃死了。」 说完这话,那人就被侍卫拖下去。 三皇子已经慌不择路,直接往延福宫跑。 不可能,母妃怎么会死?! 生辰宴上的众人也是这么想的。 以前也没听说容贵妃身体不好,怎么突然就薨了?! 跟着三皇子一起跌跌撞撞往延福宫的,还有户部尚书容夫人。 好好的生辰宴突然变了风向。 谁都不敢看明成公主的脸色,谁料明成公主竟然开口:「走,生死事大,咱们也去看看。」 沈莞走在人群后面,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总觉得有些怪异,满京城的公子夫人贵女盛装打扮,去看薨毙的容贵妃。 而走在最前面的明成公主,更是一身红衣。 这算什么事? 沈莞的手腕感受到力道,好在李弘禹跟她的衣袖宽大,旁人看不出来。 李弘禹低声道:「别怕,我在。」 容贵妃十五岁由先皇后,亲自选入宫中。 从此圣宠不倦,更是生下三皇子,成为这个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就这么死了? 太医院御医们用了无数方法,还是没能让容贵妃睁眼。 「容贵妃是窒息而死,可是吃了什么东西?」御医小声道,生怕惊扰三皇子跟皇上。 皇上也没想到,今天是明成公主的生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生辰宴上。 容贵妃竟然死了。 三皇子更是不敢置信,抱着容贵妃尸体,根本不让人靠近,眼睛红的滴血,显然悲痛到极致。 原本的生辰宴,也悄然变了味道。 明成公主背脊挺直,站在延福宫门前,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沈莞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她想起来了。 上辈子的这一年,容贵妃也是死了的。 怎么死的,沈莞记不太清楚。 第二年春,她就在云雾湖边上,见到三皇子。 三皇子笑容温和,言谈风趣。 现在很多事情串联起来。 三皇子定然是因为容贵妃的死,刻意引诱自己,想要侵占沈家的势力。 要给容贵妃报仇。 是报仇吧。 沈莞下意识看向明成公主。 刚要再看两眼,沈莞被李弘禹挡住视线,李弘禹低声道:「倒是敏锐,别多想。」 李弘禹越是这么说,沈莞越是倒吸一口凉气。 真的是明成公主?! 再看明成公主身上的红衣,赤裸裸带着讽刺。 沈莞不敢再看,只能躲在李弘禹身后。 此时明成公主转头看李弘禹一眼,微微一笑,李弘禹面无表情,明成公主讽刺一笑。 自己跟李弘禹都不是什么好人。 沈莞还躲在另一个坏人后面。 也是好玩。 「是你,对不对!」三皇子忽然看见人群中的李弘禹,拨开众人,指着李弘禹道,「是不是你杀了我母妃!」 李弘禹皱眉:「三皇兄,做事要讲证据,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三皇子抽出侍卫带的佩刀,看着就要朝李弘禹砍过去。 李弘禹不慌不忙,捏住三皇子胳膊,往身后一推,佩刀就到李弘禹的手中 李弘禹的动作行云流水,让不少人暗暗赞叹。 再看倒在地上的三皇子,众人心中难免有所比较。 同样是皇子,怎么差距就这样大。 「胡闹什么?!」皇上快步向前,「朕念在容贵妃刚过世,不跟你计较,还不快滚!」 三皇子看着一众贵女夫人们,皆是花枝招展,瞪了众人一眼,被人扶着进内殿换衣服。 被看了的众人也是委屈。 他们今日过来,是给明成公主祝贺生辰,穿的自然喜庆了点。 谁能想到遇到这种事。 容贵妃的死,让原本暗潮涌动的朝廷,更显得心浮气躁。 悲痛之余,三皇子明显长大许多。 临近送殡,甚至还跟李弘禹客气回礼,让皇上颇有些欣慰。 第69章 太医院也找出容贵妃的病因。 原来容贵妃一直花生过敏,只要尝了花生,便会窒息头疼。 若是找大夫不及时,便会丧命。 这种情况民间也有过。 有些人还会对花粉过敏,症状也因人而异。 但这件事只有跟容贵妃特别亲近的人才知晓。 就连三皇子跟皇上都是不知道的。 查来查去,也只能说这是意外。 毕竟谁会想到容贵妃会因为一粒小小的花生,就香消云散。 户部尚书荣家,请求皇上以皇后之礼下葬容贵妃,追封皇后称号。 但这消息一传到明成公主那,明成公主一病不起,半步宫门也没出。 虽然明成公主什么都没说,但意思十分明显。 就是不愿让容贵妃占了皇后的名分。 这也正常,毕竟容贵妃是先皇后一手提拔,怎么到了下边竟然还要同位份。 皇上心里不耐,但又知道明成向来懂事,鲜少提请求。 这好好的生辰宴被毁了不说,还要让容贵妃占她母亲的位份,明成不开心也是正常的。 容贵妃刚走,女儿生病。 三皇子又是苦着脸。 皇上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四儿子,虽然平时不爱笑,但一直面无表情,也算安慰。 垂拱殿,李弘禹刚禀告过胶州新建造堤坝的事,就要离开。 皇上想了想道:「过了年,你十六,老三十七。也该开府另住,你可有什么想法?跟朕说说。」 原本这件事就在日程上,但出了容贵妃的事,又不好再说。 不过好在老四应该不会计较。 果然,李弘禹拱手:「全凭父皇安排。」 听到李弘禹这么讲,皇上有些说不出口后面的话,但想到户部尚书跟老三那边,还是道:「京城的几个王府宅子,你都可以去看看,喜欢哪个,就挑哪个。你是老四,从小又吃了苦,都该让人你的。」 「多谢父皇。」李弘禹脸色似乎有些缓和,让皇上心中更是愧疚。 「只是你三皇兄,恐怕还要晚些时日。他母妃走了,心里实在难过,就让他在宫里多住一段时日。」皇上慢慢道,看着李弘禹的神色。 自古皇宫里的成年男子,除了皇上以外,便是太子。 户部尚书硬是要三皇子留在皇宫,就是给众人传递一个消息。 皇上知道他们的想法,却不好在这个时候拂户部尚书的意。 毕竟痛失爱女,也是户部尚书心中的痛。 老三那边母妃刚走,就赶他出宫,只怕让老三心里不痛快。 李弘禹抬头看一眼皇上,不紧不慢道:「儿臣自幼在民间长大,确实对宫中不如三皇兄熟悉。也许外面才更适合我。」 见李弘禹这么说,皇上瞬间舒心。 家中三个孩子,总算有个省心的。 打了个巴掌,总要给个枣吃。 「你放心,开府另住,朕不会亏待你。这个令牌拿着,但凡你想回宫,任何时辰都不会有人拦你。」 李弘禹双手接住令牌,缓缓退下。 幽深的宫道上,李弘禹不紧不慢的走着,他从未对这里有过归属感,旁人在意的,在他看来真的没那么重要。 这件事悄无声息的定下来,有人欢喜,有人皱眉。 一个没滋没味的年过去,沈莞明显感觉到,京城的气氛逐渐紧张。 但她知道,真正的冲突,并不在这几年。 李弘禹虽然有些声望,但毕竟年纪还小,朝中势力根本不如户部尚书跟三皇子稳固。 他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有什么东西。 李弘禹需要的是时间,而真正着急的是三皇子那边。 李弘禹的能力胆识,他们也见识过了,就怕给李弘禹时日,让他成长到没人能控制。 容贵妃已经不在了,后宫也不再是荣家的势力,说是断腕也不为过。 不过算起来,沈莞已经一个月没见李弘禹。 只听说他过年后就搬出皇宫,选了偏僻的王府,也挂了景王府的匾额。 从此自立门户。 沈家也送去贺礼,但只是表面客气,并未真的跟李弘禹有往来。 沈莞有心想看他,没找到机会。 反倒是李弘禹先送来帖子,请沈家私塾的同学们,去景王府一聚。 若是请沈家其他人,难免有拉帮结派的意思。 但自己的同学,反倒还好。 听说李弘禹还给李太傅跟班善将军送了礼物,以感谢之前教导之恩。 沈莞自然跟过去,到景王府的时候,沈莞还有点忐忑。 第70章 但一下马车,就看见李弘禹站在景王府门口。 这看过去,沈莞有些恍惚,感觉李弘禹跟上辈子记忆里的人,已经重合了。 李弘禹嘴角带着笑,跟之前的阴沉感觉完全不同。 但浑身的气息又让人不敢直视。 以前读书的时候,就少有人敢跟李弘禹开玩笑。 现在一眼看过去,上位者气势十足,让人不敢直视。 原本兴奋的沈家学生们,突然大气都不敢出。 短短一段时间没见,李弘禹竟然如此不同。 眼看众人畏畏缩缩不敢说话,都是被李弘禹吓到了。 李弘禹让众人坐下,笑着道:「本王今日宴请诸位,是想着同学情谊,诸位不必拘谨。」 沈莞一直没说话,眼看李弘禹成长到她几乎认不得。 这才多久啊。 就能让人变化如此之大? 但李弘禹的变化又是有迹可循。 他似乎在一步步摸索,什么样的性格,可以让人更加信任他。 果然,李弘禹几句话,让沈家子弟少了些戒备,说话也大声了些。 沈莞眼神复杂,一句话也没说。 等众人去参观景王府的景致,沈莞被牵住手腕,藏在假山里。 沈莞下意识后半半步,看的李弘禹眉头微皱,不过很快恢复笑意:「怎么了?心情不好?一直不说话。」 「没有,我们快去吧,他们都走远了。」沈莞刚想离开,李弘禹长臂一挡。 李弘禹看沈莞一眼:「有管家带着,不着急。」 沈莞愈发紧张,勉强笑笑:「我还来过景王府呢,让我也去瞧瞧。」 说着沈莞又要离开,李弘禹神色变得十分难看。 见沈莞执意要走,直接将沈莞圈在怀里,低声道:「为什么躲着我。」 看李弘禹的态度,沈莞已经隐隐有了怒气,推了几下,没推开。 见沈莞根本不想说话,李弘禹手指被攥的泛白,脸上还带着笑意:「为什么躲着我。」 沈莞忽然有了委屈,鼻头酸了片刻,再回过神,泪水已经掉下来。 李弘禹楞了片刻,让沈莞直接走出假山。 刺骨的寒风吹到沈莞身上,让她恍如隔世。 他们兄弟两个都觉得自己很好骗吗。 上辈子来的是老三,这辈子来老四。 沈家的势力可真是好东西。 沈莞直接从景王府骑马离开,心里边的委屈根本说不出来。 骑马跑了会,疏散心中郁气,这才慢下来。 但一回头,就见李弘禹在她身后不紧不慢跟着,骑着的马正是问班善将军要的那匹。 沈莞越看越气,扭头就走。 见沈莞的反应,李弘禹有些无奈,上前牵住沈莞的缰绳,开口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跟我讲。」 沈莞刚要说话,就见李弘禹眼神带着寒光,看向一旁的路人。 沈莞这才发现,她无意间来的地方有些偏僻。 但这么偏僻的地方,为什么聚集这五六个壮汉。 用壮汉来形容根本不为过。 这六人身体强壮,不是寻常人,更像是练家子。 沈莞跟李弘禹十分默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从他们身边走过。 那些壮汉见有人路过,立刻不再说话,眼神审视,打量着他们。 沈莞心里紧张,此处僻静的很,他们身边又没有旁人,怎么看都很危险。 这些人若是起了歹心,难免会多生事端。 沈莞手心全是汗,忽然被李弘禹捉住,十指相扣,李弘禹像是没看到旁人一样,低声道:「宝宝,你多陪陪我。」 李弘禹的语气实在暧昧,沈莞耳朵瞬间红了。 在外人看来,分明是来私会的小情人。 等离开那六人的视线范围,沈莞才轻声道:「松手吧。」 李弘禹颇遗憾的松开,看看背后:「这些人不同寻常,不像天元国人士。」 剩下的话李弘禹没说,但沈莞知道。 那六个人的相貌,分明有北疆特征。 北疆跟天元国一直有仇。 四年前嫁了个公主过去,两国之间才缓和了些。 这些北疆人不经通传,私自到天元国,这是为什么? 沈莞看一眼李弘禹道:「你要想去查探消息就去吧,我在这等你。」 沈莞有自知之明,李弘禹一个人过去,还能不被发现,她若一同前去,定然会被人捉住。 「你不要走动,在这里等我。」李弘禹朝暗处看了一眼,这才离开。 第71章 看着李弘禹的背影,沈莞直接站起来,随意留了张字条,牵着自己的马就往沈府走。 根本没想过要等李弘禹。 暗卫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该不该出来拦。 沈莞骑着马,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刚扭头,整个人被麻袋套住,显然是刚刚那六个北疆人做的。 暗卫冲出来,那六个北疆人已经逃走。 一切发生的太快,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 暗卫见此,两腿已经发抖,完了。 他们把沈家小姐弄丢了! 沈莞被粗暴的丢在地上,听到周围有个女子的声音:「说过多少次了,你们看起来就不是天元国的人,不要私自外出!为什么不听!」 接下来的话沈莞有些听不懂。 等过了一会,那个女子才用天元国的话道:「不是说两个人吗?这怎么只有一个?」 那个追踪你去了啊。 沈莞发现自己还有闲心吐槽。 认识李弘禹大半年的时间,竟然被绑住两次,不知道到底是谁倒霉。 沈莞忽然觉得眼前一亮,等适应眼前的亮光,才看见说话的女子。 两人看见对方,皆是愣住。 那女子指着沈莞半天,才开口道:「沈莞?」 沈莞也没想到,眼前的人她也认识:「明阳公主。」 这正是四年前嫁到北疆的明阳公主,竟然不经传召,回到京城。 听到明阳公主这个称呼,女子顿一下,苦笑道:「许久没人这么称呼我了。」 见着是沈莞,明阳公主指了指:「不要想着逃走,我就给你松开。」 沈莞赶紧点头。 她跟明阳公主也算自幼相识。 这位二公主在京城的时候,脾气跟她的名字一样,像个小太阳,鲜少有人不认识她。 跟低调多病的大公主,显然不同。 沈莞身为沈首辅的孙女,认识明阳公主也不奇怪。 等沈莞刚被松绑,明阳公主就道:「你认识我,也见过我出现在京城。沈莞我不能留你。」 明阳说的很坦然,让沈莞一时语塞,过了会才开口:「我可以装作没见过。」 「这话你信吗?」明阳穿的简单,没了当公主的时候那样贵气,倒是多了洒脱,「不能让父皇知道我来了,沈莞也是你运气不好。我还是很喜欢你的。」 明阳公主让沈莞坐下:「毕竟京城里的女子,除了你,我也没看的上的。」 明阳公主的态度太过坦然,沈莞只能道:「那你来京城是做什么?是容贵妃?」 听到这话,明阳公主倒茶的手顿了顿,眼睛红了一圈:「她千错万错,也是本宫的母妃。」 见沈莞有些迷茫,明阳公主笑了:「看我,跟你说什么呢。你可是沈家的掌上明珠,就算这世上的女子都受苦,你也不用懂这些肮脏的东西。」 明阳公主的话倒是让沈莞想笑,上辈子她吃的苦,那也是旁人不能预想的。 不过没必要反驳。 见沈莞不说话,明阳公主嗤笑:「你放心,我这次来,只是拜祭母妃。原本我给父皇递了奏章,但他不准我来。」 这话说的有些恨恨,明阳公主又笑:「还有我那蠢弟弟,如果不点拨他几下,恐怕还像个傻子一般,迟早被老四弄死。」 明阳公主提到李弘禹,又是另一个态度。 说到这,明阳公主看向沈莞道:「听说你看不上老三?这也正常?那么蠢,又无知,看不上也正常。只是我忽然想到,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沈莞看向明阳公主道:「什么生路?」 别看这个明阳公主性格活泼,看似很好相处,实则最像她母妃。 明阳公主拿来纸笔,直接道:「亲手写下婚书,要嫁给我那蠢弟弟,你成了我的弟媳妇,自然可以活下去。」 明阳公主说的巧轻,这分明是要用沈家的势力,来换取自己一份活路。 沈莞只觉得被塞到手里的纸笔沉甸甸的。 写了这个婚书,那就是让沈家跟三皇子绑在一条船上。 兜兜转转,竟然又跟上辈子一样? 「你们想要沈家的势力,为何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沈莞轻轻放下毛笔,开口道,「只有娶我这一个方法,才能让沈家站在三皇子身后吗?」 听到沈莞这么问,明阳公主笑出声,提笔写下婚书两个字,又把笔给沈莞:「当然不是,拉拢权臣,游说门客。这是老三该做的事,但对比那些事,只要绑住你,那就是绑住沈家。这条捷径,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你可是沈家所有人的掌中宝,不能怪别人都馋你,想你。实在是你太诱人了。」 第72章 沈莞轻轻摇头:「我不能替沈家签这种东西。」 明阳公主像是猜到了,哄骗道:「怕什么,你就算今日写了婚书,你爹,你祖父,你哥哥,都不会怪你。还会心疼你在我这吃苦头了。」 「就是他们不怪我,我才不能写。」沈莞眉眼弯弯,小声道,「我也没那么怕死。」 这显然已经做出选择,沈莞继续道:「你杀了我,荣家,你弟弟,会有怎样的报复?沈首辅的怒火,是你一个流放北疆的公主可以承受的?」 沈莞语气轻轻柔弱,却让明阳公主气的眉头直跳。 明阳公主一个巴掌打过去,让沈莞歪了歪身子:「流放北疆?!本来要去北疆的,根本不是本宫!是明成那个贱人,都是那个贱人!才让本宫在北疆待了四年,那是人过的日子吗?!」 五个指头印在沈莞嫩白的脸上浮现,显得格外可怜。 沈莞整理一下衣裳,漫不经心道:「你退下吧,让我好好想想,这婚书要不要写。」 明阳公主根本没想到沈莞会这样大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她才去北疆四年,沈莞都敢这么忤逆自己?! 可想到容家,想到老三,明阳只能拂袖离开。 房间里只剩沈莞一个人。 她这才松口气,沈莞根本不打算写什么婚书。 只要能拖下去,李弘禹一定会来救自己。 沈莞刚想到这,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房门被一脚踹开,进来的自然就是李弘禹。 但明阳公主实在狡猾,见来了人,立刻带着众人逃走,根本不给李弘禹周旋的机会。 李弘禹眼睛带着黑雾,直直走进房间。 天知道他听说沈莞被抓走之后,是什么心情。 怎么能再让她陷入危险。 李弘禹看见沈莞脸上的指头印,眼里的怒火已经要完全烧着。 就见沈莞震惊的摸到李弘禹的眼角。 沈莞结结巴巴道:「别哭,我不疼了。」 「别哭了。」沈莞赶紧道,李弘禹明明面无表情,眼角的泪水却无法忽视。 只这一滴泪,就让沈莞有些难受。 沈莞感觉自己被李弘禹紧紧搂在怀里,手指上的那滴泪几乎灼热的让她手指发烫。 他为什么哭啊。 李弘禹刚想说什么,眼神瞥到桌子上的纸张,赫然写着婚书两个字。 李弘禹瞳孔微缩,张口道:「婚书?」 见李弘禹恢复正常,沈莞急忙从他怀里钻出来,根本不敢看李弘禹的眼睛。 「刚刚那人是明阳公主,就是嫁到北疆的二公主。」沈莞掩饰一样,说的很快,「她来京城了。」 「婚书是怎么回事?」 沈莞叹气:「她说让我亲手写一封跟三皇子的婚书,如果不写,就要杀了我。」 说完这句话,沈莞明显觉得身边的人气压更低了。 过了好一会,李弘禹阴恻恻道:「你打算写?」 「没没没,我不写。」沈莞急忙摆手,「她明显是要挟我,而且我知道你会来的。」 沈莞以为这就是正确答案,可以让李弘禹心情好点。 谁料却听李弘禹深吸一口气,开口道:「这种情况,你要写。」 「不管跟谁的婚书都好,你尽管写。在我看来,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李弘禹慢慢道,让沈莞不知道要说什么。 李弘禹低头看怀里的人,心说,写了婚书又如何,就算有婚约,成亲了。 我也会杀了那人,把你抢过来。 李弘禹摸摸沈莞脸上的巴掌印,低声道:「等着,给你报仇。」 明阳公主出现在京城是件大事,但沈莞跟李弘禹却不好说出去。 他们两个散步到这里,实在会让人猜想。 沈莞摸不清李弘禹的心思,只能道:「那明阳公主的事?」 李弘禹开口:「她必然会害怕,这几天应该会用别的理由光明正大进京。不用着急。」 说着李弘禹把那张婚书给撕掉:「这几日不要出门。」 这件事结束的悄无声息,沈莞看看此处,显然明阳公主不是第一天过来。 也许明阳公主早就跟三皇子有了联系? 沈莞想了想道:「明阳公主跟三皇子之间,定然有联系,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嗯,而且婚书一事,定然不是临时起意,说不定他们早就商量了什么。」李弘禹皱眉,眼底闪过不耐。 两人刚到沈家附近,就见沈家门口停着皇子仪仗。 天元国能有皇子仪仗的,一是自己身边这位,另外就是三皇子。 第73章 但平日里,也不见三皇子有这么大的阵仗。 沈莞心道不好,跟李弘禹对视一眼,小声道:「所以,三皇子听了明阳公主的话,故意跟我示好?!」 李弘禹眼神闪过戾气,刚想闯进去,沈莞连忙拦着:「别,刚刚事发突然,三皇子定然不知道我跟明阳公主已经见过面,更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已经败露。这是个机会,让三皇子自乱阵脚。」 李弘禹去救沈莞之后,两人没有耽搁,直接送沈莞回沈家。 这个时候,明阳公主的人还没有机会跟三皇子说方才发生了什么。 所以三皇子还按照原来的计划,来向沈莞示好。 如果能利用这件事,说不定能让三皇子自己说出来明阳公主的存在。 沈莞推了推李弘禹:「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我会跟你讲。」 李弘禹有点不赞同,沈莞却坚持:「你出现在这,岂不是告诉皇上,你跟沈家关系不同?」 听到这话,李弘禹瞬间看见沈莞,只见沈莞眼底有些嘲讽:「如果想用好沈家这把刀,也不必跟三皇子这样。我跟明阳公主说过的话,也告诉你。让沈家站队,不是只有娶我,这一条路。」 「驾。」沈莞直接离开,不给李弘禹说话的机会。 离开李弘禹的视线,沈莞才松口气,紧闭双眼。 一直以来,她都是想抱李弘禹大腿,没想到却无意中成了别人的刀。 这样下去,跟上辈子又有什么区别? 沈莞刚进院子,就见杏儿跟李子迎上来。 今天她去景王府没带两个丫鬟。 「小姐,三皇子来了,说是找大公子说话,但又说让你一起去。」李子抱怨道,「大公子还在陪着呢,已经两个时辰了。」 沈莞:「走吧,咱们去看看。」 三皇子都这么说了,她肯定是要去一趟的。 还没到书房,沈莞就听见哥哥在跟三皇子在闲聊。 「见过三皇子,哥哥你今日不是有事吗?」沈莞慢慢道。 三皇子见沈莞来了,眼中不耐终于散了些。 「景王府的景致可还好?」三皇子嘴角带了点笑,但相对李弘禹来说,实在显得有些怪异。 不愧是兄弟,装模作样都选一个样子。 沈莞盈盈福身:「还不错,皇上赐下的宅子,定然是极好的。」 沈莞坐到哥哥身边,随口说了句:「许久没见明阳公主了,容贵妃不日下葬,二公主能回来吗?」 沈维跟三皇子正在下棋,沈莞帮哥哥捏了粒棋子,看着就要下下去。 沈维无奈道:「下这就输了。」 刚说完沈维看一眼三皇子,见他眼神闪过一丝慌张,胡乱下了黑子:「父皇说北疆路途遥远,二姐不回来就行。」 「这样啊,今日在街上见到一个人,远远看着像是明阳公主,只是走近了,又不像了。」沈莞慢慢道,「要是明阳公主回京城了,那可是大事。」 沈维低头见妹妹又下了粒白子,忽然跟之前的落子起了呼应。 「妙,这棋吓得倒是有几分巧思。」沈维夸了一句,假装没看见妹妹跟三皇子之间的暗潮涌动。 三皇子被沈莞吓出一身冷汗,再见她笑意盈盈,像是随口说的。 但他已经坐不下去,只能匆匆告辞。 等三皇子走了,沈莞才松口气。 沈维在沈莞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她脸上的红印,暗自咬牙:「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不是去景王府吗?」 按理说李弘禹也不会这样对妹妹。 两个皇子的心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谁也不知道。 但绝不可能这么对莞儿。 沈莞立刻道:「哥哥,你手下有人吧,迅速跟着三皇子,会有意外发现。」 见妹妹说的认真,沈维并没有多问,直接让人去跟着三皇子。 半分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 等人走了之后,沈维才问道:「为什么要跟着三皇子?发生了什么?」 沈莞模棱两可道:「哥,明阳公主就在京城。三皇子此刻出去,定然会跟明阳公主联系。」 沈维倒吸一口凉气,明阳公主怎么敢私自进京? 先不说她现在的身份,是北疆国主的正妻,已经是别国的人。 就算是公主去了自己的封地,不经传召也是不准进京的。 「事关重大,我们去找祖父。」 不经传召私自进京,这件事可大可小,主要是明阳公主的身份太过敏感。 四年时间过去,谁知道她的心是向着北疆还是天元国。 毕竟明阳公主当初是不愿和亲的。 第74章 皇上不想让明阳公主回来祭奠容贵妃,也是因为此事。 另一边三皇子急匆匆从沈家出来,想要去找明阳公主。 刚刚沈莞的意思太过明显,难道沈莞真的见过二姐了? 但刚走到一半,三皇子看见明阳公主给的暗示,转身离开。 竟然没有让沈维的人抓到把柄。 这些消息传过来。 沈首辅并不意外,摇头道:「三皇子太着急了,皇上身体康健,他这样做,只会让皇上更加不喜。」 沈莞一愣,忽然明白过来。 是啊,皇上如今不过五十,身体也好,三皇子这样的小动作,难免会被皇上发现。 话说到这,沈首辅叹气:「朝中太浮躁了,皇上根本没有立太子的心思,倒是下面的人撺掇的厉害。」 「祖父,那这件事该怎么办?原本想着抓到三皇子跟明阳公主见面的证据,现在他们已经有了警觉,恐怕明阳公主会迅速离开京城。」沈维开口道。 「我若是明阳公主,不会离开京城。」沈莞忽然道,「此时出京城,回北疆,难免会被人发现破绽。到时候在皇上面前,如何都解释不清,如果现在去皇宫求情,反倒会让皇上心软。」 另一边,明阳公主穿了一袭单衣,衣裳带了褶皱,故意把眼圈揉红,看似风尘仆仆赶路而来。 「小夫人,真的要这么做吗?」跟在明阳公主身边的北疆人有些焦急,「国主要是知道您这样做,定然不会饶过我们。」 明阳公主讽刺一笑:「现在不去请罪,还要等什么时候?我父皇平生最恨别人欺瞒他,我来京城的事已经暴露,还不如直接光明正大出现。」 吩咐完众人,明阳公主带着一行人正在京城郊外,他们装作日夜不休赶路,快马到京城城门,大声道:「天元国二公主回京,城门守卫何在?!」 明阳公主?! 京城百姓是对这位公主有印象的。 当年二公主远嫁北疆,让北疆跟天元国有几年的安稳日子。 实在是和亲的典范。 再看马背上的公主,眼圈红的厉害,看起来风尘仆仆,神色有些憔悴。 京城城门守卫队长,听到这个名字,吓得连忙过来拜见,但仍道:「公主可有通行文书?皇上可有召见?」 封地公主世子,没有召见不得入京。 更不要说已经嫁到北疆的和亲公主。 被这么一问,明阳双手掩面,哭的让人心痛:「文书已经递给父皇,但接到母妃去世的消息,本宫便日夜不停,想要见母妃最后一面。本宫实在不孝,嫁到北疆多年,从未侍奉过母妃一日,本宫有什么用。」 话音落下,只见明阳直直从马背落下,竟然是晕了过去。 好在明阳公主身边的北疆侍卫急忙接住,才没让她受伤。 守卫队长见此,只好先让公主在驿站休息,立刻派人去皇宫禀告。 公主若是在城门口出了事,他们谁担当的起。 北疆侍卫见悄悄捏一下明阳公主的肩膀,颇有些暧昧:「好手段,帮你这次,要怎么谢我。」 明阳见四下无人,往北疆侍卫怀里蹭了蹭:「大王子,你说怎么谢就怎么谢。」 另外的北疆人根本不敢抬头。 明阳是他们国主的小夫人。 北疆国主今年五十四岁,大夫人地位稳固,生育三子,其中这个察北王子,就是最大的孩子,今年已经二十七。 不出意外,北疆的下任国主就是察北王子。 他们谁都不敢得罪。 跟天元国皇上不同,北疆国国主身体早就亏空,谁知道哪一天会一命呜呼。 北疆国说是这位察北王子掌权也没错。 不知什么时候,明阳公主跟这位珠胎暗合,就连大夫人也知道点,唯独瞒住北疆国主。 此次察北王子带着明阳来天元国。 也是大夫人一手促成。 这一路上,二人如何孟浪,身边的北疆侍卫早就习惯。 察北王子摸上明阳的脸颊,根本不客气的揉捏:「本王子好好揉揉,让你显得更可怜些。」 明阳半推半就,竟然在守城侍卫准备的驿站里,跟察北王子勾搭到一起。 哪有半点公主的尊严,说是最低等的妓女也不为过。 「胡闹,朕不是说了,不让她回京吗?!」皇上震怒,看着跪下的三皇子跟户部尚书,「说,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明阳回来了?!」 「皇上,臣等怎敢欺瞒,想是明阳公主听说容贵妃的事,这才直接赶了过来,说不定正好跟派去的信使错过了。」户部尚书跪在地上,连忙道。 第75章 三皇子低声道:「父皇,儿臣许久没见二姐了,您就让她回来住吧。她现在晕倒了,还住在驿馆里,太可怜了。」 堂堂的公主,歇息在驿馆,怎么想都觉得不够体面。 皇上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去,带御医看二公主,把她带回皇宫,除了明阳以后,其余的人,都安置在驿馆。」 驿馆里,察北王子穿好衣服,拍拍明阳公主的脸:「起来吧,天元国皇上,应该很快就会派人过来。」 明阳脸色带着红晕,眼神迷离,勾着察北王子的胳膊道:「那你们呢?就在驿馆里?」 「当然,你做你的事就行,不要管我。」察北王子推开明阳公主,大步往外走。 留下明阳收拾好衣服,神色冷淡。 她知道北疆人怎么看她的。 那又如何。 嫁到北疆才知道,她在北疆国主的后宫,永远上不了位。 北疆大夫人地位稳固,儿子也已经二十多岁,她嫁过去,不过是个玩物而已。 如果不是跟了察北,她还能在北疆锦衣玉食? 虽说伺候了老子,又伺候儿子,这样名声极差。 但她又有什么选择。 等察北当了北疆国主,她也算能熬出头。 明阳公主躺在床上,眼神带着恨意。 她落到这种地步,都是因为那个贱女人。 贱女人会装病,自己就不会吗? 这次回来,一定要让贱女人承受代价。 明阳公主回宫的消息,没有掀起太大波澜。 这本就是可大可小的事,眼看皇上都不追究,别人又能说什么。 但皇上心里到底怎么想,谁也不知道。 明阳住到容贵妃之前的延福宫,里面还有她出嫁前住的偏殿。 说是偏殿,但修缮的十分华丽。 明阳公主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猛然回来,忽然有些不习惯。 「明阳公主您身体不好,还是快坐下歇息吧。」容贵妃身边的老人扶着明阳公主坐下。 明阳刚想大量周围,就听到有人说话。 「明成公主来了。」外面的宫女小声通传。 只见一身素净衣裳的明成公主走进来,身边跟着的竟然是沈莞。 沈莞朝明阳微微一笑,开口道:「好久不见啊,明阳公主。」 她们两个为什么一起过来的? 明阳略微有些慌张,沈莞会跟明成说什么?! 沈莞知道明阳进宫之后,就给明成公主递了帖子。 她们两人同时出现在这,自然不是巧合。 没记错的话,明成公主也很讨厌明阳。 明成装作没看到沈莞跟明阳之间的动作,笑着道:「明阳一路奔波,肯定是极累的。好好歇息,有什么缺的少的,尽管找本宫。一切都会安排的。」 听到这话,明阳更是气的要死。 如果自己母妃还在,后宫哪轮得到明成掌权? 可偏偏现在后宫里,也只有明成这个长公主掌权,是最合适的。 不过四年没回来,后宫竟然天翻地覆。 明阳暗自咬牙,只能低头道:「多些大姐,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明成拍拍明阳的手,微笑道:「你母妃的死,不要太难过。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是要好好过日子的。」 沈莞看着明成公主脸上完美的笑,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寒意。 她隐约知道容贵妃的死,估计跟明成公主脱不了关系。 但明成公主能这么自然的安慰容贵妃的女儿,还是让沈莞有点害怕。 从延福宫走出来。 明成公主突然道:「莞儿妹妹,你觉得明阳跟容贵妃如何?」 两人走到御花园里,此时正值寒冬,并无太多景致。 明成裹着厚厚的披风,眼神轻松的看向沈莞。 沈莞不知道明成为何突然说这些,只能道:「臣女接触不多,不好评价。」 听见沈莞这么讲,明成忽然笑了:「你家那个人,觉得你是小傻子,本宫却觉得你聪明的很。」 「好了,你回吧。明阳这边有事,我会差人跟你讲。」明成公主看着沈莞出宫的背影,微微叹气。 等出了皇宫,沈莞终于放松下来,她这次来皇宫就是确认明阳公主有没有说什么话。 看来她自顾不暇,不会把绑人的事说出来。 而且明阳现在进宫,已经完全在明成公主的掌控之下,应该翻不起什么浪花。 就是不知道明阳急着回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拜祭容贵妃? 第76章 沈莞看一眼宫门,只觉得踏入皇宫每一步,都像是深渊。 刚从皇宫出来,抬头就看见李弘禹要上马车。 李弘禹楞了片刻,朝沈莞走过来。 沈莞下意识后退:「你怎么在这?跟踪我吗?」 李弘禹嗤笑:「怎地自作多情起来了?刚谈完公事,现在回景王府。」 见李弘禹拿着厚厚的公文,沈莞脸上发烧,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那好吧,我就回去了。」沈莞转身要走,李弘禹哪能让她离开。 「上次没看成景王府,这次我带你再去逛逛?」李弘禹眼中显然有哄骗之意,沈莞肯定不会同意。 「不去,我要回家了。」沈莞转身要走,被李弘禹轻轻捉住手腕,低声道,「还有明阳公主的事,要听吗?」 要是以前沈莞也就去了。 但经过这几天的事,沈莞挣脱李弘禹的手:「不用了,谢谢。」 李弘禹又笑:「我想要皇位,用的着娶你?宝宝,是不是又自作多情了?」 沈莞下意识看周围,幸好身边什么人也没有。 「你乱说什么!」 「没乱说,凭我的能力,就一定要靠你们沈家?沈莞,你是太看重沈家,还是太看不起我?」李弘禹漫不经心道,「你是不是想多了?」 「我,我没有想多。」沈莞眼珠润润的,带着水气,神色有些羞赧。 但李弘禹之前的态度分明是想,想追自己? 可这会李弘禹坦然的很,他这是什么意思? 李弘禹继续道:「如果以前让你误会,那是我的错。还是那句话,真的想要皇位,我用得着娶一个不喜欢的人吗?」 见李弘禹说的郑重,沈莞才迷迷糊糊点头。 那边李弘禹已经掀开马车帘:「去吧,回家吧。你要不喜欢,以后不联系就是了。」 不联系怎么行! 自己抱了那么久的大腿,眼看李弘禹已经有自己的势力,不能前功尽弃啊。 沈莞刚坐车里,又扒着马车窗户道:「怎么不联系,下次,下次我请你去好味居吃东西,怎么样?」 李弘禹随意点头,让沈莞先走,眼神有些淡漠,看着有些不同。 这样的李弘禹,跟上辈子没什么区别。 沈莞忽然发现,自己是不是被三皇子是不是带入怪圈。 才会觉得对自己好的皇子,都想娶自己? 要是自己没上辈子的记忆也就算了。 但上辈子的李弘禹确实跟沈家没什么关系,照样坐到那个位置。 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沈莞又往后看,见李弘禹也上了马车,没有半点留恋。 这样的李弘禹让沈莞有些陌生。 放心之余,心里又空落落的。 时间过的很快。 直到容贵妃下葬后的两个月,李弘禹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这一切让沈莞安心下来。 倒是三皇子那边来的热切。 几乎满京城都在说,三皇子跟沈家小姐好事将近。 明明每次三皇子过来,都跟沈维下棋聊天。 外面却说是跟沈莞相谈甚欢。 这些传言已经到沈莞耳朵里,可见外面传的有多厉害。 以前三皇子可没这手段。 想也是明阳公主动的手脚。 听说最近明阳公主又开始在京城贵女间活动,得到不少人喜爱。 更有人说,她比深居简出的明成公主,更有公主风范。 明阳公主的长袖善舞,倒是给三皇子带来不少好处。 沈莞听着外面传言,无奈摆手:「随他们怎么说,反正都是假的。」 「可是小姐,您跟三皇子传的谣言,传的那么久,会影响小姐你的名声啊。就算有人想来给小姐提亲,也会掂量一下三皇子。」 明阳公主跟三皇子就是这个打算。 不管沈莞跟三皇子的事是不是真的,但谣言传出去,就没有媒人,敢踏进沈家一步。 沈家也不能刻意出去澄清,说是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这一招实在阴损,让沈莞有口难言。 沈家人也没想到三皇子竟然这样无赖。 但最近家里也没功夫管那些人。 这事更不能让沈祖母知道。 自从胶州回来,沈祖母身体一直不好。 沈家长媳日日在身边伺候,沈莞也尝尝过去探望。 但这病要仔细将养,那些烦心事,也就没过沈祖母的眼。 直到过了三月,沈祖母的病才慢慢好起来。 第77章 沈莞也出家门,开始走动。 这样一算,自从宫门相见后,竟然跟李弘禹已经有近三个月没见面了。 上次李弘禹说的话,沈莞也仔细想过。 跟三皇子比起来,李弘禹确实没做什么事。 倒是自己想太多,误会李弘禹。 于是沈莞出家门第一件事,就是让杏儿去景王府,问景王李弘禹,愿不愿意赏脸去一趟好味居。 算是表示自己的歉意。 李弘禹那边倒是把时间约在两天后,说最近公务繁忙。 好味居依然宾客满席,沈莞早就让人定了位置,她心里对李弘禹有些愧疚,总觉得之前是误会李弘禹,也就提前到了半刻钟。 沈莞刚上二楼,只见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正从楼梯往下走。 沈莞下意识躲到柱子后面,往那边看去。 只见明阳公主被身边高大男人搂住,样子十分亲密。 没等沈莞惊呼出声,李弘禹便将她拉进屋子里。 李弘禹竟然比她到的还要早。 沈莞指着外面,结结巴巴道:「那是明阳公主?!」 李弘禹往外看了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想到明阳公主最近做的事,沈莞咬咬牙道:「我们跟上去看看,她私会的是什么人。」 李弘禹目光复杂看了沈莞一眼,反问道:「你确定要看?」 「嗯!要看。」 李弘禹目光复杂,到底没让沈莞过去,拉着她进包厢:「没什么好看的。」 李弘禹越是这么说,沈莞越是好奇,直接问道:「你知道明阳公主是跟谁在一起?」 「大概知道。」李弘禹喝口茶,开始点菜。 等小二走了,沈莞忍不住道:「到底是谁,她不是嫁给北疆国的国主了吗?」 别说沈莞了,就连沈莞身边的丫鬟也忍不住奇怪。 好好的公主,怎么会那样不检点。 但李弘禹是真的不想说出来。 怎么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碰见明阳。 见沈莞的眼神看过,李弘禹无奈道:「这不是小孩子该知道的。」 一句话让沈莞吃饭都吃的不开心。 眼看沈莞实在好奇,李弘禹只好道:「你在此处守着,我带你们小姐去看看。」 杏儿跟李子还没反应过来,李弘禹已经带着沈莞从后窗翻走。 剩下杏儿跟李子在好味居等着小姐回来。 沈莞这才觉得,李弘禹个子似乎又长高了些,甚至身板都结实不少。 已经有了青年的模样。 沈莞微微脸红,从李弘禹怀里出来:「别靠那么近。」 「嗯,听你的。」李弘禹放下沈莞,站在她身侧,走路之时若有若无的碰到沈莞的袖子,但又不过分。 让沈莞也不能说什么。 直到两人走到驿馆旁边,李弘禹开口道:「我们要翻墙过去,是我抱你,还是你自己爬?」 那围墙有些高,可一向李弘禹搂着自己的腰跳上去,沈莞就有些不好意思,慢慢道:「我自己爬,肯定可以的。」 李弘禹好笑的打量沈莞今天穿的裙子,点点头,也不勉强。 等沈莞跳上墙头,李弘禹站在那看了半天,仰着头小声道:「我们走正门好不好呀,太高了。」 沈莞无意的拖长声音,让李弘禹眼睛微垂:「不可以,有人会认出我们。」 沈莞磨蹭半天,总算爬上墙头,下意识松口气,却见李弘禹嘴角带着笑,装作没看她。 但方才爬墙的狼狈都看在李弘禹眼里。 李弘禹不给沈莞反应的机会,直接跳下去。 然后在下面看着沈莞,明显等着她跳。 但这院墙,翻进来的时候已经十分艰难,这跳下去,可以用惊悚来形容。 可李弘禹又盯着看,沈莞干脆一闭眼,傻兮兮的直接往下跳。 吓得李弘禹赶紧上前接住。 「傻不傻,就这么跳?」李弘禹无奈道,「没让你这么跳。」 沈莞从李弘禹怀里又钻出去:「这不是好好的吗。干什么凶我。」 李弘禹被沈莞的不讲理的态度气笑了:「行吧,傻宝宝。」 「为什么我们翻墙进来,都没人管的啊。」沈莞自己心里有数,她翻墙那动作,只要驿馆的人稍微警觉点,一定能听见。 但他们闹了那么久,根本没人看过来。 再看李弘禹按着嘴角,显然是要笑出声。 沈莞反应过来,什么有人看守,能认出来他们。 这个驿馆分明偏僻的厉害,都没什么人的! 第78章 李弘禹牵住沈莞手腕:「你不是要看吗?走。」 对哦,关键是明阳公主,到底要做什么。 沈莞跟在李弘禹身后,蹑手蹑脚,显得非常小心。 但两人刚到小花园里,想要往房间走。 就听到假山附近,传来明阳公主的声音。 「郎君可想我了?」明阳公主语气带着媚态,让沈莞有些别扭。 李弘禹已经听出什么,将沈莞往自己身后拉,明显是想带沈莞走。 但两人刚抬脚,那两人竟然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李弘禹只好带着沈莞躲在树木后面,等这两人走了再说。 谁料他们竟然靠在假山上,声音带着水渍,暧昧的让沈莞头发发麻。 就算沈莞再不懂事,也听出这声音不太对。 沈莞往外看了一眼,只见明阳公主白花花的胸膛被一个男人凶狠噙着,但明阳公主明显十分享受,紧紧搂着男人的脖子。 李弘禹眼神晦暗,拉了沈莞一下,让她不要再看。 但那边的声音却一直传过来。 「你这么久不出来,还以为你贪恋天元国的繁华,不想走了。」男人的口音有些别扭,语气虽然随意,但明显明阳公主吓得不敢再喊。 「怎么会,不是这边的事还没处理完。」明阳公主撒娇道,「好哥哥,你快疼疼我。」 那男人按着明阳公主,果然不再问,等两人相拥离开,沈莞已经满脸通红。 她怎么会想到,会撞见这种事。 平日看着明阳公主挺端庄的。 但方才,方才孟浪的让人脸红。 沈莞轻咳道:「走吧?」 谁料李弘禹却摇头:「来都来了,你不想知道那男人是谁?」 「那他们,还会不会,那什么啊。」沈莞根本说不出口,脸发烫的厉害。 若不是李弘禹这会抓住她,沈莞肯定扭头就跑了。 这种事,怎么会被他们撞见啊! 李弘禹戳一下沈莞的细腰:「不会。」 「为什么不会?」沈莞皱眉,「我不想再听了,好恶心。」 李弘禹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跟沈莞解释,只能道:「信我,他们都那么久了,不会了。」 等沈莞被李弘禹半搂着到房顶,果然房间里两人都穿好衣服,虽然腻到一起,但没别的动作。 「说吧,什么时候会北疆?」男人问道。 明阳公主明显顿了顿:「再待一个月,好不好?」 「本王子离开北疆,已经三个月了,还要在这里?等本王子回去,北疆易主了怎么办?」男人掐着明阳的脸,没有半分尊重,「我要的东西,拿过来了吗?」 明阳讨好似乎给男人按摩:「城防图,哪有那么容易到手,不过我弟弟,已经在努力了。」 「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城防图再拿不过来,立刻会北疆。到时候你就知道,骗本王子的代价。」男人站起来,裸露半个胸膛。 李弘禹直接捂住沈莞的眼睛。 沈莞也不想看下面恶心人的画面,靠在李弘禹手掌心,只听里面说话。 「妾身怎么敢骗察北王子,您可是北疆未来的国主啊。」明阳笑着恭维。 「哼,知道就好。但什么时候先带本王子去天元国皇宫看看?」 听到这里,沈莞下意识抓住李弘禹的手臂。 王子,察北王子。 北疆。 城防图。 还要让察北王子进入皇宫? 明阳公主怎么敢?! 怪不得明阳能在天元国待这么久。 竟然是用这种方式,跟北疆的察北王子做了交易? 见李弘禹根本不意外,沈莞眨眨眼,接下来也没什么再探听的。 李弘禹知道她的意思,带着沈莞一跃而下,直到从驿站走出来,沈莞才开口:「这件事皇上知道吗?」 「不知道。」 「那你是?」皇上都不知道的事情,李弘禹就知道了,他现在的势力已经有多大了? 见小傻子开始思考,李弘禹直接道:「上次看见那几个北疆人,我觉得不对,就找人跟着了。没想到察北王子,竟然也在。这件事,暂时只有咱们两人知晓。」 李弘禹拍拍沈莞的头:「接下来你继续在沈家待着,不要出来,没什么大事不要出门。皇宫那些事,是要做个了结。」 听到李弘禹这么说,沈莞忽然道:「那你这三个月不找我,就是为了这些事?」 有时候李弘禹都佩服沈莞的敏锐,眼神带笑:「疼吗?」 「嗯?」 第79章 李弘禹轻轻碰触沈莞的脸:「脸上还疼不疼?」 三个月了,怎么还会疼。 「等着看吧,记这个仇的不止我,你祖父也生气的很。」 回到家中,沈莞有点不明白。 明明上次祖父什么都没说。 怎么就生气了? 他们又要做什么? 正想着,李子气呼呼的跑进来:「小姐,外面又在传谣言了,说您今年就要嫁给三皇子,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气死我了。」 思绪被李子打断,沈莞也没说什么,反而道:「你在哪听见的?」 「去帮小姐拿胭脂,胭脂铺那些小姐们说的。」李子忍不住道,「还大家小姐呢,嘴碎的厉害。」 沈莞忽然笑:「京城各家小姐都知道这件事,皇上早就知道了吧?」 李子跟杏儿有些疑惑,这件事跟皇上又有什么关系? 「小姐,咱们这是不麻烦沈老夫人,但要不要跟沈首辅说说,让外面不要乱说话了。」 李子跟杏儿是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意,对三皇子不说有好感,甚至还多几分厌恶。 三皇子这样不尊重人,让她们更加生气。 沈莞突然明白过来李弘禹刚刚说的什么意思,原本还有些紧张,这会放松下来,拍拍软塌:「别气了,过来陪我剥杏仁。你们都这么生气,我祖父还会看着不管?有些人跳的越高,就越该挨打。」 之前祖父就说了,皇上身体康健,并没有退位的心思。 有些人小动作越多,越招人烦。 三皇子故意散播那些谣言,能蒙的了别人。 却骗不了朝中真正知情人。 皇上会猜不到,三皇子这么做是想拉拢沈家? 但皇上好好的呢,就这么明目张胆拉拢权臣。 这让皇上怎么想? 天家无父子,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若只有这件事,皇上会敲打三皇子,倒不会真的处罚。 但如果加上明阳公主的事。 那就不一般了。 接下来,就是看好戏的时候了。 不仅李弘禹告诉沈莞,没事不要出门。 就连哥哥沈维也是特意叮嘱。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四五天后,明成公主突然召见她,说是想开春酿,让沈莞一起去。 春酿便是收集春天的花瓣,跟青涩长不大的果子一起,酿成春酒,别有一番滋味。 沈莞自然应邀前去,心里却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上次明成公主出来,还是她生辰的时候。 便出了容贵妃的事。 这次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跟明成公主接触这段时日,沈莞也知道,这位长公主,并不像传说中那样没脾气。 反而是钝刀子磨人,让你有苦也说不出。 酿春酒,也是趣事,后宫应邀来的也不少。 跟明成公主走的最近的妃子看着有些懵懂,约莫也就二十岁。 明成见沈莞到了,挽着沈莞的手道:「御花园的景色是满京城最好的,说是春酿,也是想找你来看热闹。」 说着,明成拍拍沈莞的手,别有深意。 沈莞点头,给那位妃子微微福身。 明成捂嘴笑:「这位是蝶嫔,一首惊蝶舞美的让父皇都赞不绝口,如今正受宠呢。」 蝶嫔诺诺称是,看着没什么主见。 但模样实在是美,满场的嫔妃,也就数她最惹眼。 而且看着她就是明成的人,所有嫔妃对她十分客气。 蝶嫔似乎很少出席这种场合,显得有些局促。 等蝶嫔走了,明成才笑:「她是小官人家出身,刚入皇宫没多久,难免紧张。」 沈莞看出其中门道,只怕这位蝶嫔是明成一手扶持,也是稳固明成后宫的势力。 她身为长公主,又执掌后宫大权,塞个人到皇上身边也不奇怪。 另一边明阳黑着脸走过来。 好好的办什么春酿,原本今日应付过察北王子就够了。 谁成想明成竟然在这个时候添乱。 将察北王子一个人丢在延福宫,怎么想都觉得不放心。 看来只能应付过去,赶紧回去了。 若不是察北王子催的急,她也不想带察北来皇宫啊。 要是被发现踪迹,那对三皇子和她,无异于灭顶之灾。 不过察北来了后宫几次,都没被发现,明阳也放心了些。 「明成公主好雅兴,说要春酿就春酿,也不管别人有没有空。」明阳冷笑道。 第80章 众人都知道这两位公主不和,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明成点头:「二妹要是有事,也可以先回去。」 这怎么回去? 虽说这次来的贵女不多,但后妃基本都在。 若是自己走了,岂不是让明成一个人出风头。 明阳自然不可能走,正好看见明成身边的沈莞,嗤笑道:「好个沈家小姐,也来巴结公主吗?」 上次的事情,虽然她们两人都没说出去,但明显已经结仇。 她们针锋相对也正常。 「明成公主邀请,臣女自然开心,怎么能说巴结呢。」沈莞淡淡道,「倒是明阳公主你,不是已经嫁到北疆,这都三个月了,怎么还不回去?」 听到北疆明阳就没好气,沈莞自然是故意说的。 省的明阳再来找茬。 明阳看着沈莞穿了件柔丝浅绿的春衫,嫩的能掐出水来。 只觉得心烦气躁。 再想最近老三怎么示好,沈莞都不搭理,忽然想到什么。 上次不能逼沈莞就范,是她运气好。 如果这次再逼一次呢? 沈莞只觉得背后发寒,往后走了几步。 明阳低着头,显然在想些什么。 明阳低头对身边宫女说了什么,转身道:「沈小姐,有件事想跟你讲,能不能过来一趟?」 跟明阳走? 沈莞摇头:「二公主有什么事,直接在这说就行,不用避着旁人。」 明阳心里冷笑,就知道沈莞没那么好骗。 正说着话,端着酒糟过来,准备做春酿的宫女,正好路过沈莞身边,不小心踩着树枝,把沈莞的裙摆给弄湿了。 「对不起!对不起沈小姐,是奴婢的错。」 宫女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不小心,连连道歉。 沈莞皱眉,看着湿漉漉的衣裳,只能回避众人。 「去偏殿换吧,带几个人一起。」明成皱眉,看了一眼明阳,让身边的人不要远离。 闯祸的宫女连连求饶,到底还是被拉下去打板子。 好好的春酿,被她们坏了心情。 沈莞皱着眉,好在出门前备的有衣裳,杏儿匆匆忙忙去取,李子在偏殿陪着她。 沈莞心里总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 「怎么拿了那么久,小姐我去看看吧?」李子开口道。 沈莞摇头:「不要去,我觉得有点不对。咱们出去吧。」 衣裳虽然有酒糟的臭味,但躲在偏殿,总让她觉得心里不安。 沈莞刚说完,就觉得李子身子一斜,差点倒在地上。 等沈莞回过神,就见察北王子,正在她身后。 李子就是被他打晕的! 「你!你是谁?!」沈莞扶着李子,下意识往后退。 察北王子上下打量沈莞,眼神赤裸的像是要把人剥开。 「果然漂亮,天元国的女人还真是好看。」 沈莞皱眉,轻启朱唇:「我祖父是天元国首辅,你一个外男闯到后宫,有何居心?!」 「自然是看你长得好看,想跟你亲近亲近。」察北王子眼里闪过一丝兴趣。 他知道明阳让他过来,是要故意辱人清白。 却没想到,这女人竟然生的如此好看。 要是能把她抢回北疆,那就再好不过。 看着察北王子赤裸的眼神,沈莞扶着李子慢慢往后退:「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说,不管什么条件,我们沈家都能满足。」 沈莞装作不知道察北的身份。 只能尽量稳定情绪,跟他谈判。 察北长得人高马大,沈莞觉得自己好像直到察北胸口。 在他身边,显得很有压迫感。 察北王子眼里闪过一丝玩味,这个女子明明怕的厉害,竟然还能扶着丫鬟跟自己说话。 平日那些见过血的手下可能都这么胆大。 这个女人,倒是有些意思。 再看她轻抿薄唇,端丽冠绝,腰细的一只手都能圈起来,跟北疆女子完全不同。 这样柔软的女人若是能玩到手,也算人生幸事。 「这个简单,你让我一亲芳泽,后面再慢慢谈就好。」察北王子上前一步。 沈莞眼神惊恐:「别,你离我远点。」 察北王子笑了:「这次放过你,我们还会再见的。」 等察北走了之后,沈莞才发现她整个背都汗津津的,像是水里出来一样。 为什么察北王子会出现在皇宫里。 还准确的找到自己? 第81章 「你们进去做什么?等莞儿妹妹换了衣服再说。」 沈莞听到明成公主的声音响起。 「我们也想去偏殿歇息,不行吗?」明阳公主拔高声音,「明成,你不要这么霸道。」 沈莞听到这,哪还不明白发生什么,赶紧把李子摇醒,让她什么不要说话。 方才那察北王子肯定是明阳公主让她来了。 如果察北王子真的做了什么,一会明阳闯进来,肯定能看见。 那是自己的清誉不就毁了。 到时候察北王子直接离开,自己有苦也说不出。 但不知道为什么察北王子竟然离开。 听着明成公主在外面拦着,恐怕也是察觉到什么。 偏殿的门被沈莞从里面打开。 「怎么了?吵吵闹闹的。」沈莞拢了拢头发,静静的盯着明阳公主看,「愿意进来,就进来吧。」 偏殿里只有李子一个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小姐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明阳看了沈莞几眼,见她身上出了那片酒糟之外,别的地方整整齐齐,根本不像发生过什么。 眼看明阳的眼神不对,沈莞心里已经开始冷笑。 这个明阳公主,真当自己好欺负吗? 沈莞慢慢走到明阳身边,像是无意一般,掀开明阳的领子,开口道:「明阳公主,你这脖子上是怎么了?红了一片。」 来春酿的可不光有贵小姐们,更有后宫的妃子。 她们一眼看过去,自然明白明阳公主脖子上是什么印记。 分明是有男人,跟她亲热,才会留下来的。 但明阳公主远嫁北疆,怎么会有男人,在天元国跟她亲热? 明阳没想到沈莞会这么做,吓得后退半步:「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就是觉得奇怪,是蚊子咬的吗?」沈莞眼神带着疑惑,像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但沈莞早就想把脑子里的东西给扔出来。 上次在驿馆,那个察北王子最喜欢咬明阳的脖子。 今日沈莞见明阳又穿高领的衣裳,也就猜到几分。 刚才看她脖子,也只是赌一把。 看来真让她猜对了。 沈莞打心底觉得恶心。 好好一个公主,根本不知检点。 甚至还让外男进到皇宫。 她如此处事,自己管不着,但必然不能牵扯到自己头上。 明成公主淡淡看了几眼,给下边人使眼色。 好好的春酿因明阳公主脖子上的红痕终止。 所有人脸上都是欲言又止,就算再不懂事的小姑娘,也被叮嘱几句。 明阳公主竟然跟男人私通? 而且看那痕迹,还是最近才有的。 再一问皇宫守卫,明阳公主近几天都没有出过皇宫。 这更让人震惊。 难道后宫里,混入了外男?! 偏殿里一片寂静。 沈莞小声道:「要不臣女还是走吧,皇上,臣女就是随口说说,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眼看沈莞吓得直发抖,皇上深吸一口气:「此事跟你无关,是朕养了个不检点的女儿!」 不让明阳回宫,她偏要回来。 回来之后,还在后宫私会男人。 她这些年在北疆都学了什么?! 沈莞留下来,是因为她发现明阳公主的不对,好让她做个人证。 皇上看沈莞年龄小,知道她什么都不懂,心底更加憋气。 最近三皇子闹出来的丢人事,到处宣扬要去沈莞,但人家沈家根本不搭腔。 这已经够丢人了,自己还没找他算账,明阳又出了这种差错。 容贵妃到底怎么教养的儿女! 还想追封皇后封号,她也配?! 等教养嬷嬷从厢房出来,低声对皇上说了什么。 皇上再看着跟在后面的明阳,一巴掌扇过去。 让明阳险些站不稳。 「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北疆的事朕不管,还帮你瞒着,回了天元国,还不知道改吗?!」皇上气的发抖。 但明成跟沈莞还在,不好说的太直白。 皇上头有点发蒙,这件事若私下知道也就算了。 但偏偏有个春酿,现在满京城,满后宫都知道,他出嫁的女儿,私会男人。 原本还只是怀疑,但教养嬷嬷都查出来了。 真是不知羞耻! 明阳跌在地上,她今日明明遮掩的很好,怎么会被沈莞发现。 第82章 这么想着,明阳恨恨看向沈莞。 都是她,又是她! 却只见沈莞虽低着头,嘴角却微微上扬。 注意到明阳的眼神,更是嫣然一笑,给她比了个口型。 「活该。」 「说!到底是谁!」皇上指着明阳,已经气的有些头发蒙。 明阳怎么可能说话,私会男子也就算了。 若是承认是把北疆的察北王子带过来,那十个她都不够死的。 「父皇,是儿臣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也就是出宫的时候遇到的人。儿臣真的不敢了!」 听着明阳的话,皇上手指发抖。 「父皇,您先不要生气,二妹的事咱们慢慢再说,您的身体要紧。」明成上前,扶着皇上安慰。 几人僵持不下,三皇子跌跌撞撞进来,看着里面的人,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姐姐还做了这样的事。 还没等三皇子说话,李弘禹推门进来。 李弘禹的脸色绝对说不好,沈莞怎么觉得他看了自己一眼,目光不善的看向明成,这才向皇上禀告。 「启禀父皇,二公主的寝殿,确实发现男子衣物,但人已经不知所踪。」 听到这话,皇上推开明成,一脚踹到明阳胸口:「还骗朕,朕是不是对你们姐弟两个都太好了?!一个丢人丢到朝廷,另一个丢人到京城。幸好容贵妃死了,不然朕也要治她的罪!」 明阳没想到皇上已经派人去搜查她的寝殿。 更觉得以察北的谨慎,应该不会留下东西才是。 但为何还有衣物? 明阳这一想,立刻看向李弘禹,难道是李弘禹故意栽赃陷害? 沈莞看着明阳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能说有什么因得什么果。 没有明阳不知检点,李弘禹也不会查出来东西。 但李弘禹的话还没说话,只见李弘禹拱手道:「不仅是衣物,还有一份东西,父皇,此事事关重大,建议先把二公主关起来。」 私会男人这种事虽然丢人,怎么还要关起来? 沈莞看着李弘禹慢慢向前,把手中的东西双手递上:「这是二公主寝殿发现的。」 李弘禹的语气有些沉重,让皇上都有些疑惑。 但等皇上看见那份东西的时候,眼前一黑,若不是三皇子跟李弘禹扶的及时,定然已经摔倒在地。 皇上刚缓过来,直接踢开三皇子。 「你的好姐姐,可真是好啊!」 皇上直接把李弘禹递过来的纸张扔到三皇子脸上。 三皇子有些疑惑,但一打开,立刻面如死灰。 这纸上画的是北疆跟天元国交界之处的城防图。 虽然画的简陋了些,但确实是城防图! 明阳公主偷画这个做什么?! 剩下的事沈莞就不知道了。 这件事已经不是简单的私会外男。 沈莞隐约猜到什么,直到被李弘禹送出皇宫,这才回过神。 「城防图真的是二公主画的?」沈莞直接问道。 李弘禹不答,眼神晦涩看向沈莞,伸手把沈莞抱在怀里。 「对不起。」 沈莞浑身僵硬,不知道李弘禹什么意思。 「偏殿的事我已经知道了,那个察北,必死无疑。」 沈莞顿了顿:「没事,我也没受伤。」 「等你受伤,那我怎么办?」李弘禹抱的极紧,让沈莞没办法挣脱。 沈莞想了想道:「没事的,反正过去了。你不是也报复回来了?」 虽然李弘禹没有说,但以沈莞对他的了解。 什么衣物跟城防图,怕是李弘禹放进去的。 但这事做的巧妙。 让明阳有口难言。 等从李弘禹怀里出来,没等沈莞说什么。 李弘禹先道:「你不会又误会了吧?」 李弘禹先发制人,让沈莞楞一下。 就看李弘禹靠的极近,手突然攀上沈莞的细腰,呼吸都要喷洒在沈莞的脸颊上。 沈莞眼睛眨的极快,结结巴巴道:「什么误会了?」 李弘禹低头在沈莞耳边道:「误会,我喜欢你。」 这句话正说中沈莞的心思。 不是她自恋,但李弘禹的行为,怎么都像是喜欢她啊! 李弘禹垂下眼,抚摸沈莞额前的碎发,气氛忽然变得粘稠起来。 沈莞刚要推开李弘禹,就见李弘禹松开她,后退半步,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冷淡。 第83章 让沈莞又有点不确定李弘禹到底什么意思。 李弘禹轻笑:「放心,我怎么敢喜欢沈家小姐。」 沈莞被李弘禹不冷不热刺了几句,这下确定了,李弘禹分明是故意的。 就是想看她的反应。 「那你别搂搂抱抱的,男女授受不亲。」沈莞憋了半天,只说了这句。 李弘禹微微点头,眼神却盯着沈莞看:「你是我表妹,方才就是担心你。若是你哥哥沈维刚刚那样安慰你,你会脸红吗?」 「谁脸红了,你哥哥那不一样。」沈莞下意识摸了摸脸颊,只觉得脸上滚烫的厉害。 都怪李弘禹。 抱什么抱。 还让自己误会。 不过听李弘禹是把自己当妹妹,沈莞也说不清什么滋味。 转头就走。 李弘禹不紧不慢跟在身后,看着她上了沈家马车,这才回去。 一路上沈莞都懒得说话。 杏儿跟李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小姐在皇宫受到惊吓,赶紧低声安慰。 李弘禹看着沈莞离开,身边才出现一个穿着黑衣的侍卫, 这个侍卫看着有些傲慢,开口道:「按照计划,你应该让沈莞心悦你。」 李弘禹冷淡看了侍卫一眼:「你要教我做事?」 侍卫顿一下,意味深长:「不要忘了你的身份,还有这一切,是怎么得来的。」 李弘禹眼里闪过冷意,等回了景王府,才慢慢道:「你们最近的小动作,是不是太多了点。皇上不是傻子,如果你们再这样下去,难免会被发现。」 侍卫直接坐下,直视李弘禹的眼睛:「你如果按照我们说的做,我们自然不会插手。都跟你说了,跟沈莞搞好关系,如果能娶了她,那大业必成!」 看着侍卫的眼神,李弘禹语气不算好:「卓侍卫,如果我不愿意,你觉得你能帮前太子报仇吗?」 卓飞扬冷哼一声:「那你父亲!你的尊敬呢?」 「我为什么要对一个没见过的人,有尊敬?」李弘禹淡淡道,「再说一遍,想让我帮他报仇,就好好当我手中的刀。再动沈莞一次,咱们鱼死网破,我会让前太子余脉一起陪葬。」 「你!」卓侍卫显然被威胁到。 他们筹划那么多年,如果因为沈莞前功尽弃,那太不值得了。 卓侍卫看着已经长成大人的李弘禹,讽刺道:「你对沈莞那么好,明里暗里保护。那沈莞呢?她不过是觉得你可怜,才赏你一点怜爱。你想要的,她可是避之不及。」 李弘禹终于被卓侍卫这些话带了些怒气,眼神的寒光让卓侍卫有些胆寒。 卓侍卫到底五十出头,这些年的沧桑让他满头白发,深吸一口气:「记好你的身份,察北王子那边我会找人杀了他,可你要记住,你不努力娶沈莞,就会有别人努力。那个三皇子可是已经跳了很久。」 这话让李弘禹手指攥的泛白。 明阳被关在延福宫里,是真正意义的关押。 城防图这件事,完全触动皇上的神经。 原本天元国跟北疆仇恨就深。 任何一点小事,都能擦动双方的神经。 上次让公主和亲北疆,也是因为天元国对上北疆,打的两败俱伤。 这也是皇上心中的痛。 怎么能想到,明阳借着容贵妃的事过来,竟然是来偷城防图? 皇上看向明阳的眼神已经接近冰冷。 这是他的天下,怎么能允许有人试图威胁国土。 就算是亲女儿也不行! 明阳百口莫辩,根本不能解释。 跟不要说她跟察北原本的打算就是这样。 她原本打算走之前让三皇子给自己弄来城防图就行。 最好还是很多年前那种,既可以糊弄察北,也不会威胁天元国的安全。 但她还没行动,为什么城防图就被搜查出来? 皇上不是没有怀疑会不会是李弘禹陷害,但查了最近明阳行动的范围。 确实是在打探城防图的消息。 明阳的心已经沉到谷底,再想不到发生了什么,她就真的蠢笨如猪了。 好一个李弘禹。 竟然把他们耍的团团装。 明阳看着门外层层护卫,已经预知自己的结局。 但她怎么甘心。 她死了也就算了,恐怕还会连累弟弟。 自己死之前,一定要给弟弟争取到什么。 至少死也要死的有价值。 三月的夜风吹的明阳心底发凉。 看着窗外的月亮,忽然发现,这是故乡的明月。 第84章 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 似乎也没那么难接受。 沈莞那边一回家,就被祖父喊去书房。 皇宫的事发生的太过轰动。 毕竟已经和亲的公主,竟然回到皇宫之后跟人私会,还被当众拆穿,这种八卦,十年也难得一见。 沈莞目光复杂,开口道:「现在已经不光是私会的事。景王在明阳公主寝殿里,搜到了边疆城防图。」 这话一出,连沈首辅都微微动容,但又道:「景王发现的?」 「准确说,是皇宫的侍卫。」沈莞慢慢道,「出了明阳公主私会的事,皇上暂时把皇宫的侍卫交给李弘禹,让李弘禹带人搜查。」 沈莞说的很谨慎,并没有下定论。 事实如何,除了沈莞跟李弘禹之外,别人都不好说。 现在的李弘禹还是个勤勉的王爷,从不主动拉拢大臣。 甚至李弘禹还可以借着在沈家读书的过往,跟沈家搞好关系。 但李弘禹什么都没做,皇上吩咐什么就做什么。 剩下的时间只待在景王府,似乎对皇位一点想法都没有。 沈莞忽然回过神,好像只有她是认定了,李弘禹是要争皇位的。 但在京城众人眼里,李弘禹只是个半途认回来的皇子,半点势力也没有,早早就搬出皇宫,永远不可能继承皇位。 沈莞意识到这点,手心忽然出了许多汗。 自己在李弘禹面前,是不是表现的太理所当然了,理所当然觉得,他要争皇位。 满京城,只有自己一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意识这件事后,沈莞有点无法面对李弘禹。 李弘禹会怎么看自己? 不是沈莞现在想的多。 而是就连祖父,也是觉得李弘禹基本不可能当太子,更不可走到那个位置。 虽说三皇子现在还不成熟,但原本三皇子也才十七。 从小在皇宫长大,皇上对三皇子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不是一个突然出现的儿子可以替代的。 就算皇上对容家,对三皇子最近做的事有多不满。 也没有让三皇子搬出皇宫。 这本来就是皇上的态度。 明明李弘禹比三皇子年龄小,却已经开府另住。 几乎明白说了,他更看重三皇子。 所以,没有会真的觉得李弘禹是个威胁。 否则户部尚书容家,还真的能容忍李弘禹? 沈莞脸色发白。 而且李弘禹也表现的根本不想要那个皇位。 不管皇上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表现的与其说是儿子,不如说是忠君之臣。 也就是说,李弘禹一直在隐藏真实的想法。 那自己每次在李弘禹表现的,都像李弘禹要争皇位一样。 李弘禹会怎么看? 沈莞把这些想法埋在心底,先按兵不动,等见到李弘禹了再说。 现在京城关注的,都是明阳公主的事。 城防图大家还不知道。 只以为明阳公主在后宫私会外男。 单着一点已经是足够的谈资。 「你说,这都是察北王子逼着你做的?」皇上问道,此刻已经不把明阳当做她的女儿,而是一个犯人,一个被审视的人。 明阳跪在下面,这次审讯,身边的人只有皇上,跟他四个子女。 三皇子握紧拳头,想要求情,又想到明阳之前劝他的话。 他千万别不能开口。 他开口求情的话,就再也没有人能给母妃和二姐姐报仇。 三皇子恨恨的看向明成公主。 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还要陷害三姐姐。 再说,当年母妃设计陷害明成,不是没成功吗。 为什么还要报复? 皇上看着明阳,在想她的话到底有几分能信。 他都看不懂自己这个女儿。 「父皇,儿臣知道您看不起儿臣在北疆的做法。儿臣也是从小学礼义廉耻的,怎么会不知道一女侍二夫有多丢人。但儿臣没有办法,北疆人根本看不起儿臣,若不是跟察北王子在一起,只怕女儿早就死了。」明阳声泪俱下,这眼泪倒有几分真的。 「但儿臣从未想过要陷天元国于危险当中,儿臣在天元国那么久,就是在拖时间,到最后伪造一份城防图出来就行。儿臣如果不这么做,回到北疆,就真的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皇上紧皱眉头,开口道:「你既然已经回天元国了,为何不把这些事说明白,你私会的人又是谁?」 第85章 「儿臣不想引起两国之间的纷争,若是因为这事,两国交战,受苦的是百姓们啊。」 明阳咬着下唇,「私会的人,是北疆国的侍卫,也是察北王子派来,监视儿臣的人。」 明阳说的这些理由,倒是也像回事。 李弘禹淡淡看她一眼,但无论说什么,也免不得死罪。 皇上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人还活着。 明阳哭倒在地上,并没有扶她。 甚至半句话也没讲。 过了许久,皇上开口道:「赐你一根白绫,也算给你留体面。至于真相如何,朕还会继续查。」 明阳眼神流露出凶狠,她就知道。 皇上怎么可能放过她。 明阳狠狠磕了个响头:「是女儿不孝,女儿领命。」 见她这样,皇上也不好再说什么,心里的怒气少了些。 可明阳又道:「但是皇上,您不觉得蹊跷吗?为何明成在这个时候办春酿,为何沈家小姐什么都不懂,还能揭穿儿臣。您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吗?!」 「你胡说什么?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的错,为什么要推到别人身上?」明成皱眉道,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明阳冷笑:「是啊,我是有错,但你呢?是你执掌后宫,我说北疆的侍卫怎么那么容易进后宫,明成,你若是真的觉得我有错,大可早就揭发。为何指使沈莞当中揭穿!丢了皇家的颜面!」 明成心中一顿,她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没想到明阳竟然敢这么说出来,这不就摆明了承认,明阳自己偷偷带外男进后宫? 原本明成以为,外男一事,顶多对明阳有些责罚。 谁能想到又牵扯到城防图。 现在明阳必死无疑,自然不在乎别的事情。 势必要把明成跟李弘禹也拉下水。 明阳说的话,也是皇上心中的疑虑。 这一切确实太巧了。 明成赶紧起身:「父皇,后宫确实是儿臣有疏漏,但绝无可能指使沈莞,故意让皇家丢脸。」 原本沉默的三皇子突然也站起来,指着明成跟李弘禹道:「是不是你们两个合起伙,让二姐难堪?!说不定城防图也是你故意放进去的!」 明阳赶紧拉三皇子坐下,接着道:「父皇,儿臣是一定会死,但这件事一定要说,儿臣怀疑明成跟四皇子结党营私,更是勾结沈家小姐沈莞,暗中收揽势力。不然为何老三多次示好沈莞,她都装作看不见,除非她觉得,她有更好的去处!」 「试问天下女人,谁不想嫁进皇家?沈莞这般行事,肯定有问题!」 明阳掷地有声,说出皇上的想法。 他在去年之前,只有三皇子一个儿子。 谁都看的出来,自己百年之后,皇位会是谁的。 现在也是把李弘禹支出去,皇宫只有三皇子。 若是聪明点就能知道,他会立谁当太子。 沈莞为何拒绝这太子妃之位? 皇上本就多疑,对李弘禹这个不是长在身边的儿子,顶多有些愧疚,慈爱倒是不多。 被明阳一说,当即怀疑的看向明成跟李弘禹。 那时挑出明阳脖子红痕的是沈莞,如果明阳出事,受益的自然是李弘禹。 难道沈莞真的跟李弘禹有私情?为了李弘禹才给明阳难堪? 见皇上听进去了。 明阳继续道:「父皇,您要不信,不如让沈莞进宫一试,您可以问她,若三皇子以后会是太子,她愿不愿意嫁。如果愿意才符合人之常情,不愿意,说不定早就跟老四勾搭在一起!沈家私塾朝夕相处,就有感情了!」 这话让明成倒吸一口凉气,好狠毒的人。 分明是把沈莞架在火上烤。 与其说是考验沈莞,不如说间接试探自己三人,是不是真的结党营私。 原本看似无关的三人,硬是让明阳联系到一起。 就算死,也要让他们三个脱层皮。 皇上自然看出来,明阳是要给她弟弟铺路。 等沈莞过来,沈莞答应嫁给三皇子,沈家以后便是三皇子的助力。 如果不答应,间接坐实沈莞跟李弘禹,还有明成之前确实有联系。 那以后自己的忌惮,就会成为悬在他们三个头上的刀。 皇上眼神复杂,他还记得明阳在皇宫之时,看起来那样单纯可爱。 怎么去一趟北疆,就变成这样了? 好好的审讯变成考验沈莞。 皇上装作不知明阳的心思,这些天他也奇怪。 沈莞真的就对三皇子妃的位置不感兴趣?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理由。 第86章 「来人,宣沈莞进宫。」皇上闭着眼,不想看自己四个儿女。 他们似乎都长大了,各自有心思了。 此刻最不担心的便是明阳。 她一个要死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莞进宫之时,他们四个走到屏风后面,看看沈莞的回答。 突然进宫,沈莞是有些疑惑的。 她最近心里本来就装着事,显得有些憔悴。 召请沈莞进宫,是用明成公主的名义,谁料进了正殿,里面坐着的竟然是皇上。 「此次让你前来,朕有个疑惑问你。」皇上慢慢道,「近来京城传言,老三常常去沈家找你,可是事实?」 沈莞眉头微皱,不知道皇上为何问这个问题:「回皇上,三皇子去沈家,是跟臣女哥哥沈维下棋,臣女与三皇子,从未单独见面。」 「为何不见?」皇上靠在椅背上,深沉的看着沈莞,或者说是在看沈家。 自己属意的太子是三皇子,想必没有人会不知道。 如果沈家放任沈莞跟李弘禹来往。 这有何居心。 沈莞听出皇上口中质问之意,心中一顿,慢慢道:「男女授受不亲,自然不能单独见面。」 屏风后的李弘禹听到这话,嘴角倒是翘起,饶有兴趣的继续听。 皇上点头:「你是个知礼的,那你跟四皇子关系又如何呢?听说四皇子那匹好马,可是你求班善将军要来的。如果不是你,也不会有城北军营比骑射的事。」 皇上想起来,那日沈莞还为李弘禹求情,让班善将军放水,把良驹给了李弘禹。 这个问题让屏风后的明成捏紧手帕。 只要沈莞一个回答不慎。 皇上就会怀疑他们三个结党。 以后做事,可没那么简单了。 他们三个人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李弘禹韬光养晦的日子,怕是要提前结束。 沈莞听此,小声道:「臣女那时以为他是沈家的表哥,当然是为自己人着想啊。」 沈莞回答的极为弱气,却让皇上恍然。 是啊,沈莞当时对李弘禹好,是因为李弘禹是以沈家子弟的身份相处。 「臣女不光对那时的四皇子好,对家中的堂哥表哥们,都是很好的。您不信的话,可以去查。」沈莞软软道,「臣女发誓,不论三皇子,还是四皇子。臣女绝无半点私情。」 沈莞的声音传过来,让李弘禹原本的笑意收敛了些。 对堂哥表哥们都很好? 绝无半点私情? 沈莞的回答,让明成公主放下心,这样说就很好。 千万不能让皇上起疑心。 若是皇上觉得沈莞跟沈家想扶持李弘禹,那恐怕以后的路会更难走。 沈莞低着头,皇上见她乖巧,开口道:「既然如此,朕给你赐婚,如何?」 赐婚?! 别说李弘禹,就连明成也是直接愣住。 怎么突然要赐婚?! 皇上缓缓开口:「朕的三儿子虽然不成器,但从小在朕身边长大,世间女子,少有能配的上的。朕给你跟老三赐婚如何?」 李弘禹下意识想往外走,却被明成抓住手臂。 不能出去,若是出去,前功尽弃。 李弘禹神色冰冷,让人不敢直视。 屏风外面,沈莞也愣住,她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这么说。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上,臣女不能私自做主。」 这分明是推诿之意,皇上眼底闪过寒光。 到底是沈莞自己的意思,还是沈家的意思? 「是朕的儿子有什么不好?让你这般为难?」 沈莞没想到皇上竟然会问到这种地步。 哪里看不出,皇上分明是在让沈家表态。 可沈家一门,忠心为国,从不结党营私。 为何皇上还有再三试探? 皇上并非真心让自己嫁三皇子。 而是让自己听话,听从皇上的命令。 沈莞心里升起一丝愤怒。 这是她第一次跟皇上说这么多话。 朝中传言,皇上特别信任沈首辅,这种话恐怕七分真,三分假。 自己不过接触皇上短短片刻,就受到这样多的质问。 那祖父呢? 又是如何在朝堂上受到刁难? 沈莞明白皇上对她不满的原因。 他觉得皇家身份尊贵,自己一个女子受到皇子青睐,就该感恩戴德。 之前的拒绝,是在打皇家的脸面。 第87章 沈莞一瞬间醍醐灌顶,心底隐隐升起愤怒。 心底又隐隐担忧。 沈家的繁荣原来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沈莞这才觉得,她似乎现在才真得重生。 原来上辈子沈家覆灭,早就有了因。 自己被蒙骗执意嫁给三皇子,不过是个果。 这一切的由头,竟然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仇人三皇子。 而是坐在高位上,肆意弄权的皇上。 皇上为何对沈家这样忌惮? 沈莞将这个念头隐下去,恭敬的跪到皇上面前。 「回皇上,臣女不嫁三皇子,并非因三皇子不好。」沈莞故意顿了顿,继续道,「而是臣女有个请求,求皇上同意。」 皇上看着沈莞,忽然觉得沈莞跟她祖父很像,滑不留手,让人找不到把柄。 「要求还挺多,你们沈家人都这样吗?」皇上淡淡道,让沈莞心猛的锁紧。 她猜的没错,皇上果然时刻提防祖父。 沈莞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继续道:「臣女,想做官学女子,从此潜心修学,与古籍为伴。」 官学女子?! 曾经沈莞跟沈丹青提过一次。 谁都没放在心上。 毕竟能有毅力做官学女子的人太少了。 她们决心不嫁,为皇家,为百姓整理典籍。 这个职位说起来好听,但太苦了。 成为官学女子,就要搬到京城北侧的古籍殿里,也是有官职在身。 但基本不会安排她们做什么事,只要整理典籍。 现在的官学女,基本都是苦命的女人,在那做些洒洗的工作。 典籍,已经许久没人碰了。 沈莞可是沈家嫡女,去做官学女子? 这又想做什么? 沈莞接着道:「去年臣女前去胶州,正逢胶州洪灾台风,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当时臣女就想,如果能有治水的好办法,那是不是就能避免这些灾害。」 「回京过,臣女也问过李夫子,李夫子说治水的典籍太乱,至今没有整理好,若是能把古籍整理成册,说不定就能有防治的方法。」 皇上听到这话,倒是信了几分。 亲临洪灾的感觉不同。 若是经过生死,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 「沈家的祖籍就是胶州,臣女不想看族人流离失所。上次通书信,胶州已经大不如前,没了当年万海码头的繁荣。臣女心里难受,愿意去古籍殿,整理出来可以帮胶州治水的典籍。」 沈莞头抵在地上,手心全是汗。 她没有选择。 若是拒绝皇上赐婚,那皇上定然心生怀疑,觉得皇权受到挑战。 皇上对沈家态度如此暧昧。 不能让祖父难做。 但要是答应,嫁给三皇子? 沈莞想到上辈子临死前的经历,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她,也好过重复上辈子的惨剧。 不能拒绝,又不能答应。 只剩这条路可以走。 皇上看着沈莞,没想到得到的竟然是这个答案。 若是沈莞真的想当官学女子,那拒绝老三,也情有可原。 「你下去吧,朕好好考虑考虑。」皇上缓缓道。 沈莞依言离开,后背已经全是汗水。 出了皇宫,沈维就在宫门外等着。 见妹妹脸色发白,也没问什么事,连忙让她先上马车。 明成公主忽然召见沈莞,全家都有些奇怪。 别的时间也就算了,怎么偏偏是现在。 这才让他到宫门口等着。 没想到妹妹竟然惨白着脸。 等沈莞坐上马车,深吸一口气,看了看皇宫,这才道:「哥,我可能,要去古籍殿了。」 这个消息到底没能瞒住沈祖母。 沈家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谁能想到皇上竟然直接逼迫一个小姑娘。 但沈莞心底还有疑惑,为什么皇上,会那么不信任沈家。 硬是让自己跟三皇子在一起,这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问出来,沈翰林看看父亲沈首辅。 沈首辅叹口气:「当年我不喜当今皇上,就是觉得他多思多虑,疑心病太重。若是那位还在,咱们沈家何至于这种地步。」 沈莞有些不明白,沈翰林安慰道:「咱们沈家忠的不是君,是天元国。」 也是沈家人在场,他们才敢说这句话。 但朝中重臣,基本心知肚明这件事。 第88章 当年的沈首辅支持的皇上,可不是这一位。 若不是那位病逝,那轮得到现在的皇上坐上这个位置。 如果知道这些,也怪不得现在的皇上一直对沈首辅心存芥蒂。 表面上信任沈首辅,但至今沈家也就出了沈首辅一个高官。 就连沈首辅的独子,也是放在翰林院赋闲,半点不会让他们再碰到实权。 沈莞没想到,沈家还有这样的往事。 如此看来,一切都说的通了。 别说三皇子想娶沈家女子,就连皇上也是想让这门亲事成的。 那样沈家就真的归于天家,为他们所用。 可惜了,就算是皇上,也不能事事如愿。 与其说沈莞进宫是明阳公主挑拨,还不如说,皇上早就有了这样的心思,只是借这件事,顺理成章的说出来罢了。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沈莞主动要去古籍殿,为胶州百姓整理典籍。 就算是皇上也没什么借口继续赐婚。 沈家人看着沈莞,没想到他们一直保护的孩子,竟然慢慢长大。 而且想要保护他们。 沈首辅最后点头:「莞儿先去古籍殿,未必不是避风头的好地方。有祖父在,定然会让你回家的。」 送沈莞回院子的时候,沈维有些沉默,到了门口突然道:「妹妹,你是早就想过,去当官学女子吗?」 这句话让沈莞一顿,哥哥什么时候发现的。 沈莞想了想道:「哥,上次祖母带我去胶州,就是想躲这种事吧。但时运不济,非但没有躲过去,反而连累祖母生病。我想过了,如果去古籍殿,就不会给家里添麻烦。」 若没有上辈子的记忆,沈莞恐怕会觉得,嫁三皇子也就嫁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现在知道,嫁三皇子,拆分沈家。 才是三皇子跟皇上真正的目的。 更别说,她的记忆里清晰的显示,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是李弘禹。 无论哪种结果,她都不能嫁,死都不能嫁。 就是自己太蠢了。 经过今天的事才知道,她要对抗的并非只有三皇子一脉。 还有皇上。 皇上自始至终,都支持三皇子。 那上辈子呢?三皇子做的那些事,是不是也有皇上的手笔? 沈家从一开始,支持的就不是这位皇上。 说不定皇上早就存了除掉沈家的心思。 一切的猜测,让沈莞的心沉的更深。 沈莞看向哥哥,认真道:「哥,我也会保护沈家。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第二天一早,皇上的圣旨下来。 沈莞从此便是古籍殿参事,正二品的大员,俸银三百两。 不用上朝,只要在古籍殿整理典籍就行。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官学女子。 官服送到沈家。 沈莞穿着靛青色长袍,住进古籍殿。 这个消息让整个京城人都感到震惊。 为什么啊? 沈莞为什么要当官学女子? 沈家想要什么没有,为何要去吃这个苦? 李弘禹静静听着手下人汇报,手指轻敲桌面:「让人散消息出去。沈家小姐亲历胶州洪灾,此次去古籍殿,是为修复典籍,为苍生黎明寻求治水之法。」 见李弘禹这么说,手下人连忙记住。 但心里震惊。 这些消息传出去,沈小姐的名声,肯定会更加响亮。 这么做,对主子又有什么好处? 李弘禹站起身,手边忽然飞来一只八哥,李弘禹轻声在八哥旁边交代了什么。 八哥连忙飞往古籍殿方向。 此刻幽静的古籍殿迎来新的官员。 沈莞看着杂乱无章的门头,跟满目枯叶的庭院。 深深叹口气,这都是什么地方啊。 正好她养的八哥也飞过来。 总觉得八哥最近吃胖了不少,下人还在嘀咕,是不是还有别人也在喂。 八哥绕着沈莞,口里喊着:「宝宝!宝宝!」 墙皮扑簌簌落下。 沈莞总觉得,这个房间好像随时会崩塌! 「小姐,晚上躺在床上,这些灰能落到嘴里吧。」李子抱着包裹,跟杏儿一起瑟瑟发抖,她们从小在沈家长大。 虽说不是小姐,但也没吃过这种苦。 这种房子怎么能住人啊。 沈莞也觉得难以接受,但还是道:「让人打扫吧,真的不能住,就奏请皇上找人修缮。」 第89章 话是这么说,但沈莞知道,现在皇上正烦他们沈家,怎么会来修缮古籍殿。 这里古籍殿也确实是个宫殿。 只是离皇宫有些远,独立在众多宫殿之外。 选的地址是朝阳面,可以方便晾晒书籍。 原本也是个好地方,但已经很久没人打扫,荒草丛生,看着就吓人。 沈莞叹口气,自己选什么地方不好,一定要来古籍殿干什么。 偏生八哥还在烦人的喊宝宝。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沈莞耳朵一红,赶着八哥走。 古籍殿,前朝就有地方。 多用于收录各种典籍,只是经过战乱,现在的典籍已经残缺不全。 经过十几年的收集倒也回来不少。 可一直堆在古籍殿没人整理。 沈莞说的已经足够委婉。 这里不光有治水的典籍,农田,牲畜,百草种种典籍,现在都堆到这。 按理说翰林院也在修编书籍。 但不是翰林院不想整理。 而是前朝动乱太久,他们整理四书五经,前人诗文,已经忙不过来。 更不要说杂类古籍。 这是个慢活,急不来。 沈莞只觉得古籍殿内忧外患,她现在身为参事,已经是古籍殿最的官。 祖父还叮嘱她,最好多整理出来几本。 以后才好让她回家。 沈莞明白祖父的意思,而且她过来,也没有混日子的打算。 等沈莞放好行李,让人喊古籍殿的人过来。 她也要先看看,手下的人都是什么模样。 手下的人来的倒快。 但沈莞看着众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古籍殿现在女官共两名,一个七十八,另一个五十三,但耳聋。 这也就算了。 再看下人们,各个风烛残年,能这么快赶过来,已经是足够尊敬了。 七十八的女官人称静女官,拱手道:「见过参事,古籍殿共九人,都在这了。」 沈莞不忍让她弯腰,赶紧扶着静女官起身:「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整理典籍,本就是乐事。」静女官道,「可惜我们已经年迈,字都看不清,只能尽量让古籍保存的好些。」 静女官说着,带沈莞往古籍室走。 沈莞原本没对古籍的保存有什么期待。 毕竟整个古籍殿都落败的可怕。 古籍就算被虫蛀,也不稀奇。 但等静女官打开古籍室的门,沈莞才感受到什么叫震感。 满满的书籍整齐的放在架子上。 架子也是专门设计过,离地面很远,防止书籍受潮。 而这样的古籍室一共有八个。 这个收藏量,简直惊人。 而每个古籍室,都被打理的很好。 这些全靠九位老人,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每年三四月,我们都会把书分批拿出来晒晒,也能少些蛀虫。今年有你们在,我们也能多晒点。」 静女官笑着道,摸着书的时候,显得非常慈爱。 可见是真的喜欢。 沈莞心里对他们充满恭敬,点头道:「嗯,你们做的很好。」 古籍殿最重要的地方,被他们保护的很好。 每间屋子都很干燥,适合古籍的保存。 沈莞从古籍室出来,从终于松口气。 还好,也不是全然没救。 但再看看破旧的屋子,沈莞下意识问:「我们住的房子,会漏雨吗?」 静女官点头:「会啊,放心,不会漏很多的。」 「那,漏风呢?」 沈莞刚说完,就知道自己说的是傻话。 「算了,我让人先咱们修修屋子吧。」沈莞无奈的坐下来,感觉充满疲惫。 「每年下官都会递申请到皇上那,没有批过一次银子。」静女官道,「只怕有些难。」 沈莞也去过府衙,各个修建的极为气派,哪有想古籍殿这样。 出了藏书的地方以外。 官员的住所,都漏风漏雨。 沈莞点头:「那也不能住漏雨的房子,我想想办法吧。」 只要回家一趟,这里什么都会有。 但沈莞又觉得自己都出来做官了,还问家里要钱,总有点不对劲。 杏儿跟李子使眼色,李子偷偷溜出去,直接往沈家的方向走。 出门前家里人都交代过了。 第90章 但凡古籍殿有什么事,她们都可以回家求助。 沈莞不让家人来送,已经让沈家人很不放心了。 不到半个时间,沈家找的工匠已经上门。 甚至连仆人都准备好了。 「小姐,老夫人跟夫人说了,让我们帮你先打扫一遍,以后不会来的。」刘妈妈害怕沈莞拒绝,先开口,随即麻利的让众人去打扫庭院。 静女官看着来的人,淡淡看一眼沈莞。 原本以为只有家境不好,走投无路的女人才会到古籍殿。 但这位的谈吐衣着,根本不像走投无路。 再看来的仆人跟妈妈,也是大户人家出身。 对沈莞也客气的很。 更不像跟家里不和。 为何她会来这? 静女官叹口气,她已经足够老了,无暇思考这些。 足足几天时间,古籍殿才收拾干净。 各个房间也修缮过,说不上华丽,但至少不会漏雨漏风。 这让古籍殿原来的九人十分感谢沈莞。 修缮之后,沈家留下一个做饭婆子,两个洒洗妈妈。 剩下的人也不能带了。 毕竟沈莞是来这当官的,又不是真的当自己家。 刘妈妈含泪离开,沈莞无奈道:「刘妈妈,我半个月有一次沐休,也是可以回家的啊,您放心吧。」 「小姐,这里吃的不好,就回家吃,到时候让车夫接送您回来就行。」 刘妈妈忍不住道。 小姐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 住这么破旧的院子。 沈莞好笑道:「古籍殿的规矩向来如此,我哪能随意回家。你们就放心吧。」 一众人离开,沈莞看着恢复安静的古籍殿,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出意外,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要在渡过了。 今日还不用正是当值,沈莞回到院子里,见杏儿跟李子还在收拾行李,也就没打扰,往后院走了走。 前院杂草丛生就不说了,后院本来就是个花园,此时更是看着有些阴森。 沈家下人就算整理过一遍,但花园这种东西是要精细呵护才会好看。 现在还显得有些太过繁茂。 沈莞见花园边上有藤椅,索性坐到藤椅上思索。 接下来她要怎么做? 三皇子那边肯定是要远离。 那李弘禹呢? 她抱了那么久的大腿,不能前功尽弃。 沈莞下定决心,忽然觉得身后像是有身影。 沈莞刚一回头,就见李弘禹站在不远处看她,表情似笑非笑。 见沈莞看过来,李弘禹走到沈莞身边:「又思考人生了?」 「哪有。」沈莞让了让,示意李弘禹坐下,「你怎么来了?」 「看看你。」李弘禹靠在藤椅上,眼神带笑,「为了不嫁我们兄弟两个,宁愿住到这种地方?」 李弘禹声音微微扬起,听不出来情绪。 沈莞比了个停的手势,认真道:「四皇子,你是想要皇位的吧。」 除了那些人,沈莞还是头一个这么问的。 李弘禹点头,淡定看着沈莞。 沈莞见李弘禹一点都不反驳,反倒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那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沈莞顿了顿,「我只代表自己。沈家再说。」 李弘禹忍不住笑:「也就是你一个人支持我,出事了你一个人背锅。立功了全家荣耀?」 李弘禹的直白,让沈莞脸有点红。 「答应了。」李弘禹闭上眼,显得非常闲适。 沈莞有些惊喜,真好,以前抱大腿果然是管用的! 「不过,你要先帮我做件事。」李弘禹慢慢道,「这里的典籍是天元国最全的,帮我查个人。」 李弘禹把一张纸递到沈莞面前。 上面只写了六个字。 前太子李运天。 沈莞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眼熟,但这六个字也看不出来什么东西,只能暂时把纸收起来。 李弘禹看着那张纸若有所思:「查不到也没事,就是顺手的事。」 沈莞点点头:「我会尽力。」 「嗯。」李弘禹抬抬眼皮,见沈莞穿着靛青色官服,跟平常的模样完全不同。 头发梳的很利落,露出白净额头,更显雪肤花貌。 李弘禹喉头微微滚动:「听说你对堂哥表哥们都很好?」 沈莞眼神还在那张纸上,觉得李弘禹这句话有些耳熟。 再一想,才记起来这是她说过的话。 第91章 明明在皇上面前说的时候,一点也不心虚,可这会被李弘禹这么一问,沈莞有些尴尬,嘴硬道:「是啊,我对堂哥表哥,堂弟表弟,他们不好吗?」 沈莞想表现的很有底气,却莫名让人觉得她在辩解。 李弘禹挑眉:「那我怎么觉得,你对我好像格外关注?」 说者无意,沈莞差点炸毛。 难道李弘禹知道自己是故意在抱大腿? 见沈莞神色慌张,李弘禹心里倒安定下来。 最近都是让李弘禹以为,沈莞并不喜欢他。 可细细想想,在沈家私塾,沈莞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对自己格外照顾。 之后更是做了那么多事。 若这不是喜欢,那还会是什么? 也许沈莞现在还不开窍,不明白这种心思。 没关系,自己可以等。 李弘禹眼神微眯,把怀里的糖拿出来,顺手喂给沈莞。 是薄荷糖。 清清凉凉的。 沈莞脸上刚闪过惊喜,就感觉李弘禹的指腹划过她的嘴唇。 像是无意一样。 可沈莞却下意识发抖,赶紧退后。 「别喂了啊,你上次就这样!」 三皇子跪坐在地上,目光无神的看着眼前的明阳。 「殿下,您别难过了,送明阳公主最后一程吧。」蒋方擦擦眼角,小声劝道。 「滚!」三皇子推开蒋方,「狗奴才,谁准你们动我二姐的!」 原本给明阳公主收敛尸体的宫女太监,赶紧停手,瑟瑟发抖的跪在一旁。 三皇子眼圈红的厉害,爬在地上嚎啕大哭。 为什么,不到半年,他母妃走了,二姐走了! 这一切都是明成的错,是李弘禹的错! 还有沈莞跟他们狼狈为奸。 原本自己想对沈莞网开一面。 可她为什么要跟李弘禹混在一起。 要她死。 只有死了才能泄愤! 想到二姐临死前跟他说的话。 母妃的死没那么简单,一定是有人故意把花生混入母妃的膳食里。 可能是报复。 报复? 三皇子有点不明白,但他知道,不管母妃跟二姐做了什么,也没人能伤他们! 二姐跟察北的事,他也略知一二。 原本二姐就要走了,还被沈莞拆穿,实在是可恨。 还有城防图,二姐也说了,她从来没有拿到过。 延福宫的殿门缓缓打开,走进一个消瘦的老人。 老人缓缓扶起三皇子。 「外祖父,二姐她,死了。」三皇子立刻转头,整个人都在发抖。 容尚书拍拍三皇子肩膀:「振作起来,你现在群狼围绕,若是再哭,谁替她们报仇?」 容尚书声音阴冷,带着十足的恨意。 老年丧女,何等悲痛。 可惜他们大意了。 以为后宫清理干净,就只剩三皇子一个皇子。 谁能想到,还会有李弘禹这个意外发生。 一向缩头的明成竟然看准机会,从终南山回宫。 从李弘禹出现,明成回宫那一刻。 他就觉得不对。 当年的冤仇,果然找上门了。 户部尚书挥挥手,让众人退下。 蒋方小心的关上门,大殿之上,只剩户部尚书,还有明阳公主的尸体。 「外祖父现在要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容尚书慢慢道,「以后后宫无人护你,要尽快从宫中搬出去。我们小看了先皇后,她死了,但眼线遍布皇宫,这也是明成回来以后,能迅速掌握后宫的原因。」 「那我母妃的事,是明成那个贱人?!」三皇子愤怒道。 容尚书眼神带着恨意:「没有证据,不能说。她还恨先皇后死的事。」 「先皇后?她的死跟母妃?」三皇子隐隐知道这些,但还是头一次向人求证。 容尚书示意他不要再问,而是道:「取得沈家人的信任,以前觉得沈家的沈莞是个蠢的,没想到也那样机敏。千万不要小看沈家,沈首辅三朝元老,掌握的势力比你我想象都要多,若不是如此,皇上早就让沈家覆灭。」 「还怎么让他们信任?我与沈莞,与沈家,基本已经撕破脸了。」 三皇子说的也是实话,可沈家不从内部瓦解,又很难取得沈家信任。 容尚书道:「以后会给你机会。」 这意思就是,他要出手了。 三皇子安心,听容尚书继续说话。 第92章 「李弘禹那人,心机阴沉,好在势单力薄。不给他成长的机会,他不足以跟咱们抗争。」容尚书眼里闪着狠辣,「以后你在朝堂上,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沉稳有度,温和谦良,才是当太子的典范。」 三皇子震惊:「太子?!」 「对,太子。」容尚书扶着三皇子起来,「你母妃死的惨,二姐死的冤。皇上会对你有愧疚的。」 从延福宫出去,三皇子已经像变了个模样,不是亲近的人,看不出他眼底的焦躁。 外人看来,已经颇有明君气度。 蒋方赶紧上前,只听三皇子道:「去吧,给明阳公主整理仪容,送葬吧。」 明阳公主死的不光彩,连入皇家墓穴的资格都没有。 自然也不会有葬礼。 三皇子沉默的看着明阳公主尸体运出去,慢慢往小花园走。 这里偏僻的很,不是对皇宫熟悉的人,根本不知道皇宫还有这样的景致。 「我一个人走走,你别跟着。」三皇子对蒋方淡淡道。 蒋方目光复杂看着三皇子,方才在容尚书提点下,还有模有样。 容尚书一走,又恢复原样。 这样的三皇子,真的能担当大任? 三皇子刚踏进小花园,就听见里面有人小声啜泣。 似乎还有烧纸钱的味道。 宫人不许人私自祭奠,谁这么样大胆? 三皇子疾步走过去,就见一个白衣女子,头上戴着冰晶般的蝴蝶饰品,哭的梨花带雨,瘦弱的腰肢尽显风流。 三皇子心头一滞,莫名觉得这个细腰跟沈莞十分相像。 「你是谁,为何在这烧纸钱?」三皇子没发现,他的声音竟然没了底气。 白衣女子慌张转身,泪水还在睫毛上挂着,声音沙哑,却不掩柔情:「我,我只是个宫女。我娘死了,但不能回家看她一眼。」 说着,白衣女子哭的喘不过气。 三皇子看着她的腰肢,忽然想到,要是沈莞这么哭,会不会也很好看? 原本想找侍卫过来,把这女子拖下去,但还是道:「宫女?我看着怎么不像?」 哪有宫女能穿她这样好的料子。 白衣女子咬唇,下意识抓住三皇子衣摆:「求您不要告发我好不好,求您了。」 三皇子脚步停住,见她哭的实在伤心,也懒得计较,干脆自己离开。 都是没了母亲的人,何必要为难。 明阳公主自缢的消息传出来,引起一片唏嘘。 她的下场可以预见,毕竟做了那样的丑事,别说皇家了,就是普通人家也忍不了。 只是要跟北疆国解释,这才麻烦了点。 但北疆国路途遥远,暂时还没有消息传过来。 跟明阳公主相关的女子,还有一人。 那就是沈莞。 沈莞竟然去了古籍殿,当官学女子? 虽说现在传言在讲,沈莞是因为想要去古籍殿编纂治水典籍,才主动过去。 但隐隐还有些说法,沈莞是当众揭穿了明阳公主,这才受罚到了清苦古籍殿。 这种想法得到不少支持。 可都觉得沈莞是无妄之灾,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哪懂得明阳公主脖子上是什么东西。 说不定还以为是红斑,被蚊子咬了。 这才当众说了出来。 可怜沈家小姐,就这么被打发到古籍殿。 一时间引起不少同情。 此刻的沈莞,正在古籍室里,她在找李弘禹纸条上那个人。 可那会又傻了,没问太多信心。 前太子,李运天。 这点信息也太少了。 不过还在有个方向。 但沈莞一打开古籍室,就傻眼了。 古籍殿的老人们,确实把书籍整理的很整齐。 但仔细看看,只是看起来整齐! 里面的书杂乱无章,根本不知道要查的书在哪放着。 整整八个古籍室啊,每一个古籍室里,书籍至少有上万本。 这要整理到什么时候? 沈莞有点石化。 怎么办,现在回家还有用吗? 她太难了。 古籍室几个老人是指望不上的。 也就她跟杏儿,李子能整理。 太难了吧。 沈莞叹口气,没想到她到古籍室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把古籍殿所有的书,都整理一遍。 这要整理到什么时候? 好在李弘禹也说过,查李运天的资料也不着急。 第93章 慢慢来就行。 想到李弘禹,沈莞小小翻个白眼。 怎么会有他那么恶劣的人。 要不是看他是大腿,早就翻脸了! 沈莞进了古籍室,开始整理书籍。 「先把所有书分门别类,按类型分出来。」沈莞吩咐道,「小心点,有些书时间长了,纸张有些脆。」 杏儿跟李子好在识字。 不然靠她一个人,那要多久啊。 沈莞让杏儿拿来纸,大致把书籍分为六类。 一,六艺,易、诗、书、礼、乐、春秋、论语、孝经等儒家类著作。 二,诸子,阴阳、法、名、墨、纵横、杂、农、小说等著作。 三,诗赋。 四,兵书。 五,术数,天文,五行等。 六,方技,医书,经方等。 七,则是史书。 原本第七类不应单独放置,但李弘禹让她查的事,必然要记在这上面。 第八个藏书阁沈莞还没想好做什么,只让杏儿把纸条贴在每间藏书室的门上。 她们挨个整理,整理出来的书籍,就放在对应的古籍室里。 有了条理,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沈莞跟杏儿,李子,分别在藏书室里,开始今日的工作。 沈莞刚翻开第一本书,迎面的陈旧之气,让沈莞打了个喷嚏。 刚打完,就赶紧身后有人递了个手帕。 转身一看,竟然又是李弘禹? 他是闲的没事吗?怎么天天过来? 沈莞装作没看见。 李弘禹幽幽道:「难道让我帮你擦?」 擦什么啊?! 沈莞赶紧抢过帕子,轻轻擦了下:「洗过了还你。」 李弘禹不置可否,随手翻开一本书:「这么乱,要整理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少则半个月,多则半年就不知道了。」 沈莞说的时间跨度确实很大。 但这也是实话,把各类书籍大致分类,还是简单的。 可每类书籍下面,还要细分,这是个慢活。 李弘禹点点头:「我帮你。」 「你这么闲?现在不是忙着争权吗?」沈莞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太直白。 李弘禹轻笑:「不着急,现在谁跳的凶,谁倒霉。」 沈莞听李弘禹这么说,小声嘟囔:「心机好重哦。」 两人离的又不远,沈莞也知道李弘禹能听见,故意说给他听。 李弘禹忍不住上前,掐着沈莞的腰按在书架上,书本轻轻拍沈莞的脸:「我对你太好了?这么说我?」 沈莞腰肢握在李弘禹手里,根本动弹不得。 狭小的书架更是让她寸步难行。 「你让开。」沈莞推了李弘禹肩膀,「挡着我了。」 李弘禹轻笑,伸手把书架上的蜘蛛拿下来:「想什么呢,我爬你看见蜘蛛害怕。」 「蜘蛛?!」沈莞哪还敢再靠着书架,下意识往外走,但前面是李弘禹的胸膛,只能从李弘禹手臂钻过去。 「被你吓跑了。」 李弘禹说完,后退半步,继续看书。 沈莞听说蜘蛛跑了,这才松口气:「一定要让人再打扫几遍。」 李弘禹嘴角带着笑:「嗯。」 「沈小姐就在这个古籍室,奴婢请小姐出来吧。」古籍室下人声音,在门口响起。 这让沈莞有些奇怪:「谁会来找我?」 下一刻的声音,让沈莞出了一身冷汗。 「不必,本皇子亲自去找她。」三皇子声音逐渐靠近。 沈莞看看李弘禹,下意识把他往古籍室深处带:「不能让他看见你,不然就麻烦了。」 原本三皇子一派就怀疑沈莞跟李弘禹勾结,要是看见这一幕,再告到皇上那,只怕李弘禹会有危险。 沈莞刚把李弘禹藏好,三皇子就推门进来。 「沈莞?你在吗?」 「找我做什么?」沈莞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三皇子又来兴师问罪?」 三皇子顿了顿:「不是,我知道你是无意,是二姐咎由自取。」 沈莞看一眼三皇子,继续整理书籍:「三皇子有什么事就说,何必拐外抹角。」 见沈莞油盐不进,三皇子有些烦躁,但还是道:「我来跟你道歉。」 听到这话,沈莞转身疑惑盯着他:「道歉?是我听错,还是你错了?」 自从他们见过之后,沈莞跟三皇子之间,就从来没有好生好气的说过话。 第94章 沈莞觉得三皇子不讨厌自己就行了。 这是沈莞故意为之,只要够讨厌,就不会娶自己。 三皇子脸色僵硬:「咱们好歹同学一场,你不要说话带气。你没发现,你跟李弘禹说话,和跟我说话,完全是两种态度吗?」 黑暗中的李弘禹倒是弯了嘴角。 沈莞握紧书本,上辈子她也会好好跟三皇子说话,可后来呢? 他们这些皇子有哪一个可靠的,与其用婚约绑住人。 还不如抱好大腿,省的上辈子的事重演。 沈莞不说话,三皇子以为自己说对了,叹气道:「算了,我改日再来看你。害你到古籍殿,是本皇子不对,有机会我会救你出来。」 等三皇子离开,李弘禹慢慢从里面走过来,见沈莞盯着房门,嗤笑:「你不会信他是真的来道歉的吧?」 沈莞神色复杂:「不会,我只是在想,什么事,能让一个人有这么大变化。容贵妃,明阳公主公主走之后,三皇子也没这么稳妥。」 要说以前的三皇子什么样,大家都知道,爱妒忌,行事作风全凭喜好。 就算想要讨好沈莞,也做的不像样子。 但方才却不同。 若不是沈莞有上辈子的记忆,说不定还真被三皇子蒙骗了。 真把欲言又止演的极好。 「户部尚书前几日找过他。」李弘禹淡淡道,好像根本不意外。 沈莞皱眉:「我只知道容尚书是三皇子外公,别的不了解。」 「容尚书掌管天元国的国库,朝中大小事务,都在他的掌握。朝中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其中,吏、户、礼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名头是户部尚书实则权利极大。」李弘禹摊开一张纸,边说便给沈莞写下来。 「这几部,吏部掌管官员升迁。户部就说不说了,朝中银粮都要经过他手。至于礼部,上月刚任的礼部尚书,是他的亲信,不日就要开科举。」 李弘禹把这些讲完,沈莞才意识到,容尚书的权利有多大。 「若科举顺利,那容尚书,就不会是尚书了,而是内阁次辅。」李弘禹说完这句话,让沈莞更是震惊。 平日里,众人都喊沈祖父是沈首辅。 次辅位置一直空悬。 都说可能是容尚书的。 但多年没有动静。 没想到现在又重新提起此事。 到时候沈家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沈莞仔细算算,现在是三月,五月科举。 他们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能阻止容尚书成次辅吗? 李弘禹抹平沈莞的眉头:「放心,小事。」 在古籍殿近十天,李弘禹几乎天天过来报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弘禹也在古籍殿当值。 沈莞都快习惯了,茶杯也准备了两个。 但不得不说,有沈莞在,整理也快了很多。 「这都第十天了,你说的那个人,我还没找到任何记载。」沈莞忍不住道,「你都不着急吗?」 「不。」李弘禹淡淡道,「都跟你说了,找不到也没事,看缘分。」 李弘禹抽出沈莞手里的书:「晚上带你去玩,好味居来了个新大厨,有兴趣吗?」 沈莞也许久没出门,倒是有点心动,但单独跟李弘禹一起去吃饭,总觉得怪怪的。 「沈焱跟沈笑他们也来。」李弘禹随意道。 「去!肯定去啊。」 许久没见他们两个,沈焱在五月要参加科举,正是忙的时候,沈笑倒是年龄小,还不着急。 好味居。 四人许久未见,难免有点生疏。 沈笑算是心大,忍不住问李弘禹:「景王,当了王爷,有什么不一样吗?」 李弘禹笑:「就是住的房子大了点,管的人多了点。」 「哦,那也没什么好的吧。」沈笑说完,被沈焱敲头。 沈焱:「别乱说。」 沈莞问道:「沈焱你科举准备的怎么样了?有信心吗?」 这是最近最重要的事,沈焱点头:「还算可以,李夫子也喊我去他家,又听了几次课,还算有长进。」 沈焱算谨慎的人,这么说,应该是问题不大。 沈莞叹气:「那时候李夫子走之前,还给咱们布置了课业。之后发生很多事,作业到现在也没交过。」 李夫子去中原看水灾之时,说的是半个月就回来。 但这半个月之后,李弘禹就成了皇子。 没过多久,沈莞也去了胶州。之前又出了沈丹青的事。 沈家私塾换了文武老师,换了几个学生。 第95章 似乎已经过去很久。 李弘禹垂眸摆弄茶杯,听沈莞感慨。 沈笑忍不住道:「那段时日,是我来京城最开心的时间了。」 他们五人一起吃饭,一起逛街。 李弘禹虽然沉默,但也会跟着。 那份未完成的作业也是唏嘘。 「月有阴晴圆缺,这是正常的。沈笑表弟年龄还小,以后这种事多着呢。」沈焱叹气。 一顿饭吃的也不算开心。 李弘禹送沈莞回古籍殿,见沈莞异常沉默,沈莞忍不住道:「我对沈笑,对沈焱,也没有生疏的意思,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明亮的月光照在路上,叫卖声渐渐远去。 干净幽深的小道,显得有些静谧。 「很难过?」李弘禹慢慢走着。 沈莞叹口气:「也没有,向前看吧。」 李弘禹揉揉沈莞的头。 走到古籍殿门口,李弘禹突然问道:「你知道察北要来的事吗?」 这些天沈莞一直在古籍殿,除了李弘禹以前,没跟外人接触,自然不知道这件事。 但李弘禹没说太多,只让她小心。 沈莞忽然觉得,好像这十天的平静,只是错觉。 难道又有什么事要找过来? 沈莞这个担心果然没错。 哥哥沈维找到古籍殿,显然有些慌张。 「妹妹,北疆的察北王子要到京城,是为明阳的事而来。恐怕到时候会找你问话。」沈维皱眉。 谁都知道,明阳公主的死跟沈莞没有关系。 但当初在宫里,是沈莞的一句话,才让明阳公主陷入那种地步。 任谁又要把明阳公主跟沈莞联系到一起。 沈莞强做镇定:「没事,就算问话又怎么样,明阳公主的死,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宫中之时,沈莞见过察北王子一面,只觉得那人生的高大,为人却有些阴狠。 他蛰伏了那么久,又来京城,是为了什么事? 别人或许不知,但她跟李弘禹早就知道。 跟明阳公主私通的人就是他。 而且看察北王子的态度,根本不像为明阳公主报仇的样子。 沈莞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沈维就点头:「是,但他会借这件事,要一些好处。」 「要什么好处?他们北疆又想打仗了?」沈莞震惊道,「六年前的大战,不是让北疆跟天元国都元气大伤,他们修养过来了?」 「去年秋冬,咱们天元国大雨连天。他们北疆却一直是干旱,听说到三月了,也没下过几次雨。祖父怀疑,他们会狗急跳墙。」 天元国跟北疆,六年前的大战,跟北疆打了两年之久。 之后两边的国库支撑不住,两边默契停战。 以明阳公主去北疆和亲,为这场战场画上句号。 这才四年,可能又要打仗了? 沈维刚走,李弘禹也赶过来。 同样跟沈莞说这件事。 沈莞无奈:「我这一个破旧的古籍殿,怎么还换着人来传消息。」 「毕竟跟你有点关系,你要有准备,北疆的人会找上你。」李弘禹喝口茶,非常自然的坐下来。 沈莞翻翻书:「还能怎么找,我都自请来古籍殿了好吧。朝中的事,你们男人搞不定,就找女人的事。」 李弘禹被沈莞的话逗笑了。 想到沈莞下午跟沈维的对话,忽然觉得,沈莞在自己面前,似乎更放松些。 不过除了北疆,李弘禹还有件事要如实坦白。 沈莞刚回头,就看见李弘禹难得在斟酌怎么说话。 「你知道,你祖父安排了暗卫,在古籍殿里保护你吗?」 沈莞睁大眼睛:「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李弘禹顿了顿:「那你又知道,我也安排了人,在这保护你吗?」 沈莞听完,指着李弘禹半天。 怎么可以这样! 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沈莞疑惑:「都十几天了,你都没提过,为什么今天要说出来?」 李弘禹深深叹口气。 「因为,我的暗卫,跟你祖父的暗卫,今天终于在房顶相遇,打了一架。」 「谁赢了?」 李弘禹假装没听见,把手里的书给沈莞:「水利方面的书单独放,你编纂也方便。」 沈莞接过书,凑到李弘禹身边:「到底谁赢了啊。」 见李弘禹还是不说:「肯定你输了。」 李弘禹冷笑:「就不好奇,为什么我派人在你身边?」 第96章 「保护我啊,你说过。」沈莞认真道,「我们可是好搭档,我一定会有用的。」 李弘禹半天没理她。 怎么这么傻。 要是别人听见他的话,恐怕还担心自己有什么阴谋。 偏偏这个小傻子,还有空问谁赢了。 那必然是自己的人赢了。 李弘禹也不是故意坦白,只是他不说,这是也不会被沈家人告诉沈莞。 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讲。 「走了,这几天就不过来,北疆国的事交给我了。京城的安全需要再加紧些。」 沈莞点头,李弘禹已经翻墙走了。 这段时间都是如此,李弘禹翻墙过来,翻墙走。 沈莞都想问他累不累。 这日过后,李弘禹果然没有再来过。 直到宫中传召沈莞,这才见到李弘禹。 李弘禹穿着一身银色轻甲,神色冰冷,看着谁都不近人情。 沈莞心中一跳,只见李弘禹微微点头,显然没有闲聊的想法。 沈莞虽然知道,在宫中他们不能表现的很熟,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我带你去见皇上。」李弘禹淡淡道,看着沈莞仿佛像陌生人。 「好,多些景王。」 沈莞盈盈福身。 如今说是景王,但李弘禹做的事,却像普通臣子。 半点没有天家尊贵模样。 恐怕这就是皇上给李弘禹的定位。 好好做个臣子就行了。 沈莞心中叹气,看来李弘禹的日子也不好过。 见着沈莞的眼神,李弘禹无奈:「你又想什么了。」 李弘禹声音极低,不是身边的人根本听不到。 「你也是皇子,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啊。」 沈莞只是首辅孙女,哪里有资格让景王带着进宫。 「心疼我?」 沈莞脸涨红:「谁心疼了,会不会说话啊。」 李弘禹轻笑:「进去吧,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要同意。」 进到垂拱殿里,只见里面赫然坐着察北王子。 这次的察北王子穿着跟之前自然不同。 上次见面,察北王子是偷偷过来,穿着十分简单。 这次则变了个样子。 北疆的穿着虽然有些异域风情,但受天元国影响很大,察北王子穿着利落的黑青金丝袍子,倒是像回事。 皇上见沈莞过来,招手道:「沈参事,察北王子这次过来是,是为明阳公主而来,其中过程,你跟他讲吧。」 皇上说完,便直接离开。 垂拱殿也只剩三皇子,李弘禹,沈莞,和察北王子。 「说吧,沈参事,明阳公主为什么会自杀?是你指出她跟人通奸,就羞愧自杀吗?」察北王子故意把沈参事这个称呼,说的很重,调侃的意思非常明显。 明阳公主的死对外说的是,她是自杀。 这样全了皇家的脸面。 但察北这么一问,总觉得哪里不对。 沈莞含糊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就随口说了句话,之后的事您也知道了。」 三皇子眼见的烦躁,二姐已经死了,他们怎么还找上门。 「哦,你不知道。」察北抬抬眼皮,看着面前的沈莞。 上次在皇宫里,就觉得沈莞长得极美。 今日沈莞穿着女式官服,利落洒脱,小腰细的让人想掐上去。 更不要说那张脸,明明眼神清澈,五官却诱人的很。 这样的脸,这样的身子。 真让人馋。 察北敢想说话,只见天元国的景王稍稍侧了身子,挡住他视线。 「察北王子,明阳公主的死你也知道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李弘禹冷冷道。 「没有了。」察北看着十分安分,嘴角却勾着恶劣的笑,「只是我们北疆国的女人,死在天元国,你们总要给个交代吧。」 三皇子站起来:「什么北疆国的女人,明阳公主是我们天元国的公主。」 察北淡淡看三皇子一眼,气定神闲,却看着李弘禹:「嫁给我们北疆,就是北疆的女人。北疆有句谚语,欠我们什么,就还我们什么。」 听着察北的话,李弘禹心里觉得不对,并不接这句话,而是说:「请节哀。」 沈莞听出察北的言外之意,这是想让天元国还一个公主过去? 现在的公主,也只剩明成了。 察北王子扭头,侧着身子看沈莞:「沈参事,我说的对吗?」 「微臣不懂。」沈莞看一眼李弘禹,往李弘禹身后站了站。 第97章 察北看着,又对三皇子道:「如果天元国再嫁一位和亲使者,那天元国和北疆的友谊便会长存。」 这句完,就连三皇子也懂是什么意思。 嫁和亲使者,那边友谊长存。 不嫁呢? 这句话暗含威胁。 而李弘禹想的更多了些。 深夜,沈莞睡的迷迷糊糊,被人推醒。 「李子别闹。」沈莞眼看还要继续睡。 李弘禹想了想,把腰间的玉佩放到沈莞的脖子里。 冰凉的触感让沈莞瞬间清醒,这一看,外面天还是黑的。 刚醒过来,就看窗边坐着黑乎乎的身影。 沈莞刚想尖叫,被李弘禹捂着嘴,顺便拉着沈莞坐起来。 「醒了?」李弘禹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沈莞气的拿枕头砸他:「干什么啊!困死了你不知道吗!」 「低声,你祖父的暗卫还在呢。」 「哼,我就要大声,让暗卫过来。肯定是你的暗卫输了,对不对。」 李弘禹哭笑不得,没想到沈莞还在想谁输谁赢。 「没输,一个在东南角,一个在西北角,都保护你。」 沈莞不高兴了,抱着被子道:「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这么时间喊我起来。」 说到这里,李弘禹脸色微变。 「察北这次过来,没安好心。」 「他没安好心谁看不出来啊。」沈莞忍不住打个哈欠,「谁会信他是真的为明阳公主讨公道的。」 沈莞抱着腿,语气迷迷糊糊,但条理却很清晰。 刚严肃起来的李弘禹忍不住笑,捏捏沈莞的小脸。 沈莞困的不行,懒得跟李弘禹计较。 「快说啊,有什么坏消息。」 「察北这次来的目的,一是探查天元国的国力,二是来拿被明阳公主偷走的东西。」李弘禹皱眉,「如果不出意外,东西还在皇宫。」 「什么东西,会不会给三皇子了?」沈莞疑惑。 李弘禹开口:「像是北疆的虎符,不过只有半块,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察北亲自回来。至于三皇子,不太可能,他不是能藏住事的人。」 总感觉李弘禹无形鄙视了三皇子。 沈莞皱眉:「那虎符的事,皇上知道吗?」 「不知道,但这件事不重要。」李弘禹看着沈莞。 半块虎符都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见沈莞傻兮兮的,李弘禹脸色不好看:「察北说的是要和亲使者,并非公主。也就是说,这次和亲的女子,必定是从官员家的女儿中选。我觉得,他会选你。」 沈莞震惊了:「怎么可能,你想多了吧。」 手下也说李弘禹想多了。 但李弘禹太熟悉今天察北王子的眼神。 里面是赤裸裸的占有欲。 「你要把这件事,告诉你祖父,让他早做准备,我也不会让这事成的。」李弘禹像是许诺,语气虽然平淡,可沈莞莫名觉得李弘禹既然说了,就不会反悔。 沈莞点头,转而又问虎符的事:「那虎符怎么办?要告诉皇上吗?」 「你不用操心这件事,明阳最后只在延福宫活动,左右逃不了那个地方。重要的是你。」 虽然半块虎符的事已经有了证据,察北想要沈莞却只是猜测。 但李弘禹明显更担心后者。 现在的天元国还没准备好。 别说损失首辅的孙女,就算再嫁个公主过去。 皇上说不定也咬咬牙认了。 此刻延福宫。 头戴蝴蝶样式的女子轻手轻脚,在里面穿梭,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忽然后面亮起烛光。 「谁在那。」三皇子皱眉,刚想喊人,却见眼前的女子,正是那天在小花园见到的。 见她穿的简单,头发披散着,显然是已经睡下,这又起来的。 「怎么又是你。」 女子听到声音,原本以为这次必死无疑,没想到碰见的是他。 「我,我来找东西。」女子咬唇,「怎么又被你看见你了。」 三皇子见她柔软可怜,开口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是侍卫吗?」女子想了想,「这个时间在这,应该是侍卫吧。」 三皇子顿了片刻:「是。你来做什么。」 「我养的猫丢了,好像是跑到这里,所以我来找。」女子拍拍胸膛,「幸好遇见的是你。」 见女子全然信任,三皇子到底没喊人,这个延福宫是他母妃住过的地方。 第98章 他今日只是闲逛,没想到又遇见她。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笑的很好看:「你叫我小蝶吧。」 小蝶,名字倒是好听。 果然,延福宫的角落里有只胖乎乎的小白猫。 猫被小蝶抱在怀里,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崇拜:「谢谢你,这已经第二次了。」 三皇子很少受到这种崇拜,向来他都是什么也做不好。 母妃不喜,外公不喜。 这种感觉让三皇子微微心动。 月光下,小蝶赤足,柔软的长发让她显得有几丝神秘。 三皇子下意识上前一步,看着满脸信任的小蝶,忍不住道:「真的不怕我告发你。」 小蝶笑的很好看:「当然不怕。」 即使这么近的距离,小蝶还是很放松。 这让三皇子有丝高兴,鬼使神差的亲到小蝶的唇上。 好软。 沈莞的唇,是不是也这么软。 【上集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还卿一世宠》上 作者:和音 02、《还卿一世宠》下 作者:和音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