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小婢》 序言 【序言 恭贺新喜! 简璎】 大家好,我是简璎。欢迎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岁月不饶人,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春节。 睽违一年,四姐妹终于又再度聚首古装,是不是粉可喜可贺啊? 话说,为什么会有这套主题言呢? ㄟ……其实就跟以前那几套一样,同样是璎、萱、薰三个人在十月初的某次吃喝哈啦聚会上一时兴起要来写个过年古装,完全没问另一个当事人寄小秋的意愿就1不容置喙2妄自菲薄3恩同再造的把她加入了主题书行列里。 讨论的时候呢,三个人跟前几次一样,都是那么地兴高采烈、口沫横飞,外加点子如海啸般滔滔不绝,三个人抢着说了n个小时之后解散,由萱回家后负责联络寄小秋,然后当天璎才回到家,就接获寄小秋一如以往般的阿莎力,说她正有空,叫我们赶快把资料给她! 接下来的时间,璎跟美女萱整整用了一星期的时间在互相推卸写楔子的责任。 璎:奇怪了,干么要有楔子? 萱:寄小秋要有楔子才会写。 璎:那,你每本书都有楔子,你是楔母,你写啦! 萱:吉祥如意花开富贵那套是我写的,换你写。 璎:可是我对重生一点概念都没有,这点子是你想的。 萱:那我详细跟你说(然后美女萱就真的非常详细的说了重生的概念,还举例说明,还寄了经她认证的好看重生网文给璎,费这么大力气要把写楔子的责任推给璎,真的是太令人1佩服2不齿3发指) 璎:你写啦,那些网文我都看不下去,我觉得好难看…… 萱:那我们叫编编写好了。 璎,好啊好啊。 过了一星期,玉佳来信要楔子,说寄小秋要楔子。 璎:怎么办?玉佳说要楔子耶,寄小秋要楔子。 萱:我就跟你说,寄小秋要楔子才会写ㄇㄟ。 璎:为什么啊? 萱:她就是要楔子啊。 璎卷了几天,终于写出了一个落落长的楔子,自觉很完美,可是马上被萱打枪。 萱:你的设定跟我的不合,而且不是说楔子只要几行,怎么那么长? 璎:就……不知不觉越写越多,那……就不要楔子啊,反正我没楔子也能写。 萱:好啊,不要楔子。 就这样我们两个自己1其乐融融2金蝉脱壳3事不宜迟的决定了我们这套主题书不要有楔子,哦耶! 过了几天,玉佳都没再催楔子,让璎心里好奇怪又好高兴,想说不用为了楔子焦头烂额的感觉真好! 又过了几天(这时候的几天距离一时兴起要写古装的那天已经大约过了半个月),璎写的极度不顺,完全抓不到方向,一直哀哀叫。 璎:可不可以只写小婢变主母,不要重生啊? 薰:对啊对啊,有重生好难写哦。 萱:讨论的时候,你们不是都灵感很多吗? 璎:可是真的要写才知道困难更多啊! 萱:所以我说不要写古装嘛! 璎:那现在换成现代可以吗? 萱:可是我觉得寄小秋已经交稿了。 那……好吧!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写了…… 所以,跟前几次一样,讨论的时候生龙活虎,开稿了之后生不如死,但终究还是顺利完成了四姐妹的第四次合作,看完给我们拍拍手哦! 祝大家春节愉快、发大财! 楔子 【楔子】 她叫丁香,据说生来是克父克母又克夫的命,注定要孤独一生,所以即使已是十七岁的大龄,仍未有人上门说亲……当然,也有可能是被她后娘挡了回去,毕竟如果出嫁还要准备嫁妆,她后娘想必是不会愿意花银子在她身上的。 丁香觉得,虽然她父母双亡,后娘苛待,过的日子比下人还不如,但天底下比她更可怜的人多的是,至少她还能待在这个充满爹与娘亲留给她美好回忆的地方,只是没想到现在连这份唯一的美好都要被剥夺了…… 丁香看着后娘徐氏,明明听见的是件足以改变她生活的大事,她却彷佛不以为忤,仍是像往常般的甜笑,而且还笑得分外甜美。 「您是说,「只」卖到李府十年是吗?」 徐氏见她平静地接受了自己方才说的事,反倒比当事人还要意外。 她怀疑的看着丁香。「只?你……不会觉得十年太长了吗?」 「怎么会?」丁香知道自己的处境可没有说不的权利,她看着徐氏,用力的微笑,还体贴的说:「泓弟要进京考试,卖身十年恐怕还不及路途一半的盘缠,女儿比较忧心不够的盘缠要怎么办……娘,您有法子吗?」 启泓是她后娘带过来的弟弟,才小她一岁,一直养尊处优,但资质甚差……事实上是鲁钝得很,她很怀疑他能考出个什么名堂来。 「不够的盘缠你就不用担心了。」徐氏撇了撇唇。 需要赴京赶考的盘缠只是藉口,丁香越来越大了,出落得像花一般,一天比一天更让她觉得碍眼。 只要有丁香在,媒婆就不会注意到她那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只要跟丁香站在一起,她的三个女儿就会相形失色。 所以,她宁可把丁香卖掉,再另外买一名奴婢来使唤,也不愿留下丁香,她老是觉得丁香这么逆来顺受是包藏着祸心,有朝一日一定会养虎为患,还是早早把她赶出家门比较妥当。 「那女儿什么时候过去李府?」丁香轻快地问,就像此去李府十载,不是去为奴为婢,而是去当少夫人享福似的。 「当然是越快越好。」徐氏也不暗示了,干脆挑明了说:「如果能明儿个就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女儿明儿个就过去李府。」丁香娇脆地说,还附赠开朗微笑一记。「说实话,女儿早就想尝试当奴婢的滋味了,我瞧隔壁兰姐进了郭府为婢,每次回来都很开心,女儿就想,原来当奴婢这般快活啊,那女儿有朝一日一定要尝试看看,如今有这机会,女儿实在太开心了,谢谢娘!」 可恶的丫头!惹人厌的丫头!那甜美的笑容看在徐氏眼里着实刺眼,目的达到了,她却老大不爽快。 「我说你啊,到了李府,手脚可要勤快些,你要知道,像你这么老的姑娘,就算送人当奴婢也是没人要的,若不是我跟李府帐房的管事有点交情,根本轮不到你进去,排队要进李府为婢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可不要偷懒丢了我的颜面。」 「是,女儿明白。」丁香在心中苦笑,她也没想到她都十七了,还会被卖为奴婢。 原以为只要把十八般武艺都学会了,什么事都抢着做,一个人当十个人用,这么一来就不会被赶出去了,怎奈后娘还是把她给卖了,一切当然只因为自个儿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而亲生的呢? 碧纱窗下,那里有三名壮硕的女子排排坐。 她们不断把点心零嘴往嘴里塞,头上梳着时下最时兴的富贵髻,身穿质料上乘的绫罗绸缎,她们是她异父异母的姐姐们,是后娘带着嫁进来的,闺名分别是梦月、梦仙、梦娇,长得丑了点……好吧,长得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个个血盆大口、虎背熊腰,所以至今乏人间津,个个都年过二十了还小姑独处。 「天啊,她就是这点讨厌。」梦月摇着罗扇,一脸的受不了。「明明天大的事,却装得不以为意,教人看了心里不快。」 梦仙马上附和梦月。「是啊,爱装模作样的死丫头,是我们才忍了她这么些年,以后总算可以眼不见为净了。」 「你们当她以后不会回来了吗?」梦娇冷哼着,不忘把核桃糕往嘴里送。「死丫头脸皮可厚了,我看啊,她铁定会三天两头就找机会回来。」 丁香佯装没听见三人的冷嘲热讽,只满脸甜笑的看着徐氏。「娘,去了李府,我还可以回来走动吧?」 她在意的仅仅只有这个。 她爹娘的牌位都在此,这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每一处都有她与爹娘的回忆,尤其是后林,那一大片梅树,每到落雪纷纷时节,是她娘亲最爱伫立的吹笛之处。 就算她在这个家里再没有地位,她仍是把这个家摆在第一位。 「当然啦,你当然可以回来,不过——」徐氏眼睛一转,话中有话地说:「李府是何等大宅?下人见不着主子,主子管不到下人,你若回来,切记带点银两回来贴补家用,宗儿、武儿、婉儿还小,还巴望你这个姐姐照顾,别忘了是你害得他们小小年纪就没有爹的。」 又提这个……丁香的心紧紧揪住了,但她展颜笑开来,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女儿明白,女儿天天都谨记在心。」 把她卖了,让她身无分文的入府为奴也就算了,还要她自个儿想法子偷鸡摸狗的捞点油水回来,真是把她利用得再彻底不过了。 然而,这是她的命,不接受又能如何呢?况且她害宗儿、武儿、婉儿没有了爹是事实,他们又是和她同一个爹所生,她自然要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们。 反正她不是被逐出家门,是被卖身为奴,而且是她后娘自己说的,她还是可以回来。 况且,听说李府对下人极好,这是她的福气也不一定……对,一定是她的福这些年的苦日子让她学会了自我安慰,只有这样日子才能过下去,她呀,不再是爹娘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早就不是了。 第一章 【第一章】 金陵门外的前门大街是淮玉城最繁华的街道,而今又逢即将到来的灯会,前门大街可以说是人山人海、车马辐辏。 一眼望去,肉市、鱼市、珠市;茶楼、戏楼、青楼;客栈、货栈、旅栈,各路商人皆云集于此,摊铺的生意从早到晚都很热络,大伙儿都尽其所能地扯着嗓门喝,全然是个太平盛世的景象。 丁香夹杂在人群之中,看似东张西望的在看热闹,事实上她是在物色物美价廉的饰品,准备便宜买回去,再多个两成卖给府里的婢女们。 身为李府的小婢,她当然不是出来逛大街的,她替张嬷嬷到布庄跑腿,回程的路上就成了她可以运用的时间,只要脚程快些,在傍晚前回去就行了。 这一年多来,她常回家走动,也遵循后娘交代的,每回回去总会塞点碎银给后娘补贴家用,因此每一次见到她回家,后娘总会笑脸相迎。 然而,她的十年卖身钱全让后娘拿走了,在李府不支薪俸,这银子要从哪里来?就是靠买卖胭脂水粉和首饰小玩意赚取价差。 很多打小卖进府里的奴婢在深院里待久了,不喜欢外出,也不善与外头的人交际,能不出去就不出去,而她刚好相反,每当有什么需要跑腿的事,她总是自告奋勇第一个举手。 她办事又快又周全,交代她的从没有遗漏或出错过,一次、两次下来,有什么事要跑腿,上头都会派给她去做,而她也乐得可以出府逛逛又可以顺道补货,一举两得。 买了一大包便宜首饰,看见前面有父子二人在舞剑卖艺,场子周围挤满了观众,丁香也跟着挤过去看。 她认识卖艺的父子,是住在天桥下的柯家大叔和他儿子,端着铜盘绕着场子收钱的则是柯大叔的闺女秀秀。 「好啊!」 她跟观众一起喝采鼓掌,知道柯大叔他们日子过得苦,很需要这些卖艺钱,所以她拍手拍得格外卖力。 忽地,她的视线定住了。 有个扒手正在偷钱袋,钱袋的主人腰上佩带一把长剑,剑柄雕着龙凤盘伏的形状,花纹像火焰一般,十分地光彩夺目。 那把剑实在不像寻常的东西啊,想必那沉甸甸的钱袋一定装着不少银两。 丁香往上看,看见了宝剑和钱袋的主人,她的心居然怦然一跳。 好俊逸的男人! 他俊美阳刚,身着一袭白色锦袍,身材异常地挺拔,一双漂亮的黑眸散发着摄人心魂的神采。 这是谁?简直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吸引人注意的魔力,她从没在城里见过这个人…… 她在想什么啊?小偷正在扒他的钱袋耶! 「有小偷!有小偷啊!」她连忙放声大喊大叫。 「在哪里?在哪里?」 人群中一阵骚乱,小偷慌张逃走了,丁香正开心的拍手叫好,那个俊美无双的男人却蹙着眉心往她这里望过来…… 怎么?她做错什么了吗?他为什么要皱眉头? 不过,他竟然连皱眉头也这样好看,太奇怪了…… 丁香被他深邃的瞳眸与出尘的气质所深深吸引,几乎要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直到一个嚣张的声音响起,这才拉回了她的心神。 「是什么人胆敢没跟我郭老六打过招呼,就在我的地盘上干营生啊?」 一个流里流气、长相猥琐的无赖大摇大摆的踱入场内,身后跟着六名高头大马的壮汉。 柯敬元马上陪小心。「大爷恕罪,小的不知道这是您的地方……」 「不知道?你以为不知道就没事了吗?」郭老六一拳挥过去,年老的柯敬元马上摔了出去。 「爹!」柯秀秀铜盘也不要了,流着泪奔到柯敬元身边,急着要把摔伤了嘴角额心的柯敬元给扶起来。 另一边,郭老六转而针对一脸惨白的柯轩汉。「臭小子你是在瞪本大爷吗?」 他不由分说的揪起柯轩汉的衣襟,把瘦弱的他提起来,丢给身后的跟班。 「这小子欠了本大爷一百两,老头,如果三天之内你没带银子来赎人,嘿嘿嘿,那你就准备做本大爷的丈人,本大爷会抬着轿子把你的闺女娶回家当八姨太……还是……」他色迷迷的走过去,弯身执起柯秀秀的下巴。「你现在就跟本大爷回去,咱们今晚就圆房,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两个人我保证他们毫发无伤……」 「欺人太甚!」丁香看得怒不可遏。 眼见秀秀害怕到快昏过去,她实在看不下去了,知道自己打不过,她正想如法炮制的大喊官兵来了,然而此时却有只劲实修长的手掌猛然按在她肩头上,低沉的男音从她右肩后方传来。 「跟我走!」 知秋楼的二楼雅座。 皇甫皓飞盯着与他对坐的姑娘,她身上散发的馥郁香气勾起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 然而,光凭香气似乎不够。 是她吗?五年前把他脱光了、看光了的那个小姑娘,是她吗? 「请问一下,公子,你为什么把我拉来这里?」丁香已经喝完两杯茶了,浑然不知自己贴在脸上的西瓜子已经在奔跑之间全掉光了。 见他还是不说话,她只好先开口,谁教这人唐突的把她拉来之后就一直气定神闲的坐着喝茶,教她摸不着头绪。 「原来你不是麻子脸。」皇甫皓飞轻抚着自己下巴,若有所思的说。 「啊?」丁香反应很快,迅速摸摸自己的脸。「哎呀,全掉了。」 皇甫皓飞眯着眼看她。「为什么要在脸上黏着这种东西?」 丁香含糊其词的说:「反正……就那样了。」 皇甫皓飞缓缓啜了口茶,没再问下去。 丁香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公子,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把我拉来这里?」 皇甫皓飞看着她。「因为我与人有约,就约在这间茶楼,怕他来了寻不着我,就冒昧拉着姑娘一起来了。」 「确实是有够冒昧的,让我吓了好大一跳。」 刚刚真是吓死她了,他拉着她走时,其实并不是在走,而是在飞,他施展绝佳轻功带着她,她几乎是脚不着地的依附着他,被他带来的。 看来是个内功深厚的习武之人啊,拥有出色的外貌,又有过人的武艺,完美、完美、真完美。 「我很抱歉。」一抹微笑浮上皇甫皓飞的嘴角,然而事实上他根本半点歉意也没有。 其实他等那个小偷已经等三天了,今天特地带了稀世宝剑和沉甸甸的钱袋来引那小偷上勾,没想到却被这个小姑娘坏了他的事。 然而,她是一片好意,他又能说什么?何况他又发现了她身上馥郁的香气,这远比追踪那小偷背后的帮派更重要。 「不过,公子,你为什么要把我拉走?」她实在很担心柯家人啊!「你也看见了,那帮无赖在欺负柯家大叔,那个无赖还要强迫秀秀嫁给他当八姨太!」 皇甫皓飞恍然大悟的说道:「所以是在下看走了眼,有眼不识泰山,姑娘你武功卓绝,可以以一抵七?」 丁香迎上他调侃的笑眸,郑重地澄清道:「我没武功,也没想过要打败他们救出柯大叔,我是想大喊有官兵来了,吓吓他们,让他们知难而退。」 「姑娘真是心思缜密啊。」皇甫皓飞意味深长的微笑着。「请教姑娘,如果官兵跟他们是一个鼻孔出气呢?」 丁香微微一愣。「呃—我倒没想过这点。」 他说的有道理,那帮地痞流氓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么目无法纪,背后定然有靠山,若官府是他们的靠山,那她就算喊破喉咙也没有用。 现在怎么办?柯大哥身体孱弱,禁不起那帮人的折磨,如果他有个万一,柯大叔也一定不想活了。 还有秀秀……那帮混蛋摆明了是为了秀秀的美色而来…… 「你现在想也来不及了。」皇甫皓飞胸有成竹的说道:「这件事我会想法子解决,一定让他们三人都平安无事。」 丁香喜出望外的看着他,脸上倏然散发出喜悦的光彩。「真的吗?你是说真的吗?你有法子令柯大叔一家三口都平安无事?」 皇甫皓飞微笑的喝口茶。「在下说到做到。」 丁香放宽心了,她露出了个明灿耀眼的笑容,神采奕奕的杏眸流露着喜色。「那我就相信公子了,我在这里先替柯家人谢过公子。」 虽然不知道他的身分,但他那把宝剑就足以说明他来历不凡,而且没来由的她就是相信他,相信他会说到做到。 不过,自己可不能再一直注视他的眼眸了,再看下去会迷失啊,怎么有男人的眼睛生得这样好看呢? 她连忙转移注意力,看着桌上的茶点。 桌上有五盘茶点,盘盘精致。 她早就听说知秋楼的茶点首屈一指,连京城最好的糕点师傅都曾来向他们请教过做法,品尝后还赞声连连,可见不是浪得虚名。 第二章 彩儿向来最喜欢吃糕点了,她还曾经说过,如果她可以吃一块知秋楼最有名的茶糕和梅糕,那她就心满意足了。 「公子,请问我可以免费打包一块茶糕和一块梅糕带走吗?」她厚着脸皮问道,希望一圆彩儿的宿愿。 问她怎么不自个儿买? 别说她没有多余的钱,就算她有,知秋楼的茶糕和梅糕都要预定才吃得到,也不是人人都能预定的。 「你随意,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想打包多少就打包多少,不够再叫店小二过来。」皇甫皓飞微微一笑,温和可亲地说。 丁香大喜过望。「谢谢公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不贪心,说两块就是两块,立即招来店小二打包两块糕点,心想着彩儿看到这两块糕点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不过,这好看的男人为什么这样看着她?熠熠黑眸闪着慑人光彩,懵懂之间,丁香觉得自己被他看得意乱情迷,心跳不自觉又加快了。 在广场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真是俊美出尘又英气逼人,然而自己连怦然心动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她早已过了嫁人的年纪,谁会娶一个快要十九岁的老姑娘? 察觉到两人这般独处似乎有些不妥,她故意大剌剌的喝了几口茶,直勾勾的看着他,顽皮的一笑。 皇甫皓飞被她那顽皮的笑容弄得一怔,那双波光潋滟的大眼,令他有一瞬间的目眩神迷。 他不由得再把她看了个仔细。 掉了满脸的西瓜子之后,她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脸上没有涂抹脂粉,却透着自然的红润。 新月似的弯眉下是一双秀美的眸子,微微上翘的长睫毛会随着眼睛闪动而轻扬,顾盼生辉,浑身绽放着丁香花的清新气息。 不管是冷淡待他的女人,或者是频示柔弱的女人,他深知那些全是为了引起他注意的手段,然而她却不一样,她的故作不在意不是为了要引起他的注意,反而像是她的保护色,在保护她自己,然而那双清澈的眼睛却有如看透了世间的一切,他被她那纯真中又带着世故的气质所吸引,无法移开目光。 注视了她片刻,皇甫皓飞终于进入正题。「你—是否懂得医术?」 老天!丁香惊奇地睁大了眸子,她眼底迅速跃上了一层戒备。「公子为什么会这么问?」 她爹临终前交代她不能行医,也不能泄露自己会医术的事,而她也一直牢牢记在心中,但这个人为什么会问起这件事? 她爹过世之后,她就不曾为人看过病啊,即便是宗儿、武儿、婉儿病了,她也是去请大夫为他们医治,不曾泄露半点自己会医术之事…… 「五年前,在下遭人暗算,在一处湖畔不支昏迷,有人救了在下,身上的馥郁香气和你一模一样。」 他有意识之后,还是无法睁开眼睛,一直看不到救命恩人,但那馥郁香气始终缭绕在身旁,令他至今难忘,也一直牵挂在心上。 「原来那个人是你!」丁香脱口而出。 当时他中了剧毒,整个人都发黑,她根本不知道他生得是何模样,但清楚记得他体魄过人,结实高大,因为……呃,为了医治他,她只能割开他身上黏满干涸血液的衣衫,也看到了一些……呃,姑娘家不应该看的……部分。 虽然不应该看,但她爹说过,医者仁心,她当时为了救他的命,也无暇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事了。 「当真是你救了我?」皇甫皓飞立即紧紧盯着她,眸中骤地闪过一道异采,流转着不同于刚才的光芒。 这份恩情,他欠的太久了,没想到事隔多年,真被他找到了救命恩人。 对他而言,为了医治而剥光他衣物的她,在他的认知里便是他的女人了。 「那时我刚好去湖边玩,看见你倒在那里……」 丁香记得很清楚,那时她才十三岁,怕乱救人枉顾自身的安危会被她爹责备,她把他安置在湖畔小屋里,天天从她爹的药房里偷偷带草药出去医治他。 当他恢复了意识,好得差不多时,她爹就是在那时出外采草药,失足跌到山谷下。 当时,她爹全身骨头都碎了,就是神仙再世也难医治,直到见到了她,交代了遗言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也因为她爹一死,她的世界就整个都变了,她再也没机会去湖畔小屋看他,接踵而来的恐怖生活,她每天都是哭到睡着的,根本没有心力想到他。 她没有想到自己还会见到他,而且,原来他长这模样,这么近距离的看这张英俊的面孔,实在教人喘不过气来啊! 「你师承何方?」皇甫皓飞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当年,他中的是九毒教的极阴剧毒,她既然有办法治好他,医术自然不容小觑,而刚好现在营区又非常欠缺能独当一面的军医。 明年吴军医就要告老还乡了,那票小军医们又未成气候,战事一旦爆发,高明的军医会对他很有帮助。 「先父是大夫,自小耳濡目染,只是懂得一点常识。」他的眼神太诡谲了,丁香避重就轻地说。 「原来如此。」皇甫皓飞虽然点头,但他深知她绝不止懂些常识而已。「你的医馆在哪里?也在城里吗?」 「医馆?」丁香瞪大眼睛。「我没开医馆,现在在李府为婢,所以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待会儿就得回去了。」 「为婢?」皇甫皓飞右手抵着下巴,双眸隐含着旁人看也看不清的莫测高深。「为什么?」 她明明医术精湛,却去为婢? 「这说来话长。」丁香面有难色,含糊其词的说:「反正……就那样了。」 就算自己曾经救他一命,不算陌生人,但她也不可能向他吐露自己的事,而他也不会懂,说了也是白说。 那些只有老鼠蜥蜴蟑螂爬在她身上的恐怖夜里,哭到喉咙都哑掉也没人理她的日子,娘过世了,爹过世了,后娘露出了真面目,她爹下葬隔天立即把她关进柴房里,整整三天不给她吃喝,接着把她赶到鸡舍,从此她有一整年是在鸡舍睡的…… 所以,她一夜长大。 现在的她,早已明白这世上她只有自己可以依靠,她得坚强的保护自己才行。 「你刚刚说李府是吗?」皇甫皓飞摸摸下巴,不怀好意的粲笑着。「是汴河旁的李府吗?」 丁香点头。「是的。」 看来他对淮玉城很熟啊,是城里人吗?但她确实没见过他呀。 皇甫皓飞饶富兴味的又看了她好一会儿,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她。「你是什么时候进李府的?」 「一年半前。」她的心跳加快了。 他问这些做什么?难道是要去找她? 天啊,怎么可能? 她连忙别开眼,不敢让他看出自己的燥热,因为连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 「你叫什么名字?」看她脸红心跳的模样,皇甫皓飞更加故意的直盯着她看,一直、一直看。 「我叫丁香,丁香花的丁香。」她很想要若无其事的看着他说话,但做不到,她的心不由她控制,跳得飞快。 蓦然,一只麻雀跳到窗台上,她看见茶楼外不知何时已然彩霞满天,这可不得了,她惊跳了起来。 要命!混太久了,回去非挨骂不可! 「我真的得走了!公子!柯家大叔一家三口的事就有劳你了,感激不尽!」 皇甫皓飞看着她匆匆离去,也不留她,但牢牢看着她的目光中渐渐有股邪邪的味道。 他意味深长地说:「后会有期了,丁姑娘。」 丁香先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匆匆忙忙的把脸上的伪装弄好,这才赶忙奔回府中,回到房里也不先坐下来歇歇腿,她迅速打开荷叶,拿出里头的茶糕和梅糕。 「喏,知秋楼的茶糕和梅糕。」 看到那两块精致的茶糕与梅糕,原本懒洋洋侧躺在床上的彩儿眼睛一亮,立即就下了床走近桌子。「真是知秋楼的茶糕?这是打哪儿弄来的?」 她当然听过知秋楼的茶糕远近驰名,不特别预定吃不到,有钱也买不到等等,所以丁香带回来,她才格外地觉得奇怪。 「是布庄的林夫人赏给我的。」丁香顺口胡诌道,遇到那个人的事,牵涉到她懂医术之事,所以她避开了。 「两个都给我吃吗?」彩儿连眼睛都快流口水了。 「当然,你快吃吧!」看见彩儿吃得开心,她也开心。 她一进李府就跟彩儿同房,彩儿虽然小她一岁,但六岁就进府了,把她卖掉的叔叔婶婶从来没有来看过她。 说起来她跟彩儿算是同病相怜,彩儿的娘过世前把她托付给她的叔叔婶婶,但她娘一过世,她叔婶就把她卖了,际遇跟她差不多。 第三章 「你知道少爷回来了吗?」彩儿一边心满意足的吃着茶点,一边眼眸闪闪发亮着,摆明了很是爱慕少爷。 「是吗?」丁香很惊讶,她进府一年半,从未见过这府第的主人,只知道大家都称呼他为少爷。 「要是我能有机会跟他说说话该有多好,我想我会开心得昏过去。」彩儿如痴如醉地说。 丁香也好奇起来,因为彩儿常把少爷挂在嘴边,像什么少爷生得有多俊秀斯文,如寒星般的双眸教人心跳不已,说话的语气有多震慑人心,不但英姿勃发,还威武不凡,从来不会责备下人,只可惜他两、三年才会回来一次,回来也待不久,最多一个月就又会离去了……等等诸如此类的消息。 那是彩儿口中的少爷,但她认为少爷再好看,也不会比她下午遇见的那个人好看。 她从未在城里见过那样好看的人,对着他心跳加快是太轻浮了些没错,但她只偷偷的想,应该没关系吧? 他说后会有期……他们怎么可能会再见面嘛…… 「彩儿!」有人在拍打房门,是下人当中比较年长的芸娘。「少爷回来了,李嬷嬷说要打扫临风阁,叫你过去。」 「知道了,这就去。」才应完声,彩儿放下吃到一半的梅糕,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 丁香于心不忍的为她拍背。「瞧你咳的,我去吧!你好好休息,不然明儿个又会咳不停了。」 彩儿体弱多病,善良又胆小,连只蚂蚁都不敢捏死,她也就当成自己妹妹,分外照顾着。 「丁香……」彩儿感动地抬眸看着她,轻叹了口气。「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丁香一笑。「说什么傻话,等会儿吃完快点休息吧!」 丁香到了整座宅第最雅致的临风阁,却罕见地看到大总管赵千岚亲自指挥奴婢在里里外外的打扫。 「你—过来。」赵千岚看到她,忽然蛾眉微挑的把她叫过去。 「是。」丁香硬着头皮走过去。 她一直颇为忌惮这位美艳过人又精明能干的大总管,能闪多远就闪多远,以免被她发现自己私下在跟其它奴婢做交易的事,到时外快没得赚,她也不必回家了,后娘是不会欢迎她的。 「听说你下午出府时,目睹了柯轩汉被掳走的经过。」赵千岚不快地问道。 「是的。」丁香恭敬应答,大气不敢喘一声。 赵千岚拧着眉心,万般无奈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你把经过详详细细的说给我听,不得有半点遗漏。」 赵千岚那怪异的打量令丁香更是战战兢兢。「是。」 但她实在纳闷,大总管为何要问她这件事,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然而她只是个小奴婢,大总管不追究她去布庄的路上为何会出现在金陵门大街上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她哪敢反过来问大总管什么。 不过,那个人说会想法子让柯家父子三人平安无事,他真的会遵守诺言吗? 他看起来就是个谜,自己可以相信他吗? 【第二章】 赵千岚亲自进了知县府,才一个下午,掳走柯轩汉的那伙人就被大批官兵押进了县衙,全部套上了枷锁,还立即押入大牢。 「听说那个强行带走柯小哥的无赖原来是京城那贺尚书的妻舅哪!」 「难怪了,难怪会那么横行霸道,之前就强行娶了开阳酒坊吴当家的闺女,才个把个月,又看上柯家闺女,真是祸害。」 事情传开后,李府里也议论纷纷,因为事关他们向来不与外人打交道的美丽大总管。 「不过,大总管为什么要蹚这淌浑水?」 「是啊,难道咱们大总管跟柯家有什么渊源吗?」 「不曾看他们来往过啊……」 「柯家穷得快被鬼抓去了,又怎么会跟咱们大总管有亲戚关系,要有,早寻上门借贷了……」 丁香耳朵听着府里上上下下热烈不已的讨论,她没发表半点意见。 虽然她也想知道赵千岚为什么要出面,对这件事出乎意料的发展感到好奇不已,但她更为平安的柯家人感到高兴。 只要他们没事就好,是谁出面解决这件事的已经不重要了,至于她,平常是很畏惧不苟言笑的赵千岚,但这回却是感激的。 哪知道,下午她跟彩儿在府里的沐春园扫落叶时,彩儿马上不屑的说道:「大家私下在传,说大总管看上了柯家小子,所以才会出面救他出来,还动用了她「上面」的关系,真是不害臊。」 丁香微微一怔,直觉道:「应该不会吧。」 她怎么想都觉得瘦弱的柯轩汉不是赵千岚会中意的类型,是谁传出这么扯的流言? 彩儿不喜欢赵千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老是说赵千岚很古怪,所以会这么武断也无可厚非,为了避免让彩儿听了不开心,她也就没有反驳彩儿的话了。 不过,大家都说赵千岚在京城的关系很好,有个「上面」在罩着她,至于「上面」是何许人?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看得出平常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竟然会为了男人做出进出县衙的事,也不想想自己是个姑娘家。」彩儿不断的说赵千岚的坏话。 丁香没有答腔,故意扫着扫着就扫到桃树那头去了,离彩儿越来越远,以免彩儿说个没完。 她实在是很感激赵千岚救了柯家人,要她附和着说赵千岚的坏话,她做不到。 「丁香!」远远地,李嬷嬷跑了过来。 丁香停下扫地的动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您有什么事吗?怎么亲自来了?有事让萍儿来唤我过去就行啦。」 「你去临风阁泡茶,」李嬷嬷没有笑容,她看着丁香,表情比平常严肃了几倍,甚至还皱了眉头。「大总管交代一定要你去。我说你啊,你这丫头,你是不是哪里得罪大总管了?」 李嬷嬷是李府的老嬷嬷了,深得大总管的信任,负责管理所有的奴婢,丁香入府之后,嘴巴甜,手脚勤快,又刻意讨好,每回外出跑腿总会带点小零嘴回府孝敬她,所以她对丁香私下和奴婢们的交易行为向来睁只眼闭只眼。 「你得罪了大总管?」彩儿也过来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丁香。「怎么办啊?大总管恨不得整死我们这帮比她年轻可人的奴婢。」 「我没有得罪大总管啊。」丁香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 她哪有机会得罪大总管啊,她的等级就只能做做跑腿和打扫等杂役,贴身丫鬟还轮不到她呢,根本亲近不了大总管啊。 「没有就好。」李嬷嬷挥挥手。「甭扫了,快去吧!」 丁香带着满腹疑惑来到临风阁。 大总管指定要她去泡茶,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事实上,她进府这一年多来,大总管从未正眼看过她,她甚至认为府里上下奴婢上百人,大总管根本不认得她。 昨天叫她去问柯家父子的事就很奇怪了,今天又指定她去泡茶?这又是怪事一桩。 难道真像彩儿说的,大总管喜欢柯轩汉,是要找她去传话吗? 「大总管,奴婢来了。」进了临风阁内室,她恭敬地垂着眼眸,小心翼翼的避开赵千岚审视的眼光。 「泡茶吧。」赵千岚冷淡地吩咐。 丁香依旧垂着眼眸。「是。」 她拿起装有热水的水壶烫了烫茶盏,让茶杯温热,取出茶匙,舀出茶末放入茶盏内,高举水壶,将热水注入茶盏中,以茶匙搅拌,一边冲入沸水。 感觉到赵千岚在注视她,她也就格外小心,生怕自己弄翻打破了什么,一颗心跳得飞快。 「茶泡好了,您现在要喝吗?」 赵千岚没回答,端坐在椅中打量着她,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丁香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想到了柯家父子,觉得自己应该代替他们向赵千岚道谢。 她欠身行礼,恭敬地说:「听说是您出面援救了柯家三口人,奴婢自小便认得柯大叔一家了,在这里代替柯大叔一家谢过大总管的恩德。」 赵千岚猛然瞪着她。「你现在是在跟我道谢吗?」 赵千岚讲话向来没什么起伏,但今日声音之大,差点贯穿她的耳膜!丁香被赵千岚的反应吓到了,大总管看起来很不高兴哪! 她原是想,自己认识柯家人,想来他们也是对大总管满心感激的,而柯家人这辈子又不可能见着大总管,亲自道一声谢,所以便想代柯家人道谢,哪知道她会突然发起火来。 不过,是她的不对,是她太高兴了,以至于欠缺考虑就开口代柯家人道谢,是她逾越了下人的身分,是她太鲁莽了。 她不敢再回话了,想到自己还要待在这府里生活八年多,她立即下跪认错。 「是奴婢僭越了!奴婢不该多嘴,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奴婢一次,奴婢发誓绝不会有下次!」 第四章 她真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胡乱开口,她得切记千万不能再犯第二次同样的错,她得好好保住自己,才能年年为爹娘上香,不然她爹娘就没人扫墓上香了。 「你这是做什么?我有叫你跪吗?给我起来。」赵千岚气急败坏的道。 「是。」丁香非常听话,马上爬起来。 赵千岚紧紧蹙着眉心,用足以杀死人的冷冽眼光厉声道:「你听好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一朝为奴,终身是奴,不要痴心妄想,就算是少女怀春,少爷也不是你可以想望的人,听明白了吗?」 不明白啊! 丁香如坠五里迷雾,完全听不懂这位冷若冰霜的大总管在说些什么,但她又不敢问,怕又惹得赵千岚不快。 是自己太笨了吗?不然为何听不明白? 「不要说了。」有人突然开口说道,一个狂放闲适的俊雅身影出现在门边。 「是我承诺会搭救柯家人,她不知道我是谁,所以别教训她了。」 赵千岚窒了窒。 看到赵千岚的表情,丁香转过头去,那语调中自有慑人的威严,这颇为熟悉的声音,好像昨天才听过…… 「你——」赵千岚看着来人,一脸的气苦。 丁香真的吓坏了,她目瞪口呆的看着皇甫皓飞,胸口一阵阵莫名的悸动,竟不由自主的失神了。 怎么会这样?后会有期……他们真的又见面了……而奇怪的是,她竟然有着莫名的喜悦。 「很惊讶这么快就又见到我了吧?」 皇甫皓飞只不过是看着丁香而已,但那眼神已足够让赵千岚立刻刷白了脸。 他们相识已久,她看过他年少时的痴狂热情,然而那些醉人的温柔全随着他进入沙场而日渐消逝。 看遍了残酷的死亡,他的性格逐渐变得冷静漠然,也失去了热情,在邪肆笑容的背后是令人难以亲近的性格,这些全是功成名就的代价,是当初一心向往征战沙场的他自己也没想到的后果。 一个连未婚妻死掉都没流半滴眼泪的男人,一个从未把任何女人放在心上的男人,连敌国公主的示爱他都拒绝,即使江南第一名妓示好也不看在眼里,让她不断的猜测他的心意,他究竟要怎么样的女人?人前挂笑,行事狠绝的他,让她心动也让她心痛。 然而千猜万猜,心中备受煎熬,就是没猜到他会对个小女婢另眼相看,还要她出面搭救柯家三口,这让她昨夜彻底的失眠了。 「你又把西瓜子贴上啦?」皇甫皓飞一脸风流倜傥的英俊笑容,彷佛春风般的怡人和煦。 一直以来,这面具都足以掩盖掉他内心的黑暗角落。 丁香迅速定了定心神,欠身行礼,脸蛋低垂。「少爷万福,昨天奴婢失礼了。」 皇甫皓飞不着痕迹的审视着她。 这么快就压下了惊讶,把自己放到奴婢的位置去,言行举止马上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奴婢,这倒足令他颇为惊讶。 但是,身分转变了,气质却是不变的,虽说是奴婢,可她浑身上下溢满馥郁的香气,肌肤晶莹剔透、明眸皓齿、天生丽质,气韵更是超群脱俗,根本不似一介奴婢。 为何她能把自己完全变成一个小小的奴婢?难不成她跟自己一样,也是个双面人? 于是他展颜笑得更加温和,决定探究她内心的秘密。「我已经遵守承诺,救出了柯家小哥。」 「是的。」丁香还是垂低双眼,不敢与他过分好看、让人心跳不已的目光对视。「奴婢已听说了,非常感激您。」 他当真因为她而救了柯家人?就因为答应过她,所以大费周章的救人?想到这里,她不禁心跳如擂鼓,骚动一波波的涌起。 皇甫皓飞看了一眼忍气吞声的赵千岚,赵千岚虽然没开口,也不敢擅自开口赶人,但却是把气氛弄得僵到不行的源头。 他看着丁香,露出温柔的笑意,黑眸闪过几丝火花。「你可以出去了,香儿。」 香……香儿?! 丁香倒抽了一口气,他们几时那么熟了?他唇畔那抹诡异的笑容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一直那样看着她? 她不解,心却阵阵狂跳,跳得不能自己…… 然而,当她眼角余光不经意的瞥到赵千岚一脸惨白时,她忽然醒了,连忙把头垂得不能再低。 「是,奴婢告退。」 她垂眼退出了内室,一直退到临风阁外才敢抬起眼眸。 香儿? 天啊!他叫她香儿耶。 好久没人这么叫她了,只有她爹娘在世时会那么慈爱的叫她,而他叫起来又是不同的,像是关系很亲密的人…… 关系很亲密的人……怎么可能? 抬眸,看着天际飘过的白云,她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一颗心涌起自己也不解的澎湃。 彩儿说,他两、三年才会回来一次,好不容易回来了,也只待月余就会走,其余的时间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然而此刻,她竟然会希望他能永远不要走,也想知道他不在淮玉城时都在那里,不知何时开始,这份悄然萌芽的情愫已悄悄地占据了她的心…… 夜里,淮玉城降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铺天盖地的雪花飘落在整个淮玉城,李府的亭台楼阁都覆着厚厚的白雪。 虽然入夜了,这场雪依然让丁香敏感的察觉到了。 她起身,小心不吵醒沉睡中的彩儿,随意拿了件淡紫色的外袍披上,接着就拿着竹笛悄声离开房间。 过世的娘亲爱雪也爱梅花,闰名就叫雪梅,她自小跟着娘亲一块儿欣赏雪景,母女俩常一起在梅树下赏雪,她最爱听娘亲在银色雪地里吹奏竹笛了。 自从娘亲过世后,每每下雪,就让她想起温柔的娘亲,她宁可不睡觉也要起来看雪,因为白天一到,身为奴婢的她就没时间看雪了。 此时才过四更天,府里的人都还在睡,她绕过曲桥回廊,走过月洞门,经过水榭再横越临翠阁和结冰的荷花池,来到几乎光秃的花圃,顺着石阶而下,走过长长的石板路,轻悄地来到积雪盈尺的梅林。 这里是她的秘密小天地,离主屋甚远,她可以尽情的吹笛,不会有人听到。 她一遍又一遍的吹奏着娘亲留下来的竹笛,眼角慢慢渗出了泪水,她怎么也吹不出娘亲笛声中的婉约韵味,有的只有浓浓的悲伤。 忽然之间,她蹲了下去,紧紧的捂着双眼瑟缩在梅树下哭泣。 渐渐地,啜泣转为痛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颤抖着起身。 她看着白雪大地,深吸了口气,不再哭了,喃喃地说道:「爹!娘!香儿很好,你们不用担心香儿,香儿现在很会笑了,想哭的时候,香儿就放声大笑,害怕的时候,香儿也放声太笑,只要大声的笑就可以把眼泪逼回去,而且屡试不爽哦……所以,香儿不痛了,香儿在这里过得很好,因为笑口常开,大家都很喜欢我,我也跟大家打成一片,你们真的不必再担心了……」 皇甫皓飞在梅树下那抹淡紫色的俏丽身影后停下了脚步,收起了人前玩世不恭的样子,凝视着她因强忍啜泣而颤动不已的双肩。 他是追寻着笛声而来的,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悲伤笛音扯动了他的心,这样悲伤的音律却意外的让他感觉到平静,彷佛在代替他追悼那些惨死在沙场上的弟兄。 他在边境调兵遗将,什么样的人没看过?她彷佛把所有的自己掩藏在面具之后想到这里,他自嘲的扬起嘴角。 他不也一样吗? 在杀戮战场上,不能有情,征战沙场十几载,他从一开始为了痛失部属难过的流下男儿泪,到现在已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并不是他不再为了失去部属而难过,而是他没有时间悲伤,只要他稍有松懈,危及的便是千千万万老百姓的性命,他别无选择,只能让自己变得冷酷无情。 然而,每每回到京城之后,惨怖的哀号,凄厉的求救,战场上的血腥与残酷画面总是时常出现在他脑海里,反覆不断的恶梦更是家常便饭,他常怀疑自己还能正常的生活吗?他还能算是一个正常的人吗? 而此刻,伫立在梅树下的她,跟五年前救了他的那个温柔可亲的小姑娘很不一样。 虽然五年前他身中剧毒、没有意识,但朦胧之间,依然可以从对方照顾他的轻柔语调感受到对方的善良、热情与纯真,她甚至还会唱小曲儿和说故事给他听呢。 然而此刻的她,人前欢笑,却只能在无人的深夜里对着梅树哽咽痛哭和说话。 这五年,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让她筑起这么高的一道心墙?不再热情也不再天真了? 「爹娘……香儿好想你们……真的真的好想你们……」丁香浑然不觉身后有人在默默的看着她,这里向来不会有人来,而她也想不到有人可以走路走得无声无息。 第五章 长年征战把他训练得极有耐心,几乎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皇甫皓飞一直等到她不再哭泣之后才开口。 「笛声很好听,是谁教你的?」他往前两步走到她身侧,自认已经先发出一些声响才开口了,但显然还是吓到她了,这个胆小又美丽的小东西。 丁香被那轻柔得令人心悸的男声吓了一大跳。 她迅速转头,看到竟然是狂放不羁的皇甫皓飞,更是瞪大了眼眸,心跳瞬间加快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自己刚刚都做了些什么啊? 老天!这可不是发愣的时候,不知道他听见了什么?她连忙欠身行礼。「少爷万福……是奴婢吵到您了吗?」 他瞧着她丁香花一般的脸蛋。「是我浅眠,笛声吸引了我,不自觉循声而来。」 皇甫皓飞对她那恍如双面人的行径已经见惯了,他看着她那还凝着泪水的双眸,还有那湿润的长长睫毛,脸庞暗中移近她,她身上馥郁的香气令他为之屏息,想将她拥入怀中,这欲望在夜里又更加强烈了。 丁香被他的倏然靠近吓了一跳,她脸颊微微酡红,诚惶诚恐,扑通一声跪下了。「奴婢该死,奴婢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来这里乱吹笛!」 她知道自己的身分,虽然她救过他性命,但现在她是他府里的奴婢,而奴婢就该有奴婢的样子,这才是生存之道。 这些年她深深明白了,她得自保,得自求活路,这样才能给她爹娘扫墓上香,不然他们就会变成无人供奉的孤魂野鬼了。 「不,我要你天天过来吹笛。」皇甫皓飞把她拉起来,唇边噙着微笑。 「什么?」丁香被动的被他拉起,那温热修长的大掌让她有作梦的感觉,往上看,身着一袭白色长袍的他看上去是如此修长俊雅,还有那张刚毅俊俏的容颜……她的胸口一阵悸动,不懂他为何会如此轻易的进驻她的心? 「你的笛音让我觉得很平静。」皇甫皓飞凝视着她,这一刻,他并没有戴面具,而是与她真心相对。 说也奇怪,早已扭曲了心灵的自己竟可以在她面前坦然的说出心中的感受,让他涌起了异样情怀。 「可是,奴婢吹的并不好……」丁香感受到自己越发快速的心跳。 他的气息拂在她耳畔,她知道他一直在凝视着自己,可是她实在不敢看他啊,她几乎要被他沉重的男性气息给淹没了。 「我知道你吹得不好,但它打动了我。」皇甫皓飞仔细瞧着她,笑容满含宠溺。「你还没回答我,这是谁教你的?」 「是……我娘。」提到已逝的娘亲,丁香的眼眸不自觉的蒙上了一层悲伤和习惯性的压抑。「她已经过世了,每当奴婢思念她的时候,就会吹笛子,这支笛子也是我娘留给我的。」 皇甫皓飞扬起嘴角。「但李嬷嬷说,你是你娘卖进来的。」 昨天回府之后,他就召来李嬷嬷问过她的事,得知她有张十年的卖身契,签下卖身契的,正是她娘徐氏。 「那是我后娘……」丁香的心一紧。「过世的是我亲娘。」 他看着她。「你后娘肯定待你不好。」 「我不是亲生的,待我不好,也是应该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她把心中藏着的话痛快的都说了出来。 「是她教会了我人心险恶,在我娘过世之后,住在我家隔壁的她常关心我,对我嘘寒问暖,比待她自己的孩子还要好,我爹很感动,认为我该有个后娘照顾才对,便娶了她为续弦。」 「她带着四个孩子嫁进我家,对我还是一样好,陆续生下三个弟妹,直到我爹过世下葬的隔天,她立刻把我关进柴房里,三天不给我吃喝,第四天把我赶进鸡舍,那天开始,我便跟小鸡们一起住,天还没亮就要起床,什么活都得干,一天只有一餐吃,夜深了才能回鸡舍睡觉,度过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我才知道人可以无情到什么地步,可以虚情假意到什么地步,不过幸好这一切我爹都不会知道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凝视着她,她那淡然的语气只是更显得她受的伤有多重。 原本是被捧在手掌心里的珍宝,却一夕之间一无所有。 「这就是你空有一身绝顶医术却只好进府为奴的原因?你后娘逼你卖身为奴?」 凭她的医术,开间医馆绝对比卖身为奴好,她的后娘如此压榨她,怎么会不知晓这一点?却宁可让她为奴? 「并不是那样的……」眼看回避不过了,丁香毅然决然的抬起眼眸看着他。「少爷,看在奴婢曾救过您的分上,奴婢斗胆有一事相求。」 他点头。「你说吧。」 丁香润了润嘴唇。「事实上,奴婢会医术之事,并没有人知晓,所以也请您不要说出去,这是先父临终前的交代,奴婢答应过会遵守的。」 「答应你不向他人透露没有问题,但这又是为什么?」皇甫皓飞不解。「难道令尊不想你过好日子?」 丁香想到那疼爱她的爹,心就一阵痛。 她哑声道:「我爹担心若让人知道我会医术,将来会被夫家当成摇钱树,太劳神了,他期盼我有好的归宿,也常说平凡就是福,所以才不准我透露。」 她爹曾看着她,又满足又担心的叹气道,她不止得到他的真传,还拥有过人的天赋,对草药和医书都过目不忘,把密室里上百本的医药藏书全读得熟透,但他情愿她只懂女红就好。 然而她爹万万没想到,她是没有姻缘的孤苦命格,就算甘愿给夫家当摇钱树也没法子。 没有姻缘没关系,如果能在爹娘身边待一辈子也是快乐的,但对她而言,那都是不可能的梦了。 她安慰自己,至少她爹是含笑而终的,至少她爹不知道她将过那样悲惨的生活…… 她正在想着过世的爹娘,皇甫皓飞的声音冷不防传进她耳里。 「你爹担心你会成为摇钱树,所以不准你行医,那么只要你过得好,行医也就不要紧了,是这样没错吧?」 丁香听得一愣一愣的,是没错,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继续说道:「你爹娘都过世了,人死了就什么都结束了,他们不会再活过来,偶尔想可以,但想再多也无用,以后你就待在我身边。」 天寒地冻,见她连件披风都没有,他迳自解下自己的狐裘为她披上,唇畔噙着一抹满意的微笑。 丁香的心阵阵狂跳。 好奇怪,好奇怪,一股奇异的燥热自她体内隐隐燃起,真的好奇怪。 不过,待在他身边又是什么意思?她现在不是已经是他的奴婢了吗? 「不懂吗?」皇甫皓飞微笑,眼神闪动。「你救了我的命,若不是有你,我绝对活不成,而你在救我之时,什么都看到了,一个看过别的男人身子的女子,又怎么出阁?所以不待在我身边也不成。」 丁香被他那双如星光一般好看的眼眸看着,她的心又是重重一跳,胸口一阵阵的发热。 所以,他的意思是,当他的妻子吗? 不行!自己是个没有福气的人。她可不能克死他! 她索性大声的说道:「恕奴婢无法待在您的身边,因为奴婢——奴婢喜欢女人!」 皇甫皓飞失笑的看着她。「你说什么?你喜欢女人?」 丁香已经涨红了脸,但她很用力很用力的点头。「没错!奴婢喜欢女人!所以,奴婢无法待在您的身边,奴婢告退了。」 皇甫皓飞看着她那落荒而逃的狼狈身影,爆出了笑声。 喜欢女人?这小东西在开玩笑吗?她以为他会相信? 【第三章】 大悲寺坐落在金陵门外的南边城郊,是淮玉城里规模最大也最古老的寺院,一直以来都香火鼎盛、佛名远播,香客络绎不绝,还有人专程从京城过来祈愿。 丁香办完了府里管事交代的正事,匆匆赶往大悲寺。 令儿个是她娘的忌日,她存了些钱,打算为她娘做场法事,说好了申时要开始做法事,现在已经未时未了,所以走到后来,她已经开始用跑的了,从香客较少的西侧门进去。 这世上除了她,不会有人记得娘的忌日,家里是后娘在当家的,当然也不会为她娘焚一炷香。 「你这个没长眼睛的丫头,撞到了本大爷还想跑?」一名大汉突然拽住了她,往自己身上一摸,还大叫一声。「本大爷的银两咧?哎呀!原来你是小偷,扒走了本大爷的银两,还不快点交出来!」 丁香气急败坏的挣扎。「你放开我!我没有偷你的银两!你不要含血喷人!」 「我说有就是有!」大汉把她提到眼前,一双眼睛瞪得有如铜铃般大,狰狞冷笑。「快点把你身上所有的银两都交出来,不然你就要吃牢饭了!」 第六章 「我说没偷就没偷,吃牢饭就吃牢饭,你快点报官吧!」官兵来了更好,把这个无赖给抓进去。 「哟~」大汉笑了起来。「你这丫头挺大胆嘛,不怕进牢房是吧?那怕不怕进青楼啊?可惜长了麻子,不然还挺标致的,嘿嘿嘿,老子把你卖给青楼肯定可以……」 不等他说完,丁香张嘴咬他手背。 「臭丫头!」大汉狠狠把她甩出去,丁香重重滚到了围墙边的百年老树下,她眼冒金星,一阵眩晕,大汉正想踹她一脚时,有人一把提起了大汉,一掌便将他震飞到了墙边。 丁香惊魂甫定的看过去,皇甫皓飞一身银白色的装束,身手快如疾风,他正在与大汉过招,大汉显然也有两下子,但根本不是皇甫皓飞的对手。 「好小子!要你尝尝我的厉害!」大汉手中一枚透骨钉带着啸声打了出去。 丁香一颗心提到了胸口,她眼尖认出了书上看过的透骨钉,想不到这貌不惊人的无耻之徒竟然还有这手功夫。 她着急的看向皇甫皓飞。「少爷!小心他的透骨钉!」 皇甫皓飞从容的接住了透骨钉,瞬间反打回去,大汉竟然没躲过,栽倒在地上,痛苦的蠕动挣扎。 丁香松了口气,她想喝采却没了力气,只能轻喘道:「少爷……快,快把他打死……不,打个半死好了,死了要偿命的,划不来。」 皇甫皓飞敛去了眼中的肃杀之气,他啼笑皆非的看了丁香一眼,很快点了大汉的穴道,让他连挣扎都不能之后,迅速过去把丁香扶起来。 「香儿,你还好吗?」他扶着她,犀利的黑眸细细审视她的脸蛋和身子,没一处略过。 她还真是大胆,竟然张口咬那无赖,那无赖高壮她数倍不止,如果那枚透骨钉是打在她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奴婢还……还好。」丁香喘息说道。 香儿?他叫得还真顺口,他是怎么办到的?她这听的人都差点呛着了。 「啊!」 有对母女提着一篮贡品相偕而来,看见倒在墙边、模样可怖的大汉,一整篮的贡品也不要了,两个人尖叫着逃走。 「她们会不会去报官啊?」丁香黛眉微蹙,看着矮墙边无法动弹的大汉,两管鼻孔已经流出浓浓血液,她不禁颤抖了一下。「少爷,您点了他的穴道,这样不是叫他在这里活活等死吗?」 皇甫皓飞漠然地说:「他罪有应得。」 他从来不晓得什么叫手下留情,对他而言,只有胜与败,只有生与死,没有灰色地带。 「可是……」丁香于心不忍,但一想到若那大汉也这样欺负别的弱女子,还是让他死了好,世上祸害少一个是一个。 「你想为他求情?」皇甫皓飞不置可否的看着她,她毕竟是妇道人家,不会像他这么狠绝。 「不想。」她挣扎着想自己站好,但不知是扭伤了还是怎地,一时竟站不起来,还因为勉强要站而痛得脸色发白。 「你要去哪里,我抱你去。」不等丁香同意,皇甫皓飞便把她抱了起来,愉快地让她的娇躯贴在自己的胸膛上,紧紧密合。 完成这个动作,他忍不住微扬嘴角,独享由她迷离的美眸和酡红的双颊构成的美景。 「不……不用了,少爷还是快把奴婢放下吧。」被他这么一抱,又望着他那令人心醉的俊颜,丁香心中小鹿乱撞,快把胸口撞出一个洞来了啦。 「我不会放下你。」他懒散自在地说,双眸晶灿,直勾勾地瞧着怀中羞赧了双颊的佳人,漂亮的唇角扬起笑意。「你要去哪里,现在就告诉我,否则我便这样一直抱着你。」 无赖啊!但这般无赖的行迳由他做来却是勾人至极,让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好想逃开他的视线范围,又不是真的想逃开…… 「那就……麻烦少爷了。」丁香垂眼,不敢看他,他拥有令她心悸的魅力。 「我该把你抱去哪里呢?」皇甫皓飞悠悠哉哉地望着她。 丁香巴不得可以闭上眼睛,以免被这俊美无俦的好看之人给迷倒,但她又不能那么做,只能任由自己的脸颊一直红下去。 她怕自己的脸最后会红到烧起来,索性中气十足的说:「奴婢要进寺里为我娘做法事!已经跟静月师父约好了!麻烦少爷抱奴婢去寺里的净心斋!」 他又让她逗笑了。 这么大声,是在壮胆吗? 他微笑,也不管人来人往的目光,迳自抱着她,大步流星的走进寺院,往净心斋而去。 「那个,其实……其实奴婢是帮府里嬷嬷跑腿,偷空办自己的事……」不自首恐怕会连累让她出府的嬷嬷,于是她自首了。 「我知道。」皇甫皓飞似笑非笑的扬着嘴角,调侃道:「我第一次在金陵大街上过见你时,不也是吗?」 丁香羞愧得舌头都快打结了。「因为有点苦衷所以才这样……不过,奴婢保证您不会吃亏,奴婢都会加倍努力做事补回去……」 以前她还沾沾自喜找到这好法子可以赚外快给后娘,现在却很担心他将她看成贪小便宜之人。 「什么吃亏?什么补回?」他停下脚步,黑眸凝视着她。「我的命是你的,没有你就没有我,往后你在府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任何人都不会干涉你。」 她愣愣的看着他,困惑地眨了下眼,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假的?她可是签了十年的卖身契耶。 所以,他当然是开玩笑的,或许是在讲反语,是在警告她,自己可千万不能当真,想说以后在府里可以横着走了。 「少爷,您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正事要做?奴婢有没有耽误到你?」她连忙转移话题。 「我跟这里的住持是旧识,特地过来看他老人家……」他蓦地住口,忽然看着她,沉下了俊颜。「这些姑且不谈,如果今天不是我,你要怎么从那恶棍手里脱困?」 「呃——」她是在被逼供吗?然而内心涌起甜丝丝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自己一点也不讨厌他用这种不高兴的语气对她说话。 丁香还在意乱情迷,他的声音又传来。 「还有,以后不许再在脸上贴这些难看的西瓜子。」丁香不禁呆了呆,两只眼直愣愣地盯着他。 连这个也要管? 淮玉城上一次的灯会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这次的灯会是为了庆祝征南将军大战告捷归来而举办的,因此称得上是万头揽动。 夜幕低垂之后,城门整夜大开,熙熙攘攘的人流挤满了大街小巷,一队队的龙灯、狮灯、虎灯、牛灯、鹰灯、梅花灯、兰花灯、桃花灯、牡丹灯和高跷穿行在最热闹的金陵大街上,大街两旁挂满了各式别致的彩灯,把整条大街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不仅仅只有壮观的数十个灯队而已,说书的、唱戏的、拍卖古玩旧货的、跑江湖打拳卖艺的、看手相、拆字算卦的各类摊子应有尽有。 丁香跟皇甫皓飞从大悲寺离开,一进城就遇上了灯队迎面而来,后面跟着长长的人龙,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 丁香看了眼身边的皇甫皓飞,仅仅只是这样寻常的走着,怎么也这般好看啊? 他明明说去探望住持的,却一直陪她到法事做完,虽然休息一会后她的脚就没事了,也不痛了,但还是没见他离开净心斋半步,最后还说住持改天再探望,便陪着她一起离开了。 「这些灯队是怎么回事?」皇甫皓飞问道。 「您不知道吗?」丁香瞪大眼眸,原来少爷如此孤陋寡闻。 皇甫皓飞摇头。「不知道。」 丁香眼眸闪闪发亮。「是庆祝征南大将军打胜仗了,他老人家在燕霞门又立下了奇功,所以县令大人和太尉大人办了这场灯会,要连办三天,为淮玉城祈福,希望能快点下雨。」 淮玉城已经月余没有下雨了,虽然下了几场雪,但雪毕竟不能代替雨水啊。 「老人家?」皇甫皓飞的耳里只听到这个。「你知道征南大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当然知道!」丁香不假思索的回答。 「哦?」看她答得那么快,皇甫皓飞有趣地笑笑。「你说说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丁香眼眸闪亮的道:「征南大将军十五岁就已赴沙场了,一路建功封侯,他老人家智勇过人,从未打过败仗,曾经只带着六百骑兵与三千南蛮族骑兵激烈的战斗,把南蛮族骑兵打得大败,然后一直追到南蛮族人的大帐里,又击败了护卫大帐的六千骑兵,捕获了数千名俘虏,还有一次只用了一顿饭的时间便攻下了驻兵六千的凌霄谷,保卫了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向来凶悍的南蛮族大军还封了他老人家一个鬼颅将军的封号。」 「看来你挺崇拜他的。」皇甫皓飞笑意深深。「不过,开口闭口都是老人家,你认为他究竟有多老?」 第七章 丁香微微一愣。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知道人们只要讲起征南大将军都会竖起大拇指。 「应该……可以当我爷爷吧!」她不太确定地说。 「爷爷?」皇甫皓飞俊脸差点抽搐。「那你就错了,据闻他不但还很年轻,而且俊美潇洒。」 丁香眨了眨眼。「是啊,奴婢也听过这种传闻,不过奴婢认为传闻不可信。」 皇甫皓飞蹙眉瞪视着她。「为什么?」 丁香理所当然的说道:「自奴婢有记忆以来,征南大将军便一直在保家卫国,如果他还很年轻,那他岂不是从小便在保家卫国?」 皇甫皓飞看着她那双明灿的翦水双瞳,不怒反笑。「说得挺有道理,不愧是只爱女人不爱男人的独特小婢。」 丁香尴尬的干笑一声。「奴婢喜欢女人之事,您不会透露给别人知道吧?」 虽然是情急之下说的,但话是她自己说出口的,总不能现在来推翻。 「你告诉我为什么总在脸上贴西瓜子,我就答应你不告诉别人。」皇甫皓飞提出了交换条件。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习惯而已。」丁香不以为意地说:「一直以来,我后娘都要我在脸上贴着西瓜子,久而久之,我就贴习惯了,进了府里也没改掉这习惯。」 皇甫皓飞脸色倏然一沉。 她没进府之前,究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他查过,她是淮玉城神医丁太仁的闺女,丁太仁并非两袖清风,他凭着一手绝佳医术累积了不少财富,而在他过世之后,续弦妻子徐氏竟然会把他和元配妻子唯一的女儿卖为奴婢? 那个徐氏是存着什么心,要她在脸上贴着难看的西瓜子?而她竟也傻傻的遵从指示。 他垂眸凝视她,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执起她的手,牢牢的握在手中。「人多,别走散了。」 她的手很粗糙,还有厚茧,才为奴一年半不可能这样,在进李府之前,她不知道已经做了多少粗活。 「少爷,我们不回府里吗?」被他亲密的拉着手逛大街,丁香心中小鹿疯狂乱撞。他的举动怎么都如此勾人啊? 「我们慢慢走回去。」他轻轻搓揉着她的手,回忆着五年前为他治疗的那一双细滑柔荑,跟如今的她天差地远。 「奴婢也想慢慢走回去,但奴婢是出来跑腿办事的,偷偷去大悲寺做法事已经很过分了,若再慢慢走回去,恐怕不能对嬷嬷交代。」他为什么要一直这样玩她的手?很好玩吗? 他可能觉得很好玩,但她心跳得越来越快了,真怕心儿会跳出胸口。 「我是什么人?」皇甫皓飞好笑地反问:「难道我要你陪我慢慢走回去,还需要对什么人交代吗?」 丁香噗哧笑出声。「说的也是。」 旁边的烧鸡摊子传来阵阵香味,丁香不由得吞了吞口水,肚子咕噜叫。 因为急着去大悲寺,所以她没吃午饭。 「我饿了。」皇甫皓飞突然停下来,刚好就停在烧鸡摊前面,吩咐伙计道:「给我两只烧鸡。」 丁香瞪直了眼。「两只?」 不是两只鸡腿,而是两只烧鸡?他食量有没有这么大啊? 两人在小摊子坐下来,热腾腾的烧鸡送来了。 丁香一看,这烧鸡倒是袖珍型的,而且酱汁入味,香得要命,她竟然不知不觉就吃完了,还吮指回味。 「要不要再来一只?」皇甫皓飞调侃她。 丁香挺不好意思的。 烧鸡摊旁边是甜汤摊,两人吃完了烧鸡,又顺理成章的到隔壁站着吃甜汤,人一碗姜糖热圆子,丁香吃得心满意足,小腹都出来了。 一轮皓月当空,两人再往前逛,人越来越多,已经快到正彩门了。 「听说连京里的长平侯都来了。」丁香说道。 放眼望去,清楚可见正彩门前搭起了十几座灯楼,每座灯楼上都扎着龙凤,高高的戏台上在唱着武松打虎的戏码,那里搭着红色棚子,长平侯、刘太尉和县令及其眷属们坐在那里,有卫兵在来回巡逻。 皇甫皓飞看到一群人拥挤着要去摸正彩门上的双龙吐珠,人声嘈杂,不断有呼叫声传来,人流就滞塞在那儿,推挤到都快出人命了。 「少爷,您要不要也去摸摸龙珠?」丁香兴匆匆地问,这是她第一次逛灯会,心情格外兴奋。 「摸那个做什么?」在他看来,那些百姓正在进行很危险的活动。 「摸福气啊。」丁香笑吟吟地说。「摸到龙珠的人,以后就会有好福气,但必须连续摸八下,八字同发,是这意思。」 皇甫皓飞仍旧无动于衷。「我不需要。」 丁香笑容满面地说:「那奴婢要过去摸了,奴婢最缺的就是福气了,要过去多摸几下,您在这里等奴婢一下,奴婢去去就来。」 他怎么可能让她去冒险?皇甫皓飞眉峰一皱,一把拉住了她。「不能去。」 丁香微微一愣。「啊?」 就在这时,人辞一阵大乱,尖叫声四起。 有人高声大喊,「有刺客!保护侯爷和太尉大人!」 一时间,抢着摸龙珠的人推挤成一团,人们四处奔逃,你推我挤的,有人不见了孩子,有人在哭着找爹娘,原本热闹的大街顿时乱成一团,彷佛发生暴动了。 「你快回府!」皇甫皓飞从怀中拿出一只小铁球塞进丁香怀里。「这是雷火弹,只要抛出去就行,危急时可让你有时间脱身!」 「少爷——」丁香心惊胆跳的看着他塞过来的小铁球,心里很不安。 如果没有危险,他为什么要把这个交给她防身? 「我去追刺客!」皇甫皓飞叮嘱道:「记住!不得向任何人说你今晚跟我在一起!」 「少爷!」 丁香想阻止他去涉险,但他已经展开轻功,才一眨眼,就已经不见他的身影。 丁香煎熬了一晚,一大早就跑去临风阁打听皇甫皓飞回来了没有。 她不能明问,一个奴婢问少爷的下落很奇怪,只能旁敲侧击,但旁敲侧击的结果是没人有看到少爷,她更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昨夜那么乱,他又把可防身的雷火弹给了她,还说要去追刺客,他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虽然见识过他的武功,但她还是担心至极,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偏偏他又交代不能向别人透露昨夜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长平侯昨晚在灯会上遭到刺客行刺,当场身亡……」 「因为这样,本来要举行三天的灯会暂停了,真是可惜。」 听到几个奴婢在议论纷纷,丁香如遭雷击。 以为只是有刺客而已,她万万没想到,长平侯竟然就那么死了。 长平侯是县令从京城邀来的贵宾,也是当今皇上重用的大臣,竟然在淮玉城遇刺身亡,这消息一定已经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了。 「有人说,这件事跟平南王有关。」有人压低了声音。 丁香专注聆听。 「司马昭之心啊,平南王一直想除掉长平侯不是吗?利用这次灯会……」 「嘘~不要胡说,这可是要杀头的……」 大家立刻噤声不语了,丁香心情沉重不已,想到少爷不知道平安与否,她就忐忑难安。 她正要回去自己院落时,竟遇到了赵千岚迎面而来,她想躲都没地方躲,只能硬着头皮停下来请安。 「你在这里做什么?」赵千岚见她从临风阁出来,脸色一变,语气十分严厉。 「奴婢该死。」丁香面色如土,找不出自己来临风阁的理由,她并非负责打扫这里的下人。 「难道你是来找少爷的?」赵千岚怀疑的盯着丁香,见丁香不语,她更是为之气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如果你再不知分寸,胡乱纠缠少爷,那就不要怪我狠心把你卖了,少爷不是你可以碰的人,他……他是很尊贵的人,你最好不要痴心妄想。」 丁香大气不敢喘一声。「是,奴婢知道。」 晚上,她做完了份内工作回到房里时,竟奇怪的看见有只鸽子停在窗台上,鸽腿绑了纸条,她连忙去解下,鸽子马上飞走了。 纸上只有三个字——胭脂楼。 是叫她去胭脂楼吗?是少爷叫她去的吗? 要命!她根本没看过少爷的字,无法得知这是否是少爷的笔迹。 不管了,就去看看,如果不是再回来就好了。 她连忙找了个理由出府,李嬷嬷向来很照顾她,听她说要回家探视生病的后娘,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答应了。 胭脂楼位在绿水河畔的金钩巷里,在淮玉城,没有人不知道金钩巷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简单的说,金钩巷里全是勾栏青楼,巷前总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有钱的就往高级的百花楼去找美貌出众的艳妓,没钱的就随便找个便宜的姑娘带去胭脂楼这样三流的客栈温存一番。 第八章 若在平常,丁香绝不敢涉足金钩巷,她既不是男人,不是来找娼妓,那么就会被当成是在这里卖身的娼妓。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进金钩巷,也到了胭脂楼,却只能急如热锅蚂蚁般的在门口徘徊,因为,少爷叫什么名字,她不知道啦!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丁香转过身去,一名眉眼机伶的小厮好奇的看着她。「你是不是丁姑娘?」 丁香讶异的看着他。「我姓丁没错。」 小厮对她招招于。「跟我来!」 丁香心里满是疑问,她跟着小厮进了胭脂楼,只见处处都是醉醺醺的男子搂着姑娘毛手毛脚,让她极度不自在。 她跟着小厮上了二楼,从四周房里传出的淫声浪语让她脸都红了。 小厮打开一间房,朝里面努努嘴。「你要找的人在里面,我叫小三子,里面的客倌给了我一锭金元宝,你有事再叫我,只要在门口吹两声口哨,我就会过来……不过,如果他死了,你可千万不要叫我过来。」 这番没头没脑的话让丁香不明所以,但是等她进了房,她就懂了。 房里,有个躺着不动的人在床上,身上白袍的样式正是她家少爷昨天穿的。 丁香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她颤抖着走过去。 躺在床上的人果然是她家少爷,虽然没有看到明显外伤,但他却如同死去一般,面色如纸,难怪小三子会这么说。 她的心脏一阵无力,本能伸手探他鼻息。 幸好,还有鼻息。 然而,她再摸他皮肤,发现他浑身滚烫,一按脉门,紧促微弱,分明是中了毒,而且还是剧毒。 「少爷!」丁香喊他,差点哭出来。 皇甫皓飞缓缓睁开眼眸。「……我……中了剧毒,不要通知任何人,你治治看,不要让人发现你在医治……」 丁香止不住的泪水直流,她哽咽道:「是,奴婢知道了……」 不要她通知任何人,一定有他的理由,现在不是问的时候,也不是哭的时候,他完全是靠着深厚的内力勉强在支撑,如果再不医治,他就快死了。 她定了定神,努力回想看过的医书……刮骨疗毒是免不了的了,她毅然决然地道,「少爷,奴婢要先看看毒伤在哪里。」 皇甫皓飞阖上了眼。「不需要问我,现在开始,我任由你处置。」 才说完,他突然重咳几声,吐出了黝黑的血块。 丁香泪眼模糊,心里沉重,他的毒已经扩散到五脏六腑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小心解开他的衣襟,看到肩胛处的伤口已经呈现墨黑,她连忙唤来小三子,要了垮热的小刀、针线和一小盆煮沸的热水。 身在三教九流出入频繁的烟花场所,小三子彷佛见怪不怪,什么也没多问就去准备了。 既然不能让人发现她在治疗,那么就只得用最原始的方法了。 虽然这样的方法很危险,但她相信以他深厚的内力应该可以护住心脉,渡过这次的难关;再说现在情况紧急,她也来不及炼制解毒丹,只能硬着头皮帮他疗毒了。 小三子把东西送进房后,她小心地割开他发黑的血肉,幸好没有伤到经脉,伤口又贯穿了身体,可以让毒血流出来。 虽然他只是紧紧拧着眉心没有喊一声痛,但她知道那并非常人可以忍受的痛,她倒希望他可以痛晕过去,至少会好受一点。 割开伤口之后,她亲自为他吸出毒液,战战兢兢的缝合伤口,见他不断冒冷汗,身子全湿了,怕他伤口还没好就感染风寒会有危险,半个时辰就替他擦拭身子一次,一遍遍的为他更换铺在身下的布巾,连眼睛都不敢阖上。 他中的是世间少见的绝顶剧毒,比他五年前中的毒还要剧烈十倍,她已经有五年没看医书了,也没替人看过病,她实在没把握自己是否能救活他。 她已经尽了全力,现在只能求老天爷不要带走他了。 【第四章】 整整两天两夜,丁香寸步不离、不吃不喝的守着皇甫皓飞。 她已经没办法去管她一直没回府,李嬷嬷会气成什么样子,彩儿又会如何担心她了。 就算她因此被赶出府也无所谓,现在她全心全意只求少爷能活着。 过了一天,丁香见他气息顺畅了许多,总算稍稍放心,连忙叫来小三子给她一碗饭,如果她体力不支倒下去就没人可以救他了,她要先顾好自己才行。 又过了一天,她趴在桌上小睡片刻醒来,更夫正在打更,是夜半的三更天,房里安安静静的,不过外头走廊上却嘻嘻哈哈的,夜阑人不静,花娘们还在跟客人调笑。 少爷呢? 没听到气息不稳的声音,她原以为他应该睡得很好才对,可她俯身查看,却看到他的脸色突然转红,再探他鼻息,竟然入气少、出气多,出现濒死的徵兆,把她吓了一大跳,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怎么回事啊?难道自己医死了他? 她连忙按他脉门,发现他全身经脉逆转,阴气与阳气激荡乱窜,脸色呈现怪异的微红。 各式中毒的症状在她脑海里盘旋,这是……迷春水! 施毒的人下了重手,先是足以废掉他经脉的无色毒,同时下了另一剂同样无色无味的迷春水,只要他的无色毒毒性被控制,迷春水就会接着发作,若没及时解毒,那么身中两种毒的他就会在一个时辰之内气绝身亡。 无色毒纯阳至极,迷春水又纯阴至极,还带着猛烈致命的毒性,普天之下只有一个法子可解毒,便是以处子之身阴阳调和! 她看着面色扭曲痛苦的皇甫皓飞,知道他正在忍受体内两股不同毒性同时发作的痛苦。 她咬了下牙,迅速褪去自己的衣衫。 既然自己是克夫之命,这辈子不可能嫁人,不必为未来夫君守身,那么选择自己喜欢的男子,将自己的初夜交给他总可以吧? 至于他的意愿? 他说过要她待在他身边,还说过他的命是她救的,那么她就当成他很愿意为他解迷春水的人是她了。 她当然知道,他们就在金钩巷里,外头都是花娘,她大可以花钱找一个花娘为他解毒。 然而,别说要在金钩巷里找一名未被破身的处子有如登天般难,就算好运找得到,她也不愿意把他交给别的女子。 她做不到把他交给花娘,自己从这个房间离开,说什么她也做不到,这违反了她的心意。 再说,他说过不能透露她在为他医治的事,花娘若要为他解毒,就得裸裎相见,到时势必会看到他的伤势,哪个花娘会瞧见了又守口如瓶? 总之,她认为自己是不二人选,先把他救活再说,顶多是不把这件事告诉他,反正中了迷春水之后,意识会一直混沌,直到毒性散尽才会清醒,只要她不说就可以了。 她裸身上了床,凝视他的俊美容颜,不自觉地舔了舔干燥的唇。 她对自己竟然真敢光着身子贴近他的大胆感到惊讶,但事实上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做,只能匆促而笨拙的为他宽衣解带。 当她双手忙着解开他衣襟,脑袋里乱糟糟的想着自己待会儿要怎么做才能帮他时,两片强悍的唇已冷不防的攫住了她的唇,她瞬间被一双铁臂固定在身下! 她惊呼一声,虽然明知道吻她的人必定是少爷,不会是别人,但还是被那蛰猛疯狂的吻给吓到了。 他像疯了似的,充满侵略性地占有她的唇,火热的掠夺她的舌,她瞬间整个人瘫软在他身下,被他吻得天旋地转、全身发烫。 就像有团火球压住了她似的,着火般的唇游移在她身上每一寸,足以毁天灭地的烈火袭向她,让她根本不必想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帮他就已经完全陷入了激 情狂焰中。 他的喘息越来越粗重急促,她则无助的嘤咛,一股迷离又危险的气氛包围住了他们,她可以感觉到他全身已然血脉债张,浑身的血液好像在他体内四处乱冲乱撞,疯狂又来势汹汹的向她冲过来。 …… 他终于发出了低吼,沉重的身子压在她的身上,身子忽而变得冰冷,在半个时辰内逼出了一身冷汗,然而气息却是平稳的,嘴唇也由青紫转为红润。 丁香放心了,剧毒已随着冷汗退尽了,他平稳的脉象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应该要起来替他擦汗的,但初经人事的她其实也累得神智迷离,加上连日来不眠不休的照顾他,疲惫令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享尽欢爱滋味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失去控制逐渐放松,和他一同睡去,也不管自己事实上也是一身香汗淋漓。 在她睡着之后,皇甫皓飞倏地睁开了双眸,拿起她放在一旁的巾帕轻轻擦去她额上发鬓边的汗珠,再轻柔的支起她的头,拭去她颈后的香汗,那真是货真价实的香汗。 第九章 「香儿……」他搂住她柔嫩的娇躯,温柔的贴着她的身子,鼻息间净是她身上撩人心魂的馥郁香气。 「不要……不要咬我……不要啊……」梦中的丁香忽然挣扎了起来,还挥动着双手,像要赶走什么似的。 知道她作恶梦了,皇甫皓飞连忙将她紧紧拥着,不断低头啄吻她的额头。「别怕,有我。」 「不要……爹!娘!香儿好怕……香儿好怕……」丁香紧拧着眉心,哭喊了起来。「呜呜呜……不要靠近我……不要……」 皇甫皓飞一直紧紧抱着她,直到她恢复平静,不再哭喊,也不再抽噎啜泣。 他心疼的吻去她的泪,眼中杀气渐浓。 那些虐待她的家伙,他能饶过他们吗? 他眼眸微眯。 听说她那没有血亲关系的弟弟要进京赴考是吧?那他就让他永远考不上! 窗外鸟声啾啾,天空澄净如洗,丁香把药吹凉,正想去开窗子让房里通风透透气,蓦然听见床上传来动静,她一回首,果然见到皇甫皓飞坐了起来。 她正在担心他怎么还不醒呢! 「少爷,你觉得身体怎么样?」她连忙走过去床榻边,关心之情溢于言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已经整整在这里照顾他六日六夜了,根据她的判断,无色毒跟迷春水都从他体内退尽了,伤口也在慢慢愈合中,应该很快会醒来。 事实上她自己不过也才醒来两个时辰,忙着整理紊乱一片的床褥和清洗自己,接着便开始煎药。 虽然小三子说可以代劳,但她不放心给别人煎药,于是向她要了火炉子,边煎药边看顾少爷。 虽然少爷剧毒已解,但还需要服用几帖药方能根除,而她自己也要服用,她为他吸毒,自己也染了些毒。 药材是她请小三子代买的,除了祛毒解热的药之外,药方里还混杂了一般风寒常见的药材,如此一来就不会被人发现她在为他医治疗毒的事了。 「我……我怎么在这里?」皇甫皓飞揉着太阳穴,很不好受的样子。 丁香忘神的看着他。 怎么有人连蹙眉揉着太阳穴都这样好看啊? 他那优美的唇,昨夜才深切的吻过她,不过她已决定当成一辈子的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就好。 「少爷不记得了吗?您中了毒,奴婢在这里为您疗毒……」丁香提醒道。 「你是谁?」皇甫皓飞陌生的看着她。 丁香浑身一冷,表情呆滞的连眨了好几回眼睛。 他竟然失了记忆? 「少爷……你不记得我是谁吗?我是丁香……」她的脸色霎时白透了,医书上怎么没写同时解了无色毒和迷春水会失忆? 究竟是一时失忆还是永久失忆?会失忆多久?他连一丁点过去的记忆都想不起来了吗? 「丁香?」皇甫皓飞露出困惑之色。 「怎么办?」丁香吓得面无血色,自责得快死了,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不断落下。 她认为是自己把他医成这样的,是她不够小心,如果要解无色毒和迷香水又不会失忆,一定有别的方法,但她却不知道,把他害到失忆…… 「什么怎么办?」皇甫皓飞开始逗着她玩。「如果你肚子里有了小娃娃怎么办吗?」 丁香瞪大了眼阵。「你你你……你没失忆?」要命!开这种玩笑,害她心脏差点停了! 「我装的。」皇甫皓飞微微一笑。「刚才你以为我失忆一定吓死了,现在很开心对吧?」 「少爷!」他竟然用邀功的语气承认?丁香激动不已! 「到我怀里来。」皇甫皓飞动手将她拉坐在床榻上,顺势搂住她,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气,让她倚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他面容上的微笑怡然慵懒,仿佛他不曾中了足以致命的绝顶剧毒。 「少爷……」丁香屏住了呼吸,不敢乱动。 为什么突然对她这样?他知道什么了吗? 不可能,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醒来时他还在睡,他不可能知道什么的。 但是,他为什么提到小娃娃?她心乱如麻了起来。 「虽然我中了迷春水,但意识还在,我知道自己昨夜对你做的事。」他执起她的手,撩起她的衣袖。「你的守宫砂已经不在了,这应该不是说你喜欢女人就可以办到的吧?」 「少爷……」丁香惊讶地仰起头望着他。 一般人中了迷春水根本不可能有意识,更何况他还同时中了无色毒,他竟然记得一切?他的内力到底有多深厚?她实在难以想像。 「我们已有夫妻之实。」他说的直接。 丁香的双颊飞红,想到自己主动褪尽衣衫爬到他身上,还主动抚摸他的身体,她就无地自容。 「我过几日要离开淮玉城,你跟我一起走,我们择日成亲。」皇甫皓飞温柔低语,自己的婚讯会震惊多少人,已可想而知。 「不可以!」丁香慌了。 他突然俯下身去覆住她的唇,舌尖滑入她口中撩拨着她,对她展开缠绵的逗弄,深深吮吻,而她也沉醉其中,双眼迷蒙意识模糊。 许久之后,他才放开她,看着她嫣红的脸颊,笑问道:「为什么不可以?你不会还是要告诉我,你爱的是女人吧?」 丁香有苦难言,谁想告诉心上人,自己命中克夫?又有哪个男人听到她克夫还会想以身验证的? 「如果没有足以说服我的理由,那么你就得跟我走。」皇甫皓飞迳自决定。 「有……我有。」丁香终于开口,看来她不得不说出来了。 从此以后,他会以什么眼光看她?他不会再看她一眼了吧?像她这种克死爹娘的女人,最好有多远离多远。 「我……命中克夫。」她的声音很自卑。 因为克父克母还克夫,家里所有人都不肯亲近她,就连跟她同父所出的宗儿、武儿、婉儿也没把她当姐姐看待,更别提四个没血缘关系的姐弟——梦月、梦仙、梦娇、启泓,更是把她当成瘟神。 然而,听见了她命中克夫,预料中的鄙弃没有出现,皇甫皓飞见怪不怪的微挑眉,态度始终是懒懒的样子。「就是这个原因?」 丁香眨了眨眼,呼吸急促了起来。「你——不介意?」 他漂亮的眼眸直视着她。「我命中带煞,活不过十岁,这是京城最知名的命理大师算出来的,但活过十岁后他又改口,说我命中带煞,可以镇鬼神,能够活到七十岁。」 「太扯了。」丁香不自觉地喃喃自语,她希望替自己算命的命理大师也这么扯,这么一来,或许她便不会克夫了。 「所以——」皇甫皓飞轻点她脸颊,露出温柔的笑,黑眸闪过几丝火花。「你得跟我走。」 丁香不自觉痴痴地看着他。 他俊美出色到了一个境界,双眉如剑、鼻如悬胆,漆黑若子夜的黑眸更是让人不由自主便深陷其中,自己真的可以一直待在他身边吗? 「你到底去哪里了?」 彩儿见失踪多日的丁香终于回来了,当然要问个清楚。 丁香只能支吾其词,「呃……就是有些事耽搁了。」 她要怎么对彩儿说明啊?为少爷疗毒之事,不能说啊! 「什么事?」彩儿见她不说,越起疑卖。「李嬷嬷差人去你家找你,你娘说你没回去,你不是跟李嬷嬷说你娘病了,要回去一趟吗?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彩儿……」丁香动容不已。「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彩儿向来跟她无话不说,她实在不想骗彩儿,但少爷的交代又不能不听……「你是不是听说府里死了五个人,所以吓得不敢回来,以为外头比较安全?」 看她欲言又止,彩儿迳自推敲。 「什么?」丁香一时傻住了,忙问彩儿,「你说府里死了五个人?为什么?怎么死的?」 彩儿困惑的看着她。「你这几天到底去哪里了?难道不在城里吗?如果在城里,又怎么会不知道城里已经有好多人染了瘟疫。」 丁香十分震惊。 不是伤风,而是瘟疫! 她在淮玉城长大,城里从来不曾有人染上瘟疫。 「城里根本没有大夫会治瘟疫,现在啊,连县令大人也束手无策。」彩儿压低了声音,绘声绘影地说:「加上长平侯之死,凶手到现在还没找到,听说皇上大怒,下令一定要找到凶手,所以县令大人现在简直是焦头烂额,又要抓凶手,又要防止疫情扩大,很惨。」 丁香不语,她想到了医治瘟疫的药方…… 「你在发什么愣?」彩儿拍了她一下。「快点去向李嬷嬷求饶吧!多说点好听话,说不定她会饶了你这回……」 第十章 「丁香!」芸娘行色匆匆的闯进了她们房里,气喘吁吁地说:「少爷要你马上过去临风阁!」 「少爷回来了吗?」彩儿喜形于色,显得开心不已。「我还以为少爷已经走了呢,原来只是暂时离开几天,真是太好了……不过,少爷找丁香做什么?」 丁香脸一红,在心里呻吟。 老天!他怎么可以这样明目张胆的把她找去啊? 「我也不知道。」芸娘说道:「只知道少爷要见丁香。」 顿时,芸娘与彩儿同时看着丁香。「你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丁香期期艾艾了起来,脸越来越红。「我……我不知道。」 彩儿灵光一现。「我知道了!少爷肯定是听说了你擅自离府数日一事,要亲自惩戒你。」 芸娘不太认同。「少爷会管这种小事吗?」 彩儿吐吐舌头。「说的也是,少爷哪会管这种小事。」 芸娘催促道:「不管那些了,丁香,你快去临风阁吧,你擅自离府的事,我会先去向李嬷嬷求情,待会儿见过少爷之后,你再自己去见李嬷嬷,我看她老人家气得不轻。」 见她们不再追问少爷为何要见她,丁香暗自松了口气。「知道了,谢谢你,芸姐。」 在前往临风阁的路上,她不断在心里责怪少爷。 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明明说好了先各自回府,做自己的事,而他们从金钩巷分头回府至今不过才一个时辰,他就差人来找她,是存心让别人怀疑是吗?她连芸娘和彩儿都应付不了了,要怎么应付其他人? 临风阁就在眼前,她忐忑不安的怕遇见大总管,幸好里头静悄悄的,像是没人一般,不知是否是因为他事先把其他人都支开了? 不过,这倒是她第一次有机会可以好好看看临风阁。 内室里,静静散发着薰衣草的淡香,珠帘绣幕,室内典雅高贵的摆设,布置得富丽堂皇,桌上放了大如鸡蛋的蜜枣和各色鲜果,还有杏酥糕、汤饼,以及模样很熟悉精致的茶糕和梅糕。 蓦地,一双修长大手从她身后圈住了她,一阵温热的气息自她耳畔拂向脸颊,她被人转过身子,有个人的头低了下来,她的双唇才感到一阵温柔的压力,她已经顺从的分开唇瓣,迎接着他热情的吻,而此刻深吻着她的那两片唇瓣,令她的心狂乱不已。 皇甫皓飞很满意自己的吻对她造成的效果,他抱着她坐下,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你喜欢吃知秋楼的糕点,我差人买来了,你多吃一点。」 丁香有点傻眼。「少爷,您该不会就为了这个找奴婢过来?」 自己要不要再狠一点告诉他,喜欢知秋楼糕点的是彩儿不是她? 「第一,不许再叫我少爷或是您,叫我的名字。」皇甫皓飞执起她的手,轻吻着她的柔荑。「第二,不许再自称奴婢。」 丁香感到哭笑不得。「第二点没问题,第一点就很有问题了,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找你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个。」他眼中闪动黠光。「我叫皇甫皓飞,皓月的皓,飞奔的飞。」 「皇甫?」丁香很讶异,她以为他姓李,因为他是李府的主人,怎么却是姓皇甫9. 等等——皇甫皓飞不是征南大将军的名字吗? 她脱口道:「你和征南大将军同名同姓!」 他真没想过她的反应是这样,失笑道:「我就是征南大将军那位老人家。」 「啊?」他便是——征南大将军?! 「怎么?觉得我老吗?够资格当大将军吗?」他先调侃她,而后才道:「你一定很疑惑,这座府第是谁的?这里是家母的旧宅,家母姓李,因为此处离京城只要半个月脚程,因此需要隐瞒身分调查一些事的时候,我便会来这里。」 丁香怔愣的看着他的笑颜,脑子里还无法消化这个事实,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她向来崇敬的征南大将军便是眼前的美男子?她的少爷?这怎么可能? 她想像中的征南大将军应该是要面貌凶恶,这样才能震慑敌人,就算面貌没有很凶恶,至少要有一把浓浓的大胡子才对,可是他,长得是如此的俊逸优美…… 「灯会那日,我去追捕刺杀长平侯的刺客,却中了天阴教的无色毒,天阴教是一个擅长机关、使毒跟暗器的邪教,我确定平南王已将这个邪教纳入他的羽翼之下,正在策动着什么阴谋,所以我必须立即起程回京,这是我找你来,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 丁香有点听懂了。「您……呃,你的意思是,平南王还不知道你在追查他的事,所以你中了无色毒的事不能传出去,如果传了出去,那么平南王就会知道那夜追捕刺客的人是你,而你已经对他起了疑心。」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他身中剧毒却不能回府,不能找大夫光明正大的医治,原来就是怕消息走漏。 「你果然冰雪聪明,无须我多做解释。」他低首啄了下她的红唇。「明天我们就起程回京。」 丁香有些坐立难安。「这么快?」 对他而言,回京是很自然的事,但她……她什么都还没准备好…… 不过要准备什么她也不知道,只觉得一切很匆促,还有,他是征南大将军这件事也让她很无措。 然而,不跟他走,自己的身子跟心都已经给了他了,独留在淮玉城会有多难熬,这是可想而知的,她不想离开他。 「这件事攸关着皇上的性命,你说能不快吗?」 「知道了。」丁香在此刻下了决心,既然难以分别,那么她就追随他到任何地方,只要自己不嫁他便成,跟着他总不会克死他吧!「走之前,我要去拜别我爹娘……呃,还有,暂时你是主子,我是奴婢,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我们那个……」 她俏脸一红,说不下去了。 他欣赏着她嫣红的娇美容颜,笑道:「反正我们早晚会成亲,暂时要如何,就听你的。」 「所以,你也不能在人前对我……」她又说不下去了。 他却笑得神采飞扬,紧紧的将她锁在怀中,邪邪地、坏坏地道:「不能在人前对你表露我的情感,但在人后你便随我处置。」 说完,着火般的嘴唇蓦然游移在她雪白滑腻的耳垂与香馥粉颈之间。 「我哪有那样说啊?」丁香霎时羞红了脸,双颊如火在烧。 「总之,人前听你的,人后听我的,就这么决定。」他愉快地道,「时间紧迫,待会儿就去祭拜你爹娘吧,我陪你去。」 丁香欲言又止。「还有,关于瘟疫……」 爹,原谅女儿没有遵守跟您的约定,但女儿实在不忍心看着因瘟疫而丧生的人越来越多。 「香儿,莫非你有法子?」皇甫皓飞眼睛一亮。 他一回府就听说了瘟疫一事,是从涡河一带犯了水祸传过来的,已经死了几百人了」。 「需要三七、麝香、天麻、鹿茸、茯苓、七叶莲、申姜,但这些药材朝廷早已下令禁止运送,也可以用别的药材代替,但效果会慢上几日,可能会夺走更多人的性命……」 「瞧我挖到了什么宝?」皇甫皓飞俊美的唇角噙笑。「虽然朝廷有今禁运那些药材,但我这个征南大将军还有些用处,你需要的药材,两个时辰之内我会设法让人准备好,这段时间,我陪你去祭拜你爹娘。」 若在回京之前能办好这件事,回京之后,他便可以专心调查平南王了。 【第五章】 丁香没想到才一下午的工夫,她要随少爷回京城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座府第,她一回房就被彩儿拉着坐下。 「你要跟少爷去京城,是真的吗?」彩儿急切地问。 丁香也只能点头承认了。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彩儿若问起为什么少爷独独只带她一人回京怎么办?她要怎么说? 「你去跟少爷讲,带我一起去!」彩儿拉着她的手,不断央求。「听说少爷在京城另有府第,他可能需要不止一个婢女,你跟少爷说,我很会做事,虽然我不如你手脚伶俐,但我会好好学,你帮我求少爷带我一起去!」 丁香微微一愣。 原来大家以为她是跟着去做婢女的,而且是因为她向来手脚伶俐,所以少爷才会挑中了她随行。 这么一来,她根本无须说明了,心里顿时轻松不少。 「怎么了?丁香,你为什么不说话?」彩儿急了,她瞪着丁香,没好气的说: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你有机会可以去京城开眼界,却不带我一起走,这说得过去吗?」 此去京城,人生地不熟,丁香当然也希望身边有个熟人。「彩儿,你真那么想去京城?」 第十一章 「当然啊,京城耶,听说那里什么都有,而且又可以待在少爷身边……」她看着丁香,突然悲从中来,眼眶泛红的说:「更重要的是,你走了,我一个人留下来有什么意思,以后谁跟我做伴,谁听我说心事?有人欺负我时,谁替我出头?如果我不能跟你一起走,那我也不要活了,我死给你看……」 「说什么傻话呢,」丁香帮她擦掉眼泪,柔声安慰,「别哭了,我问问少爷就是了。」 「不是问问,你一定要设法让少爷同意!不然,我会死给你看哦!」彩儿不断叮嘱。 「知道啦!臭丫头,别动不动就死啊死的,会触霉头。」虽然嘴里骂着,但她心里却是暖洋洋的,比起只会欺压她的家人,彩儿更像她真正的家人。 于是,丁香硬着头皮又去临风阁找皇甫皓飞。 他陪她去祭拜她爹娘,两人回府分开还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又来找他,实在太不像话了。 他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吗?他会不会认为她得寸进尺? 没想到,皇甫皓飞才一听完她的请求,只想了一下便道:「也好,你也需要一名贴身婢女,就让你推荐的那名婢女随行。」 丁香瞪大了眼眸。 婢女? 彩儿当她的婢女? 好吧,反正只要能带彩儿一起去京城,是什么身分也不重要了,再说她自己就是婢女了,彩儿当然也是,不然会很奇怪。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留下来陪我,今晚你就睡在这里。」皇甫皓飞微笑搂住了她。 「不可以!」丁香双颊倏然飞红,飞也似的逃走了。 老天!她万万没想到,她心目中崇高的征南大将军会是个这么不正经的男子,他真的是大将军吗? 隔日,丁香开的药方让第一批病人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一行数十人便轻车简从的上路了。 丁香与彩儿同一辆马车,赵千岚也同行,她在另一辆马车。 至于皇甫皓飞,因为她要求人前要保持距离,不能让人知晓他们的关系,所以她始终不见他的踪影。 「哇,马车耶!这是我头一次搭马车,真不知道京城是什么模样?是否像传说中那么繁荣……」彩儿一直兴奋不已。 「咳!」丁香清了清喉咙。「彩儿,你听好了,事实上,少爷便是征南大将军——皇甫皓飞。」 她是经过皇甫皓飞同意才对彩儿说的,不说也不成,此去京城,他们将会住在将军府,到时彩儿还是会知道。 「你说什么?少爷是征南大将军?!」彩儿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看着丁香。「是那个传说中斯文俊逸,实际上却用兵如神、手段毒辣的鬼颅将军皇甫皓飞?这是真的吗?」 丁香很是讶异。「你说斯文俊逸?这么说,你从来没有把征南大将军认为是一个历经风霜、上了年纪的武将?」 「不会吧?你都没听过大家对征南大将军的描述吗?」彩儿用看无知之人的眼光看着丁香。「你平常到底都在忙什么啊?忙着赚外快,所以什么都不知道,幸好我跟来了,不然你在将军府一个人要怎么过!」 「是啊,幸好你也来了。」丁香笑道。 彩儿兴奋得双眸闪闪发亮。「这么说,咱们少爷同时也是骏王府的小王爷喽?真是尊贵,不愧是咱们少爷,我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小王爷?丁香不太明白。「怎么说?」 彩儿又用一种无药可救的眼神看她。「说你是井底之蛙还真是一点也没错,全天下都知道,征南大将军是骏王爷的公子,而骏王爷呢,又是京城的八大贵族之一……天啊天啊!我们会住进将军府还是骏王府啊?」 一路上,彩儿一直沉浸在即将进入将军府或骏王府为婢的喜悦里,同样是为婢,她认为将军府和骏王府都比淮玉城的李府高一等。 丁香没那么多喜悦,她反而很烦恼。 他是征南大将军,她就自觉配不上他了,现在又多了个小王爷的头衔,既平凡又有克夫命的自己,又怎么配得上他? 夕阳照着京城巍然高耸的朱雀门,隐约可见远处的大相国寺,一条九轨宽的玄武大道贯穿全城,朱雀门外是一片苍莽平原,朱雀门内则繁华至极,开放百姓交易,从全国各地来的商人皆云集于此。 将军府就位在达官显要聚集的城北区,而且最为靠近皇宫,深红瓦当上烧制着骏马飞奔的图像,大门口有两座「马踏南蛮族」的石雕,朱红大区写着「将军府」,还有一面御赐的牌匾写着「威震边关」。 对这座漂亮又威风的府第,彩儿简直满意到了极点,更别说将军府的管事将她们分配到极为雅致的落花轩,还一人一间房。 「果然是将军府,连奴婢都一人一间房,真的很气派。」彩儿对能够独自拥有自己的房间非常高兴。 丁香十分怀疑这是某人的杰作,这样才可以「私下任由他处置」……想到他那邪魅的坏笑,她的脸红了,也分外想念他。 他们几日不见了呢?他人是否也在将军府里? 「丁香,你知道吗?原来大总管是将军府总管的女儿,我还以为她是什么千金小姐哩,不过是个总管之女,平常还嚣张成那样……」 「是吗?」丁香倒是颇为意外,皇甫皓飞没告诉她这些。 赵千岚一路上都对她们不假辞色,非常冷漠,在驿馆休息时,还警告她别做非分之想,她说不知道皇甫皓飞为何会带她回京,但皇甫皓飞不是她可以亲近的人,要她有自知之明。 她是有自知之明啊,可是某人没有,硬是说自己命中带煞,镇得住她…… 不过,彩儿生性害羞又柔弱,从来没有离开过李府,没想到进了将军府却如鱼得水,才一天时间,这么快就打听到了很多消息。 晚上,她辗转难眠,窗外花影摇曳、夜深露重,她一直看着窗子,还当真给她看到有人潜窗而入。 这还会是谁呢? 明知道来人是谁,她的心还是怦怦直跳,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房里有盏油灯,她看到皇甫皓飞的嘴角隐约透着笑意,他走近她,褪下衣物上了床,欺身压住了她,赤裸的身体贴着她,扯开她的衣衫,低头便埋进她的胸前,品尝她饱满柔软的甜蜜果实。 丁香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感觉到他理肌分明的身体正未着寸缕的压在她身上予取予求,一股燥热轰地冲上丁香的脸颊,她紧闭着眼,不敢看他,一颗心几乎就要跳出胸口了。 他拉下她的单衣,将她衣物褪尽,看到红霞在她肌肤上扩散蔓延,他火热的唇立即堵住了她的唇。 …… 两人共赴云雨,丁香首度品尝了情欲的美好,第一次她因为心系他的毒伤,根本没有心情,加上他猛兽一般的占有,几乎是在她手足无措里结束的。 而这次不同,他的爱意表露无遗,她也没想到,自己还有热情,还可以全心全意的爱一个人,她以为历经「家人」那些无情的对待之后,她再也不会敞开自己的心扉了,原来上苍还是垂怜她的,让她遇到心爱之人。 「香儿——」皇甫皓飞轻轻抚着她的脸。「你已是我的人,我要尽快让你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丁香偎进他怀中,将脸埋在他胸前。「暂时这样就好,不行吗?」 他好笑地捏捏她下巴。「你喜欢偷情的感觉?」 丁香的脸涨红了。「什么偷情?我们是两情相悦。」 皇甫皓飞笑笑地说:「没有夫妻之名,我夜半潜入你房中与你翻云覆雨,在外人眼中看来,这就是愉情。」 「你堂堂一个大将军,难道府里没有妻妾吗?」丁香好奇的问。 别说他是征南大将军了,还拥有世袭的小王爷头衔,封邑无数,加上他出众的外貌和身手,妻妾成群也是难免的吧? 不过,她怎么暗暗希望他没有妻子也没有妾室呢?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我曾有个未婚妻,她是端平王之女,端梅郡主,但她在五年前病死了。」皇甫皓飞淡然地道。 丁香在他脸上没看见哀伤,不禁狐疑。「你爱她吗?」 「爱?」皇甫皓飞好笑地反问:「要怎么爱一个未曾谋面的人,你告诉我?」 丁香讶异道:「你没见过她?」 「是太后赐婚,原本赐婚当时便要完婚,适逢南蛮族来犯,我领兵出征,一去数年,还没回来,就传来她病死的消息。」他的拇指抚过她的脸颊。「现在你知道我连一个妻妾都没有了,满意吗?」 丁香连耳根子都红了。「嗯……满意。」他看的出来她希望他没有妻妾哦? 「既然满意,那么就好商量了。」他吮吻着她柔嫩的耳垂,双手环着她的纤腰,邪邪一笑。「我答应你暂时不提婚事,但若你怀了我的孩子,我们就得成亲,这件事没得商量!」 「嗯……好吧。」她打着马虎眼。 第十二章 她当然知道什么药可以避孕,所以她不可能怀他的孩子。 她不想成为他的妻子是不想克死他,虽然他的八字带煞,说是可以镇住她,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如果自己真克死了他,就算她也马上跟着去投河,她也原谅不了自己。 「对了,你这几日在忙什么?怎么没在府里见到你。」她连忙转移话题,免得他又提婚事。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有个扒手在偷我的钱袋吧?」他不答反问,修长的手来回轻抚她的秀发。 丁香讶异。「你知道?」 他含着某种深意笑望她。「我足足等了他三天,就等他上钩,那钱袋是特制的,会沿路洒落细金粉,如此一来,便可以找到他们的秘密会所,但你把他吓跑了。」 丁香很尴尬。「啊?原来……原来是这样,所以当时你才会对我皱眉……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会来偷你的钱袋呢?」 她还以为自己帮了他,没想到却是破坏了他的计划,真是要命。 皇甫皓飞继续说道:「平南王集结了一帮邪魔歪道,在策划着一些事,还把那派邪道之人引进京城,他现在可说是胆大包天,已经杀害了皇上最为倚重的文相长平侯,我手中握有兵权,是他目前最大的阻碍。我打听到消息,知道他想偷我印信,制造我通敌叛国的伪证,好光明正大赶我下台,接掌我的兵权,不过将军府门禁森严,我怕他们不好下手,才特地混在人群里帮他们制造机会……然而依照现在的情势看来,如果我再不快点揭发他的阴谋,恐怕会危及皇上。」 丁香的心突然跳的很快。「你说策划?是说……造反吗?」 「没错。」皇甫皓飞直言无讳,神情忽尔显得深沉。「平南王本为摄政王,但他不甘还政皇上,想自己称王。」 丁香看着他那转为冷峻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哆嗦。「那怎么办?」 「我已自关外兵营选了两千名身手矫捷的士兵悄悄地潜入京里以及驻扎在城外,一有动静便会先制伏平南王的人马。」 丁香对这些争权之事实在不懂,她只能叮咛道:「那你自己小心点。」 「就这样?」 听见这不甚满意的语气,丁香愕然抬首。「不然要怎样?」 皇甫皓飞笑着拥紧了她,在她颊畔亲了又亲。「你这个女人还真是不解风情,硬邦邦的,就好像怕人了解你似的,真不懂我怎么会喜欢你。」 红霞不期然的飘上丁香脸颊,她期期艾艾地道:「我也不懂。」 皇甫皓飞开怀而笑,再度覆上了她的身子,在她耳畔说道:「那太好了,我们真是天生一对,这是我给你的定情之物,你要一辈子带在身边。」 他脱下指中偌大的玉戒套入她拇指,私订了终身。 皇上亲自草诏,策封皇甫皓飞为震南侯,连同他在内,所有此役有功的军官全被召入御花园参加皇宴。 酒过三巡,皇上与皇甫皓飞在柳苑散步,两人踩过深雪,君臣无所不谈。 「平南王一直提议要将义女柳铃儿许配给爱卿,据说柳铃儿才色双全,不知爱卿意下如何?」年轻的皇帝李决与皇甫皓飞年龄相仿,两人今年都是二十七岁,他两年前才开始独自听政,在那之前,都由先帝指定的平南王摄政。 「不如何,微臣没兴趣。」皇甫皓飞回答的十分冷淡。 他知道自己是平南王最大的眼中钉,因他手中握有兵权,若要政变,首先要除掉的就是他,想把宠爱的义女嫁给他不过是想在他身边埋眼线罢了。 「皓飞,你已经建立了功名,还不想成家吗?」李决见他反应冷淡,也不生气,反而微笑关心地问。 「皇上还不了解微臣?」皇甫皓飞微微挑眉。「如果不是天下间最最平凡的女子,微臣就没有把握与其共度一生,微臣心灵残缺,不想连累他人。」 李决还是太子时,他们便是好友,当他十六岁自动请命要去杀敌建功时,当时身为太子的李决一度也想跟着去。 「皓飞,这么多年了,你也实现了你的理想,觉得如何?」李决问道。 听到李决的问话,皇甫皓飞俊美的面孔浮出一种嘲讽的神情,懒洋洋地道:「很后侮。」 李决微微一愣。「什么?」 皇甫皓飞淡淡地丢去一眼。「微臣很后悔年少轻狂,见青龙大将军每次班师回朝都威风凛凛。便心生向往,微臣不该向往才对。」 青龙大将军是他的亲舅舅,他追随舅舅上战场,却在一次战役中,眼睁睁看着敌人将舅舅五马分尸而无能为力。 然而憾事不止这一桩,他的弟兄,那些跟他一起对抗南蛮族的弟兄,多的是前一日才与他交谈过,后一日便在沙场上身首异处,甚至是断手断腿。被开膛剖肚,在天性凶残的南蛮族人手下,死状甚惨。 那灌满了北风的营帐,堆积如山的尸体,随风飘飞的战旗,满地砍出缺口的弓刀,塞北的马蹄,关外的铁甲,用雪水煮马肉的破锅……这便是荣耀加身背后无止境的阴暗。 他甚至想过,幸好端梅郡主病死了,不然有他这样的丈夫,是她的不幸,养在深闺的她,又怎能了解他这个丈夫的内心呢? 「皓飞啊~」李决忽然笑了,笑声有抹奇异的尖锐。「若不是你,朕又如何能安稳坐在这龙椅之上?所以你千万不要说后悔了,顶多朕多赏几个美人给你便是,看你要江南的美人还是北方的佳丽,朕通通满足你。」 皇甫皓飞蓦然抬头。 他看到李决的神色有些灰败,脸色却异常红润,然而人中又呈现暗黄,十分诡谲。 适才进宫时,他并没有仔细看皇上,现下是因为走进柳苑,受了风寒才这样吗? 他暗暗皱眉,盯着李决。「皇上,您近日身体如何?」 「怎么突然关心起朕的身体来了?」李决忽然神秘一笑。「难道你也听说了?」 皇甫皓飞不解。「听说什么?」 「原来你没听说啊,没什么。」李决笑了笑。「我们进宫向太后请安吧!太后一直记挂着你。」 稍晚,皇甫皓飞从飞凤宫出来,在宫里遇到好友杜绍瑜,他手中轻摇羽扇,浑身散发着斯文的书卷气。 「我还想去你府里找你呢,没想到在宫里遇见了。」杜绍瑜一脸笑意。「太好了,我们出去喝一杯吧,先说好,是喝一杯茶,喝酒我可没办法。」「宫里有什么事吗?不会告诉我,一切天下太平吧?」皇甫皓飞语气侃调,但眼神却是极度锐利。 杜绍瑜是当朝第一谋士,深受李决重用,在李决还没被册封为太子时,他们三人便常在一起了。 「你是想问皇上有什么事吧?」杜绍输笑了笑,还当真用天下太平的语气嬉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皇上想册封一名美人为后,但是太后一直反对……」 杜绍瑜双目忽凝。「喏,说人人到,就是她,名叫洪灵儿,是平南王献的美人,跟那位想许配给你的「义女」柳铃儿一样,都是他府里的歌姬。」 皇甫皓飞看过去,只见一名女子身后跟着数名宫婢,她双肩纤细、楚腰光看似柳、身段又玲珑有致直直地往云龙殿而去,那是皇上的寝宫所在,那顾盼之间眉目流转、媚态十足,走起路来袅娜多姿的样子,就知道是个绝美尤物。 「我怎么觉得她妖气十足。」皇甫皓飞眯起了眸子,俊美的嘴唇扬起讥讽的笑。「你没有这种感觉吗?」 「当我瞎啦,怎么没有?」杜绍瑜轻轻摇着羽扇,故意无奈的叹了口气。「但皇上喜欢,难道你能叫皇上不要喜欢吗?现在天天由她侍寝,怀上龙种是早晚的事,这也是太后极力阻止的原因。」 皇甫皓飞眼光轻蔑的看着走远的洪灵儿,勾了一下嘴角。「她不是皇上会喜欢的类型。」 杜绍瑜凝视着天际。「这就是我飞鸽传书给你,要你打赢胜仗快回来的原因,不然你当我闲闲没事做,是想你才叫你回来的吗?」 皇甫皓飞白他一眼。「下次麻烦你写清楚一点。」 就那么「快回来」三个字,是墨水很贵是吗? 杜绍瑜文质彬彬地道:「皇甫兄台你有所不知,近日京城气氛诡谲,天空上方彷佛布满阴霾,要是信被从中拦截,我们就不妙了。」 皇甫皓飞笑了。「算你谨慎。」 不过,他太了解李决了,李决还是太子时便已娶妻,太子妃是名清秀佳人,他们少年夫妻鹣鲽情深,可惜李决尚未登基太子妃便难产而死,那个名叫洪灵儿的女子与太子妃根本是云泥之差。 他倏然敛去了笑容,目光严峻。 李决怎会迷恋这女人至此? 第十三章 夜已深沉,丁香的房里,在那张小小的床上,帐子放下来了,但床上的两个人仍未睡,在床上你一句我一句的不停讨论。 「你说神色灰败,脸色红润,人中暗黄,还会诡笑?」丁香螓首微徽一歪,思索了一会儿。「根据你的形容,皇上的症状像是中了苗疆的迷醉毒,这种毒很少见,我也不敢确定,要当面看看才能确定。」 「迷醉毒?」皇甫皓飞眸底飞快掠过一抹震惊,皇宫内院,谁能轻易对尊贵的皇上下毒?必然是亲近的枕边之人才可能! 他脸色一沉。「皇上身边有名近日受宠的嫔妃,皇上夜夜召幸于她,那名嫔妃是平南王所献。」 「那就更有可能了。」丁香忆起读过的篇章。「医书有载,中了迷醉毒,若又迷恋美色,会使毒性一天比一天增强,伤及五脏六腑,最终将七孔流血、五脏腐烂而死。」 皇甫皓飞沉吟道:「这么看来,皇上体内的毒性不知已入侵多深了,我会尽速安排你入宫,让你亲眼确认皇上究竟有没有中毒。」 进宫?丁香怔了怔。「我是没问题,但进宫有那么容易吗?不是随便阿猫阿狗都能进宫吧?」 皇甫皓飞微笑轻点她鼻头。「首先,你不是阿猫阿狗,你是我心爱的女人;再者,我不是等闲之人,自然有法子安排你进宫。」 「是是是,大将军,你当然不是等闲之人。」丁香对他扮个鬼脸,哼道:「听说皇上要把平南王的义女许配给你,这么一来,成为平南王的女婿,就更不等闲了。」 如今只有在他面前,她可以自然表露自己的情绪无须隐藏了。 「这么快就听说了?」皇甫皓飞紧紧搂住她,一直笑,声音里有丝隐藏的诱惑。「心里感觉难受吗?吃味吗?」 「是有点不太舒服。」今天府里人人都在传这个消息,她呢,已经闷闷不乐一个下午了。 「只是有点?」皇甫皓飞扬高双眉。「这样换我不太舒服了。」 丁香噗哧一笑。「好吧,那我很不舒服好了,这样总成了吧?」 皇甫皓飞忽地扬起一抹奸诈的微笑。 「为了商讨方便,你明天就搬来怡情轩。」怡情轩是他在将军府的专属院落,他抢在她还来不及开口说不走前,一脸正气凛然的说道:「这件事很重要,事关天下的黎明苍生,难道你要置圣上的安危于不顾吗?」 讲得好像她不答应就是天下的罪人似的,丁香只好点头了。「好——好吧,不过,是以小婢的身分哦。」 「那当然。」 正事谈完了,可以办私事了,他翻身压住了她,故意制造两人差点一起跌下床的险境,引得丁香惊呼一声。 他假意抱怨,「你这小床真不舒服,明天叫人换张大的。」 丁香瞪大眼睛。「你怕别人不知道你堂堂大将军夜夜在我这个小婢的床上过夜吗?」 「没错,我就是怕别人不知道。」他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 如此无赖的言语令丁香微微窒了一下。「你——说好了人前是主仆,你可千万不能反悔哦。」 「你真啰唆,女人,现在不是讲话的时候,把嘴巴闭上。」他将她纳入身下,动手将她的单衣拉下,露出淡粉色的肚兜,他很快吻遍那片他爱极的肌肤,把火点燃了,引起身下的她阵阵娇吟。 傻丫头~他笑她的纯真。 她当真以为大家会认为她只是进怡情轩当小婢吗? 不管有没有名分,当他独独点她进怡情轩时,府里上下由那刻开始都会对她另眼相看了。 【第六章】 「你说清楚,少爷为什么独独召你进怡情轩?你跟少爷究竟有什么关系,如果你还想继续瞒着我,就是有了富贵不认我这个姐妹,那我们从此断了姐妹之情,也不必再说话了。」 彩儿咄咄逼人的拷问,一张脸涨得通红。 丁香要进怡情轩的消息令她大为震惊,她跟丁香都是从李府过来的,而且是同一天到将军府的,为什么只有丁香被选入了怡情轩,可以近水楼台的亲近少爷,却没她的分?其中一定有鬼! 「我的好妹妹,我说就是了,干么说的那么严重,还威胁人?」丁香安抚的看着气急败坏的彩儿。 她觉得自己跟皇甫皓飞的关系应该告诉彩儿了,不然以后等彩儿知道了,当真会坏了姐妹之情。 况且,皇甫皓飞并没有不准她说出两人的事,反而还一直要把名分定下来,是她不许他泄露的。 因此,她简单把自己与皇甫皓飞的事告诉了彩儿。 「你说少爷跟你——两情相悦?」彩儿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眸,然后就兴高采烈的跳了起来。「天啊!我太为你开心了,是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对她的反应,丁香倒是挺意外的。「彩儿,你不生气吗?你一直爱慕少爷……」 彩儿马上打断她。「可是少爷喜欢的是你啊,又不是别人,如果是别人,我可能会生气吧,可是你,丁香,我真的好替你开心,你吃了那么多苦,总算可以过好日子了。」 听彩儿这么一说,丁香放心了,她微笑道:「谢谢你,彩儿,我就知道你会为我高兴,幸好有你这个好姐妹,不然府里的闲言闲语那么多,我恐怕熬不过来。」 「少爷……我是说将军,将军他有意娶你为妻吗?还是纳你为妾?不然,是要你做侍寝的小婢?」彩儿见丁香迟迟不说话,索性挑明了说道:「京城里多的是知书达礼的官家小姐和皇亲郡主,不用说也知道,哪轮得到你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奴婢当当家主母,你也不要难过了,能侍寝就该满足了。」 「不是那样的……他……一直要让我名正言顺的嫁给他,是我不肯。」丁香慢吞吞的说:「我后娘说过,我的命中克父克母又克夫,我怕一语成谶,迟迟不敢答应他。」 彩儿倒抽了一口气。「你是说,将军向你求亲,你却拒绝了?你这个傻丫头,你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丁香耸耸肩,不以为意。「反正现在他也无暇顾及亲事,他还有正事要做,还是先把正事办好比较重要。」 谁教某人老是用黎明苍生来威胁她,好卑鄙,所以她也会用他的正经事来回避他提的亲事了。 「什么正事?」彩儿问。 「就是皇上啊……平南王……」 丁香娓娓道来,对她来说彩儿就是自己最亲的亲人,很自然的便把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都说了,彩儿专注的听,不时惊异的睁大眼睛。 不过,听完之后,她倒是对那些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没多大兴趣,只要求道: 「我不管,既然你进了怡情轩,你也要想办法把我弄进去,我也要去怡情轩,我要待在有你在的地方。」 丁香见她不气自己了,陪笑道:「好好好,我一定会设法让你也到怡情轩,可以了吧?」 听到她的保证,彩儿总算满意了。 这几天,皇甫皓飞都在安排如何让丁香在自然的情况下进宫,自然的面见圣颜,但又不能打草惊蛇,加上皇上身边时刻都有个形影不离的洪灵儿,也可能还有其他平南王的眼线,因此增加了不少难度。 另外,由于大军初归,人马需要安顿,加上京里竟在两日内暴死了五名官员,官银库还屡屡失窃,连名震四方的京城神捕也抓不到犯人,引起人心惶惶。 他的人查到本来就深具野心的平南王,近日会动作频频的原因竟是因为道士所言,若他今年不能拿到天下,以后就没机会了,而且还会死于非命。 平南王甚至以在摄政时建立的人脉势力,在他大军回京后下了一道道的调遣令,把六万兵力调遗到渭水一带的兵营,又调了两万兵力到仰峰山下的兵房,又令自己的心腹领了三万兵马移入杞县的兵营,而那调遗令都是由兵部下的,他也无权置喙。 平南王做这些,无非是要削弱饱在京城的兵力,而他并不认为如此一来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他带兵是带心,那些兵力虽然不在京城里,但也不至于会变成平南王的人,这点他很清楚。 而他暗中也有所行动,悄然调派一千名兵力暗中保卫皇城,当紧急时,那一千名武艺高强的兵力就会发挥极大的效果。 这晚他和杜绍瑜在外商议,直到夜深才回怡情轩,虽然事情很急迫,但为了避免平南王的人起疑心,还是需要按部就班。 房里,丁香果然还没睡在等他,这个小女人天天等他回府与他讨论削弱兵力和平南王派招揽邪派中人的事,见解虽然不够精辟,但与那些他谈两句就想打盹儿的官家千金已经好太多了。 他们已经说好,日后她将随他至关外,为他训练一批优秀的军医,到时他们可以夫唱妇随,做一对神仙眷侣…… 第十四章 「皓飞,你不觉得奇怪吗?」丁香也听说了官银失窃之事。「一共失去三万两白银,这么重,哪个盗贼能搬得走?这……好像是监守自盗吧?」 她不敢说的太白,因为管理官银库的太仆魏子徵是平南王的侄子。 皇甫皓飞冷笑。「就因为太重搬不走,所以大开库门,让「盗贼」用几十辆马车运走啊。」 丁香瞪大眼眸。「这么明显的事,皇上竟然都不查?可见皇上现在确实身不由己……」 「他们不会再有机会只手遮天。」皇甫皓飞的声调更加阴冷。「一切都安排好了,明日你就随我进宫。」 「我要以什么身分随你入宫?」丁香大感好奇,一边恪守奴婢本分,为他宽衣。 她发现进了怡情轩之后,根本不必遵守什么外人面前是主仆的规则,不但他不准她回自己的房间,其他人也马上对她另眼相看,甚至还有小丫头会过来请示她,让她很尴尬。 唯有赵千岚还是对她冷冰冰,虽然没有对她进入怡情轩说什么,但看到她就掉头离去,不理睬她,好像很厌恶她似的。 「明日你就知道了。」皇甫皓飞神色自若的说,嘴唇随即落在她微欣的唇畔上,火热的舌喂入她口中,滋意纠缠着。 她只想当个小奴婢就心满意足了,他可不想。 假褪去她的衣衫,炽热的吻顺着粉颈而下,丁香也伸手抱住他,迎向他的深吻,虽然对于他的求欢,她还是会感到害羞,但爱他的心却是与日俱增,知道自己再也离不开他。 芙蓉帐暖,人影交叠,不久之后,房里只剩两人的喘息声在低低的回荡…… 恩爱过后,丁香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在皇甫皓飞的怀里沉沉睡去。 她听到窗外风声呼呼,她的眼皮直跳,不由得抬眸看着已然阖起眼眸的皇甫皓飞。「皓飞,为什么我觉得很不安?」 住在鸡舍的那些年,她从没睡好过,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有一次,山猫攻击鸡舍,在山猫还没闯进鸡舍前她就眼皮直跳,现在她就有相同的感觉。 「怎么个不安法?」皇甫皓飞睁开眼眸,他轻抚她腹部,嘴唇噙笑,戏谵道,「是不是怀了孩子,你自己却不知道?」 「别胡说。」丁香轻轻打掉他的手,不过不安的心情倒是被他的玩笑话冲淡了许多。 皇甫皓飞见她黛眉紧蹙,握住她的手到唇边深情一吻,愉快地说:「这样吧,我们去赏雪,你吹笛子给我听。」 「又没有下雪……」丁香咕哝着。 「谁说没有?你自己瞧。」 丁香往窗外看,当真看到雪花从天而降,她兴奋的跳起来。 真的下雪了,京城的雪跟淮玉城的雪会有什么不同吗? 着装后,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你这样身披白色斗篷,太俊美了……」丁香不吝啬的夸道。 皇甫皓飞微微一笑,自豪地道:「我的俊美不是有目共睹的吗?」 蓦然,怡情轩外一阵骚动,杂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丁香惊惶的看着皇甫皓飞。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她的预感果然成真了,怎么办?「山猫」会是什么? 「别慌。」皇甫皓飞俊眸倏冷,正色地道:「你快躲到柜子里,无论看见什么、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准出来,这样才有机会救我,听明白了吧!」 丁香才一躲好,房门轰地一声被踢开了,她看见大队人马闯了进来,马上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 「逆贼皇甫皓飞,还下束手就搞!」羽林军们刷地一声,一起拔出剑来。 皇甫皓飞见到包围将军府的竟是皇上身边的羽林军,明白自己晚了一步,皇上被控制住,自己断无活路了。 羽林军统领洪钰从怀里取出一块亮晃晃的金牌,金牌上面刻着四个大字「如朕亲临」,他高喊下令,「给我搜!」 皇甫皓飞冷眼看着羽林军,他们什么地方都不搜,连装模作样都省了,直接掀起床褥,一只细长木盒赫然出现,羽林军打开木盒,他见到魇镇黄纸,剪成人形,上面写着皇上的生辰八字,纸人上钉满了细针。 他心下并无太大讶异,只是奇怪这栽赃之物是怎么放进府中的,难道将军府里有平南王的人? 「逆贼皇甫皓飞意图咒杀皇上、谋夺皇位,罪证确凿,并且玷污了梦萝公主的清白,罪无可赦!皇上有令,搜出罪证,先受皇上一剑!」 洪钰举起亮光晶莹的尚方宝剑,笔直刺向皇甫皓飞,那一剑直穿透他的盾胛骨,但他却哼也不哼一声,只是露出了一丝冷笑。 丁香霎时泪如雨下。 她很想冲出去陪在他身边,但她冲出去又能做什么?她根本什么也不能做,自己要活着,才能想法子救他…… 「果然是征南大将、鬼颅将军,居然能面不改色的受这一剑,小人实在佩服。」洪锤讥诮地说。 皇甫皓飞强撑着不倒下,那是代表皇上的尚方宝剑,他不能抗旨。 洪钰拔出剑来,连血迹都不擦拭便还剑入鞘,神色阴狠地道:「带走!」 第二天,皇甫皓飞谋反之事传得沸沸扬扬。 京城百姓大为震惊,向来扞卫山河的征南大将军居然意图谋反,而向来信任大将军的皇上竟在一天之内将他定了斩首之罪! 骏王妃闻讯大受打击,昏了过去,骏王爷为朝廷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在朝廷又有深厚的人脉,他没日没夜的为儿子奔走,希望能找寻一条活路。 然而没有用,皇上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管谁面见圣颜说情都没有用,他执意要斩了皇甫皓飞。 才刚被烕风凛凛的册封为震南侯,如今却变成了阶下囚,这天与地的际遇教人不胜欷吁。 丁香完全的束手无策,她不相信那一夜就是她与皇甫皓飞最后一次的见面,也不相信皇甫皓飞会就此命丧黄泉,她拚命告诉自己,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但是,她能找谁帮忙?凭她一介小小婢女,又怎么有办法进宫见皇上,甚至是为皇上医治……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赵千岚推门而入,瞪视着她那一脸憔悴消瘦。「你都没吃没睡对吧?」 她自小与皇甫皓飞一起长大,一直爱慕着他,自他含冤莫白的被押入大牢,她也有如受到千刀万刚。 「大……大总管……」丁香惊讶的看着闯入的赵千岚,她低头咬着下唇,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对黯然的眼眸,丁香的泪水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很奇怪,这一刻,自己竟然不怕赵千岚了。 这两日,她都待在自己原本的房间里,吃不下、睡不着,一迳的乾焦急,盼不到好消息,受尽了煎熬。 「看来你还不知道,刑部已经定了皓飞四大罪状,他……恐怕凶多吉少。」向来冷冰冰的赵千岚难掩哽咽地说。 这无疑是平地一声雷!丁香忽然觉得两腿发软,她急问:「哪四大罪状?」 赵千岚露出痛苦的神情。「第一当然是意图咒杀皇上,第二是玷污梦萝公主的清白,第三是暗派千名兵力围剿皇城,第四是私运禁药,藐视皇权——那些药材就是当初皓飞用来救淮玉城瘟疫的药。」 药材……丁香脸色死白。 原来……自己也是帮凶……如果她没提到那些药材就好了,就不会有这条罪状「」。 可那梦萝公主的清白又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可能去玷污堂堂皇室公主? 「你说,梦萝公主的……清白吗?这不可能,他不会做那种事。」她相信他,他绝不会做那种事。 赵千岚恨恨地道:「皓飞当然没有做,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梦萝公主是皇上的亲姐姐,她一口咬定皓飞迷奸了她,公主是何等高贵的身分,她以自己的清白起誓,你说世人会不相信吗?」 丁香一阵呆愣。「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天知道!那个妖女也能称做公主吗?」赵千岚咬牙切齿。「或许她是平南王那边的人……反正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了,皓飞命在旦夕,杜绍瑜也不知想到法子了没有,我好不容易打通了关系,可以送信进去大牢给皓飞,你快写封信,我一道送进去!」 丁香看着赵千岚,原来她人不错,是自己误解她了,以为她冷若冰霜就是对自己没好感,原来不是这么一回事…… 「快写啊!你看着我做什么?」赵千岚催道。「待会儿你就回怡情轩待着,如果事情有什么变化,我要找你也比较快。」 丁香连忙挽袖磨墨,她信里只有简单的一行话—— 快回来,我们结发做夫妻! 才写了这么一行话,她已经泪流满面,懊悔自己一直推托他要给她名分的要求。 第十五章 赵千岚走后,丁香听话的要回怡情轩,她希望赵千岚所说的变化是劫狱,然后皇甫皓飞带着她到天涯海角,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永远不再回京城,把这些可怕的宫闱内斗都远远的抛诸脑后…… 是夜,她走出别院,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下着。 这场雪白皇甫皓飞被押走的那天,已经连下三天了,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洁白之中。 她知道自己正一阵发冷、一阵发热,应是受了风寒,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救出皇甫皓飞,只要能救出他,她什么都愿意做。 但可悲的是,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赵千岚还能运用关系送信给他,而她呢……她觉得自己好没用。 想到这里,她心神恍惚了起来,看到前方小径蜿蜒处有个熟悉的人站在那里,一度还怀疑自己看错了。 那不是彩儿吗?都已经二更天了,夜色暮黑又天寒地冻的,她在那里做什么? 为什么跟一个黑衣蒙面人在讲话? 难道——彩儿有什么危险? 天啊!彩儿一定过到危险了,有人趁将军府群笼无首、乱成一团时潜入府里想趁火打劫,那个人想对彩儿做什么? 她连忙悄然靠近。 她这走路无声的功夫是在后娘露出真面目后练的,她常饿肚子,有时饿到以为自己会死掉,只好在大家都睡了之后进屋子偷吃东西,因此练就一身无声无息的「走功」。 「你快点把我弄出去,如果被人发现那木盒是我放的,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彩儿说道,语气焦虑不安。 「你放心,你立了这等大功,王爷自然会保护你的安全,你再忍忍,现在正在风头上,你若消失不见,更启人疑窦,等到皇甫皓飞被斩首了,天下就是我们王爷的了,到时保管你一辈子荣华富贵,吃喝不尽。」 彩儿蹙眉。「是吗?我可以相信你吧?」 黑衣人笑了两声。「当然了,你是个有胆量的丫头,从你主动找上我们之时,王爷就对你另眼相看了。」 「好吧,我就姑且相信你。」彩儿因对方的称赞而面露得意之色。「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梦萝公主会指控皇甫皓飞迷奸她?难道梦萝公主也是平南王的人?」 黑衣人嘿嘿嘿的笑了。「公主何止是王爷的人,她是王爷的女人,王爷还许了她皇后的地位呢,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你往后好生巴结着准没错……」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成为公主的婢女……」 老天爷……丁香瞬间感觉天旋地转,她面无血色,浑身簌簌发抖。 彩儿竟然就是把木盒放到皇甫皓飞床褥下的人…… 是她的无知铸成了大错,是她不知人心险恶,对彩儿毫无防备之心,把她当成一辈子的好姐妹,掏心掏肺,什么都对彩儿说…… 原来是她害了皓飞,原来是她…… 刑场阴风惨惨,刀斧手身穿绦红背心,赤裸着双臂,雪亮的大刀亮晃晃地持在手中,让人望而生畏。 刑场四周布满了羽林军,正中高台摆着一张桌案,火签筒放在上面,写着皇甫皓飞的名字。 「人犯皇甫皓飞,开斩!」监斩官刑部尚书刘赞扬声说道,他提起朱笔勾了火签丢下。 此时,天空翻滚着大块大块的乌云,还不断发出轰隆隆的雷声,沉重的闷雷像是快要撕裂大地。 忽然,阵阵狂风肆虐而过,扫起尘土和沙石,狂风和骤雨铺天盖地而来,天空中混浊的黄土与怪异的紫红色闪电搅在一起,天候异象让人惶惶不安。 丁香在观看行刑的人群里,眼神涣散,像失了心神似的。 「她这样怎么行?你快想想法子。」赵千岚跟在丁香身后不知道多久了,不言不语不哭不笑的丁香比天天流泪的丁香更让人担心。 一切已成定局,斩首就在今日,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皇上的决定,因为她与杜绍瑜都明白,皇上现在已经不是原本的皇上了,只是个被平南王操弄的傀儡。 若他们轻举妄动,一定会连累骏王府,说不定「皇上」一发狠,会来个满门抄斩也不一定,他们也因此步步为营,丝毫不敢大意。 「知道了。」杜绍瑜掌风在丁香颈间落下。「得罪了,丁姑娘。」 丁香醒来时,看到赵千岚和一名她不认识的男子。 「他是杜绍瑜,是皓飞的好友。」赵千岚说道。 丁香急问:「我怎么在这里?他呢?他呢?」 他们都没开口,赵千岚的双眼通红,像是哭了许久,丁香一阵发寒,她知道那代表什么。 一阵椎心的痛楚狠狠刺过她的心脏,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我就不安慰你什么了,我自己……也快撑不住了。」赵千岚别过头去,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杜绍瑜也极为悲痛,但没完成的事,必须由他接手完成。「丁香姑娘,皓飞说你精通医术,可以为皇上解毒,当务之急是让皇上恢复正常,我会设法带你入宫……」 「我……想静一静。」丁香闭起了限眸,泪水缓缓滑落。 皓飞已经死了,她还管皇上做什么?天下百姓跟她有何干系?谁称王谁为帝对她又有什么影响?她还冒险进宫为皇上医治做什么?治好了皇上,救得回皓飞的命吗? 「那好,你好好睡一觉,我叫人炖篸汤,你醒来多少喝一点。」赵千岚瞪了杜绍瑜一眼,示意他闭嘴。 丁香在心中无声的说道:大总管,谢谢你,你的恩情我记住了,来生再报…… 然而,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她做鬼也不会放过彩儿的! 他们离开之后,她立刻起身,换上了一身缟素衣裳,了无生趣的走出了怡情轩,走到梅林的湖畔边。 冷风扑上脸颊,想到皓飞带着精铁铙铐含冤而死,她就痛得不能自己。 既然心爱的人已不在世上,她独活着有什么用? 是她害死他的,她自然要去陪他,在黄泉路上,有她相陪,他也才不孤单啊…… 瓣瓣寒梅飘落在湖面上,冰寒的湖水足以将人冻死。 她眼里含着泪珠,嘴角却带笑,心神狂乱不已,想到将要自己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她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她没有与他成亲,他却也还是死了,什么克夫之命简直胡说八道,如果有来生,她会毫不犹豫的嫁给他,如果真有来生的话…… 她看着苍天,苍天当然没有给她任何回答。 「皓飞,我来了,等我……」丁香高高仰起了脸,眼中流下泪来。 她纵身跳入湖中。 所有的遗憾,就与她一起融成冬季最后的雪水,与飘落的梅花一起,深埋在湖底吧! 许久之后,湖面恢复了平静,天空突然下起雪来,越下越大,越下越急。 锈天盖地的雪下了十天十夜,数尺厚的大雪堆积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天地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梅花湖畔整个被大雪盖住了,半个月之后,大雪渐融,唯独梅花湖始终没有融化,变成了一座冰湖。 【第七章】 「她没救了。」 好冷……丁香睁开眼睛之前听到这句话。 接着,她听到彩儿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你这傻丫头,怎么那么傻呢?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染上了瘟疫,你怎么会傻到去投湖?」 怎么回事? 投入那么冰冷的湖里,她没有死吗? 「丁香……呜呜,我的好姐姐,你一路好走……」 一条白布盖上了她的脸,而彩儿还在嘤嘤哭泣,那虚情假意的哭声让丁香感到厌恶至极,她一把掀开白布,坐了起来。 「丁香!」芸娘惊吓的瞪视着她。 「丁香……」彩儿也止住了哭声,她还揉了揉眼睛。「你……你没死?」 一旁的大夫又惊又喜的看着她,频频说道:「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刚才明明已经没有了脉象,怎么会?怎么会呢?」 大夫又细细为她把了脉,更惊奇的发现原本疫病的症状全都消失了,他忍不住大呼奇迹。 丁香讶异的看着四周。 这个房间……这是她在李府的房间,和彩儿共用的房间! 她怎么会在这里? 谁把她带回淮玉城了吗? 「你没事?真是谢天谢地啊!丁香丫头!」李嬷嬷双手合十,不断的感谢老天爷。「我去禀告大总管你没事了,大夫,你也跟我一道出去吧,还有好几个奴才在等你开药方呢!」 李嬷嬷和大夫出去了,芸娘看着丁香,发现她很不对劲。 「丁香,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大夫回来?」 「我……怎么了吗?」丁香蹙着眉心,无论如何回想,她只记得自己投入将军府里的冰湖里,后来怎么样了,她全无印象。 第十六章 「你不记得啦?」彩儿抢着说:「城里爆发奇怪难治的瘟疫,你因为染上瘟疫就想不开投湖自尽,幸好瑞儿经过发现,不然就糟了……可是说也奇怪,大夫明明就说你没有脉象了啊,怎么会没事呢?」 「我……染上了瘟疫?」她努力回想,还是一无所获。「是大总管把我送回来的吗?」 赵千岚和杜绍瑜是她最后见的人,或许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 「你在说什么啊,丁香?什么送回来?你一直在这里啊,又没有离开过,你不会是病糊涂了吧?」彩儿伸手摸她额心,她不由自主的闪开了。 「不要碰我!」她厌恶地低喝。 彩儿瞪大了眼睛。「丁香?!」 丁香不理彩儿,她看着芸娘。「我一直都在府里,是吗?」 芸娘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是啊!」 丁香急问:「那将军呢?将军在哪里?」 「将军?」芸娘和彩儿面面相觑。「什么将军?」 丁香更是讶异,芸娘不知道少爷就是将军还情有可原,但彩儿不可能不知道啊。 她不动声色的改口,「我是说少爷。少爷呢?」 芸娘和彩儿异口同声说道:「少爷又还没回来。」 芸娘浅浅一笑。「不过,丁香,你为什么突然问起少爷?你不是不曾看过少爷吗?」 丁香闻言狂喜的震颤着。 难道老天真的听见了她的请求,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还是,她投湖没死,现在是在作梦? 她用力的捏了下自己。 「哎哟!」会痛! 太好了!会痛!不是作梦!她真的……真的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老天爷,谢谢祢!谢谢祢! 虽然她搞不清为何她的人生与原先的不太一样了,不知为什么她竟得了瘟疫,但她仍感激能有这重来一次的机会。 「丁香,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怪怪的?」彩儿万分不解丁香干么死命捏自己,脸上那欣喜若狂的光彩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回光返照? 「征南大将军呢?」丁香追不及待的问。 「还没班师回朝啊。」彩儿更奇怪了。「你怎么问这个?」 果然!她再没有一刻如此的感谢上苍,虽然现在发生的事与过去不尽相同,但她可以扭转乾坤了,皓飞可以免于一死! 「我去看看那些染了瘟疫的人!」她急切的掀被下床。 她要从药村那件事开始,把一切的错误导正过来! 「你在说什么?!」彩儿拉住她。「你自己都奄奄一息、半死不活了,还去看那些染病的人做什么?」 「放开我!」她瞪着彩儿拉她衣袖的那只手,厉声道。 如今她才感觉到,彩儿一直在利用她,用自己的柔弱使唤她做事,她真是笨得可以,还一直把彩儿当成连蚂蚁都不敢捏死的柔弱女子…… 「丁香——」彩儿吓得松手了,她委屈不已的看着丁香。「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对我这么凶?」 「可能神智还不太清醒吧!」见彩儿泫然欲泣,芸娘连忙打圆场。 丁香只看着芸娘一人说话。「芸姐,我没有神智不清醒,我只是想去救染了瘟疫的人,不想更多人染病。」 「可是,你又不是大夫,怎么救?」彩儿十分不以为然地小声说道。 丁香鄙夷地看着彩儿。「这就不需要告诉你了。」 彩儿瞪大眼,惊讶的眨了两下。「丁香,你好奇怪!你到底为什么要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那个……我还有些针线活要做,你们慢慢聊。」芸娘见苗头不对,便找个藉口离开了。 房里只剩下丁香和彩儿,丁香明白彩儿当然还不知道她已知晓她的真面目,自己现在对她恶声恶气也没用,搞不好让彩儿起疑,还会坏了日后的事。 她改口道:「我是……头痛,所以口气难免差了点,你别放在心上。」 「看在你昏迷了那么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彩儿催道:「你在这里等,我再去找大夫来,一定要确定你没事了才可以,不然我们可不能再同一房……」 虽然不明白为何一醒来就被告知自己得了瘟疫,但她现在没有任何的不舒适,大夫刚为自己把脉也没说有什么问题,想必那些病症已因她的「死而复生」而消失。 「我说了要去看看府里染了瘟疫的人,你没听到吗?」丁香穿上鞋,冷静的套上外衣,满脑子都是皇甫皓飞。 他会在哪里?他会认得她吗? 如果他认得她,那代表他也重生了吗? 老天爷虽然给了她重生的机会,但千头万绪的实在让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有如坠五里雾中。 彩儿又拉住她。「你不要去啦!丁香,你这样很奇怪耶!说什么要去治病,我看你八成是还没好……」 「我要去!」 她干脆推了彩儿一把,也不管彩儿被她推得跌倒了,在那里抚着膝盖直呼痛,就这样趁机跑掉了。 冬阳穿过窗棂上的薄纱洒入书斋,如此午后教人倦懒。 赵千岚低头看着府里的帐册深思,她叹了口气,端起青瓷茶杯,啜了一口热烫的香茗,又叹气,蹙眉揉了揉太阳穴,再叹一口气。 他就快回来了,看到府里这么多人染上了瘟疫,会不会怪她办事不力? 一直以来,她都想在他面前扮演完美的女人,她可以很精明,很能干,唯独对他的一片情意,她死也说不出口。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她的心思他应该懂,如果他不懂,那么表示他对她没情意,自己又何必自取其辱。 所以,就这么在他身后看着他就好,能够待在他身边就好,起码她知道,他的身边现在没有女人,当然也可以说一直没有女人,所以她就当有朝一日,他会明白她的心…… 「大总管,有个名叫丁香的奴婢求见您。」她的贴身婢女芝儿来报。 「丁香?」她对这个奴婢毫无印象。「她有什么事?」 「她说要见了大总管才当面禀告。」 最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赵千岚烦躁的蹙了蹙眉。「叫她进来吧!」 「是。」芝儿扬声。「丁香,大总管让你进去。」 听到芝儿的叫唤,丁香颤抖着走进书斋,又期待又怕有什么意外,她的一颗心狂跳,眼里闪闪发光。 老天!她好紧张,手心都出汗了。 当她看到坐在黑檀木桌后、模样清冷的赵千岚时,喜极而泣的泪水几乎要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 自己过去多么自以为是啊!赵千岚明明就只是外冷内热罢了,却被无知的她当成冷若冰霜、目中无人…… 她看着赵千岚,欠了欠身。「奴婢丁香,见过大总管,大总管万福。」 纵然她的情绪十分激动,但不能显露出来,她只知道一切已经重新开始,她要小心谨慎,不能再犯任何错误。 「你说吧,有什么事非要当面见我不可?」赵千岚一双冷眼瞅着她,有些不太耐烦地问。 这个名叫丁香的婢女是怎么回事?为何用那种眼光看着她?双眼满怀情感,让她心里毛毛的。 「奴婢会治瘟疫,请大总管答应让奴婢为府里染病的人医治。」丁香响亮地说。 「什么?」赵千岚眼眸一眯。「你会治——瘟疫?」 「是的。」丁香回答的毫不犹豫。「奴婢有把握可以治好瘟疫,只要您同意让奴婢在府里医治。」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赵千岚脸一沉。「城里最好的大夫都对这次的疫病束手无策了,你凭什么在这里说大话?」 丁香没被赵千岚那几句重话给吓得打退堂鼓,她反而大声清楚地说:「回大总管的话,先父是神医丁太仁,奴婢自幼耳濡目染,熟读家中所有医书,也有天赋,就请您姑且相信奴婢一次!」 之前,她把她爹的交代牢牢记在心中,不敢透露自己会医术,但结果还不是落得投湖自尽的下场。 所以,现在的她豁出去了,反正再怎么也不会比投湖自尽差,她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你说令尊是——丁太仁?!」赵千岚大为惊讶。「那么你为何卖身为婢?」 这个她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先父过世后,后娘容不下奴婢,觉得奴婢在家里看了碍眼,便把奴婢给卖了。」 赵千岚盯着她,不语。 谅这小小奴婢也不敢在她面前扯谎,况且是否真是丁太仁之女,派人一查就可以知道了。 她思索了一下。「好吧,我就暂且相信你,让你去医治府里染病的人。」 丁香喜出望外。「谢谢大总管!」 她就说嘛,赵千岚很好说话的,明明有副善良的心肠却老是摆出一副难搞的样子,让大家都误解她。 第十七章 「我会交代下去,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出来。」她又看了丁香一眼。「没事的话,你可以出去了。」 「大总管,您茶凉了吧?奴婢再帮您沏杯热茶好吗?」丁香殷勤的就要去拿茶杯一。 赵千岚婉拒道:「不必了,你出去吧,这些事自然有负责的下人会做。」 「奴婢想帮您沏茶,让奴婢帮您沏茶吧!」丁香央求。 「我说不用了。」赵千岚不耐烦了起来。 不过现在赵千岚吓不到她了,丁香索性耍赖皮。「奴婢不管,奴婢帮您沏!」 丁香夺了茶杯,转头便跑。 「搞什么?」赵千岚傻眼的看着拿了茶杯就喜孜孜地一溜烟跑掉的丁香。 她都那么凶的说不用了,那丫头不怕吗? 为什么会不怕?府里上下可都对她敬畏三分哪! 怪丫头。 「你说——少爷回来了?!」丁香才听彩儿说完,手里的碗就眶当一声掉在地上碎了。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她的皓飞!她魂牵梦萦的皓飞回来了! 「你干么啊?你又没见过少爷,反应干么这么大?」彩儿看着地上的碎碗,不快地皱眉。「快点收拾干净吧,房里这么小,踩到就麻烦了。」 「少爷——在哪里?」丁香才不管什么碎碗,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彩儿奇怪不已的看着她。「还会在哪里?当然在临风阁啊!」 丁香暗笑自己的糊涂。 是啊!临风阁!这里是李府,他回来了,当然在临风阁。 「彩儿!乔嬷嬷要你跟春儿、秋儿一起去把落花别院打扫干净,该洗的东西全要搬出来洗一洗。」外头赵姨娘来唤人了。 「哎哟,我的腰好痛哦。」彩儿忽然抚着腰坐了下来,一脸不适的皱起了黛眉。 丁香看了她一眼。 她可不会再当傻瓜了,抢着替彩儿做事,过去自己真是笨极了。 「那你歇一会儿再过去干活吧!可别歇太久,赵姨娘的脾气可是没芸娘那么好,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她就出去了,也不管彩儿不死心的还在喊她。 丁香快步绕过花园,加快脚步往临风阁走去:心跳得厉害。 树叶都落尽了,枯枝在寒风中颤抖,但她心里却一团火热,没披外衣都不觉得冷。 进了临风阁,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这个时间,她的身分,不应该来这里,这些她都知道。 但是——她必须要亲眼看到他,只要确定他真的没死就好…… 她悄然无声的步入临风阁花厅的内室,隔着垂帘,看到有道精致的屏风,地上铺着毡毯,里头有张红木石桌,桌上茶香袅袅,她倚在门边,握紧了粉拳,抬眸偷偷望了过去。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他就在内室与赵千岚坐着谈话。 一见到他,那完好无缺的他,那挺健的身躯,丁香的泪一下子就冲进了眼眶里,模糊了视线。 只要想到他被尚方宝剑穿透肩胛的那一瞬间,她就心如刀割,恨自己没有冲出去挡在他身前。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他,在刑场那天,她还没见着他就被杜绍瑜击昏了,醒来时已与他天人永隔。 「你说有个小奴婢,不但治好了府里染上瘟疫的人,还治了城里许多人?」皇甫皓飞俊眸里满是兴趣。 他一回到淮玉城便听说瘟疫疫情严重,不但已经死了数百人,还传到渭水去了,只是没想到自己府里竟有个医术精湛的小婢。 「一开始我也不相信她,因为她实在有点诡异,好像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谁知她的药方子虽然繁复,却真的有效。」 皇甫皓飞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茶,笑道:「这么神奇?」 丁香泪盈于睫的吸了吸鼻子。 药方繁复是因为舍弃了三七、麝香、天麻、鹿茸、茯苓、七叶莲、申姜等等朝廷早已下令禁止运送的药材不用,改用别的药方代替。 当初就因为着急瘟疫会夺走更多人命,所以贪快用了朝廷禁运的药材,才会埋下日后四大罪状的伏笔。 他等于是她害死的,是她引狼入室,把彩儿带进将军府,令他被一污陷,她绝不会再让他陷入困境! 「我打算让她继续配药方,已经有好几个城里的大夫表示想为她赎身,他们都想知道她还会医什么……」 「等等——」皇甫皓飞嘴角一勾。「这是——什么香味?」 一股馥郁奇香扑鼻而来,他往门边看去,微微抬高了下颚。 「丁香!」赵千岚大为震惊,不悦道:「你在那里做什么?你在偷听吗?」 丁香慌张了。「不……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那不然是哪样?老天,这要叫她怎么说明? 「她就是那个医好大家瘟疫的奴婢,名叫丁香,不过我不知道她在这里做什么。」赵千岚很不高兴的说。 「原来就是你。」皇甫皓飞唇上带着笑意,不同于赵千岚的怒意,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进来。」 丁香举步维艰,她走进去,听到自己那带泪的声音响起,「奴婢丁香见过少爷,少爷……万福。」 从他的眼神,她知道,他不认得她了…… 重生的只有她一人,他不认得她了……她不该难过的,若再难过就太不知足了,他活着就已经够感谢老天了,她一定要坚强,即便他不认得她,她也要帮助他逃过死劫! 「我们认识吗?」皇甫皓飞对她眼里那深深的激动很不解,就好像自己是她很重要的人,她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们……」丁香差一点就点头了。 是啊,我们认识,还相爱,你想娶我为妻…… 她忽然泪如雨下,但努力挤出笑容来。「不,我们不认识,奴婢是第一次跟少爷见面。」 「你这是做什么?」一个拍桌,赵千岚脸色铁青的低喝,她实在忍无可忍了,这奴婢像在勾引皓飞。 「对、对不住……」丁香慌忙拭去泪水,看到他,她就是想哭啊,情绪排山倒海而来,自己也没办法控制。 皇甫皓飞深深看了她一眼,对赵千岚说道:「你先去做你的事,我有话要问她。」 丁香蓦然血液沸腾了。 有话要问她?难道——他也重生了,记得死之前的事?只是不好在赵千岚面前说出来? 她狂喜的看着他。 会是这样吗? 赵千岚拂袖离去之后,皇甫皓飞温和地看着丁香。「你坐。」 丁香失望了。 如果记得她,他不会只叫她坐,他会抱住她,跟她一样激动才对。 「是。」她坐下了,内心忐忑不安,不知道他要问什么,而自己的心情,就连一丝丝都不能倾诉给他知道。 「你身上有种特殊的香气。」虽然一边在把玩着瓷杯,但皇甫皓飞全副心神都在观察着丁香。「五年前,在一处湖畔,我受了重伤,还中了剧毒,有人救了我,那个人与你有相同的香气。」 「那个人就是我,是我救了你没错。」想想自己对他的态度好像太不像个下人,她又加了两个字。「是我救了你没错,少爷。」 「当真是你救了我?」皇甫皓飞露出惯有的笑容。「不过,除了救过我,我们真的没见过吗?」 「有。」丁香一本正经的看着他。「可能在梦里见过吧,少爷。」 「哈,你还真是有趣。」皇甫皓飞笑了,跟她在一起,有种自在的感觉。「这样吧,既然你有绝佳医术,又是我的救命恩人,那么你就暂时跟在我身边,也好让我有时间可以了解你这个救命恩人为何会在我府里为婢。」 「是的,少爷。」丁香完全不想拒绝。 她才不管别人会怎么说,从现在开始,她要黏着他,再也不要从他身边走开了。 【第八章】 「少爷叫你跟在他身边?而且要搬去临风阁?」 见到丁香在收拾衣物,还一边哼着小曲儿,彩儿的声音不由得拔尖了。 丁香竟然隐瞒了会医术的事,还治好了那么多人,令府里上下都对她刮目相看,这已经够教她嫉妒的了,如今竟然还被她仰慕的少爷给看中了,要她跟在身边伺候,教她怎么忍受得了? 「有什么问题吗?」丁香回眸一笑,那笑容当真会气死人。 「有什么问题?你竟然问我有什么问题?」彩儿气急败坏。「你去临风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要是有人欺负我,叫我做粗活,没有你顶着,我怎么办……我是说,我会想你,我们一直情同姐妹,你却要留下我……」 丁香无所谓的继续收拾衣物。「想我,就到临风阁找我,反正都在府里,又不是很远。」 彩儿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丁香,你不要去临风阁好不好?你跟少爷说,你想留在这里,你想跟我留在这里……」 第十八章 丁香倏然恶意的一笑。「可是我想去临风阁,我想跟在少爷身边,我觉得少爷好像对我有意思。」面善心恶的丫头,就气死你吧!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彩儿蓦然怒吼一声。 丁香挑高了秀眉。 稍微激一下就露出真面目了,以前自己居然完全没发现彩儿是这样的人,她可真是迟钝。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她以后知道了,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彩儿,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嗓门这么大,脾气又这么暴躁,我还以为你手无缚鸡之力呢。」她扬起不以为然的声调,语带嘲讽地嘟囔道。 彩儿忽然之间又娇弱的看着她,甚至哽咽的滴出两滴泪。「你误会了,我是舍不得你走才这样……」 哼,这么会演,怎么不去戏班子? 丁香懒得理她。「我走了,少爷叫我一块儿跟他去灯会,你若想我就到临风阁找我吧!」 打从一出府,皇甫皓飞就发现有人在跟踪他,因为跟踪者的技术拙劣无比,教人不发现也难。 他选在人来人往的天桥底下倏地停下,猛一回头。 果然,那足足矮他两个头的娇小人儿停步不及撞上了他的胸膛。 「哎哟~少爷,你怎么要停下来也不讲一声啊?」丁香抚着额心一直揉。 皇甫皓飞好笑的看着她。「你这是在做什么?」这跟踪者根本不怕被发现嘛。 丁香瞪大了眼。「不是你叫我跟在你身边吗?我只是在遵从你的吩咐而已,少爷!」 皇甫皓飞自然知道她在抬杠。 这个小婢很奇怪,打从初次见面,她就不怕他,也不仰慕他,更没像别的女人一样用迷恋的眼神看过他,只是一迳的在他身边兜来转去,每一回头看见她,她总是笑嘻嘻,就好像只要看着他,她就满足了。 而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不舒服,彷佛有她在身边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这是什么道理,他还没弄清楚。 「过来,我们一边说话。」皇甫皓飞把她拉到角落,压低了声音。「丫头,我不信你不懂跟在我身边的意思,我——」 丁香马上接话,「你在追查平南王的党羽,他打算要把一些邪派中人送进京城,你在找他们的总部。」 皇甫皓飞瞬间笑意尽失。「你怎么知道?」 丁香露出微笑。「天桥下是最多消息的地方,我常出府帮嬷嬷们跑腿,所以多少知道一点。」 「你说实话,你怎么知道的?」皇甫皓飞直勾勾的看着她。「就算在天桥底下能打听到消息,也不可能知道这件事,这是机密,你不可能在这里听说。」 「如果我不是在这里听说,那我又怎么会知道?」丁香脸不红、气不喘的反问。 「你这丫头,还耍嘴皮子。」他弯起指节,扣了她一记响额。 她真是没大没小,除了第一次,之后从没在他面前自称奴婢,还要他叫她香儿,而自己竟然也叫得颇顺口。 「哎哟~少爷,这样很痛耶。」她拚命揉着额心,好像真的很痛似的。 幸福,好幸福,能跟活生生的他这样抬杠着,她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不痛为什么要打你!」皇甫皓飞两手往墙面一撑,将她围在怀里,低眸盯着她。「快说,你怎么知道?」 丁香心跳加快了。 这近在眼前的俊颜,这好看的眉,好看的眼,好看的鼻,都是属于她的……这样的逼供未免太迷人了,她目眩种迷,忍不住踮起脚尖,柔软的唇瓣堵住了他的唇,全身盈满柔情。 皇甫皓飞从没被女人主动吻过,但这一刻,他却不想放开她柔软甜美的唇瓣,因为她的唇是如此熟悉,就像他已吻过千百回。 两个人的四片唇胶着了好一会儿,皇甫皓飞先意识到两人正在熙来攘往的天桥下,他放开了她的唇。 「这是怎么回事?」他瞪视着她,呼吸仍有些急促。 他绝不是一个有女人随便吻他,他就随便接受的色胚,但刚才火热的吻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丁香装无辜。「少爷太俊美了,我是一时情不自禁才吻了少爷,至于少爷为什么没有把我推开,反而也吻我,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问他?他觉得不对劲。 他挑起眉。「香儿,我再问你一次,我们过去真的没见过吗?」 丁香双眸闪动,晶亮的眸子望着他。「在你的定义里,是没见过,但对我而言,你是很重要的人,我只能说这么多。」 「很重要的人?」他在心里不断猜测着。 丁香闭了闭眼。 因为你的命是我害死的。 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对他甜美一笑。 「因为我的命是你救的?」 「不止那样,你是我的男子,所以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第一个看光全身如果他在喝茶,皇甫皓飞想自己一定会喷出茶水来。 他哭笑不得的看着她。「香儿,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丁香对他微笑。「少爷过奖了。」 皇甫皓飞看着她,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自己总拿嘻皮笑脸的她没辙。「我还有正事要做,不许你再跟着我,听明白了吗?」 丁香嘴角噙着微笑,清脆地道:「知道了,少爷,你慢走,我回去就是了。」 夜深了,天空还飘着鹅毛大云,丁香只披着一件白狐皮的短裘,行色匆匆地往金钩巷而去。 她还没有接到飞鸽传书,只是一直等到深夜,不见他回来,心知他出事了,干脆自己过来金钩巷看看比较放心,想到他中了无色毒的痛苦,她一刻也不能忍耐。 她直接走进胭脂楼,几个带着酒意、左摇右摆的客人与她擦身而过,她正巧看到小三子从她面前走过去。 她连忙大喊,「小三子!」 小三子扭头过来,诧异的看着她。「姑娘认得小的?」 丁香若无其事的自我介绍。「我叫丁香,要找给了你一锭金元宝、差遣你办事的爷儿。」 「原来您就是丁姑娘。」小三子恍然大悟,但又有些纳闷。「怎么这么快就来了?那位爷说,姑娘要一个时辰之后才会来。」 「我脚程快。」丁香提起裙角上楼,一边吩咐,「我自己去找那位爷,你帮我准备小火炉和热水。」 麻沸散、小刀和针线她都带来了,还带了这阵子她私下偷偷找草药提炼的炽毒丸,以毒攻毒,可以缩短他痛苦的时间。 「可是您……」小三子在后面唤她。 丁香头也不回。「我知道哪间房,你快去办我交代的事!」 她匆匆往长廊尽头而去,无视整排房间传出的淫声浪语,推开房门,果然看到皇甫皓飞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面色如纸,没有明显外伤。 谢天谢地!除了她刚醒来时得知自己曾得了瘟疫,以及与皓飞相识相爱的时间点改变了,其他似乎一切都照着之前的情况走,这么一来,她更有把握可以扭转乾坤,让他免于一死! 她急急奔到床边,按他脉门,他的脉象紧促微弱,身体浑身滚烫。 她的心紧紧一缩。「皓飞……」纵然知道这是必经过程,她还是很着急。 皇甫皓飞缓缓睁开眼眸,蹙着眉心。「你叫我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是皇南皓飞?」 「你听错了,我叫你少爷。」丁香温柔的轻抚他脸颊,握住他的手拉到唇边一吻。「你现在是在作梦,所以我这样吻你的手没关系……不过你应该知道你中了剧毒吧,你放心的睡一觉,我会为你解毒,并且不会通知任何人,也不会让人发现我在为你医治。」 「你……」皇甫皓飞迷惑不已。 他虽中了剧毒,但还没失去意识,全靠深厚内力在勉强支撑,自然知道自己不是在作梦,丁香活生生的在他眼前,这点绝不会错。 「你现在是靠内力在苦撑,所以不要说话了,把一切交给我就对了,你只要记得,我绝不会伤害你就是。」 丁香无预警的给他一个柔软的吻,皇甫皓飞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外头有人在敲门了,她给他一记微笑,起身去开门。 门外,小三子送来火炉和热水。「姑娘如果有事叫我——」 「在门口吹两声口哨!」 丁香砰地关上房门,立即着手为皇甫皓飞刮骨疗伤,她带了麻沸散,可以减轻他的疼痛。 「皓飞,你听好,毒性已扩散到五脏六腑,所以我现在必须在毒针射进去的地方开刀,要把毒液吸出来,我会尽量让你不那么痛……」 皇甫皓飞阖上了眼。「不需要问我,现在开始,我任由你处置。」 很奇怪,她就是可以轻易赢得他的信任,就像她是他的一部分。 对她,他总有无法言喻的微妙感觉。 她究竟是谁? 她的种种举动总让他怀疑自己是否曾失忆,以至于忘了她…… 第十九章 接下来,他沉沉睡去了,就像她说的,他并没有太痛的感觉,迷糊之间,昏昏沉沉、似睡似醒,感觉到体内冷与热的冲撞,鼻息间净是馥郁花香,之后他感觉到一个光裸纤弱的娇躯在他身上磨蹭着,似有若无的抵住了他的硬挺蠕动着,丰润的乳房挤压在他胸膛上,发丝散落在他身侧,散发迷人的幽香。 她不断吻着他的耳、他的眼、他的唇,还贴在他唇上边吻边呢喃。 「皓飞,我爱你,我有说过我爱你吗?好像没有,现在正好,我要告诉你,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我愿恿嫁给你……」 她完全击溃了他的自制力,让他欲火勃发。 他知道自己中了无色毒的同时也中了迷春水,难道她也知道了? 「皓飞,爱我,我是你的……」呵气成兰的唇又开始吻他了。 他无法再忍耐,伸手狂野的肆虐她最敏感的核心,接着扣住她娇弱的粉臀,在她身下长驱直入,挺进她的深处。 她仰起头,阖起眼轻吟,与他配合的天衣无缝,毫无保留的奉献着她自己,就像他们早已做过数百回,而他在她震颤的抽搐中释放了自己。 自己为何会如此熟悉她的身子? 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他又沉沉睡去了,意识像是飘浮在半空中,浑身冰冷,他知道自己一直在流冷汗,但气息已渐渐平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完全睡着了,这次睡得又沉又久,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闻到房里的药味,她正蹲着在煎药,窗子开了一角透气,窗外天色明亮。 「香儿——」他坐了起来,沉思地看着她。 这个女人是他的——他有这种强烈的感觉,不单单因为他占有了她的身子,还有其他,他说不上来的原因。 「醒啦!」丁香浅笑,走到他床畔坐下来,随意就拉起他的手把玩,清脆地道:「我们已有夫妻之实,我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少爷!肚子里也可能怀了你的孩子,所以你要对我负责,知道吧?」 皇甫皓飞不禁失笑。「你这丫头说话怎么这么露骨?还这样玩弄我的手,你根本没把我当少爷。」 「反正铁证如山,你赖不掉。」她推高衣袖,让他看手臂。「瞧,守宫砂不见了,我是你的人。」 她曾想过,老天既然给了她重生的机会,会不会就是要她抛弃过去,去走另一条全然不一样的路? 她当然也可以选择偷偷离开李府,一个人到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生活,这么一来,没有她,他或许可以逃过死劫。 但是,这么一来,她就永远没机会跟他在一起了,她情愿选择困难的路,也要从今以后都能待在他身边。 「香儿,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深深的看着她。 直觉告诉他,她是可以信任的人,她对待他的真心和毫无保留显丽易见,他全都感受的到。 「我吗?」丁香拉着他的双手,身子偎向他,柔软的樱唇贴住了他的唇,满足之中带着沉醉地道:「我是你不可或缺的人。」 他无法对她甜美的唇瓣无动于衷,她毫无矫饰的对待勾起了他年少时热烈的情怀。 他拿回主控权,重重的攫住了她的唇,浓烈的舌尖采入她芳唇里,翻搅她甜美的丁香小舌。 撤离她的唇之后,他浓烈的深吻仍让她浅促的喘息着,她索性伸起纤纤玉手环抱住他的颈项,不想离开他,温热的泪涌出眼眶,湿润了皇甫皓飞的脸颊。 他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没有人会懂她此刻的心情有多澎湃,情思已泛滥到无可抑止的地步。 「真拿你没办法。」他笑着摇头,轻轻抚弄她的脸颊。「你像个谜,让我猜不透,但又无法不被你吸引。」 他吮去她的泪,她缠绵的情思他都感受到了。「过几日我必须离开淮玉城,你跟我一道走。」 现在他也放不下她了,自然要把她带在身边。 「好!」丁香答得飞快,又期待的看着他。 咦?他怎么没提成亲的事?亏她已经准备好了要答应哩! 「少爷要你跟他走?」彩儿拔尖嗓音,妒火中烧。 「你先顺顺气儿再说吧。」丁香气定神闲的啜口茶,她现在很喜欢恶整彩儿,看彩儿暴跳如雷,她就很开心,所以特地来把这消息告诉彩儿。 「你们要去哪里?少爷要你跟他去哪里?」彩儿口气很急。 丁香又啜了口茶,才慢条斯理的说:「京城。」他还没说,但她当然已经知道了。 「京城?」彩儿撇着唇,恶意道:「丁香,我是为你好才说的,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听说少爷另有身分,而且很尊贵,我想他啊,八成早就有妻室了,你就不要痴心妄想,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我们姐妹有个伴。」 「我还是要跟少爷走,我不想留在这里。」她嘻皮笑脸地道。 她才不相信彩儿的挑拨和臆测,她相信皓飞和自己,相信他们的感觉经过了重生依旧也不会变。 「我……也好想去京城开开眼界。」彩儿忽然可怜兮兮的看着她。「丁香……这辈子,我还没离开过淮玉城。」 丁香甜甜一笑。「少爷说我可以带一个奴婢走,你就跟我走吧,谁教我们是好姐妹呢。」 她来个假传圣旨,事后禀告,打算晚点见到皓飞再告诉他要带彩儿同行,反正他一定会答应。 彩儿这个坏心眼的臭丫头是关键人物,当然要一起去。 稍晚,她把要带彩儿同行一事告诉皇甫皓飞时,他果然没异议。 「彩儿竟然说你在京城一定有妻室了,你说好不好笑?」她悠闲自在的坐在桌边吃果子。 皇甫皓飞的视线在她身上打转,他有说过要去京城吗?若是问她,她一定会说是他说的。 「我在京城确实已有妻室。」他故意淡淡地道。 丁香愣住了。「什么?」 他在京城有妻室? 她眨眨眼,又眨眨眼,脑袋一片空白。 她的反应令他生起捉弄之意,他泰然自若的看着她。「我有说过没有妻室吗?」 他望着脸色死白的丁香,自认识以来,她一直是笑嘻嘻的,他还未曾见过她这种神态。 她突然放下正在吃的果子,绕过屏风,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他叫住她,外头正在下雪,她外衣也没穿。 丁香恍若未闻,一直往外走。 他已经有妻室了?已经有妻室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这跟之前不一样啊…… 「香儿!」 皇甫皓飞追上她,拉住了她,看到她泪流满面,他大受震撼。 「原来你这么难受。」他索性把她拥入怀中,心里阵阵悸动。「我可没欺骗过你,如今你这般幽怨,叫我要说什么?我需要解释吗?」 「你是没欺骗我,是我——是我自己骗了自己——」丁香哭到上气不接下气,那种回头一场空的感觉,她要怎么告诉他?他怎么会懂重生后的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过每一天的? 「我们先回屋里去。」他扶住她的腰。「回去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不要。」丁香只觉万念俱灰,这跟重生前不一样,如果她因此无法阻止他的死劫怎么办…… 「那只好这样了。」 他点了她的穴道和哑穴,让她动弹不得,抱起她,将她抱回屋里。 回到屋里之后,他仍不解穴,抱着她坐着,目光与她相对,而后吻她耳垂,再攫住她芳香樱唇,挑开她的唇,舌尖滑入与之纠缠…… 「我竟然会这般喜欢你,真是奇怪。」他修长手指从她眉心而下,顺着挺翘的鼻滑过人中,一直落到她唇间,又把指问印往自己的心脏。 丁香悸动的看着他。 罢了,若不能救他,那就再随他死一回吧,她什么都不怕了…… 「香儿,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那么应该也知道我真正的身分是征南将军,我就不问你怎么知道的,反正横竖你是说不清的。」他一笑。 「两年前,大军在边境遇到大难,强悍的南蛮族人差点将我们全数歼灭,太后听信道士之言,说梦萝公主乃福星降世,可逢凶化吉,便下旨将梦萝公主指婚于我,所以,虽然梦萝公主是我妻子,但我们还未见过。」 梦萝公主? 丁香焦急的看着他。 梦萝公主那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竟然是他妻子…… 「怎么了吗?」 见她脸色蓦然转为焦急,他替她解了穴。 一解开穴道,她急切道:「你要当心梦萝公主,她不是个好女人,你千万千万千万要小心她!」 「你怎么知道梦萝公主不是好女人?」皇甫皓飞笑出声,轻抚她的发。「看来你真的很在意她。」 他以为她是嫉妒才那样说的吗?丁香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唉,现在急也没用,跟他讲,他也不会当一回事,还是得走一步算一步。 第二十章 原来事事不能尽人如意,她不顾自己天命克夫想要嫁给他,他却不能娶她了。 回京的路上,丁香与彩儿同辅一马车,她一边防着彩儿,一边不断的告诫自己有梦萝公主的存在。 梦萝公主现在是皓飞的妻子,她要改变自己的想法,不能一心认为所有事都跟重生前一样,一定要步步留心,才不会又害死了皓飞。 「原来少爷竟然是征南大将军啊!」彩儿一迳沉醉在喜悦里,一路上不断的在编织她的美梦,巴望着进了将军府就会有好事发生。 稍晚,一行二十余人进了客栈休息,用晚膳时,彩儿还说个不停。 「丁香,我跟你说过了吧,少爷有妻室,你还不信,你可知道梦萝公主是太后最宠爱的女儿,是皇上的亲姐姐,还美如天仙、仪态高贵,她呀,是只人人钦羡的凤凰……」 丁香听得头很痛,尤其在知道彩儿的真正目的之后,她怎么还会愿意倾听彩儿的美梦?她根本不想听,也不以为然,梦萝公主根本是荡妇,是平南王的情人,还诬陷皓飞玷污她,什么仪态高贵,全都是假的。 「彩儿……」丁香蓦然打断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最近是不是睡不好?常会口干舌燥?」 彩儿微微一愣。「是啊,怎么了?我从来没离开过淮玉城,这一路奔波,晚上都睡不安稳,也很不习惯……」 丁香又打断她。「你嘴好臭。」 彩儿更加愕然。「什么?」 丁香这才用关心的语气说道:「我是说,你可能睡不好,火气大,所以嘴很臭,我开张药方,你服几帖看看,就能改善了。」 「我……嘴臭啊,我都不知道……」彩儿很是尴尬,她丢脸丢到想找洞钻了。 打从丁香治好了瘟疫,她就不敢小看丁香了,丁香说她嘴臭,那一定是臭的。 「通常嘴臭的人都不自知,你也不必不好意思了。」丁香拍拍她。「我先回房休息了,你慢慢吃。」 皓飞不与他们同行,他还有事要办,现在可能已经回到京城了。 行前,她向他要求一路上要自己一个房间,他交代了下去,所以她不必跟扰人的彩儿一个房间,真是万幸。 回房前,她向店小二惜了炉火煮茶,煮好后端了茶去敲赵千岚的房门。 「有事吗?」赵千岚脸色冷冰冰的看着她。皓飞为什么要把这奴婢带进京?她无法理解。 「大总管,这是奴婢亲自煮的补气茶,天寒赶路,您多少喝一点。」丁香笑容可掬的说。 赵千岚还是冷若冰霜。「搁着吧,以后不必再弄这些了,没必要,我自己有贴身丫鬟。」 这个奴婢真的很怪,自己从没给她好脸色,她却不断对她示好,十分古怪。 「知道了,您早点歇息。」丁香还是笑容满面,脚步轻快的回房了。 「什么事这么开心?」 她一进房就被人搂进了怀中。 「啊!」她低呼一声,仰起脸蛋看着黑暗中那人的那双灼灼俊眸,心头一热。 「你不是回京了?」 「谁告诉你我回京了?」皇甫皓飞搂住她的双臂紧了紧,享受她的香气。 「好吧,你没说,是我以为。」丁香转身把脸埋进他胸口,双手抱住他的腰。「几天不见了,我好想你。」 皇甫皓飞将她横抱在怀往床榻走去,温柔低语,「怎么跟我一样?」 丁香抬起螓首,沉醉地看着他,情难自禁的拉下他的头吻着,一想到他回京就要与梦萝公主圆房,她就难受…… 这夜,她甚至失控的咬了他的肩膀,咬得很是用力,狂乱的在他身下喘息、娇吟,迷失了自己,两人两相缠绵,终夜缱绻。 天快破晓时丁香微微睁眼,把头靠在皇甫皓飞刚健结实的胸膛上,故意动来动去将他扰醒。 皇甫皓飞不禁莞尔。「什么事?」 丁香故作惊吓的瞪大眼睛、拍拍胸口。「我吵到你了吗?真是对不住。」 皇甫皓飞噙着笑意撑起身子,盯着身下转动眼珠的丁香,轻轻拧着她的粉颊。「到底什么事?」 丁香很大声的叹口气。 「我有跟你说过我除了医术之外还精通卜卦吗?没有对吧?那我现在告诉你,我精通医卜星相,昨夜我为你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你跟梦萝公主八字不合,不得圆房,若是圆房,后果严重,轻则两人行房之后半死下活,重则绝子绝孙,你听明白了吧?这不是我说的,是卦象说的。」 皇甫皓飞悠闲的瞅着她,微微一笑。「说了这么多,就是不要我碰梦萝公主就是了。」 「对!」丁香完全不否认。「所以你答应我,大婚之后,你得夜夜点梦萝公主的穴,不得与她圆房,也不能让她知晓你们没有圆房。」 她这么做可说是用心良苦,不单只是不想他与梦萝公主做夫妻间的事,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她还不知道现在的梦萝公主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如果梦萝公主像之前那样,是平南王的情人,又成了他的枕边人,他就十分危险。 「就算你没有这么说……哦,不对,是就算卦象没有这么说,我也不会与梦萝公主圆房,你大可以放心。」 他笑啄她的颈间,再度将她压在身下。 【第九章】 皇甫皓飞此番归来,受封为「震南侯」,这件事丁香当然早就知道了,他入宫恩谢,并与将领以上的军官一同参加皇上举办的盛大皇宴,这丁香自然也知道,因为与之前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梦萝公主人就在将军府里,她是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住在将军府是天经地义的事。 丁香从没见过她,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样的女子,如果现在的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公主怎么办?接下来的路,她要怎么走?这一切都在在考验着她,她半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丁香,你知道吗?原来大总管是将军府总管的女儿,我还以为她是什么千金小姐哩,不过是个总管之女,平常还嚣张成那样……」 进了将军府,将一切安顿好了之后,彩儿就开始打听府里的小道消息,非常的乐在其中。 「大总管有嚣张吗?我倒不觉得。」丁香冷淡回应。 彩儿撇着唇冷哼,「她这一路上对我们多冷淡啊,还警告我们不要打少爷的主意,你忘了吗?我看她自己才想打少爷的主意。」 说了几次赵千岚的坏话,彩儿就开始不见踪影。 丁香虽想留心她的举动,但也要看到人才能留心,彩儿根本跟失踪了没两样,老是过不到她。 而皓飞呢,一进皇宫就是三天三夜没回来,据说皇上对这次六百车的战利品和近两万人的俘虏,以及数百万头牛马的战功十分满意,龙心大悦的设了流水宴把酒庆功,下令要摆十天十夜,京城里也到处是鼓乐之声。 「丁香,公主叫你过去。」公主身边的贴身婢女来唤人。 丁香感到紧张不已。 她在重生前没见过梦萝公主,如今总算要见到了。 不过,公主为什么要找她? 她随婢女去到公主居住的凤鸣阁。 不愧是公主的住所,亭台楼阁和小山流水都十分雅致,花园里栽满了奇珍异草,香味扑鼻,繁花处处,显得很有诗意,进屋之后,入眼所及更是雕梁画栋、珠帘绣幕,异常奢华,更重要的是,她竟然在梦萝公主身边看到彩儿! 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坏丫头这么快就投靠了梦萝公主,难怪老是不见人影,此刻还一脸洋洋得意的模样,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跟之前一样坏。 「你就是丁香?」梦萝公主跟传说中一样艳光四射,她的相貌美则美矣,但带着霸气和傲慢,身穿大红的双层罗衣,颈间悬着光芒四射的红宝石,身上佩饰着无数价值连城的珠宝,浑身上下都是华贵之气。 丁香第一眼就知道梦萝公主不会是好人。「奴婢丁香见过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梦萝趾高气扬的看着她。「大胆奴婢,还不给本宫跪下!」 丁香慌忙跪下,把脸垂得低低的。 这个坏女人想怎么样?羞辱她吗?没关系,她会忍气吞声的,反正她志在阻止皓飞的死劫,被践踏几下对她而言不痛不痒,她承受得了。 「你叫做丁香是吧?」梦萝挑起了眉毛。「听说你一直在勾引将军,仗着将军的宠爱就目中无人,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了,真是好大的狗胆。」 今天皇甫皓飞就会从宫中回来,她要在那之前把他宠爱的女人赶走,这么一来才方便她办事。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奉将军之命跟在将军身边而已,请公主明察。」丁香大声的说。 听说?听谁说的?想必是此刻双眼游移、不敢与她接触的彩儿吧! 第二十一章 投靠公主也就算了,还在公主面前说尽她的坏话,日后有机会时,她绝不会放过她! 「你听好了,就算将军要纳妾,也要由本宫挑选,你这个贱婢连给将军提鞋的资格都没有!」梦萝大声命令着侍卫。「来人!给本宫狠打这坏心阳的贱婢二十大板,逐出将军府!」 二十大板……丁香浑身一颤,这打下来,恐怕不死也去半条命了。 好……打就打,她不怕,就算真被扔出将军府她也不怕,她知道自己可以找谁帮忙。 入夜,皇甫皓飞回到将军府,自然听说了丁香被狠打二十大板逐出府之事。 然而,他不能轻举妄动,梦萝公主是皇上的胞姐,今天他又察觉皇上有些不对劲,还有皇上身边那名受封为美人的歌姬洪灵儿,在在都透露着古怪,若他在此时质问丁香之事,只会让梦萝公主更加有埋由拿丁香做文章。 凤鸣阁的内室里,他看着笑脸相迎、十分殷勤的梦萝公主,不动声色地坐下与她品茗,没问起今日之事半句。 「我把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婢女给逐出府了,因为她恃宠而骄、目中无人。」梦萝自己忍不住提起了。 她就是要惹怒他,要让他一怒为红颜,以下犯上,对她这个尊贵的公主不敬。 「公主是府里的当家主母,府里上下该当由公主做主,公主想逐什么人出府就逐什么人出府,我没有任何意见。」他淡淡地道,语调很低缓,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是吗?」梦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纤纤玉手端起青瓷茶杯,秀气的啜了一口茶。「听驸马这么说,本宫真是欣慰。」 该死!他不生气吗?彩儿不是说,那个丁香是他最宠爱的丫头吗?他怎么完全不着急? 「一直听闻公主色艺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公主艳若桃李,美丽不可方物,仪态高贵大方,我真是有福气。」皇甫皓飞看着她,露出潇洒的笑容。 梦萝心跳加速的看着他,虽然平南王已经够英俊的了,但皇甫皓飞又更胜他一筹啊! 只是自己一时不慎,腹中已有了平南王的骨肉,不速战速决不行了。 她轻轻让纱质披肩滑落,露出如凝脂般光滑的玉肩,媚眼如丝的看着他。 她早已薰香了身体也薰香了衣裳在等着,还把香气逼人的花朵洒得满屋满床都是,那个身上散发馥郁香气的丫头让她十分介意。 她可是梦萝公主,太后最宠爱的女儿,皇上的亲姐姐,她有权有势,天下间的男人没有不为她心动的,就连女人众多的平南王也不例外,而皇甫皓飞,自然同样要做她的裙下之臣。 「将军,令天我们……」她眼眸含春的看着他,又看向大床边红色的帷帐,暗示些什么,不言而喻。 「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皇甫皓飞接下了她的话。 虽然梦萝公主是由太后指婚,但当时他人远在边关且战情告急,无法赶回成亲,因此婚礼仪式一切从简,然而尽管是由别人代为迎娶,她也已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了,所以他吹熄灯走向她,知道唯有主动才不致招来怀疑。 他将梦萝搂进怀里,感觉她身子轻颤了一下,她款款挪动着身体,他在她唇上一吻,同时也不着痕迹的点了她的睡穴。 他把梦萝放在床上,换装夜行,从屋檐离开。 他也没回怡情轩,虽然是他的院落,但难保公主已神通广大的在那里安置了她的眼线,他得假装他一直在公主房里,并且需在破晓之前回房。 现在最重要的是,丁香在哪里?他该去哪里找她?她会在哪里留下可以寻到她的线索? 入夜的将军府一片沉静,他的身影埋在黑暗之中,大朵雪花坠落在他黑色的狐裘上,他的黑眸在黑暗中熠熠闪动。 「皓飞!」 他沉着回身,看见赵千岚。「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当然是在等你,谁知道你在凤鸣阁待了那么久才离开。」赵千岚一脸不高兴。「跟我来,我知道她在哪里。」 他扬起眉毛。「你知道?」 赵千岚皱着眉头。「我跟你说过那丫头很奇怪吧,大家都畏我三分,她偏生不怕我,还整天对我嘻皮笑脸,跟我装熟,被公主逐出府之后,她托人带信给我,我把她打扮成小厮带进府里,现在在我房中。」 皇甫皓飞的眼里闪过几丝火花。「在你房中的密道里?」 赵千岚房中有密道之事,只有他和总管跟赵千岚知道,是建将军府时总管私下叫自己人建造的,以备不时之需。 「真是不甘心,想不到那密道第一次发挥用处,竟是给那丫头用。」赵千岚没好气地说。 「这代表你爹有先见之明。」知道丁香在密道里之后,他安心了,那是全京城最安全之处,而且公主绝不会知晓。 「我可不会那么说。」赵千岚撇了撇唇。「你三更半夜进出我房间会很奇怪,反正你轻功了得,你就偷偷潜进我房间吧,我先回房等你。」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皇甫皓飞已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赵千岚的闺房。 那密道就建在她床下,他在密道里见到了阔别多日的丁香,她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纱衫坐在地上,那衣裳十分适合她,跟丁香花的颜色相似。 「皓飞!」丁香正在吃果子,见到他,忙把果子一丢,急急问道:「你没有跟公主圆房吧?」 听见她第一句话竟是问这个,他不禁莞尔笑了。 他朝她走去,也跟着席地而坐,将她移至自己身前,可以就近搂着她。「可怜的小东西,被打了二十大板,不痛吗?我瞧瞧。」 「我配了特效药方请大总管帮我找草药,抹了几次,现在已经不痛了。」她一古脑的说完,又问一次,「你跟公主没有圆房吧?」 「她一直引勾我……」他语带保留,温热的手轻抚着她的双臂。 「所以呢?」她的眼光深深切切,眼里藏着千言万语。「皓飞,你千万不可以动摇!她是平南王的情人!」 他抬起她的下巴,问得极慢,「你说什么?」 丁香心急如焚,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要告诉你几件事,但你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只要相信我就行了,可以吗?」 他摇头。「那你还是不要说好了,我一定要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丁香死死的看着他,泪水突然疯狂滚落。 她想到他被斩首的那天,自己跟着投入冰冷湖水时的万念俱灰…… 他知道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自尽的吗?为什么不肯什么都不问,只听她的就好?她要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一切,她怎么解释的清楚? 「傻丫头,竟然为这种小事哭?」皇甫皓飞拭去她的泪,不禁莞尔。 「小事?」丁香泪水不停的掉,她百般哀怨的吸吸鼻子。「你竟然说这是小事?这是攸关你生死的大事!如果你不肯听我的话,你将性命不保,我都快急死了……」 重生之后,她一直在孤军奋战,一直害怕自己无法扭转乾坤,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再死一回,已经煎熬得快撑不下去了…… 「别急了,说吧,」皇甫皓飞扬眉,若有似无的微笑浮现。「慢慢的说,我在听着。」 丁香知道他没当一回事,但她还是要说,至少给他个防备之心。「你此番进宫见到了皇上,应该感觉皇上不太对劲吧?」 他点头,沉俊眼眸看着她。「所以,我不能问你为何知道,对吧?」 「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丁香大声叹气,她又何尝想瞒着他,但说自己无缘无故重生了,谁会相信?「皓飞,皇上中了苗疆至阴至毒的迷醉毒,现在一举一动都受人控制,你要想法子让我进宫为皇上解毒……不,你要不顾一切的在一日之内让我进宫为皇上解毒才行!」 想到之前就是因为没能及时进宫为皇上解毒,以至于皇上被人控制,对他下了斩首令……她打了个冷颤,那种憾事绝不能再发生! 一日之内……啧啧啧,这个女人可真会给他出难题啊。 「她就是你最得意的门生,名叫丁相。」皇甫皓飞把一名五官俊俏的年轻人推到好友杜绍瑜面前。 丁香立即深深作揖。「小生见过大人。」 杜绍瑜笑着打量眼前俏丽的人儿,白里透红的脸蛋,大而澄澈的双眸,他笑道:「我说皇甫将军,你认为这样能过关吗?我看要在脸上抹些泥才行。」 「那……小生马上去抹泥!」丁香非常配合。 杜绍瑜是可以相信的好人,见到他,她感到分外亲切。 「我以为他不需要女人,只要杀敌的快感,看来我错了。」杜绍瑜微笑看着丁香。「很高兴你出现了,这个家伙心灵贫乏得太久了,你得好好救救他。」 第二十二章 「你今天话很多。」皇甫皓飞微微地蹙了蹙眉。「她就交给你了,总之,你要设法让她混在你的门生里入宫,我会在宫里等你们。」 「你放心吧,事关皇上的安危,我会很小心。」杜绍瑜凝重道:「我已经查出来了,长平侯确为平南王派人在淮玉城暗杀的,他计划要逐步把皇上身边的重臣都除掉,看来他真的已经不甘于当摄政王了。」 皇甫皓飞冷笑。「他早就不是摄政王了,摄政是皇上幼年之事,现在皇上都能够独当一面了,还摄政什么?」 杜绍瑜说道:「近日他动作频频,全因道士一席话,说他若不能在今年拿下江山,他也活不过明年了,所以他才如此心急。」 皇甫皓飞冷笑连连。「昏庸的家伙,竟然妄想成为一国之君,谅他也没有那个本事。」 「你们千万不可以小看平南王!他真的有成功啊!」丁香情急喊道。 皇甫皓飞和杜绍瑜同时看着她,前者还挑动了眉峰。 丁香忐忑的吞了一下口水,连忙改口,「呃,我是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有,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防患于未然,才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总之,平南王非常狡猾,你们小心点准没错。」 杜绍瑜摇着羽扇,眼睛看着皇甫皓飞。「你究竟是从哪里找到她的?」 皇甫皓飞不置可否地道:「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在我身边了,连不要的机会都没有。」 丁香唇畔泛起盈盈的笑。「我会当做你在赞美我。」 要跟杜绍瑜走前,她又不厌其烦的叮咛了起来。「皓飞,你千万不可派兵力暗中保卫皇城,以免给皇上说你派兵围剿皇城,将你冠以谋逆之罪,知道了吧?」 某人眨了眨眼眸。「你说十遍不止了。」 丁香嫣然一笑。「我怕你忘了嘛。」 于是,她便鱼目混珠,跟着杜绍瑜与他门下其余二十几名儒生一起进宫了。 原来杜绍瑜是当朝第一谋士,学问渊博,爱才的李决特地命他成立了太学社,博揽京师里落榜的遗珠,加以栽培,并且每月面见他们一次,亲自出题目考他们。 今日正是皇上召见太学社的时间。 在丁香的认知里,当朝皇上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虽然年轻,但很有见地,因而百姓能够一直安居乐业。 但是,她看到的皇上真让她傻了眼,动员千人在后宫里玩牵钩游戏,天子在楼台上居高临下的欣赏热闹的场面,还不时拍手叫好。 「他……真的是皇上吗?」丁香看得眼都直了,无法置信的问身边的杜绍瑜。 杜绍瑜叹口气。「相信我,皇上之前不是这副德行的。」 皇上昨日才不由分说的问斩了几名侍卫,罪名是不忠不敬,扰乱宫室。 皇上亲自下令将他们五马分尸,悬首示众,而那几个侍卫,平时都对皇上忠心耿耿,谁也没料到他们会这般冤死。 他与丁香一直等到太阳下山、皇上尽兴了才在云龙殿召见了他们,据说今早也没去金銮殿议事,文武百官私下都议论纷纷。 「爱卿们随便坐,今日轻松点,不考试了,就陪朕一块用膳吧!」李决非常可亲地说,他面带笑容,命人传膳,而满殿的灯火也渐次亮了起来。 在重重华丽帷幔的云龙殿内室,丁香低首啜着香茗,一边耳听八方的观察着环境。 杜绍瑜方才告诉她,洪灵儿并不在皇上身边,听说她对牵钩这等野蛮游戏一点兴趣都没有,早早就佯称头痛去歇着了。 杜绍瑜认为机不可失,她同样也这么认为。 在她眼中看来,皇上中毒已深,已不止神色灰败,脸色红润,人中暗黄,还会诡笑而已,看他眼珠暗浊、发色渐红的模样,恐怕毒性已侵入他五脏六腑,才会任由他人控制。 解这毒性需要七天时间,她必须把握时间,然而她要如何待在皇上身边七天而不被发现,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你是……朕怎么没见过你?」李决突然发现了陌生脸孔。 杜绍瑜见丁香出神,他不着痕迹的戳戳她,以羽扇遮住口鼻,小声说道:「皇上在问你话,快点回答。」 丁香回过神来,她心跳加速,下跪行礼,强自镇定道:「草民丁相,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丁相是吗?」李决忽然直勾勾的看着她。「你……长的很像一个人。」 丁香见李决沉浸在回忆中,自己或许真像他见过的某一个人。 不过,皇上看她的眼神不像在看男人,而像在看……恋人。 她心里一惊。 中了迷醉毒会对美色特别着迷,可没说拘泥女色或男色。 她不由得看向杜绍瑜,见到杜绍瑜也是满眼的惊慌。 「你真的很像他……」李决不断喃喃自语,最后他看着丁香,亲自将她扶起,别有深意的一笑。「丁爱卿,你就留在宫中陪朕。」 「不行!我绝不允许!我要去把她带出来!」皇甫皓飞得知丁香竟没有一起出宫,被独留在宫中,而且是伴在神志已然被控制的李决身边,他大为震怒,差点扭断杜绍瑜的脖子! 「皓飞!」杜绍瑜死命拦住他。「这是个好机会,丁姑娘误打误撞的被皇上留下,才能为皇上解毒啊!」 皇甫皓飞怒视着好友。「太冒险了,如果平南王的人对她不利,你能负责吗?」 「就知道你会这样。」杜绍瑜莫可奈何的摇头叹气。「丁姑娘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杜绍瑜拿出怀中一只玉戒,戒面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皓」字,皇甫皓飞认出这分明是自己的所有物。 「我的玉戒?」他严厉的夺走杜绍瑜手中的玉戒。「你说是丁香要你交给我的?」 他的贴身饰物怎么会在她那里?自己有把这玉戒送给她吗?而玉戒又是何时离开他身边的,他怎么全无印象? 「她说你已因她死过一回,她一定要阻止你再死一次,拜托你让她留在宫里替皇上解毒,不然会再次害死你,她绝不能让那样的事再发生一次,她也不想再投冰湖了,那很冷。」杜绍瑜一字不漏的转遖. 皇甫皓飞蹙着眉心。 她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连日来,她的焦灼写在脸上,浑身紧绷得像快断的弦,也没心情开玩笑了,就彷佛有什么事会发生似的。 他因她死过一回是吗? 他沉了脸。 「呃,兄弟,丁姑娘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可以告诉我吗?」杜绍瑜非常好奇。 「不可以!」因为他也不知道。 他拿起玉戒收入怀中,冷然的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杜府。 她一人在陌生的宫中要怎么办事?他得暗中帮她。 【第十章】 入夜后大雨稍歇,云层遮盖了圆月,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充满了皇宫。 一声惊雷闪过,照亮了西宫的深殿,山雨宫里,只有一个地方像春天一样,便是御林苑的甘泉宫。 甘泉宫里处处是温泉,一年四季繁花盛开,先帝在温泉冒出来之后,便命人建造了宫室和暖室,汤池殿大器华丽,巨大的温泉从水渠里流出去,泉水流泻了一地,飞舞着许多彩蝶,就像人间仙境一般。 丁香以为她在宫里找了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煎药,却被猛然出现的羽林军给吓了一大跳。 「大胆!」一身羽林军装束的高大男子剽悍的逼视着她,带着发亮的长剑,冷凝的低沉嗓音由他口中逸出,「你是什么人?三更半夜在这里做什么?」 一身男装的丁香圆瞪着杏眼。 这眉这眼,尤其是这声音……这分明是皇甫皓飞,只不过黏了假胡子和浓密的假眉毛,又把皮肤弄得更黑了些。 「皓飞!」笑意刹那袭上她的脸,她开心的扑进他怀里。「你怎么来了?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皇甫皓飞紧紧搂住了她,低首,毫无笑容的托起她下巴。「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居然堂而皇之的在宫里煎药?」 虽然御林苑的甘泉宫很隐密,但行为毕竟太大胆了,她难道不知道宫里处处有平南王的人吗? 「我自然是有万全的把握才会冒这个险。」丁香容光焕发的看着他。「我跟看守的侍卫说,我要替皇上炼不老仙丹,要他们一个都不许进来打扰。」 皇甫皓飞眼中有着狂风暴雨。「单凭你随便扯个谎就叫有万全的把握?」 「喏,瞧这个。」丁香从容不迫的从怀里取出一块玉牌。 皇甫皓飞看到了玉牌上四个篆字——如朕亲临。 他大为震动。「你怎么会有这个?」 「还用说?」丁香眉眼具笑。「是皇上赏给我的啊。」 皇甫皓飞扫了眼那贵重的玉牌。「你说的是真的吗?」 丁香笑意满满。「皇上还吩咐下去,我可以在宫里随便行走,任何人都不得阻拦。」 第二十三章 皇甫皓飞冷冷的看着她,俊美的脸上掠过一道阴郁的黯光。「你跟皇上做了什么,他对你这样好?」 「什么都没有做,真的,皇上只是常常入神的看着我,所以……」丁香神秘兮兮的笑着。「听说你与皇上相识很久了,所以……虽然很不敬,但我想问你,皇上……爱男人吗?」 皇甫皓飞脑海里蓦然闪过一些久远的画面。 他点了点头,但神情却是凝肃不悦的。 「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他未登基之前,也还未与太子妃成亲之前,那个人被太后赐死了,皇上一直难以释怀。」 李决一直未忘怀貌美如女人的采花郎凌欢,也因此与太后的关系一度很紧张。 丁香总算解开了自己的疑惑,她眨了一下眼,笑开了。「皓飞,我长得像那个人吗?」 「你现在是在得意吗?」皇甫皓飞细细端详她,蹙起了眉心。「这么看来,确实有五分相似。」 「这太好了。」丁香笑逐颜开。「托那个人的福,我才可以顺利替皇上解毒,现下已过了两日,只要再熬五日就可以了。」 皇甫皓飞拢起眉头。「你不要得意忘形,皇上还受毒性控制,神志在清醒与糊涂之间徘徊,清醒时宠信你,糊涂时变得脾气暴戾、六亲不认,你要格外留意变化,随时保持警觉心。」 丁香露出浅浅微笑。「平南王的眼线怎么也想不到皇上会这么信任我,一时半刻之间,他们还怀疑不到我身上,我要趁他们还没注意到我这号人物之前替皇上解去毒性,反倒是你才更要小心,梦萝公主跟彩儿都不可以相信,要小心——」 「床褥。」他好笑地接口。「啰唆的丫头,知道你已经说过几遍了吗?」 她一再强调梦萝公主和婢女彩儿会暗中搞鬼,但目前为止,她们两人都没有任何举动,他夜夜点梦萝公主的睡穴,在她醒之前回到房里,夫妻两人可说是相敬如宾。 「又超过一百遍了吗?」丁香不好意思的笑笑。「不过,你又是怎么进来的?怎么穿成这模样?」 「现在才想到要关心吗?」皇甫皓飞轻拧她鼻头,又情难自禁的低首啄了下她的唇。「御前带刀侍卫赵子义是我和杜绍瑜的结拜兄弟,他让我扮成羽林军,我若无法进宫时,他会帮你。」 丁香眼睛一亮。「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 她在宫里人生地不熟,虽然有皇上罩着,还是很不方便,整天都心惊胆跳的,生怕自己是女儿身的事会被发现,现在能有个人接应她实在太好了。 「你自己一切当心。」他捧住她脸蛋,狂野的吸吮她的唇。「等一切结束,我一定要知道我的玉戒怎么会在你那里!」 「不止呢,」丁香甜甜一笑。「我要跟你说的事,你一天一夜也听不完!」 「自从将军回来之后,本宫每晚都睡得极熟,一夜无梦到天亮,白日都精神充沛,让本宫觉得好生奇怪。」 梦萝公主喝了一口菊花枸杞茶,娇媚的眼眸看着皇甫皓飞,似乎话中有话。 而夜已深,外面是满天飘飞的大雪。 此时已过了公主平日入睡的时间,她迟迟未唤婢女更衣,让他察觉到不对劲的气息。 今天是第六天,明日皇上体内的毒性就能全部清除,而他手中握有平南王意图造反的证据也会全数交给皇上。 「看来公主很适合待在我身边。」皇甫皓飞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这样吧,等我要回燕霞门时,不如公主也一起去,我们夫妻可以长相左右,再也不分开。」 梦萝公主闻言惊愕不已。「跟你回燕——燕霞门?」 那里是最靠近南蛮族的地方,听说什么都没有,只有呼啸的狂风和严酷的冬雪,而且食物永远不够,每个人都吃不饱。 「不愿意吗?」皇甫皓飞一脸遗憾的道:「真令人难过,我一直期待能跟公主夫唱妇随呢。」 「呃——我——本宫困了。」梦萝公主打了个呵欠。「我们改天再聊,睡吧。」 皇甫皓飞微微一笑。「也好。」 蓦然,凤鸣阁外一阵骚动,杂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他镇定自如的继续品茗,甚至连点表情起伏都没有。 原本要上床了,梦萝公主立刻远离大床,她神情丕变的看着皇甫皓飞。「将军,你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皇甫皓飞故作讶异。「没有听到,公主听到什么了吗?」 梦萝公主沉不住气。「怎么会没有听到?明明就有……」 还未说完,房门轰地一声被撞开了,大队人马闯了进来,御林军团团包围了凤鸣阁。 「逆贼皇甫皓飞,还不束手就搞!」羽林军们刷地一声,一起拔出剑来。 「大胆!」梦萝公主杏眼圆睁,立即威喝道:「不知道这是本宫的寝房吗?深更半夜的,这是在做什么?」 「公主恕罪,臣等奉命缉捕逆贼皇甫皓飞!」 梦萝公主退了几步,惊惶的以袖掩唇,颤声道:「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皇甫皓飞沉着地看着他们做戏。 竟然真如丁香预言,梦萝公主会加害于他。 「回公主的话,逆贼皇甫皓飞意图咒杀皇上、谋夺皇位,若查罪证属实,在此先受皇上一剑!」 羽林军统领洪钰取出怀里一块亮晃晃的金牌,金牌上面刻着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皇甫皓飞见到洪钰还带了尚方宝剑,冷哼一声。 原来洪钰也是平南王的人。 「给我搜!」洪锰高声下令。 皇甫皓飞冷眼看着羽林军,他们什么地方都不搜,连装模作样都省了,直接掀起床褥,只见一只细长木盒赫然放在床褥下。 皇甫皓飞心一沉。 果然是床褥……平南王真要置他于死地,还用了如此狠毒的方法。 不过,丁香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打开木盒!」洪钰气焰更炽。 「这……这该如何是好啊将军?」梦萝公主哭了起来,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公主,原来你哭起来也这么美。」皇甫皓飞嘴角徐徐勾出一抹淡笑,脸上神情一派从容。 梦萝公主一阵错愕。「什……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跟她调情? 难道他真的一点儿也不怕吗? 「这……这是什么?」羽林军打开了木盒,里面只有一封信,他们面面相觑,看着洪釭,等洪钰指示。 「念出来!」洪钰皱眉,喑自心惊。 怎么回事?这跟上面给的指示不一样。 剪成人形、写着皇上生辰八字且钉满细针的魇镇黄纸到哪里去了?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梦萝吾妻,呃,什么山河天地灭的,才敢与君绝。」 「这……」洪钰此时已方寸大乱。 皇甫皓飞挑起俊眉,抽走了那封信。「这是本王写给梦萝公主的情书,有什么问题吗?值得你们大费周章过来搜查?」 「情、情书?」梦萝公主愣愣的看着他,明白他当然不可能写情书给自己,但自己亲手放进去的魇镇黄纸为何会变成了情书? 「当真是皇上派你们过来的吗?」皇甫皓飞脸上若无其事的神情一收,变了一副严峻的表情,目光冷厉,让人心里发毛。 他可是用兵如种、出手狠辣的鬼颅将军啊!羽林军们个个吓得脸色发白,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开口,而洪钰更是脸上一片死白。 「来人!」皇甫皓飞大喝一声,眼中闪着冷静的精芒,当他看向梦萝公主时,眼里已没有任何温度。 梦萝公主打了个哆嗦。 见鬼!她是堂堂公主、太后最宠爱的女儿、皇上的亲姐,就算皇甫皓飞发现了什么,能拿她如何吗? 可是,当她看到一大堆侍卫同时涌进房里,将她与羽林军团团围住时,突然不那么确定了。 她惊惶的看着皇甫皓飞,只见他眉也不皱一下,沉声吩咐道:「连同梦萝公主,全部拿下!」 这一年的冬末,当朝皇帝李决亲自问斩了百来人,其中包括自幼辅佐他摄政的平南王和他的亲姐梦萝公主,还有他宠爱的美人洪灵儿。 皇宫恢复了平静,而丁香却得了嗜唾症,胃口奇差,一天到晚睡不醒。 这天午后,她在将军府的怡情轩睡了个昏天暗地,才刚刚醒过来,看到花窗外的雪下得越来越大了,高高的墙头露出一枝红梅,让她看得入神。 「你究竟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砰地一声,皇甫皓飞回来了。 今天他进宫,议事过后,皇上竟然特别问起为他解毒的「大夫」,让他顿觉一定有鬼。 「什么意思啊?」丁香懒洋洋的蜷在被里不想动,自己的主子回来了,她这小婢却恁地大牌,连下床的意愿都没有。 「皇上问起你。」皇甫皓飞瞪着她。 第二十四章 丁香有点心虚的避开了他的厉眼,陪笑道:「哦,皇上他……问候我吗?」 「是啊,他问候你。」皇甫皓飞见她心虚,不怒反笑,朝她走过去,在床沿坐下,笑容带着一丝古怪。「皇上说你立了大功,要接你进宫,封你为御医,让你长伴他左右。」 「啊?」丁香傻住了。 她重生后费尽千辛万苦阻止了他的死劫,可不是为了长久待在皇上身边。 她忐忑不安的看着他。「皓飞,你——你没代我婉拒皇上的恩赐吗?」 「没有。」皇甫皓飞低缓、一字一句地道:「你的前景一片看好,我怎么可以阻止你的仕途?」 丁香轻轻皱拢眉头。「可是我……我是女人啊……」 「但皇上并不知道,不然怎会兴起封你为御医之念。」皇甫皓飞的神态带了一丝嘲弄。 他的表情让丁香心中倏地生起一阵不安。「呃,其实……皇上撞见我在甘泉宫里泡……泡温泉。」 那是第七日,她确定皇上体内的毒已经散尽,整个人顿觉轻松了起来,加上七天七夜没有沐浴,浑身不舒服得紧,所以便就近在温泉里洗澡,哪知道皇上会过来…… 「所以皇上知道你是女人?!」皇甫皓飞牢牢盯住她的眼,简直要气疯了。 既有凌欢之貌,又是女儿身,还说闻到她身上难以抗拒的馥郁香气,心绪为之撩动…… 该死! 「那是微臣的女人,如果皇上对微臣的女人胡思乱想,那么微臣打算辞官,带她到淮玉城定居,永远不再回来。」 这番话把李决吓得不敢再提这事。 「你在生气吗?」见他脸色阴沉得吓人,丁香赶快陪笑,勾着他颈子,赖坐在他身上撒娇。「我又不是故意的,不能看在我救你一命的分上原谅我一次吗?不然我们明天就成亲好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现在她知道要珍惜当下,机会稍纵即逝,她可不想再带着满身的悔恨去投湖。 「你还没告诉我,我的玉戒怎么会在你那里。」见她这样软声讨好,皇甫皓飞面色稍缓。 丁香看着他,神秘的一笑。「你先告诉我,你相信人会重生吗?」 丁香医馆人满为患,病人都排到馆外去了,医馆的管事都告诉他们今天可能看不到了,他们还是坚持要排队等候。 丁香挺着个大肚子,虽然行动不便,但仍甘之如饴的为上门的病患诊脉,打算在临盆前能看几个就看几个,半刻都不浪费。 「夫人,有人求见,说是您娘家的娘亲和姐姐。」休息空档,小婢女杏儿来禀报。 「你说——」丁香一阵错愕。「娘家的——娘亲和姐姐?」 天知道打从她进了李府为婢,若她没有主动回去,家里人也当她不存在似的,从没探望过她,这会儿怎么千里迢迢来京城看她了? 「是的,那几位客人是这么说的。」杏儿道:「大家都好生奇怪,夫人的姐姐们和夫人长得一点都不像,她们——好壮。」 「人呢?」丁香费力的站了起来。 她的肚子比一般孕妇还大上许多,她怀疑自己可能是怀了双生儿。 「总管安排她们四位在花厅歇着,已经奉茶了。」杏儿道。 「她们来做什么啊?」丁香边走边嘀咕着。 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是有事才会来吧! 「香儿啊!」徐氏一见她就眉开眼笑,马上走过去,亲热的拉起她的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见外,成亲了也不通知我们,我们还是从别人口中才知道你成了将军夫人哩!」 「就是说嘛!」梦月、梦仙、梦娇也不再对她冷嘲热讽了,全都咧出一脸谄媚的笑容围着她,梦娇还忍不住把玩起了她身上的饰品,一脸艳羡。 丁香既不热络也不冷淡的说道:「因为您说女儿克夫,怕您责骂,所以女儿也就没通知您了。」 徐氏哎呀一声。「傻孩子,你真相信啊?那是我骗你的啦,哪来什么克夫,你八字好得很!还很有福气呢!」 丁香微微一愣。「骗我的?」 「是啊!所以你就放心做你的将军夫人,记得要多多照顾娘家的姐姐和弟妹啊!尤其是宗儿、武儿、婉儿还小,还巴望你这个姐姐照顾哩!」 见徐氏不再提起是她害宗儿、武儿、婉儿没爹的,她心下起疑了。「难道,克死爹娘也是骗我的?」 「是啊!」徐氏犹自笑咪咪地说,「你这孩子真是聪明,一点就通,难怪能当上将军夫人。」 丁香瞳眸一沉。 这个女人真的是太歹毒了,为了差遗她做牛做马,在她头上扣了这么一顶大帽子,让她一直以来都很自责。 从今以后,她们与她都没关系了,就连与她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宗儿、武儿、婉儿也一样,反正他们也从未把她当家人看待,只当她是可以任意使唤的下人。 「我是说,香儿啊,既然你都贵为将军夫人了,那么是不是应该先照顾照顾娘家里的人,才不会被人说闲话……」徐氏左兜右兜,终于道明来意。 「我知道了。」丁香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徐氏的话,低声吩咐杏儿道:「你去叫彩儿过来。」 她一直没把彩儿赶走,但也没理她就是,自从开了医馆,便让她在医馆里打杂,每天从早到晚都要干活,还特别叫管事要盯牢彩儿,以防她做怪,她现在可说是生不如死,叫苦连天。 「夫人,彩儿带来了。」杏儿带着彩儿来了。 丁香看了彩儿一眼,彩儿正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不知道叫她来要做什么。 杏儿说,夫人娘家人来了,所以叫她过来。 不过,丁香娘家人跟她有什么干系?为什么要特别叫她来?她还有很多活要干耶,如果没干完,晚饭又要天黑以后才能吃了。 「娘,你们回去吧,我会派人替你们盖栋大房子,银票和珠宝也会一并送过去,还有——」她一根指头往彩儿背心一戳,迫使她往前一步。「她叫彩儿,这奴婢很伶俐,手脚很快,你们就先带回去使唤着吧!」 徐氏很满意这样的安排,满脸笑意。「这样啊,好、好,家里正好缺个可以使唤的人。」 彩儿满脸惊恐。「夫人——不要啊!」 在李府时,她跟丁香无话不谈,她知道这些人以前是怎么折腾丁香的,现在要她跟她们回去,那不就代表从此以后,她将过着比现在更加暗无天日的日子了吗? 「我已经安排了马车,你们快回去等金银珠宝吧!」丁香知道徐氏很贪心,于是故意说道。 果然,徐氏比她还急。「好好,我们这就回去,不然满车的金银珠宝到了,没人在家怎么成?」 她们欢天喜地的走后,她脸色一冷。「派人到淮玉城把我爹娘的牌位请来,还有,吩咐下去,以后再也不许让刚刚那四个人进来,我不认识她们。」 「是的,夫人。」杏儿很乖巧的去传令了。 至于承诺的房子和金银珠宝,当然只是说说而已,她永远都不会给她们,连一片瓦、一文钱都不会给她们。 晚上皇甫皓飞回来听说了白天的事,笑着告诉她不用担心,之后她们都不会再来打扰她了。 丁香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她们不会再来了?」 皇甫皓飞笑得很邪恶,「她儿子不是上京赴考?差不多也该回家了。」 丁香追问之下这才得知,启泓上京赴考,竟在科场舞弊被逮个正着,不但罚了银子还挨了板子,他被打了几十下板子,小命去了半条,皇甫皓飞听说徐氏来找她之后,已经派人送他回去淮玉城,徐氏大概回家就会见到瘫在床上的儿于,之后有她好忙的了。 原来本来以启泓的资质就考不上,他因此心生侥幸学人作弊,结果被皇甫皓飞查到捅了出来,以后不但不得应考,挨了这顿板子身体能不能熬过去还很难说。 丁香起先还担心等启泓伤好之后她们会再来,虽然她已吩咐再也不许让那些人进门,但如果她们不死心的一再纠缠也很麻烦。 皇甫皓飞摸摸她的头,「你没听过外面的传言吗?自从梦萝公主伏法后,鬼颅将军铁面无私、大义灭亲的形象已经深植人心,你后娘很快就会知道征南大将军最恨徇情枉法、不公不义之人,她不会敢再上门的,除非她不要她儿子的命了。」 其实还有一些他没告诉她的事,自从知道所有事情之后,他就派人在暗中好好「关照」徐氏母女,启泓作弊的事也是那时查到的,他们家以后还会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天灾人祸要忙,不会再有机会跟空闲上京烦她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用不着拿来让她烦心,他的娘子只要安心待产、开开心心过日子就行了。 尾声 【尾声】 「娘,我为什么叫丁香?」 「乖孩子,丁香花绽开于百花争奇斗妍的仲春,芳香袭人,花繁色丽,十分惹人爱,而你就是在那时出生的,身上还带着馥郁的香气,所以你爹为你取名丁香。」 「原来是这样啊……娘,香儿好想您哦!」 「乖孩子,娘从来没有离开过你,娘一直在你身边守护你,你不是都感觉到了吗?」 「您是说重生吗?」 「是啊,乖孩子,苦日子都过去了,以后只有好日子,娘会一直守护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怕……」 丁香缓缓转动眼珠,看到一间雅致的房间,绣帘挂落花格窗,窗外碧净的天空如洗,微风吹动挂在窗边的铃铛,她确定自己未曾见过这个房间,而她就一个人躺在这静悄悄的房间床上。 忽然之间,她全身泛起一阵寒意。 难道……她又重生了吗?! 不! 「不要!」她惊恐的叫出了声音,浑身直打颤。 皓飞!青儿!红儿! 不要啊!她现在很幸福,她不要再重生啦…… 「你醒啦。」皇甫皓飞打开房门进来。 「皓飞?」丁香不确定的看着丈夫,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认得我?」 皇甫皓飞噙着微笑走到床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在说什么傻话,我当然认得你,难道你不认得我?」 「奇怪!」她立即坐了起来,急切问道:「那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 入睡前,她明明在将军府自己的房里,断没理由一觉醒来会在个陌生的地方。 「你不是一直念着想到江南游玩,又不肯放下医馆里的那些病人,所以我就点了你的睡穴,把你带来这里了。」皇甫皓飞笑道。 这主意是三岁的青儿出的,让他有种虎父无犬子的骄傲,逗弄丁香为他生的一对龙凤胎,是他现在最大的乐趣。 「你说……」丁香眨了下眼。「所以我们现在是在……江南?」 老天~窗外那明媚的风光,那诗情画意的河畔,原来是江南啊!她放心了。 「你以为自己又重生了?」皇甫皓飞笑意深深的轻捏她鼻尖。「一次就够了,我可不许你再给我重生。」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小婢变主母之一《铃兰小婢》; 2、小婢变主母之二《桃花小婢》; 3、小婢变主母之三《牡丹小婢》; 4、小婢变主母之四《丁香小婢》。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