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能呛小秘》 序言 【序言 小樱的梦中情人】 大家好,我是春野樱。欢迎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每个女生都有她理想中的男性形象,小樱也不例外呢。 在韩流当道、韩星来袭的今日,大韩花美男攻占了许多少女心,但是,小樱已经不是少女(泣),所以喜欢的当然不是韩星。 比起韩国男星,我比较喜欢日本男星,尤其是那种看起来酷酷的,一笑起来却天真可爱到想用力抱他一下的那种。(呵~) 以前咧,我非常喜欢反町隆史,但是因为他近来的作品少了,较少有机会领教到他的电力,所以慢慢的跟他不过电了。 (欸?我是什么时候跟他通过电啊?) 总之呢,我现在很喜欢的一个日星名叫市原华人。(大家应该听过他的名字吧?嘎?没有?) 最先注意到他,是因为一部日剧「rookies」,他在片中所饰演的叛逆棒球少年让我印象深刻,之后,便开始去追他的电影及电视剧作品。 今年二十四岁的他,依然十分适合饰演高校生的角色,因此常可见到他在戏中诠释青春无敌又热血滂湃的角色。 每当看到他,我就怀念起二十四岁时的老公,(啊啊~青春小鸟一去不回头。)我们家老公超有市原军人的fu,连身高都差不多。 当然啦,如果体重再少一点就更像了。 (虾米?你也希望我体重再少一点?嗯……我尽量啦。) 反正啊,市原在戏中的角色常让我想到我那个老是一脸不爽,但一笑起来就破功,天真、善良、冲动、莽撞、固执、口不择言、没大没小的老公。 (还是个无药可医的乐天派,惨。) 当我们女生迷恋某些明星,甚至自称是某某太太之时,男生常会觉得我们不切实际,老爱编织那种一辈子都不会实现的梦想。 (废话,那当然是因为你们男生太不长进,才会逼得我们对那些碰不到、摸不着的男性生出这么多妄念及幻想!) 呜~不然我们干么在小说里寻找理想的男性形象咧? 不过各位亲爱的姊妹们,咱们也不能光是期待身边的他渐趋理想化,而自己却装死,什么都不做喔。 当我们要求他们变得更好之际,是不是也要努力让自己变好呢? 所以让我们一起变身为他们心目中的「女神」吧!柑巴茶唷! 楔子 【楔子】 高雄爱河畔,高京设计公司。 「什么?」 在位于十八楼、可以眺望爱河美景,并在新年及灯会时欣赏璀璨高空烟火的总经理办公室里,陆景颐瞪大了她灵秀慧黠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大哥,同时也是高京设计公司总经理的陆景明。 「陆总,你说什么?」在公司里,就算是兄妹关系,她还是得跟大家一样尊称陆景明一声陆总。 「我要你负责接待森一骑。」陆景明说。 「为什么?」景颐皱起秀眉,不解地问。 「为什么?」陆景明一笑,「当然是因为你会讲日语啊……希望老爸当时花了那么多银子让你到日本念两年书,不是白费了。」 是的,语专毕业并拿到检定证书的她,确实是在东京待了两年,听说读写都不成问题。 但说起花钱,曾到美国留学的他花得才多咧。 「你可以雇一个短期兼差的口译人员,为什么要……」 「口译人员哪里了解我们公司的运作。」 「可是哥……」 「ㄟ—— 」陆景明夸张的拉长了尾音,制止她,「叫我陆总,在公司里,你可没有特权。」 她何止在公司里没有特权,从小到大,她在陆家就一直没有特权。 长男、长孙兼三代单传的他像霸王一样,从有记忆起,她就生活在他的威胁及压迫之下。 她实在很不愿意这么说,不过离家到东京念书的那两年,真的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陆总,我只是一个小小特助,这种重责大任实在……」 「别罗唆。」陆景明语带警告地打断她,「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工夫,透过层层关系才邀请到他的,你可别搞砸了。」说着,陆景明戴起他的眼镜,眼睛盯着电脑。 通常这个时候,表示他不想再多废唇舌,也不想再听见任何的解释或抗议。 「要是砸锅了可不关我的事……」她鼓着腮帮子,碎碎念的走出总经理办公室。 第一章 【第一章】 在脸上充满期待、喜悦及激动的接机行列中,有一张不情不愿的脸。 那不是别人,正是二十七岁的陆景颐。 她虽然小哥哥十岁,但哥哥并没有特别疼爱她,反而一直被哥哥「奴役」着。 五岁时,她就得帮哥哥送情书把妹;十岁时,哥哥更将她推上战场,阻挡那些不愿船过水无痕的痴情女的纠缠。 说起来,她出生至今,一切真的超不顺的。 在家被哥哥欺负就算了,在外还得面对臭男人的骚扰及同性的排挤。 原因无他,只因她长得灵秀可爱,又天生一副娇嗲的娃娃音。 心术不正的男人对她有幻想及妄想,不了解她的女生则认为她「假掰」,而在背后放话暗算她。 喔,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到二十七岁的。 真是不公平,一样都是娃娃音,人家「志玲姊姊」是人见人爱的名模,而她却好像人人过街喊打的老鼠…… 于是,为了不让自己天生的娃娃音太过突出,她从日本回来并进到哥哥的公司之后,就特意压低声音说话,穿着较为中性的服装,还有……剪去她一头及腰的长发。 现在的她顶着一个男孩似的短发,故意大口吃东西,把珍奶吸得簌噜簌噜响,再外加一些粗鲁的动作,拚了命的薄弱掉自己娇美可爱的形象。 果然,这么一来便稍稍减缓了同性对她的敌意及异性对她的想像。 只不过这样的她,常常被老爸跟老妈叨念就是了。 突然,接机队伍一阵骚动—— 东京飞往台北的华航班机抵达了,乘客们鱼贯的走出,脸上大多带着笑容。 景颐立刻举起手上写着「森一骑」三个大字的纸张,然后往人群里望去。 森一骑是近两年来非常受到欢迎的新锐设计师,他的作品时而时尚摩登,时而奇趣梦幻,总给人一种捉摸不定又古灵精怪的感觉。 这次会邀请他来,完全是因为她哥哥接到一个连锁餐厅「殿堂」的case。殿堂准备从餐饮业跨足摩铁业,并计划将两者做完美的结合。 为了能打响名号、出击成功,财力雄厚的殿堂大手笔的砸下重金,并指定森一骑担任主设计。 于是,他们找上一直以来跟日本设计界有着紧密交流的高京设计,希望她老哥能想办法邀请到这一位日籍设计师。 果然不负所托,她哥哥透过层层关系及关卡,终于与对方联系上,并在一番沟通及说明之后,得到了森一骑的首肯。 她在杂志上看过森一骑接受杂志专访时的照片,不过那照片拍得朦朦胧胧又模模糊糊,她实在很难在一海票出关的人之中很快的找到他。 忽地,一个黑黑的身影挡住她的视线。 「午安。」 听见日语,她一愣,然后抬起了脸。 在她面前,站着一个理着平头的高大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衣黑裤,脚下则是一双尖头的暗红色靴子。 他戴着黑黑的太阳眼镜,让人觑不见他的眼睛,可是他高挺的鼻梁及紧抿而下压的嘴角,却让人有种「害怕」的感觉。 哇哩咧,这是来台奔哪个黑道大哥丧的日本黑道吗?她忍不住心想着。 不过,这黑道干么站在她面前? 「你……你好……」她怯怯地看着他。 听见她的声音,他明显愣了一下。 这时,他取下太阳眼镜,用他那双英气逼人的锐利双眼打量着她。 「你是女生?」 她一怔。什么?难不成他以为她是男的? 她虽然穿得比较中性,胸前又没有波涛汹涌,但也不至于让人难辨雌雄啊。 「陆先生说会遣他的妹妹来接机,难不成……」他唇角一勾,「就是你?」 陆先生?妹妹接机?老天,不会吧?这个像是日本黑道的家伙就是那个新锐设计师森一骑 买尬,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 「你是森一骑先生?」为了确保无误,她一脸怀疑的看着他问。 「正是。」说着,他微低下身子觑着她,「你这声音是天生的吗?」 迎上他似笑非笑、有点使坏的表情及眼神,她不自觉的板起脸。 「这是跟工作无关的问题,恕我不回答。」她说。 不妙,她对他的第一印象坏到底了。 她还以为设计师都有一种艺术的、不同于一般人的气息及气质,却没想到这家伙长得像黑道不说,嘴巴还坏透了。 「你小小一只,脾气倒是挺大的。」他撇唇一笑,「听说接下来的一个月,都由你负责接待我……多多指教了,小刺蝟。」 坐在往南疾驶的高铁列车上,景颐始终板着一张脸,一声不吭。 什么小刺蝟?他干么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帮她取这么幼稚的绰号? 哼,如果她是小刺蝟的话,那他一定是只野兽。 九十分钟后,列车抵达新左营站。 景颐开着她可爱的小金龟车,应他要求先送他到下榻的饭店—— 国际汉来大饭店。 新古典主义风格的汉来大饭店位于繁华的商业中心,楼高一百八十六公尺,可俯瞰港都全景。 馆内拥有十三家中、西、日式餐厅,以及国际商务俱乐部、百货公司、宴会厅及会议中心等设施,食宿育乐都可在馆内解决,是旅客来到高雄的最优先选择。 森一骑入住的是位于四十二楼的港景套房,房内宽敞明亮,配以浅色系的家具及寝具,十分典雅,而且只要一拉开窗帘,便可远眺高雄港往来的船帆。 虽然一晚要价一万八,但全数由殿堂集团买单。 办完入住登记后,景颐陪着他来到四十二楼的客房,然后在客厅里等候。 其实她十分紧张,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跟男人进到饭店。 虽然他不至于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但她的心还是七上八下的。 他进到卧室后,景颐隐约听见水龙头的水哗啦哗啦响的声音。 「他在洗澡?」她心头一惊。 是怎样?他在来之前没洗澡? 这种时候,她还要坐在这里吗?不,这种气氛怪怪的,她想自己得暂时离开一下。 但要是她离开,他会不会觉得她羞辱了他? 可恶,她老哥千叮咛万交代的要她把贵客伺候好,要是惹这位大哥不高兴,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人的话,她岂不是小命不保? 想到这儿,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坐着。 约莫二十分钟后,她听见他走出卧室的脚步声,于是,她立刻起身面向他—— 「你还在?」换过衣服的他笑睇着她。 「咦?」 不知为何,不管他说了什么或是脸上有着什么表情,她都觉得他像是在嘲笑她。 「我以为你已经逃了。」他说,「打从踏进电梯的那一秒钟开始,你就一副想逃之夭夭的样子。」 闻言,她陡地一震,惊讶又懊恼的看着他。 他说中了。是的,打从踏进电梯的那一秒钟,她就觉得不太妥当。 但因为不想失礼,她只好硬着头皮上楼。 可如今,她的重视礼数却被他拿来当笑话。想到这儿,她既不甘心又气愤。 「其实你可以在大厅等我的。」 她瞪着他,「是吗?森先生怎么不早点儿说?」 他唇角一掀,「那就太无趣了,不是吗?」 言下之意,他确实是在捉弄她喽? 可恶的家伙,明明长得人模人样,行径跟个性却这么恶劣。 「森先生是故意的吗?」她直视着他,语带质问。 「故意?」他蹙眉一笑,「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存心让你进我房间,对你有所企图吧?」 「……」 有没有企图,她是不确定,不过,蓄意的成份绝对是有的。 「放心吧,小刺蝟,我不是变态恋童癖。」 「……」 慢着,变态恋童癖?他的意思是……她像小孩吗? 这是人身攻击,绝对是! 「走吧,我该去见令兄了。」像是看不见她脸上的愠色及不满,他大步的掠过她身边,走向门口。 与初次碰面的客户见面时,他总是会先沐浴更衣,这是一个算不上是习惯的习惯,也因为有这个不是习惯的习惯,他才会要求在到高京设计之前,先回饭店一趟。 原本只是很单纯、很平常的一件事,却因为她—— 陆景颐的反应,让他觉得有趣极了。 她一直很害怕,虽然她一直在掩饰。 那偷偷瞄着他的眼神,防备得就像他是只觊觎着她、随时会对她展开奇袭的野兽。 他并没敏感到认为自己的人格受到侮辱,反倒兴起了捉弄她的念头。 对女性,他一向是非常礼貌自制且委婉客气的—— 就算对方是个让他倒尽胃口的女人。 第二章 但打从第一眼看见她,她就给了他一种特别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看见她被捉弄而露出生气却无能为力的表情时,他心情莫名的轻松且愉悦。 也因此,他忍不住的一再逗弄她。 不过话说回来,她毕竟是高京设计公司老板的亲妹妹,就算想逗她,还是得拿捏一下分寸。 其实,在接到从台湾高雄来的这个case时,他曾经犹豫了一下—— 尽管这是个有趣的case。 但他并没有犹豫太久,因为几乎在同时,他得知另一个消息,知道了某个人的行踪。 于是,他答应了这次的邀约,并想趁此机会到台湾来见那个「女人」。 她还记得他吗?经过了这么多年,她对他还有任何的印象吗?她……想再见到他吗?他已经成为一个算得上有名气的人了,她有注意到他吗? 这样的问题在他飞来台湾的途中占据了他的脑袋,侵扰着他的内心。 但不知为何,这些烦人的问题在他看见陆景颐那张天真可爱的小脸时,突然都不见了。 真是奇怪,这个不论外型或是声音都像是「小朋友」般的女孩,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 忖着,他忍不住盯着她瞧—— 「干么?」像是注意到他正盯着自己,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什么干么?」 「你干么盯着我看?」她手握着方向盘,双眼直视着前方,「森先生不知道这样盯着人看是失礼的事情吗?」 「我认为不盯着一个女人看,对她来说才更失礼。」他一笑,「难道你不是女人?」 景颐敌不过他的能言善辩,只好消极的瞪了他一眼。 「我跟你说……」她说:「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很差。」 「你真诚实。」他唇角一撇,「不过我喜欢诚实的人。」 见他语气平静,脸上还带着笑意,景颐不禁一怔。 她说话如此直白又无礼,他居然还笑得出来,甚至说什么他喜欢诚实的人……他要不是eq高到超乎她的想像,就是真的很假仙。 「我哥哥要我千万把你伺候好,还说要是把事情搞砸了,就要掐死我,可是我真的很难对你笑咪咪。」 「我让你感到不悦,这是我的错。」他看着她,「不过……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吗?」 「因为你看起来像黑道,说话又不正经。」她想也不想的就说出她对他的看法。 闻言,森一骑微怔。 沉默了两秒,他突然哈哈大笑。 她被他爽朗豪迈得过份的笑声吓了一跳,不自觉的还踩了一下煞车。 「我喜欢你,小刺蝟,你真的很有趣。」 「拜托你不要随便帮人家取绰号。」 「你要是高兴的话,也可以帮我取绰号。」 「我跟你才没熟到要帮你取绰号呢。」 因为他不在意,也因为他不生气,她不知不觉的越来越失去分寸。 「接下来,我们得相处一个月的时间,迟早我们会『熟』的。」他说。 「谁要跟你熟。」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真可爱。」见她生气,他越觉有趣。 她是他从没遇过的女性类型。她直来直往、喜恶分明,高兴不高兴全写在脸上,这是性格压抑、注重礼数及他人观感的日本女性所没有的特质。 他一点都不觉得她无礼或是怠慢了他,反倒有种说不上来的轻松自在。 想到接下来的一个月,他都会跟这个像「小朋友」一样的女孩在一起,他的唇角便不自觉的往上扬起。 当森一骑走进高京设计位于十八楼的公司,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高京设计的职员加上设计师,总共有二十二人。 因为设计师经常在外面趴趴走,所以大部份的时候,办公室里只会留下十来个人。 但今天,全部的人都在,原因无他,只因想一睹名设计师森一骑的庐山真面目。 因此,当身高一八三、五官深邃、品味卓越,全身上下充满着雄性魅力的他出现时,公司里不分男女都对他行注目礼。 虽然同时有二十几双眼睛盯着自己,但初来乍到的森一骑没有一丝的惊慌及忐忑,他态度从容、行止优雅,脸上始终带着礼貌的微笑。 「森一骑先生,欢迎。」 陆景明自办公室里走出来亲迎贵客到来,脸上是真诚又热情的笑意。 「你好,陆先生。」森一骑以英语与他对谈。 「来,我们到办公室谈……」陆景明说着,瞥了景颐一眼,「泡两杯咖啡进来。」 「喔。」她有点不情愿,但还是乖乖的往茶水间走去。 她前脚才进茶水间,后面已有几个女生像一串粽子似的跟了进来。 「ㄟ,景颐,他好帅喔。」淑美一副春心荡漾。 「天啊,他让我心头小鹿乱撞耶。」彩华也意乱神迷。 「他好像还是单身,有女朋友吗?」小萍兴致勃勃的问。 「他的声音也好好听ㄋㄟ。」秋绘笑得嘴巴都阖不上。 她没好气的白了她们一眼,「他哪里帅啦?像黑道份子一样……」 「哪有?他分明是型男。」彩华说。 「你们不知道啦,那家伙嘴巴坏,又不太正经……」 她话还没说完,几个女生就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不正经?难不成他有骚扰你?」小萍敏锐地问道。 「骚什么扰?我看有搔到景颐的痒处倒是真的……」淑美语带促狭。 「嘻……」 「喂,你们……」她羞恼的瞪着她们,「不要污染我纯真的心灵啦。」 什么搔到她的痒处?什么跟什么啊,有够恶心的。 「好羡慕你喔,可以近距离的跟他相处……」彩华一脸钦羡。 「羡慕个鬼。」 「唉,真希望我也是总经理特助……」秋绘说。 「你要当就给你当啊。」她没好气地回道,「什么特助?我根本是打杂的。」 这话,她说得一点都不夸张。 虽然是老板的亲妹妹,又挂了特助的头衔,但在公司里,她就像小妹一样,那些设计师只要一回到办公室,不是要她倒茶,就是叫她跑腿买点心,呼来喝去的把她当丫鬟用。 还以为自己是「皇亲国感」,就算不能享有特权,至少也能轻松一点,没想到…… 可恶,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进老哥的公司上班。 如今,这贼船易上难下,真是悔不当初。 端着咖啡进到总经理办公室时,景颐看见她老哥陆景明跟森一骑以英语愉快的交谈着。 她老哥留美,说了一口漂亮的英语,但森一骑也不遑多让。 她还以为日本人的英语都有个怪腔调,却没想到他能说得既流利又标准。 搁下咖啡,她正准备离开,但,老哥却突然叫住她。 「陆景颐,坐下来。」 她愣了一下,「啊?」 「坐下。」陆景明以严厉的眼神瞥了她一记。 「喔。」她讷讷的点头,然后捱着桌边坐下。 她老哥要她留下来做什么?当翻译人员吗? 唔,看来是一点都不需要。 接下来,她就像是空气般干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叽哩呱啦的说个不停。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部没有字幕的西洋电影,虽然偶尔会听懂几个单字或是简单的句子,但却有种「有听没有懂」的茫然感。 没办法,她的日语很罩,但英语就有点sorry啦。 因为实在太无聊,她趁着两人不注意,偷偷的打了一个呵欠。 但眼尾才挤出一点油光,她就看见森一骑唇角带笑的瞥了她一眼。 是怎样?他发现她在偷偷打呵欠吗?喔,瞧他笑得多可恶…… 「陆景颐。」突然,陆景明喊了她一声。 「是!」她回过神,正襟危坐的注视着他。 「有个重要的任务派给你。」他一脸严肃地说道。 「……喔。」 重要的任务?她老哥以前不是老说她一事无成、难担大任吗?怎么现在却要派给她「重要任务」? 糟,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从明天开始,你就跟森先生一起去做考察。」 「考察?」那是什么意思? 「我今天晚上会列出清单给你,从明天开始的半个月时间,你负责当森先生的『柴可夫司机』,陪他到北中南各个知名的摩铁考察。」 「啥咪 」她太过惊讶,以至于连不太轮转的台语都出现了。 她像是被施了咒术,变成石头般动也不动,因惊讶而张开的嘴巴好一会儿都阖不上。 「森先生在台湾的这一个月,你就先暂时当他的助理,不管森先生需要什么样的协助跟支援,你都要随传随到。」 「……」 「所有的费用都报公帐,记得要索取发票,就算是买一瓶养乐多都可……」 「stop!」她霍地站起,生气的看着陆景明。 第三章 陆景明眉心一拧,「你在干什么?太失礼了……」说着,他非常在意森一骑的反应,急忙向文风不动坐在位置上的森一骑陪笑脸。 景颐才管不了那么多,再说,她根本不在意在森一骑面前失礼。 反正他不是说了吗?他喜欢直来直往又诚实的人。 「哥,你疯了吗?」她气急败坏地说道,「我是你的亲妹妹,不是育幼院领养来的,也不是垃圾堆捡回来的耶!你为什么那么狠心的推我入火坑啊?」 陆景明一下子恼火的瞪着她,一下子又尴尬的看着森一骑,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你快给我坐下来。」他尽可能的压低声音,不让森一骑感觉他们在争执——虽然任何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在为某事争执。 「我不要。」她气呼呼的瞪着他,「我要告诉老爸,说你要我陪一个男人去摩铁!」 他们陆家家教严格是出了名的,她长这么大,别说是摩铁,就连夜店都没去过。 要是老爸知道老哥竟然要她陪男人上摩铁,就算是考察这么正当的理由,她相信老爸还是会反对的。 虽然老爸跟老妈现在正在内地旅游,感觉有点鞭长莫及又远水难救近火,但她相信只要一通电话,她就可以扭转干坤。 「只是要你陪同去观摩一下,又不是要你陪睡,你紧张什么?」 「你有没有搞错?他是男人耶,而且还那么大一只,要是他突然兽性大发的攻击我,看你怎么跟爸妈交代!」 陆景明蹙眉哼地一笑,语带嘲讽地说道:「攻击你?拜托,谁会对你这种小丫头下手啊?」 「什……我已经二十七岁了!」 「刚才你还没进来前,森先生聊到你,他一开始还以为你是十八岁的小男生呢!」 闻言,她猛地瞪视着森一骑。 以为她是十八岁的小男生?可恶,他是眼睛有问题吗?她哪里像十八岁的小男生啊? 她虽没有波涛汹涌,但也不至于波平如镜,他近视吗?要不要先带他去配一副眼镜呀? 当她愠恼的瞪着他时,他则一脸兴味的对着她笑。 那笑容让她背脊一凉,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他明明听不懂她跟她哥哥说了些什么,为何却笑得一副「我都听见喽」的表情? 「别做无谓的抵抗,反正明天你先带森先生逛逛高雄的摩铁就是了。」 「哥……」 「叫我陆总。」陆景明沉声地纠正,「现在你可以先出去了。」 「……」 她一脸哀怨的看着自家老哥,再恨恨的瞪了森一骑一眼,然后……无力又无奈的转过身子,拖着脚步走出办公室。 【第二章】 陆景颐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向她上校退役、以严格出名的老爸告状。 本以为人在内地的老爸会因此臭骂她哥哥一顿,却没想到他老人家竟然说这是公事、是工作,而她应该要敬业、要配合。 这什么跟什么啊?她是不是真的是捡来的?不然的话,为什么待遇差这么多? 就算她老哥是长男长孙兼三代单传,也不能凡事都依着他吧?她……她的人权在哪里? 吃了一点东西,她闷着头躲回房间,暗自生气及自怜。 「景颐,我可以进去吗?」 突然,门外传来嫂嫂潘雨洁的声音。 「门没关……」她懒洋洋的说着,并从床上爬起来坐着。 潘雨洁推开房门,手上拿着一个保鲜盒,盒里是她最喜欢的圣女小番茄。 「我今天买了你爱吃的圣女小番茄。」潘雨洁走进她房里,并顺手带上了门。 「谢谢你,嫂。」 她恨她老哥,但她超喜欢她大嫂的。 潘雨洁是她老哥的大学同学,但两人却是在他从美国留学回来后,才发展成男女朋友的关系。 潘雨洁今年虽已三十六岁,又是两个孩子的妈,却仍有着清新脱俗的学生气息。 她温柔娴雅又体贴细心,是个很会照顾别人,也很会为别人设想的人。 嫁进陆家后,她专心在家带孩子、照顾公婆,还有她这个跟孩子没两样的小姑。 别人觉得她辛苦,可是她却始终乐在其中。 她老哥也不知道前辈子烧了什么好香,居然让他拐到这么一个好女人? 「景颐,你别生景明的气喔。」潘雨洁笑视着她,「他一定是认为你能胜任,才把这份工作交给你的。」 她先塞了几颗小番茄,再哀怨的看着潘雨洁,「嫂,你是有多爱我老哥啊?」 潘雨洁微怔,「什么意思?」 「因为每次我们闹得不愉快时,你总是来替他说好话呀。」 潘雨洁不好意思的一笑,「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兄妹俩闹别扭……虽然景明他老是凶你,但其实他是很疼你的。」 「疼我?」她噘起嘴,嘟囔道:「疼到要我陪男人开房间?」 「那是工作嘛。」潘雨洁笑叹一记,「你在日本待了那么久,不只日语能力没问题,对日本人也比较熟悉了解,不是吗?」 「嫂……」 「景明一定是觉得这是非常重要的工作及任务,才会把这事交代给你,你就别生他的气了,好吗?」 潘雨洁声线轻柔,说话时总是懒懒的、慢慢的、软软的,让人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嫂,难道连你也觉得这事行得通吗?」她一脸可怜委屈,「人家还是未嫁的小姐耶,就这么跟一个男人出入摩铁,要是被认识的人撞见了,我还要不要做人啊?」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谁说不会?」 「就算是被看见,毕竟是因为工作,应该不会被说闲话的。」 「嫂太天真了……」她咕哝道,「这社会很险恶、很黑暗的……」 潘雨洁睇着她,掩唇一笑。「你自己天真得要命,还说我呢。」 景颐撒娇似的哼了一声,抱怨道:「嫂比老哥还能言善道,我说不过你啦。」 说着,她抓起一把小番茄,像在宣泄不满情绪般的猛往嘴巴里塞。 「对了,那个森一骑是个怎样的人啊?」潘雨洁好奇的问,「景明说他长得又高又帅耶。」 「那家伙哪里帅啦!」她没好气地回道。 「景明对自己的长相一向自傲,很难得夸奖别的男人。」潘雨洁一笑,「我想,他一定真的很出色。」 「才不是咧,那个家伙啊……他像黑道。」 潘雨洁一愣,「黑……道?」 「我在机场看见他时,还以为他是来奔台湾大哥丧的日本黑道耶。」 她才说完,潘雨洁忍不住笑了起来,「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她一脸肯定,「嫂要是有机会见到他,一定会赞同我的。」 「如果他长得像日本黑道,那一定很有型喽?」 「咦?」景颐眨眨眼睛,不解的看着她。 「电影里的日本黑道都很酷很帅耶。」 「那是电影!」她一脸「我真的被你打败了」的表情,「那家伙他……」 「你为什么讨厌他?」潘雨洁打断了她,「你一直那家伙那家伙的叫他,他究竟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她脸一板,「他每个地方都惹我生气。」 「这么严重?」潘雨洁微蹙起眉头,「他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吗?」 「他莫名其妙的帮我取了一个绰号,然后说话时而轻佻、时而无礼……」 潘雨洁好奇地问道:「他帮你取了什么绰号?」 「小刺蝟。」她说。 潘雨洁微顿,然后又笑了起来。「还挺贴切的。」 「ㄟ?」 潘雨洁伸出手,轻轻的拨弄着她的短发,「你一点都没发现吗?你对异性有敌意……」 闻言,她一怔。 「每当有男生想接近你或是对你示好,你就习惯性的摆出一副『别来招惹我』的架式,然后隐藏住你甜美温柔的那一面。」 「那是因为我从小到大碰到的男生都爱拿我的声音开玩笑,甚至是对我言语骚扰。」 「也不能因为这样,你就故意把自己搞得像是个小男生吧?」潘雨洁眼底满是怜惜地瞅着她,「瞧你,明明是个漂亮又甜美的女孩子,却要如此刻意的遮……」 「我的成长经验告诉我,大部份的人都不喜欢我这样的女生。」她打断了潘雨洁的话,神情幽怨地说道:「我的样子、我的声音,常常让很多人对我有所误会及妄想,男生说我的声音很a,女生说我很假……」 她无奈一叹,续道:「当我做我自己的时候,我交不到朋友,直到我假装自己是另一个人……」 「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潘雨洁眼神温柔的注视着她,「当他们了解你、认识你之后,一定会喜欢你的……人常常会先入为主的认定眼前所看见的人便是他理解中的那种人,你不也先入为主的认定森一骑是个无礼又轻佻的讨厌鬼?」 第四章 「他真的是个讨厌鬼……」她一脸懊恼,声音小到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他老是对着我笑,好像我是傻瓜一样……我从没见过有人笑得那么可恶。」 「不要太快下定论……」潘雨洁摸摸她的头,浅浅一笑,「你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了解他,也许接下来,他会令你惊奇不断。」 「是他会原形毕露,而我几近崩溃吧?」她无奈一叹。 一夜好眠,森一骑直到近十一点才幽幽醒来。 下床,他走向窗边,拉开了帘子,外头阳光普照,即使现在已是十二月。 在东京,这个时候大家已经穿着大衣、围着披肩,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了。 可是在这炎热的台湾南部,路上还可看见不少穿着短衣短裤的人。 盥洗过后,他换上一件麻质无领长袖上衣及牛仔裤,来到位在汉来十一楼的池畔餐厅。 点了一杯调酒及一份德国猪脚,他在露天泳池边享用他的午餐,并等待景颐的到来。 不多久,他意识到数道目光正紧锁在自己身上—— 他朝那视线的源头看去,只见三个约莫二十几岁的女子正盯着他看,他朝她们点头致意,三人便笑得花枝乱颤,十分开心。 他习惯别人向他行注目礼,因为从他进入青春期、开始有男性性征及散发出雄性气息之后,就总是被异性关注着。 这时,三人之中有人被推派出来,并走向了他。 「哈啰。」 女孩穿着淡绿色的洋装,外头穿了件薄罩衫,明明是十二月,她浑身上下却有着春天的气息。 像是不确定他的国籍,她以英语做开头并询问他会不会说中文。 「我是日本人。」他说。 她立刻露出为难又苦恼的表情,显然地,她对日文一窍不通。 「你们是饭店的住客吗?」他以英语问她。 她立刻点头,「我们是朋友,从大马来的。」 发现他的英语会话能力毫无问题,女孩又展露笑颜。「我们可以跟你同桌吗?」 「欢迎。」 他不是来者不拒,但却鲜少拒绝女性主动的搭讪,因为他认为,那是非常失风度及无礼的行为,毕竟女性主动,一般来说得拿出比男性更多的勇气。 冲着她们的勇气可佳,他连委婉拒绝都嫌失礼。 女孩兴奋的朝另外两个女孩招招手,那两名女孩马上端着她们的饮料跟义大利面快步走了过来。 在电话中,森一骑要她到十一楼的池畔餐厅找他。 因为他说他要在餐厅吃午餐,因此她并没有立刻前往。 估算了一下时间,她在五十分钟后才从公司前往汉来饭店。 一来到十一楼的池畔餐厅,她一眼就从众多客人中看见了他。 在人群中,他总是相当抢眼——尤其是他身边还围绕着三个年轻女孩。 「不会吧?居然在把妹?」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喔,瞧那三个女生笑得有多灿烂,八成是被他哄得很开心吧? 呿,只不过吃顿午餐,他都能跟不认识的女生搞搞暧昧。色胚! 不知为何,她觉得很生气,她想,大概是因为她看不惯他的行径吧。 为了拯救那三个几乎要落入虎口的女生,她迈开大步往他走去—— 「森一骑先生。」她刻意的压低声线,但还是掩饰不了她的娃娃音。 听见她很有特色的声音,那三个女生同时楞住,并用一种惊奇的眼神看着她。 「你来了?」森一骑唇角一撇,「吃过饭了吗?」 她一脸严肃,「我们该出发了。」 「不急吧?」他笑盼着她。 「今日事,今日毕,我已经排好行程了,请你配合。」她态度强硬。 「森先生,这位是……」凯西试探地问。 「她是陆小姐,我在台湾的工作伙伴。」 「像小男生一样,好可爱喔。」安打量着她,以带着腔调的中文笑问:「你成年了吗?」 安才说完,森一骑忍不住噗嗤一声的笑了。 景颐感到受辱,羞恼的瞪着他,但旋即,她又警觉的盯着他。 他笑什么?他……他听得懂中文吗? 「这位陆小姐已经二十七岁了。」他用英语说道。 「老天,怎么可能?」凯西惊疑地看着他,发出娇嗲的声音,「她比我们大?」 这一瞬,景颐终于知道她的娃娃音为何惹女生厌了,因为女生装嗲真的超让人反胃的。 她的「天然嗲」都惹人厌了,更别说是这种装模作样的「加工嗲」。 「森先生,你到底走不走?」她不耐地催道,「我还想准时下班耶。」 森一骑摊摊手,「好吧,我们走。」 虽然装得一脸惋惜,但其实他非常高兴她在这个时候出现「解救」了他。 尽管他因个人原则而没有拒绝凯西等三妹的主动搭讪,但他可没打算跟她们有太多的纠缠。 「三位小姐,非常抱歉,我还有要事要忙,先告辞了。」他起身,优雅又有礼的向她们致歉并告别。 凯西等三人一脸可惜,恋恋不舍的看着他。 「森先生,请等等。」凯西急忙拿出笔在纸杯垫上写下几个阿拉伯数字,然后塞到他手里。 他摊开掌心看了一下,笑而未语。 从十一楼到地下室停车场,景颐始终板着脸不说话,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 她虽然天真,但大抵可以猜得到那个女生塞给他的纸杯垫上写了什么。 来到她的小金龟旁,她打开车门,飞也似的钻了进去。 但他却站在车门外,动也不动。 她有点失去耐性,将身子往副驾驶座靠,打开副驾驶座的门,然后瞪着车外的他,「这位先生,请问你在干么?」 他唇角悬着一抹兴味的笑意,「这位小姐,请问你在生什么气?」 「我哪有!」 「你从刚才就板着一张脸,严重影响了我的好心情。」 「呵。」她咧嘴一笑,「那你比我幸运多了,到现在才被影响好心情……本小姐我从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好心情了。」 他挑挑眉,唇角一勾,「你讲话真的很直白。」 「你不是喜欢诚实的人?」 他如炽的目光锁定了她,「比起诚实的人,我更喜欢你。」 闻言,再迎上他像火一般的眼神,她心头一悸,耳根一热。 「你都这么轻易就对人说「我喜欢你」这种话吗?」她把头一撇,「想必你刚才也对那几个妹这么说了吧?」 「别把我说得那么不堪。」他一笑,「『我喜欢你』这句话,我是不随便对人说的。」 她转过头瞪着他,语带讽刺,「如果你真的没说,她们干么笑得花枝乱颤的?你真的是分秒必争,一点都不浪费时间耶,吃个午餐都能把到三个妹,我敢说她递给你的纸杯垫上写着房号跟电话号码。」 他挑挑眉,「你很了解嘛,怎么?你干过这种事?」 「我才没那么随便。」她哼地一声。 她的反应让他觉得有趣又惊奇,忍不住想再捉弄她一下。 「你该不是对我一见钟情吧?」 「咦?」她突然惊疑的看着他,下一秒又像是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露出茫惑的表情。 「你喜欢我,所以看见我跟其他女生状似亲密,你就生气了?」 他可以预见她接下来的反应,而那正是他最新发现的「乐趣」。 果然,她整个人像是暴怒的刺蜻般,「你在作梦啦!我才不会喜欢你这种像野兽一样的家伙呢!」 虽然张牙舞爪,但因为她的声音跟长相实在太甜美,反倒有一种莫名又矛盾的魅力。 他想,她一定不曾察觉到自己有这种天然又稀有的魅力吧。 不过她说他是什么?野兽? 「我像野兽?」 「你不是像野兽,是根本就是野兽。」她毫不客气的说。 他没生气,只勾起一抹兴昧的笑意,「惜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形容我……」说着,他拉开车门,迅速的将他那高大的身躯缩进她的小金龟里,随即腰一转,欺近了驾驶座的她。 她吓了一跳,差点儿想跳车逃跑,但她极力稳住心神,恶狠狠的瞪着他。「干么?」 「小刺猬,我哪里像野兽了?」他一脸认真的盯着她。 「你看着我的时候的眼神,就像是正在窥伺猎物的野兽。」她说。 他微顿,挑眉一笑。「你不觉得那是因为我被你吸引吗?」 闻言,她露出惊吓的表情,瞋瞪着两只又圆又亮的黑眸看着他。 老天,他说这种话还真是脸不红、气不喘。什么被她吸引?他不是说她像小鬼,而他没有恋童癖吗? 第五章 他一定是在捉弄她,想看她不知所措又羞报惊慌的模样,然后再狠狠的嘲笑她一番。 哼,她才不会上当呢! 她径自系上安全带,发动引擎,「请你系上安全带,我们要出发了。」 虽然他很想继续跟她抬杠,不过正事还是要办的,反正……接下来他多的是时间在她身上找乐子。 于是,他系上了安全带,笑盼着她,「小刺猬,我们走吧。」 摩铁考察之行的第一站,她依着她老哥给的清单,先带他来到一家以「换老婆不如换地方」的广告词打出名号的主题式摩铁。 而这也是她生平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还带着男人。 尽管是为了工作,而他们进摩铁也不会有一般男女进摩铁时会产生的那种化学变化,但随着车子越来越靠近客服柜台,她的心也越跳越快。 可是,但强的她不想让他发现她有多紧张,只得硬着头皮强自镇定。 车停下,她摇下车窗,小姐便靠了过来—— 「你好,请问是休息还是住宿?」 景颐发现小姐克制却又好奇的看着她。 「休息。」她非常艰难的说出这两个字。 而当她发出声音,小姐更讶异了。 「小姐,请问你……成年了吗?」小姐一脸试探的问。 景颐还没出声,一旁的森一骑已经忍不住低头偷笑了。 她白了他一眼,狐疑的看着他,他笑什么? 「等等,我给你看证件……」她从驾驶座旁的扶手箱里拿出身份证跟驾照,快速的递给了客服小姐。 客服小姐接过一看,稍稍安心。 「小姐,我们现在只剩两个空房喔。」 「ㄟ?」 啥咪?不过才下午两点,居然只剩两间房?是哪些人这么闲,居然在这种时间来开房间? 「我们这两间空房分别是猫女跟水舞,很多情侣都挺喜欢的。」小姐试着向她推荐。 情侣?见鬼了,她跟他像是心血来潮在上班时间跑来开房间的情侣吗? 不过话说回来,摩铁主要的消费群大部份是喜欢尝鲜的情侣,他们倒是有必要进去瞧瞧。 只不过「猫女」这房间的名字听起来很性感,难保房间里不会有什么令人脸红心跳的怪东西出现。 保险起见,她就挑「水舞」吧,比起猫女,水舞这名字听来是浪漫优雅一些,「就水舞吧。」她说。 小姐一笑,「好的,我马上帮你登记证件。」 小姐转身将资料键入电脑,然后很快的将证件交还给她,「一千二,刷卡还是付现?」 「付现。」她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小朋友跟两张孙中山交给客服小姐。 小姐把发票跟房卡递给她,然后露出非常职业的笑容,「祝两位愉快。」 「……」 愉快?想到小姐的脑袋里正想着的那件事,她不禁头皮发麻。 关上车窗,她踩下油门,逃也似的来到205号房。 当她一脚踏进这间名为水舞的房间,差点儿要夺门而出。 天啊!什么优雅浪漫?这房间的品味简直可怕到了极点。 置入灯箱、散发着奇异怪光的装饰柱、大床背板上的漫画裸女,还有……还有床头柜上矗立着的两支男性生……生殖器官。 救命呀,这是什么东西啊?是哪个家伙设计出这么恐怖的房间? 老天爷,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情色、太刺激了。 转过身,她想借故离开,但迎上的却是他兴味的、等着看好戏的可恶笑脸。 他一定会嘲笑她的——如果她逃出去的话。 不行,她是成年人,她、她见过世面,她不能让他给看扁了。 靠着这么一丁点不服输的志气,她鼓起勇气,「唔,拿去。」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台数位相机给他。 他接过相机,笑视着她,「想不到贵国的摩铁还挺直接大胆的……」 她没有搭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尽可能的保持平常心,也尽可能的不去瞄到床头柜上那两支令人感到恶心的东西。 「小刺猬,站在消费者的立场,你喜欢这么露骨的设计风格吗?」 「ㄟ?」她一怔。 「ㄟ什么?你看起来好紧张……」他盼着她,坏心眼的一笑,「这该不是你第一次跟男人进摩铁吧?」 第一次?哼,她才不把这种「第一次」给他呢。 一时意气,她对他说了个谎—— 「别开玩笑了,我都几岁了!」 他挑挑眉,一脸怀疑,「你的意思是你来过这种地方?」 「当然。」她冲口承认。 虽然刚脱口而出的那一秒,她有点后悔,但旋即,她感到得意,原因无他,只因她看见他脸上那惊讶的表情。 想到他终于也有被她给吓到的时候,景颐莫名的兴奋起来。 「别浪费时间,森先生还是赶快拍点照片吧。」她说。 「不必了。」 突地,他脸上有一抹令人猜不透的阴沉,像是谁惹火了他。 「这么乏味又低级的设计,有什么好拍的!」他说。 乏味又低级?真是严厉的评语啊,不过,她倒是挺认同的。 「好呗。」她挑眉耸肩,「那我们走吧。」转过身子,她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恐怖的房间。 但她才一转过身,他的大手立刻有力的抓住了她纤细的胳膊。 她吓了一跳,立即转头看他,当迎上他那直勾勾注视着她的眸子,她的心脏差点儿要停止跳动。 「干……干么?」她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微微颤抖。 「我们才刚进来。」他说:「如果你曾跟男人来过这种地方,就该知道太早走出房间,对男人来说可是奇耻大辱。」 「什么……」她呆住。 太早走出房间对男人来说是奇耻大辱?为什么? 他咧嘴一笑,眼底闪过一抹异彩,「我可是健康且具有续战力的……」 「喂!」没等他说完,她紧急打断了他。 因为,她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涨红着脸,她生气的瞪着他,「拜托你不要跟我说奇怪的话,这也是一种性骚扰!」说罢,她甩开他的手,一个箭步就往房门冲,打开房门,她回头对他说:「你想待在这里就请便,我先回车上去。」 头一别,她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飞也似的夺门而去。 【第三章】 离开那个恐怖的房间后,景颐继续按着清单又带他参观了几间摩铁。 不知是未再遇到风格可怕的房间,还是一回生、二回熟,她在登记时竟变得驾轻就熟。 直到晚上七点,他们总共考察了四间摩铁的四种情境客房。 水舞不说,其他三间分别是以深色木头家具、青瓷花瓶、唐三彩陶马及纱帘所营造出古典风格的「唐朝风情」。 可见到公园绿地及都市景观的大浴室,并以清爽的蓝白色调家具及寝具营造悠闲感觉的「蓝色地中海」。 以及拥有投影布幕,可以玩wii,还有个连出水口都是乐器造型的按摩浴缸,名为「音乐飨宴维也纳」的客房。 结束第一天的考察行程,她把他送回饭店,然后连声再见都没说的就跑了。 她没有回公司,而是直接回家。 一踏进家门,她老哥的两个小鬼就扑了过来—— 「姑姑!」 老大陆庆华是个小五的男孩,自己给自己取了个绰号叫「bk」,据他所说那是「ck king」的意思。 问他为什么取这种绰号,他竟说是因为酷。 小孩子的逻辑真奇怪,「bk」听起来明明满欠揍的,真不知道哪里酷。 「姑姑,你看。」 拿着一张画着不知道是七彩猫还是七彩猪的画纸握过来的是陆庆渝,目前就读幼稚园大班,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 接过画纸,她非常认真地看了好久,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怕说错会让小孩感到受伤,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道:「渝渝,这是……」 「是兔子。」渝渝说。 「兔……」 啥咪?这既不是猫,也不是猪,而是兔子? 「呵呵,你画得好棒喔!」虽然搞不清楚渝渝画的到底是什么鬼生物,她还是非常诚恳的给予赞美。 「姑姑说谎,渝渝明明就画得很丑。」一旁,bk毫不在意是否会伤害渝渝幼小心灵的说道。「人家哪有画得很丑!」渝渝不服气的说。 「哪有七彩的动物?」切问笑话着她,「是基因突变吗?」 「就是有七彩的兔子,我……我梦过!」 「那是兔子吗?是怪物吧!」 「喂。」景颐一把持住出间的后领,恶狠狠的瞪着他,「bk,你真的很欠扁耶。」 「姑姑说谎才欠扁ㄋㄟ。」 「你——」 可恶的臭小鬼,还好他不是她生的,不然她一定会忍不住指死他。 第六章 「景颐,你回来啦。」这时,潘雨洁走过来,「吃过饭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把菜热一热?」 「不了,我没什么胃口……」 「是喔?」说着,她像是想起什么,「对了,今天眷村老家的张伯伯送喜帖来耶。」 她一惊,「ㄟ?张伯伯要结婚?」 去年张伯母才过世,张伯伯这么快就找到人生的第二春啦? 潘雨洁笑嗔道:「你胡说什么,是他的小女儿要结婚了。」 「张伯伯家的老么好像小我一岁,对吧?」她难掩讶异,「她已经要走进坟墓了啊?」 潘雨洁蹙眉笑叹,「什么走进坟墓啊?」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大家不是都这么说的吗?」 「我可不觉得自己走进坟墓喔。」潘雨洁一脸甜蜜的说。 她咧嘴一笑,「嫂,那是因为你很容易满足吧?」 「容易满足是好事。」潘雨洁说完,转头看着bk跟渝渝,「你们两个快去洗澡,水已经放好了。」 「渝渝先洗,我要玩马利欧。」 「随便都好,快上楼吧。」潘雨洁打发了两个小鬼,转头看着景颐,「今天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她往沙发上一倒,动都不想动的瘫着。 「你不是带那个森一骑去考察摩铁吗?如何?」 「嫂,你没看见我快虚脱了吗?」她整个人懒洋洋的。 潘雨洁捱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问道:「ㄟ,那种地方怎么样?」 她微顿,惊疑的盼着潘雨洁,「老哥没带你去过?」 潘雨洁蹙起眉头,露出迷糊糊的表情,「景明才不会带我去那种地方呢,他说不卫生。」 「什么不卫生,他根本是没情趣吧!」 她老哥虽然不是军人,但却遗传了她老爸那一板一眼的军人性格。 「好玩吗?那种地方……」 「不好玩。」她想也不想地回道,「恶心死了。」 「恶心?」潘雨洁一脸怀疑,「可是我去过的朋友都跟我说很赞耶。」 她露出嫌恶的表情,「你不会相信我今天看见什么……」 「什么?」潘雨洁好奇地问道。 景颐以手势要她把耳朵凑近,潘雨洁立刻照办。 景颐在她耳边悄声的说了几句话,潘雨洁露出难以言喻的兴奋表情。 「真的吗?」她半信半疑的看着景颐,「真的有那种东西?」 见她一脸亢奋,景颐惊疑的皱起眉头,「嫂,你现在是在……兴奋吗?」 「是挺兴奋的。」潘雨洁老实地回答,「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哪里有趣了?」她翻翻白眼,「你知道跟森一骑进去那种地方有多尴尬吗?我差点儿就要夺门而逃了。」 潘雨洁掩唇一笑,「那不是太大惊小怪了吗?」 「就是怕他笑我大惊小怪,我才没逃啊。」 「嘻……」潘雨洁笑了起来,「这也是难得的人生经验耶。」 「我才不需要这种人生经验咧。」 正当她们聊着,听见外面传来引擎声——那是她老哥的出回来的声音。 「陆景颐?」陆景明走进门,一看见瘫在沙发上的景颐,立刻惊怒地问道:「你怎么在家?」 她一楞,「我今天的工作都结束了,不回家要干么?」 「你让森一骑饿肚子吗?」 见他一副天要塌下来似的表情,景颐只觉莫名其妙。 「你该不是直接送他回饭店吧?」 「不然咧?」 真是奇怪的问题,行程结束,她不送他回饭店,难道要陪他游爱河吗? 「森先生人生地不熟,你应该带他去吃晚餐,再送他回饭店吧?」陆景明吹胡子瞪眼,气急败坏,「这是基本的待客之道,你不知道吗?」 他这种责难的语气让她很不开心。 「饭店里有那么多餐厅,他可以自己去吃。」 「陆景颐,你出国会想要餐餐在饭店里解决吗?」 「……」 当然是不会,她出国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钻进各种奇怪的小店吃吃喝喝了。 「他人生地不熟,你应该带他去吃个卤肉饭还是杂菜鱼翅羹什么的,怎么可以搞不好他正在饭店里愁着晚上不知道要吃什么。」 她眉心一拧,「哥,你太夸张了吧?他又不是三岁小孩,饿了不会自己找东西吃吗?」 「不是这个问题,是态度。」他瞪着她,「你待客的态度太差了。」 「拜托,他是皇太子喔?」她气呼呼的反问他,「如果你这么紧张,不会自己去招呼他吗?」 「你——」 「哥,我也是有脾气的好吗?」她瞪着圆圆大眼,负气的看着他。 陆景明浓眉纠皱,一神情懊恼,「你这丫头实在是……」 「好了、好了。」潘雨洁眼见兄妹俩越吵越凶,忍不住跳出来打圆场,「景明,你就别怪景颐了,反正她都已经回来了,不如明天……」 「明天哥自己带他去逛摩铁!」不知哪来的火气跟勇气,她跟他杠上了。 「你说什么?」 「我说明天你自己去,我请病假!」她气得猛一踩脚,站起身便往楼上跑。 「陆景颐!」陆景明恒怒的在她身后吼道:「你给我下来!」 像是听不见他的咆峰,景颐头也不回的奔回她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板。 晚间,森一骑选择饭店十楼的日本料理店「弁庆」解决他的晚餐。 这家日本料理店的大厨是来自日本的料理达人五味泽,每周弁庆会由东京筑地市场空运三趟海鲜来台,提供当令海味及纯正的日式佳肴。 吃过晚餐,他返回客房并打开电脑,试着以网路搜寻台湾各地特色摩铁的相关网页及资料。 他发现台湾的摩铁业相当的蓬勃,竞争也十分的激烈。 因价格的不同,当然客房的硬体设备及空间设计上也是良芳不齐。 老实说,今天的四家摩铁并没有带给他太多的惊奇。 他期待明天「小刺猬」能带他多看几家有趣又新奇的摩铁,好让他能更了解这里的消费取向。 想到她,他的心情不自觉的浮动了一下。 他真的从没碰过反应那么有趣的女人,她很像是一种玩具——只要用力一压就会发出啾啾声的橡胶玩其。 今天一踏进第一间房时,她明明就想夺门窜逃,却还强自镇定、装腔作势的表现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又见多识广的模样,实在是…… 不过话说回来,她真的跟「某个男人」去过那种地方了? 尽管她的外表声音都像个小鬼,但事实上已经二十七岁了,也是个成熟且成年的女人了,就算有过那样的经验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只是……为什么当他听到她那么说时,胸口有一种像是被人捶了一拳的感觉? 真奇怪,这种事居然会让他感到困扰。 突然,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总机小姐以亲切温柔的声音说着他熟悉的日语,「森先生,有位陆景明先生打电话找您,您要接听吗?」 「是的,麻烦你。」 「好的,我马上为您转接。」 总机小姐说罢,话筒里传来几秒钟的乐音,然后便是陆景明的声音。 「森先生,我是陆景明。」电话里,陆景明以英语与他交谈。 「陆先生,有什么事吗?」 「我想代舍妹向你道歉。」 闻言,他微怔,「道歉?为什么?」 「舍妹未尽地主之谊,让你饿着肚子回饭店,我实在很过意不去。」 听他说完,森一骑才知道他如此郑重道歉是为了这点小事。 他释然的一笑,「陆先生太客气了,这没什么……」 「不,舍妹实在是太失礼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训斥过她,相信她不会再……」 「训斥?」他一怔,「你为此事责骂她吗?」 「当然。」陆景明说:「这是非常不尽责及不尽心的行为。」日本人可是很注重礼数的。 「……」 老天爷,她已经对他够感冒的了,现在还因为他而被责骂……不妙,她明天一定会更恨他了。 中午,陆景明一脸苦恼的来到饭店。 「森先生,非常不好意思,今天的考察行程恐怕要先取消……」他说。 森一骑根本不必动脑筋,就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小刺猬罢工了。 「我妹妹今天请病假,所以……」 他微怔,「她生病了?」 「瞥扭病。」陆景明无奈一叹。 他了然的一笑,「大概是因为陆先生你昨天为了我的事骂她吧?」 陆景明默认,然后诚心的致歉,「实在是很抱歉,舍妹对你一直很不礼貌,我……」 「别这么说。」他脸上波澜不兴,一贯的气定神闲,「我从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令妹是个很坦率的女孩。」 第七章 陆景明微愣,不解的看着他,「你一点都不生气吗?」 「生气?怎么会呢?」他说:「我倒觉得她这样的脾气跟个性挺好相处的。」 「你应该是第一个这么说的男人吧。」陆景明又是一叹。 闻言,他不免感到疑惑,「第一个?」 「我老妹不喜欢男人。」陆景明说。 这爆炸性的说法让他陡地一惊,「你的意思是……」 陆景明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不是,不是,她不是蕾丝边,只是一遇到异性就很瞥扭罢了。」 「噢?」只要是关于她的事,不知为何,他总是特别好奇,也想知道更多,「为什么?」 「你也听到她的声音了吧?」陆景明笑叹一记,「她的娃娃音一直困扰着她。」 「那不是很可爱吗?」 在日本,有着这种可爱娃娃音的女生很多,以可爱的语气跟口吻说话的女生更多。 虽然初听见她的声音时,难免有点惊讶,但他并不觉得有任何可笑之处。 「小时候,大家会取笑她的声音,等她长大一点,男生会拿她的声音开低级玩笑,女生则排斥她,久而久之,她变得有点孤僻……」陆景明续道:「她以前可是个留着一头长发的可爱女生,现在为了不让人注意、不受人排斥,她故意剪了个男生头,还穿得像小鬼一样……」 听了陆景明的这番话,森一骑稍稍能理解她为何有一些他无法理解的反应及表现。 不过既然她不喜欢男生,又怎么会有跟男生进摩铁的经验? 呵,她该不是真的在糊弄他吧? 「她已经二十七岁了,难道没交过男朋友?」他不着痕迹的打探着。 「念语专的时候,好像有过一个男朋友吧。」陆景明回忆了一下,「不过似乎没有在一起很久……」 所以说,跟她一起去摩铁的就是那个男朋友? 不知为何,想到这儿,他的胸口又莫名的紧了一下。 「总之,对于她的任性妄为,我代她向你道歉。」陆景明十分慎重,「不论如何,明天我会让她乖乖上班的。」 「陆先生,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他语气诚恳地问道。 「请说。」陆景明神情疑惑,但并没有一丁点的犹疑。 他一笑,「托你送个礼物给陆小姐……」 「咦?」陆景明微微瞪大了眼睛。 陆景明一下班返家,就拎着一个漂亮的纸袋来到景颐的房间。 此时,她正吃饱喝足的躺在床上,跷着二郎腿,然后听着她最爱的音乐。 「喂!」陆景明用力一敲门板。 她吓了一跳,气冲冲的拔下耳机,怒瞪着站在门口的老哥,「干么?」 陆景明走进房内,把纸袋放在床上。 「什么?」 「礼物啦,什么?」他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她一脸怀疑的斜瞥着他,「礼多必诈,没事干么送我礼物?」 「你想得美。」陆景明瞪着她,「我没扁你就够仁慈了,还送你礼物咧。」 「啊……不然是……」 「是森一骑送的。」他说:「人家听说你大小姐『病』了,特地去挑了个礼物慰问你。」 知道礼物是森一骑送的,景颐心头微撼。 他真以为她病了?嗯,如果真是如此,那他还真有心。 她睐了陆景明一眼,「呵,瞧人家比你还有良心,知道我病了,还特地买礼物送我……」 「你病什么?你根本没病。」陆景明气恼的瞪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她,「我警告你,明天你最好给我乖乖上工,别『假鬼假怪』。」他气得连不熟悉的台语都飙出来了。 「我考虑看看啦。」 他手指着她,一副她要是敢不上班,他就要杀了她的凶狠表情。「少给我耍嘴皮子。」说罢,他转身走了出去。 他前脚一走,她便立刻冲到门边,把房门一锁。 接着,她迫不及待的冲回床上,打开了纸袋。 真是奇怪,为什么她觉得好兴奋? 「咦?」 她从纸袋里抓出来的是一只毛耳聋的刺猬玩偶,脖子上还系了条漂亮的锻带。 纸袋里有张小卡,小卡上写着几行字- 小刺猬,听说你得了别扭病,衷心希望你早日康复,因为没有你,我可是会很伤脑筋的。 森一骑 明明不喜欢他不经同意就乱替她取了个什么小刺猬的绰号,但不知怎的,捏着这只刺猬布偶时,她的胸口竟有种暖暖的感觉。 因为没有你,我会很伤脑筋……天啊,这家伙还真敢说呢。 不过,为什么那么恶心巴拉的话却让她莫名的心悸? 可恶,她这是欲求不满的现象吗?不行,她得冷静。 抓着刺猬布偶,她瞪着它,「哼,虽然你很可爱,但是别以为我会被你收买、被你诱惑。」 话才说完,她无由的泄气一瘫,原因无他,只因为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真的有够白痴愚蠢。 「小刺猬,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当她出现在他面前,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看着他明明坏透了却意外迷人的笑脸,景颐心头又是一阵悸动。 这心悸的感觉很诡异、很令她困惑。她真的不懂,为什么这个讨厌的家伙会给她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因为感到不解困惑,她的情绪不禁焦躁起来。 「别以为我是因为你送礼物给我才来的。」她说:「我只是敬业。」 他一笑,「怎样都好,你来了最重要。」 迎上他幽深的、犹如一口深潭般的黑眸,她整个人头晕目眩。 她是怎么了?他不过是说了一句有点恶心的话,她就昏头了吗? 「废话少说,我们开始工作吧。」她板起脸,表情正经八百的。 「这正是我想说的。」他问:「今天去哪里?」 「台南。」 「听说台南有很多古迹跟小吃,你会带我去吗?」 「哈哈。」她咧嘴一笑,「你以为我是地陪还是导游吗?」 他已习惯她明快又直接的拒绝,一点都不感到挫折。 于是,他们驱车北上,观摩了几间台南的摩铁。 他发现台湾摩铁的经营方式,逐渐走向复合式,不单纯只提供住宿休息,锁定的客群也不全然是夫妻或情侣。 因为摩铁里有卡拉ok及一流视听影音设备,一些家庭、生日聚会也会选在主题摩铁举办。 当然,提供浪漫又富特色的主题客房给情侣或夫妻使用还是主流,因此当他们这样的男女上门消费时,摩铁业者大多还是会给他们较具情趣的房间。 当他们来到花园夜市附近的一家摩铁时,业者甚至还提供他们变装游戏的情趣服装。 离开摩铁时,天色已晚了。 「ㄟ,小刺猬,我饿了。」他提醒她吃饭的时间已经到了。 「我还不饿。」她说。 「但是我饿了。」 「是喔?」她闲闲地回应,「前面有间7-11,我去帮你买个便当还是三明治好了。」 森一骑眉头一皱,像是在看着什么奇怪生物般的盯着她。 「旁边不是就有个夜市吗?」 「夜市周边的车位一位难求,而且摊贩也不开发票,你叫我怎么报帐?」 「我请客,行吗?」 「无功不受禄,我不要。」她坚决地拒绝。 「那我们总可以找家餐厅坐下来,好好的吃顿饭吧?」 「台南我不熟。」她以为这么告诉他,他就会作罢。 「那好。」他爽快的系上安全带,「我们直接杀回高雄。」 她一怔,「什……」 她以为他至少还会跟她「卢」一下,没想到他竟如此轻易的就放弃了。 奇怪,他这么干脆不是正合她意吗?为什么她反倒有一种莫名的、说不上来的失落感? 「高雄有家美式餐厅叫的smokey joe''s吧?」突然,他一脸严肃的问她。 她愣了一下,「ㄜ……是啊。」 「饭店的阿姨说那里不错,我们就去那吃吧。」 哪个饭店阿姨这么鸡婆,居然还介绍餐厅给他? 「拜托,我们现在回去刚好碰到塞车,去了还不一定有位子,你是想吃宵夜吗?」 「没关系,我可以等。」他一副誓在必行的模样。 「可是……」 「难道你又想讨骂吗?」他打断了她,露出狡黯一笑,「我是无所谓,但是你哥哥的耐心应该已经到临界点了吧?」 「……」 哼,拿她老哥压她?算他狠。 【第四章】 自由路,冒烟的乔墨西哥餐厅。 因为景颐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开的又是小金龟,等两人返回高雄、来到自由路的餐厅时,已经晚上九点了。 第八章 将车停到特约停车场后,两人来到餐厅。 非常幸运的,他们立刻就有位子可以入坐。 森一骑点了几道服务生十分推荐的菜,便开始欣赏着这餐厅的内部设计。 这是身为设计师的职业病,不管到哪里,总会特别注意建筑物或具特色的装溃。 菜一道接着一道依序的端上桌,他吃得津津有味,但坐在他对面的景颐却一直板着脸,仿佛眼前的食物非常不可口,她是被强迫才吃的。 「小刺猬。」他叫她。 「干么?」她回应了。 他忍不住一笑,「你好像已经习惯这个绰号了?」 她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随你高兴啦,反正你是我老哥的贵客,我只要负责带你逛摩铁、把你喂饱,本小姐我就天下太平了。」 「你以前也是这么对待你男朋友的吗?」他目光一凝的直视着她,「听说你念语专时有个男朋友……」 「咦?」她一震。 可恶,这一定是她老哥爆的料。 老哥真是大嘴巴,干么把那种不堪回首的往事告诉不相干的他啊? 「你们该不是因为你态度不好才分手的吧?」他盼着她,语带促狭。 「才不是,我们分手是因为……」她警觉的闭上嘴巴,戒备的看着他,「我干么告诉你!」 他一笑,「聊聊嘛,反正都坐下来了。」 「不要。」她断然的拒绝。 「不然我们来交换秘密?」他笑视着她,「我把自己的事告诉你,你把他的事告诉我。」 「我不想知道你的私事。」她说。 「我的私事很戏剧化,你不想听?」 「不想。」 戏剧化的私事?哼,一定都是些风花雪月的事吧! 她要听那些事,还不如去看罗曼史小说呢。 「你真是个难以取悦的女生。」他唉地一叹,一脸怅然落寞的表情。 她瞥了他一眼,咕嚷道:「谁要你取悦我了。」 取悦她?他想取悦她做什么?老是说些莫名其妙又不正经的话扰乱她的心情,可恶。 付着,她霍地站起。 「你去哪里?」 「洗手间。」她朝他咧咧嘴,扮了一个鬼脸。 看着她那娇悍又可爱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 景颐才离开座位,经过三张桌子,便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陆景颐?」 她楞了一下,只见眼前不远处,有人正朝她挥着手。 那人站了起来,一脸兴奋,「真的是你耶,你头发剪这么短,我差点儿就认不出你了……」 「……」她呆掉。 不会吧?说曹操,曹操到,森一骑才刚问起她语专时交往过的男朋友,那个她想都不愿再想起的家伙就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好几年没见到你了,听说你到日本念书是吗?」 「嗯。」 他是曾友钦,她念语专时大她一届的学长。 她专四那年,他对她展开追求的攻势,用非常认真又诚恳的态度。 他说他觉得她的声音好可爱,像刚出生的小狗或小猫。他没有笑话她的声音,更不曾拿她的声音开低级的玩笑。 晚熟又情窦初开的她,以为自己终于遇到一个懂得欣赏自己,且真的欣赏自己的男生,于是便答应了他的追求。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晚上,他们夜游爱河畔,当时花好月圆、气氛甜蜜,于是他便在四下无人之处亲吻了她。 那是她的初吻,本该浪漫又美好,但他却在亲吻她的同时对她上下其手。 她当时非常坚决的拒绝了他,而他却不知是精虫上脑还是神智不清,竟对她说了句让她至今仍感愤怒的话—— 「别这么ㄍ一ㄥ啦,我已经忍好久了,让我听听你舒服的声音嘛。」 之后,她只记得自己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然后跑掉。 当她回过神来,自己正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满脸泪水。 他的「现形」比长久以来那些直接的嘲笑及讽刺,都还要来得更伤人,因为她曾经接受了他,也相信了他。 「tomo,好可爱的妹,哪里认识的?」 tomo是曾友钦的日文名字,从学生时代,大家就这么叫他。 「学妹啦。」 「只是学妹吗?」 他的朋友暧昧的笑着,而这令她十分的不悦及不适。 跟他同桌的都是男性,加上他,一共是四个人。 此刻,四双眼睛正好奇的打量着她。 「别闹啦。」曾友钦小小制止了他的友人一下,然后又看着她,「我现在在质易行上班,你呢?」 「我……我哥的公司。」她小小声的说。 听见她的声音,其他人立刻眼睛一亮,「哇咧,好萌的声音喔。」 她尴尬得想逃,但又不想表现得惊慌失措。 「你一个人吗?」曾友钦问。 「不是,我……我跟……」她支支吾吾,然后转头怯怯的指着坐在角落的森一骑。 曾友钦微怔,「喔,男朋友啊?」 她应该否认,但却连头都没摇。 他拿出名片夹,递了张名片给她,「你有名片吗?」 她摇头。 「是喔?」他一笑,「有空出来叙叙旧嘛,大家以前那么熟……」 「抱歉,我要去洗手间……」她连多看他一秒钟都不愿,飞也似的逃开了。 景颐在洗手间里磨蹭了许久,她不想出去,不想再经过曾友钦一行人的桌旁。 虽然在那段令她感到不舒服且难堪的过往里,她「实质」上顶多只损失了初吻,但在她心底深处,她失去的是对异性仅有的那么一丁点信任跟希望。 为什么都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她还是感到这么的难受? 她对他根本没有眷恋,为何他的出现仍让她觉得难堪及受伤? 「嘿。」一名女生走了进来,试探地问道:「你姓陆吗?」 她一愣,「……是。」 「你男朋友在外面等你。」女生上下打量着她,「他说你进来很久,请我进来看看。」 「男……男朋友?」 「那是你男朋友没错吧?平头高大的型男……」女生以羡慕的口吻说着,「他好像很担心你,你快出去吧。」 平头高大的型男?景颐知道她说的是森一骑。 他很担心她?也是,她进来好一会儿了。 不过,他是怎么跟这女生沟通的?用那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话说回来,现在会讲几句日语或是英语吓吓叫的人比比皆是,英日语双声带的他要跟人沟通,其实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不管怎样,她想她是该出去了——就算得再面对曾友钦一次。 「谢谢你。」她跟进来传话的女生道了声谢,转身便走出洗手间。 而一走出洗手间,映入眼帘的是森一骑高大的身形及那张忧心的脸庞。 他手上持着她的背包,一看到她走出来,立刻一个箭步上前。 「你没事吧?」他像品检员般细细检视着她。 他充满关怀的眼神炙热得让她不敢直视,于是她低下了头。 「我没事。」 「ㄟ。」他伸手抬起她的脸,定定的注视着她,「你看起来不太好……」 「没啦。」她惊羞的看着他,慌张的拨开他的手,「我只是很累,我们可以走了吧?」 他微顿,但没有犹豫,「好啊。」 她没说什么,接过他持在手上的背包,快步的走了出去。 当她走到用餐区,发现曾友钦跟他的朋友已经离开,而服务生正在收拾桌面。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却难掩脸上沉郁的神情。 而这一切,森一骑全看在眼里。 当她被叫住时,他就已经发现叫住她的是个二十八、九岁的男子。 一开始他以为她只是碰到认识的人,但当她飞也似的逃进洗手间,久久不出来,他才警觉到她似乎碰到了什么她不想再遇到的人。 那男子是谁?难道是她语专时交往的男朋友? 不管他是谁,他的出现显然严重影响了她的心情。 结完帐,他们慢慢的走往特约停车场。 停车场不算太大,约莫可以停放二十辆车,而在最后面的地方,有四个男人正在一辆丰田房车旁抽烟聊天。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笑声更是张狂。 景颐一眼就看见曾友钦,但他所在的位置有点视觉死角,因此并没有发现她跟森一骑。 「tomo,你那个学妹前女友的声音好销魂,那是天生的吧?」 「当然是天生的。」曾友钦得意的夸耀着过往情史,「我当初就是被她甜到爆汁的声音跟长相电到的。」 「臭小子,有睡过吧?」 「废话,哪有女生逃得过我的手掌心!」 「妈的,你真幸运……她叫的声音怎么样?」 曾友钦竖出大拇指,笑得暧昧,「只有一个字,赞,就像在上av女优一样……」 第九章 听到这儿,景颐几乎要掉下眼泪。 她不只觉得受伤,还感到受辱,她很庆幸森一骑听不懂中文,不然。 但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的大手突然自她身后梧住了她的耳朵。 她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森一骑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好女孩不要听这种话。」 她心头一悸,却见他掠过她身边,大步的朝曾友钦走去。 景颐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之间并没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但接下来,她却看见森一骑走到曾友钦面前,朝他喝了一声,「喂。」 曾友钦先是一震,旋即想起他似乎是刚才坐在角落的男人,「你不是……啊!」 话未说完,森一骑狠狠击出一拳将他打飞。 「天啊!」她惊叫一声,呆在原地。 朋友遭到攻击,其他人立刻一拥而上将森一骑包围,接着是一场大混战。 但,这场混战只维持了一分钟,只短短的一分钟,曾友钦及他的朋友都被打趴在地。 他走到曾友钦旁边,吓得倒在地上的曾友钦惊惶地求饶,「不、不要打了。」 曾友钦的朋友们没有笑他荐,因为他们也一样的害怕。 森一骑蹲下来,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候地欺近,「你给我听着。」他以低沉而令人胆寒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在哪里工作,你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现在就给我乖乖的上车,然后回家,听见了没?」 曾友钦害怕的看着他,声线颤抖地回道:「听……听见了……」 「很好。」森一骑满意的在他脸颊上拍了两下,站起身来。 转过身子,他走向呆若木鸡、站在原地的景颐,他拉起她的手,从她手中取走车钥匙。 打开车门,他将仿佛灵魂出了窍的她塞进副驾驶座,对她一笑,「我来开车。」 即使是已经待在自己的金龟车上,景颐的心脏还是跳得好快。 她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只因刚才森一骑当着她的面,狠狠的修理了曾友钦一顿。 他在为她出气吧? 不对呀,他怎么知道曾友钦跟他的朋友说了什么呢? 天啊,她的脑筋快打结了。 「你还好吧?」坐在驾驶座上、手握着方向盘的他突然问道。 她怯怯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种人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她微怔,那种人说的话?他的意思是……他真的知道曾友钦说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话?! 她惊疑的看着他,「你……你听得懂他说了什么?」 「就算是聋了,光看他们说话时的嘴脸跟你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猜到他们一定说了什么该死讨打的话。」 看着他英挺的侧脸,她仍可发现他眼底的那一抹肃杀。 他是真的很愤怒,这完全无须怀疑。 不过有没有愤怒到为了她去惹这种麻烦呢?要是曾友钦等人对他提出告诉,他可是会上社会新闻的。 虽不是人人都认识他,但知道他是哪一号人物的人可不算少。 日本知名新锐设计师在台湾涉嫌伤人,喔,这可是会传回日本去的大新闻耶。 「森先生,你明明没有喝酒,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她说不上来此刻是什么心情,她为他的冲动行事感到忧心,却也为他的冲动行事感到激动心悸。 「我看不惯那种家伙。」他直视着前方,「也没办法漠视你脸上的表情。」 闻言,她胸腔一阵翻腾。 他真是为了她而动手?天啊,他居然会为了她……她这两三天来一直给他脸色看,而他竟然还愿意为她惹这种麻烦? 她大嫂说的对,她不能凭一时或第一眼的印象评断一个人,因为光就这件事,她就可以确定他是个正直又血性的人。 「那家伙该不会就是你的前男友吧?」他问。 她没有回答,但脸上却写着——是的,那混帐就是我瞎了眼时交往的男朋友。 「现在我知道你们为什么分手了。」他说,「那种人,遇到了算你流年不利。」 听他的语气,他似乎余怒难消。 她忍不住好气又好笑地啾着他,「又不关你的事,你干么这么生气?」 她才说完,他忽地转头看着她,「看你快哭了的样子,我就很火大。」 迎上他深远的黑眸,她心头一阵狂悸。 是他表达错误?还是她误解了他的语意?他这话真是充满了「情意」耶。 喔,不,一定是她想太多,她对他来说就像是个小鬼,他才不会对她这种小鬼有任何的兴趣。 「喂,换我开啦。」为兔尴尬,她转移话题,「你又不认识路,靠边。」 这倒是,他从刚才到现在都一直在乱绕。 于是,他慢慢将车停往路肩。 这时,景颐发现他的指节处稍有破皮流血。「天啊,你流血了。」 他瞥了一眼,淡淡地回道:「皮肉伤,打架免不了会见血。」 她没说话,径自翻找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包包,打开来,里面放有小护士跟ok绷。 接着,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轻轻的在他流血的指节上涂上一层药膏,「会有点刺刺的……」说着,她把脸靠近,呼呼地吹了两下。 他看着她,只觉得心里有什么部份在一瞬间被填满了。 她纯真率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天然的傻气。 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总觉得心情很平静——即使前一分钟,他的情绪还很激动。 虽然她总摆出一副不讨好谁,也不需要谁保护的架式,但却勾起他想保护她的念头及冲动。 他不是不知道动了手之后可能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但看见她眼里闪着泪光,却紧氓唇片忍耐的模样时,他还是按撩不住的出手了。 她小心翼翼的帮他贴好ok绷,脸上扬起一抹满意的、愉悦的笑,好像完成了美劳作品的小学生似的。 「好了。」 她抬起眼脸看着他,却发现他正深深的注视着自己,她不禁心头一悸,耳根一热,身子不自觉的往后缩。 「我又不会揍你,你干么那么害怕?」他觉眉一笑。 她对男人这么敏感又排拒,是因为那个家伙吗?那嘴贱的家伙到底做过什么事,把她伤得这么深? 想到居然有人会伤害「人畜无害」的她,他不禁懊悔刚才没多赏那家伙几拳。 「我哪有害怕!」她倡强地瞥了他一眼,话锋一转,「想不到你这么会打架,刚才看他们把你围住时,我好担心你会被扁成猪头耶。」 「我在美国念书时,学了一年的自由搏击。」他一笑,「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那么厉害?」她打趣道:「要是你练的是咏春,不就可以一个打十个?」 他没有笑,她想,一定是因为他没看过叶间。 「对了,森先生……」她一脸担心,「要是tomo学长去报警的话,那该怎么办?」 「他应该不会。」他很有自信。 她微怔,「为什么?」 「因为我告诉他,我知道他的名字、住哪里、在哪里工作……」他狡黯一笑,「你不是说我像黑道吗?这下子还真派上用场了。」 「什么嘛,你威胁他?」她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可是犯罪耶。」 看着她像花般的笑靥,他温柔的摸摸她的头,「我愿意为了你犯罪。」 「……」她呆住,两只眼睛惊吓的看着他。 他唇角一勾,「好啦,时间不早了,送我回饭店吧。」 返家后,景颐将在停车场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大哥陆景明。 知道森一骑为了替景颐出气而揍了曾友钦,他十分的感激。 翠日,为答谢森一骑,陆景明邀请他到家里吃便饭。 为了远来及期待见上一面的贵客,潘雨洁一大早就到市场买了一堆食材,准备大展身手。 其实在她还没嫁进陆家前,是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但成了陆家的媳妇后,她认真的跟手艺一流的婆婆学习,如今已是个随随便便就能变出满满一桌宴客菜的高手。 七点未到,潘雨洁已将晚餐端上桌。 「妈咪,客人什么时候才会来啊?」切问巴望着桌上那盘炸肉球,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就快到了,再等一ㄟ?」话未说完,她便听见外面传来的两种引擎声。 那是陆景明的岗山跟景颐的小金龟,显然地,他们是一起从公司或是饭店回来的。 「客人来了。」潘雨洁叮嘱着bk跟渝渝,「待会儿要有礼貌喔。」 「喔。」兄妹俩同时答应。 潘雨洁走到玄阅,打开了大门,看见分别从两辆车下来的陆景明、景顿,以及她从没见过的森一骑。 第十章 看见她站在门口,陆景明立刻介绍道:「森先生,这位是我内人雨洁。」 「打扰了,陆太太。」 「森先生,叫我joy就行了。」潘雨洁以英语与他对话,「非常欢迎你光临寒舍,我一直很期待见你一面呢。」 他微怔,「为什么?」 「因为常听景颐提起你的事啊。」她说。 森一骑蹙眉一笑,「大概都不是什么好事吧。」 潘雨洁先是一楞,然后笑了起来。 「拜托你们不要欺负英语不好的人,好吗?」景颐走过来,「我饿了,可以开饭了吗?」 「可以开饭了,就等你们。」潘雨洁温柔微笑。 潘雨洁准备了十道菜,有台式小菜、眷村菜,也有日式风味的料理,森一骑吃得津津有味,并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 餐桌上,他跟景颐坐在餐桌的同一侧,而对面就是bk跟渝渝。 两个孩子从头到尾都展现了他们对他的高度好奇心,而他也不时眨眼或是挑眉的回应着他们的好奇。 他有时以英语跟陆景明及潘雨洁交谈,有时又以日语跟景颐聊两旬,景颐不知道他跟兄嫂两人说了什么,当然,陆景明夫妻俩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不过,不管语言通不通,这顿晚餐的气氛是愉悦而轻松的。 很难得的,景颐不再对森一骑怀有这么大的防备和敌意,大概是经过了昨天那件事,让她对他大大改观了吧。 吃完饭,大家在客厅里喝茶聊天,而bk跟渝渝则开心的玩着白日丘。 「你们家的气氛真好……」森一骑衷心的说道。 「你是说这么吵的气氛吗?」景颐无奈的翻翻白眼。 说真的,她还满庆幸爸妈到内地旅游了,要是她爸在,一定会问他对日本侵华有何看法,搞不好还会要他为此道歉呢。 他一笑,「当你回到家面对的是一室的寂静及镜中的自己时,恐怕会很怀念这么吵的气氛。」 虽然他唇角悬着一抹淡淡的笑,但她却在他眼底发现一抹淡淡的愁。 一室的寂静跟镜中的自己?那是他的生活写照吗? 「你家除了你,没别人了吗?」她忍不住问了这个有点像是在探人隐私的问题。 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 「我爸妈跟弟弟住在白金台,我则住在多摩。」他说。 她微怔,「多摩?那是很郊区的地方耶。」 「可不是吗?」他勾唇一笑。 她皱皱眉头,不解地又问:「既然觉得寂寞,为什么一个人住在那么远的地方?」 「……」他沉默了一下。 她敏感的察觉他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连忙道歉,「抱歉,如果你不想回答就不要回答,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什么?」他浓眉一纠,故作失望,「我以为你是因为对我感到好奇……」 「我是很好奇,但也没白目到探人隐私。」说着,她朝嘴里塞了两颗小番茄。 见他们两人像是看不见旁边还有别人似的聊着,潘雨洁嗅到了一丝隐隐约约、暧暧昧昧的气味。 她笑视着正在交谈的两人,若有所思。 「嫂?」这时,景颐警觉到她的目光,「怎么了?你笑得超诡异的……」 「我哪有。」潘雨洁的视线移到森一骑身上,「想不到森先生跟我们景颐这么有话聊,她两天前还闹瞥扭病,不肯去当你的临时助理呢。」 森一骑唇角一扬,没说什么。 「潘雨洁小姐,你到底在跟他说什么啊?」景颐真的觉得潘雨洁的眼底跟唇角都带着一种令人介意的暧昧。 可惜的是……她真的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哼,明天我就跟bk一起去上英文课。」她咕哝了一句,转头瞪着森一骑,「喂,你跟我嫂嫂到底在说什么?」 他促狭一笑,语带不伤人的戏谑,「你这么想知道的话,明天我送你一台翻译机。」 她羞恼的瞪着他,又抓了一把小番茄在手里。 这时,方才到书房讲电话的陆景明走了回来。 「你们在聊什么,好像很高兴、很有趣的样子……」见潘雨洁跟森一骑脸上都带着愉快的笑意,他也很好奇。 「森先生是个平易近人又爽朗健谈的人,我们当然聊得很愉快呀。」潘雨洁说:「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却给我一见如故的感觉。」 陆景明颇为赞同,「我也有这种感觉……」说着,他斜瞥了景颐一记,「大概只有难搞的陆大小姐没有这种感觉吧?」 「又关我什么事了?」景颐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mori叔叔。」突然,渝瑜拿着她的图画本走到森一骑身边,然后翻到她最得意的那一页,递给了他。 他接过,看见纸上画了一只长着角的七彩马,线条虽然歪歪斜斜的,却充满童趣。 「可以送给我吗?」他说,然后示意景颐帮他翻译。 景颐虽不乐意当他的随行翻译,但也没拒绝。 「mori叔叔问你这张图可不可以送给他。」她说。 渝渝毫不犹豫的撕下那张图,并送给了他——即使那是她非常得意且喜欢的近作。 「谢谢你。」他说,「为了谢谢你的礼物,我也送你一个礼物,可以借我一支笔吗?」 「mori叔叔说他也要送你一个礼物,叫你借支笔给他。」 渝渝一听,十分开心的跑开,然后拿来她那盒三十六色的彩色铅笔。 他随意挑了一个颜色,打开图画本的空白页,边看着渝渝边挥动着手上的彩色铅笔。 只约莫一分钟的时间,他便画了一张渝渝的人像速写。 「哇,mori叔叔好厉害!」渝渝惊喜又崇拜的看着他。 这时,陆景明、潘雨洁及正在玩kinect的bk都握了过来,大家看见他画的人像速写,都十分惊讶。 「我也要!」见渝渝有一张那么传神的人像速写,bk也吵着要。 于是,森一骑又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迅速捕捉了bk顽皮却聪颖的神韵。 「森先生,你可以到爱河边去摆摊了耶。」潘雨洁忍不住赞叹着。 景颐瞥了一眼他画的人像速写,「想不到你还真的会耶。」 「你就不能真诚一点的赞美我吗?」他挑眉笑叹。 她微噘着嘴,「我哪里不真诚了?」 「你的语气不够真诚。」 她咧嘴一笑,有点耍赖,「真抱歉,我说话就是这样。」 「是啊,从见到你的那一分钟起,我就知道。」说着,他话锋一转,「来,我也帮你画一张。」 「咦?」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开始动笔了。 奇怪的是,他画bk跟渝渝时,还会偶尔抬起眼脸看他们几眼,可是画她时,却从头到尾都没看她一眼。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她的形影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想到这里,她莫名的一阵心悸、燥热。 不一会儿,他完成了作品,景颐期待着、也迫切的想知道自己在他笔下是什么模样。 「拿来。」她几乎是用抢的把图画本抓在手里。 但当她看见图画纸上的那张速写时,当场傻眼。 陆景明、潘雨洁、bk及渝渝同时握了过来,然后众人是几秒钟的静默。 「噗!」 先笑出声来的是bk,接着大家也跟着笑了。 「莫名其妙!」景颐羞恼的把图画本丢回给他,气冲冲的起身离开。 原因无他,只因上面画了一只嘟着嘴、气鼓鼓的河豚。 【第五章】 睡前不论如何,森一骑都一定要先洗个澡才会上床。 而当他走出浴室,听见手机铃声正在响。 他抓起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显示,表情微微一沉。 他掀开手机上盖,「父亲……」 「听说你在台湾?」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他父亲森安二郎的声音。 他的父亲是家物流公司的社长,早期专做日本与亚太区各国的进出口贸易,现在事业版图则已扩及欧美地区。 因为父亲是个工作至上主义者,早年时几乎将他的心力全放在事业上,因此忽略了家庭生活。 他初中时就念寄宿学校,高中及大学时期又是在美国度过,所以跟父亲的关系十分的疏离。 他一直没跟父亲住在一起,就算同在东京,他也宁可租屋在外。 父亲的家庭里有爸爸、妈妈跟弟弟,但是他从来感觉不到那是他的家。 在森家,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前几年,他在多摩置产,离父亲也越来越远了。 不过毕竟是父子,就算感情疏离,该维持的联络还是有的。 「我今天听到一个消息……」森安二郎语气严肃,「有人在台湾遇见『她』了。」 他微怔,但没有太意外。 第十一章 他父亲的人脉广,他能获知的消息,相信也逃不过父亲的耳目。 「你该不是去找她的吧?」 「我是为工作而来。」他说。 「你可不要傻到试着去找她。」森安二郎声线冷冷地警告,「她是背叛你的人,你最好把她忘了。」 「父亲还有别的事吗?」他不想跟父亲讨论关于「她」的事情,「要是没事,我要休息了。」 「唔,就这样了。」 「再见。」 他合上手机,往床头柜一丢,整个身体咚地倒在床上。 她是背叛他的人?一直以来,他是这么被告知的。 但,就算她真背叛了他,他也想再见她一面。 因为他总不自禁的会这么想——我在森家找不到的归属及温暖,她能给我吧。 早上十点,景颐来到饭店按他的门龄。 因为她是被房客允许可以直接上楼的访客,因此只按照程序确定她的身份之后,饭店人员便放行了。 她想,他应该还在睡觉。 因为她已经在门口呆等了两分钟,却还没听到任何的动静。 当她正打算再按门铃时,房门突然开了。 她吓了一跳,本能的退后了两步。 「这么早?」穿着合身背心及运动长裤的他站在门边,睡眼惺松。 「不早了,已经十点了。」说话的同时,她疑惑的看着穿着如此清凉的他。 因为寒流来袭,今天高雄的温度是十六度,他居然只穿着背心? 对照起穿着厚外套,还加上围巾的自己,面面实在怪透了。 「这位先生,你的身体有『内建』暖炉吗?今天只有十六度耶。」 「我刚从被窝里出来,不觉得冷。」他微歪着头看着她,「这么早来,有事吗?」 「我是来送好料的。」她说。 「咦?」这时,他注意到她手上提了一个保温袋。 「我亲爱的大嫂今天早上煮了台式咸粥,要我带过来给你。」 他精神为之一振,「是吗?」 「奇怪,为什么我大嫂要对你这么好啊?」她皱皱眉头,不解的嘀咕着。 「奇怪,为什么你不能对我好一点啊?」他笑噙着她。 闻言,她忍不住抗议,「我有对你好一点了吧?」 「我帮你教训了那家伙之后,你是有对我好一点点啦,不过还是不够……」 「哼。」她轻声一哼,「难道要我以身相许吗?」 「我不反对。」他忽地一脸正经的看着她说。 迎上他炽热又直接的目光,她心跳漏了一拍,耳根也倏地发烫。 「你别老是对我说这种不正经的话。」 「我很正经啊。」他撇唇一笑。 她羞恼的瞪着他,但心里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沸腾跟骚乱。 换了是别的男人这么「调戏」她,她肯定是要翻脸的,但为什么他说这种话时,她却…… 「拿去,我要走了。」她将保温袋递给他。 他没伸出手接,只是笑视着她,「进来坐一下吧。」 她下意识的往里面瞄了一眼,心下有些犹豫。 「房间里没藏其他人。」说罢,他伸手抓着她的手臂,不管她愿不愿意、反不反对,便霸道的将她拉进房里。 关上房门,他轻推一下两脚仿佛被钉在地毯上的她。 「去坐着啊,谁要你罚站了?」 景颐尴尬的瞪了他一眼,有点手足无措又六神无主。 他知道她仍十分紧张不安,即使他们已相处四天了。 为了让她的心情能够放松起了他开玩笑的说:「放心,虽然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但我不会对你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我知道,因为你对我这种小鬼没兴趣嘛。」她咕嚷着。 他微低下头,狡点的笑盼着她,「怎么,你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迎上他聪颖却坏心眼的黑眸,她懊恼地回呛,「谁失望啊!」 他一笑,「跟你在一起还真是一点都不会觉得无聊耶。」 「……」 搞什么?干么把她讲得像是什么疗伤解闷的疗愈系玩其…… 他接过她手上的保温袋,胡乱的摸了摸她的头,「坐吧,我冲杯热可可给你。」 她拨开他的手,气恼的瞪着他。 他为什么总是像摸小狗似的摸她的头?他真把她当小朋友吗?还说要冲热可可给她喝,他干脆说要泡牛奶给她喝算了。 他了不起也才大她五岁,干么老把她当小孩啊? 「不要,我要先回公司了。」她负气的说道。 转过身子,她迈开大步就要往门口走。但脚才刚跨出一步,她就像是被电到似的两脚发软,跌坐在地上。 见状,森一骑立刻搁下保温袋,冲到她身边,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了?」 她蹙着眉头,强忍着痛,「好像是脚抽筋……」 她又难受又懊恼,什么时候不好抽筋,居然挑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 他笑叹一记,以她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将她拦腰抱起。 「干……干么?」景颐来不及反对及挣扎,只能生气的质问他。 虽然他很快的就把她放在沙发上,但那短暂的身体接触却让她心头狂悸。 她发现她心头那只小鹿正在没头没脑的乱闯乱撞,再不制止它,恐怕牠不是一头撞死,就是撞出脑震荡。 天啊,陆景颐,你冷静一点!她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但气人的是,她越是想冷静,就越来越无法平静。 「ㄟ。」他蹲在她面前,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视着她。 迎上他的目光,她瞪大了眼睛,两颊潮热泛红。 「哪一脚?」 「左、左脚……你要干么?」她不安的看着他。 「我帮你揉揉。」说着,他轻托起她的左脚,脱掉了她的娃娃鞋。 她想把脚抽回来,但因为痛得厉害,让她根本连一丁点表达不愿意的力气都没有。 「以前练自由搏击时,常常这边酸那边痛,所以我挺会按摩的。」他以指腹轻按着她的脚底板及小腿肚。 「不要啦,等、等一下就……啊……唔……」 虽然他的力道并不太,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哀叫起来。 「稍微忍一下……」他轻轻的揉推着她的小腿肚,似乎在摸索着她绷住的那条筋络。 「呃……啊……痛、痛痛……」 比起痛,其实让她想逃的是羞。 是的,她觉得好害羞、好慌,她恨不得自己有八条腿,可以立刻逃离这尴尬的境地。 但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他确实很厉害,因为在他又推又揉的按摩了一会儿后,她刚才还仿佛扭曲了般的筋络好像慢慢的舒展开来。 不过,还是痛。 「小刺猬,」他抬起眼脸,「好一点了吗?」 「ㄜ……有、有好一点……啊……轻轻轻……」 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的手并没有停下来,因此她忍不住发出呻吟。 见她五官皱得跟中华包子一样,还不时间她那可爱的娃娃音哀叫着,他突然噗的一笑。 「笑……笑什么?」她羞恼的看着他。 「你的声音……」他笑视着她,「让人听了好想扑倒你。」 她陡地一震,两只眼睛瞪得跟牛铃一般大。 她不知他是无心还是故意,但这句话真的让她有点生气。 当然,比起曾友钦说的那句话,这句话还算是含蓄俏皮。 她想他应该没有恶意,至少绝不像曾友钦那样对她有非份之想。 但她真的不喜欢听见这种话,也不喜欢自己对好不容易有了好感的他,又产生不好的、不愉快的联想。 因为要喜欢并信任一个非亲人的异性,对她来说,从来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住手。」她秀眉一拧,懊恼的看着他。 他微怔,旋即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 虽然他认为那是无伤大雅的幽默,但他显然错估了情势。 「我没有那种意思。」他敛起笑意,「我只是想逗你。」 「你不必解释。」 从他诚恳的眼神及神情,她可以确信他绝无恶意,也确实相当懊悔。 她大可一笑置之,非常有智慧的化解这场尴尬。 但她没有智慧,也没有情绪控管的能力。 她内心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愤怒,但不是针对他,而是自己,她好气自己的瞥扭,好气自己小题大作,好气自己…… 她总是在为难自己,也为难别人,换了是别的女生遇到相同的状况,应该不会像她这样搞得一团糟吧? 而且他又没做错什么,他前天甚至还因为曾友钦不堪的言语羞辱侵犯到她,而帮她出头。 他绝对只是想逗她、捉弄她,然而为什么她要把小小的事情无限扩张? 她真的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第十二章 「我道歉。」森一骑真诚又紧张的看着她,「你别生气。」 「……」他越是诚恳的道歉,她越觉得自己可恶。 但她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及想法,而这种时候,她通常选择逃离现场。 她忍着小小的不适,快速的套上鞋,然后站了起来。 「我先走了,下午见。」说着,她从他身侧闪过。 可是,她走不了,因为就在她擦过他身侧之际,他伸手搂住了她的胳膊。 他真的懊悔极了——当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时。 他没有骚扰她、调戏她的意思,但却犯了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原谅的错。 因为有着一段不愉快的过去,她变得敏感而纤细,就算是最低尺度的玩笑,听在她耳里恐怕都刺耳又伤人。 「对不起。」他搂住她的路臂,转身面对着她,「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的无心之过?」 看着他那苦恼又懊悔的神情,她的胸口一阵抽紧。 不是他的错,是她小题大作又大惊小怪,才会把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慢慢趋于平和的关系,又重新带进紧绷的境地里。 她的心情好复杂、好混乱,她明明不是真的怪他,却表现得像是他犯了什么天杀该死的罪一样。 她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让我离开好吗?你前天晚上帮我出了气,我、我不想讨厌你……」 「小刺猬……」 看见她眼眶泛红,眼里闪着泪光,身体又微微的颤抖着,他胸口竟一记闷疼。 那感觉像是被世界拳王狠狠捶了一下……喔不,比起那个,这真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绝不想伤她,不管是存心还是无意。 她虽然像只神经兮兮、老是在人前展示她一身尖刺的刺猬,但他感觉得到她的脆弱,而那么脆弱的她,激起了他想保护她的念头。 就算她的尖刺会扎痛他,他还是想……拥抱她。 脑子里才刚闪过这个念头,一回神,他便发现自己早已将她一把揽进怀里。 「别哭,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他从没被什么事难倒过,但现在,她却让他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要他趴在地上学小狗爬三圈都没关系,他只希望她别难过,别把他跟她前男友相提并论、画上等号。 突然撞进他的胸膛,被他强劲有力的双臂紧拥着,景颐吓呆了。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因为所有的念头及思绪在他抱住她的那一瞬间,都被撞飞了。 须臾,她慢慢回神,却意识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就是她激动混乱的情绪在此刻离奇的沉淀、平静下来。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唯一的解释大概只有——他。 但为什么呢?害怕跟异性接触、对身体碰触极度恐慌及排斥的她,为什么在他怀里竟感到莫名的安心及放松? 他有特异功能吗?还是……她害怕异性的体质在碰到他的时候就变了? 「我发誓我没有一丁点邪念,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所以常忍不住的想捉弄你……」他的声音低沉而诚挚,「我求你原谅我的鲁莽无礼,拜托。」 拜托?他居然在求她原谅? 他是个有着明星般样貌又才华洋溢的大人物,此时此刻竟然低声下气的求她原谅? 他根本不必向她低头,她的份量也应该不足以让他向她低头,她觉得自己好过份,居然拿这么小的事情来为难他。 「森先生……」她软软地推开他的胸膛,眼尾还绽着泪花,「我不是在生你的气。」 闻言,他微恒。「不是吗?」 她摇摇头,表情满是惭愧,「我气的是自己……」 「为什么?」他不解的注视着她。 她噙着泪,声线微微颤抖地说道:「我气自己老是把事情搞得一团乱,明明没什么事,却拚命的闹瞥扭,然后让别人不好过……」说着说着,她眼眶里又涌出豆大的泪珠。 听完她的话,森一骑沉默了一下,然后了然地、温柔地一笑。 伸出手,他轻轻的抹去她脸上的泪,「你是让我很不好过……」 「咦?」她微楞,一脸茫惑的看着他。 「从见面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没让我好过过……」 他像是在抱怨,但脸上的线条却是柔和的、愉悦的。 「可是真奇怪,你越是让我不好过,我就越喜欢你……」他说,「我都忍不住要怀疑自己,该不会本质里是个受虐狂吧……」 听见他这番话,她整个人一震,然后像是皮球般弹开,退后了两步,她惊疑的瞪着他。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说喜欢她了,但还是让她感到好惊愕。 他说她像小孩子,还说她难搞、让他不好过,可是他喜欢她? 「你又在说奇怪的话了……」她下意识的措住耳朵,「我会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他笑叹一记,神情无奈。 「我不能喜欢你吗?」他上前一步,略带着一丝霸道的拉开她插着耳朵的手,「你在我身边时,我觉得很平静、很快乐,所以我喜欢你。」 他从不勉强自己去喜欢或接受一个他不喜欢的人,就算态度客气和缓,也绝不让人有所期待。 同样地,当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算说出来会让两人都感到尴尬,甚至可能破坏两人之间原有的和谐及平衡,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喜欢她,打从第一眼开始——纵使那时他还不曾察觉到。 「森先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涨红着脸,羞恼地看着他,「不要随便跟一个女生说你喜欢她。」 「随便?」他蹙眉一笑,「我可不是随便说的。」 「什……」她惊疑的看着他。不是随便,难道是认真的? 「你是个可爱又可恶的女生,我确实是喜欢你。」他微顿,神情严肃而慎重,「老实说,我还不确定这是不是一般人认知的那种喜欢。」 什么?他还不确定,居然就随便的说出口? 「不管是在你的国家,还是我的国家,一个男人都不该随便对一个女人说『我喜欢你』这种话吧?你都不想想我的心情吗?」 「我只是很诚实的说出我心里的感觉……」他勾唇一笑,眸光如炽的注视着她。 迎上他火热得像两团火球般的眸子,她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我可以喜欢你吧?小刺猬。」 「别开玩笑了。」她秀眉一皱,气恼的瞪着他,「你是来工作的!」说完,她转过身,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随即夺门而去。 国为是森一骑来台期间的临时助理,景颐不必进公司打卡上下班,因此离开饭店后,她便直接驱车返家。 虽然她原本打算进公司一下,见见几天没见的同事。 但她不确定现在的自己,是否真能回若无其事的进公司。 老天,他为什么要突然跟她说那种话?而她又为什么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喜欢一只小狗是喜欢,喜欢一朵花是喜欢,喜欢一道妈妈的拿手菜是喜欢,喜欢一个合得来的朋友也是喜欢他对她的喜欢是哪一种? 可恶,他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为什么要轻易的说出口来扰乱她的心情? 想起刚才他把她紧紧搂住,她倒抽了一口气,连呼吸都在颤抖。 他的胸口好温暖、好宽阔、好有安全感,她虽然感到心慌意乱,却一点都不嫌恶排斥。 真是见鬼了,她何时对一个男人有过这样的感觉? 「咦?」见她回来,潘雨洁一怔,「不是说要回公司吗?」 「嗯,突然不想去了。」她支吾着。 「是喔。」潘雨洁笑问:「对了,森先生喜欢台式咸粥吗?」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应该喜欢吧。」 见她心神不宁又神不守舍的样子,潘雨洁疑惑的盯着她。 「怎么了?你看起来慌慌的……」 「没有呀。」 「还说没有,你脸好红喔。」潘雨洁注视着她,根唇一笑,「怎么了吗?」 「什么怎么了?」迎上潘雨洁聪颖慧黯的目光,她不免心虚的微微低下头。 潘雨洁挑挑眉,一脸「任何事都瞒不过我的眼睛」的笃定表情。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她轻笑一声,「该不是森先生对你做了什么吧?」 潘雨洁才说完,景颐便惊羞的连忙否认,「没有,他什么都没做。」 看她满脸涨红,眼神羞悸不安,潘雨洁笑叹一记,「你真的是个很好猜的人……老实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她眼神飘移,犹豫着该不该告诉潘雨洁。 但她听到茫然迷惑,她需要有人提供一点不一样的看法及见解,让她能理性的、以平常心的去看待刚才发生的事,及他说过的话。 第十三章 「嫂,你、你不会告诉老哥吧?」 潘雨洁俏皮的一笑,做出一个把嘴巴的拉炼拉上的手势。 景颐一脸困扰,长长一叹。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她幽幽的说道:「刚才……刚才他对我说他……」 「我喜欢你。」潘雨洁语气肯定,仿佛她当时也在现场似的。 景颐吃惊的看着她,「嫂,你、你怎么知道?!」 「就算是瞎子,也感觉得到啊。」潘雨洁笑视着她,「你感觉不到他还满喜欢你的吗?」 她瞪大眼睛,「你不是说真的吧?」 「当然是说真的。」潘雨洁好气又好笑地揪着她,「你跟景明绝对是亲兄妹,一样迟钝。」 她嘟着嘴,「谁跟臭老哥一样啊!」 「当初我一天到晚盯着他看,还不时找机会跟他说话,他却完全感觉不到我对他的心意,搞得我差点儿想放弃耶。」忆及过往,潘雨洁无奈笑叹,「当我看到森先生,就好像看见当初的我一样……」 「啊?」景颐不解的看着她。 嫂跟森一骑?他们哪里一样了? 「他到我们家来做客时,他大部份的时间都在看着你,而且看着你的时候,唇角总是带着一抹平静又安心的笑……」潘雨洁看着她,语气坚定,「我敢说,他很喜欢你。」 「哈哈。」她夸张的干笑两聋,「怎么可能?我一点都不像是他的菜,而且我们才认识几天。」 「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见钟情』这种事吗?」 「嫂,」景颐轻时一记,「你韩剧看太多了啦!」 「跟韩剧无关。」潘雨洁一脸认真,「不然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为了你去招惹麻烦?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人,他会这么做吗?」 「这……」 「他一定比你以为的还在乎你。」潘雨洁语气笃定得像是她是这方面的专家般,「也许他自己还没发现,但我敢保证他对你绝对很有fu。」 景颐皱皱眉头,「fu?fu?」 「傻瓜,当然是见不到你的时候想着你,见到你的时候想拥抱你的fu啊。」 闻言,景颐想到的是他刚才那深深的、紧紧的拥抱。 她耳根一热,脸颊一红,「拜托,你在乱说什么?」 潘雨洁眉心一蹙,「你这人真的很不浪漫耶,你的脑子里就不能有一点点浪漫的想象吗?」 「浪漫?」她嘴里咕喂,「浪漫有时会带来风险的。」 潘雨洁拍拍她的肩,直视着她,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亲爱的小姑,有些浪漫值得你去冒险。」 【第六章】 人妻果然不一样,说起话来,遣词用字都直接又大胆。 她记得潘雨洁跟她老哥还在交往阶段时,明明就是个害羞又含蓄的小公主,怎么嫁了人、生了孩子,一切全走样了? 什么见不到她时想着她,见到她时想抱她,说那是什么鬼啊,羞死人了! 再说,他是来做什么的啊?工作耶。 时间一到,他就会收拾行李飞回日本,就算他们对彼此真有什么且也没用。 「小刺猬,你干么不说话?」 副驾驶座上,森一骑盯着她看,而她目视着前方,神情比过去几天都还要严肃。 「你还在想早上的事情?」 「我要专心开车,麻烦你不要跟我说话。」她语气冷淡。 「你还真的是打定了主意不让我好过……」他长叹一声,「我明天就要走了,你真的不想跟我多说几句话?」 闻言,她陡地一惊,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警觉的看着前方。 「你明天要走?为……为什么?」 他不是预计在台湾待一个月吗?为什么还不到一星期,他就要离开了? 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为什么她老哥没跟她提? 「因为我不开心。」他一脸沉郁。 「ㄟ?不开心?」 「可不是吗?你对我好冷淡。」 「什……」 因为觉得她冷淡,所以他要提早返回日本?天啊,要是她老哥知道他提前离开是因为她「招呼不周」,一定会杀了她。 「只是因为这样你就要走?你、你会不会太任性了?」她不禁有点激动。 「我是很任性。」他闲闻地问:「怎么?你有点舍不得吧?」 「谁舍不得你!」因为惊讶及激动,她满脸涨红。 「你真无情。」他又一叹,「想到只能再跟你相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有点落寞呢。」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刚才不是说明天要走?慢,她又被耍了。 「你骗我?」她生气的瞪他一眼。 「是啊。」他咧嘴一笑,「你上当了。」 「你真幼稚。」 「近墨者黑,我跟你天天腻在一起,不被影响也难。」 「……」 可恶,他又用他的「辩才无碍」欺负她。 算了,好女不跟男斗,她不理他总没事了吧? 打定主意,她两手紧握着方向盘,专注的直视着前方。 台南,皇家御苑摩铁。 景颐坐在椅子上打间,而森一骑则在客房里到处拍照及检视细节。 一般的摩铁大同小异,想要成为鸡群之中的丹顶鹤,就得给消费者一种全新的体验、感受及获得。 现在的摩铁渐渐走向精致化及复合式的经营,硬体设备的提升及提供消费者多重选择,是满足各种客群的唯一方法。 殿堂集团在北中南三地各挑中一块地,面积极广,他们打算结合本业的餐饮跟新兴的摩铁,在几乎已经饱和的摩铁市场杀出一条全新的路。 跟一般摩铁尽可能的利用空间、充份将所持有的土地做利用以创造最多的营收不同,殿堂集团想抢攻的是金字塔顶端的客群,并与一般的摩铁做出区隔。 摩铁不只是休息睡觉搞情趣的地方,它也可以是招待宾客、进行会议、家族聚会,或是享受美食的地方。 从阳台回到室内后,他发现她竟然睡着了。 她还没睡熟,只要他发出一点点声音就能惊醒她。 但,他没那么做。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她面前的那张沙发上坐下,然后看着瘫在舒服的单人座沙发里歪着头、昏昏沉沉睡去的她。 她毫无防备的睡脸悟静而纯真,看着她,再喧嚣的世界仿佛都能沉静下来。 真是不可思议,他觉得自己好像可以这样一直一直看着她,而且不会腻。 对她说了「我喜欢你」这句话后,他就不时的思索着……他到底有多喜欢她? 他给了自己几个问题,例如:看不见她的时候,会不时的想起她吗? 答案是……会,他会不时的想起她。 或是,在人群中,他会不自觉的找寻着她的身影吗? 答案是……没错,他的视线常不自觉的追逐着她。 他又问自己,当他离开台湾,会为了她再回来吗? 答案……还是肯定的。 因为光是想到三个礼拜后就要返回日本,他就有点怅然落寞。 这应该不是一般的喜欢,而是有着强烈眷恋及渴求的喜欢。 他来台湾的目的除了工作,就只有去找「她」,遇上这个刺猬般的女孩,以及喜欢上她,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不过,人生中总有料想不到的意外及惊喜,而她,应该就是此行最大的意外及惊喜。 只是,曾经有过不愉快感情及经验的她,对男人似乎有着相当程度的恐惧及排斥,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因为好玩而逗她,反倒给了她坏印象的他,该如何拿捏分寸及节奏,才不会像之前那样刺激及伤害到她? 「嗯?」几乎要完全失去意识的景颐忽地睁开眼睛。 看见他就坐在她对面,而且正定定的注视着她,她吓了一跳。 「你流口水了。」他说。 「ㄟ?」她一惊,羞急的用手抹了抹嘴角。 「骗你的。」 「……」迎上他那狡黯的笑脸,她羞恼的瞪着他。 「你好像很累,再睡一会儿吧。」他说。 她端坐起来,打直腰杆,「我没事,可以走了。」 「不急。」他往沙发里一瘫,「这里是这几天以来让我觉得最舒服的摩铁……」 她是很想睡啦,不过他就在她面前,她哪里睡得着? 「小刺猬,你为什么选择到日本留学?」 一路上,她都不跟他说话,见她现在的心情似乎「美丽」了一点,他盘机跟她多聊两句。 「因为我读语专时修的是日文啊。」她说:「而且我这种声音在日本似乎没那么突兀……」 「其实你不必太在意你的声音……」他笑视着她,「它不是缺点,而是老天给的礼物。」 「礼物?」呵,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形容她的声音。 第十四章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可爱的声音。」他一脸认真,「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可以靠这种声音赚钱?」 她顿时提高警觉,「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说我适合去当色情电话小姐。」 「我倒没想到这个……」他壁眉一笑,「我要说的是……例如声优这样的工作。」 「声优?」她又一怔。 他的表情很认真,眼神很真诚,他是说真的。 「你的声音很可爱,节奏快、变化又大,如果有机会,或许可以试试……」 经他一说,她还真的有点心动。 「你觉得我真的可以?」 「我觉得你有别人没有的天赋。」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把它当天赋,而不是诅咒。」 迎上他真挚又炽热的眼眸,她突然一阵心悸。那感觉像是有什么搂住了她的心…… 她低下头,假意拨弄衣服,稍稍平复了一下波动的心情。 再抬起头来,她力持镇定,「森先生呢?你为什么答应我哥哥的邀约?高京对你来说应该是非常陌生的设计公司,不是吗?」 「陆先生是透过与我有过合作关系的日本设计公司跟我联络上的……」他说:「一开始我也有点犹豫,不过他非常有诚意,而且我们也聊得很投机,再加上就在那个时候,我得知了一个人的消息……」 她微怔,「一个人的……消息?」 他沉默了一下,眼神突然失去了焦距。 「我一直想再见她一面,而她就在台湾。」 她?景颐非常确定他说的是「她」而非「他」 他想见的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跟他的关系是…… 「明天我们就要上台中了,对吧?」他目光一凝的看着她,「她就定居在台中。」 「所以你来台湾的另一个目的是……她?」 「嗯。」他毫不迟疑的承认。 「……」 知道他想见某个女人,她的心不知怎的突然一揪。 她无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心情也莫名的沉重起来。 那个女人是他的谁?旧情人吗?他还想见她,是否表示他心里仍爱着她? 他心里有至今依然想着、念着、爱着的女人,为什么要说喜欢她? 喔,想也知道他是在逗她的,而她居然认真了?她真是个傻瓜,蠢死的傻瓜。 像他这种说起话来不知道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的家伙,她怎么能真的动心呢? 但,她不能怪他或怨他,他没承诺什么,她也没失去什么。 「那个人是森先生的……女朋友吗?」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还是忍不住探问。 盼着她情绪有点复杂的清丽脸庞,森一骑勾唇一笑,语带玄机又吊人胃口,「你想知道吗?」 「因为你、你都已经说了呀……」 她尽可能的表现出一副「我只是随便问问」的样子,但坑坑巴巴的话语却泄露了她焦虑的心情。 「这是非常私人的秘密。」他犹如火炬般发光发热的双眸,直勾勾的射进她眼底深处,「如果你想知道,得先成为跟我关系非常紧密的人。」 迎上他的目光,再听到他这种暧眛的话语,她感到害羞,也觉得生气。 他心里明明已经有了一个女人,为什么还要逗她?他以为她是路边的小狗小猫吗? 「祝你能如愿见到她。」说罢,她霍地站起,「我们走吧。」 不等他起身,也不管他有什么反应,她迈开大步走向门口。 看着她隐隐冒着火的背影,他高深的一笑。 「你该不是在吃酷吧?小刺猬……」他低声地喃喃自语。 台中,金典酒店。 入住金典酒店时已经是傍晚六点,森一骑和陆景颐先各自回房,并约好一个小时后到十二楼的高第铁板烧吃晚餐。 一个小时之后,他敲了就住在隔壁房间的她的房门。 当她打开门,看见站在外头的他,差点儿被他那耀眼到不行的迷人风采给闪得睁不开眼睛。 他穿着浅蓝色条纹衬衫,外面套了一件剪裁合身、强调线条的海军蓝西装外套,底下则是一条衬得他两腿更加修长的小喇叭牛仔裤。 他明明穿得也不算高调,但整个人却像是明星般抢眼又亮眼,让她有点害怕跟他走在一起。 不过吃个饭而已,他干么穿得这么「靓」? 低下头,她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她穿着运动外套,底下是一条牛仔裤加上帆布鞋,跟他站在一起,画面简直诡异到了极点。 「我是不是该先去买件象样的衣服?」她抓抓脸,有点不安。 「干么?只是吃饭。」他说。 「呵。」她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你也知道只是吃顿饭啊?」 他听出她话,中带刺,但不以为意。 「我待会儿还有个地方要去。」他说:「吃饱饭,我会直接过去。」 她微愣。有个地方要去,而且必须刻意打扮,那个地方是…… 候地,一个念头钻进她脑里。 她知道了,他要去「她」那里。 因为要去见一直想再见上一面的她、因为想把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在她眼前、因为还爱她、在意她,因此他把自己弄得如此的耀眼夺目。 想到他要去见「她」,不知为何,她的心刺刺的、痛痛的。 「如果你有事要忙,我可以自己去吃晚餐。」 她的身高才二八0,站在一米八三的他面前,除非抬起头,不然他是没办法清楚的看见她的脸的。 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刻意的低下了头,不让他看见她此时此刻的表情。 她猜想,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糟透了。 「我想跟你一起吃晚餐。」 「为什么?」 听见他这句话,她猛然抬起了头,有点激动的看着他。 他都已经要去见那个「她」了,何必还说什么想跟她一起吃晚餐?他是存心捉弄她吗?他以为她会因为他施舍这么一点时间给她,而感动落泪吗? 她不会。她只觉得生气,只觉得难过。 「为什么?」他一笑,「因为跟你在一起很愉快呀。」 「你去找她吃饭不是更愉快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的话听起来像在吃酷……喔不,她就是在吃酷。 糟了,她居然因为他心里有个「她」而难过?她疯了不成,居然对这个很快就要离开、而且心有所属的男人动了心? 「ㄟ,小刺猬……」他微弯下腰,将脸搓近她。 她吓了一跳,退回房里,然后羞恼的瞪着他。 他往前跨了一步,越过房间跟走廊的那道线。 「你怎么了?该不是在吃酷吧?」 看见她这样的反应,他觉得既有趣又兴奋。 不管她承不承认,也不管她是否有自觉,以他的经验及了解他确定她是打翻酷坛子了。 思及这个老是带着一身刺面对他的可爱女孩,居然已经对自己动了心,他既惊且喜。 他从不拒绝任何一段来到他眼前的感情,只要感觉对了,就算是相隔两地、语言不通或是有身份藩篱,他都不会错过。 但那不表示他多情又滥情,要走进他心里不容易,而真正走进他心里的女性更是少之又少。 而她,莫名又意外的撞进他心里了。 「谁吃你的鬼醋啊,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她胡乱的推他几把,「你自己去,我不去了啦。」 他文风不动的站着,任由她怎么推打,他还是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看见他那气定神闲的笑容,她又羞又气。 他总是这样笑视着她,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一样。 「你出去,我不饿,我已经饱了。」她又退后了一步,指着门口,「你可以走了,不用管我。」 「别闹瞥扭了,小妞。」他一手勾住她的脖子,将她往外面架,并顺手抓了她的房间钥匙、带上了门。 她真的想逃——当他们走在一起的时候。 所有人都对他们投以惊艳又好奇的目光。而他们惊艳的是他出色的样貌及风呆,好奇的则是她这样的女生怎会跟在他身边。 像他这样的男人,就该配上一个成熟优雅、品味高岗的女性,而不是她这种像是小鬼般的女孩。 这一顿晚餐虽只有短短三十分钟就结束,但她却如坐针毡,食不知味,白白糟蹋了美昧的一餐。 餐毕,他们走出餐厅。 「再见。」她跟他道了声再见,转身就要上楼。 他拉住她,「我不会太晚回来。」 她楞了一下,不解的看着他,「干么跟我说这个?」 她又不是他的谁,谁管他要多晚回来,而他又何来跟她交代的必要? 「我怕你胡思乱想。」他饶富兴昧地撇唇一笑。 第十五章 迎上他带着一丝狡黯的眼睛,她难掩懊恼,急忙焦虑地反驳,「谁有空胡思乱想,我等一下就要睡了。」 「是吗?」他伸出手摸摸她的头,「那祝你一夜好梦。」 她拨开他的手,负气地丢下一旬,「我会的。」便转身走开。 就这样,她头也不回的走到电梯口。 压了一下按键,她恨不得电梯能像云霄飞车一样,咻地一下就从楼下飞升上来。 可是,它走得好慢,慢得让她心烦。 索性,她决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走楼梯。 打定主意,她一点都不迟疑的转身子。 「啊!」一转过身,她吓得发晕。 因为森一骑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一声不吭又动也不动。 她没好气地瞪着他,「你是背后灵吗?.」 他唇角轻扬,冷不防的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微微弯下了腰,在她粉颊上轻吻一记。 瞬间,她的脑袋轰轰巨响,像是炸开了般。 她呆呆的瞪着眼睛,脑子一片空白,直到她听见电梯叮的一响,才猛然回神。 「你干么?!」她下意识的措着被他「偷袭」的脸颊。 他神情自若,勾唇一笑,「记住,我喜欢你o」 「什……」 「早点休息,别太想我。」 「……」 她又一次呆住了。 大英街,绫。 森一骑在街口下车,走到了距离街口约一百公尺处的这家钢琴酒吧前。 这家钢琴酒吧的外观低调,外墙漆上黑色,大门也是看来十分厚重的木头门,有着浓浓的禅风。 门上一块招牌写着「绫」这个字,旁边则有一盏挂式的壁灯。 要不是灯亮着,恐怕会给人「到底有没有在营业」的疑问。 他有点忐忑,甚至没办法毅然的推开门,迈开大步的走进去。 她就在这里吗?现在的她是什么模样?她能认出他吗?这么多年来……她想过他吗? 该死,他发现自己的手指居然发麻也发抖。 突然,一阵脚步声接近,那是高跟鞋的声音。 他下意识的朝声源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白色套装、气质高雅的美丽妇人朝他走来。 她的头发一丝不苟的盘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洗练又成熟的气质。 她是钢琴酒吧「绫」的老板——郑绫。 今年已五十岁的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年轻十岁,她风姿绰约、韵味十足,是「绫」的活招牌,许多客人是冲着她来,而非店里的年轻小姐。 「绫」的主客群都是一些商务人士,因为她精通日文,因此客人也经常带日本客户上门光顾。 看见他站在门口,郑绫微楞。 「已经开始营业了喔。」她说。 森一骑楞了一下,忍不住端详着眼前的美妇。 尽管岁月的锣刀多少在她脸上刻划了痕迹,但他可以确定,在他偷偷保存着的唯一一张儿时照片上的女人,就是眼前的这个美妇。 但她,显然已不记得他了。 怪不了她,当时的他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且那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你看起来很面生,是第一次来吗?」郑绫细看着眼前这名相貌英挺的年轻人,「我是『绫』的老板,我叫郑绫。」 郑绫,是的,就是她——在他五岁那年离开他的……生母。 见他没有回应,郑绫意识到一件事,立刻歉然一笑,以日语问道:「你是日本人吗?」 「是的。」他以带着一点点腔调的中文回答了她的问题。 郑绫惊讶地看着他,「你会说中文?」 他点头,「说得不好。」 「不,你说得不错。」她推开了门,话声温柔,「来,里面请。」 「谢谢。」他微微领首,随着她走进店里。 而刚才还悬在半空中的心,在此刻也慢慢的沉稳下来。 他本就不期待二十几年未见的生母能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他,并给他来个深深的拥抱,那样的相见场面太戏剧化,也太不合乎现实状况。 她不可能认得眼前的他,就是她二十几年前在日本抛弃的亲生儿子。刚才若不是她自称是郑绫,他也无法百分之百的确定她就是他的生母。 「绫」是间规模不大的钢琴酒吧,店内的桌数只有十桌,以及三个以帘幕作为空间区隔的特别席。 店里的钢琴是高价的史坦威平台钢琴,而钢琴旁则是小酒吧及舞池。 虽然才八点半,但店里已几乎满座。 「大姊。」一名年约二十七、八岁的女子走了过来,好奇又雀跃的看着她身边的森一骑,「这位是……」 郑绫这才突然想起自己还未请教他的大名,「先生贵姓?」 「mori。」他说。 「森先生吗?」郑绫一笑,「真巧,我也有姓森的日本友人。」 姓森的日本友人?是友人吗?不是……前夫? 「雪儿,把我的donperi拿出来。」郑绫说道:「森先生在本店的第一杯酒,我请客。」 「嗯,我知道了。」雪儿点头,转身往吧台走去,并与酒保低声的说了几句。 郑绫领着他在离钢琴演奏台最远的位置坐下,「吃过晚餐了吗?」 「吃过了。」他说。 他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刻,他能再像这样面对面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他以为自己在看见她的这一瞬间,会难掩激动的叫她一声妈,然后问她当初为什么离开他。 但,他没有。 尽管刚才在外面曾短暂的感到迟疑及犹豫,但此刻的他再平静不过。 他想那是因为他已不是懵懂的五岁孩子,也不是血气方刚的叛逆少年,而是一个已经三十二岁、有着成熟心智的男人。 「森先生是一个人吗?待会儿会不会有朋友过来?」 「就我一个人。」 她微怔,「是来洽商?还是派驻在台湾的外派人员?」 「洽公。」 「在什么公司高就呢?」 「我自己有间设计工作室。」他说:「我是做室内设计的。」 「哇,好时髦的行业。」郑绫一笑,话锋一转,「需要我找位小姐过来陪你聊聊吗?」 「不,我只想安静的喝酒。」 她微顿,然后沉静的一笑。 「那么你来对地方了,「绫」是个很安静的地方,而且我们有个很棒的乐师。」 这时,雪儿端着一个漂亮的端盘,上面摆着一瓶开封过的donperie及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 郑绫打开瓶塞,手法纯熟的将酒倒入水晶杯中,轻轻推到他面前,「森先生,这杯酒,我请。」 「谢谢。」 郑绫唇角微微的扬起,「祝你有个愉快又安静的夜晚。」 【第七章】 景颐一直睡不着。 她不断毫无意识的看着表,然后一次又一次的陷入深深的懊恼及沮丧之中。 虽然他说会早点回来,但她实在不知道他对「早」的定义是否跟她一样。 已经十二点了,他真的会回来吗? 他见到「她」了吧?也许他今晚……不会回来了。 想着他此刻正跟「她」在一起,她的胸口就一阵一阵的抽紧闷痛。 他到底想怎样?一边认真的说喜欢她,还趁她不注意时偷亲她,一边又跑去找那个他一直想再见上一面的女人…… 一般人就算想干这种混事,也应该会尽可能的隐瞒吧?他是太诚实,还是根本把她当傻瓜耍? 想到自己到现在还因为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她的心情免不了越来越浮躁。 她从被窝里爬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门口。 如果她有勇气,如果她没有羞耻心,那么她现在会去敲他的房门,确定他是否回来。 但,她有过剩的羞耻心,勇气却严重的不足。 她没有面对现实、厘清一切的勇气,只敢一个人在这儿胡思乱想。 「陆景颐,你一定疯得厉害了,不然不会被那种可恶的家伙牵着鼻子走,现在,你立刻给我在床上躺平,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对她说教,而她决定听话。 她重新躺回被窝里,紧紧的闭上双眼,然后在心里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五……」 她不断的催眠自己,直到意识渐渐模糊。 不知是真的倦了还是数羊真的有效,有一段时间她完全的失去了意识,直到隐隐约约的敲门声传进她耳朵—— 她倏地惊醒,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 没错,那是敲门声。有人在她房门口,而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他。 她跳下床,跑向门口,然后先小心翼翼的打开一道缝隙。 第十六章 门才开,她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并颅见他漾着傻笑的脸。 「小刺猬,我、我回来了……」他整张脸握在门上,卡进了门缝里。 她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他居然在这种时间来敲她的门,看来是真的醉了。 「你回去睡觉吧。」 「我有话跟你说,你……你开门好吗?」 开门?现在?他有没有搞错? 「不要,你快回房睡觉。」她明白的拒绝了他。 「拜托,我、我想跟你说话……」他语带哀求地。 跟她说话?他现在是清醒的吗?他搞不好连自己姓啥名啥都忘了。 「明天还要考察,你快去……」 「陆景颐……」他突然用中文叫了她的名字。 她一震,惊疑的看着他。 而接下来,更令她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我要跟你说话……」他以带着腔调却非常清楚的中文说道:「我需要你……需要你给我一点力、力量……」 她真被他给吓傻了。他会说中文叫这几天下来,其他人不说,就算是天天跟他处在一起的她,也没发现他会说中文呀。 难怪他知道曾友钦说了什么话,原来他一直都听得懂。 「陆景颐……陆景颐……陆景颐……」他像跳针了似的不断重复着她的名字。 「你干么啦,快回……」 「陆景颐……」 天啊,他像叫魂一样的呼唤她,让她连头皮都发麻了。 她敢说要是她不开门,他会这样在她门口叫到天亮。 为了不引起其他住客的公愤,她硬着头皮,毅然的拿掉门炼—— 门一闻,他几乎是以「仆街」的方式倒进她房里。 眼见他就要「仆街」,她本能的用身体去支撑他,但这么一撑,她的骨架差点没断成三截。 「天啊,你、你好重……」她努力的撑起身子,硬将他顶起来靠墙,接着抬脚将门给带上,她可不想隔天被其他房客投诉。 他背贴着墙壁头上却像压了三百公斤的石头般抬不起来。 「喂,你醒醒,别给我藉酒装疯。」虽然知道自己的娃娃音一点威吓作用都没有,她还是像例行公事般警告着他。 他抬起眼看着她笑,然后伸手捧着她的脸,「小刺猬,看见你真好……」 她拨掉他的手,生气的看着他,「干么说日文?你说中文啊,你不是会说?」 「中文?」他自言自语,「我是为了她学中文的……我是为了跟她说话……」 呴,他到底是有多爱那个女人,居然还为「她」学了中文? 「我见到、见到她了……」他傻笑着,然后摇摇晃晃的住她的床走去。 「喂,你干么!」 见状,她才恍然惊觉到自己「引狼入室」了。 她冲上前,拖住他,恼火地低吼,「不要在这里发酒疯,出去。」 他整个人趴在她床上,嘴里不停地喃道:「她好……好漂亮,就跟我想的一样一样,都一样……」 听见他满嘴都在讲着「她」的事,景颐既生气又难过。 他倒好,醉得乱七八糟,然后毫不在乎的在她面前提起「她」,可是他看不见,看不见她因为这样有多沮丧难受…… 「你够了喔……」她无奈又气愤的瞪着浑然不觉的他,「你真的很过份。」 「小刺猬……你要是见了她,也会、会……嗯……」 「我才不想见她咧,你这个可恶的家伙。」她皱起秀眉,眼眶一热,眼泪竟不听使唤的涌出。「你快给我滚出去!」她站在床边,对着几乎快失去意识的他碎念着。 「小刺猬……小刺……」他迷迷糊糊的叫着她,「我喜欢你、在我……身边……」 听见他糊里糊涂的叫着她,并说出我喜欢你在我身边这句话,她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明明被需要着,可是心却好痛。 他为什么需要她在身边?是因为「她」不在他身边吗?若真是如此,那她又算什么?是「她」的替代品吗? 她越想越不甘心,忍不住狠狠的朝他的后脑勺「巴」了一掌。 「唔……」虽然醉了,但这一掌似乎打痛了他。 她把手收回,有一点小小的罪恶感。 可是旋即,她又认为自己理直气壮,无须歉疚。 「森一骑,你好可恶,可是……」她看着他,眼泪扑歉歉的一直掉,「怎么办?我还是喜欢上你了……」 她胡乱的抹着眼泪,不甘心到想去撞墙。 「小刺猬……」 他伸出手,毫无方向的乱抓一通,且好死不死地,就这么抓住了她的手。 她还来不及抽回,已经被他拉倒在床上。 她挣扎着想起身,但他整条路臂已横了过来,压在她身上,教她动弹不得。 「森一骑,你给我醒……喔,臭死了……」她泪汪汪又气冲冲的瞪着他。 「她不记得……我,不记得了……」他含糊地念念有词。 她微怔,疑惑的看着他的脸。 他紧闭着双眼,浓眉纠皱,神情有一点痛苦及伤感。「她」不记得他了?谁能忘得了这张好看又迷人的脸呢? 那女人得了失忆症吗?还是他其实是个「人工型男」? 伸出手,她捏捏他高挺的鼻梁、压压他平整且有着一道性感凹痕的下巴……一切都非常的天然,完全没有整形的迹象。 既然他一直就是长这个样子,为什么「她」会忘了他? 他一定为此事大受打击吧?毕竟他一直想着「她」呀。 突然,她发现他的眼角泛着一点泪光,她胸口一紧,痛得她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他一定深深爱着「她」吧?不然这点泪光不会出现在他骄傲又洒脱的脸上。 因为这点泪光,她在气恨他的同时,忍不住也同情起他。 管不了自己脸上的泪水末干,她轻轻的抹去他眼角的那点泪光。 他微微的睁开眼睛,静静的看着她,然后微微一笑。 「别离开我,小刺猬……」他小小声的说着,然后沉沉睡去。 「你这个坏蛋……」她小小声的说着,眼泪再次溃堤。 , 像是有人不断拿锤子敲打自己的后脑勺般,森一骑头痛得差点儿想骂脏话。 但当他猛地睁开眼睛,看见景颐那张纯真无邪的小脸时,什么痛的感觉都没有了。 他不敢动,因为他担心就连多呼吸一口气,都可能惊醒熟睡的她。 接着他极为轻巧的观察周围,慢慢发现自己身在她房里、趴在她床上,而她……被他横放的手臂压在底下。 他昨天晚上干了什么蠢事吗? 他记得自己一整晚都在观察着他的生母,也在那儿喝了不少酒。 虽然他的心情还算平静,但当他待了一整晚,而她却对姓「森」的他没有半点想法之时,他终究难免落寞失望。 他从来不是贪杯之人,昨晚却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多喝了几杯。 而结果就是……他醉了,而且醉到发生过什么事都几乎不记得了。 不过他想自己之所以在这里,必然是因为他来敲她的房门吧? 即使喝得那么醉,他还是想见到她……他想,她对他来说果然不是一般的存在。 但,还好有她。因为光是这样看着她,他就觉得自己还有气力去迎接全新的一天。 她不只是他可爱的小刺猬,还是他的救命丸、维他命。 他小心翼翼的以龟速靠近她,然后在她额头上轻轻的印下一记。 而当他的嘴唇贴上她额头之际,她候地睁开眼睛—— 「啊!」她使出吃奶的力,反射动作的一推。 「唔!」 她突如其来的一掌,将他推下了床,跌坐在地。 这么一震,他的头又痛起来了。 「该死,」他抓着头,「我脑袋快爆开了……」 她翻身坐起,警觉的看着他,「你刚才在干么?.」 「亲你。」他诚实地回答。 「去死啦!」她气恼的瞪着他。 「我死了,你不会难过吗?」他瞬着她。 她咬着下唇,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她当然不是真心要他去死,只是气不过。 他昨晚因为「她」喝得烂醉,见到了她,却心心念念的都是「她」,现在居然在一早醒来就偷吻她? 他到底想糟蹋她到什么地步,才会满意、才会高兴? 「昨晚我没做什么坏事吧?」 「你做的全是蠢事。」她没好气的瞪着他,「拜托你现在马上出去。」 「小刺猬……」 「不要叫我小刺猬,出去。」她跳起来,用力的拖起他,「快出去,快!」 他站起来,不解的看着她,「你怎么这么生气?我昨天一定有做什么吧?」 第十七章 她懊恼的瞪着他,「你烦不烦,出去啦!」说着,她不断的推他。 「好,我出去,你别生气嘛。」 他想,她一定是觉得害躁才会表现得这么「凶狠」…… 毕竟昨天晚上他们同睡在一张床上——即使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被动的任她推着往门口走,然后跨出了房间地毯与走廊的那条分界线。 而他后脚才刚跟着前脚跨出去,景颐就急着关门,好像他是什么必须隔离在外的病菌般。 他眼明手快的挡住门板,从门缝看着她。 「小刺猬,我确定了」他说:「我真的喜欢你,是『那种」喜欢。」 迎上他如炽的、真诚的眼睛,她陡地一震。 真的喜欢,而且是「那种」喜欢? 哼,还想骗她?! 一股火气瞬间直冲她的脑门,她恨恨的掼上了房门。 景颐几乎不跟他说话了,尽管他整天都不停的找话题聊。 这一天他们吃过晚餐才回到饭店,八点多的时候,他来敲她的房门。 「干么?」她只愿意把房门打开一道十公分的小小缝隙,然后透过那个小缝隙看着门外的他。 她发现他又要出去了。 「我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他说。 「干么跟我报备?」她明明心里就难受得很,却还是佯装不在乎也无所谓的样子。 重要的人?既然他心里有那么重要的人,还说对她是「那种」喜欢?说谎居然说得这么顺,这也是天赋吗? 「你会吃醋吧?」他笑问。 她没好气的瞪着他,「我干么吃醋,你去见谁,我一点都不在乎。」 「真的?」 看他笑得那么气定神闲,她越来越觉得他可恶。 「你又不是我的菜。」她说:「我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 闻言,他一怔。 「你现在不是单身吗?」 「哪条法律规定单身的人不能有喜欢的人?」 「所以……」他微声起浓眉,神情严肃,「你在暗恋着某人?」 「没错。」 虽然是扯谎,但她回答得毫不迟疑。 这时,却见他咧嘴一笑,「那个人是我,对吧?」 她顿时瞋瞪着眼睛,气恼地吼道:「臭美!」说罢,她用力的关上房门。 大英街,绫。 当他再一次走进店里,郑绫怔了一下。 「森先生,」她迎上前,亲自接待他,「没想到你今天还会来。」 「老板娘不欢迎吗?」 「怎么会?」郑绫一笑,关心的问:「昨天喝得那么醉,没事吧?」 「没事。」 「今天还有个包厢,你愿意多花五百元吗?」郑绫征询着他的意愿,「森先生似乎不太想受到别人的干扰……」 「就由老板娘安排吧。」 生母就在面前,而他们却只是以森先生及老板娘互称对方,这还真让人感到悲哀。 他待在台湾的时间不多,待在台中的时间更是只剩下两天,如果可以,他希望现在就能直接问她:「你记得曾生下一个儿子,名叫一骑吗?」 然而,那太直接,甚至可能会带着些许的埋怨及恨意。 他不恨她,也不想让她有那样的感觉。 尽管从小大家就告诉他「你母亲是个绝情、抛下儿子的坏女人」,但他隐约记得母亲温柔的样子及声音,她总是把他抱在腿上,唱着好听的歌给他听,直到……她离开。 母亲在他仅有的、短暂的记忆里是美好的,他从不愿相信母亲抛下了他这样的话。 坐在有隔帘的包厢里,虽然稍稍遮蔽了视线,但他还是可以观察到外面的情况。 跟昨天一样,她整晚周旋在客人之间,以她优雅的气质及高尚的谈吐收服那些客人。 在她与客人互动时,观不见一丝的轻浮或是邪狎,她媚而不艳,一言一行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也恰如其分。 当然,她如此高格调的经营所吸引来的客人,也都有着相当的水准跟质感。 他庆幸自己看见的是这样的她,而不是一个靠着媚态及轻悦言语诱惑及讨好男人的酒吧女老板。 「各位来宾,」这时,前头的钢琴演奏台传来琴师的声音,「今天我们美丽的老板绫姊,要为大家献唱一首歌曲。」 「大家晚安。」郑绫站在钢琴边,姿态妩媚而优雅,「流星。」 她话不多说,只报上了歌名,然后琴师便开始了前奏。 郑绫以她那幽沉沧桑的声线唱着这首带着淡淡愁绪的歌曲,只几句便轻易的攫住了众人的耳朵。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店里唱歌,但其实也不常见。 曲毕,宾客们没有大声的喧哗喝采,只有持续了约莫一分钟的掌声。 郑绫下了演奏台,直接来到森一骑的包厢里。 「老板娘的歌声真动人。」他给予她衷心的赞美。 「谢谢。」郑绫温柔一笑,「这首歌是为你唱的。」 他微怔。为他而唱?她想起什么了吗? 「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 征得他的允可,郑绫坐了下来。 「今天再看到森先生,我其实很高兴。」她看着他,淡淡的说道:「虽然我们只有两面之缘,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你,我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眉心一拧,心情小小的激动起来。 似曾相识?他们不只似曾相识,他多想告诉她「我是你儿子」,但他不确定这是明智之举,还是愚不可及的冲动? 如今的她,也许已经有了全新的人生跟生活,他的出现会否影响她平静的生活呢? 「大概是因为你也姓森吧。」她说:「虽然森这个姓在日本还算常见,但听见你姓森时,我的心还是波动了一下……」她眼底闪过一抹愁绪,然后尴尬地道歉,「真抱歉,也许我不该跟你说这些。」 「不。」他直视着她,「我喜欢听故事,我母亲她、她在我小的时候,常讲床边故事哄我入睡。」 她微怔,不知想起什么,黑眸深处有着复杂的情绪。 「我的故事可不是温馨可爱的童话故事,而是令人感到哀愁遗憾的往事……」 她幽幽地说道:「在日本,有个我一直放不下的人。」 「情人?」 她摇头一笑,「儿子。」 闻言,他胸口一紧。她放不下他?那么……她当初为什么离开? 「我十八岁时经由介绍到日本去当驻唱歌手,在当时上班的店里认识了一位年轻商人,我们很快的被彼此吸引并相恋……」她轻声一叹,「不到几个月时间,我怀孕了,他的父母虽不能接受我,却因为我已经怀了他家的骨肉,因此勉为其难的同意我们结婚。 「不久,我为夫家生下一个儿子,但在夫家依然得不到任何的尊重及呵护,因为不希望曾经在酒店当小歌星的媳妇,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八卦话题,我的公婆及丈夫几乎不让我露面我就这样过了形同被软禁般的生活长达五年,直到我发现丈夫在外面有了情人。」 听见这些他不曾听过的故事,森一骑的胸口一阵一阵的刺痛着。 爷爷奶奶总是在他面前评论着他的母亲,并告诫他将来要娶个清白高尚的女孩子,他们不承认他母亲曾经存在的事实,也不希望他对母亲再有任何的期待及思念。 幸好他从没忘记记忆里的母亲,也没变成一个因怨恨母亲而性格扭曲的偏激份子。 「后来,我签字离婚,离开夫家,回到台湾,从此就没再见过我的儿子。」 「为什么?你不曾回去看过他吗?」 「我试过,但无功而返。」她蹙眉苦笑,「前夫家是有头有脸、有钱有势的望族,他们不让我见儿子,而我也斗不过他们……我想,我儿子一定很恨我吧?」说着,她怅然一叹,眼尾泛着泪光。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又抬起低垂的眼验,歉然的看着他,「真抱歉,跟你说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你儿子并不恨你。」他说。 她微楞,疑惑的看着他。 「我想……你的儿子应该记得你曾经那么的爱他。」 郑绫眼眶一热,泪水便在眼眶里打起转来。见识过人生的大风大浪,她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更不会轻易的就让情绪激动或失控。 但不知怎的,她竟在仅见过两次面的他面前: 「老板娘,你现在有家庭吗?」他问。 「嗯。」郑绫诚实以告,「三十五岁时,我认识了现在的丈夫。」 「小孩呢?」 「他跟前妻有两个孩子,我把他们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所以没再生育。」 「那么……你现在很幸福吧?」森一骑深深的注视着她。 迎上他的眸子,郑绫心头一撼。 「知道你现在很幸福,我相信你儿子也会为你感到高兴……」 第十八章 「森先生,」郑绫眼里泪光闪闪,「非常谢谢你对我说了这些话,你的话让人觉得好温暖……」 森一骑勾唇一笑,「很高兴能安慰到你。」 郑绫不禁感到有些难为情,「唉,你瞧我真是失态,我看我得先去补个妆……待会儿再聊了。」说罢,她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而在她离开的同时,森一骑的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她的身影。 够了,知道她至今还悬念着他,也算解了他多年来的心结。 如今的她,已经有了美好的归宿及幸福的人生,身为儿子的他,也乐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给予她祝福。 他起身走向柜台结帐,然后依依不舍却又满足欣慰的离开…… 【第八章】 二十几年来,郑绫带着歉疚、遗憾及令人痛彻心扉的思念过日子,即使已有了幸福的归宿,还是免不了在午夜梦回时因思念儿子而感到畏寒。 她没有一天停止过想念当年自己无法带走、也没办法再见上一面的儿子。 回到台湾后,她不断试着透过各种关系及管道,打听儿子的近况,并尝试与前夫沟通,但都得不到善意的回应。 辗转听说前夫再婚并生下一子时,她还经常因为担心儿子不能得到继母的疼爱而在夜里暗泣。 在那个没有人愿意告诉他真相的家里,他一定打从小时候就被灌输「你母亲是个无情的女人」这样的观念,而这样的他,必定对她怀着深浓的恨意吧? 这些事二十几年来一直困扰着她、束缚着她。但今晚,那件穿了二十几年的束缚衣,却莫名的被一个来自日本的设计师解开了。 她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及熟悉感,她想大概是因为他姓森,而且也来自日本吧。 总之,她真的非常感谢他今晚对她说了那些话。 补完妆,平复了心情,她走了出来,却见包厢的帘子已经拉开,里头空无一人。 她走向柜台问道:「坐在包厢那位日本客人呢?」 「他刚结帐走了。」收银人员说道。 「什……」她一怔。 收银人员将信用卡签帐单递给她,「是这个客人没错吧?」 郑绫接过单子,陡地一震。 「森一骑?!」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姓森的日本人或许不少,但那么巧合的名叫一骑的应该不多吧? 想起他的突然出现,以及他说的那些话,她恍然大悟。 抓着签帐单,她冲出店门口,只见他已在十余公尺外的地方。 她心潮澎湃,身体不住的颤抖着。 那是她的儿子吗?如果是,为什么他都已经来到她面前了,却不肯跟她相认? 是不是因为怨她,所以不跟她相认呢?喔不,他刚才说了那么温暖人心的话,她感觉得到他是个体贴又温柔的孩子。 「森……」她迟疑的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越觉心慌。 二十几年了,他们母子已经分离如此漫长的时间。而今,她不想再失去他的消息——如果他真是她的儿子。 「一骑!」像是赌场里喊着「all in」的赌徒般,她朝着他大叫。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然后停下脚步。 像是不确定自己听见什么似的,他缓缓的转过身来,惊疑的看着她。 迎上他眸光的那一瞬间,她几乎确认了一件事——他是她儿子。 「一骑!」她发现自己迈开步伐,然后……跑了起来。 步出酒吧,森一骑独行着。 虽已打定悄然离去、不想打搅母亲平静又幸福的生活的主意,但一想到这也许是他们母子俩最后一次见面,他还是忍不住情绪低落惆怅。 「一骑!」 听见身后传来她的声音,他陡然一震。 有那么一瞬,他以为是自己幻听,直到第二声「一骑」清楚的传进他耳里。 他缓缓的、不确定的转过身子,看见她站在店门口的身影。 虽然相隔十数公尺,但他们的视线迎上了。 不知为何,他明明观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十分确定她现在正流着眼泪。 突然,她朝他跑了过来,而他也本能的往前走了几步,直到他们相距不到一公尺,他停下脚步。 她的眉心及脸上的线条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跳动着,眼底、脸上满是泪水。 「老天爷,你……你是……」看着眼前这个高大英挺的男子,郑绫声线颤抖得厉害,「你是一骑,是森安三郎跟我的孩子吗?」 他本打算就这么离开,不给她带来任何困扰及麻烦的。 「很抱歉。」他弯腰一欠,「给您添麻烦了。」说完,他打直腰杆,视线微微往下的看着她。 她微抬着头,用难以置信、夹杂着欣喜若狂及内疚感伤如此复杂情绪的眼神注视着他。 「我只是想见你一面,并不希望影响您的……」 话未说完,郑绫已扑进他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胳臂,像个孩子般放声哭了出来。 他一震,手足无措的看着她。 「对不起、对不起……」郑绫哽咽难言,「妈、妈妈对……对不起……」 他楞了几秒钟,慢慢的抬起手,轻轻地搭住她颤抖的肩膀。 「一骑,我、我对不起你……」郑绫将脸埋在他胸口,掩面痛哭。 她的哭声让他揪心,因为他不是为了看见她痛苦而来的。 他只是想见她,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只是想……如果有机会的话,能叫她一声妈妈。 「感谢老天,我、我还能再见到你……」她努力的想让心情稍稍平复一些,但徒劳无功。 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他,却没想到他竟会寻上门来。 「我的儿子,妈妈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妈……」他有些艰涩地喊出声,「妈妈……」 听见他喊她一声妈妈,郑绫猛地抬起头,惊喜的看着他。 他蹙眉一笑,轻轻的捧着她的脸,以指腹抹去她的泪水,「妈妈,我刚才说了,只要您幸福,做儿子的就会为您感到高兴……」 闻言,她眉心一拧,欢喜的泪水再度滑落。 「一骑,我的宝贝儿子……」伸出双手,她再度紧抱着他,「刚才看见签帐单时,我还以为自己终于因为想你而疯了,我曾经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为什么?为什么你昨天不跟我相认,今天也不……」 「妈,」他无奈笑叹,「我不想打扰您的生活,您已经再婚了,不是吗?」 她抬起泪湿的眼验,「孩子,就算我再婚八百次,也抹灭不了你是我儿子的事实。」 「如果您的生活因为我的出现而有变化,我会……」 「我亲爱的儿子,」郑绫捧着他的脸,慈爱的注视着他,「你一点都不必担心,我从没对谁隐瞒过我的过去及你的存在,我相信我的先生及继子继女们,都会因为我们重逢而为我感到高兴。」 他微怔,忧疑地问道:「真的没关系吗?」 「一点问题都没有,儿子。」她摇头一笑,「事实上,我真希望你能跟他们见上一面,他们总听我提起你的事……」 知道母亲没忘了他,而且也从没隐瞒过他存在的事实,他内心有说不出的欣慰。 他不是被母亲遗弃的孩子,而是被母亲深深思念着、爱着的孩子。 「一骑,我的一骑……」郑绫抚摸着他的脸,细细的端详着他,眼底是满满的欣慰及骄傲,「你已经长大了,已经变成一个好男人了……」 「妈……」正想给她一个拥抱,他眼尾余光瞥见的是一辆从路边的停车格滑出来的金龟车。 当它开到灯光较亮之处,他吓了一跳。 那车型、车体颜色及车牌号码……老天,他简直不敢相信那竟是景颐的车。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而她又急着想…… 难道她……瞬间,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他轻轻拉开母亲的手,本能的跑上前去。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干了这种愚蠢到没药医的事情——跟踪他。 她觉得自己愚蠢、可悲又可笑,更觉得自己……无药可救。 他明明就只是在捉弄她,她为什么还在意得快死掉? 打从第一次见面,他就以欺负她为乐,而她竟深陷在他「我喜欢你」的玩笑里。 她到底想怎样?一定要看见他深深思念着的那个女人,她才会接受摆在眼前的事实吗? 但,她要事实做什么?她根本不必在意,根本不该喜欢上他。 跟踪他是愚蠢到毙的决定,待在这里不走,只为亲眼证实什么,更是笨到令人发指的行为。 不行,她不能让自己沉沦在这样的矛盾里,她得走,得立刻离开。 村着,她将于往钥匙处一探,还没扭转钥匙,却见他从那家名叫「绫」的钢琴酒吧走出来。 第十九章 他想见的女人在酒吧工作?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有什么样的过去? 喔不,这一点都不关她的事,她根本不必往心里搁。 只是……明明就这么想,为什么心还是好痛? 可恶,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喜欢他? 他一个人朝路口的方向走去,那身影看来有点落寞。这令她不禁想着:他到底见到她了没? 昨晚他因为那个女人已经不记得他而喝得烂醉,还跑到她房间胡言乱语。今天呢?他勾起那个女人的回忆了吗? 而正当她这么想着,一个女人从酒吧里跑了出来,并加快脚步的奔向他。 从她所在的地方可以清楚看见那女人的身形,她窈窕修长,衣着品味十分高尚。 他们两人面对面,女人似乎在哭,情绪非常激动。 坐在车上的她完全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能从他们的互动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 她觉得自己像怀疑丈夫出轨的人妻,单枪匹马的跑来抓小三。但话说回来,人家人妻还名正言顺,她是什么? 她根本什么都不是,居然还在这里瞎搅和!悲哀啊悲哀,她陆景颐为什么总是遇上这种心口不一的坏男人? 正哀怨着,只见女人扑进了他怀里哭泣,而他也轻轻的抱住了她。 这一幕,让她的心整个揪住。 她曾在他怀里哭泣,也曾被他轻轻……喔不,当时他把她抱得很紧。 总之她「尝」过他怀抱的滋味,她知道那是多么舒服又安心的感觉。而今看见他抱着「她」,她实在是…… 天啊,她看不下去了,再不走,她真不知道自己还会看见什么。 发动引擎,她将车子从停车格驶了出来,踩下油门就要往街口而去。 但就在这一际,她惊觉到他已发现了她。 她觉得好丢脸,只想加紧速度「落跑」,怎知道他竟突然冲向了她的车。 「啊!」她急忙踩住煞车,吓得尖叫。「天啊……」她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有点喘不过气来。 砰的一声,她感觉引擎盖被拍了一下。 她缓缓的抬起眼,只见他站在车头前,一脸惊疑的看着她。 不知哪来的火气,她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你疯了吗?你想死吗?」她冲到他面前,「为什么要冲过来挡车?你有病啊?」 「你在这里干什么?」赫然发现她居然在这里,而且又鬼鬼祟祟的想逃,他既惊又疑。 「这条路是你开的吗?我不能进来呀?」她用蛮横掩饰心虚,以及……失落。 「小刺猬,你在跟踪我?」他实在不敢相信,但事实似乎就是如此。 像是被逮到了小辫子,她不禁恼羞成怒,「谁跟踪你!我只是、只是想来喝杯酒,不行吗?」 事情发展至此,森一骑完全能理解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知道她确实跟踪了他,而原因无他,只因她喜欢他,而且吃了莫名其妙的醋。 他蹙起眉头,森忍俊不住的一笑。 「你笑什么?」她生气的瞪着他,「你差点儿就要被我撞成残废,还笑?」 「如果你把我撞成残废,可是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他说:「认真一想,这样也不坏。」 「什……」现在都什么时候、什么状况了,他居然还能说这种不正经的话? 「一骑。」这时,那女人走了过来。 看见「她」,她猛地一震。 这个女人就是他一直想见的「重要的人」?他们是……姊弟恋吗? 「你认识这位小姐?」郑绫看着眼前可爱得像是洋娃娃、却打扮得恍如小男生的景颐。 「嗯,她是我这次来台湾的收获之一。」一骑说。 「咦?」景颐一怔,候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在胡说什么?他居然当着「她」的面说这种话? 「收获之一?」听他这么说,郑绫很快的就意会过来。 她一笑,两只温柔的眼睛定定的打量着有点不知所措的景颐。 迎上「她」沉静又温柔的眸子,景颐更加的心慌。为什么「她」是这种反应跟表情?「她」一点都不在意吗? 她觉得自己好蠢、好驴、好糗……尤其是在态度从容、气质娴雅的「她」面前。 一转身子,她立刻想逃回车上。 「小刺猬。」 森一骑见她要走,连忙伸手拉住她,而她一个反手,啪的在他脸上击出声响。 她吓了一跳,因为她根本无意赏他巴掌。 未料会吃她一巴赏,森一骑先是怔住,然后无奈的一叹。 「我以为你只有刺厉害,没想到爪子也挺利的。」 她应该跟他道歉,可是又拉不下脸。 「你……是你自己活该……」她紧握着拳头,声线微微颤抖着。 「我们找个地方聊聊……」他重新拉着她的手。 她用脱他的手,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朝着他大叫,「这样很好玩吗?我是你来台湾时打发无聊的玩具吗?你够了,别得寸进尺!」 「打发无聊的玩具?」他声眉苦笑一记,「你不是玩具,是我喜欢的女孩。」 她瞪着两颗盈盈大眼,茫惑的看着他。 又来了,他又说了这种让她心动又心痛的话,而且是当着「她」的面。 他把她当什么?又把「她」放在什么位置? 想到自己居然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她真的很不甘心。 「我讨厌你,你比tomo学长还可恶!」她再也压抑不住情绪,低着头,双手捂脸的哭了起来。 见她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森一骑跟郑绫都有点慌了。 「一骑,你这是干么,怎么把她弄哭了?」郑绫推了他一下,「快去哄哄人家。」 森一骑驱前,轻轻拉着她的手,「小刺猬,你先别哭……」 她大动作的甩开他的手,气愤又伤心的瞪着他,「我不是为了你哭!我是气自己,我气自己明明知道你不是真心,却还是傻傻的当真了……我真是笨,笨死了,呜~」说着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看着这样的她,森一骑既怜又气,无奈笑叹。 「到底要我说几次,你才会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他一脸「我快被你打败了」的表情。「是我看起来很不诚恳?还是你领悟能力太差?」 什么?他还怪她领悟力差,不够聪明? 「森一骑,你不要太过份,我、我——」 「你在乱吃什么醋啊?」他觉眉笑叹,「你以为我身边这位漂亮的大姊是我的谁吗?」 难道「她」不是他的谁?「她」是他答应来台的原因之一,他为了「她」学中文,还因为「她」不记得他而喝得烂醉,若说「她」不是他的谁,谁信? 「小姐,她是我妈。」他说。 闻言,她眼睛一个瞋瞪,「妈?你会不会太瞎了?这位大姊才几岁,而且你妈不是住在白金台吗?」 「住在白金台的是我继母。」他一笑,「在你面前的是我亲生母亲。」 「……」她怀疑的看着正笑视着自己的「她」…… 「我叫郑绫。」郑绫声线轻柔,「我是一骑的妈妈。」 「我忘了告诉你,我是半个台湾人。」他说。 她呆住。「她」是他妈妈?这不是真的吧?喔不,看来是真的。 这么说来,她真的出糗了?噢,她超想一头撞死。 「天啊,好丢脸。」她低头擂脸,懊恼又后悔。 「一骑,这位小姐真是有趣……」郑绫说。 「是啊。」他深深的看着他可爱的小刺猬,「有她在身边,我应该一辈子都不会无聊。」 回饭店的路上,景颐才终于从他口中得知事情的全貌。 在为他们母子俩的故事感到怜惜,及为他们母子俩重逢感到高兴的同时,她也气他没早点儿告诉她真相,让她在他母亲面前出了大糗。 不过知道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女人并不是她原先所以为的「旧情人」,她还真是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因为安心了,她脸上的线条不自觉的变得柔和。 甚至,她的唇角维持着上扬的角度,而她却毫不自知。 坐在副驾驶座,森一骑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她。想到她竟跟踪他,还因为误会他妈妈是他的姊姊情人,而差点儿撞死他的事情,他就忍不住想笑。 从见到他以来,她一直没给他好脸色看,有时还把他当「细菌人」看。 好几次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魅力指数下降,根本「电」不了她。但今晚,他确定了她的心意,也知道自己在她心里其实占了位置。 很多人不相信一见钟情,但他却相信大部份的恋情及结合,都决定在初次见面的那一瞬。 他想,也许打从看见她拿个牌子、一脸生气的站在接机大厅的那一际,他就已经喜欢上她了。 第二十章 当然,这些事现在已不那么重要。 返回饭店,他们走进电梯。电梯里没有别人,一路直上。 「小刺猬,待会儿去你房间喝咖啡。」他说。 「为什么要去我房间?」 「不然你来我房间也行。」 「不要。」她斜瞪了他一眼,一脸「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的防备表情。 他无奈一叹,「放心,我没有邪念,只是想跟你聊聊天……」 她看了一下手表,「拜托,快十二点了耶。」 「我会让你准时在一点钟上床睡觉。」他语带商量,「看在你今天差点儿撞死我的份上,拜托。」 什么嘛?明明是他自己冲出来,又不是她存心要撞他。 不过,他都这么苦苦哀求了,她要是拒绝他,会不会太冷血了? 「好吧。」她勉为其难地答应,「十二点五十五分,你就要离开喔。」 「遵命。」 十二点五十分,景颐提醒了他。 「再五分钟,你就得离开了喔。」虽然他们聊天说地,相谈甚欢,但她可没忘记这件事。 森一骑一脸依依不舍的表情,「不如我今天在这里睡吧?」 「你作梦!」她不禁感到羞恼,「孤男寡女的,谁要跟你……」 「我昨天晚上不就睡在这里?」 「那是意外。」她高傲地一哼,「要不是你喝得烂醉,不断在门口像叫魂似的叫着我的名字,我才不会让你进来呢。」 想到昨天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她的脸颊没来由的一阵发烫。 说也奇怪,跟他躺在一起,她非但没想办法「逃脱」,居然还睡着了? 「脸很红喔。」他笑蹄着她,「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迎上他的眸子,她心头一悸。 「我只是想起你昨天晚上的丑态啦!」她习惯性的隐藏自己真实的感受。 他微怔,有点在意,「丑态?」 「你醉得胡言乱语,还哭了呢。」她说。 闻言,他一惊,「你骗我的吧?」 「是真的。」她故意扮了个哭脸,「你哭得很伤心,我还以为你被甩了呢。」 他神情一凝,沉默不语又若有所思,看来似乎在意极了。 看见他那懊恼的表情,她实在不忍再调侃他,尤其是在知道他跟他妈妈分离二十几年的事情后。 「没关系啦,反正只有我看见……」 他抬起眼,两只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她。「你……不会说出去吧?」 看着他那羞赧尴尬却又拚命装冷静的脸,她几乎要笑出来,但,她忍住了。 「放心。」她举手作发誓状,「我会保守秘密的。」 放下手,她又看了于表,然后立刻站了起来。 「森先生,sorry。」她把手腕上的表凑到他面前,「已经五十八分喽。」 他文风不动的坐在沙发上,微微皱起了眉。 「别赖皮喔。」她严正地再次提醒,「是你自己说会让我准时一点钟上床睡觉的。」 「是谁告诉你我会守信用的?」他看着她,语气跟表情都一样任性。 她瞪大眼睛,生气地道:「我不管,我真的困了。」 「你睡啊,我不会吵你。」 「你开什么玩笑?你在这里,我哪睡得着!」 「慢慢就会习惯的。」他说。 「什……」什么慢慢就会习惯?他又在跟她抬哪门子杠了? 她以双手抓住他的手腕,使出全力想把他从那张沙发上「拔」起来。 「你、给、我、起……啊!」 没等她说完,他一个振臂,将她扯向自己。 他轻而易举的就将纤细的她圈抱住,然后以迅雷般的速度在她唇上轻啄一记。 她陡地瞪大眼睛,惊盖的看着他。 他锐利霸气的眸子变得温柔而深情,「该怎么办,我好像已经太喜欢你了……」 这些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她会觉得恶心肉麻,搞不好还会全身起鸡皮疙瘩,过敏一个星期。 但为什么从他嘴巴里说出来,她就像是热锅里的奶油般,整个人都要融化了呢? 她害羞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老是说这种会让人脸红的话?」 「你又为什么老是让我对你说出这种话呢?」他一笑。 她皱起眉头,微噘着嘴,「你这人真赖皮,难道又怪我吗?」 他捧住她发烫的脸,「当然怪你,是你让我伤透了脑筋……」 她让他伤什么脑筋了?她想着,一时忘了自己还坐在他大腿上,直到她感觉到他的眼神炽热得几乎要烤熟她。 「如果可以,」他一只手轻轻扣住她的颈背,两只眼睛深深的注视着她,「我真想把你揉一揉,塞进我的行李箱里带回日本。」 看着他那犹如深潭般幽深的黑眸,她突然一阵晕眩。 还没回过神,他已勾下了她的脑袋,迎上自己渴望而火热的唇。 她的身子震了一下,但没有拒绝。 这不是她的初吻,但却比人生中第一次的吻还震撼她的心。几年前在爱河畔,曾友钦突然亲她时,她只觉得不舒服又惊慌,后来甚至变成恐惧及厌恶。 但现在,他的吻却令她脑袋发麻……喔不,她的脑袋简直快融掉了。 慢着,这犹如生物般钻进她嘴巴里翻天覆地的东西是什么? 天啊,是……是他的舌头?! 她本能的挣扎了一下,但像是察觉到她想逃,他把她抓得死紧,吻得更深。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亲吻,他居然给她来个法式深吻?他、他是想吓死她吗? 使尽吃奶的力气,她猛地推开他的脸,羞恼的瞪着他。「干么伸舌头?!」 他微怔,然后皱皱眉头,「难道你没试过?」 「谁试过啊!」她气得想打他。 「那个家伙……」他试探地问:「他没这样亲过你吗?」 「你说tomo学长?」她秀眉一拧,「当然没有,他才一亲上来,我就推开他了。」 闻言,他突然意识到某件事情。 他以怀疑的眼神睇着她,「你跟他没发生过那个……」 「没有!」她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那跟你上摩铁的不是他喽?」 「我没跟谁上过摩铁。」 「可是你上次不是……」他一震,突然恍然大悟,「所以你根本是在吹牛?」 她略显尴尬的低下头,「说什么吹牛啊?我只是……」 「小刺猬。」他忽地打断她,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她微怔,有点不安,「干么?」 「你还是处女吧?」他一脸严肃地问道。 他如此直接的问题教她满脸涨红,羞悸不已。 他想嘲笑她吗?这种时代,到了二十七岁还是处女的女生,应该可以入「珍稀动物」之列了吧。 「不行吗?」她羞恼的瞪着他,「你……你该不是想嘲笑我吧?」 「嘲笑你?」他勾唇一笑,长长一叹,「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她微顿,「你有处女情结?」 「没有。」他摇头,诚实地表明自己的心思,「但不知为何,却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松了一口气?」 「我想……」他深深凝视着她,声线低沉勾人,「我这次真是挖到宝了。」 宝?他指的是她?被说是宝,她有点不好意思。 「小刺猬,」他轻抚着她的脸,「你也喜欢我吧?」 她害羞的看着他,轻轻的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唇角微微上扬,慢慢欺近了她,然后再一次贴上她柔软细致如花瓣般的唇瓣。 她温顺的闭上双眼,任他时而温柔、时而火热的吮吻着。 他的吻让她的脑子像是要烧起来似的,完全无法思考。 这种心荡神驰、意乱情迷的感觉,她是第一次体验到。但她并不害怕,只因他给了她不可思议的安全感。 明明只有短短十数天的相处,为何她却如此安心且放心的接受了他? 这就是人家说的「命定」吗?他……是她命定的男人吗? 这一瞬,她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如果是他,她能允许他对她做任何的事。 但才这么一想,他竟突然推开她。 她猛回神,一脸茫惑的看着他,却只见他浓眉纠皱,神情懊恼而自责。 「森……」她怯怯的看着他。 他将她拉起,然后霍地起身。她微怔,疑惑的看着他。 「我对你动邪念了。」他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晚安。」说罢,他转过身,飞也似的「逃」出她的房间。 她怔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须兴,她终于意识到什么,忍俊不住的笑了。 翌日,森一骑与景颐跟郑绫及现任丈夫、两名继子女一起吃饭,地点是她家。 郑绫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菜招待他们,像是要弥补过往流逝的二十几年时光。 第二十一章 郑绫的丈夫及继子女对森一骑非常的友好,当然,他们也为一直思念着儿子、而如今终能与儿子相逢的郑绫感到高兴。 看见他们一家人的互动,森一骑可以确定他的母亲现在是幸福的。 她嫁了一个好人,也「买一送二」的得到了两个优秀的孩子。 知道母亲幸福安好,他想,今后的他不管在哪里,都不会为她担心了。 离开台中,他们的考察之行继续往北前进。 数日后,他们返回高雄,而她在内地旅游的爸妈也回台湾了。 一进门,只见她老爸坐在客厅里看报,而她老妈则在一旁削苹果,然后一块一块的往她老爸嘴里放。 「爸,妈,你们回来啦!」她一屁股坐下,「内地好玩吗?」 「哎呀,冷死了,还是台湾好。」陆妈说。 陆妈虽是土生土长的高雄人,但嫁给陆爸三十几年,竟也说了一口湖南腔。 「对了,你不是带那个日本设计师去考察,工作都结束了吗?」陆妈问。 「嗯。」她说:「接下来他会提出腹案,画草图,然后跟老哥公司的设计师们做沟通……我的部份算是都结束了。」 「听雨洁说,那个设计师长得又高又帅,而且还很有才华,是真的吗?」陆妈好奇的问。 她想也没想的说:「是啊,他简直像明星一样,一走出去就是众人注目的焦点。」 「是喔——」陆妈若有所思,然后语带试探,「你跟他相处两个星期,他对你的印象还不错吧?」 她还没弄懂老妈的意思,只见老爸突然搁下报纸,神情严肃的瞪着老妈。 「你在瞎搅和什么!」他语气严厉,「你该不是在打什么主意吧?」 「老头子,」陆妈一脸认真,「如果对方是不错的对象,我们景颐当然有优先权喽。」 她一怔。喔,她懂了,她老妈想趁机把她嫁掉。 不过,她老妈不知道的是她跟一骑正在秘密交往中。 「你看人家老张的女儿比我们景颐小,都已经要嫁人了呢。」陆母说:「这个设计师收入不错,跟我们景颐又没有语言隔阂,以后我们女儿只要在家当个奶孩子的『闲闲美代子』,有什么不好?」 「胡说八道。」陆爸眉心一拧,神情微愠,「我女儿怎么可以嫁给日本人?」 不妙!看她老爸的反应,似乎无法接受「女婿是日本人」这种事情。 糟了,这么说来,她跟一骑只能谈谈小恋爱,但无法修成正果? 「你不是又想说什么国仇家恨的事情了吧?」陆妈不以为然,「那都已经是从前的事情了,干么还老是挂在嘴边提?」 「我陆元魁的女儿什么人都可以嫁,就是不能嫁日本鬼子。」陆爸说。 闻言,景颐呆住。 天啊,连「日本鬼子」这四个字都出来了?惨了,要是让老爸知道她正在跟「日本鬼子」谈恋爱,他搞不好会把她监禁起来。 「爸,您还气日本侵华的事情喔?」 「当然,这种事怎么能忘?」陆爸说。 「那……那您怎么会答应让我去当他的临时助理,还陪着他到处去考察摩铁啊?」她试探的问。 陆爸一脸凛然,「公是公,私是私,他是你哥哥的合作伙伴,你做妹妹的当然要帮忙。」 「喔~」她不自觉的拉长了尾音,若有所思。 陆爸警觉的盼着她,「你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对那个日本鬼子有意思?」 她心头一惊,急忙否认,「没啦,怎、怎么可能!」 「没有就好,就算你要嫁黑人都好,就是不准是日本鬼子。」陆爸严正警告,「当初你去日本念书前,我已经提醒过你了,没忘吧?」 「没……没忘。」 老爸的话让她的心蒙上了一片忧郁烦恼的乌云。 【第九章】 高京设计公司的会议室里,陆景明正亲自主持会议,与会的除了森一骑,还有他旗下几位优秀的设计师。 因为殿堂集团是以餐饮起家,而且预备打造的又是食宿双并的复合式摩铁,因此在森一骑的初步构思里,餐厅成了摩铁的必备「硬体」。 他打算在客房里营造出各种用餐空间,让客人就算身在摩铁,也能享受到一流的用餐环境及品质。 会议结束,陆景明亲自送森一骑返回饭店。 「森先生,」途中,陆景明问道:「我妹妹这几天没怠慢你吧?」 「没有,她是个非常尽职的助手兼向导。」他说,「多亏了她,我在台中见到二十几年没见的亲人。」 闻言,陆景明一震,「你在台湾有亲人?」 「嗯。」森一骑点头,「是我生母。」 「什么?!」陆景明大吃一惊,「森先生的母亲在台湾?」 「她是台湾人。」他淡淡一笑,「她在我五岁时跟我父亲离婚,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陆景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瞪大了眼睛。 好一会儿,他终于慢慢反应过来,「森先生答应来台,该不会也是因为令慈吧?」 「那是一部份的原因。」他详实的说明,「跟你聊了几次后,我便觉得这是个有趣的case,而你又与我十分投机,所以我已动了来台的念头,恰巧在这个时候,我从一位认识我母亲的父亲旧识那儿得知了她的消息,所以……」 「所以你就决定飞来台湾了?」 「一点都没错。」 「原来是这样呀。」陆景明为他感到高兴,「可以跟分离二十几年的母亲重逢,还真是不虚此行呢。」 森一骑高深的一笑,「不虚此行恐怕无法用来形容我此次的台湾之行……」 「咦?」陆景明微怔,一脸不解,「除了与母亲重逢,森先生还遇到了什么好事吗?」 「我遇到了喜欢到想把她打包带回日本的对象。」他说。 「你是说……」陆景明惊讶的看着他,「对方是谁?饭店里的小姐吗?」 森一骑神情自若,带着从容的微笑,两眼直视着他,「你妹妹。」 陆景明的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开,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陆先生,」森一骑唇,角一勾,语带商量却誓在必行,「请容许我找个时间到府上拜访令尊跟令堂吧。」 隍景明眨了眨眼睛,久久才吐出两个字。 「天啊~」 陆景明一回到家,立刻冲到景颐房里。 关上房门,他一把拎起坐在床上听音乐的她。 「陆景颐。」他神情严肃的直视着她,「你是不是隐瞒我什么?」 「隐瞒?」她微楞,然后轻啐一记,「你在说什么呀?」 「你跟森一骑在谈恋爱,对吧?」他刻意压低声音。 景颐陡然瞪大眼睛,惊疑的看着已经知情的他,「你、你是怎么……」 「森一骑都告诉我了。」他说。 「什……」她眼前一黑,生气又无奈,「那个笨蛋干么说出来!」 「所以是真的?」陆景明难以置信,两只眼睛直盯着她瞧,「他到底看上你什么?」 「喂!」她严正抗议并表达不满,「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哪里配不上他了?」 陆景明打量着她,「不然你觉得你跟他相配吗?」 「这……」好吧,她承认他们的组合是有点神奇。 不过,是他主动追求,可不是她倒追他耶。 「你之前不是一副超级讨厌他的样子吗?」陆景明狐疑的看着她,「怎么才出去一个多星期,你就跟人家谈起恋爱了?」 「就……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嘛。」 爱情这种玩意儿说来就来,谁也没个准。总之时间对了、感觉对了、人对了,事情也就发生了…… 「你是认真的吗?」陆景明神情一凝,正色地问道,「你真的喜欢他?」 「你这样问很奇怪耶。」她有点腼覥,「喜欢就喜欢,哪有什么真的假的!」 看见她脸上那难得一见的娇羞表情,陆景明挑挑眉,「看来你是认真的……」 「你反对吗?」她盼着他,「你觉得他不好?」 「他很好。」他毫不迟疑地回答,「以我来看,他简直无懈可击。」 她一笑,「我也觉得他很好,从没有一个男人像他这样令我安心……」 「瞧你笑得多淫……」陆景明一点都不客气的调侃她。 她娇怒的打了他一下,「臭老哥,你说什么啦!」 陆景明眼底满是关爱,轻轻笑叹一记,「看来森一骑有机会成为我的妹婿喔。」 她微怔,羞怯的瞪了他一眼,「别胡说了。」 「我可是有根据的……」陆景明说:「他对我说,他喜欢你喜欢得想把你打包带回日本。」 她呆住。 天啊,他居然跟她哥哥说这种即使是透过第三人的嘴说出来,都教她心花怒放又害羞的话? 第二十二章 「他还说他要找时间到我们家来拜访爸妈,我想他大概是想……」 「不行!」未待他说完,她已激动的打断了他。「他不能来,绝对不能来!」 她神情惊急的跳了起来,然后像阵风似的夺门而去。 闭着她的小金龟,景颐立刻飞车飙到饭店。 当他的房门打开,她犹如疾发的箭矢般射进他房里。 「你不能去我家!」她劈头就说。 他一怔,「怎么了?」 「你跟我老哥说我们的事了?」她有点生气的瞪着他。 他好整以暇地一笑,「我告诉他,那表示我对你是百分之百认真的呀。」 「……」他说的也没错。 他把他们的事情告诉她老哥,不只表示他「绝对认真」,还是「以示负责」的一种表现。 「你说我不能去你家是什么意思?」他说:「我希望找机会去拜访你爸妈,让他们知道我是以结婚为前提在与你交往。」 「不行,不可以。」她语气坚决。 他微纠起眉头,「为什么?」 「因为我爸爸反对。」她说。 「你爸爸都还没见过我呢。」 「我爸爸说什么人都行,就是不能是日本人。」 森一骑楞了一下,然后沉默了几秒钟。 「你是说……」 她愁着一张脸,表情满是哀怨,「谁教日本曾经侵华又殖民台湾啊。」 「什……」他微微瞪大眼睛,哭笑不得,「不会吧?」 「别怀疑。」她一叹,「我老爸是说真的。」 「所以呢?」他双手一叉,交放胸前,「你的意思是……我们没希望了?」 她眼脸低垂,神情苦恼。 「喂,」他伸出双手,轻轻捧起她的小脸,注视着她,「你该不是要我就这么放弃了吧?」 迎上他如炽的眸子,她跟里闪着六神无主的泪光。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很确定我们前途多难。」 「你还真悲观。」他唇角一勾,「搞不好你爸爸见了我之后,意外的很中意我也说不定。」 她摇摇头,「不可能的,我老爸是标准的『湖南骡子」,脾气很倔很拧的。」 「你都还没让我试过呢。」 她抬起微微湿润的眼眸,幽幽的看着他。 「反正我们才刚开始,再不久还得分隔两地,不如……」 「陆景顿。」他沉声打断了她,以中文叫她的名字。 她微怔,迎上的是他略带愠恼的脸庞。 她心虚畏怯的缩起脖子,嗫嚅道:「干干么?」 他抓住她的肩膀,轻晃了她两下,「你给我听好,你不是我用来打发时间的玩具,我对你是很认真的,所以不准对我说什么丧气的话。」 「可是……」 「明天开始,我会闭关工作,等我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我会想办法征得你爸爸的同意的。」他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一记,接着低沉而温柔地说道:「除非你拒绝我,不然我是不会放弃你的。」 他深情真挚的话语让她感到安心且感动,但她还是忍不住的想着…… 「我们才相识半个月,你有你以为的那么喜欢我吗?」她疑怯的问。 他神情凝肃的注视着她,好一会儿不说话。 正当她因为他的沉默而不安时,他忽地将她一把捞进怀里。 她吓了一跳,但没有挣扎。 他低头在她发上一吻,轻声道:「相信我,再没有谁能让我爱得这么笃定了。」 脑袋一旦进入「工作模式」,森一骑几乎可以不吃不喝又不睡的工作。 他一个人待在饭店里不断画着草图,在现今几乎以电脑作业的时代,他仍保有这样的「老习惯」。 闭关一星期后,他带着一大迭的草图来到高京设计,与陆景明开会并交换意见。 会议室里,陆景明及几位设计师们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他的设计草图,大家的脸上只有一种表情,就是惊奇。 陆景明看着手上的这一份草图及附上的一张涂鸦,忍不住抬起眼来看着他。 「森先生,」陆景明抖抖手上的那张彩虹小马涂鸦,「这是小女的画吧?」 「是的。」他点头,「渝渝的画给了我灵感,我准备在房间里留一整面的白墙,漆上特殊涂料,给跟着家人一起进到摩铁的小朋友有涂鸦玩耍的空间。」 他接着又说:「摩铁一般来说,都只考虑到成人消费者,但偶尔也有携家带眷入住的客人,装演再漂亮、家具再高级,对小朋友来说都没太大意义,所以涂鸦森林、tond口跟小公主这三间主题客房,我是为小朋友设计的。」 大家听完他的解说,都非常的赞同。 「大家有没有其他意见?」陆景明询问其他设计师的意见及想法。 大家摇摇头。 「森先生的设计多元,既奇趣又浪漫,尤其是把消费者设定为小孩子这一点,我个人觉得相当的棒。」已经有两个小孩的设计师蔡庆安说道。 「既然大家都喜欢森先生的作品,也没有其他的意见,那这两天请大家赶快把电脑图绘制完成,呈交给殿堂集团。」 结束会议,森一骑与陆景明走出会议室,一同走向陆景明的办公室。 而当森一骑步出会议室时,看见的是因为数日闭关而未能见面的景颐。 视线一迎上,她非常警觉的把脸一别。他猜想她大概是不想让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发现什么。 进到总经理办公室,陆景明与他面对面坐下。 「森先生,你预计什么时候返回日本?」陆景明问。 「如果与殿堂进行沟通后没有任何的问题,我预计下个星期五或星期六返回日本。」他说:「有个设计案需要我亲自处理,我必须回去。」 陆景明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 看见他那略显忧虑的表情,森一骑了然于心。 「陆先生,你是不是在想我跟你妹妹的事情?」 陆景明微顿,有些许的尴尬。 须夷,他有些碍口地说道:「森先生,你也知道我妹妹曾经有过不愉快的一段感情,虽然她已经是二十七岁的成年女性了,但我还是很担心她受到伤害……你就要回日本了,你觉得……」 「台湾跟日本很近。」他撇唇一笑,「以现在交通的便捷性来看,其实不算是什么远距离恋爱。」 「是这样没错,不过……」 「其实我不打算跟她谈远距离恋爱。」森一骑说道。 陆景明微楞,不解的看着他。 「我想把她娶回家。」他说。 闻言,陆景明惊疑的瞪大眼睛,「什娶、娶回家?!」 「我不是说过我喜欢她喜欢得想把她打包带回日本吗?」他虽是以玩笑的口吻说着,但眼神却十分的坚定。 「森先生,你是认真的吗?」陆景明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失礼的问题,旋即感到歉然,「抱歉,因为你们相识还不到一个月,所以……」 「两个人不见得会因为相处了三年就喜欢上彼此,却可能只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被彼此吸引。」他像是想起什么,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也许在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我就已经『中招』了。」 看着他,陆景明又沉默了一会儿。 他微低着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然后慢慢的抬起眼脸来注视着森一骑。 「我明白了。」他说:「既然这样的话,就请你到我家走一趟吧。」 森一骑正视着他的眼睛,「正有此意。」 「森先生今天晚上要来拜访爸妈。」 「啥咪?!」听见被哥哥派来传话的潘雨洁这么说,景颐整个人跳了起来。 「他大概是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吧。」 身为陆景明的枕边人,像「晚熟的小姑终于谈恋爱」这种事,潘雨洁当然能掌握到第一手资料。 不过在得知他们谈恋爱的事情后,她并不感意外。 因为在更早前,她就已经嗅到了气味。 「不行,我要打电话叫他别来!」景颐紧张兮兮的抓起手机。 「景颐。」潘雨洁抢走她的手机,好气又好笑,「你这是干么?丑媳妇终将见公婆嘛,更何况他一点都不丑。」 「嫂~」她一脸世界末日到了的凄苦表情,「他一来,我们就结束了,你知道吗?」 「别那么悲观嘛。」 「你们都太乐观了。」她又气又急,「老爸说他是『日本鬼子』耶,你知道那代表什么吧?」 潘雨洁暗忖了一下,「听起来是不太妙,不过……」 「总之不能让爸知道我们的事。」 「难道你想偷偷摸摸的继续下去?」潘雨洁神情严肃,「他跟你哥说想娶你回家耶。」 她呆住,两颗眼睛瞪得像龙眼般。 「我觉得他不是个会逃避的人。」潘雨洁说:「就算知道爸会反对,他还是会选择面对。」 「……」 第二十三章 她也不是想逃避现实,只是担心一旦他们的事情曝了光,状况就会迅速的恶化。 「景颐,浪漫值得冒险,幸福也值得冒险。」潘雨洁执起她的手,温柔的拍拍她的手背,「富贵险中求,幸福有时也是如此。」 幸福也要险中求吗?要是搞到粉身碎骨,那该怎么办? 「放心吧,我跟景明都会站在你跟森先生这边的。」潘雨洁说着,不知想起什么而慧黠一笑,「对了,还有bk跟渝渝,别忘了他们也都被森先生收服了。」 嫂说的一点都没错。 他确实在第一次来访时,就已经成功又迅速的掳获了bk跟渝渝的心。尤其是喜欢画画的渝渝,简直把他当神一样崇拜。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必要的时候,她还是得拿出「豁出去」的勇气。 现在她只能祈祷情况不会太糟。 陆爸坐在客厅里盯着电视机看新闻,而陆妈跟潘雨洁婆媳俩则在厨房跟餐厅忙着准备今晚要招待客人的菜肴。 虽然陆景明不常带人回来吃饭,但这也并非头一遭。 对陆爸来说,这不过是一般的拜访,因此直至目前为止,他还十分的平静。 但,知道森一骑是准备来「摊牌」的景颐,可就没办法如此冷静了,她一会儿下楼,一会儿上楼,一会儿又在门口探头探脑。 而她不寻常的举动,引起了陆爸的注意—— 「丫头,你在干什么?」陆爸微皱起眉头,「跑上跑下的,看得我都心烦了。」 她心虚地回道:「没啦,我只是……」 「姑姑。」这时,渝渝跑了过来,「森叔叔什么时候到啊?」 「ㄜ……我也不知道耶。」 渝渝的出现,适时的解除了她的危机。 「我又画了好多图要给森叔叔看耶。」 「爱现。」一旁的bk泼她冷水,「森叔叔那么厉害,看了你的画一定会哈哈大笑的啦。」 「臭哥哥!」渝渝跟他扮了个鬼脸,「人家森叔叔说我的画很漂亮,还跟我要了一张耶!」 「笨蛋,他是怕伤害你幼小的心灵,才会……唉唷。」 bk的话未说完,景颐已在他头上k了一记。 「bk,你真的很坏ㄋㄟ,渝渝是你妹妹,不是捡来的耶。」 为什么每次看见bk跟渝渝,她就想起她跟她老哥。因闪老爱欺负唯一的妹妹,简直就是他老爸的翻版。 这时,外面传来声响。 「啊!是爸爸跟森叔叔回来了!」渝渝兴奋的跳了起来,拔腿就往外面跑。 仿佛有顺风耳的陆妈从厨房里跑了出来,一脸期待,「他们回来了吗?」 「好、好像是吧?」景颐一颗心七上八下,脑子里开始预演着待会儿可能会发生的「惨案」…… 这时,渝渝拉着森一骑走了进来,陆景明则殿后。 「森先生,欢迎。」她强自镇定地开口招呼。 一骑瞥了她一眼,唇角微微的扯了一下。 客人来了,一直坐在沙发上的陆爸也站了起来,虽然他对「日本鬼子」有意见,但来者是客,该有的礼数还是要的。 「爸,妈,这位是森一骑先生。」陆景明说。 「喔,摸……摸利桑,咿啦夏咿……」为了表示欢迎,陆妈努力的说着对她来说十分艰涩的日语。 「陆伯父、陆伯母,您们好,打揽了。」这时,森一骑弯腰一欠,说出了大家都不知道他会说的中文。 顿时,大家都傻了——除了景颐。 陆爸明明一脸惊讶,但还是表现得稳如泰山。 「你会说中文?」陆爸问。 「是的。」森一骑不卑不亢,「家母是台湾人,我在国外念书时特地学了中文。」 「森先生?」陆景明惊疑的看着他,「你真是深藏不露耶,我居然不知道你会说中文……」 「抱歉,因为有点怪腔怪调,所以一直没在大家面前说……」 「哪有什么怪腔怪调!」陆妈两只眼睛直盯着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子,毫不掩饰她对他的欣赏及满溢的热情,「你说得很好呢。」 「原来森叔叔会说我们的话喔。」一直紧紧拉着森一骑大手的渝渝,开心的一笑,「太好了,以后我可以跟森叔叔说国语了。」 景颐安静的站在一旁,从头到尾连个字都不敢随便搭腔。 她偷偷的观察着她爸爸,而她发现……她爸爸也一直偷偷的观察着森一骑。 「对了,」森一骑恭谨的呈上他带来的伴手礼,「听说陆伯伯喜欢喝一点小酒,我挑了一瓶茅台跟一瓶纯米大吟酿,希望您会喜欢。」 陆母代陆爸收下礼物,笑得阖不拢嘴,「你真是太客气了,人来就好,还送什么礼物呢。」 「只是薄礼,请不要在意。」森一骑举止谦恭,态度从容,应对恰如其分。 「可以开饭喽!一这时,潘雨洁走了出来,声音愉悦的喊着。 于是,大家慢慢的往餐厅移动。 今天的用餐气氛不似之前那般轻松自在,但也许只有景颐一个人这么觉得,因为扫视全场,大家好像还挺愉快的,喔不,她老爸看起来不太……亲切。 虽然他平常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今晚格外的安静。 难道他也像她嫂子一样,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味?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忧郁起来。 晚餐吃到一半,森一骑突然搁下手上的碗筷,正襟危坐,神情坚定而认真地正视着陆爸跟陆妈。 「伯父、伯母,」他说:「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向您们报告一件重要的事情……」 景颐心头一惊,立刻阻止他,「森先生,慢、慢着。」 陆妈疑惑的看看她,再看看森一骑,「怎么了吗?」 「没事啦。」景颐咧嘴一笑,然后拚命的用眼神跟他打pass。 他非得现在说不可吗?难道不能等大家把饭吃完? 「森先生想跟我们说什么?」此时,一直很安静的陆爸开口了。 景颐焦急的看着哥哥跟嫂嫂,希望他们夫妻俩能想办法避免一场可能的大骚乱,但,他们夫妻俩却给她一记「做人要面对现实」的眼神。 「伯父,我跟景颐正在交往。」森一骑诚实以告。 「什……」陆妈顿瞪着双眼,惊疑的看着他,「什么?!」 景颐低下头,不敢多看爸爸的表情一眼。 原本热闹的餐桌顿时安静下来,连bk跟渝渝都闹剧觉到气氛凝滞而不敢出声。 「这……」陆妈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一旁的老伴,「老头子,你、你说句话啊。」 陆爸神情冷肃,不发一语。 「那个……」陆景明试着帮忙,「爸,森先生是非常认真的在跟景颐交往,所以……」 「你已经知道了?」陆爸突然沉声质问儿子。 尽管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陆景明面对自己严肃的父亲时,还是有点畏怯。 「是的,我知道。」 「你这个哥哥是怎么搞的?」陆爸目光一凝,严厉地质问:「你打算把妹妹嫁到国外去吗?」 「……」 「哎呀,老头子,你干么这么说呢?」陆妈忙着打圆场,「孩子们这么诚意的来跟你报告,你怎么……」 「我不同意。」陆爸硬生生截断了陆妈的话,两只眼睛直视着森一骑,「请你打消这个念头,我不会让女儿嫁给日本人。」 「爸,」见情况不妙,潘雨洁也帮着说好话,「森先生是半个台湾人,您就让他们……」 「我说不行就不行。」陆爸眉心一拧,语气加重。 这会儿,没人再敢说话。 景颐委屈又懊恼的低头不语,眼泪不听使唤的在眼眶里打转。 森一骑神情平静,目光澄澈而坚定的注视着陆爸,「伯父,我喜欢景颐,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与她交往。」 「你们才认识多久?」陆爸极不友善的直视着他,「那么短的时间,你就说要以结婚为前提跟她交往?」 森一骑淡淡一笑,「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让我无可自拔的喜欢上她了,所以我相信往后,我只会越来越喜欢她。」 闻言,陆爸眉头纠皱,「不准。」说罢,他霍地站起。「景明,送客。」 「老头子,你……」陆妈尴尬又抱歉的看着森一骑,「森先生,你别见怪。」 他摇头笑道:「没关系,伯母。」说完,他站了起来,谦逊有礼的看着一脸不悦的陆爸。「惹伯父生气,晚辈十分抱歉,不过我不会就此放弃的。」他微微一欠,「我会择期再来拜访。」 陆景明看着他,苦笑一记,「森先生,我送你回饭店吧。」 「不,我自己叫车就行了。」 「那……我送你出去。」 「麻烦你。」 离开前,他向大家一一道再见,然后与陆景明一同走了出去。 第二十四章 他们走出去后,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筷,每个人都神情凝重,就连bk跟渝渝都一脸的忧惧。 「老头子,你干么搞得大家不高兴呢?」陆妈忍不住抱怨,「有话好好说,何必……」 「丫头。」陆爸不待陆妈叨念完,转头瞪视着低头不语的景颐,「不准再跟他来往,还有,叫他别再来了。」 景颐抬起早已泪湿的眼脸,幽怨的看着陆爸。 她什么都没说的站了起来,转身离席。 【第十章】 一星期后,森一骑返回日本处理一件非由他亲自督军不可的case。 而在他返回日本之前,为兔再次触怒陆爸,他暂时打消二度拜访的计划。 不过,他们并没有因为陆爸的阻止及反对,而结束两人的关系,透过mail及电话,他们继续联络着。 很快地,一个月过去了。 「相亲?!」景颐跳了起来,震惊又生气的看着陆爸。 陆爸好整以暇的继续看着他的报纸,「是我以前军中同袍的儿子,三十岁,是个牙医。」 「我不要。」 陆爸睐了她一眼,「我已经安排好了。」 「爸——」她哀怨地拉长了音,「我不要相亲,我已经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日本人还有联络。」陆爸目光冷肃的看着她,「我告诉你,我不会答应你们的事,你还是尽早死心吧。」 「爸~」 「你是傻瓜吗?」陆爸打断了她,「你以为他回到日本,心里还是记挂着你吗?」 「……」 爸是在暗指什么?天高皇帝远,远在日本的一骑会背着她找小三? 「像他那种条件的男人,就算他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会去缠着他,你觉得即使你不在他身边,他也会时时刻刻想着你?」陆爸冷冷一哼,「你要是不想受伤的话,就赶紧把他忘了。」 陆爸的话,景颐不是没往心里搁,想起两人仅相处一个月就分隔两地,她当然也会担心。 但是,她不想怀疑他、猜忌他。 因为纵然他们只相处一个月,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却让她对他有着莫名坚定的信任。 「爸,我绝对不去相亲。」她语气坚定,「明明已经有喜欢的人,却还去跟对方相亲,那对对方实在太失礼了。」 「陆景颐!」陆爸沉声一喝,「你是什么时候养大了这种跟我唱反调的胆子?是那个日本人教你的吗?」 她眉心一拧,气恼地回嘴,「别扯到他头上,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顶嘴?」 「我只是想跟爸爸讲道理。」 「你是说我不讲道理?」 她噙着泪,委屈地说道:「爸现在是不讲道理……为什么我不能选择我喜欢的人?您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得遇上一个这么喜欢的人?」 陆爸眉梢一扬,面带愠色的瞪着她。「别跟我讨价还价,总之这个星期六,你无论如何都得去。」 景颐哀怨的看着他,没有说话,转过身子,她迅速的跑上楼。 狗急跳墙,人急了也一样会跳墙。 为了抗议陆爸的独断威逼,她决定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离家出走。 打定主意后,她便开始拟定跷家计划。 为兔打草惊蛇、被最近一直盯着她的陆爸发现,她不能带任何的行李。 于是,她将证件及现金放在每天上班的背包里,然后一如平常的到公司上班。 下班后,她对哥哥扯了个谎,说她要跟语专时期的同学聚会,然后便跳上高铁列车前往台北。 接着,再搭上飞往东京的飞机。 就这样,几个小时过后,她在午夜以前抵达她住了两年的东京。 走出机场,她立刻打了一通电话给森一骑—— 「森,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他愉悦的声音,「怎么这么晚打电话给我?睡不着?」 他不知道她已经跟他站在同一块土地上,而她决定给他一个惊喜。 「你在哪里?」她问。 「我家。」 「多摩的家?」 他一笑,「不然是哪个家?」 「森,我想离家出走。」她说。 他沉默了一下,像是没听清楚或是怀疑她说了什么地又问了一次,「什么?」 「我要离家出走。」她说:「我爸要我去相亲,所以我决定离家出走。」 「你要离家出走到哪里去?」他的声音变得焦急又忧虑。 「当然是去找你。」 「不行。」他断然地,「你干万别那么做。」 她一怔,因为,这不是她所期待他会有的反应。 她以为听见她要相亲,就算她不逃,他也会要求她逃,却没想到…… 「喂,你不希望我去找你吗?」她有点生气。 「你要是那么做,只会让你爸爸对我更加反感。」他语气忧急,「要是他误以为是我怂恿你,那该怎么办?」 没错,她老爸一定会那么认为。 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难道你要我去相亲吗?」她幽幽地问道,「你无所谓也不在乎吗?」 「怎么会无所谓?」他笑叹着,「有很多方法可以解决眼前遭遇的事情,不必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去惹怒你爸爸或是伤他的心……」 「那你要我怎么办?」她有点负气的问。 「总之打消飞来日本的念头。」他说:「我会尽快结束手上的工作,再飞到台湾去拜访你爸妈的,好吗?」 「所以……你真的不要我去找你?」 「不要。」他说,「虽然我很想你,但不要这么做。」 「……」 「小刺猬,沉住气,好吗?」他温柔的劝慰着她,「我跟你保证,我们很快就能见面的,嗯?」 「嗯。」她假装乖顺的答应,「那掰喽。」 「晚安,早点儿睡吧。」 结束通话,景颐立刻跳上一辆愿意载她到多摩的计程车,直奔森一骑的家。 她想,不管他如何反对她离家出走,应该也会在看见她出现在他家门口时,兴奋得一把抱住她吧? 多摩,森宅。 虽然已是凌晨两点,但森一骑的家还是亮晃晃的。 因为此刻,他工作室的几个设计师及助理还在他家挑灯夜战。 为了尽快结束这里的工作好飞往台湾,他近日来几乎一天睡不到六个小时。这对一向坚持一天睡足八小时的他来说,真是不人道的折磨。 他只能说,爱情真伟大,为了那令他爱得神魂颠倒的女孩,他真的抛开了许多生活上及工作上的原则及坚持。 他从来不让员工加班,从来不把工作带回多摩的家,就算忙得连吃饭都没时间,一天也要睡足八小时……这些规矩在遇上她之后,全部都打破了。 突然,电话铃铃作响。 凌晨两点,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在这种时候打电话来。 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陆景明的声音—— 「森,是我,陆景明。」 他一怔,「怎么这么晚?有事吗?」 「森,我妹妹不见了。」陆景明忧疑地问道,「她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他楞了一下,想起稍早前接到她的电话及她在电话里对他说的那些话。 老天,她真的离家出走了?! 「该死!」他忍不住低声咒骂。 「森?」听见他的低声咒骂,陆景明不禁风到疑惑,「怎么了吗?」 「她两个小时前曾打了一通电话给我。」他说,「她说令尊要她去相亲,所以她决定离家出走。」 「什……那个笨丫头!」陆景明无奈一叹,「她在想什么?」 「你打过她的手机吗?」他问。 「她好像关机了。」陆景明语气中难掩忧心,「她会去哪里呢?她根本没有可以投靠的人……」 「你先别急……」 「现在不是我急,是我老爸跟老妈……呃?」 「森一骑!」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陆景明的声音,而是陆爸带着怒气的声音。 显然地,他老人家抢走了陆景明原本抓在手里的话筒。 「伯父,您好。」 「你老实说,是不是你拐跑了我们家丫头?」陆爸十分不客气的质问着,仿佛他是被逮个正着的现行犯。 森一骑没生气,因为他能理解他老人家此刻有多么的忧急。 「伯父,景颐不在我这儿。」他平心静气的解释着,「稍早前,我确实接过她的电话,当时我已劝阻过她……我真的没想到她会离家出走,如果知道的话,我……」 「你们日本人就爱抢别人的东西,把我女儿还来!」 「老头子,你在胡说什么呀?把电话给我……」一旁传来的是陆妈的声音,她低声斥责情绪激动的陆爸,并抢下电话。「森先生吗?」 第二十五章 「伯母。」 「老头子急疯了,你可别见怪。」陆妈带着歉意,轻声一叹,「都怪他阻止你们交往,丫头才会离家出走……」 「伯母,就算是这样,景颐她也不该离家出走,让父母为她担心。」他语气诚挚的安慰着她,「请您跟伯父放心,她不是小孩子了,也许闹完脾气,她会回家的。」 闻言,陆妈怯怯地说道:「森先生,要是丫头她去找你,你……」 「要是她真的跑来找我,我会亲自把她押回家。」他说。 挂了电话,他的员工一个个都疑惑又好奇的看着他。 「森,怎么了?」吉回问道。 「我的女朋友离家出走了。」 「欸?」大伙儿几乎同时出声。 二宫微微皱眉,「你那个台湾的女朋友吗?」 他白了他一眼,「不然我还有哪个女朋友?」 「她为什么离家出走?」山田好奇地问道。 「她爸爸要她去相亲,她就跑了。」 「哈哈哈,这么痴情啊。」 「痴什么情!」他没好气地低吼,「真是个笨蛋,也不想想大家会有多担心……明明跟她说很快就去台湾,她还是……可恶,要是她真跑来找我,我一定要打她屁股。」 见他是真的在生气,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再乱开玩笑。 凌晨两点半,景颐终于来到多摩。 按着地址,计程车将她送抵目的地。 森一骑的家是这个造镇社区中的其中一户,位于西班牙区。 他的房子是一栋有着红色斜屋顶的白色建物,屋前有个门廊,通往门廊的是一条红砖道,砖道两旁分别是停车位及花园。 明明已是凌晨,她却还是可以清楚的看见他屋子的全貌,全是因为……灯还亮着。 他还没睡吗?都已经这么晚了……啊,难道是在接到她的电话之后,他心里多少抱着她可能会出现的希望? 忖着,她难掩兴奋之情,持着随身背包就直往他的门廊走去。 按了门铃后,她心情忐忑,紧张又期待地等待着他来应门。 很快地,门开了。 「森,我来了。」看见他的脸,她立刻漾开笑颜。 森一骑陡地一震,两只眼睛发直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她。 「很惊讶吧?」她想他一定是吓呆了,才会这样盯着她看。 「你……真的跑来了?!」他一脸难以置信。 他以为她只是闹闹脾气、随便说说,没想到她真的飞来了? 「你……」见他神情严肃,她试探地问道:「不高兴吗?」 他浓眉一纠,声线一沉,「你在干什么?我不是叫你别来的吗?」 她被他这么一吼,瞬间楞住。 这跟她原先所想象的完全不同,她以为他会高兴的抱住她,给她几个热情的吻,却没想到他非但不高兴,还这样凶她。 她为了他、为了他们的爱情,冒了人生中第一次的险,可是他…… 「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又有多担心?你为什么要……」 「森,那个……咦?」 突然,一名女子出现在他身后,看见站在门外的她时,女子还楞了一下。 景颐看看她,再看看森一骑,霎时,她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他不要她来,原来他在日本真的有别的女人。 像是反射动作似的,她一转身子,拔腿就跑。 她知道自己不该跑,更不该就这样算了,她理应质问他,要他给一个交代,甚至狠狠给他一耳光。 但她没有,因为她觉得好丢脸,她根本没有识人的眼光及能力,人家明明是跟她逢场作戏,她竟笨到跑来投靠他? 爸爸说对了,她会受伤,她真的会受伤! 见她转身就跑,森一骑连想也不必想,就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他快步追上她,并搂住了她的肩膀。「你要去哪里?」 她转过身,狠狠的瞪着他,「不用你管!」 「进屋里去。」他说。 他那仿佛在命令她的语气让她又生气又难过,眼泪像冲破堤防的洪水般飙出。 「你当我是傻子吗?我恨你,你是骗子!」 他挑挑眉,气定神闲又好整以暇的睇着她,「你走不走?不走的话,我就动手喽!」 听见他带着警告意味的话,她更抓狂了。 「我要回家,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她朝他大声咆哮,然后转身就要走。 但她才踏出一步,整个人就踩不到地的悬空而起。 「干……干么?」发觉自己头脚朝下的被他「挂」在肩上,她又气又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他不理会她的尖叫及挣扎,踩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的朝门口而去。 进到屋内,他将还在大声嚷嚷着的她放下。 「你要做什么?我要回家!」她张牙舞爪的叫嚷着,浑然未觉身后的数道视线。 而此时,还在客厅里挑灯夜战的六名工作室职员,个个瞪大眼,抱着好奇及看热闹的心情「欣赏」着这出好戏。 「我爸爸说你在日本一定有女人,他说对了!」景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埋怨着他,「你为什么要欺骗我的感情?你对你是真心的耶,你真的太……」 她的话未说完,他摇头笑叹一记,然后抓着她的肩膀,将她转向客厅。 当她看见客厅里有六个陌生男女时,她随即呆住。 「嗨,小刺猬小姐。」 「……」她怔住,第一个跟她打招呼的是刚才那个女人。 「你别误会,我是你男朋友的职员,我是吉田。」 「我是二条。」 「我是山田……」 他们六人各自自我介绍完毕,森一骑斜觑了景颐一眼,无奈笑道:「他们都是我工作室的人员,为了让我能早点结束这边的case飞到台湾找你,他们正在我家加班呢。」 看着眼前的一切,景颐自知又出糗了。 尽管脸上泪水未干,但取代伤心气愤的……已经是让她觉得无地自容的羞愧。 她弯下腰,向大家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非常抱歉,我打扰大家了。」 「森,」刚才引起景颐误会的吉田笑视着她,「你的女朋友真的好可爱,难怪你一下子就被她套牢了。」 景颐尴尬的看着她,「刚才真的很对不起……」 吉田一笑,「别在意,突然看见一个女人出现在自己男友家,任谁都会误会的啦。」 景颐怯怯的看着一旁的森一骑,小小声地道着歉,「对不起,我……」 「对不起?」他冷然一笑,「我还要跟你算帐呢,走。」说罢,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往楼上拉。 这时,在他们身后传来的是大家低声的、压抑的窃笑。 他像持小鸡似的把她抓进房间,然后把她的背包往门边的椅子上一搁之后,就立刻抓起电话递给了她。 「快打电话回家报平安。」他说,「你爸妈担心得睡不着觉呢。」 她怯怯的抓着话筒,「你怎么知道?」 「他们打过电话来了。」他眼底有一丝愠恼,「托你的福,你爸爸更讨厌我了。」 她惭愧地说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 「我们的帐待会儿再算。」他语带喝令,「快打电话跟你爸妈道歉。」 「喔。」她嗫嚅地点头答应,然后听话的拨了家里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三声就被接起。 「喂?」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陆爸焦急却又疲惫的声音。 听见父亲的声音,她忍不住立刻掉下眼泪。她父亲是个生活规律的人,向来九点就准时睡觉,但因为她离家出走,已经七十七岁的他,居然到现在还守在电话旁。 「爸,是我。」她的声音因为难过哭泣已经哑了,「对不起……」 「丫头,你在哪里?」 「我在……我在……」她想老实告诉他,又担心他会因此而责怪或误会森一骑。 见状,森一骑接过话筒,「伯父,是我。」 「森……」 「景颐在我这里。」他说:「非常抱歉,让您们担心了,等天亮,我会尽快带她回台湾。」 电话那头,陆爸沉默了一会儿。 「丫头真的跑去找你了?」 「是的。」他诚实以告,「稍早前景明兄打电话来时,她还没出现,所以……总之请您们放心,她现在非常安全。」 陆爸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伯父?您……还在线上吗?」 「森一骑。」那头,陆爸突然出声。 「是。」 「我告诉你,在我还没答应你们的事之前,你可不准对我的女儿下手。」陆爸语带警告。 闻言,森一骑微顿,然后忍不住的一笑。「遵命。」 「明天立刻带她回来。」陆爸像是将军在对小兵发号施令般的要求他。 「照办。」他说。 第二十六章 没有一声再见,陆爸挂断了电话。 他将话筒摆好,景颐立刻扭过来,「我爸说什么?」 他一叹,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两只眼睛直直的望着她。 迎上他的目光,她深感不安及歉疚,「我……给你惹麻烦了,对吧?」 他没回答,只是注视着她。 她疑怯的挨着他身边坐下,软软地说道:「对不起,我、我会跟我爸解释的,我会告诉他……是我自己跑来的,不是你……」 她话未说完,他忽地伸出手猛捧住她的脸,迎上一记火热深情的吻。 她的脑子轰地一炸,瞬间空白一片。 须兴,她回过神来,发现他炽热的唇片仍未离开她的。一个多月未见,这记吻仿佛是要弥补过去一个月的不足般。 她闭上眼睛,放任他对她的索求,也放任自己对他的渴望。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唇慢慢离开了她。 她心神迷茫的看着他,心跳变慢,体温却升高。 「森……」 「就只能这么多了。」他声线低沉,带着点压抑及痛苦。 她意会到他所说的意思,羞蔽地回道:「如果是你……没关系。」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说出这种话,但不知怎的,一旦老实的说出口后,反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听见她这么说,他眼底闪过一抹兴奋的异彩。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不过不行。」他将她轻轻的揽进怀里,「刚才你爸爸在电话里警告过我,他说不准我在他答应之前对你下手。」 她一怔。什么呀,她老爸居然…… 「他不会知道的。」她负气地说道。 「我知道。」他撇唇一笑,「但我不想对他做阳奉阴违的事情。」 她抬起头看着正低头注视着自己的他,「你还真光明磊落……」 他蹙眉一笑,语带促狭,「听起来,你像是在埋怨……」 她脸儿一热,羞嗔道:「我才不是那种意思,你……」 没等她说完,他再度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圈着。 「谢谢你。」他说。 她微楞,心里满是疑惑。「谢我什么?」 「谢谢你来了。」他喟叹一记,「我真的很想你。」 「你不是不要我来吗?」 「我的理智不要你来,但我的感情却渴望着你……」他稍稍加重了抱着她的力道,「你以为我赶着将手上的工作结束是为了什么?我只想赶快飞到你身边,像现在这样抱着你。」 听见他这番话,景颐心里一暖。 「刚才你对我发脾气,而吉田小姐又出现在你身后时,我真的难过得快要死掉了,你知道吗?」她话中带着小小的抱怨。 「我知道。」他极为不舍,「我很抱歉。」 「抱歉?」她抬起眼,佯装生气的瞪着他,「你不是要跟我算帐?」 他温柔一笑,「是啊,我是要跟你算帐,算你让我为你心神不宁的帐……」语罢,他再一次低下头去搂住了她甜美的唇瓣。 下午,森一骑如他所承诺的,「押」着景颐回到了高雄。 到了家门口,景颐硬着头皮率先走进屋里,客厅里,陆家除了在学校上课的bk跟渝渝缺席,「大人们」都在。 「景颐,你真是吓死我们了!」潘雨洁迎上前来,低声地在她耳边说道:「快去跟爸赔个不是。」 她点头,怯怯地、不安地驱前,「爸,妈,我回来了。」 陆爸没说话,甚至没看她一眼。 陆妈轻推了他一下,「丫头回来了就好,你别生气了。」说完,她看着站在一旁的森一骑,「你的工作那么忙,还要麻烦你跑这一趟,真是很抱歉。」 「伯母千万别这么说,景颐惹出这些事来,我不能置身事外……」说着,他向前两步,站在陆爸面前,然后突然的跪下。 此举令所有人一震,包括始终板着脸不说话的陆爸。 「森,你在干么?!」见状,景颐想拉他起身。 他看着她,「你也跪下。」 景颐一愣,不解的盯着他。但即使不明白他的用意,她还是慢慢的屈膝跪下。 「伯父,让您老人家担心,我深感抱歉,我保证这种事,从今以后不会再发生。」 陆爸神情凝肃的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两人,还是不发一语。 森一骑看着他,目光澄澈坚定,「我明白伯父对我仍有疑虑,不能放心的将景颐交给我,不过我会努力得到您的认同,绝不会因此放弃,因为我对景颐是真心的。」 他真挚而诚恳的话语令在场所有人感动,除了脸上波澜不兴、献不出一丝情绪的陆爸。 「老头子,你就答应让他们交往吧。」陆妈在一旁帮忙说情,「我看他们是真心喜欢对方,不是一时兴起……」 「爸,森是个好男人,我打包票他绝对会好好对待景颐的。」陆景明补上一句。 「是啊,爸……」潘雨洁怯怯地附和,「森先生算是半个台湾人,您就网开一面,别计较他是日本人了……」 陆爸眉头一拧,「你们都别说了。」 他一说话,大家都闭上嘴巴,没敢再多吭一声。 气氛仿佛在瞬间凝滞了,没有人说话,只有满室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陆爸忽然沉声长叹。 「真是女大不中留……」他感慨地说道:「丫头骑在我肩上,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听见他这些话,景颐不知为何一阵鼻酸,眼泪竟扑散散地落下。 「森一骑,」陆爸看着跪在面前的森一骑,语气不似往常那般严厉及不友善,「你是真心喜欢我女儿?」 「是的。」森一骑直视着他,毫不闪躲他审视的目光。 「她是我近五十岁才得到的女儿,虽然我对她很严格,但她可是我捧在手心上的一颗明珠……」他目光一凝,「你真能保证会好好的待她?」 森一骑毫不犹豫地回道:「我会尽我所能的像您那样呵护她。」 「我不是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也不是真因为你是个日本人而反对你们来往,更何况……你还是半个台湾人……」 他说完,大家都疑惑的看着他,因为大家都以为他是因为森一骑日本人的身份而坚决反对。 「老实说吧,我舍不得丫头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他难得的坦诚自己的心思,「也许你们会觉得台湾跟日本并没那么远,但对我来说,我还是希望女儿能待在我随时想见她就能见到她的地方……」 谜底揭晓,原来陆爸极力反对,完全是因为他舍不得女儿将来远嫁日本。 他幽幽一叹,「我已经七十七岁了,还有几年时间也不知道,但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我……」他严厉的眼神转而慈祥地看着已经哭成泪人儿的景颐,「我不想丫头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爸……」景颐声线一哑,眼泪立刻朦胧了她的视线。 想到自己一声不响的跑到日本,让他老人家为她担心受惊,她就觉得很羞愧。 「对不起,爸,我、我……」 「算了。」陆爸打断了她,无奈一笑,「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就去吧。」 陆爸明明答应了,但没人笑得出来,因为听到他这番感性的话语,大家感受得到他这个做父亲的对女儿的浓厚不舍。 「不。」突然,森一骑说道:「景颐就待在台湾吧。」 他此话一出,大家都惊讶的看着他。 「森,」陆景明有点激动,「你的意思是想跟景颐……分手?」 森一骑撇唇一笑,「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搬来台湾。」 「钦仰之大家难掩惊疑。 「森一骑,你……」陆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真的想……」 「是的,伯父。」他笑视着陆爸,「景颐是您的宝贝女儿,把她带到日本对您来说实在太残忍了,所以,我搬到高雄来吧。」 「森,你的工作室……」 他为了她,愿意搬到高雄长住,她确实是很感动也很感激,但他的事业重心在日本,她怎么能自私的要他单方面的做出牺牲? 「不要紧,我可以两边跑。」他神情轻松自若,「我的设计师其实都有独当一面的能力,除非是较特殊的case,否则并不需要我亲力亲为。」 「森,这样真的行得通吗?」陆景明有点担心。 「我母亲就住在台中,我的中文能力也没太大问题,而我又从小就习惯离乡背井到外地求学及工作,对我来说,这一点都不成问题。」他说。 「森一骑,你是说真的吗?」陆爸再向他确认了一次。 「是的,伯父。」他唇角一勾,扬起一抹坚定而温柔的微笑,「请您安心的将景颐交给我吧。」 尾声 【尾声】 近一年后—— 将工作室大部份的职务交代给吉田等人之后,森一骑便将整个生活重心移往高雄。 他先在高雄置产,买了一间房子并登记在景颐名下,经过几个月的装潢,终于在时序进入冬季之前竣工交屋。 而在这同时,由他主导整个设计企划的殿堂摩铁也已正式敢用营业。 殿堂摩铁一营业便获得好评,预约客房的订单更是灌爆了殿堂网站。 由于殿堂一案的成功,为他在台湾打开了知名度,许多企业建案及个人预约纷纷透过陆景明的高京设计找上了他。 如今,他手上的case已够他做上两年。 依台湾的习俗,新居落成是要请客的,于是,由陆妈觅了个好日子,森一骑在家办了个自助餐会,邀请景颐一家人及他母亲一家四口到家里做客。 这是个愉快又美好的夜晚,宾主尽欢。 十点左右,客人相继离开,景颐身为「准女主人」,自然得留下来收拾整理。 她跟森一骑分工合作,一人负责洗那些杯盘碗筷,一人则负责抹地。 近十一点,他们终于将原本有点凌乱的一楼恢复原貌。 「呼~」景颐背靠着沙发椅,瘫坐在抹过后、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地上。 「这么累?」森一骑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水。 她接过,喝了几口,忍不住小小抱怨,「真不该买这么大的房子……」 他握在她旁边坐下,「不买大一点,将来怎么够住?」 「怎么不够?」她疑惑的看着他。 他挑眉一笑,眼底带了点令人心跳的蛊惑,「没有足够的房间,我们的小孩要睡哪里?」 迎上他如炽的目光,她一阵心悸。 「干么突然说这个,我……我又没说要帮你生……」 她话未说完,他已欺近并攫住了她的唇。 瞬间,她整个身体像遭到电击般发麻,一股几乎要灼伤她的热流自他的唇片传导到她的体内。 他伸出双手圈抱住她,炙热的唇片如雨点般落在她的额头、鼻尖、脸颊、耳朵,以及敏感的颈子上。 她觉得痒,挣扎了一下,但很快的就被他制止。 「小刺猬,」他在她耳畔低声地喃道,「帮我生几只小刺猬吧。」 她轻推他的胸膛,面带娇怯,「一只已经够让你难受了,你还要多几只吗?」 他一笑,「我捱得住。」语罢,他再次攻占她的唇。 就在两人吻得意乱情迷、难分难舍之际,电话突然响了。 「电话……」景颐提醒着他,却舍不得推开他。 「别管他……」他觅着她甜蜜如花瓣的唇,汲取着她令人迷醉的馨香。 当他的大手探进她宽松的衣服里时,电话答录机传来陆景明的声音—— 「景颐。」陆景明在电话那头说道,「老爸就寝前要我记得打这通电话叫你回家,他说还没结婚之前,不准你在一骑那儿过夜。」 听见陆景明代陆爸传达的这番话,森一骑跟景颐正炽的热度顿时降温。 森一骑恋恋不舍的将手收回,无奈的看着满脸通红的她。 「你们现在一定很沮丧吧?」电话那头,陆景明低声的窃笑着,「安啦,老爸己经睡着了,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掰。」 室内一片静寂,两人沉默互视了十几秒。 「你哥的意思是……」森一骑眼底重燃希望之火,「你可以留下来吧?」 她懒懒的觑了他一眼,「让他这么一说,谁还有心情?」说完,她站了起来,顺了顺她已经长到快碰到肩膀的头发。 「我还是回家好了。」 森一骑买的这间房子,就在距离陆家只需三分钟脚程的另一条街上。 「不要。」他拉住她的手,以热切到不行的目光注视着她,「我……已经忍很久了,刚才我们不是……」 她轻声眉心,脸儿羞红,「我已经冷了啦。」 闻言,他目露狡黠,「没关系,我有火种。」话落,他将她拦腰抱起,不理会她的反对及抗议,一意孤行的把她抱往楼上。 「放我下来,讨厌」她轻斥着他。 他给了她深情又炽热的一吻,堵住她毫无作用又多余的装腔作势。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缘来在摩铁之一《桃色发电男》; 2、缘来在摩铁之二《犀利水甜心》; 3、缘来在摩铁之三《万能呛小秘》。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