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小婢》 序言 【序言 金萱堕落史 金萱】 大家好,我是金萱。欢迎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看到萱写古代主题书时,不用怀疑,又是新的一年到,所以不免俗的一定要说上这么一句,大家新年快乐! 回顾堕落的民国一百年,萱只写了六本书,这可是萱踏进写作这一行之后,产量最少的一年,真的是太混、太混了。 可是呢,混得好幸福呀,因为萱看了好多好好看网络文,真的是太幸福了! 其实看小说一直是萱的兴趣,尤其是看长篇小说(例如黄易的寻秦记、大唐双龙传……等),但是开始写作后,这兴趣好像就成了奢望。 因为一来看长篇小说实在太耗时间了;二来是大部分的长篇小说都不是罗曼史类的,太偏离萱的工作领域了。 可是这一年,萱真的得偿所愿的看了好多长篇小说呀,太幸福了。 回顾堕落一年中萱所看的书,真的太多太多了,先推荐一些罗曼史味较重,也不会太长的网游文给大家。 六月微蓝(禾早)的“江湖遍地卖装备”,这本是网游文+穿越文,咱们新月蓝海原创有出版。^-^ 凉拖的“彦三娘”,这本是网游文十前世今生(?)。 然后,墨银的“网游之千张肉骨”,青衫风流的“网游之没事找找虐”,清旋的“天上掉下俩大神”、“网游里的那些事儿”,左小狐狸的“秋天,快来呀”,我想吃寿司的“绵羊绵羊我爱你”等等……真的太多了,推荐不完。 长篇一点的,萱推荐两部。 一部是夜凰的“盛世烟火”,这部很赞,萱一连看了三遍(汗)。 另一部是醉爱咖啡猫的“玩游戏傍大神“。 非罗曼史网游文大都是长篇、超长篇小说,萱就意思推荐两套有出版的书好了。 一是短些只有八集,御我的“王子二分之一”。 二是近三十集,发飙的蜗牛(爬树的蜗牛)的“重生之贼行天下”。这部连载已完,出版到二十八集未完。 基本上呢,这两位作者的书几乎每一部都粉好看。 然后更长篇更脱离罗曼史与上半年萱所沈迷的网游文范围的小说,例如仙侠修真、玄幻魔法、科幻小说类的,萱推荐唐家三少的作品,比如“斗罗大陆”、“阴阳冕”等,都很好看。 还有连载中,不知道要出八十集、九十集,或是一百集的超长篇小说中,耳根的“仙逆”与忘语的“凡人修仙传”这两部也都挺让萱废寝忘食的,顺便推荐一下。 以上便是害萱堕落一年的部分精华推荐,请同好们笑纳。 咱们下本书见。掰。 p.s.:给来信的小夜,虽然你的推荐萱八九成都看过了,但还是谢谢推荐。然后,以此序投桃报李一下……^-^ 楔子 【楔子】 三月初春,夜凉如水。 然而再冷也比不上此刻的心寒。 铃兰泪流满面,拚命的往前奔跑,冷风在耳边激烈的呼啸怒咆,就像她此刻内心里激烈的怒吼与咆哮一样。 少夫人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如此狼子野心,怎么可以? “臭丫头,我叫你别跑,你还跑!” 手臂突然被从后方追来的人箝制住,一股巨力将她狠狠地往后拽去,让她顿时失去重心,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满心的不甘与悔恨。 如果当年她勇敢些、有企图心些,不去管什么身分悬殊、配不配的问题,只要点头说声好,什么都不要去想,那么一切是否就会变得不一样了?少爷不会遭遇不测,夫人不会被气死,段家不会被侵占,更不会因此而绝后! 是她的错,如果她当年能勇敢些,不要那么胆小懦弱的话,这一切不幸就不会发生了,是她的错,一切都是她的错! “臭丫头,我看你这下还往哪儿跑?” 她泪流满面的看着对她穷追不舍的彪形大汉狞笑,他踏着月色朝她步步逼近,她坐在地上不断地往后退着,直到背部猛然撞到一堵坚硬的东西,退无可退才停下来。 她回头看,是口井。 一瞬间,她竟有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老天怜她,至少她的身子不必受到凌辱,至少她还能带着清白去见黄泉下的少爷——她最爱的少爷。 嘴角轻扯,她连回头再看一眼都没有,使劲挺身而起,然后腰一弯,整个人往下坠落。 投井自尽。 第一章 岚州。 三月初春。 连日的纷飞细雨让人倍感春寒料峭,且易受寒。 段家大宅内专门服侍老夫人的铃兰丫头也病了。 铃兰现年十五,八岁前跟随说书的父亲行走江湖,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八岁后因父亲病逝,在因缘际会下让段家主母夫人收为婢女,入府至今已七年有余,表现可圈可点,深受段夫人倚重与喜爱。 八岁时的铃兰面容清雅秀丽,称不上漂亮,但女大十八变,经过了七年稳定、不再餐风宿露、风吹日晒的走唱生活后,十五岁的她出落得亭亭玉立,不仅肤白如雪、眉眼如画,那优雅的举止、恬淡的气质更是不输一些大家闺秀。 因此,有时替夫人出府办事时,还会引来一些世家公子们的追逐与调戏,让铃兰倍感头疼与无奈。 这回她会受此严重的风寒,也正是因出府办事遭人围堵调戏,逃脱时伞掉了,一路顶着寒风冷雨跑回府之故。 这一病让她高烧三天,小命差点不保。 “翠儿,铃兰那丫头现在怎么了,还高烧不退吗?”段夫人眉头轻蹙的问。 “回夫人,稍早传来消息,已经退烧了。” “真的吗?”段夫人喜声问。 “是。” “人醒了吗?” “还没。” “李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只要烧退便无性命之忧,现在只需等铃兰醒过来,好好服几帖汤药就没大碍了。”翠儿转述大夫说的话。 “好,只要没大碍就好。”段夫人松口气,然后略微思索了下,起身道:“走。”她还是去看看比较放心。 这回铃兰丫头会生如此重病,她也要负些责任。 她早听闻城里有几间府第的公子在纠缠铃兰的事,她却不在意,反倒有些沾沾自喜、与有荣焉,还总是让铃兰丫头出府办事,就像在炫耀般的,才会发生这事。 回想这几年铃兰丫头在她身边聪明伶俐又蕙质兰心的服侍,她对过去这段时间鬼迷心窍的虚荣心感到懊恼不已。 还好那丫头没事,没有就此意外丧命,否则她连懊悔都来不及了。 在翠儿领路下,段夫人来到铃兰养病所在的下人房,只见那丫头正一个人孤伶伶的躺在卧榻上,身边空无一人。 “怎么没人在这儿照顾她?”她不悦的问。 “回夫人,白天奴婢们个个都有工作,所以……” “所以就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吗?”段夫人冷声道。 “夫人息怒,奴婢们一直都有在轮流照顾铃兰,只是得先将自己分内工作做完才行。”翠儿赶紧福身解释,怕夫人误会。 大家都知道夫人特别宠爱婢女铃兰,她们又怎敢不用心照顾呢? 况且铃兰虽受夫人宠爱,却从未恃宠而娇,一口一声姊姊、姊姊的叫她们,有好吃、好穿、好用的东西也从未藏私,都会与她们分享,让她们想讨厌都难,见她生病了又怎会不担心、不照顾她呢? 段夫人还未及说话,一名端着汤药的婢女突然推门而入,然后被站在屋里的夫人吓了一大跳。 “夫人。”小喜赶紧福身。 “那汤药是给铃兰丫头喝的?”段夫人的目光落在汤药上。 “是。” 闻言后,段夫人的脸色微霁,再度将目光转向卧榻。“铃兰清醒过来了?” “回夫人,还没,但大夫说她随时会醒,要奴婢先煎药,等她醒后给她服下。”小喜恭敬的回道。 段夫人听后点了点头,便没再说什么了。 此时,原本静卧在榻上的铃兰却突然呓语了起来。 “……爷……对不起……夫人……” “她在说什么?”段夫人蹙眉问。 翠儿贴靠到铃兰嘴巴侧耳倾听。 “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对不起……夫人……夫人……少爷……” “她在说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对不起夫人。”翠儿起身回道,落了后头的“少爷”两个字。 段夫人一阵心软与心疼,上前坐在床畔,伸手轻抚她消瘦的脸喃喃自语,“这个傻丫头,都病成这样了还记挂着不能服侍我,说什么对不起,这个傻丫头。” 翠儿和小喜不由自主的对看一眼,真的很羡慕铃兰,平平都是奴婢,她却能让夫人如此上心,真好。 不知是感觉到有人在轻抚她,或是本就该清醒,躺在榻上的铃兰轻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双眼。 “夫人,铃兰醒了,她醒了!”站在卧榻旁的翠儿见状喜声叫道。 “醒了?”段夫人也有些心喜,目不转睛的看着铃兰出声问她。 铃兰半晌没有应声,只是呆愣愣的看着她,双眼眨也不眨的瞪视着她,就像是不认识她般的有恍惚、有茫然、有震惊、有难以置信,还有一堆令人看不明白的情绪掺杂其中。 “夫……人?”她开口道,语音沙哑,既茫然又疑惑。 “怎么?不会病了几天就连我都不认识了吧,你这丫头。”段夫人打趣的问,见她醒来就放心了。 “夫人,真的是您吗?” 铃兰疑似在梦中的伸手去抚主子的脸,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段夫人吓了一跳,也把一旁的翠儿和小喜给吓坏了。 “铃兰!你在做什么?”翠儿大声斥喝她,随即忙不叠的转身替她向段夫人请罪。“夫人,对不起、对不起,铃兰她是病傻了,脑子烧坏了,才会做出如此大不敬的动作,请您原谅,对不起,对不起。” 听见声音,铃兰将视线转向她。 “翠儿……姊姊?”她觉得有些困惑,翠儿姊姊不是在一年前因卖身契约期满回乡了吗?怎会还在这儿? “铃兰,你快点向夫人道歉,请求原谅呀。”翠儿催促道。 “是呀,快点请夫人原谅。”小喜在一旁也忍不住的开口说。 听见另一个声音,铃兰将目光转向小喜,瞬间睁圆难以置信的双眼。 “小喜姊姊你真的是小喜姊姊吗?你不是在两年前已经死了吗?”她难以置信的盯着小喜说。 此话一出,吓呆三人。 “你在胡说什么?该不会真的烧坏脑子了吧?”小喜皱眉,一脸忧心的转头看向段夫人。“夫人……” “叫人去把李大夫请来,快去。”段夫人当机立断的命令道。 “是。”小喜领命,立刻飞奔而去。 铃兰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又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的,只知道她投井自尽后醒来,竟回到了自己十五岁那年,因风寒大病一场的时候。 感觉像是一场梦一样,但人死后还会作梦吗? 若说以前的种种才是一场梦,她却无法相信,因为过去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每一天、每一夜的一切她都历历在目,记得一清二楚,所以她知道那绝对不是一场梦而已。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在接连几天想不出所以然后,终于放弃再想,因为再想也想不明白。 这一切她更不敢轻易对人言,就怕被视为妖魔鬼怪、妖言惑众。 至于自个儿一开始那种种奇怪的言行,她只能感谢上苍让她重生在大病时,因为有大病一场做为幌子,没人会把她醒后莫名其妙的胡言乱语当真。 重生,重来一次的人生。 多么的不可思议,又多么的感谢上苍,让她拥有重新再活一次的机会。 死过一次让她感悟许多,也像另一种重生。 这一次,她一定要阻止一切悲剧的发生。 这一次,她一定要勇敢,把握住所有机会,让自己不后悔。 这一次,她一定要改变段家的命运,创造属于自己的幸福人生。 铃兰躺在床榻上,信誓旦旦的想。 这是她重生醒来后的第三天,夫人疼爱她,特许她多休息几日,正好让她有时间思索并接受这不可思议的一切。 十五岁,她竟带着拥有未来十年的记忆重生回到她十五岁这一年,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十五岁,她还记得这一年春寒料峭,雨下得特别多,城里受风寒的人也特别多,来往各大城市的商团纷纷受雨势所阻,导致城里许多物价节节高涨。 雨从春季下到夏季,绵绵不绝。 许多商团眼见这样不行,不管是为了利益或商誉纷纷冒雨出发,因而导致许多人因土石松落的山难有去无回,老爷和大少爷也因此而丧命…… 等一下! 铃兰的思绪猛一顿,倏然睁开双眼,从床榻上翻身而起。 老爷和大少爷的确是在她十五岁那年初夏,因出团走商时遇到山难意外而丧生,因为这一年她大病一场,雨又下得特别多,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没错,就是今年初夏,而现在还是初春,还来得及阻止这个悲剧的发生,她一定要想办法阻止这一切才行。 一定要想办法。 两个月后,铃兰眼睁睁地看着老爷带着大少爷和段家商队在蒙蒙细雨中出发,前往遥州。 明知道将有意外发生,她却完全没办法阻止。 身为一个小小的奴婢,她人微言轻,根本没人把她假托恶梦的话当一回事,夫人甚至还把这事当成笑话说给老爷听,让老爷听了哈哈大笑。 从夫人那边下手未果后,她也曾到大少爷那儿说明这个恶兆与自己的担心,结果依旧惹来大少爷一阵轻笑,完全不当一回事。 段家共有四位主子,除了老爷、夫人、大少爷之外,还有位二少爷——也就是她的少爷,本来她还可以多个希望的,但偏偏这一年,少爷二十加冠,依段家祖训需离家两年,在外游历增广见闻,所以人不在府中。 命运真的不可改吗? 看着商队离开的背影,铃兰觉得既悲伤又心灰意冷。 为什么明知道将会有悲剧发生,她却没办法阻止,不让它发生呢?如果冥冥中都已注定,不可更改,那么上苍让她重生这一回又是为了什么呢? 段家商队在出发后一个多月,恶耗果然如预期般传来,商队在行径途中遇到山崩,老爷与大少爷不幸遭土石掩埋,下落不明,凶多吉少。 夫人闻此恶耗,当场昏厥,大病一场,整个段府都笼罩在一片哀伤与不安中。 老爷与大少爷一直都是段家的支柱,现在柱子倒了,而且还是两根一起断,以后的段家该靠谁? 二少爷吗? 刚满弱冠之年,对段家产业恐怕只有一知半解的他撑得起段家吗? 大伙都人心惶惶。 听雨苑,段夫人所住的院落的房门轻轻地被推开,铃兰从门外轻悄地走进门内,想看卧病在床的夫人是否已经清醒。 她知道未经招唤这样擅自闯入,肯定会惹得近来因伤心欲绝而情绪不稳的夫人一阵斥骂或降罪,但她不害怕,只要夫人能够振作起来,好好地吃饭,即使要她受杖责刑罚,她也愿意。 走近一看,卧榻上的夫人果然已经清醒,正睁着微肿泛红的双眼静静地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夫人,您是否要吃点东西,奴婢去端来。”略微犹豫了下,她开口轻声问道。 “不要,你出去。” “夫人,您这样身子会受不了的。”她不由自主的说,“奴婢去把饭菜端来,您多少吃一点好吗?” “我已经说不要了,你没听到吗?出去。”段夫人音调提高,已显示出怒气。 第二章 铃兰沉默了下,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的再度开口—— “夫人,奴婢知道您很伤心,但是您还是要振作起来,二少爷只剩您可以帮他撑起这个家,如果您病倒了,您教二少爷一个人该怎么办?”她顿了顿,见夫人没开口斥责她,放软音调继续说:“您还是吃点东西好不好?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二少爷,您也要坚强点,毕竟您是二少爷现在仅存的唯一亲人。夫人,奴婢求您了,您吃点东西好吗?如果老爷和大少爷地下有知,看您这样,一定会很担心难过以及失望的。” “失望?”段夫人喃喃出声。 “是的,如果段家因此一蹶不振、就此没落的话。”铃兰斩钉截铁的答道。“老爷不仅会失望,还会死不瞑目,怪您怎能眼睁睁的任着段家没落,却什么也不做,不想办法帮助二少爷稳住段家,撑起段家。” “你说段家没落是怎么一回事?”段夫人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因为老爷和大少爷双双辞世,段家商行群龙无首,已经陷入一片紊乱,坊间甚至有流言在说段家要没落了。”铃兰老实答道。 “磊儿人呢?”段夫人眉头紧蹙的问道。 段磊是二少爷的名字。 “一早就出门了。近来二少爷为了安抚商家们的不安,在州里疲于奔命,每天都早出晚归,但不利段家商行的流言还是愈滚愈大,完全无法抑止。” “是谁放出这种不实的谣言?” “这种谣言根本不需要谁来放,只要观察近来几个月的段家商行就可预知一二了。” “商行的情况真的这么糟糕吗?” 铃兰一脸哀伤的点点头。“二少爷年纪太轻又没经营商行的经验,在同行中缺乏让人信服的分量,导致许多原本与段家合作的商家转而改和别的商行合作,情况真的很糟。” “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来跟我说?”段夫人怒不可遏的问。 “回夫人,王总管和李行首、张行首其实都来求见夫人许多次了,但却都遭夫人拒于门外。” 段夫人紧紧地皱了下眉头,想起好像真有这回事。 “你现在立刻去叫他们三人过来见我。”她命令道。 “是。”铃兰应道,却没转身去办事。 “还有什么事?”段夫人问。 “奴婢斗胆,可夫人是否该先吃点东西,这样才有力气解决这许许多多的问题?” “叫人把饭菜送上来吧。”段夫人轻叹口气说。 “是,奴婢这就去。”铃兰欢喜的说,立刻转身离开。 一走出夫人的厢房,她忍不住立即松了一口大气,终于可以放心,不必再为夫人的身体担忧了,现在她只要想办法帮夫人一起辅佐少爷,让少爷在最短时间内成为段家强而有力的新支柱就行了。 在她重生前,老爷和大少爷遽逝后,少爷足足花了五年的时间才将段家商行稳固,那五年也正是夫人将她差到少爷身边服侍,让她进而对少爷心生爱慕。 那一生的她在十五岁之前,对于段家的二少爷其实有些不以为然,因为他就像城里调戏她的公子哥儿们一样,整天成群结党,吃喝玩乐,不务正业,无所事事。 所以,在老爷和大少爷意外遽逝,不利段家的谣言四起之后,她也像其它的段家家仆一样,一度深信段家就要倒了的传言,对未来忧心忡忡。 但是少爷却改变了这一切,不仅一改玩乐的常态,判若两人的努力工作,让人刮目相看,还在短短的五年内让段家商行起死回生,再度壮大。 五年内,段家从兴盛到衰落,再奇迹似的振兴,宛若传奇,让人津津乐道,但是她比谁都明白少爷在那五年花费了多少心力,每日衣不解带,夜不交睫,废寝忘食的工作着,那一切她全都看在眼里。 重生前的她在那时只是个平凡的小婢,目不识丁,能帮上忙的地方不多,只能帮忙掌灯、递茶送饭,偶尔陪少爷聊聊天,听他说说话,乖巧的在少爷指导下习字,让少爷借此放松心情与压力,其它地方帮助不大。 可是历经重生后,现在的她可不一样了。 虽然依然是十五岁,依然是段家的小婢女,但今日的她却拥有未来十年的记忆,而且知书达理、识字能文,对于经商方面,在少爷身边耳濡目染了十年也颇有心得。 她有自信这回一定能帮得上忙,对少爷和段家有所益助。 现在,她只需耐心等待夫人将她派到少爷身边就行了。 如果她记得没错,夫人从伤痛中振作起来约一个月后,她就会因聪明伶俐、蕙质兰心而被夫人派到少爷身边服侍他,好替忙碌的夫人分忧解劳,照顾同样为段家商行劳心劳力的少爷。 接着未来五年,她会搬进少爷所住的院落观云苑,然后定时回听雨苑向夫人报告少爷的近况。 五年之后,段家商行重振雄风,一位连夫人都差点遗忘的段家恩人突然现身,要求段家履行老爷生前曾经允诺的联姻。 少夫人苏如烟肤白如玉、眉眼如画、顾盼生姿,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一出现便艳惊四座,名扬岚州。 但是谁也料想不到她竟有一副蛇蝎心肠,狠毒无比,嫁进段家仅五年的时间,就谋财害命的先后害死少爷、气死夫人,然后怀着非段家骨血的野种,打算名正言顺的侵占段家的一切。 虽说少爷对少夫人的冷落是事实,但夫人和段家从未对不起少夫人,她不懂少夫人怎能如此狼子野心,下此毒手。 她永远忘不了少夫人在眼见夫人在她面前倒下,气绝身亡时,绝美的脸上浮现出来的冷笑,那令她浑身发寒。 “为什么?” 当时她在震惊与难以置信中曾经脱口问道,结果得到的答案却是—— “等你死后去问阎王吧。” 之后,她开始奔逃,直到投井为止都没得到答案。 为什么?她至今仍想不明白,但那对现在的她已不重要,因为重生后的她绝不会再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苍天在上,小女铃兰在此对天发誓,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会改变重生前的那个悲剧,不让它发生。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一如重生前,铃兰被夫人从听雨苑调派到观云苑去服侍少爷,也一如重生前,少爷对她这个从夫人那边新调派过来的婢女只是匆匆地看了一眼,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之后就再也没多看她一眼了。 重生前,她记得好像约莫过了半年多以后,少爷这才又问她一次“你叫什么名字”,此后才真正注意到观云苑里有个名叫铃兰的小婢。 而那一回还是因夫人见少爷忙碌得日渐消瘦,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关切的话,话中不时提到“铃兰说”、“铃兰告诉我”、“铃兰亲眼目睹”等等的字眼,才迫使少爷注意到她的存在。 由此可见,大家都说她长得美,明眸皓齿、气质优雅的完全不输大家闺秀,其实全是骗人的。 铃兰有些哀叹,不由自主的想起少夫人那张闭月羞花的倾城容颜,然后深深地长叹一口气。 不管如何,在少爷意识到她的存在后,对她的好感与日俱增,即使在五年后美若天仙的少夫人嫁进段家,少爷对她百般宠幸的态度依旧没变,这就够了。 她告诉自己,接着却蹙起了眉头。 重生前,少爷足足花了半年多的时间才注意到她,重生后,她也不是不愿意等上半年,而是如果能将这半年加以利用的话,她一定能对少爷和此时摇摇欲坠的段家商行帮上大忙。 她得想个法子才行,不能白白蹉跎这半年的时间。 铃兰一边收拾着少爷的书房,一边使劲的想法子。 书桌上堆满了许多账册,还有段家商行各分号负责人写来的书信,有些未拆封,有些已拆开来看,还有一些被少爷揉成一团丢在桌上及地上,离书桌或近或远,最远的一团还出现在房门边。 她有些好奇那些被揉成废纸的信件内容都写些什么,于是忍不住将那一团又一团的信纸摊平,看了下信里的内容,然后愈看眉头蹙得愈紧。 “你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看完信后不由自主陷入沈思中的铃兰差点跳起来。她一抬头,只见白天鲜少有空待在府内的少爷竟然出现在她面前,吓得她连想都没想,立刻将仍拿在手上的信藏到身后去。 “少……少爷。”她紧张不已,不知所措叫道。 “你刚刚在做什么?”段磊冷冷地问。 “奴……奴婢在整里书房。”她不安的说,不确定少爷来了多久,有没有看见她刚刚做了什么。 “整里书房?把手伸出来。”段磊冷哼一声,命令她道。 铃兰一阵心慌,顿时明白少爷一定看见她刚刚在看信的举动了。 现在该怎么办?要假装自己目不识丁先过这一关呢,还是就此机会顺水推舟,让少爷知道她有能力可以帮助他? 她迟疑了一下,将藏在身后的信拿出来,小心翼翼的说:“奴婢只是好奇,所以才看了下信里的内容。” “你识字?”段磊眯起眼。 “识得一些。”铃兰含蓄的答道。 段磊眯眼看她,脸上带着怀疑。像她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婢竟然说她识字,这教他如何相信? 他转身走到书架前,随意抽了本书问她,“告诉我这本书叫什么。” “论语。”铃兰看了下书册上那两个字,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把这段话念出来。”段磊将书册翻开,随意指了段句子对她说。 “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铃兰无碍的看着上头的字句念道。 段磊惊讶的挑高眉头,没料到她竟真的念得出来。 “看样子你说你识字并没有说谎,但绝对不止一些对吗?”他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说。“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铃兰。” “铃兰?”好像隐约听过这个名字……段磊忖度的想——对了,他想起来了。“你是我娘特别指派过来服侍我的那名小婢女?” “是。” 如果是娘指派过来的人,应该是没问题才对。 “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他挥了挥手,一脸疲惫的吩咐道。 刚刚接到消息,又有一间段家商行的分号关门倒闭,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间分号了,再这样下去,他们段家商行迟早会全军覆没。 他到底该怎会做才能获得商联会成员的认同与信任,不会因为担心段家商行会付不出买货的银两,而拒绝与他们交易呢? 低声下气的请求也求过了,厚颜以父兄之名挟恩图报也图过了,出高价收买也没用,只是被讥为空口白话,他已经快要黔驴技穷了。 “少爷。” 一个声音突然打破寂静传进他耳里,段磊睁开眼,只见那名叫铃兰的婢女竟然还站在书房里,没有出去。 “你怎么还在这里?”他蹙眉道。 “奴婢刚看了那几封信,有些想法不知该不该说?”铃兰犹豫的开口道。 “想法?”段磊有些嘲讽。 一个小婢女,虽然识得一些字,但对于商行经营能有什么想法?那些被他揉拧成团的信全是分号面临的种种困境,他在无技可施又愈看愈怒之下才会拿信出气。 他绞尽脑汁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她一个小婢女能有什么想法? 虽然感觉很可笑,但听听也无妨。 第三章 “说说看。”他随意应道。 “奴婢从信中发现许多分号商行都因商品货物短缺而面临经营困境,那些商品货物的来源,除了向其他商队商行采购交易外,难道不能由段家商行自己收购提供吗?” “你以为商队是为何存在的?如果那些货品如此容易收购,商队们又何需跋山涉水到千里外去采购商品和货物?倘若一切由咱们自己来,那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你可知道?” “奴婢指的是收购在地盛产的商品,像咱们岚州产丝绸,遥州产玉,玑州半处崇山峻岭故而盛产各类兽皮,咱们可收购这些东西——” “有道是奇货可居,在地盛产之物根本就不值钱。” “不值钱正好可以低价收购,再将货物运往它州高价卖出。” “你说的正是各商行商队所做的事。” “没错,但商队一来一往是两趟路的时间,咱们却只需一趟路的时间就足够,再加上少去其他高行商队狮子大开口的出价,咱们商行可以省去不少银两。” 段磊眉头紧蹙的认真思索可行性。 据他所知,商联会里的商行商队都各司其职,负责遥州的就专走遥州这条路线,玑州有玑州的,盛州有盛州的,还没有任何一间商行可以囊括数州的,毕竟那得耗费大量的物力与人力。所以商联会才会出现,相互分工合作、利益互惠。 所谓利益指的是商品的共享,其中商品在商队的收售差价绝对是有利可图的。 由段家商行自行收购运送吗? 段磊愈想愈觉得可行,虽然这么一来负责走商的人员可能会多一些,但只是提供自家一间商行的货物,根本不需要十数人或数十人的大商队,只需要两、三个或三、五个身手矫健的人就足够了。 嗯,试试看吧。 “去把李行首和张行首找来。”他倏然开口道。 “是,奴婢这就去。”铃兰迅速点头,领命而去,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这并不是她想出来的法子,而是在重生前,段家商行的分号一间间关门倒闭,仅存唯二两间后,少爷将全副精神都投注在这两间分号上,并不辞辛劳勤走于两州的分号之间,意外的发现自己自足这个好方法,她只是提前将这方法说出来而已。 总之,应该可以暂缓燃眉之急,而少爷也能稍微喘口气了。 太好了。 “铃兰,你在这儿做什么?少爷到处在找你。” “少爷回来了?” “正在观云苑的书房里等你。” “我这就过去。” 铃兰朝王总管福了下身,急忙朝观云苑赶了过去。 过去两年,为了改变段家商行原有的经营体制,少爷马不停蹄的亲自前往段家各处分号了解概况,进行革新。 变革绝不可能一帆风顺,他们最先遇到的便是资金不足的问题,要想收购就必须先要有银两,而段家商行如果有足够的银两就不会被商联会成员排挤,用些似是而非的理由拒绝供货给段家。 关于资金的问题,夫人和两位行首都倾向于向钱庄借钱的想法,但少爷却独排众议决定将段家商行从原有十七间分号的规模缩减至十间,并将旗下商品聚集销售,这样短时间内便有七间分号可正常营运,余下三间则可利用那七间分号的收益开始进行收购。 这方式或许会有捉襟见肘的疑虑,但比向钱庄借钱风险要小上许多,毕竟前者若失败了,赔上的只是几间原本可能会倒闭的商行,后者赔上的却是整个段家。 少爷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 由此可见少爷真的很厉害,她是因为重生,所以拥有许多经过验证的想法,但少爷却是全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所想出来的。 两年,时间过得好快又好慢。 快是因为转眼间就过了两年,慢是因为她等了两年、盼了两年,这才将离开段府两年的少爷盼回家来。 她真的好想他、好想他,对他的情感从重生前延续至今,别人是不会懂的,只有她自己能懂。 来到书房前,她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裳,摸了摸头发,确定没乱后,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扬声道:“少爷,奴婢是铃兰。” “进来。” 门内传来耳熟又想念的声音,令铃兰眼眶有些发热,她再度深吸一口气,这才动手推开书房的门,走进书房。 “少爷。”她福了福身。 “好久不见了,铃兰。”段磊对两年不见的小婢咧嘴道,心情很好。 经过两年不辞辛劳、亲力亲为的奔波操劳,段家商行已按部就班的重新稳固阵脚,不再有资金或货物短缺的问题。半年前商行甚至开始有盈余可存入钱庄,照这情况下去,要恢复往日荣景绝对是指日可待。 段磊觉得很欣慰,这两年的辛苦总算有了代价,可他知道如今能有这样的收获,一定要感谢一个人,若不是那个人,段家不可能这么快就否极泰东,那个人就是婢女铃兰。 “好久不见了,少爷。看您现在满面春风、精神奕奕的模样,奴婢终于可以放心了。”铃兰微笑道。 “你在担心我吗?” “奴婢当然担心少爷,少爷一个人只身在外整整两年,为商行的事劳累奔波,身边又没有奴婢随身伺候,教铃兰怎能不担心呢?” “我可不是一个人,李行首和张行首一直都跟我在一起。” “行首大人们拥有多年走商的经验,已经习惯餐风宿露的生活,少爷可不同。” “意思就是我比不上李行首、张行首喽?”段磊脸色遽变。 “什么?”铃兰一惊,急忙摇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少爷。” “我跟你开玩笑的。”段磊蓦然咧嘴道。 “啊?”铃兰张口结舌的看着他,愕然呆滞。 “过来这里。”段磊和颜悦色的朝她招招手。 铃兰眨了眨眼,疑惑的走上前。 “打开来看看。”段磊指着桌案上的一个青色布巾的小包袱对她说。 她乖乖地走上前,将包袱解开,只见包袱里装了好多她从未见过的美丽饰品,项链、耳环、发簪、衣饰,各式各样,美不胜收,价值非凡。 “喜欢吗?”段磊出声问道,让她愣了愣,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少爷,这些东西是……” “送给你的。”段磊对她微笑道。 铃兰难以置信的瞠大双眼。“送给……奴婢的?” “对。” “这些……全部?” “没错。”他注视着她,笑得更加灿烂。 “呃……”铃兰突然不知该做何反应,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全部送她?这到底是为什么呀?虽说做奴婢的对于主人的赏赐只要欢欢喜喜的收下就好,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为……什么,少爷?”她小心翼翼的问。 她的反应令段磊皱起眉头,他以为她会欢天喜地的接受他的礼物,结果她脸上无一丝喜色就算了,竟还露出与虎谋皮般小心翼翼的神色,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喜欢这些东西吗?”他问她。 “不,奴婢很喜欢,只是少爷为何要送奴婢这些贵重的东西?奴婢很怕,受之有愧。” “怕什么,何愧之有?我段家商行可以在两年内重新站稳脚步,你占了很大的功劳,这些赏赐都是你应得的。” “奴婢身为家仆,本来就应该为主子尽心尽力,不敢居功。”铃兰摇头说。 “你不想居功没关系,但该打赏的我还是会打赏。把东西收起来吧。”段磊交代道。 “是,奴婢谢谢少爷赏赐。”见少爷一脸坚决的表情,铃兰恭敬的福了福身,只能将东西收起,暂放到一旁。 段磊打量着她,发现两年不见,这小婢似乎长高了不少。记忆中的她还是小女孩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年纪还小,但现在却完全是个姑娘样了,而且还是个美丽动人、气质不凡的大姑娘。 “铃兰,你几岁了?”鬼使神差的,他开口问道。 “奴婢十七。” “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可有喜欢的对象?” 铃兰惊震不已,不知少爷怎么突然这么问?难道他想将她许配给人吗?她自是不敢奢望少爷是自己看上她了才会这样问,因为少爷不是性好渔色之人,她比谁都清楚。 “没有,奴婢不想嫁人,只想待在夫人和少爷身边伺候一辈子。”她义无反顾,坚定的答道。 “你现在才十七岁,可知一辈子有多长?”段磊失笑道。 “奴婢不管,奴婢已下定决心。”铃兰耿直而坚定的摇头道。“当年先父突然病逝,若不是夫人大发善心收留年仅八岁的奴婢,奴婢说不定早就饿死街头了。夫人和段家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一辈子没齿难忘。” “虽然我不觉得有你说的这么大恩德,但既然你想那么做,那就这样吧,不过即使将来哪天你过上了喜欢的人,改变心意想离开这里跟对方走,段家也不会有人为难你的,这一点先让你知道。” “奴婢不懂。”铃兰眨了眨眼,露出茫然的表情,不懂少爷这一席话是什么意思。 “简单说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段家的奴婢。” 青天霹雳! “少爷!”铃兰震惊的叫道,脸色苍白的瞬间便跪倒在地上。“您要赶奴婢离开这里吗?奴婢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请您再给奴婢一个机会,不要赶奴婢走。” “谁说要赶你走了?”段磊蹙眉道。 “可是您说奴婢从今天开始不再是段家的奴婢……” “不再是奴婢不代表就是要赶你走,你先站起来。” “您真的不是要赶奴婢走?”铃兰一脸担心害怕的表情。 见她仍跪在地上不起,段磊直接上前将她拉起来。 “不是奴婢的意思是,今后你在段家不再是奴婢的身分,不必再做奴婢的工作,并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他对她说。 “不是奴婢,不必再做奴婢的工作,那奴婢该做什么?”铃兰不解的看着他,有如丈二金钢摸不着头脑。 “这两年你都在做什么?”段磊不答反问。 铃兰眨了眨眼,这两年…… “帮夫人整理一些商行的账目。” 这便是她过去两年来做最多的事,一开始她只是偷偷地帮忙,将夫人要过目的账册分门别类,让她比较容易看,偶尔发现账册上的问题,再稍加提醒夫人一下,结果却被夫人发现她竟看得懂账册,从此之后辅助夫人整理账册、核对账目的事就变成她的工作了。 也因此,现在段府里上自夫人,下至门房大叔都对她另眼相看,佩服不已。 “没错。”段磊点头,双眼清明,神采奕奕。 从娘那里听说了关于她的事之后,他顿时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没想到这个铃兰小婢竟拥有如此才能,再加上两年前对商行经营出人意表的想法,都说明了她绝对是个拥有商人特质与长才的女人。 这颗明珠既已被他发现,他就绝对不会再让她蒙尘下去。 “以后你就待在我身边帮我整理商行的账目吧,以你的能力当个婢女太浪费了。每个月我都会支付你工钱,就像是请伙计一样。你觉得怎么样?”他问她。 铃兰难以置信的倏然睁大双眼,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第四章 “少爷不必付奴婢工钱,只要让奴婢继续住在这里就行了。”她赶紧摇头道,心狂跳着,这是不是表示以后她就可以像重生前那样,时常与他共处,待在他左右了? “工钱是一定要给的,不能让你做白工。”段磊坚持道,“还有,以后别再说自己是奴婢了,因为从现在开始,你已经不是奴婢了。” 不再是奴婢…… 铃兰为这句话而内心澎湃,说不出此刻充斥内心的激烈感受。 不再是奴婢,这是多么难以想象的一件事,重生前她没经历过,重生后她连想也不曾想过,因为太不切实际了,可是现在…… 不再是奴婢就表示她拥有一切的自主权,不再需要听命行事,任人使唤,可以拒绝说不。 一个自由做主的人……虽然这个身分仍不能与遥州苏家千金相比,但至少她已不再是个下人,不再是奴婢。 “少爷,奴婢真的可以不再是奴婢吗?”她无法自己的喜极而泣,喃喃自语般的问道,觉得一切恍然如梦。 “真的。还有,我刚才不是说以后别再说自己是奴婢了吗?” “奴婢——铃兰已经习惯了,一时很难改口。”她不断地拭去从眼底冒出来的泪水,一脸羞涩的改口道,然而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夫人她……她知道这件事吗?如果夫人反对……” “这件事我已经跟娘提过了,她也同意了。”段磊说。 “奴——铃兰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哑声道,感激到无以复加。 “什么都不用说。”他告诉她,“你就住西侧那间厢房吧,距离书房也近。”一顿又问:“你需要婢女吗?” “不用。”铃兰吓得赶紧摇头,不必再服侍人,脱离奴婢的身分已让她很感动了,她怎敢还让人来服侍她? “如果需要再告诉我。” “铃兰真的不需要,铃兰可以照顾好自己。”她再度摇头说。 段磊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你先去把你的东西搬来观云苑吧,其他的事,明天我再跟你说。” “是。铃兰一定会认真工作,绝不会让少爷失望的。”她用力的点头,信誓旦旦的说。 段磊笑笑道:“下去吧。” “是,铃兰告退。” 重生后,铃兰虽没能改变段家老爷和大少爷的命运,但段家商行和她自己的命运却已悄悄地在改变。 原本需要花上五年才能振兴的段家商行,在短短四年间已重振雄风,甚至从原先缩减至十间的分号再度扩展到十八间,虽未及全盛时期拥有二十余间分号的荣景,但重新崛起的速度已令人惊赞。 除此之外,段家商行近来还有一件令人津津乐道之事,那就是去年秋收后,段家商行趁全国谷粮大丰收导致粮价大跌时,以高于市价一成大肆收购谷粮之事。 这疯子般的行为一度被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但过了一年之后,现在仍笑得出来的就只剩下段家商行了,因为今年全国都陷入了水旱之灾,谷粮生产严重不足。 “唉,早知道会这样,去年我一定多留几担米不要卖。”王大叹息道。 “早知道会这样,老子去年早去钱庄借钱,学段家商行屯粮了。谁想得到去年那一袋袋不值钱的谷麦米粮价钱会翻转十倍。”贾六懊悔不已。 “段家商行就想到了。” “看样子坊间传言,段家现在主事这位段二公子是仙人下凡来投胎的,是真的。” “你也听说这事了吗?” “这事街头巷尾都在传,连阿狗家三岁儿子都听说了,还有谁不知道呀?”贾六翻了翻白眼,撇唇道。 “也是。不过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绝对没听过。”王大神情鬼鬼祟祟地看了下四周,然后靠向他小声说:“其实投胎的活神仙并不是段家的少爷,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这是什么意思?”贾六讶异的问。 “我跟你说,但你可别跟别人说是我说的。”王大认真交代。 贾六点点头,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心想着,你会跟我说,自然也会跟别人说,还装什么神秘呀! “其实是个女神仙,这女神仙原本只是个段家的小婢女,后来几次大显神通救了段家,这才让人发现她是天仙下凡。”王大小声说。 “小婢女?你在胡说什么?”贾六皱起眉头。 “这可不是胡说,段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知道有个叫铃兰的奴婢突然变小姐的事,而且他们少爷这两年来还总是寸步不离的带着她。” “那是侍妾吧?听说段爷年纪也不小了,为了经营段家商行,至今尚未娶妻,身边有个侍妾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如果你是段爷,你会让你的侍妾插手经营商行的事吗?” “什么意思?难道那个女人还能插手商行的事吗?一个女人?”贾六睁大眼睛。 王大点点头,忍不住口若悬河的把自己所听说的秘密全说了出来。 “听说段家商行去年会突然大肆收购谷粮,就是那个女人主张的。还有,听说段家商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起死回生,和那女人也有关系。甚至听说当初段家老爷和大少爷会意外身亡,那女神仙也早显灵预知了,但段家人不相信才会导致那样的悲剧。” “这些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贾六皱紧眉头。 “我有一个远房表哥,在段家当了十年的长工,最近约满了准备回乡,离开前说的。他是一个不会胡乱说话的人。”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这事早在咱们岚州传开了,不可能没人听说。”贾六仍存疑。 “也许是仙人竟是个小婢女的事实在太过无稽之谈了,所以才没传开。总之,我相信我表哥说的话,他不会骗人。” “所以你真的相信那个叫铃兰的婢女是仙人下凡?” “铃兰小姐。”王大纠正贾六道,“我相信,否则要怎么解释段家商行去年未卜先知大肆收购谷粮的事?还有他们这两年发展如此迅速的事?” “那是段家二少爷手段高明,是个少见的经商奇才之故。” “如果段爷真是经商奇才,商联会那些人怎会看不出来,当初又怎会把段家从商联会里赶出来?他们现在应该悔青肠子了。”王大哈哈笑道,话题随即转到了商联会那些巨擘身上,说起了一件又一件听说的传闻。 贾六明里应和着,私底下脑子里想的还是刚才有关殷家活神仙的事。 段家的婢女铃兰在许多年前在州城里已有相当名气,虽是名小婢女,那不染凡尘的长相与气质却更胜于一般世家小姐,惹得城里许多公子们争相追逐。 段家惊传遽变后,铃兰美婢便鲜少出府,据有心人士打听,她一直待在府中忙于照顾因打击过甚而病倒的段夫人。 一过数年。 当那抹美丽的身影再度现身城里的大街上时,美丽依旧——不,更胜以往的铃兰美婢已脱离婢女的身分,摇身一变成为小姐,始终与她同行的还有段家少爷。 刚开始没人知道发生什么事,后来多方打听才得知婢女铃兰已被段夫人收为义女。 不过大多人还是倾向相信铃兰是让段家少爷给瞧上了,当了侍妾,才会飞上枝头变凤凰,从此小婢变小姐。 可是现在,贾六愈是回想愈觉得王大说的事更有可能是真的,因为不管是让段夫人收为义女,或让段少爷瞧上变成侍妾,那都无法解释段家少爷总是带着她出入自家商行,和一些谈生意的地方而不去别的地方的理由。 一个活神仙,一个会未卜先知帮你发大财的活神仙…… 贾六垂下双眼,熠熠目光充满了贪婪之色。如果他想办法把那个活神仙请过来,或让祂开金口指点下迷津的话,他是不是也能像段家那样变富贵呢? 贪婪令他整个人蠢蠢欲动了起来。 城东吉祥酒楼二楼天字一号包厢里,铃兰倚在窗畔,津津有味的看着楼下热闹非凡的街市。 从一些嗓门大到可以让声音从一楼传到二楼的商贩口中,她知道今儿个街上会如此热闹,完全是因为这几天先后来了三团远从千里而来的商团抵达岚州,并带来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商品。 基于奇货可居的道理,小贩们无不卯足劲的用那三寸不烂之舌推销自家商品,说那是他们耗费了多大的力气、靠了多大关系,才从那异地来的商团那里弄来的好货。 铃兰坐在楼上,听着楼下小贩拉着客人说得天花乱坠,听得好开心。 人才呀人才,如果段家商行哪间分号缺少了掌柜,说不定她会请少爷把楼下的大叔请进商行,可惜现在商行里不缺人。 铃兰噙着笑,听着楼下小贩大叔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吹嘘着,没注意到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进包厢。 “你在笑什么?” 听见声音,铃兰倏然回过头,对名义上是义兄,实际上是少爷、是主子、是老板,更是她心仪爱慕的男人——段磊微微一笑。 在商场上打滚了几年,现在的段磊已完全脱去世家公子给人华而不实的感觉,俊逸的脸上少了点贵气,却多了分自信与坚毅,给人一种稳重中又带着凌厉的感觉。 “少爷,您回来啦,结果如何,生意谈成了吗?”铃兰起身离开窗边,走到桌几旁替他倒了杯茶水。 “没成。对方似乎有备而来,开了不少苛刻的条件,我没答应。”段磊摇头道。 “虽然少爷口里说没成,但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有把握对方一定会后悔,再度找上门来。铃兰猜的对不对?”铃兰轻笑道。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段磊笑道,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后,笑睨着她问:“要不要说说看,你觉得我为什么会胸有成竹?” 铃兰微微一笑。“因为段家商行现在有米粮这个资金活水在,可以有恃无恐,但其他商行却没此倚仗,即使他们拥有足够的银两,在水旱之灾未除,世道混沌不明的情况下,以他们经营商行数十载的经验来看,十之八九不会冒险承接下这么大一宗买卖,屯积商品。”一顿,她含蓄的微笑道:“不知道铃兰分析的对不对?” 段磊笑着点头。“所以我才说什么事都瞒不过你。铃兰,你真的很聪明,是我见过女子中最聪明的一个。” “少爷谬赞了。” “不是谬赞,是实话。”段磊一本正经的摇头道。“段家商行能有今天的局面,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少爷怎么又这样说呢?一切都是您和夫人和李行首、张行首,以及大伙的努力,怎会是铃兰的功劳呢!” “别的不提,去年谷粮的收购也是由你先提起的。” “唉,少爷,您这是在取笑铃兰吧?收购谷粮是以为争战在即,结果却闹了个笑话。幸好误打误撞遇到多年未曾发生的水旱之灾,要不铃兰现在绝对无颜面对您。” “不管是不是误打误撞,就结果来看我还是该感谢你。谢谢你,铃兰。” 他深深地凝视她,认真的神情中带着温柔与专注,令铃兰无瑕美玉般的脸庞上不由自主的染上一抹淡淡的红霞,煞是迷人,也让段磊一时间难以移开目光。 包厢里一片沈静悠然,连楼下小贩的吆喝声似乎都飘然远去了。 “咳!”不知过了多久,段磊蓦然回神的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第五章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她给他的感觉就是个小丫鬟、小丫头,怎么转眼之间就出落得如此灵慧动人,总是令他不由自主的看到入迷,甚至默默产生情愫呢? 如果她还是他的婢女,如果她不是这么聪慧过人,早已成为他经营商行的左右手的话,他定然已将她纳为妾室了。 可惜这些年的相处,让他深刻的明白了铃兰的不凡,明白她是必须被尊重,不能任意对待和轻薄的女子。 所以这一年来,他虽然明白了自己对她已产生儿女之情,但铃兰对于段家商行未来的经营与发展实在太重要,在朋友、工作伙伙与女人之间,他宁愿选择前两者,漠视自己的情感,也不想让私情改变现在所拥有的祥和与顺遂。 这是他身为段家商行负责人的私心。 “待会儿我还要去赵州府,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我让陆武先送你回府好吗?”他开口说。 “让陆武陪着您吧,堂堂段家商行负责人,身边没带个护卫怎么行呢?铃兰自个儿回去就行了。” “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少爷莫非担心铃兰会迷路?莫忘之前铃兰还是婢女时,可是经常在城里的大街小巷穿梭,迷路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铃兰笑道。 “忘记现实状况的是你不是我。”段磊叹息道。 “嗯?”铃兰轻挑秀眉,等他解惑。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的身分不是一名婢女,而是一位小姐?身边需要护卫的不仅只有我,你也需要的,铃兰小姐。” “少爷,请您别这样叫我。”铃兰不习惯的苦笑。 “总之,我是绝不会让你一人独自回去的。两个选择,一个是让陆武送你回去;另一个则是在这里等我,但是需要花多久的时间我也没个准。”段磊说。 “铃兰在这儿等少爷。”铃兰略微思索了下,决定道。 “这样也好,若晚了还可以在这吉祥酒楼用完餐再回去。”段磊点头道,接着又交代道:“你若饿了想吃什么,或坐在窗边看中楼下所卖的什么东西,尽管差店小二替你跑腿,一个人别离开这间包厢。这些银两你拿着。” “铃兰身上有银两。”铃兰推拒道。 “拿着。”段磊却不容拒绝的将钱袋塞进她手上,同时交代道:“差店小二跑腿时多给点小费,别舍不得,俗话说有钱好办事,懂吗?” “但铃兰不缺什么,好像也没什么想买的。”铃兰说得坦然。 虽然早知道她的与众不同,段磊闻言还是有些吃惊。 “铃兰,你都没有想要的东西吗?任何东西。”他不由自主好奇的问道。 “有呀。”铃兰毫不犹豫的回答令他瞬间轻挑了下眉头。 “什么东西?” 铃兰微笑的摇摇头。 “不能说?” 她点头又摇头。其实不是不能说,而是她羞于启齿,总不能对着他说,她想得到的就是少爷你吧!她可是个姑娘家呀。 “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少爷不是要去州府吗?您快去,别让州府大人久等了。”不让他继续问下去,她提醒兼催促的对他说。 “你在转移话题?” “少爷!”铃兰露出一脸无奈与哀求的表情。 “好吧,这个不能说的秘密我就不强迫你说了,不过等我从州府回来时,你至少得想出一个你想要的东西,然后告诉我。”段磊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说。 “为什么?”铃兰不明所以的脱口问。 “因为担心你在这儿等我的时间太无聊了。”他笑盈盈的回答,然后在她哭笑不得的呆滞中起身离开。 半晌后,包厢传出铃兰嘟囔的抗议声—— “哪有这样的啦!” 可惜为时已晚。 想要的东西…… 铃兰一个人待在吉祥酒楼天字一号的包厢里,只手托腮的左思右想了好久,还是想不出来自己现在除了少爷之外,还想要什么。 重生前的她想要的东西有很多,身分、地位、钱财,甚至是一支漂亮的发簪、一件漂亮的衣服、一双绣花鞋……等等,她想要的东西有太多太多了,因为她都不曾拥有过。 可是重生后的现在,不管是身分、地位或钱财,那些她在重生前可望不可及的幻梦都实现了,发簪、衣服、鞋子这些东西,以这几年夫人对她的宠爱,早在段府里替她备了许多。 仔细想来,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她样样不缺,又怎会还想要什么呢? 现在她唯一想要的只有少爷的爱,希望少爷能够爱上她,然后娶她为妻,除此之外再无所求了。 可是她总不能把这令人羞赧不已的话说出来吧?所以,晚些少爷回来时,她要跟少爷说她想要什么呢? 铃兰绞尽脑汁想了许久,仍想不出一个答案,只好起身走到窗边往楼下看去,心想也许能从众多小贩摊商那儿看到什么有趣或令她想买的东西。 正当她这么想时,包厢外突然传来店小二的声音。 “客倌。” “什么事?”她回头应声道。 “有一封信指名要转交给在天字一号包厢内的铃兰小姐的信。” 铃兰轻愣了一下,给她的信?知道她现在人在吉祥酒楼天字一号包厢内的也只有少爷和陆武他们几个人而已,谁会特地写信过来给她呢? 难道是去州府的少爷突然有事交代她,才托人送信过来? “把信拿进来。”她出声道。 包厢的门被打开,店小二迅速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封信,脸上净是巴结讨好的神情。 “铃兰小姐,信在这儿。”他恭敬的将信放到桌上。 铃兰从钱袋里拿了文铜钱给他,店小二接过打赏后,喜孜孜的转身离开。 店小二离开后,铃兰这才将桌上的信拿起来看,只一眼她便发现这信并不是少爷写给她的,因为那不是少爷的字。 她轻皱了下眉头,迅速浏览信中的内容,然后脸色愈看愈凝重。 有人要对段家商行不利,已掌握确切证据,若想获知此一情报,需支付十两银子,吉祥酒楼厨房后巷交易,只等一刻钟,逾时不候。 这便是信中的内容大意,署名上画了两个x。 铃兰听说过有这么一个贩卖消息的神秘行业,对方总以xx做为署名,总是主动与买主联络贩卖不为人知的消息,贩卖的消息真真假假,愿者上钩。 不过对于有钱人家来说,十两银子其实不算什么,大多数人会抱着那消息即使只有一分是真的,也会花钱将那消息买下。 所以铃兰略微犹豫了一下,便带着段磊先前交给她的钱袋走出天字一号房,在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处拦了一名店小二,问了下厨房的方向,便朝那方向走去。 厨房旁边果然有个小门通往后巷,这巷子只有在一大早酒楼搬运一天营业要用的食材进出时比较热闹,其余时间罕有人至。 铃兰出了小门后,就站在门边不远处等候着写信给她的人出现。她想,对方既然是卖消息的,定然会认得她就是他要找的人,而她只要站在原地等待就行了。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对方主动找来了。 “铃兰小姐?” 声音从她后方响起,她转身,下一瞬间却感觉一块黑布从天而降的将她罩住,令她顿时惊叫出声。 “做什么?你们是——” 肩颈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让铃兰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一软,昏厥了过去。 一辆板车迅速被推进小巷中。 “动作快一点。”推车的男子低声催促道。 “她好像没把那封信带过来,要进酒楼拿回来吗?”接住铃兰瘫软身子的男子也压低声音说了。 “算了,太冒险了。” “如果不拿回来,我们会连xx都得罪。” “只要动作快,小心点,没有人会知道是我们干的。” “可是——” “别可是了,动作快一点,小心别被人发现了。”推车的男子打断同伴,迅速开口道。 另两名同伙者迅速点头,小心翼翼地将被套在麻布袋中的铃兰搬上车,再用装着稻草的麻布袋轻压在她身上,掩盖住她全部的身形。 “好了,走。” 车子迅速往巷子人少的方向移动。 三人穿着普通粗布衣,就像大街小巷四处可见在干活的中年汉子,一名负责推板车,一名协助搬运,另一名则落后些距离负责警戒四周情况,并祈祷没人注意他们。 这回的行动,他们可是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豁出性命在干。 若不是生活困苦,家里米缸快没米了,又被赌债逼急了,赌场的人要拿他们的妻女去卖,他们也不会铤而走险,干起掳人的勾当。 幸好雇主只要求他们将人送到指定地点就行,没有要他们做什么杀人灭口之类的事,要他们杀人,他们还真没那个胆。 只是不知道板车上的姑娘是如何得罪对方的,真可怜。 姑娘,你可不要怪咱们兄弟呀,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才会干这事的,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想做坏事? 所以,对不起了。 “砰!” 巨大的声响从吉祥酒楼二楼天字一号包厢内传出,吓得附近听到此声音的人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段磊很生气,气到一掌硬生生的把包厢里的桌子劈成了两半。 这几年为了强健体魄,他跟护卫陆武学了些拳脚功夫,几年不间断修练下来,不管是手劲还是脚劲虽比不上真正的练武之人,但已比寻常人大上许多。 “不见了?我要你好好照顾,你竟然跟我说不见了?!”段磊怒不可遏的对着站在包厢里的掌柜和店小二吼道。 眼看桌子一瞬间就被劈成两半,店小二被吓得抖到说不出话来,掌柜勉强不颤抖,但也是一脸苍白。 “送这封信过来的人长什么样子?”段磊冷声问店小二。 “是、是个七、八岁大的孩子,长得——” 店小二吞吐着回答,话未说完就被段磊怒声喝断。 “够了!” “段爷饶命,段爷饶命,段爷饶命……”店小二吓得面色发白,立刻跪到地上不断地磕头求饶。 段磊冷酷无情的瞪着他,连一丝心软原谅的念头都没有,反倒有股想捏死对方的冲动,即使他明知道这件事错不在无辜的店小二身上,他还是没办法原谅他。 铃兰失踪了,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她明明说会在这里等他的,结果却因该死的店小二送来这么一封信就害她下落不明。 该死的信,该死的店小二! 信中的内容让他明白铃兰一定是从后门出去赴约的,但是以她的个性,她绝不会连只字词组都没留给他就离开,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一定出事了! 是谁?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捉走铃兰? 是商场上竞争的对手,还是有什么记恨段家的仇人,他们有恨有仇为什么不直接来找他,为什么要捉走铃兰? xx,他知道这个组织,也曾和对方交易过,所以一眼就看出来这封是冒牌信,xx用的纸和墨一向都是高级品,而这信的纸墨却是最粗劣的便宜货。 他应该要把这件事告诉铃兰的,如果他曾告诉过她有关xx的事,那么今天她也不会上当受骗,下落不明了! 铃兰…… 第六章 铃兰、铃兰……你在哪儿?有没有受伤,是不是很害怕? 再等一下,少爷一定会去救你。 如果那些人胆敢伤害你,少爷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绝对会让他们死无葬生之地,我段磊对天发誓,绝对! “少爷,有消息了。”陆武突然从包厢门外闪了进来。 段磊立刻转向他,表情期盼中带着肃杀之气。 “有人看到一个时辰前,有两三个人从巷子里推了辆板车出来,朝页山方向走去。”陆武一脸严肃的对他说,“我已经联络商行,动员所有武师往那方向追查了。” “听说送这封信来这儿的是个小孩,看能不能找到那孩子,打听对方的长相。”段磊冷冷地看了跪在地上的店小二一眼,对陆武说。 陆武点头,朝包厢门外说了一声,”你去负责这件事。” “是。”一名青衣人从门外闪了进来,把店小二带走。 “如果她能完好无缺的回来,这件事就算了。如果有三长两短的话……”段磊冷冷地看着掌柜,话未说完全,不必言明的威胁却已让掌柜心惊胆颤、冷汗直流了。 他一百万分的后悔先前为什么不直接派个小二守在包厢门外,专心服侍铃兰小姐,以段家现在如日中天的气势,连州府大人都想巴结了,他小小一间酒楼怎得罪得起? 佛主呀,观世音菩萨呀,天上的各路大小神仙,求求祢们一定要保佑铃兰小姐平安无事。 求求祢们了,拜托祢们了,拜托拜托。 铃兰醒过来时,双手和双脚都被捆绑着,被丢置在一间布满蜘蛛网的柴房里,四周一片寂静,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疑似野兽低吼的声音。 她觉得很害怕,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绑自己到这儿的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重生前她从未过过这种事,所以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她会死吗?还是会被卖到远方,永远回不了岚州,再也见不到少爷? 她愈想愈害怕,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眶中流了下来。 天逐渐黑了,柴房里的光线愈来愈暗,终至伸手不见五指。 铃兰蜷缩在柴房里的一角,除了害怕、祈祷与流泪外,什么也做不了。 之前她有尝试着对外呼救,但没人应她;她也试过撞门,但那扇看起来老旧的木门却结实的一动也不动的,她除了换来一身的疼痛外,什么也没得到,最后只能放弃。 现在她只能等了,等少爷来救她,或者是绑架她的人出现,搞清楚那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很明显对方知道她是段家的铃兰小姐,也知道她有帮忙管理段家商行,是段磊的左右手,否则不会拿商行的事当饵来引诱她。 所以,是段家商行的对手,李家商行、钱家商行还是赵家商行所为吗?还是不甘心被段家商行收购、并吞的小商家所做的呢? 她开始想这些问题,人也慢慢跟着冷静了下来,不再那么害怕。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柴房外传来脚步声与开锁的声音。 主谋终于现身了。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门,等着看清楚对方的长相,看清楚到底是谁想对段家不和,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对方早有准备,不是黑布蒙面,就是带着纱帽遮去所有容颜。 来人一共有四个,一个带纱帽,三个黑布蒙面,一看就知道谁是主子,谁是手下。 “你们是谁?绑我到这儿来有什么目的?”铃兰冷静地瞪视着对方,开口问道。 “没想到你竟然能这么冷静,果然有点门道。”纱帽人怪声笑道。 铃兰努力去辨认这个声音,却一无所获。 “你是谁?绑我到这儿有什么目的?”她再次问道。 “听说几年前你还是段家的一个小婢女,这是真的吗?”纱帽人不答反问。 铃兰确定自己没听过这男人的声音,即使听过,也不是常听见,例如李家商行、钱家商行或赵家商行里那些家主或行首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遮住对方容颜的纱帽,恨不得能穿透那乌纱,看清楚对方的长相。 “要知道我是谁就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曾经是个婢女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话,我会很好奇你是怎么从奴婢翻身成小姐的;不是的话,有人就要倒大楣了。” “只要我回答你的问题,满足你的好奇心之后,你就会放我走?” “我会考虑。” “只是考虑我又何必要说。” “因为那会决定你未来可以继续当个小姐呢,还是当奴婢或妓女。” 铃兰脸色一变,忍不住严厉的对他说:“你没有权利决定我的未来。” “我当然有,因为你现在在我手中。” “少爷他会来救我。” “前提是他要找得到你。如果我现在找人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把你送出岚州,送到十万八千里外的任何一个地方的随便一间小妓院里,你猜他要花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才找得到你?或者找个一、两年就放弃?只是一个奴婢出身的女人而已,真有这么重要吗?” “少爷他一定会来救我的。”铃兰面无血色,却仍坚定的说。 “我很好奇你凭什么这么确定他一定会来救你?” 铃兰没有应声。 “因为你是他的侍妾吗?相信我,很快就有别的女人会取代你躺在他床上了。”纱帽人怪声笑道。 “少爷不是那种人,而且我也不是他的侍妾。”铃兰冷声道。 “喔?那你凭什么认为他一定会来救你?难道你对他而言,有什么不可或缺的重要性吗?” 铃兰再次沉默不语。 “回答我,你真懂得未卜先知?段家商行去年会屯积谷粮,以及它这几年之所以会发展得这么迅速,都是因为你吗?” 铃兰震惊的看向对方,差点被他这突如其来接近八成事实的一席话给吓坏了。 还好这几年她已习惯少爷偶尔怀疑的探询,所以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未卜先知?阁下若想算命,是否该去庙口找算命摊的先生算命比较准?段家商行的成功是我们少爷和商行里所有人一起努力得来的,请你不要抹杀我们大家这些年来的辛苦和努力。”她冷声道。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不会怀疑了吗?” “所以阁下绑架我的目的是以为我会未卜先知,能帮你像帮段家一样赚钱吗?”铃兰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这灾祸的起因了。 “如果你乖乖合作,我会待你如段家般让你拥有千金小姐的待遇,甚至更好。”纱帽人说,甚至连否认都省下来了。 “如果我不肯合作呢?”铃兰反问他。 “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纱帽人森冷道。 “你难道不怕段家报复吗?” “要报复也要先知道我是谁才行吧?” 纱帽人得意的冷笑道,话刚说完,一个比他冷峻一百倍的声音蓦然从柴房外响了起来。 “不错,我这就来看清楚你是谁。” “什么?” 纱帽人惊得迅速转身,只见原本一片漆黑的柴房外,瞬间顿时燃起了一支又一支的火把,火光几乎照亮夜空,也将那团团包围住柴房的大批人马给照了出来。 “官兵?!” 纱帽人震惊不已,倏然向后退了一大步,他的三名手下则有两个立刻挡到他面前保护他,另一名则冲到铃兰身边,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拿了匕首抵在她脖子上。 段磊出现在柴房门口,比他快一步闪进柴房的是陆武,但他动作再快却仍没来得及阻止蒙面人将刀架在她脖子上,只能戛然止步的站在距离他们不远前,面容冷酷的与对方对峙着。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段磊出现后,目光首先落在纱帽人身上,接着越过他,直接落在后方的铃兰身上,以及正拿着匕首抵着她的蒙面人身上,原本已够冷峻的面容瞬间又冷了十分,目光冻人。 拿着匕首的蒙面人在接触到他冰冷寒峻的目光时,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 那只是一个细微的反应,但陆武却抓紧这个时机,有如猛虎出柙般的扑向对方,将铃兰从刀尖下救了出来,瞬间护在身后。 段磊的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放心,他目光一转,再度看向纱帽人。 “阁下还不以真面目示人吗?”他冷声问道。 看见铃兰被救下,纱帽人就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但要他束手就擒是绝不可能的事。 柴房门前就站了段磊一个人,他和武卫不同,即使学过些拳腿功夫,也不可能敌得过他三名打手的攻击,只要擒下他,他们就有逃走的生机。 至于那些在二十步外团团围住此地的官兵,要在瞬间冲过来救人根本就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等他们冲过来,段磊早落入他手中,他也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纱帽人脑袋转得飞快,数息间便有了决定。 “动手,捉住他。” 他对打手下达命令,护在他身边的三人同时持刀往段磊冲去。 “找死。”段磊冷冷地说了一句,身形立刻爆退。 三名蒙面人受令要捉住他,脑袋中只想着要达成命令,当然跟着追出柴房,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除了官兵外,还有一群武卫埋伏在柴房外头,等他们一冲出柴房,便团团将他们围住攻击。 段磊之所以拿自己当饵,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战场从柴房内移出来,免碍刀剑无眼,伤到了铃兰。 擒下那几人只需要一会儿的工夫,毕竟他们在人数上占了绝大的优势,没多久,无论是房里的纱帽人或房外的蒙面人均被擒获。 段磊走向官兵,向前来助阵中官阶最大的官爷抱拳说:“有劳李大人了。” “段爷客气了,既然人已救到我们就先走了。” “李大人好走。” 官兵们离开后,段磊转身走向随陆武从柴门里走出来的铃兰。 她的模样有些狼狈,衣着凌乱,神情惊惶,面无血色,但却在他走向她时,给了他一抹微笑,让他的心顿时紧紧地揪了一下。 “对不起,我来迟了。”他站在她面前,哑声对她说。 “不,不迟。”铃兰微笑的对他摇头道,只要能让她再见到他都不迟。 “有受伤吗?”他柔声问。 她再度摇头。 “再等我一下。”他对她说。 她微笑的点点头。 看着她,段磊情不自禁的伸手紧紧地握了她的手一下,这才松开她的手,转身去处理纱帽人与其属下。 他一把掀掉对方的纱帽,只见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你是谁?”他问。 “少爷,我认得他,他是堵城里一问赌坊的当家。”一名武卫在看见纱帽人的真面目后咦了一声,开口道。 堵城是个只有岚州四分之一大小不到的城镇,距离岚州骑程只要一日便可到达,城不大却很有名,因为那里充斥了大大小小上百间赌坊,是个名副其实的”赌”城。 “敢动我的人,想必你也已经想过后果了吧?”他的声音轻轻地,但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刚刚站在柴房外,他已经将这人绑走铃兰的目的听得一清二楚。 铃兰懂得未卜先知?这愚蠢的谣言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但对铃兰而言可不是件好事,他绝对要扼止,要杀鸡儆猴,让这些愚民知道为了一个不实的谣言赔上性命是多么不值的一件事。 第七章 今天的事他绝对不会再让它发生,绝对! 铃兰在恍惚中回到家,在忧惚中接受大伙对她历劫归来的开心与关心,在恍惚中被段磊以“她很累,有话明天再说”挡住所有人,然后带回观云苑。 她没办法遏制自己的恍惚,只因为少爷他握了她的手! 而且,不只在柴房外头那一次,在回程路上的马车里,少爷的手始终都紧握着她的,一刻也没有放开过。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作梦。 事实上也是,因为她从少爷握了她的手之后就无法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她在想,少爷握她的手是因为喜欢她吗?还是纯粹只是想表达他的关心和让她历劫的歉意? 她在想,少爷一向是个正人君子,从她还是他的婢女时,就从未有过对她轻薄的举动,这次会这样牵握她的手,他一定是有了什么想法或决定。 她在想,少爷在想什么或决定了什么呢? 他会不会开口要她做他的女人,只是这个女人的身分是侍妾或是她所期待的妻子呢?她一直在想,在想如果少爷要她做他的妾,她该答应吗?要怎么回答? 她在想,充满了期待与不安、忐忑与害怕,然后忽喜忽悲。 “铃兰。” 少爷的声音突然清晰的传进她耳里,令她猛然回神,接着立刻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大跳。 少爷竟拿着湿布巾正在替她擦拭双手?! “少爷!” 她惊吓的猛然将手从他掌中抽了回来,却因动作太大,手肘猛然狠狠地敲到了桌缘上。 “啊!”她痛叫出声,顿时红了眼眶。 “笨蛋!” 她被骂了。 “有没有受伤?我看看。” 又被关心了。 只见少爷将她的袖子往上卷到手肘,仔细观察她刚刚撞到的地方,然后皱紧眉头。 “破皮了。” 她怔了一下,直刻看向自己的手肘,只见那上头除了有些红肿之外,还真的破了一小块皮。她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皮嫩肉了,撞了一下竟就掉了一块皮? “没事,这只是小伤,一两天就会好了。” 她开口道,想放下被卷起的袖子,却让他喝住。 “别动。” 她不解的看向他,只见他蓦然起身走进内室,不一会儿走回来时,手上多了瓶伤药。 他重新坐回她面前的椅子上,打开药瓶,将带着些许清凉味道的药膏小心的涂抹在她手肘伤处上。 “我很可怕吗?”他忽然开口问。 “啊?”她呆了一下。”少爷怎会突然这样问?” “你刚刚的反应让我觉得我像个坏人。”他说着将药瓶盖好,放到桌面上后,抬起头看着她再次问道:“我很可怕吗?”他的表情很认真。 铃兰迅速摇头。“少爷不可怕,一点都不可怕。” “那你刚刚的反应是怎么一回事?” “我只是被吓到。” “吓到?”他一脸疑惑。 “少爷怎么可以服侍铃兰、帮铃兰擦拭双手?虽然铃兰已不是奴婢了,但少爷还是少爷,您不能这样做。”她认真的对他说。 “对你来说,我还是少爷吗?” “当然。”她毫不犹豫的点头。 “只是少爷吗?”他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问。 铃兰怔怔的看着他,隐约听出这两个问题的言下之意有所不同,但却又有些不敢确定。 “少爷?” “在你心中,对你来说,我段磊只是一个少爷吗?没有别的义意?”他静静地看着她,违回问得更加直接明白,让她的心跳一瞬间就飞快到她几乎快要承受不了的程度。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她可以表白爱意,更加拉近与他距离的机会。 她立下决定,鼓起勇气开口说:“不只是一个少爷。” 她觉得自己已经用尽十分力气了,结果说出来的话却像小猫在叫般的小声,而且不知为什么突然羞得没办法再直视他的双眼,只能低下头去。 一只手伸过来抬起她的脸。 他直直的看着她,专注的让她不知所措。 “你脸红了。”他说,眼底跳跃着一抹光彩。 铃兰不由自主的伸手捂脸,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尴尬、不知所措,甚至还有一种想逃离他的冲动。 手被轻轻地握住,拿开,他再度出现在她眼前,专注的神情中多了抹温柔与笑意。 “铃兰,你喜欢我对不对?”他说。 她红着脸,逃不了,也不想逃的对他点头,再点头。心里却忐忑的想,不知道他会有何反应? “这就够了。”他慢慢地对她扬起一抹温柔中带着欢欣的微笑,然后将她拥进怀中。 她顿时呆住也傻住了,一来因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二来则是听见他接着说—— “我要你嫁给我,当我的妻子,铃兰。” “娘不答应。” 段磊被母亲毫不考虑又斩钉截铁的回答惊得呆愣当场,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听见这么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一直以来,娘对铃兰的疼爱在段府中,不管是他这个主子或是房门仆役,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此事在铃兰尚未脱离奴婢身分时便是如此,而后在她多次献策,辅助他经营段家商行,成了他们段家的贵人之后更加理所当然。 因此,对于自己喜欢铃兰,想娶她为妻这件事,他从未担心过娘会反对,只担心铃兰是否愿意接受,对他的感情是否带着报恩的心态等等问题。 他喜欢铃兰,却不喜欢她带着报恩的心接受他,这是他的自尊,所以这一年多来他才会如此挣扎、裹足不前。 可是这次的绑架事件把他吓坏了,失去她的可能性把他压得喘不过气,几乎要令他发疯。 他不能失去她,无法失去她,如果她死了…… 这想法在他脑中来回千万遍,每次想到如果她死了,他就无法再继续思考,就觉得好像有只无形的手硬生生的掐在他心口上一样。 那种痛,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 所以在救回她之前,他已决定抛开没用的自尊,不管她对他怀抱的是什么心态,他都要让她成为他的妻子,真正的拥有她,并让天下人知道她是他段磊的女人,敢动她者,死! 这几年由于父兄的遽逝,他所经历的一切现实以及人情冷暖都是别人无法想象的,而他也在这其中学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实力代表一切。 当初父兄过世后,他之所以让人瞧不起,便是因为在商行同业看来他根本没实力,只是一个养尊处优、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即使继承了家产,迟早也会败光,所以才会没人理会他。 然而经过了这几年,他相信再也没人敢小瞧他段磊,甚至与他作对,那天他会带大批官兵同行便是为了要示威,让所有人知道他段磊连州府的官兵都能调动。 既然心意已决,他便不想再浪费时间,当晚便向铃兰求亲,并意外的获得惊喜的答案,原来他们俩是两情相悦。 确定她的感情后,婚礼就没必要再拖了,毕竟铃兰的年纪也不小了,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娘在听到他说要娶铃兰之后会是这样一个反应。 “为什么?您不是一向很喜欢她、很疼她吗?”他问。 “她不能做你的妻子。” “为什么?请娘给孩儿一个理由。” “她是娘收的义女,是你的妹妹。” “孩儿从未将她当成妹妹看待,这理由孩儿不能接受。”段磊摇头道。 “你不听娘的话吗?” “听,但是需要娘给孩儿一个可以说服孩儿的理由。” “铃兰她不适合你。” “这几年来铃兰一直待在孩儿身边,孩儿看不出来她哪里不适合,请娘明一不。” “她是个婢女。” “她不是,许多年前就不是了。娘不也知道吗?”段磊沈声道。 “但那终究改变不了她原本是个婢女的事实。”段夫人有些激动。“磊儿,你值得更好的,城里有许多名门世家——” “娘,”段磊打断母亲,已然听出问题所在。“您之所以不答应,是因为认为铃兰没有相对于我们段家的家世,所以才不答应吗?” 段夫人抿着唇,算是默认了。 段磊目不转睛的看着母亲严肃的表情,无声的叹息,他没想到娘竟会在意这种事,他以为…… “娘,我们段家也只是一个商家,有点钱而已,称不上是什么名门世家。” “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呢?”段夫人倏然睁大双眼,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孩儿说的是事实。” “什么事实?你去问岚州城里的人,谁敢小瞧咱们段家,敢说咱们段家不是名门世家的?”她激动道。 “一旦我们商行倒了或没落了,每个人都敢这样说,因为这是事实。他们现在不敢说,只是畏惧我们段家的财势而已。”段磊平静的说。 “你——” “娘,段家商行今日之所以可以继续屹立不摇,铃兰她功不可没。”他继续说,“虽说孩儿并不是因此才想娶她的,但若要论配不配或值不值,铃兰她绝对有这资格成为段家的少夫人,所以请娘同意孩儿娶她进门。” 段夫人抿紧嘴巴不松口。 她也知道铃兰很好,知道她对段家商行帮助很大,但是她还是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以磊儿现在意气风发的成就,有多少名门贵胄趋之若骛,想和他们段家结为亲家,她怎能让他去娶一个婢女,让段家成为岚州人口中的笑柄,丢尽颜面呢?她绝不允许它发生。 “你若真喜欢她可以纳她为妾,娘不会阻止。但是娶她,娘绝不允许。”她斩钉截铁的说。 “除了她,孩儿这辈子不会娶别的女人,希望娘您能再考虑一下。孩儿告退。”段磊沈声道,说完迳自转身离开听雨苑,朝观云苑走去。 一路上,他的嘴巴紧抿着,神情满是阴霾,让仆人们看了一个个心惊胆颤,不由得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观云苑书房里,铃兰认真的看着账册,一边盘算着商行接下来的发展方向。 她记得重生前的水旱灾后,还发生了几件事,那几件事也接绩影响到市场,让许多商品价格上扬,那些东西可从现在开始布局收购,让段家商行大发利市。 书房房门蓦然被推开,发出“咿”的声响。 她抬起头,只见少爷一脸阴郁的从门外走进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迎向他,他却二话不说,手一伸便将她拥在怀里,令她轻怔了一下。 “少爷?” 他没有应声,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地抱着她,抱得很紧,令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发生了什么事?”她再度出声轻声问道。 段磊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她说实话,他不想她受伤,但却又无法瞒骗她。 他知道刚在听雨苑所发生的事迟早都会传进她耳里,而且母亲也可能找上她,要她拒绝他或离开段家之类的,他必须让她有心理准备,让她承诺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要坚持下去,永不放弃才行。 “我刚从听雨苑回来。”他告诉她。 铃兰愣了一下,然后便恍然大悟了起来,心也随之抽痛了一下。 “夫人她……不答应是吗?”她低声问道。 “我不会放弃,所以你也不许放弃,知道吗?”他蓦然抬起头来,坚定的对她说。 “夫人她怎么说?” 第八章 “先答应我,说你不会放弃、不会动摇,我再告诉你。” 铃兰看着他,坚定的对他说:“我不放弃也不会动摇,你放心。” 少爷是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事才走到这里,所以才会担心。 她是绝对不会放弃少爷的,即使夫人的反对令她很伤心、很心痛也很抱歉,但是她还是会坚持下去,直到成为少爷的妻子、段家的少夫人,然后改变重生前段家和她自己的命运为止。 看着她坚定不移的神情,段磊深吸一口气,心情稍稍开朗了一些。他松开她,牵着她的手,两人一同走到椅边坐下。 “我会让娘改变主意的,所以你再等等。”他对她承诺道。 她点头,比较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夫人很生气吗?”她问道,一顿后又自己低声回答,“一定很生气,也一定对我很失望。一直以来她都待我很好,又特别的疼爱我,结果我却这样背叛她。” “铃兰,我不许你这么说,你并没有背叛娘。”段磊蹙眉道。 铃兰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既已决定要做,即使背上背叛之名,得不到夫人的谅解,她也不会退缩,不会后悔。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她问他。 “娘应该会找你,说的话可能重一些,你别放在心上,也别答应她任何事。” 她无言的点头。 “我已告诉娘,这辈子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娶别的女人,所以你别担心,因为若要段家有后,娘就一定得妥协。”他柔声告诉她。 “谢谢你,少爷。”铃兰感动的眼眶泛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哑声道谢。 “谢什么,还有,你是不是该改口,别再叫我少爷了?”他微笑的凝望着她说。 “为什么?”她眨了眨眼,茫然不明所以。 “难道咱们成亲之后,你还要叫我少爷?”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调侃的笑问道。 “但我们还没成亲呀。”她脸红的低声道。 “你可以先练习。” “练习?”他一脸鼓励的对她点点头。 铃兰看着他,犹豫了一下,嫣红着脸开口道:“老爷。” 段磊的表情顿时从期待变成怪异。 “你打算在和我成亲之后改口叫我老爷?”他哭笑不得的问她。 其实她是打算叫他相公的,但是在尚未成亲之前,她怎么也叫不出口,只能学夫人以前唤老爷的方式唤他了。 “夫人以前也是这么叫老爷的。”她告诉他。 “娘是娘,你是你。况且,我看起来应该没那么老吧?”段磊苦笑着皱眉道。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换一个。” “要换什么?”铃兰无所适从的看着他问。 “你自己想。” 铃兰皱紧眉想不出来。 相公和夫君都是成亲之后才能叫的,现在她真的叫不出来,也不适合。 少爷不行,老爷不行,叫公子好像也不太对,若学外人尊敬的叫他段爷,他肯定会不悦,所以到底该叫什么呢? 重生前,少夫人私底下唤少爷为“爷”,语调总是轻软呢喃、声细细的,让她好生羡慕,还曾偷偷地在私底下模仿,想象哪一天自己也能这样叫少爷有多好。可是现在有了机会,她却莫名的排斥,一点也不想学少夫人那样唤他。 叫什么好呢?她用力的想。 “有这困难吗?”看她眉头紧蹙,一脸绞尽脑汁、搜索枯肠的模样,段磊忍不住开口问她。 铃兰用力的点头,再点头。 “你可以叫我相公。”他嘴角微扬,建议道。 她的脸立刻染上一抹嫣红,羞赧的低声道:“我们还……没成亲。” “私下叫没关系。” 她用力的摇头,羞到不行。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那直接叫我的名字,叫我磊呢?” “磊?” 他看着她微笑的点头。 “磊。”她又叫了一次,像在适应也像在练习。 他笑容加大,感觉很不错,有种瞬间拉近两人距离的亲昵感,也让他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再叫一次。”他凝视着她柔声要求。 “磊。”她看着他,娇羞的红着脸轻唤道。 他情不自禁,无法自己的伸手将她从椅子上拉向自己,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少爷?”铃兰有些惊愕,红着脸,不知所措。 “叫我磊。”他纠正她。 “磊。”她红着脸低声唤道,下一瞬间却倏然瞠大双眼,只因他竟低下头来亲吻她。 “以后你若再叫我少爷,我就亲你。叫一次,亲一下。”他抬起头,语音沙哑的对她说。 铃兰呆呆的看着他,心跳到不能自己,更没办法将他所说的话听进耳里,她现在满脑袋想的都是少爷亲了她的事。 少爷亲了她,少爷亲了她,少爷亲了她……她是在作梦吗? “少……爷?”她轻抚唇瓣,神情因难以置信与开心而显得有些迷醉恍惚。 “你是在考验我吗?”他眼底燃起一簇火焰,低喃地问她,然后再度低头吻上她诱人的红唇。 这一回他不再是蜻蜒点水,一碰触到她柔软唇瓣,他便无法忍耐,情不自禁的伸手捧起她的脸,让自己无碍的加深这个吻,伸舌舔过她柔软的唇瓣后,直接采进她口中品尝她真正的甜美味道。 她似乎被他的孟浪吓了一跳,身子僵了一下,但却没有挣扎,而是慢慢地将自己放松,然后再慢慢地以生涩的反应响应着他。 她的回应令他的爱欲瞬间变得更加激狂与浓烈,贪婪的吞噬着她的唇舌,然后逐渐蔓延至她细致的颈部肌肤,再往下探进她不知何时已被他扯松的衣襟。 “……磊……”她不自觉的抓紧他的衣衫,轻喊他的名,语音中还带着一丝不安、紧张与无措。 他倏然一僵,一瞬间便停止一切动作。 差一点,他差一点就要在书房里占有她了。 他闭着眼睛,深吸来自她身上令他迷恋的香气,然后依依不舍的停留了一会儿,这才勉强自己抬起头来,看向一脸嫣红、含羞带怯的她。 “对不起。”他向她轻声道歉,同时帮她将松开的衣服拉好,然后幽幽地说:“现在知道了吧?” 她一愣,原本因羞赧而不敢看向他的双眼不由自主的凝视他,茫然的问:“知道什么?” “知道我虽然很喜欢亲你,但自制力仍有些欠缺,所以你也别太常叫我少爷,要适可而止,知道吗?”他轻轻抚过她被自己吻得有些微肿,却诱人无比的红唇哑声说。 铃兰眨了眨眼,神情有些迷茫,不太了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叫少爷要适可而止? 你是在考验我吗? 这一句话突然浮现在她脑中,令她忍不住凝神回想。 叫一次,亲一下。 什么?她怎么好像听过这么一句话,而且这句前面好像还有什么,好像—— 以后你若再叫我少爷,我就亲你。叫一次,亲一下。 “啊!”她遏制不住的惊呼一声。她想起来了,少爷先前好像有这么对她说过,所以他说别太常叫要适可而止的意思是…… 倏然间,她整张脸连耳根和脖子都红了起来。 “我没有……我不是……我……”她羞到语无伦次,快被他的误会给急疯了。 她没有要他亲她,叫他少爷不是为了想要他亲她,只是习惯使然,她不是,她没有,她……呜呜,她才不是那种厚脸皮的女人,才不是。 看她一脸冤屈却不知从何说起,急得像要哭出来的模样,段磊遏制不住的灿然一笑。 “我知道你没有,你不是,我是逗你的。”他柔声笑道,然后直接拉着她站起身来,转移话题道:“陪我去城西米粮铺子。” 她怔了下,不由自主的出声问道:“有事吗?” “嗯。”他点头却没有说明。 城西米粮锈子那里的确有事要他处理,不过却不是什么急事,晚个几天去办也没关系。他之所以现在要过去,只是想藉此离开这两人独处的书房,缓和他一触即发的情欲罢了。谁知道再这样待下去,他还控制得了自己多久不占有她? 看样子他得尽快想办法让娘改变心意,允了与她的亲事才行,不然他迟早会被想抱她、想爱她的欲望折磨死。 一定要尽快想办法。 “小姐,您睡了吗?” 铃兰刚熄灯上床就寝,便听见从门外传来一个特意压低的询问声。 她听出那是负责服侍她,与她小时候有着类似遭遇,一年多前让她遇见并请求少爷将其收留在段家的小婢女小红的声音,却不知这小丫头半夜还不就寝,跑来找她有什么事。 “什么事?”她出声问道,未听见小红的回答,却看见她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三道背着月光的黑影走进她房里。 “是谁?”她警戒的立刻从卧铺上坐起身来。 火折子的亮光在黑暗中一闪,瞬间点亮了房里桌几上的蜡烛,也点亮了厢房,让铃兰清楚的看见来人。 夫人?! 她心里一惊,立刻下床穿鞋,朝夫人福了福身。 “夫人,您这么晚了怎么还未休息,找铃兰有事吗?”她恭敬的询问,心里却是万分的忐忑。 她明白夫人之所以会这么晚避开所有人耳目亲自来访,定是要和她谈少爷的事。 近来少爷出入总会带着她,从不让她单独留在府里面对夫人,夫人大概也是无技可施,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选择在这夜深人静时亲自从听雨苑过来找她,这令她感到很是歉疚。 “你们都出去。”段夫人开口道。 随她进门的婢女翠儿和小红立刻应声,转身走出厢房,小红在转身之前还担忧的看了她一眼。 铃兰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无言的对她说着没关系。 房门被退出去的翠儿随手带上关了起来,房里顿时间就只剩下夫人和她两个人。 四周一片沈静。 铃兰没有开口打破这沈静,因为她不知该说什么,更有一种说什么错什么的预感,于是便选择了沉默。 “先去把衣服披上,别受寒了。”段夫人蓦然开口道。 她沉默的点了下头,转身去拿了件外衣穿上后,转身走向已经在桌旁坐下的夫人。 “坐。”段夫人说。 她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安静地坐下。 “你还把账册带回房看吗?”段夫人的目光落在放置在桌面上的账册。 “有时候。” “辛苦你了。” “请夫人别这么说,这是铃兰该做的。” “该做的?是为了报笞当年我对你的收留之恩吗?如果是,这些年你为我段家所做的事也报答够了。铃兰,你已经不欠段家什么了。”段夫人缓缓地摇头道。 铃兰不安的看着夫人,总觉得夫人这席话似乎有别的涵义,是她想太多了吗? “不仅是夫人对铃兰的收留之恩,还有这些年来您对铃兰的疼爱与照顾,以及少爷对铃兰的信任与知遇之恩。铃兰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夫人、少爷和段家给的,这些恩惠铃兰都谨记在心里,就算花一辈子时间也报答不完。”她带着感激的神情,认真的说道。 “你不需要花一辈子的时间来报答,只要答应我做到一件事就行了。”段夫人看着她说。 铃兰呼吸一滞,有种“来了”的感觉。她的不安应验了。 第九章 “什么事?”在夫人专注凝视的目光下,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开口问。 “离开这里。” 铃兰顿时有种青天霹雳的感觉。离开这里?夫人要她离开这里,离开段家吗? “夫……人?”她的震惊写在脸上。 “你没有听错。”夫人坚定的对她说。“我要你离开这里,只有你离开,磊儿才会断了想与你成亲的荒谬念头。这些年我待你不薄,铃兰,段家也待你不薄,如果你真有心要报恩的话,就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段夫人说着,以凌厉而专注的眼神看着她,缓慢地开口道:“你可以做到吧,铃兰?” 她做不到,她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嫁给少爷是她重生后最大的目标与希望,这并不是单纯为了她自己的私欲,也是为了报答段家与夫人对她的恩惠,不让悲剧发生,她怎能在此功亏一篑呢? 她是不可能会离开段家、离开少爷的,所以对于夫人的要求她当然是做不到,连考虑或挣扎、犹豫的时间都不需要。 不过这事她自个儿知道就行了,对于夫人的要求她只能采取缓兵之计,用上拖字诀了。 “请夫人再给铃兰一点时间好吗?” 她对夫人说,在说这句话时,神情带着哀戚与难受,好似她已经答应要离开,多要的这一点时间只是为了要诀别一样。 段夫人看她这样也露出了难过的神情,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后,才在叹气中起身离开。 看着夫人离开的背影,她只觉得一阵歉疚,因为她欺骗了夫人。 那晚的事并未传至少爷耳中,因为小红被夫人下了禁口令,而她也未曾对少爷提起这件事,为的自是不想让少爷的一时冲动坏了她的缓兵之计。 少爷…… 唉,她还是习惯这样唤他,不习惯改口叫他磊。 她已经有好几回被他抓住惩罚了一番,那惩罚他很明显是乐在其中,至于她嘛……铃兰不自觉的伸手摸着唇瓣,羞赧的向自己承认,她也很喜欢。 可是她必须慎重申明,她并不是因为喜欢那惩罚才故意叫他少爷的,她对天发誓。 轻抚着唇瓣,她无法自己的想起被他亲吻的感觉。 她好喜欢他的亲吻,好喜欢被他拥在怀里的感觉,好喜欢他眼里只有她,眼神因她而变得灼热深邃的模样,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每当想到他都会怦然心动,愈想愈喜欢他,愈想愈爱他。 如果没有少夫人的问题就好了,只要能和少爷在一起,其实她一点也不在乎做小或没有名分。 可是现在这情形却由不得她,因为她一定得和少爷成亲才能杜绝悲剧降临在段家,一定得这样才行。 还有半年的时间,再过半年少夫人就会出现,她一定得在这之前打破现在的僵局才行,只是到底该怎么做呢? 如果夫人能同意她和少爷的亲事就好了,那么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但是偏偏…… “唉!”铃兰不由自主的长叹一口气。 “你在心烦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铃兰猛然转头,只见段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后方。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她笑逐颜开的问道。 “嗯。”他点头回答她的问题,然后在她身旁坐下,神情专注的凝望着她,再次问道:“你在心烦什么?” 她微僵了一下,然后微笑的摇了摇头。 他要烦的事比她还多的多,她没必要把自己的烦恼再加诸在他身上,更何况关于她是个重生之人的事她也不能说。 “你还不打算跟我说吗?”他直勾勾的盯着她说。 “说什么?”她怔然的问。 “娘找你,要你离开段家的事。” 她倏然瞠大双眼,没料到他竟已知道这件事。 “你怎会知道这件事?小红跟你说的?”她问他。 他摇头。“娘身边的婢女跟我说的。” “翠儿姊姊?”她有些惊讶,没想到翠儿姊姊竟会为她而违背夫人的旨意,私底下将这件事偷偷地告诉少爷,她觉得感谢又感动。 “为什么不告诉我?”段磊表情严肃。 “因为不想你对夫人感到失望,更不想你因为失望或一时的愤怒而说出或做出让夫人伤心、自己后悔的事。”她目光柔和的看着他说。“最重要的是,我并没有离开,也不会离开,所以说与不说其实也不是很重要,不是吗?”她朝他微微一笑。 “你……”段磊有些无言,却有更多的心疼与无奈。 他不想太过违逆娘亲,令她伤心,毕竟娘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而他也是娘唯一的希望和依靠,可足他也不能因此而容忍娘去伤害如此心地善良又善解人意的铃兰。 看样子他该有所行动,不该再优柔寡断下去了。 他眼中蓦然透出一抹坚定。 “我们回家吧。”他牵起她的手,拉她起身道。 她点头,总觉得他似乎与刚刚变得有些不一样。 “你不是要回去找夫人讲这件事吧?”她拉了拉他的衣袖,忍不住担心的开口问道。 “担心吗?” 她点头。”夫人这么做完全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能怪她。不管夫人对我做什么,你都不能与她生气。” “娘这么对你,你不生气吗?”他问她。 她摇了摇头。”铃兰知道自己的身分配不上少爷,夫人会有此反应是理所当然的。况且夫人没在第一时间就将铃兰赶出段家,还亲自过来,语气平和的要我离开,没有疾言厉色,也没有口出恶言,这样的夫人教铃兰怎生得了气?只觉得感激和愧疚而已。”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需要感到愧疚。”他认真道。 她扯唇微笑,笑容显得有些勉强无力,令他顿感一阵不舍与心疼。 “回家吧。”他柔声说。 她点头,随他走出铺子,坐上等在铺子外头的马车,朝段府奔驰而去。 回家还有场战争要打呢。 两人一下马车便听闻门房告知府中来了贵客,夫人要少爷回府后,立刻到大厅去。 铃兰与段磊对视一眼,两人脸上均有些疑惑与茫然,猜测不出这突然来访的贵客是何许人,因为他们并未收到任何拜帖。 疑惑只是一瞬间的事,两人有默契的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同进府,一同朝大厅的方向走去。 段家的大听里,除了段夫人在座外,还有一名女子也坐在大厅里的座椅上,正半侧着身子,背对着大厅入口的方向与段夫人谈笑着。 女子的声音轻软呢喃、声细细的,令刚走进大厅的铃兰脚步猛然一顿,心脏不由自主的蓦然紧缩了一下。 “娘。”段磊出声宣告自己的到来。 半背对着大厅入口的女子闻声转过头来,一张肤自如玉、眉眼如画、美若天仙的脸庞顿时出现在他们眼前。 瞬间,铃兰脸上血色尽失,脑袋轰然一响。 少夫人?! 怎么会,不是应该还有半年的时间她才会出现吗?为什么她现在会在这里,怎么会? 铃兰的脑袋一片震惊与紊乱,压根儿没想到因为她的重生,许多事早已改变,苏如烟出现的时间又怎会还与她重生前那时一样? “磊儿你回来啦,快点过来。”看见儿子归来,段夫人立即起身,满面笑容的朝段磊招手,一旁的苏如烟也随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带着腼觍羞涩、楚楚动人的神情。 段磊略微停顿了一下,下意识的转身看了铃兰一眼,却被她的面无血色吓了一跳。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他立刻停下脚步,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温柔与担忧。 铃兰尚未及开口,段夫人冷淡的声音已率先响起。 “既然不舒服就回房去休息。翠儿,你送她回房。”段夫人转头命令身后的婢女。 “不用,我送她。”段磊坚持。 段夫人立刻皱起眉头。“你没见到这里有客人吗?你留下,让翠儿去。” “孩儿并不认识这位姑娘,她也并非孩儿的客人,请娘容孩儿告退。”段磊直截了当的说,一颗心全悬在铃兰身上。她的脸色好苍白,令他好担心。 “不准。”段夫人说。“你过来见见你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个字像青天霹雳般的轰在段磊头上,令他露出了震惊又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的未婚妻?他什么时候有过未婚妻了? “孩儿从未听说过有未婚妻这件事,孩儿没有未婚妻。”他看向母亲,冷硬的开口说。 “你有,是你爹生前为你指腹为婚定下的亲事,这位苏如烟姑娘便是你的未婚妻。”段夫人坚定的看着他说。 “指腹为婚的是大哥,不是孩儿。” 这件事是大哥跟他说的,大哥生前一直都很期待对方赶紧长大,说他从未见过对方,却记得那怀着他新娘子的孕妇是一个长得好美、好美的妇人,所以想必他的新娘也会是个大美人。 他还记得在他二十加冠要离家历练的前一天晚上,大哥还跑到他的院落,把他所知的未婚妻的一切告诉他,要他有机会的话帮他去偷看一下。 苏如烟。 就是这个名字,他绝不会记错。 “你大哥已不在人世,段家现今的继承人是你,你爹生前的承诺必须由你来负起,这是你的责任。”段夫人的语气多了抹强硬。 “段家商行或许是孩儿的责任,但大哥的未婚妻却不是。”段磊摇头道,神情坚定不屈。“孩儿不会与这位苏姑娘成亲,绝对不会。” “你……”段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段磊将目光转向苏如烟,直截了当的开口。 “苏姑娘,请恕在下直言。”他说,“若你要进我段家,只能以我大哥的未亡人身分进来,断不可能成为我段磊的妻子,因为我的妻子是她。”说着,他伸手握住铃兰的手。 铃兰的手异常冰冷,令他一经碰触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转头看她,只见她原本苍白的脸早已面无血色,而且整个人摇摇欲坠,好像下一刻就会失去意识晕厥过去。 他心一惊,想都没想的立刻伸手搀扶她,同时保护的将她圈进自己的臂弯中,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 “磊儿!你这是在做什么?”看着他的举动,段夫人难以置信的瞠大双眼,怒声叫道。 “铃兰不舒服,孩儿送她回房。”段磊搀着铃兰转身离开。 “站住!”段夫人怒声吼道。 段磊本欲不理这声喝令,但他怀中的铃兰却对这命令毫无抵抗之力,瞬间就停下了脚步。 “别理娘。”段磊在她耳边轻声的说。 铃兰抬起面无血色的小脸,对他轻轻地摇了一下头,然后伸手推他,从他臂弯中挣了开来。 “你留下来陪夫人和苏姑娘,我可以一个人回去没关系。”她告诉他。 “该说的话我刚都已经说了,留下来也没用。”段磊摇头拒绝,神情担忧的看着她。“你的脸色很差,是哪儿不舒服?我们先回观云苑,我叫人去请大夫。” “我——”铃兰才开口便听见夫人命令出声。 “磊儿,娘叫你过来这里。铃兰,你退下,这里不适合你这个外人在场。” 外人? 段磊倏然抿紧唇瓣,脸上闪过一抹压抑不住的怒气。他欲转身反驳母亲说的话,却让铃兰扯住了衣袖,她以一脸哀求的表情看着他,迅速地对他摇了下头。 第十章 “我先回观云苑。”她告诉他,然后转向夫人福了下身,说:“铃兰告退。”接着便头也不回的直接走出大厅。 一走出大厅,她便整个腿软,瘫坐在长廊边的石栏上。 少夫人的提早出现令她心神大乱,内心充满了害怕与不安感,尤其是在看见夫人欢喜的模样后,那不安的感觉更加有如铺天盖地而来。 对夫人来说,苏如烟的出现绝对是场及时雨,只是她压根儿都想不到这是场带着剧毒的毒雨,五年之后,段家将因她而覆灭。 五年……不,算算时间应该还有六年才对。 少夫人谋财害命、颠覆段家是在嫁进段家五年之后,算算时间,她还有六年的时间可以阻止悲剧的发生,只是少夫人的提早出现,会不会也让悲剧发生的时间提前呢? 为此,她感到忐忑不安,还有一种自从看到少夫人出现之后便产生的不寒而栗的感觉。 那感觉很莫名其妙,唯一让她想到的合理解释便是,她可能是受重生前那段胆颤心惊的往事所影响导致的吧? 因为她始终忘不了少夫人冷笑的模样,而且每当想起都会发寒,这回再看见她,她才会不自觉的感到不寒而栗。 铃兰缓缓地深呼吸,让自己甩开那感觉,静下心来。 她告诉自己,现在的她比重生前的她强上一百倍不止,在段家商行里也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再加上她重生的优势,以及少爷对她的情意,她根本就不需要去不安或害怕什么。 所以,不管苏如烟这位她重生前的少夫人是早半年出现或晚半年出现,对于她要嫁给少爷成为段家的少夫人的目标都不会改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场战,她有信心自己不会输,绝对不会。 再次深呼吸,铃兰一扫先前不安与紊乱的神色,坚定的起身回观云苑等候消息。 段磊拒绝娶苏如烟的态度很坚定,不料段夫人要这儿媳妇的态度更坚定,竟瞒着儿子在私底下筹备起两家的婚事来。 段磊一直不知道此事,直到突然听见有人恭喜他,一问之下,这才得知自己再过几天就要成亲之事,整个人勃然大怒。 铃兰花了好些时间才将他的怒气安抚住,没让他在第一时间便冲回家去质问夫人。 不过她也知道这事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果然当天傍晚,他们从外头归来回府后,他便要她先回观云苑,然后自己一个人直接转向听雨苑而去。 她本想跟着一起去的,但想了想又作罢。 一来是因为她跟丢也帮不上什么忙;二来则是现在住在听雨苑里的不只夫人而已,还有苏如烟小姐,而她一点也不想见到她。 铃兰轻叹口气,转身回到观云苑后,为免自己胡思乱想,便投入工作中,专心的看起账册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声响。 “小姐,铃兰小姐。”她抬起头,转向房门的方向,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 “门外的人是谁?”她出声问道,这婢女的声音有点陌生。 “奴婢满福,是如烟小姐的贴身婢女。” 铃兰脑中顿时浮现出一张圆圆的脸,门外的声音和那张脸吻合了起来。 “你找我有事?” “段夫人要奴婢请您过去。” “夫人?” 铃兰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猜想夫人要她过去做什么?难道是要她当着夫人和少爷以及苏如烟小姐的面,坦白自己对少爷的心意吗?夫人想测试她有没有那个胆量敢反抗她,会是这样吗? 不管如何,去了就知道。 她起身走出书房,见到那名有着圆圆的脸,名叫满福的婢女正站在楼宇前的台阶下等着她。 “走吧。”她说。 满福朝她福了下身,转身领路而走。 铃兰跟在她身后,边走边思考着待会儿可能发生的事,以及自己究竟该如何面对。 她想得专心,走得心不在焉,因而很慢才发现走在前方的婢女似乎带她绕了远路,从观云苑去听雨苑有更近的路可走,走这方向得绕上好大一圈。 “等一下。”她停下脚步,出声道,“你似乎还不太熟悉府里的路,从这方向去听雨苑得绕一大圈,你跟我走。” 说完,她转身,眼前却突然闪过一道黑影,她的嘴巴蓦然被人用力的捂住,一股蛮力随即将她往后拖丢。 突如其来的遽变令铃兰双目圆瞠,瞬间露出一脸惊恐与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 她无声的呐喊,使劲的挣扎,却抵不过将她往暗处拖去的蛮力,直到一阵剧痛从颈后传来,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仍无法相信自己怎会再次遭遇这种事,而且竟还是在府里发生的。 这回她还能像上回一样有惊无险吗? 少爷…… 段府观云苑内,随着段磊的回归,发现铃兰的失踪后,整个天翻地覆了起来。 一整夜,先是观云苑内的奴仆一个个的被叫去盘问,然后扩大到段府里的所有奴仆,每一个接受盘问的人都被少爷那下颚紧绷、严厉沈肃的神情吓到发抖。 “小的有看到小姐回观云苑,但没看到她外出。” “小姐进书房后不久,小的就被夫人派来的人叫去跑腿了。” “小的本来是待在观云苑里的,但后来翠儿来找小的,所以……” “没有,因为夫人早上派给小的事未做完,所以小的一直待在马房那边做事。” “有,没有,夫人……” “是的,夫人……没有,夫人……夫人……” 盘问完家里所有的奴仆后,段磊虽未获得铃兰失踪的有关消息,但却找到了与她失踪有关的可能,一切矛头都指向了夫人,他的母亲。 他不想相信,但却又不得不信,因为铃兰从府内失踪的期间,有太多奴仆巧合的接受了夫人的指派而离开了原来的工作岗位,这明显就是调虎离山。 段磊下颚紧绷,神情肃杀的走向听雨苑,不等婢女通报便直接闯进段夫人休息的偏厅里。 偏厅内,段夫人与苏如烟两人正开开心心的在喝茶谈心,让撞见的段磊瞬间握紧拳头,脸色愈加阴霾冷冽了起来。 “磊儿,你这是做什么?娘不是跟你说过,如烟姑娘现在也住在听雨苑里,你要有些分寸。”段夫人对突然闯进厅内的儿子蹙眉道。 “铃兰在哪里?”段磊直接问道。 “铃兰?娘怎么会知道她在哪里。”段夫人冷淡的回道。 “孩儿知道是您派人将她带走的,她在哪里?”段磊目不转睛的盯着母亲问。 “娘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段夫人转头道。 段磊惨然一笑,本来他还抱着一丝希望的,没想到…… “娘,您真的认为只要铃兰不在,孩儿就会乖乖地成亲吗?您错了。”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后,转身就走。 “站住!你要去哪儿?”段夫人心底蓦然升起一抹极度的不安感,忍不住问道。 “去找铃兰。”段磊停下脚步,回头答道。 “你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要怎么找?况且,你怎么知道不是她主动离开的,毕竟她曾经答应过娘她会离开——” “她没答应。”段磊打断母亲,“就算她答应了,孩儿也不会允许。孩儿要去找她,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找到她,也会找到她。”他信誓旦旦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段夫人虽然心底有些不安,但对于儿子这席话并没认真看待,毕竟天下之大,要找一个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更何况还是要找一个被特意藏起来的人,所以她并不担心。 不料三日过后,她却收到一封令她震惊到昏厥过去的书信。 段磊为了寻找铃兰留书离家了。 官道上,两匹骏马八蹄齐飞的拖着马车往前奔驰,留下阵阵烟尘。 坐在马车上赶车的车夫黑眸锐利,神情冷硬,黑衣束袖,煞气外放,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而且还是很厉害的那种,稍有点脑袋的明眼人是绝对不会去招惹这种人的。 但,偏偏就是有人不长脑袋。 一个时辰前,他们的马车正停在溪边休息,五个不长眼又没脑袋的盗匪突然就这样冒出来劫财劫色,虽然他们的功夫只有三流,却以出其不意与人多势众的突袭,害得小姐因惊吓而失足落水,还撞伤了头。 那五个该死的匪徒当然立刻就让他挑断了手筋脚筋,然后五花大绑的丢进草丛里任他们自生自灭。 重点不是他们,而是落水的小姐被救起后,始终昏迷不醒,这也是他此刻正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赶路的主要原因。 “还没到吗?”马车内传来爷低沈的询问声。 “快到了。”他回答,因为城门就在不远的前方,他已经看见了。 马车迅速往前奔驰,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终于进入繁华的州城内。 车夫不等马车内主人的吩咐,一进城便抓了个人问明哪有客栈,并请对方替他找来城里最好的大夫到客栈去,说明事成自有报酬后,马车立刻直奔客栈而去。 天香客栈是遥州城里数一数二的豪华大客栈,在天字一号客房内的卧铺上,此时正躺着一个面色苍白、迷昏不醒的姑娘,她赫然就是铃兰,而坐在床边眉头紧蹙、一脸忧心如焚的男子竟是段磊。 厢房的门突然被推开,车夫——不,应该叫他陆武才对,领着一名带了一个提着药箱的小药童的布衣老者走进门来。 “少爷,大夫来了。” 段磊立刻起身让位。“大夫,麻烦你了。” 老大夫没有说话,在床边坐下之后,先为铃兰把了把脉,再起身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她撞伤的头部。 “没大碍。”他做出结论。 “如果没大碍,她怎会一直昏迷不醒?”段磊眉头紧蹙的问道。他不是在质疑。只是在阐遖事实。 老大夫看了他一眼后,转头对小药童说了句,“金针。” 小药童立刻将药箱打开,从里头拿出针炙用的金针递给老大夫。 老大夫下手毫不迟疑,一针、两针、三针,第三针落下后约两息的时间,原本昏迷不醒的铃兰突然轻吟出声,轻动了一下后,渐渐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铃兰!”段磊立刻上前,惊喜的唤道,“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哪里会痛?大夫在这儿,你可以告诉他。”他柔声道。 “我的头……”她呻吟出声。 “你的头在跌倒时撞到了溪边的石头,所以才会痛。” “跌倒?” “你忘了吗?我们在溪边休息,盗匪突然出现,你因为惊慌害怕而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跌进溪里还撞伤了头。你把我吓坏了,你知道吗?” “我想不起来……”铃兰试着回想,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他心疼的赶紧阻止她,不忍见她难受。 “你是谁?”铃兰迷茫的看着他问。 段磊浑身一僵,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几乎无法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他问她。 “你是谁?我……又是谁?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她抱着头,痛苦的呻吟道。 “大夫!”段磊一脸震惊的转向老大夫,激动的叫道:“为什么会这样?大夫,为什么会这样?” 第十一章 老大夫蹙紧眉头,不发一语的又替铃兰把了把脉,直至许久后才收手。 “大夫?”段磊无法遏制脸上既着急担心又害怕的神情,双目紧紧地盯着老大夫。 “姑娘除了头部所受的伤和落水有些受寒而导致脉象较为虚弱外,老夫实在看不出有其他异常。”老大夫苦笑的摇了摇头。 “看不出其他异常?你真的是大夫吗?没有异常她怎会不认识我,怎会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段磊忍不住吼道。 “这也许是暂时性的,过几天就会恢复正常。”老大夫说。 “要过几天?”段磊问。 “这……很难说。”老大夫不敢保证。 “很难说?”他的声音愈来愈紧绷,神情也愈来愈阴冷。“你何不直接说她会不会恢复正常也很难说!” “这还需要观察,老夫现在无法下定论。” “滚!立刻给我滚出去!”段磊再也遏制不住愠意,倏然咆哮出声。“陆武,把这个蒙古大夫给我赶出去,再去请其他大夫过来。” “是,少爷。”陆武沈声领命,一手拎起药童,一手扣住老大夫的手臂,瞬间便将两人带出厢房。 随着他们的离去,厢房里顿时只剩段磊和铃兰两人。 段磊眉头紧蹙,一脸怒不可遏的愤怒神情令卧铺上的铃兰有些害怕。 “对、对不起。”她瑟缩的开口说。 段磊的表情一下子就温柔了下来,既温柔、自责又沉重。 “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把你保护好,对不起。”他摇着头对她说,旋即又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再次问她,“你真的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不认得我吗?” “对不起。”铃兰露出歉疚的表情。 段磊脸色苍白的僵直了一会儿,强颜欢笑的对她摇了摇头。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告诉自己,若要比心慌意乱,铃兰此刻的心情绝对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若想帮她,就得先冷静下来才行。 “还好吗,头会不会很痛?”小心翼翼的坐在床边,他关心的柔声问她。 “只有一点点。”她回答。 “想睡一下吗?”他问她。 她没有应声,只是看着他,眼中有着茫然与求助。 他接收到了。 “你的名字叫铃兰,莫铃兰。”他柔声告诉她。“我的名字叫段磊,家住岚州,是岚州段家商行的负责人,而你则是我的妻子,段家的少夫人。” “妻子?”她的双目倏然圆瞠,样子裉惊讶。 “是的。”他温柔的对她微笑,在心里纠正道,其实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未婚妻,而不是妻子,因为他们俩尚未成亲。 段磊并不是为了趁她病时占她便宜才撒这个谎,而是需要一个名正言顺可以照顾她的身分。 出门在外这段期间,他们身边没有婢女,一切都是靠自己。 途中他原本是想替她找个婢女服侍她的,却让她笑着拒绝了,理由是她可以照顾好自己,同时还可以服侍他,因为她原本就是一个最优秀的婢女,没人比得上她。 后来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她现在受了伤,不能再没有人贴身照顾她,服侍她。 他当然知道只要花钱,就可以雇个临时仆妇来照顾她,但他不放心,所以才会说他们是夫妻,让他能够光明正大的贴身照顾她。 “我不记得成亲的事。”她一脸惊慌失措的说。 “你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想不起来,又怎会记得成亲的事?”他柔声道,伸手替她理了一下散乱在颊边的发丝,然后低头轻吻她一下,证明两人的关系。 铃兰惊吓的瞠大双眼。 段磊倒是很少看见她露出这种吃惊的表情,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吓到你了吗?对不起,但我们经常这样,你要习惯。” 铃兰瞠目结舌的瞪着他,吓都吓呆了,要怎么习惯? “别担心,有我在,你一定能想起一切的。”他伸手握住她的,柔情万千的对她说道。“万一真的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因为那也不会改变任何事,不会改变你是我今生唯一所爱、是我段磊的妻子的事实。”他深情款款的承诺。 铃兰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无法自己,也无法言语。 之后他又告诉她一些关于她和他的事,直到厢房门外响起陆武的声音,房门再度被推开为止。 大夫来了。 陆武在段磊年满十八岁那年便被段家老爷揩派为他的贴身侍卫至今,对段磊的了解比段夫人还深,因此当段磊失控怒吼着要他再去请别的大夫时,他不需要特别交代,一次就把城里知名的大夫全给请了过来,足足有五个之多。 当一个大夫诊断后所说的话令人无法置信,那么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总共六个大夫都说了一样的话之后呢? 段磊不再言语,沉默的接受了事实。 他轻轻地挥了下手,让陆武自行去处理余下之事,自个儿则转身再度回到铃兰身边。 铃兰从让第一位老大夫用金针唤醒之后,不知不觉也折腾了几个时辰,所以在后来的第五个大夫离开厢房之后,便不由自主的因疲惫而陷入沈睡之中。 段磊进房后看见的便是她沈睡的脸,平静而安详,和往常不小心在他面前睡着的样子一模一样,只是待她睁开眼时,她却不记得有关他的任何事。 心情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 虽然她仍是她,也仍在他伸手所及之处,但是感觉就是郁郁地,怅然若失。 “少爷。” 他不知道自己呆站在床边看了她多久,直到门外响起陆武的声音,他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去开门。 “什么事?”他问站在门外的陆武。 “小姐的汤药已经煎好了,要现在送过来吗?” “她还在睡,再等等。” 陆武点了下头,又说:“我让掌柜找来几个有照顾过伤员经验,可以信任的大婶来这里,您要不要下楼去挑一下?” “让她们都回去吧,铃兰我会照顾。” “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陆武呆了一下,忍不住犹豫的开口问道。 “在铃兰伤势痊愈到可以照顾自己之前,我会照顾她,不需要他人来照顾。” “这怎么行呢?少爷的身分——”陆武轻皱了下眉头,话未说完,便被段磊打断。 “铃兰是我妻子。”段磊说的斩钉截铁,不由分说。 陆武闭上嘴巴,略微沈吟了一下才又开口—— “属下知道铃兰小姐对少爷的重要性,也知道您一定会娶铃兰小姐为妻,但你们俩毕竟尚未成亲,加上男女有别,少爷即使有心想亲自照顾小姐也是诸多不便,属下认为还是请个大婶来照顾小姐比较适宜。” “我已告诉她我们是夫妻。” “什么?”陆武难得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 “只要是夫妻,就不再有什么不便之处了。”段磊告诉他。 “您早决定好了要自己照顾小姐?”陆武终于明白。 “她现在的情况,我不放心交给别人照顾。”段磊点头说。 “但是您撒这个谎,等小姐恢复记忆之后,您要如何善后?”陆武轻皱眉头,总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好。 “你认为呢?”段磊不答反问。 陆武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睁大双眼,恍然大悟了起来。 “您想趁这机会逼小姐和您拜堂成亲!”他脱口道,“一方面既可以亲自照顾受伤的小姐,另一方面在事后又可以正当理由达到让小姐与您成亲的目的,好个一石二鸟之计。” 段磊轻扯了下唇瓣,终于露出在铃兰出事之后的第一个笑容。 谁说危机不是转机呢? 烛光在房里轻轻地摇曳着,房门外万籁俱寂,夜愈来愈深了。 突然间,远方传来打更人的声音。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三更了。 铃兰靠坐在床柱上,看着坐在桌案前、不知道专心在看什么看到忘了时间的人,忍了又忍,终于再也忍不住的开了口—— “已经很晚了,你还不回房休息吗?” 宁静的夜里,她的声音显得异常清明,让专心于桌案前的段磊蓦然抬起头来,转头看向她。 “你想睡了吗?”他柔声问道,直接起身走到床边欲伸手扶她躺卧。 “等等。”她急忙伸手阻止他。 “怎么了?”他的动作一顿,不解的抬头凝向她的双眼,柔声问道。 “不是我想睡了,而是已经三更了,你还不回房休息吗?”她说。 “三更了吗?”他轻怔。 “刚敲过,你没听见吗?” 他摇了摇头。 铃兰顿觉无言以对,有点好奇他到底在看什么,竟然看得如此专注。 “已经很晚了,你是否该回房休息了?我也想休息了。”她对他说。 从下午在大夫走后,她一觉醒来,他便一直待在她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晚膳时还想喂她用膳,吃药时也一样,把她吓得不知所措。 她明白他想寸步不离的照顾她,但到了晚上该休息时,他也该回房休息吧? “回房?”段磊露出一脸怪异的表情,“这里不就是我的厢房吗?” “什么?”铃兰愕然呆住。 “我们是夫妻,本就该同房、同床而眠不是吗?” 铃兰被他说的话吓呆了。同床而眠?他的意思该不会是今晚要与她一起睡吧? 就睡在这张床上,她身边,与她盖同一床被子? “不可以。”她倏然激动的摇头道。 “什么不可以?”他挑眉问。 “你不可以睡这里!” “我们是夫妻。” “但是我忘了,不记得这件事了。” “即使如此,你依然是我妻子。” “可是不行……不可以……你……我……”她慌得快要语无伦次了。“你不能在我想起一切之前,暂时睡别的厢房吗?”她哀求的看着他。 “不行。”他断然的拒绝。 “段公子——” “叫我磊,你平时都是这么叫我的。”他打断她柔声道。 铃兰心急如焚,没心思理会叫法的问题,他要她怎么叫,她就怎么叫。 “磊,”她直接改口唤道,请求的凝望着他说:“在我恢复记忆之前,我们不能暂时以朋友的方式相处吗?” “不能。”他再次拒绝她,“大夫说了,照寻常相处的方式有助于帮你恢复记忆,所以我们还是一切照常较好。” “可是——” “别说了,该休息了。”他说着俯下身来亲吻她一下,然后在她呆滞间扶她躺下之后又转身去熄灯,不一会儿便上床躺卧在她身边。 铃兰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乱动。 她真的快要被自己的自作聪明给逼进死胡同里了,事情怎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夫妻? 少爷他怎么可以撇下这样的瞒天大谎,说他们俩已经成亲,是夫妻了呢?更过分的是,他竟然还要与她同床共枕?他该不会是早已经看出她失忆的事是造假的,想利用这种方法逼她现出原形吧? 铃兰浑身僵直的躺在床上,脑袋乱乱转。 是的,她并没有失去记忆。 或许刚从昏迷中醒来时,她对于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完全想不起来,但是经少爷简单的说明经过之后,她便慢慢地想起了一切。 第十二章 她会顺水推舟的装失忆,完全是鬼使神差所致。 这一切还得从她在段家宅邸里、突然遭受不明人士袭击而失去意识后说起。 那天,当她再度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手脚遭受捆绑,嘴巴被布巾捂住,人疑似正处在一个快速移动的马车里。 当时的她除了惊恐之外,只觉得难以置信,想不透自己为何会一再遭遇这种事?难道这回又是为了她懂得未卜先知的谣言吗? 她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正当她求救无门、胡思乱想之际,马车猛然剧烈的一晃,然后无预警的停了下来。 “前面怎么会有这么多树干挡路?你去把它们移走。”马车外响起陌生男子的声音。 “是。”另一个声音应答。 马车停下来了,这是个逃走的机会。 这是她当时唯一的想法,于是便不计代价拚命的扭转被捆绑在身后的双手,激烈到连手腕被磨破了皮、流了血都不自觉。 她压根儿就没怀疑怎会有树干挡路,直到外头突然响起兵器交击的混战声,她这才惊疑不定的猛然停止一切动作,连呼吸似乎都在那一刻停了下来。 山贼?强盗? 没多余时间让她胡乱猜想吓自己,马车前方的布帘蓦然被人掀开,露出她熟悉不已的一张脸。 陆武。 是陆武!少爷来救她了! 她不由自主的喜极而泣,迫不及待想见他,结果他却没来,不在前来营救她的人群中。 他足足晚了十天才出现在她面前,其间她被陆武藏在城外一处偏僻的小村落里,说是少爷吩咐的,还告诉了她这回指使绑架她的主谋就是夫人。 她有多震惊、多难受可想而知,但比起自己的心情,她更担心少爷的感受,担心他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少爷一定伤透心了。 所以当少爷出现在她面前,决定带她去巡视分布在各地的段家产业时,她没有丝毫异议,点点头就跟他离开了岚州。 这一走就是半年多的时间,而且还离岚州愈来愈远,大有一去不回的态势,让她不由得担心了起来。少爷他该不会打算不再回段家了吧? 旅途中她曾试探的问少爷何时要回岚州,他没有回答她。 她也曾在他提及想与她早日成亲时,回答他想回到岚州得到夫人的首肯后再举行婚事,结果他提了两次都得到她同样的答复后便绝口不再提起此事。 她真是愈试探愈担心。 夫人就只剩下少爷一个孩子,少爷也只有夫人这么一个至亲而已,原本该是母慈子孝的一对母子,却因她而反目成仇,从此不再相见,这样的罪责教她如何担待得起? 她一定得想办法让少爷返回岚州,让他们母子俩和好如初,她一定得想办法。 因此她才会鬼使种差的想到利用失忆这借口,看看少爷是否会为了帮她恢复记忆而返回岚州段家,毕竟她在那里充满了许许多多的回忆,那些回忆甚至包括了府邸里的一草一木。 她有信心,只要她开口,他一定会为了帮她恢复记忆而打道回府。 只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呀? 她到底该不该现在就坦诚自己没失忆的事?还是要咬牙再撑一撑? 她呀,还真的聪明反被聪明误,作茧自缚呀! 铃兰在心惊胆颤、度日如年间平安度过第一晚。 隔天,因为前一晚她都处于情绪紧绷、未阖眼的状况,所以那晚她连少爷何时上床就寝的都没知觉,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过了同床共枕的第二晚。 这结果令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无言。 到了第三天,她终于获准下床,不过范围只能局限在厢房里,令她有些丧气。 好不容易才来到遥州,她多想四处逛逛,然后再趁机打听一下有关苏家的一切。 重生之后,她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思考,也因此发现了许多重生前的她绝不会发现的疑点——她指的是有关少夫人的事。 其一,少夫人出现在段家时,芳龄已二十,早成了老姑娘了,苏家若要真与段家结姻缘,应该早几年就该出现了,怎会将女儿留到二十岁? 当然,这其中也有可能是因为段家大少爷发生意外英年早逝,这门亲事才会胎死腹中。 可是这样反倒更引人怀疑,因为既然都胎死腹中多年了,又怎么会突然死灰复燃的找上门要结这门亲事呢? 其二,关于少夫人腹中胎儿的亲爹,也就是那位在城里街道上因疯马乱撞,在马蹄下救了少夫人一命,进而进入段家商行工作的何天霖。 他和少夫人当真是在那场意外中认识的吗?还是在更早以前就认识了,抑或者那场疯马乱撞的意外,根本就是一开始就设计好的?只为了让何天霖得以进入段家商行? 她会这么假设不是没道理,因为从何天霖出现,到少夫人怀有身孕、谋财害命夺取段家的期间不足两年。这样大的一件事,有可能会没计划,只是随机而动的结果吗? 她一直在想这件事,想少夫人和何天霖是否早在少夫人嫁进段家之前就认识了?所以趁这回出门在外,她才想来遥州走走,打听打听。 可是现下…… 唉!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段磊从桌案上抬起头问道。 “我是在叹气。”不是在呻吟,好吗?铃兰强忍着朝他翻白眼的动作,无奈的回道。 “为什么叹气?” “你明知故问。”终于,她还是忍不住的给他一记白眼。 “什么明知故问?”他不解。 “我想出去。”不想废话,她直截了当的要求道。 “不行,你的伤需要静养。”他一脸严肃。 “我已经静养两天了,这是第三天。况且我受的只是小伤,根本就没事!” “没事你会忘了我是谁,自己叫什么名字吗?”他蹙眉道。 铃兰顿时哑口无言,就像斗败的公鸡,气势整个弱了下来。 失忆的谎言到底还要不要继续下去呢?她再度陷入挣扎与犹豫之中。 都已经走到和他睡了两晚的地步了,她觉得没达到目的——即使一些也好,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更别提在揭穿谎言后所要面对的他的怒气。 光是想到他会多么的生气,她就胆怯了。 但是如果她再继续失忆下去,会不会一直到离开遥州前,她都得和他关在这间客栈的厢房里呀?她不要这么悲惨啦。 “想不想沐浴?”看她一脸愁眉苦脸、悲惨欲绝的模样,段磊开口问她。 铃兰闻言后,双眼登时一亮。 “想想想。”她连说了三个想字,可见有多么的期待。 出门在外不比在段家府邸里,她一直努力不替少爷增添麻烦,但对于沐浴的渴望却无法压抑,一路行来还真让少爷为她的癖好花了不少银两。 段磊微微一笑,起身走出厢房去吩咐小二准备热水。 过了好一会儿,两名店小二合力搬来一个大浴桶,提来一桶又一桶的热水注入浴桶中。 热气在房里蒸腾着,铃兰愉悦的心情也跟着沸腾,迫不及待的想轻解罗衫,浸入暖呼呼的热水中,享受沐浴。 但是她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只因为少爷还待在房里。 等了一会儿,看他依然坐在桌案前,好似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她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问道:“你……不出去吗?” “我为什么要出去?我们是夫妻,记得吗?”他微笑道。 铃兰想放声尖叫。 “即使是夫妻,沐浴这事我还是习惯一个人。”她压抑着想爆发的情绪,柔声向他说道。 “但是我们常常一起沐浴。”他微笑的对她说。 “骗人!”铃兰遏制不住的冲口道,声音有点尖。 “你怎么知道我骗你,你不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他俊眉轻挑,疑惑的看着她说。 铃兰身体僵了一下,不由自主的避开他的凝视,结巴道:“我、我虽然记不起来,但是经过这几天,我、我觉得我的性格应该不会做这种事……这是我的感觉告诉我的。”最后一句倒是坚定。 “何必靠感觉,只要相信我就够了。”他缓缓地摇着头说,然后起身走向她道:“来,让为夫服侍你更衣。” 啊啊啊——铃兰真的、真的很想放声尖叫。 “你出去!”尖叫的冲动化做一股力量,她将走到她面前的男人推转向房门的方向,然后一股作气的将他推到门前,打开房门,再将他推出门外,把门关上,落锁,动作一气呵成。 门外蓦然传来他的低笑声。 她狠狠地瞪着房门,好似这样目光就能穿透眼前这扇门,瞪到门外那个正在低笑的男人般。 “我在隔壁厢房,好了再叫我。”他在门外笑道,声音逐渐远离。 铃兰终于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好笑,原来少爷也有这么顽皮的一面呀? 在打开虚掩的房门将他推出去的瞬间,她这才发现他根本是在逗她,因为以他的谨慎,他又怎会在房门没上锁的情况下想帮她更衣沐浴呢?全都是在逗她的。 失笑的摇了摇头,她走向浴桶,调整了一下一旁屏风的位置,然后开始更衣沐浴,享受这愉悦的时光。 铃兰沐浴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点灯之前,因为点灯就代表夜晚的来临,代表着就寝的时间近了,然后她得再次与他同床共枕。 光是想到这事,她整个人就陷入一种烦恼、焦虑,加上胡思乱想又坐立不安的感受之中,很不好受。 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生病。 第一晚因事发突然与太过震惊,她迫不得已才没能阻止他。第二晚又因疲累而在迷糊中度过,所以没能阻止他。这第三晚,在她身心都没问题的情况下,她说什么也要想法子说服他与她分房睡才行。 因为这样事后不管是她失忆的谎言被揭穿,或由她主动恢复记忆时,她对外还能借口说少爷这两晚留宿在她房里完全是为了照顾她这个病人,整晚就伏在桌案上歇息。 至于今晚为何不能再用同样的借口?理由很简单,就是她这个病人都能自己下床沐浴了,夜晚又何需还要有人照顾呢? 总之,今晚一定要他到别间厢房去睡才行。 铃兰信誓旦旦的付度着,但脑袋却空空的,不管她怎么想,都想不出什么可行的办法。 夫妻同房是他最好的借口,而她呢?除了恢复记忆拆穿他们根本就不是夫妻而拒绝与他同房外,她还能用什么理由不与他同房呢? 点灯后她就开始想了,一直想到晚膳过后,初更都响起了,她还是想不出一个办法来。 想不出来,想不出来,想不出来…… “铃兰!” 一个着急心慌的声音突然破空响起,铃兰还来不及抬起头,便感觉到一道身影急速的朝自己飞扑而来,瞬间来到她身边。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头在痛吗?很痛吗?” 段磊焦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令她茫然的抬起头来看着他。 “什么?”她疑惑的问。他不是到隔壁厢房去与陆武谈事情了吗?何时回来的? 她茫然不解的神情令段磊微微停顿了一下。 “你不是头在痛吗?”他问她。 “没有呀,你怎会以为我头在痈?”她眨了眨眼,摇头道。 “你刚刚抱着头,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 “我在想事情。”铃兰有点发窘。 第十三章 “如果想不起来就别强迫自己去想,顺其自然就行了。”他松了口气,柔声对她说道,同时伸手温柔地替她理了下刚被她抱头动作弄乱的发丝。 她看着他从着急到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感觉有些歉疚。她真的不想骗他,害他为她担心受怕,但现今这情况却又让她骑虎难下,真是悔不当初。 “如果我永远都想不起来呢?”她问他。 “我说过那不会改变任何事,你依然是我妻子,是我今生唯一所爱。”他深情款款的对她说,不改初衷。 “但我想要想起来。”她告诉他,然后把握机会试探的问道:“你带我回岚州,回家好不好?也许回到熟悉的地方,我就能想起来了。” “对不起,我在这儿还有事要处理,况且岚州距离这儿甚远,就算要回去也不是一时三刻就到得了的。你别想太多,说不定再过几天,你的记忆自然而然就能恢复,大夫都这么说了,不是吗?我们就耐心的再等等好看了。” 意思就是,不管她的记忆能否恢复,他都不打算折返岚州就对了?那么她这回装失忆不就是白忙一场了吗? 铃兰顿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这下真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怎么了,怎么这种表情?”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问。 “什么表情?”她问他。 “想哭的模样。” 她是真的很想哭呀,只是欲哭无泪。 看她这样,段磊忍不住心疼的将她从椅上拉起来拥进怀里,而铃兰则因为太过郁闷,只能依偎在他怀里寻求安慰了。 房里很安静,但隐约仍可听见外头店小二们招呼客人的声音,以及楼下用餐客人的吆喝声,还有他的心跳声。 怦、怦、怦、怦、怦…… 感觉是不是有点不稳,跳得太快了? “你不舒服吗?”她蓦然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担忧的抬头问他。 “怎么突然这样问?”他被问得莫名其妙。 “你心跳得好快。”她蹙眉道,想了想,直接将他拉往床边,推他坐下。“你先躺着,我去隔壁找陆武,叫他去请大夫过来。” 说完她迅速转身要走,却让他猛然抓住了手腕。 “怎么了?”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他没有回答,却突然一个使劲将她拉向他,害她立足不稳,瞬间跌落到他身上,还将他给扑倒在床上。 她呆了一瞬,脸色微红的赶忙想从他身上爬起来,却发现他的手已环上她的腰,坚定不移,也让她动弹不得。 她抬头看他,却瞬间坠入他深邃的目光之中,那目光中隐隐燃烧着火焰,还带着一种她说不出来的侵略性,令她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 “你干什么?”她开口问他,声音不知不觉变得有些虚弱。 “我没事,不用请大夫。”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不疾不徐的开口说道,声音沙哑。 “好,我知道了,你快点放开我。”一股突来的危机感令她迅速点头答道,没有迟疑。 但是,她没想到他接下来的反应却是—— “不要。”他说。 她一呆,难以置信的脱口道:“什么?” “我说不要。”他说着忽然带着她翻身,瞬间便与她颠倒了位置,压在了她身上。 铃兰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一下,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发现他凝望着她的双眼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更幽黯深邃,令她莫名的轻颤了起来。 “铃兰……”他沙哑的轻唤着她,像是叹息般的声音最后消失在她唇上。 他吻了她。 自从确认过双方的心意之后,段磊找到机会就会吻她,所以铃兰对于他的吻并不陌生,但是这一回他吻中的迫切、霸道与激烈却是她第一次感受到。 他几乎像是要将她吞噬般的吻着她,没将她弄痛,却让她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基于生存本能,她略微挣扎的扭头避开他噬人的亲吻,用力的呼吸,没注意他的吻在离开她的双唇之后,立刻顺着她仰头后所献出来的纤细柔嫩的颈子一路亲吻下去。 她没注意到的又何止这件事,还有他正在剥除她衣衫的双手,和他早已坚硬无比的灼热欲望。 段磊一直在忍,还待在岚州段家府邸时就在忍,带她离开段家游历在外时也在忍,与她同床共枕时更在忍,一直都在忍。 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想抱自己心爱的女人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他之所以这么辛苦的忍着,目的只是为了要尊重她,不想让她误解他,产生他之所以会在成亲前就随便要了她的身子,而不等在成亲后,是因为她曾经是个奴婢的关系。 他不要她有这种想法,即使是一丝也不要。 可是只要是人,忍耐就一定有极限,这两天和她同床共枕却完全不能碰触她就是他的极限了。 过去两天,因为她受伤的关系,他接近崩溃的忍耐还有理智可以支撑着,但是经过今天,见她解禁下床后如鱼得水的模样,发现她的身子好像真如她所说的已经无碍,他又如何还压抑得住想拥抱她的欲望呢? 反正,他都已经告诉她他们已经成亲了,她已是他的妻。 即使事实并非如此,但他们一定会成亲,她一定会是他的妻。 他的妻,铃兰。 他的。 他的吻在她身上蔓延着,亲吻她每一寸细致的肌肤,她好软好香,就和他想象的一模一样,令他爱不释手、迷恋不已。 他分开她的双腿,轻抚其中的柔软,挑逗她的湿热,令她不由自主的轻喘出声。 铃兰弓身轻吟,忍不住挣扎着,对这一切的陌生感受充满了不知所措,既想逃避又想继续,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感觉很害怕。 “别怕。”他的声音带着温柔的亲吻重回她唇上像是安抚,但却无法缓和她体内愈来愈炽热紧绷的无助感受。 “少爷……”她无助的轻喊。 “叫我磊。”他吻着她,将她的双手拉上来搂着自己的脖子。 “磊……” “再叫一次。”他沙哑的要求,同时分开她柔软的湿热处。 “磊——啊!”来势汹汹的剧痛令她忍不住痛喊出声,双臂不由自主的将他抱得好紧。 他温柔地吻去她眼角的泪水,一遍又一遍的亲吻着她,直到她收拢的双臂逐渐放松为止。 “看着我。”他轻声说。 她抬起泪意蒙胧的双眼看向他。 “我爱你。” 他直直的看着她说,然后开始缓慢而温柔的在她体内移动了起来,一次又一次的逐渐让她忘了疼痛,直到两人都越过那条名叫高潮的线为止。 桌案上的灯火燃烬。 夜已深,人已静。 带着不适感醒来,铃兰还来不及去想自己是怎么了,一睁眼,就被近在眼前的脸给吓了一大跳。 “少爷?!”她忍不住惊叫一声,直觉反应的脱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段磊的反应是挑了挑眉头,倾身就想吻她。 “等一下。”她立刻伸出手想阻止他,却蓦然碰触到一片温热的肌肤,她的视线往下一移,只见一片肉色的胸膛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不只那片胸膛,还有自己赤裸裸、毫无遮掩的臂膀。 她惊吓的立即收手,同时间也因想起了昨晚的一切而整个人顿时僵住,而他却趁此机会将她揽进怀里,低头温柔而缓慢地吻着她。 “看样子你很喜欢我的吻。”半晌后,他满意的抬起颤来,似笑非笑的对她揶揄道。 他揶揄的神情是那么的明显,让原本已羞窘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的铃兰忍不住冲口嘟囔了一句。“我才没有。” “没有的话你怎会叫我少爷?”他挑眉道。 “那是习惯。” “习惯?” “没错,我才不是要你吻我才叫你少爷,绝对不是。”她迅速地说,才不想被误会。 “铃兰!”段磊一个激动的猛然握住她的肩膀,惊喜又紧张的紧盯着她问道:“你的记忆恢复了是不是?是不是?” “啊?!”铃兰轻呼一声,有点被他的反应吓到了。 “你说习惯。你刚刚说叫我少爷是习惯,还说不是要我吻你才叫我少爷的,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告诉我!”他迅速地说道,双眼热切的看着她。 铃兰眨了眨眼,从刚开始有些惊震、茫然,到后来恍然大悟到他话里的意思后,她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 机会,这是个恢复记忆的好机会!她告诉自己,然后毫不犹豫的对他点了点头。“对,刚刚突然恢复的。” “真的吗?你想起什么了,快点告诉我。”他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就怕她是骗他的,害他空欢喜一场。 “少爷……”她犹豫的开口。 “嗯?”他热切的看着她。 她脸色微红,略微停顿了一下才垂下眼,低声道:“我们还没成亲吧?” 只一瞬间,这回僵住的人换成了段磊。 难得见少爷露出了尴尬窘迫说不出话来的模样,铃兰虽然自己也有些困窘,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地扬了起来,有种得逞的好心情。 可是她的好心情只持续了片刻。 “给我三天的准备时间,我们三日后成亲。”段磊毅然决然道。 铃兰圆睁双眼,愕然的叫道:“什么?!” “虽然三日的准备时间有点仓卒,但是应该没问题。”他坚定不移的对她说,神情若有所思,似乎已经在开始筹划了。 “等等,不行。”铃兰赶紧摇头阻止他,“我们先回岚州,回段家之后再成亲。” “不行。”他一口拒绝。 “为什么不行?你答应过我的。””我从没答应过你这事,就算答应过,现在也不能那么做。”他柔声摇头道。 “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们已有夫妻之实,因为你可能已经怀了我们的孩子。”他轻叹一口气,认真凝望着她说。 铃兰倏然圆睁双眼,张口结舌的看着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孩子?! 见她似乎被吓傻了的可爱模样,段磊嘴角一扬,满心欢喜的将她带进怀中,温柔地拥抱着她,低头亲吻着她。看样子他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他等这一天真的等得太久了。 还有三天,只要再等三天,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段家的少夫人了。 只要再等三天。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得先确定一下。 “你觉得怎么样?”他低下头问道。 “真的不能等回岚州之后再成亲吗?”她恳求的看着他,低声问道。不想就这样先斩后奏,让夫人伤心。 “不行。”他再次斩钉截铁的拒绝,声音虽温柔,但语气很坚定。 “既然都不行了,那你还问我觉得怎么样做什么!”她嘟着嘴说,突然有些生气。 第一次见她耍性子的模样,段磊觉得很新奇也很可爱,忍不住便又低头吻了她一记。 “我是问你的身子。刚刚恢复记忆,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的,头会不会痛?”他柔声道。 一听见他提起恢复记忆的事,铃兰立刻专心谨慎了起来。 “不会。”她缓缓地摇头道。 “真的吗?”他脸上带着明显的关心与担忧。 “嗯。”她认真的点头,不等他询问,便主动告诉他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第十四章 “刚刚你说我喜欢你的吻,我说才没有那时,以前和你相处的一些记忆就这样突然出现了,感觉就好像它们一直都在那里,我从未失去过它们一样。” 她佯装着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表示她对突然恢复记忆也感到很神奇,说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除了和我的记忆,其他的记忆呢?”段磊问。 “好像都回来了。”她若有所思的回答,“我记得我爹过世后,我被夫人和段家收留,夫人待我极好……”说着她突然停了下来,直直的看向他,柔声的再次恳求他。“磊,我们回去岚州,等夫人答应我们的亲事之后再成亲好不好?我不想恩将仇报,害夫人伤心。” “既然你都想起来了,就应该知道要娘答应我们的亲事,那是在短时间内不可能达成的希望,而且也没时间让我们等了。”段磊无奈的看着她,叹息道。 “什么意思?”她不懂。 “如果有了孩子,你的肚子会一天天的大起来。从这儿回岚州至少需要三、四个月的时间,我怎能让你挺着肚子没名没分的走进段家呢?”他看着她,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说:“你只能以我段磊的妻子,段家的少夫人身分回去,其余我一概不允。” “也许没有孩子……” “一定会有。”他斩钉截铁的说。 他的果断让她眨了眨眼,不由得脱口道:“只一晚而已。” 虽说昨晚之前她还是个姑娘家,但却下是一个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一晚就怀有身孕,那似乎不太可能呀。 “谁说只一晚而已?”他说。 “啊?”她愕然不解的看向他。 “你该不会以为过了昨晚之后,我还能像以前一样,每天每夜、无时无刻的压抑着想抱你、爱你的冲动?”他目光变得有些灼热,连语音都变得沙哑了起来。 铃兰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段磊蓦然往后与她拉开些距离,然后深深地呼吸,忍耐着从体内升起的欲望。 今天他有许多事情要做,可不是与她赖在床上一整天的时候,况且她昨晚才初经人事,身子也不堪他连续的折腾。 三天,只要再等三天就够了。他告诉自己。他要名正言顺的抱她、爱她、拥有她,他的妻子铃兰,他的。 “你应该想沐浴吧?我去差小二送热水过来。”再度深吸一口气,他微笑的对她说完后,立即翻身下床,免得自制力不够,最后又把她扑倒。 铃兰当然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见他突然翻身下床,把他毫无遮掩的身体裸露在她面前,令她遏制不住的惊呼一声,立刻紧闭双眼,一张脸登时红了起来。 听见她的惊呼,段磊立刻转头,就见到她这一连串可爱的反应,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笑着将衣衫穿上,穿戴整齐后重新回到床边,将已经把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的可爱小女人解放出来。 “别闷坏了。”看着她红通通的脸,他笑道,然后再度倾身吻了她一下。“我去叫小二送热水来,你再休息一下。” 说完,他这才转身离去,而铃兰的脸则继续发红发烫中。 事后,铃兰以为自己再面对段磊时,会显得尴尬、羞赧、不自然,结果现实的情况是他根本就忙得不可开交,忙到连陪她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那天早上之后,他一直待在隔壁厢房,只有在店小二为她送早膳和热水过来时出现了一下,小二离开时,他只和她说了声他在隔壁后就跟着离开。 午膳时,他带了个十五、六岁,名为红玉的丫头来给她。说是接下来有很多事要忙,有个丫头在身边比较方便。 果然,午后开始有人前来为她量制嫁衣,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搞得她昏头转向的,连想喝杯茶好像都没力气倒,只能麻烦红玉为她端来了。 除了来自绣坊的访客外,前来拜会她的人可谓接二连三,全是遥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商号,而跟随他们而来的则是房里愈堆愈多的绫罗绸缎与首饰,全是段磊送给她的聘礼。 她觉得他疯了,要不然就是她快被他搞疯了,因为她压根儿没想到他会这么铺张,这么的大张旗鼓。 她得和他谈一谈才行。 晚膳后,她让红玉到隔壁厢房请他过来一趟,结果他还在会客,让红玉带回这么一句话—— “好,晚些忙完我会过去。” 之后她就一直在等他,等到不知不觉夜深了,睡着了,连自个儿最后是怎么上床的都不知道,然后一觉天就亮了,接着,又是忙碌的第二天,访客一个接着一个来。 “好了,到此为止。”访客一走出厢房,铃兰立刻发难道,再也受不了。“红玉,你下去交代掌柜的,若再有人前来找我,一律拒绝,说我不在。他若再让小二带人上来,我会立刻收拾包袱改投宿别间客栈。” “是。”红玉点点头,立刻领命而去。 只不过她先去的却是隔壁的厢房,先向花钱雇用她的段大爷告知小姐交代她做的事,等段大爷点头后,这才转身下楼去办小姐交代的事。 “我去看看她,接下来的事就麻烦你了。”段磊对陆武道。 陆武点点头,看着少爷起身离开厢房,朝隔壁小姐所在的厢房走去。 隔壁厢房里,铃兰整个人趴在桌上一动也不动的,感觉累瘫了。 段磊走进厢房,一见她此刻的模样,立刻快步走到她身边,忧心的问:“怎么了?”难道是之前头部的创伤复发吗? “你终于忙完,有空接见我了?”铃兰抬起头,有些小嘲讽、小抱怨的开口道。 “抱歉,昨晚过来时你已入睡,我不想吵醒你。”他柔声解释。“你找我有事?” 她立刻点头,直截了当的指着偏厅那堆得跟小山一样高的聘礼,要求道:“可不可以停止这一切,不要再让人送东西过来了?” “这是聘礼。” “我知道,但是太多了,你也不需要这么做。我没有娘家记得吗?这么一大堆东西,你让我怎么处理?”她无奈道。 段磊轻愣了一下,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一切依照礼俗,然后给她最好的,让她成为众人羡慕的对象。 “你可以留下自己用或是送人。”他想了一会儿后答道。 “我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多,况且送人……我要送谁?”她问他。 没有娘家亲人,朋友都是段家府邸里的下人,她送得出手,别人却不见得敢收下如此贵重的礼物,再加上他们又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回到段家,这堆东西真的是让她愈想愈头痛。 “这些全是你的东西,你高兴送谁都行。”他说。 “如果我想送给家里工作的下人呢?”她试探的问。 “可以。”他毫不犹豫的答道,认真的看着她说:“只要你高兴,想送谁都行。” 铃兰的心瞬间柔软了下来,明白了他对她的宠爱就是全力支持,不管她想做什么都行,只要她高兴、她快乐就好。 爱意在心底蔓延,缓缓化做关心。 “你昨晚有睡吗?”她看着他有些疲累的神情,柔声问道。 段磊轻愣了一下,不懂她怎会突然转移了话题。 “有,在隔壁睡了一会儿。”他点头道。 “和陆武……一起睡?”她的表情有些怪异。 “陆武去别的厢房睡。”他忍不住挑眉问:“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没有。”她立刻摇头道,紧接着又微微地蹙起眉头,关心的凝望着他说:“你的样子看起来很累,成亲的事其实用不着这么急,晚丝时日也没关系。” “别担心,我没事。”他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安抚。 “我不会反悔,也不会离开你。”她无奈的看着他,向他保证,只希望他别为了忙这事累坏了身子。 “我知道,但我等这一天等太久了,多一天都无法忍受。”他深情地凝望着她说。 铃兰无奈,只能反手与之相握,以温柔的眸光给予他无声的承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一时间,厢房里的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享受这刻的宁静,同时感受彼此的温柔与情意,然后化做淡淡的幸福微笑漾在唇边。 “对了,在我卧病在床那两天你在忙什么?难道是商行出了什么事吗?”过了好一会儿,铃兰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好奇的开口问道。 “我在看苏家的调查报告。”他说。 “苏家?”铃兰愣了一下。 “苏如烟。”他说了三个字。 铃兰当然知道他所说的苏家指的便是位在这遥州城里,苏如烟小姐的苏家,问题在于他们才刚抵达遥州不久,怎么就有成迭的调查报告送至他手中了? “你老早便派人到这遥州调查苏家吗?”她突然有些了悟的问道。 他点头。 “何时?” “苏家小姐出现后的第二日。” “这么早以前?!”铃兰好惊讶。 “我和你有着不谋而合的想法,感觉她的出现太过突然,动机可疑。”他告诉她。 旅途中,为了让段磊到遥州走一趟,以解她从重生前至今的疑惑,铃兰曾对他吐露自己心里对苏家小姐突然出现的疑惑,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早在许久之前便已先有了行动。 她之所以会对苏如烟抱持着怀疑,是源自于重生前所发生的悲剧,但他却是凭着自己的观察与推测,这教她怎能不惊讶、不佩服呢? “结果如何?”她迫不及待的问他。 “苏家生意已陷入困境,若未有金援,年底必垮。” 铃兰怔了一下,虽猜测过这个可能性,却没料到严重至此。年底必垮?所以苏家将女儿送到岚州段家结亲,完全是为了拯救苏家的商业考虑? 可是令她不解的是,在她重生前那一生,段苏成功联姻后必已解了苏家的燃眉之急,因为她从未听闻少夫人娘家破产的传闻,所以段家对苏家来说,应该可称为救命恩人,对苏家千金如烟小姐来说应该也是如此才对,怎么苏如烟最后却恩将仇报呢? 单只为了少爷对她的冷落吗? 她想不透。 “你在想什么?”见她一脸沈思,段磊开口问。 “想苏姑娘其实也很可怜。”她眨了眨眼,开口答道。 “的确,为了拯救苏家,被迫离开自己喜欢的人,离乡背井去嫁给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她的确是很可怜。”段磊同意的点头道。 “喜欢的人?”铃兰愕然瞠目。 “这件事在遥州并不是什么秘密,苏家千金小姐爱上穷小子的事让这里的人津津乐道了许久,可惜有情人终不能成眷属,空留余恨。”段磊有些感叹,因为这两人的事与他和铃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因而他感触特别深。 “那人叫什么名字?”铃兰微窒的问,感觉她一直在寻找的答案好似就要出现了。 “谁?” “苏姑娘喜欢之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叫何天霖。” 铃兰不由自主的闭上双眼,终于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原来苏如烟在前往岚州之前,竟然已有心仪之人,而那人就是后来让她背叛少爷、与之私通的何天霖。原来他们俩竟是一对旧情人?!谁想得到? 第十五章 他们俩的事会在遥州城弄得人尽皆知,便表示这绝对是场轰轰烈烈的爱恋。 不顾身分、不顾名声去爱一个人,结果却为了家族放弃所爱。 不管那是自愿或是被强迫的,她原本所拥有的、失去的、被迫的、被迫后所有拥有的,她的伤心、她的无奈、她对少爷和段家的不满与怨恨,种种现实的无情、残酷的累积,终至她走上对段家谋财害命这一途。 她不可被原谅,但却也很可怜。 原来这就是所有悲剧的源头,她终于明白。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她若有所思中带着哀伤的神情令他担忧。 听见他的关怀,铃兰立即回神,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这才开口道:“我在想是不是有办法可以帮他们俩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并不是在以德报怨,而是老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好像也必须给苏如烟一次重生的机会。 段磊闻言,双眼一亮,茅塞顿开。 “铃兰,你真聪明!只要帮他们俩结为夫妻,不管是苏家或是娘都不能再迫我娶她,可谓一劳永逸的好办法。”他开心的笑着说。 “虽是个好办法,却必须要先找到何公子,说服他和我们一起回岚州才行,之后也还得说服苏姑娘。” “这事交给我。”他信心十足,丝毫不觉得有何困难。 铃兰微笑点头,全心全意的相信他。 红烛高烧幔丝低垂,喜房内静悄悄地,外头却一词组笑喧哗,热闹非凡。 这热闹的喧哗声已持续了许久,而且好像会一直持续下去闹个三天三夜的样子。 铃兰端坐在喜床上,静静地等待让她等了两辈子的人,心情既激动又复杂,还有一种疑似在梦中的感觉。 她成亲了,和少爷成亲了!感觉真的就像是一场梦,一场不可能成真的美梦。 但是这并不是一场梦对不对? 从段家的婢女变小姐,再变成如今段家的少夫人,她一路走来经历的所有事都历历在目,所以这绝对不可能只是一场梦对不对?就跟她重生一样,全是千真万确的事。 铃兰闭眼深呼吸,让自己感受周遭现实的一切。 外头的喧闹,空气中烛火的味道,顽顶上有着沉重的凤冠,睁开眼,红绫盖头遮蔽了前方视线,垂下眼,华美的大红嫁衣在就她眼前,穿在她身上。 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一场梦。铃兰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微笑。 房门轻轻地被推开,没有发出声音,但门被推开的瞬间,却让外头的喧闹声一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直到房门再度被掩上后才恢复原有的宁静。 有人进房来了,是他吗?应该不是吧?毕竟外头热闹的气氛正酣,他这个主角又如何能在中途离席呢? 既然不是他,她定要开口询问。 “是谁?”她轻声问道。 “你夫君。” 他温柔的声音意外在房里响起,令她有些惊愕,随后而来的则是期待与羞赧。 他来了。 红绫被揭起,连同凤冠一同被取下,他的俊颜蓦然出现在她面前,目光灼灼的凝望着她。 “我来了,娘子。”他说,声音温柔,微哑。 他的那声娘子令铃兰的脸不由自主的嫣红了起来,她羞涩腼觍的低下头,模样娇羞迷人,令段磊迷醉到几乎忘了言语。 “铃兰。”他轻唤她。 “嗯?”她羞赧的轻应。 “铃兰。”他再唤一声。 “嗯?”她再度轻应,依然低着头。 “铃兰。”他三度唤她。 她这回没再应声,却在沈静了一会儿之后,缓缓地抬起头来面对他温柔深情的俊容,脸不由自主的又更红了一些。 他伸手轻轻地抚着她嫣红的丽颜,神情如痴如醉。 “我的。”他凝望着她轻声说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段磊的娘子了,对不对?我不是在作梦对吗?” 她轻怔了一下,随即漾出一抹温柔羞涩的微笑,对他点了点头。 她没想到他竟跟她一样有置身幻梦的不实感受。等待太久,梦想太久,一旦美梦成真,反倒变得有些难以置信了。 “夫君。”她红着脸轻唤他一声,向他证实这不是梦,她的确已经嫁给了他,是他的娘子了,而他则是她的夫君。 “再叫一次。”他双眼发亮的看着她,哑声说。 “夫君。” “再一次。” “夫君。” “我的娘子。”他喃声轻叹,再也遏制不住的俯身亲吻她,顺势将她压向身后的被褥。 被褥上,两人长发交缠,分不出你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今日结发,一辈子相爱。 “何天霖行踪成谜,不知去向?” 意料外的答案令段磊眉头紧蹙,却让一旁的铃兰轻愣了一下,立即想到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何天霖可能已经前往岚州了。 她会这么想没别的原因,只因重生前,何天霖的确出现在岚州。 略微犹豫了一下,她决定开口替陷入困境的段磊指点方向。 “他会不会追苏姑娘追到岚州去了?”她开口道,语带猜测。 段磊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有这个可能,但也有可能单纯只是为了不想触景伤情而离开遥州这块伤心地。”他说。 “你怎会这么想?”她闻言,有些好奇的问道。 “将心比心。” “意思就是假设哪天我们因无奈被迫分离,你会因为不想触景伤情而远离我们相处过的每一个『伤心地』?”她挑眉问他。 他蹙紧眉头,正色的对她说:“我们不会分离!” “我是说假设。” “没有假设,我们不会分离。”他严正的再次说道。 铃兰有些无言,他竟然连假设都不准,会不会太霸道了?但是她却为此感觉心暖暖、甜甜的,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我们去坐画舫好吗?”她对他微笑道。 “怎会突然想去坐画舫?”他讶然问。 “就是想去,陪我好吗?”她柔柔地凝望着他。 “好。”他完全拒绝不了,也不想拒绝。 “除了坐画舫外,我还想逛遥州城。” “好。” “听说城外西边有座落日峰,那里的夕阳极美,我也想去那里看夕阳。” “好。” 她的脸上漾满幸福的微笑,为他那一次又一次毫不犹豫的那声好。 接下来半个多月的时间,段磊陪她游览整个遥州城,走遍近郊所有名胜之地,而她则默默地陪他等待何天霖的音讯。 他认为即使何天霖不回来遥州,也会为了担心他的家人或朋友捎来平安的讯息,所以他们既然不赶时间,不妨等等看。 可惜他们等了十余日,尚未等到有关何天霖的消息,却先收到来自岚州段家商行李行首托人侠马加鞭送来的消息——夫人病倒了。 段家商行中几位元老级行首其实都是站在支持他们的那方,李行首也是其中之,故而知道他们的行踪,能与他们保持联系。 重要的是,李行首向来沈稳内敛,会让人快马加鞭送来这封信,那便表示夫人病得不轻,要他们尽快返家。 离家半年,游子终归。 马车在陆武的吁声中停在了段家的大门前。 停稳后,车厢的布幔被掀开,段磊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然后转身伸手小心翼翼的将妻子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还好吗?”他低头关心的柔声问道。 铃兰脸色虽然苍白,却还是微笑的对他点了点头,轻声应道:“还好。”然后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大门上方那两个大大的“段府”二字。 终于到家了。 其实他们在一个多月前就该回到家了,会迟上一个多月的时间,只因她身体不适的关系,马车才会放慢速度,走走停停。 庆幸的是,在归途中他们陆续又接到李行首的几封来信,告知夫人的病情已有起色,才令他们夫妻俩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不必再日夜兼程赶路,被恐惧、担忧与悔恨焦灼焚心。 正当铃兰望着“段府”二字百感交集时,紧闭的段家大门突然发出“咿呀”的声响,被打开了一个头大小的缝隙,门房许伯从门内探出头来。 他刚听见有马车停在大门前许久却没有离去的声音,所以才会开门查看,没想到出现在他眼前的人把他吓了一大跳。 “少爷!铃兰小姐!”许伯激动的叫道,瞬间从门内跑了出来。“少爷,您终于回来了,还有铃兰小姐、铃兰小姐……”他热泪盈眶的看着近一年未见的两人,整个人激动不已。 “许伯,这段日子你好吗?”铃兰对他微微一笑。 许伯老泪纵横的对她点头再点头,整个人激动不已。 “小姐你呢?身体怎么样,有没有生病、受伤?”他迅速地问道,关心之情不在话下。 比起身为主子的少爷,许伯和曾经身为婢女的铃兰更为亲近,所以见她在音讯全无、生死未卜的失踪许久后能平安归来,自是激动得无法自己。 “我没事。”铃兰摇摇头,再度对他微微一笑。 “许伯。”段磊蓦然出声。 “是,少爷。”许伯赶紧回神,恭敬的应道。 “以后别唤她小姐,要唤少夫人。”段磊淡淡的纠正道。 许伯倏然瞠大双眼,震惊得差点要说不出话来。 “少、少夫人?少爷,您……您和小姐她……你们……你们……”太过震惊让他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 “我们成亲了。”段磊看着他直接说道,“所以以后要改口叫她少夫人,懂吗?”说完,他转头看了马车一眼,交代道:“你去叫几个人过来帮忙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送到观云苑去。” “是。”许伯点头回答,但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震惊,尚未回过神。 “走吧,我先送你回观云苑,我再去见娘。”段磊没再理他,迳自小心的搀扶着铃兰走进大门,边走边说。 “我和你一起去。” “不,我先去见娘,请求她的原谅之后你再过去。”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她坚持道。 “铃兰——”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不管任何事都应该要一起承担。”她打断他说。 “你的身子……” “我的身子没事,别担心。”她安抚的对他微微一笑。 段磊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扶着她朝听雨苑走去。 他们归来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到了听雨苑,段夫人听见这个消息后,心情既高兴又复杂。高兴的是她的儿子回来了,复杂的是铃兰丫头也一起回来了。 其实说真心话,她很喜欢铃兰丫头,过去几年来可以说都已经快要把她当成亲生女儿般看待了,也想过哪天丫头有了喜欢的人,她绝对会像嫁女儿一般的让她风风光光的从段家嫁出去。 可是为什么她喜欢的偏偏是磊儿呢? 磊儿他值得最好的。 她会这么想,并非因为她是磊儿的母亲,更多是因为磊儿这些年来不断创造奇迹,令人刮目相看的一切表现。 他有多优秀、多么的卓越超群,全岚州城的百性和曾经注意过他们段家商行的人都看在眼里。 有多少人关注岚州段家,就有多少人关注他,尤其对于他尚未成亲这一点,关注的人更是不知凡几。大家都在等着看,像他这么优秀的人才会娶怎样声名显赫、才貌兼备的绝代佳人,毕竟他的确有这个资格拥有最好的。 终章 可是一个婢女?一个虽然现在已不是,却无法改变她卑微出身,还曾在段家当过奴仆的婢女? 那绝对会是个笑柄,不仅磊儿会被笑、段家会被笑,未来若成亲后有了孩子,他们段家未来的继承人也会被笑。 她不管身为一个母亲或是身为段家主母,都得阻止磊儿想娶铃兰这件事,所以她才会与那看起来有点不择手段、狠心绝情的苏家护卫合作,狠下心把铃兰永远的送离岚州。 虽然她让苏家护卫把人送走,却也不是想要伤害铃兰,她也要他们保护不伤铃兰的性命,只要让她永远不能回来岚州即可。 她以为只要铃兰不在了,加上她这个为娘的坚持与婚约的承诺,磊儿早晚都会妥协娶了苏姑娘,结果却逼得儿子抛弃了她与段家。 刚开始时她是既难以置信、又震惊伤心,不相信磊儿会这么对她这个娘。 接受事实后她开始感到生气,气儿子的不孝,气铃兰的恩将仇报,更气自己当年为何要有那一念之仁,将铃兰收进了段家,如果不是她的妇人之仁,又怎会有这些事发生? 她有多生气,就对依然留在段家的如烟有多抱歉、多怜惜、多照顾,说穿了根本就已经把如烟当成段家媳妇了。 可是就因为如此,之后发生的事才会令她—— “夫人,少爷已经在正厅外。”翠儿的声音忽然从她身后响起,令她收回心神。 “只有他吗?”她一动也不动的继续面向窗外,开口问道。 “还……还有铃兰小姐。”翠儿有些犹豫的答道。 段夫人忍不住为自己的多此一问轻叹了一口气。 这问题根本就无须再问不是吗?既然一起回来了,自然会一起过来,只是他们一起过来,究竟是为了来向她请安,或者是来向她问罪的呢?他们应该已经知道当初铃兰的失踪和她有关了吧? “夫人,要奴婢请少爷进来,先将铃兰小姐请回去吗?”翠儿见夫人一动也不动的半晌都没说话,忍不住犹豫的开口问道。 大家都知道自从少爷表明想娶奴婢出身的铃兰小姐后,夫人对小姐的态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从喜欢呵护到深恶痛绝,甚至还有传言说当初小姐会突然失踪就是夫人所为,所以少爷后来才会气得离家出走。 现在少爷好不容易回来了,但却是带着当初突然失踪的铃兰小姐一起回来,大家都很担心夫人的反应,感觉好像有大事要发生了。 “就这么办吧。”段夫人又沉默了一下,终于叹息的点头道,她的确还没准备好要怎么面对铃兰那丫头。 翠儿福了福身,一转身便看见少爷扶着小姐朝这边缓缓走来,让她瞬间愣在当场。 “少爷、小姐。”她朝两人福身唤道,眼角余光似乎看见站在窗前的夫人的身体猛然一震,然后伸手扶住窗台边的小几。 “娘,我们回来了。”段磊沈声说。 自从少爷携着小姐归来,走进听雨苑后,段家府邸每一个奴仆的心都像悬在针尖上般的紧张得不得了。 虽然主子们的事不是他们这些下人可以多嘴参与的,但是他们还是希望夫人和少爷可以和好,不要再为铃兰小姐起争执了。 正所谓家和万事兴,家不和就什么都兴不了了,包括他们这些做奴仆的也大受影响,在过去一年里,他们都感触极深呀。 求佛祖保佑,求天上的各路神仙保佑,拜托一定要没事呀。 “怎么样?结果怎么样?” 翠儿一走出厅房长廊,立刻被聚集在院落外的仆佣们一把拉了过去,团团围庄。 “我都被赶出来了,怎会知道结果怎么样?”翠儿无奈道。 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结果,毕竟她可是夫人的贴身婢女,不管结果好坏,首当其冲的都是她。 还有铃兰,虽然早在多年前她的身分就与他们这些下人不同了,但铃兰私底下对他们这些曾经的同伴的态度却一点也没有改变,所以虽然有些妒嫉,她还是真心的希望铃兰与少爷能成眷属。 “那夫人见到少爷和铃兰小姐的反应呢?第一个反应你总该有看到吧?” “夫人站在窗户前,背对着少爷和小姐,我根本看不见夫人的任何反应就被赶出来了。”翠儿缓缓地摇头道。 听见她的回答,围绕在她周围的人顿时泄气的散了开来,然后转头看着长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门扉,继续祈求佛祖保佑。 厅内,一片沈静。 段夫人站在窗前一动也不动的好半晌之后,这才缓缓地转过身来。 见娘终于愿意转身面对他们,段磊二话不说,双腿一弯便跪了下来。见他下跪,跟在他身旁的铃兰自然也跟着跪下。 段夫人被两人下跪的举动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做什么?”她沈声问道。 “孩儿不孝,要请娘原谅。” 段夫人脸上顿时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真的是儿子不孝吗?还是她太自以为是又顽固,才会导致过去一年所发生的种种事? “你们先起来。”她说。 段磊摇头,眼睛有些发热的看着仅一年不见却苍老许多的母亲,真的觉得自己是个不孝子,竟然害母亲变得如此憔悴。 “您的身体都康复了吗?”他哑声问。 “先起来再说。” 段磊再次摇头。“孩儿在得到您的原谅之前不能起来。” “你没有做错什么。”段夫人沉默的犹豫了一下后,坐下来缓声说:“苏姑娘已经离开了,和她喜欢的人。” 段磊轻怔了一下,连身旁陪同他跪下后就一直低着头的铃兰都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 “她原来心里已有人,一个样样不如你的人。娘待她那么好,你那么优秀,咱们段家那么有钱,她住在这里,住在我们段家里,享受着未来少夫人拥有的所有待遇,却还和那个样样比不上你的穷小子偷偷见面,还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让人看见。” 段夫人说起这事还气得隐隐发抖,必须停下来深呼吸几次,才能缓和情绪继续往下说。 “娘一直以为她出身良好,知书达礼,人品与相貌皆无可挑剔,足以与你匹配,会是个好妻子,也会是段家最完美的女主人。”她顿了顿,千言万语化做三个字。“娘错了。” 段磊和铃兰皆有些怔忡,相对无言,他们万万没想到苏如烟的事会以这种方式了结,那何天霖果然是来了岚州。 房里沈静了一会儿,段夫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都起来吧。”她说。 段磊的手悄悄地握紧身边的人,是在告诉她他要说了,也是在给她力量面对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事。 “娘,孩儿要请您原谅。”他直视着母亲,目先中带着歉疚却又有着不后悔的执着,“孩儿已经和铃兰成亲了。” 段夫人猛一震,脸上透出了难以置信与苍白。成亲……了? “孩儿不孝。”段磊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承认自己的不孝,却不觉得后悔。 “对不起,夫人,如果您要责罚,就请您责罚我吧,一切都是我的错。少爷一直都很孝顺您,是您的骄傲,若不是因为我,他不会违逆您,做出任何令您伤心的事,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铃兰泣声道。 “别胡说,任何事都是我自己决定,是我心甘情愿的,你没有一丝过错。”他坚定的看着她说,忍不住伸手为她抹去脸上的泪痕。 她的脸色好苍白,让他好担心,但却也知道现在是请求母亲原谅、接受他们俩已成亲的事实的重要时刻,绝不能因为自己对她的关心而打断,因为这么做不仅会让一切前功尽弃,甚至还会让情况更恶化,让她更加得不到母亲的接受与疼爱。 “娘,是孩儿不孝。除了铃兰的事,孩儿以后绝不会再做出任何让您伤心失望的事,请您原谅孩儿的不孝,接受铃兰吧。”他再度转向母亲说,神情和言语中皆带着乞求。 段夫人看着儿子说不出话,因为太震惊也太伤心了,虽说在经历苏如烟的事之后,她的心态已有改变,也渐渐地以儿孙自有儿孙福来说服自己接受铃兰可能真会成为段家媳妇的事实,但是……他们已经成亲了? 她就只剩这么一个儿子,儿子成亲,她这个做娘的却没能参与……没能看见已经成亲了? 这就是她自私的背弃了对段家有恩的铃兰的报应吗? 突然之间,她觉得好累。 “好,娘原谅你,也接受铃兰。你们都起来出去吧,娘想休息了。”她疲惫的说。 “娘?” “出去吧。”她起身道,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想进房休息。只是她却在走没几步便突煞听见儿子在她身后发出了惊慌的叫声。 “铃兰?铃兰!” 她疑惑的回头看去,只见刚刚还跪在地上的铃兰此刻却已昏厥在儿子臂弯中,一张脸苍白如纸。 “娘,叫大夫,请您快叫人去请大夫过来一趟。”儿子一脸隐忍的对她叫道,眼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担忧与惊慌。 “铃兰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昏厥?她生病了吗?”她忍不住关心的问。 “她有孕在身。” “什么?!”她瞬间瞠大双眼,疲惫感顿时不翼而飞,只剩震惊和突如其来亢奋起来的精神,以及逐渐从心底升起压抑不住的喜悦感。 有孕在身?有孕在身?! “翠儿!翠儿!”她立刻高声呼唤,急如星火的快步赶往屋外找人去请大夫。 铃兰有孕了,是磊儿的孩子,段家的子嗣! 老爷,咱们段家有后了,有后了! 尾声 【尾声】 观云苑 房内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呻吟,间或参杂着产婆发号施令的声音,丫鬟们忙着往房里送进一盆又一盆的热水,其他下人虽都待在原位各司其职,心里却都为已折磨了一天一夜仍未能顺利生产的少夫人感到忧心。 段磊脸色苍白,焦急的在房门外来回踱步,不时高声安抚着妻子。 厅里同样着急的还有段夫人,她心惊胆颤的听着铃兰越发虚弱的呻吟,感觉到恐惧。 在这一刻她很后悔这些日子对待铃兰的态度,虽然她并没有冷落或苛待她,却终究有着隔阂,因为她无法不去在意铃兰奴婢的身分,所以始终无法真心的像以前那样疼爱她。 可是一想到铃兰这段日子虽然大着肚子,却依然孝顺恭敬的侍奉她;知道她在意没有参与到儿子的婚礼,还磨着磊儿答应生下孩子后再补请一次婚宴;对外更是从未说过她的坏话,只说当初自己是被歹人绑走,这件事与她无关,甚至第一次狠狠惩戒了下人,只因他们议论此事。 她想着想着忍不住流下眼泪,此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有多愚蠢固执,在生死的面前,身分与地位那些虚名只是身外之物而已,唯有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她怎么会到现在才参透这个道理呢! 段夫人忍不住闯进了产房,急步来到床前,握着铃兰的手对她说:“铃兰丫头,你要加油,娘在这里陪你,你别怕,咱们一起努力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好好过日子!” 双目紧闭、色自如纸的铃兰闻言勉强睁开眼睛,她努力向段夫人点点头,强撑着继续用力。 铃兰感觉到段夫人的转变,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知道了娘总算认同了她这个媳妇,她觉得很欣慰,听着房门外少爷强忍紧张的安抚声,感觉到娘紧紧握着她的手,原本已经所剩无几的力气突然又源源不绝的涌出,她一个用力后感觉到身下一轻,听到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她露出微笑,渐渐失去意识…… 冬阳暖暖地照在大地上,格外吸引人想要亲近。 铃兰在儿子入睡后,忍不住裹着大衣走出厢房,坐在中庭里晒太阳。她呼吸着清冷的空气,闭着眼睛感受着阳光所带来的那丝暖意,感觉好平静。 “铃兰,你在外头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婆婆的声音蓦然从后方传来,令她倏然睁开眼睛,转头看去。 “娘。”她起身唤道,看着婆婆从回廊里走出来到她身边。 “你在这里做什么?”婆婆问她。 “晒太阳。”她微笑道。 “外头风这么冷,晒什么太阳?快进屋里去,别受风寒了。”婆婆眉头轻蹙,一边叨念着她,一边将她往温暖的屋里拉去。 铃兰忍不住微笑,感觉自己现在真的好幸福,有夫有子,还有一个待她视如己出般疼爱的婆婆,每天都过着被宠爱的生活。 没有悲剧悔恨,只有幸福。 满满的幸福。 能重生真好。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小婢变主母之一《铃兰小婢》; 2、小婢变主母之二《桃花小婢》; 3、小婢变主母之三《牡丹小婢》; 4、小婢变主母之四《丁香小婢》。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