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造新娘》 前言 绾起一头乌黑的秀发,凌晶晶坐在梳妆台前做睡前的保养,这是她多年以来从未改变的习惯。 秀气的五官,白皙的肌肤,再加上纤细的身段,凌晶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依然像个高中生般,谁也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已经超过了三十岁,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对着镜中美丽的倩影一笑,凌晶晶满意地点点头,跟着才起身走到摇篮前轻抚未满周岁的女娃娃。 「晚安,我的小彦彦……」她亲密地吻了吻沉睡中的女儿。 今晚她的丈夫出差未归,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和襁褓中的孩子。 叮——叮—— 窗口的风铃发出声响,一阵微风拂过她的丽容,吹起她睡衣的袍带。 凌晶晶不禁皱起了眉,为免宝宝着凉,她早已将窗户关上,怎么会…… 奇怪?难道她记错了? 为自己的粗心感到懊恼,凌晶晶急忙站直身体准备过去关上窗户,然而在她转身的同时,竟瞥见窗户旁边多出一个人,一个邪佞恐怖的男人。 无声无息,他悄然地出现。 凌晶晶呆住了,僵硬的脸上带着深层的恐惧。 「晶晶,好久不见了。」男人阴森地一笑。 过了许久,凌晶晶才回过神来,「唐冀,你怎么知道我、我在这里?」 她的声音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 唐冀缓缓地走向她,「你以为嫁了人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 凌晶晶本能地后退着。 当年唐冀的热烈追求曾让她感到窝心甜蜜,可随着时间过去,他强烈的控制欲却让她痛苦难当,在屡次分手不成后,她索性主动离开他,想不到却在她结婚生子、几乎忘记他的存在时,他竟然再次出现。 「我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唐冀冷笑,「你该知道上天下地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他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神偷,只要被他盯上的东西,就绝对会成为他的囊中物。 「我都已经结了婚,你还缠着我做什么?」见他步步逼近,凌晶晶只得苦口婆心地相劝,「比我好的女人多得是……」 「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他狠狠地瞪着她,「现在就跟我走!」 「我不要……」凌晶晶含泪摇着头,拼命地后退,「不要逼我……我不想跟你在一起……」 「你——」唐冀怒道:「是我对你不好?还是给你的花用太少?那个小白脸到底哪里吸引你?为什么你偏偏要跟他厮混在一起?」 「他很尊重我,从来就不会强迫我。」凌晶晶泣诉道:「求求你放过我好吗?跟你在一起我好痛苦……」 「想都别想,这辈子你注定是我的人。」他厉声怒斥。 凌晶晶身后碰上了梳妆台,再也无路可退,「感情的事怎么能勉强?」 「好一个不能勉强!」唐冀闻言不由得放声大笑,跟着冲到她面前一把攫住她的肩膀,「我就偏要勉强,看你能怎样?」 她脸色惨白,「那是不可能的……」 「很快你就知道可不可能……」语音未毕,他已动手撕裂她的衣服。 「住手!你住手!」她用力地捶打眼前这个企图侵犯她的男人。 唐冀用力地将她推到床上,随即翻身压住她,「不必装模作样,你早就是我的人了,现在是,以后也是……」 「不是,我不是你的,你不能这么对我……」她哭叫着。 他的手轻薄地在她身上四处游移,不断攻击她下身的敏感。 「你分明喜欢我碰你这里,难道你忘了我是怎么取悦你的?」 被羞辱的痛苦让她亟欲脱离控制,凌晶晶随手抓起床头的水晶饰品,不顾一切往唐冀的头顶砸下。 「该死!」他痛苦地申吟倒下,整个额头全都是血。 凌晶晶挣扎地爬下床,急忙到摇篮前抱起女儿往门外冲去。 忍着痛,唐冀一跃而起,阻断这对可怜母女的去路,「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 血流满面的他,看起来如同地狱来的恶魔。 「啊!」凌晶晶收势不及,险些就撞进他的怀里。 「贱人!」顾不得抹去脸上的血水,唐冀愤怒地向凌晶晶挥了一拳。 一声未哼,凌晶晶立即倒地不起,手中的婴孩则跌落在她的怀中哭啼不休。 唐冀抬起腿本想踹开她身前的婴孩,一瞬间他改变了心意。 抱起了婴孩,他瞥了昏迷的凌晶晶一眼,嘴角漾起诡笑,他心中已有了恶毒的计划。 第一章 十八年后 缩了缩细瘦的脖子,凌彦正弯着腰清理花园中的残枝枯叶。 在这个寒冷的气候里,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破旧的外套,西瓜皮般的短发参差不齐,完全起不了遮风保暖的作用。 「唔……好冷……」她打着哆嗦,不断对自己的双手呵热气,一双小手早已冻得又红又紫。 除了煮饭、打扫、洗衣服,清理花园也是凌彦每天固定的工作。自从懂事以来,她就天天忙着这些琐事,十岁以前还有个阿姨和她一起分担工作,十岁之后她就一肩挑起全部的家务。 「彦彦!」屋内传来一声狂吼。 听见这个声音,凌彦几乎整个人跳了起来。 「我来了!」她一面回应,一面快步跑进屋内,生怕慢个一秒就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唐冀正大剌剌地坐在陈设优雅、古色古香的客厅里,身旁还多了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 凌彦一见到唐冀身旁的男子,立即高兴起来。 「主人,请问有什么吩咐?」凌彦尽可能收歛脸上的喜色,低下头毕恭毕敬地问着唐冀。 「你瞎了是不是?」他大声斥责,「没看到乔默回来?还不快去倒茶准备东西。」 「彦彦!」乔默朝她微微一笑。 「乔……乔少爷,你回来了!」偷偷望了他一眼,凌彦险些喊出乔默的名字,在主人面前那是不被允许的。 乔默是唐冀唯一的徒弟,也是凌彦一起长大的同伴,这几年他离家闯荡、云游四海,已干下多起惊人的窃案,然而他行踪不定又擅于易容,对警方而言,他依旧是个谜样的人物。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准备啊!」唐冀低吼道。 「是、是,我这就去……」凌彦连声答应着。 她一溜烟地冲进厨房,以最快的速度端出唐冀要求的一切。 「主人、乔少爷请慢用。」凌彦站在一旁,等着伺候两人,一双晶亮的黑眸却不断地瞥向乔默。 能多看一眼是一眼,自从乔默离开后,每每要好几个月才会回来一趟,她已经好久没见着他了。 「你将花园整理好了吗?」唐冀不悦地看着她。 「还没……」她小声地回答。 「那还不去!」 「是。」她本想藉机多看乔默两眼,偏偏…… 凌彦满怀失望之情,转身离开,她不敢不听命令,除非她想讨打。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乔默眼中充满了同情。 「别对这个丫头太好,她会忘了自己是谁。」似乎明白他心中的想法,唐冀在一旁提醒着。 应了一声,乔默没有多说什么。 唐冀岔开话题,「说说看,最近又有什么收获了?」 「最近我……」乔默这才开口向唐冀叙述自己的经历,不过他的心思早已随着凌彦飞到了花园。 回到花园后,凌彦又默默地忙起刚才未完成的工作。 她知道自己不能奢求太多,以她一个下人的身分,能够见到乔默一面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更何况他晚上还会留下来吃饭,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一想到晚餐时还能见着乔默,凌彦就禁不住兴奋起来,也更加卖力地整理花园,只有这样她才能快点开始准备晚餐,乔默一直很喜欢吃她做的菜。 又忙了一个多钟头,她好不容易才把所有的枯枝残叶集中在大垃圾袋里,就在她吃力地拖着垃圾袋走向门外时,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彦彦!」 凌彦转头一看,就见乔默微笑地站在她身后。 「乔、乔默……」他的出现令她惊讶不已,「你怎么出来了?」 他淡淡一笑,「你不想见到我吗?」 「不、不是的,我……你应该知道我有多么想你……」她越说越小声,脸颊也嫣红了起来。 两人沉默了半晌。 乔默首先打破沉默,「你……最近好吗?」 咬着嘴唇,凌彦点点头。 就算过得不好,她也不愿意乔默为她担心,她知道他是关心她的。 乔默缓缓地走近她,温柔地凝视她尖瘦的小脸。 随着他目光的移转,凌彦彷佛想掩饰什么的侧身躲开,他却已瞥见她颈子上触目惊心的红痕。 乔默突地感到心痛,「师父又打你了?」 知道自己掩饰不了,凌彦低头不语。 乔默叹了口气,轻轻地扳过她的身体,「擦药了没?很疼吗?」 从那伤痕赤红的颜色看来,不是昨天就是今天造成的,而且不会只有脖子上这一点伤,其他伤痕只是被衣服掩住而已。 「没关系!」凌彦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乔默抿着嘴,他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 从小到大他不知道看过多少回凌彦挨打的画面,她的惨叫声、她的泪水,还有唐冀的狠劲,全都鲜明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唐冀虽然是个严师,却对他十分疼惜,除了物质上的满足,也给了他相当多的呵护。可奇怪的是,他却对凌彦残暴不已,除了派给她做不完的家事外,还动不动就施以无情的打骂。 他不懂,对于瘦小纤弱的凌彦,唐冀怎么狠得下心毒打她?那真的是毒打,他总是抡起拳头或举起手中的拐杖,使劲地往她身上打去,莫说是个娇嫩的女孩,那样的力道就连一个大男人也禁不起,可是唐冀却不曾手软过。 以前他会不忍心地护住她,那个举动却让唐冀更加愤怒而变本加厉地打她,慢慢地他学会退到一旁,以免凌彦受到更大的伤害。 「你不要难过!」他的沉默让凌彦反过来安慰他,「过两天就不痛了。」 「过两天……」乔默暗自神伤难过万分,就不知道过两天她身上还会出现什么伤痕? 乔默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彦彦,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一直以来,他都想带着凌彦离开这里,远离唐冀的荼毒,可是他却不知道如何在不得罪唐冀的情况下带走凌彦。 唐冀不但收养孤苦无依的他,还传授他一身绝学,他是他的恩师、他的再生父亲,乔默绝对没有办法为了凌彦和他反目成仇。 凌彦眼中闪现着失望,这句话她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每次见面乔默总是承诺要带她离开,可是却没有实现的时候。 「我会等你的。」没有多说什么,她维持一贯的笑容。 「这个送你。」 失望中,凌彦感觉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这是……」凌彦勾起一抹粲笑,「唔,好漂亮!」 一个色彩鲜明的螺状贝壳正躺在她的手心中央。 「喜欢吗?」 凌彦用力地点着头。 乔默柔声地道:「我知道你想去海边走走,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现在先送你一个贝壳好吗?」 除了上市场买菜,唐冀根本就不让凌彦出门,更遑论到海边走走了。 「谢谢你。」凌彦感激莫名,「这个贝壳大小刚好,我可以藏在身上不会被主人发现。」 唐冀向来不允许乔默送东西给凌彦,一旦被他发现这个事实,凌彦绝对逃不过一顿毒打,罪名很简单,她一个下人不该勾引乔少爷送她礼物。 过去的教训让彼此有了默契,表面上乔默对凌彦总是冷淡的,仅偶尔送些不起眼的小东西。 「这次你打算待多久?」凌彦小心翼翼地将贝壳收进口袋里。 「两天。」 「才两天……」她多么希望乔默能留久一些,最好可以天天看到他。 乔默故意漠视她脸上的失望之情,轻轻松松地提起她身旁的大垃圾袋,「来,我帮你拿去扔掉。」 「不、不用了!」凌彦急忙抢下他手中的大垃圾袋,「这是下人的工作,我来就行了。」 他皱起了眉头,「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下人看。」 「我知道。」她红着脸急忙地解释道:「我怕主人看见会生气……」 听她这么一说,乔默只得放弃帮她忙的念头。 是的,要是被唐冀看见他又帮她做事,倒霉的还是凌彦。 「你进房休息一下,我很快就会去准备晚餐。」她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会留下来吃饭吧?」 乔默点点头。 她露出甜美的笑容,「我会准备你最喜欢的栗子烧鸡和笋乾肉。」 「彦彦……」乔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吃力地拖着大垃圾袋,他除了心痛外,还有更多的愧疚。 结束一天烦杂的工作,凌彦疲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所谓的房间只是储藏室一角,在冰冷的地上铺着层棉被,除了扫把、拖把、水桶外,周围还堆满了各式杂物。 凌彦早就习惯身处这样的环境,从懂事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睡在这里,虽然她也渴望拥有像唐冀和乔默一样的房间,不过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凭她一个下人的身分,有地方睡觉就应该偷笑了。 她只是个被人遗弃在路上的孤儿,要不是唐冀好心收留她,她甚至连吃饭都成问题,哪里还能谈其他的? 凌彦在口袋中摸索了下,拿出乔默送给她的贝壳,十分珍惜地捧在手心里。 前几天乔默又离开了,再次离开她,只留下这个美丽的贝壳。 「乔默……」凌彦痴痴望着手中的贝壳,叹了口气,紧接着将贝壳握紧,钻进了被窝。 昨天她梦见乔默带着她在海边奔跑嬉戏,意犹未尽的愉悦欣喜让她快乐了一整天,她希望藉着贝壳的魔力让她再继续昨晚的美梦。 叩——叩——叩—— 就在她将睡未睡之际,还来不及做美梦时,便听见拐杖敲着地板的声响,缓缓地朝她的房间接近。 浅眠的她立刻被噪音惊醒。 该不会又…… 「观世音菩萨、玉皇大帝、瑶池圣母……」凌彦紧紧闭着眼睛,不断地叫着天上神佛,保佑她今晚不要挨打,只可惜她的祈祷通常没有作用。 越来越近的声响让她害怕地蜷起身体,全身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砰—— 门被人一脚踹开。 凌彦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 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藉口,唐冀只要喝醉酒或心情不好,她就成了最好的出气包。 「主、主人,有、有什么吩咐?」凌彦从棉被里跳了起来,试图不让唐冀的怒气爆发,只希望自己的卑躬屈膝能让他放自己一马。 唐冀显然喝醉了,他双眼赤红、目不转睛地盯着凌彦。 在他赤热的目光注视下,凌彦又害怕又不自在,按照惯例他早就冲过来抓着她拳脚相向,今晚的主人有些奇怪,已经盯了她许久却没有任何动静。 「主、主人……」凌彦掩不住声音中的颤抖。 她的声音似乎提醒了他,唐冀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 凌彦无路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来到跟前,害怕之余她索性闭上眼等着即将来临的风暴,她无法预期今天落在身上的会是他的拳头还是拐杖? 突地,一只大手袭上她的胸部,不断地揉捏她小巧的饱满。 这是…… 她愕然地睁开眼,对上唐冀的目光,除了熟悉的火热疯狂,似乎还多了一些陌生、无从了解的情绪。 揉捏凌彦胸前的力道加重了。 主人在做什么?难道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处罚?凌彦傻眼了。 她的顺从显然令唐冀十分满意,动作也更加大胆,除了伸手直接探进她光裸的胸脯,甚至试图解开她的裤钮。 懂事以来凌彦第一次被人这样触碰身体,她感到羞愧和不自在,不过却没有加以反抗,因为对于男女之事毫无所悉的她,并不了解唐冀侵犯的意图。 唐冀粗鲁地褪下她的长裤,紧接着顶开她的双腿,隔着底裤毫不温柔地揉弄她的敏感。 一股说不出的燥热袭上凌彦的小脸,她逐渐感到不安,女性防卫的本能令她开始挣扎。 「不要……」她喃喃地摇着头。 「不许动!」唐冀低吼着将她压在墙上,伸手解开自己身下的羁绊,「再不听话当心我揍你。」 听见他的威胁,凌彦吓得不敢乱动,只得乖乖地接受他的抚弄。 随着他越发急促的粗喘,她的颈项和面颊已被舔得又湿又黏,身下也因他的粗鲁而红肿。 怎么办? 无知的她根本不明白自己面临了什么,她讨厌、害怕这种感觉,却完全不敢反抗,只能任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唐冀一把扯下她的底裤,紧紧地将自己的火热抵住她赤裸的身体。 紧张和不安令凌彦捏紧了贝壳,陡然间她想起了乔默。 除了乔默她一点都不想让别人碰她。 「不要!」她用尽全身的力量推开了唐冀。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唐冀冷不防地被她推倒在地。 「你敢反抗我?」他感到惊讶,从来不曾遭到凌彦反抗的他惊讶万分。 凌彦一脚踢开了他的拐杖,急急忙忙穿好长裤往门外奔去,她不想让唐冀这么对她,那种感觉好脏肮、好恶心! 「混蛋,你给我回来!」唐冀的身手早已大不如前,再加上长年依赖的拐杖被凌彦踢到墙角,竟然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不许走,你是我的奴隶,这辈子你哪里都不能去!」唐冀好不容易撑起自己,他一跛一跛地追出来,不断地在她身后狂吼。 他的怒吼只是加快凌彦的速度而已。 凌彦跑得又急又快,头也不回地冲出大门。 凌彦不清楚自己为何有胆量敢反抗,她只知道不能被抓住,一旦落入主人的手中,她一定会被活活打死。 第二章 康氏医院 康绍奇瞄准镖靶的红心,轻而易举地使飞镖命中红心。 瞄准、射出!瞄准、再射出! 坐在院长室里,康绍奇不断重复这个相同的动作。 他那只修长完美的大手稳若磐石,彷佛永远都不会颤抖。 叩——叩—— 当康绍奇正要将最后一支飞镖脱手而出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他的手不禁停滞在半空中,过了一会儿才皱了皱眉,「进来!」 院长室的大门旋即被推了开来,陈利玲探进半个身体,「阿奇,这么晚了还不走?」 她是康氏医院的护理长,从康绍奇的父亲成立这家医院开始,就在这里服务了,算是看着康绍奇长大的资深员工,除了她大概没人有资格直呼他的名字。 「你先走吧!」闷闷地回了一句,他转过头将手上仅剩的飞镖射了出去。 看着六支钉在镖靶上的飞镖,陈利玲于是明白了康绍奇有心事。 每当他心情烦闷,就会以射飞镖的方式来抒发心中的压力。 「想不想聊聊?」不待他同意,她已经走进来在他面前坐下。 陈利玲不怕他拒绝,直来直往一直是两人之间相处的模式。 看了她一眼,康绍奇默不作声地把桌上的信件挪到她面前。 「你自己看吧!」冷冷地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起身到镖靶前将上头的飞镖一一拔下。 陈利玲连忙打开信,苍劲的字迹随即映入眼帘。 「是老院长的来信。」她一面看一面点头,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天啊!怎么会这样?」 对于她的惊讶,康绍奇见怪不怪,只是坐回位子继续射着他的飞镖。 「他居然用这种方法逼你结婚?」愣了半天,陈利玲才不可思议地摇着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这么在意传宗接代的事情?亏你父亲还是受西方教育长大的……」 陈利玲虽不愿相信却不得不信,老院长的怪脾气她心知肚明,更何况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如果康绍奇在三十岁生日以前还不结婚,他父亲便打算将他母亲留下来的油画和房子,变成他现任妻子的收藏和财富。 她同情地看了康绍奇一眼,「你有什么打算?」 康绍奇依旧沉默。 在他母亲去世的当时,她的陪嫁品和财产都已经归到他父亲名下,他父亲要给谁就给谁,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虽然只是一幅画和一幢房子,可是却充满他对他母亲的记忆和思念,说什么他都不愿放弃,而他父亲聪明的咬住他这个弱点,逼他在三十岁以前结婚好给一脉单传的康家留后。 怎么会这样?他可是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耶!怎么还会为了传宗接代的事情而烦恼? 「你的时间不多了!」陈利玲盘算着,「下个月就是你三十岁的生日。」 「你有什么建议?」康绍奇总算开口说话了。 「那就结婚吧!」她明白地表示。 「结婚!」康绍奇冷笑,「跟谁?」 陈利玲耸耸肩,「看你喜欢谁啊?」 「我谁也不喜欢。」他有气无力地道。 「眼界不要这么高。」陈利玲开口相劝,「玲姨知道你条件好,但是找老婆合得来最重要。」她以过来人的经验衷心建议着。 康绍奇的条件真的太好了。 从小聪明过人的他,二十二岁就拿到医生资格,仗着优秀的技术和准确的判断,很快就成为炙手可热的外科医生,康氏医院本来就是一家知名的贵族医院,在他的推波助澜下名气更加响亮。 在他父亲退休后,康绍奇便接下院长的职务,除了年轻有为、能干多金之外,还拥有一副出众的外貌,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再加上酷帅的面孔,莫说是年轻的小护士,就连前来就诊的老阿妈都会在院长室门口闲晃,就为了看他一眼。 要不是他一副只能远观不能亵玩的酷样,院长室八成像个菜市场,每天都被女人挤得水泄不通。 对于陈利玲的建议,他只冷冷地回了一句,「我只跟你合得来。」 「那真是我的荣幸了!」她提醒道:「我儿子只小你两岁,如果你不在乎重演小郑与莉莉的故事……」 「够了!」她的打趣只教他更为烦闷,「你替我想想办法。」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开口求人。 「杨小姐怎么样?」她建议道,「你们不是交往了一段时间吗?」 「她?」康绍奇看着手中仅剩的飞镖,「你说杨青青?」 她点点头,「这个女孩子不错,家世好、学历高、气质优,脸蛋、身材更是没话说,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是吗?」他嘲弄道:「我看你可以去婚姻介绍所充当红娘了。」 陈利玲理直气壮地道:「难道我说错了?她的确是这样的女孩。」 闷哼一声,康绍奇不再说话,毋需陈利玲开口,他很清楚杨青青的条件,当初这些都是她吸引他的原因,可是…… 「怎么样?」她追问。 「什么怎么样?」他没好气地道。 陈利玲耐心地再问一次,「我是说你考虑得怎么样?」 「再说吧!」他不予置评。 「再说?」她叫了起来,「你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难道你就这样看着自己母亲的陪嫁品落入狐狸精手里?你老爸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可是说到做到……」 她和康绍奇的母亲交情深厚,再加上对老院长再婚娶了年轻妻子的不以为然,在这件事情上,自然和康绍奇站在同一阵线。 「我再想想……」康绍奇心烦地掷出最后一支飞镖后,站了起来。 失去准头的飞镖,孤单地落在镖靶的边缘。 玻璃柜中陈列着琳琅满目的钻石饰品,标价由数万到数百万元不等。 康绍奇皱着眉头仔细端详,一位相貌标致的店员口沫横飞地为他介绍,并不时穿插着目的性的建议。 他知道戒指不能买得太随便,家境富裕、穿戴讲究的杨青青,绝不是能够轻易唬弄的对象,况且他的目的是为了求婚,当然更要慎重其事。 「就这个吧!」当店员拿出一只光辉闪耀、做工精细的百万大钻戒时,康绍奇立刻掏出皮夹递上信用卡。 他实在懒得在这种小事上花精神,只求在价钱样式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搞定一切。 「您真有眼光。」店员一面替他结帐包装,一面称赞地道:「这颗钻石拥有最美的切面,而且指环是采用本季最新款的设计,想不到您一眼就挑中它。」 店员带着职业性的欣羡表情,「不知道是谁这么幸运?可以成为这只钻戒的女主人……」 「总之不是你。」心情烦躁的他忍不住出言挖苦。 身经百战的店员依旧面不改色,毕竟这种出手大方的贵客并不多,不能够轻易得罪。 「是啊!」她叹了口气,「要不然我也不会站在这里服务客户了……」 她略带哀怨和幽默的语气,反倒让康绍奇微感抱歉,「有机会我会替你介绍几个客人。」 他并非不通人情,实在是心情太坏了! 这种逼婚的方式和被人用刀子架进礼堂,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那真是谢谢您了!」店员因祸得福,笑容可掬地再三表达感谢之意。 康绍奇龙飞凤舞地在签帐单上签下自己的大名后,拎起包装袋,在店员的鞠躬敬礼下走出了珠宝店。 走在人行道上,康绍奇的心情依旧起伏不定,想不到他真的要结婚了。 结婚!这两个字就像一把刀刺入他的心头。 他根本就不想结婚,杨青青虽然条件好,但是那骄纵的大小姐脾气却让他头疼,他康绍奇可不是生来服侍女人的。问题是除了杨青青,他没有半个看得上眼的女人,至少两个人门当户对,兴趣相投,他十分确定她喜欢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钱,而且当他欣赏古典音乐的时候,她绝不会在一旁唱起酒国英雄。 康绍奇开始安慰自己,脾气不好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充分了解出嫁从夫的道理,不管以前在娘家父母是多么的骄宠。 砰的一声,想得入神之际,他竟然和路人撞在一起。 「哎哟!」 高大挺拔的他不为所动,对方却被他撞倒在地。 「要不要紧?」拉回飘远的思绪,他连忙伸手将对方扶起。 被他撞倒的是位个头娇小的年轻女孩。 「对、对不起……」女孩向他道了歉,便低着头急急忙忙地向前走去。 愣了会儿,他转过身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分明是自己撞倒了她,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康绍奇觉得不对劲,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后的口袋,立即发现里头的皮夹已经不翼而飞。 该死!他拔腿追了过去。 「站住!」他边跑边吼着,「小偷,别跑!」 女孩显然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和怒吼,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原本快步走的双腿立即飞奔起来,只希望尽快摆脱他充满威胁的追赶。 只可惜康绍奇的双腿比她长了太多,纵然三步并作两步,她还是听见他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 「看你往哪里跑!」 震耳欲聋的叫声响起之际,她的手腕随即被一只大手紧紧箝住。 「放、放开我……」女孩满脸惊恐。 「等警察过来的时候,我就放开你!」康绍奇瞪着她,接着拿出手机。 听见警察两个字,女孩更害怕了。 「不要!不要叫警察……」她哀求地道:「我把东西还给你就是了,请你不要叫警察……」 「你也知道怕警察?」他讽刺地道:「我还以为你把警察局当成家中的后院,没事就走进去逛逛!」 现在有很多观念偏差的青少年,根本不把进警局当作一回事,甚至还洋洋得意、沾沾自喜。 女孩发着抖把偷到手的皮夹从口袋里拿出来,「你的东西我不要了,求求你不要叫警察……」 「这并不能改变你偷东西的事实。」康绍奇咬牙切齿地夺过自己的皮夹,「年纪轻轻就不学好,你等着吃牢饭吧!」 「不要、不要……」她听乔默说过,警察是偷儿们的天敌,从小她听到警察就怕。 她不顾一切地抱住康绍奇的大腿又哭又跪,「求求你不要这样,我以后不敢了,请你原谅我好不好?拜托你?求求你!」 根据她的经验,每当主人动手打她的时候,只要自己像条狗一样地匍匐在地、泣诉哀求,他的手劲便会逐渐放轻,甚至很快就放过自己,在这紧急的时刻她本能地祭出同样的法宝。 这个女孩当然就是凌彦。 十天前她从唐冀的家中逃出来后,就不断在街头流浪,无处可去的她只希望能碰上乔默,无奈人海茫茫,哪里有乔默的身影? 没有钱、没有朋友,十天来除了自来水和垃圾桶里被丢弃的食物外,她什么都没吃过,饥饿逼使她动了偷窃的念头,乔默曾经教过她一些技巧,她牢牢记在心里,想不到今时今日竟然派上用场。 可惜的是第一次动手就被人识破,对方还威胁要送她进警察局。 「你做什么?」看着她苦苦哀求的模样,康绍奇又惊又气,「你这算什么?耍赖?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把你交给警察?」 「求求你……」她抱着他的大腿不放。 凌彦肮脏的小脸被泪水划出了好几道白痕,一双闪闪发亮的晶眸竟有说不出的凄楚,里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应有的哀怨。 「你——」做人向来一板一眼,实事求事的康绍奇居然动了恻隐之心。 凌彦哀求地哭道:「求求你……」 「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语气虽冷,但是他终于松口。 「谢谢你!谢谢你!」她总算放下心上的石头,「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你走吧!」他实在无法忍受一个脏兮兮的小鬼,黏在自己腿上的感觉。 凌彦依旧抱着他的腿,抬起带泪的小脸感激地凝望他。 哇,好好看的男人! 凌彦刚才被他吓得半死,根本没注意到对方是圆是扁,这时才发现眼前的男人竟然是个大帅哥。 她瞧得痴了,在街头晃了这么多天,第一次见到和乔默长得一样好看的男人! 「还不快走!」看她傻傻地望着自己,康绍奇拧起眉头开口赶人。 他大可一脚把她踢到旁边自行离去,可却不忍心,她看起来好瘦、好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这一脚如果踢下去,说不定就立刻断气了! 「我走!我现在就走!」听见他的催促,她急忙地放开他,跟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便消失在旁边的巷道里。 对于自己难得的心软,康绍奇没空多想,待会儿他还有个重要的约会,时间已所剩无多。 今晚六点他约了杨青青一起吃饭,并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向她求婚。 康绍奇有十足的把握她一定会答应,在他面前她已经暗示过好几回,以她这么个高傲矜持的女人,自然希望婚事由男方主动提起。 康绍奇一面思考今晚求婚的措辞,一面走往约定餐厅的方向,当他经过便利超商时,彷佛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停下脚步。 犹豫了片刻,他跨步走进便利超商,瞄了数眼他立即找到自己所要的东西。 他的目光牢牢地盯着架上的保险套。若非已成定局,他并不打算和杨青青上床,像她这种千金大小姐,很容易变成附骨之蛆,拔也拔不掉,赶也赶不走。 他不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今晚是特别的,谁也无法预料演变的结果,虽然他对杨青青没有强烈的欲望,但是难保不会擦枪走火。 一对孤男寡女在浪漫气氛中享用烛光晚餐,再加上确定下来的关系…… 身为一个医生,他很了解所谓的生理反应,也十分重视生理卫生。 就在他拿起保险套准备去柜台结帐时,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一抹熟悉的人影。 他好奇地偏过头,一个瘦小的女孩站在斜对角的商品架前,正盯住上面的食物发呆。 是她! 康绍奇一眼便认出她就是刚才偷他皮夹的那个小贼。 难道……她目中觊觎的眼神让他意识到她的目的。 他忍不住暗自冷笑,贼就是贼,恶习难改,刚刚才放过她,现在显然又打算动手偷东西。 为免打草惊蛇,他转过头斜睨着她,他在等,等待她动手。 凌彦并未教他失望。面对一架子的食物,她不断吞着唾沫,饥肠辘辘的她,早已忘了刚才的教训。 她好饿,她需要吃东西。 凌彦左右张望了下,确定四下无人注意后,她伸手在架上拿了一块面包,迅速地塞进怀中,随即低着头快步朝门外走去。 正在替其他客人结帐的店员,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行为,便任由她离开便利超商,毕竟没事进出便利超商,不买东西的客人为数不少,他们不可能一一过滤,那么做只有得罪客人的份。 出了便利超商,一路走到无人的角落,凌彦总算松了口气,她急急忙忙拿出怀中的面包、撕开外面的塑胶袋,当她准备一口咬下香软的面包时,一个冷酷的声音吓得她险些抖掉手中的食物。 「偷来的东西比较好吃吗?」 一只大手突然自凌彦身后出现,夺走她的面包和塑胶袋。 「谁?」凌彦惊愕地回过头,对上康绍奇严厉的目光。 「是你!」她吓呆了。 「我一路跟在你后面,你做了什么我很清楚。」他冷冷地道:「当真是老天有眼,教你又裁在我手里。」 凌彦哭丧着脸,「我不是故意的……」 「我说过下不为例。」他已经打定主意这次绝不再心软,「你是要自己乖乖跟我去警察局,还是要我拖着你去?」 他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但是这个小妮子实在太可恶了,不但偷了他的皮夹还骗取他的同情,他最痛恨别人对他的欺骗。 「不、不要,求求你原谅我……」她又开始求饶了。 「你能不能换点新鲜的台词?说来说去就这几句。」他嘲弄地道,毫不温柔地抓住她的手臂,「我没空跟你耗,现在就走!」 「不要抓我!不要!」她死命地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他的箝制。 「走!」康绍奇毫不留情地拖着她,往刚才的便利超商走去,他决定将她交给店员报警处理,他真的没空,约会的时间快到了。 「不!不!」 凌彦一路尖叫踢打,非但无法撼动他半分,还引来路人好奇的目光。 他依旧一个劲地拉着她往前走。 「不……」凌彦发出微弱的悲鸣,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也不知道是惊吓过度还是饥饿过头,她虚脱了。 突地手上的重量增加,康绍奇隐约觉得不对劲,当他回头就见她双眼紧闭、半个身体瘫倒在地,要不是他紧紧抓着,只怕她已经躺了下去。 「起来,你以为装死有用吗?」他冷笑着,用力摇晃她纤细的娇躯。 还是没有反应,看起来不太像是装的…… 出自医生的本能,他翻开她的眼皮,测量她的脉搏,发现她是真的晕倒了。 康绍奇愣了愣,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个烫手山芋。 他瞄了手表一眼,还有半个钟头就六点了,他可不想在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迟到,但是他又无法抛下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不管。 无论对方是好是坏,救助病患是医生的职责。 犹豫了下,他做出决定。 康绍奇抱起凌彦瘦小的身体,随手招了一部计乘车…… 当凌彦恢复神智,就看见一个面目慈善的妇人正坐在她身旁。 「你是谁?」她急忙坐起,昏倒前的惊骇尚未消失,「你、你是警察吗?」 陈利玲笑了起来,「这里像警察局吗?」 为了准时赴约,康绍奇就近把凌彦送回自己家里,临时找了陈利玲过来照顾她。 凌彦惊惧地环顾四周,发现除了自己身下的沙发外,只有茶几、电视、音响这些住家的摆设,并没有手铐、铁笼之类可怕的东西,而眼前的妇人仅穿着普通的衣服,完全不像警察的样子。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逐渐放松紧绷的情绪,取而代之的却是满腔的疑惑。 「你在路上昏过去,是阿奇送你回来的。」陈利玲解释道。 「阿奇?」 陈利玲点点头,「就是那个要送你去警察局的人。」 「他——」凌彦再次紧张起来,惊惶地左右张望,她知道那个叫阿奇的一定在等她醒来,好把她送到警察局。 「不必担心,他出去了。」明白她恐惧的原因,陈利玲连忙转移话题好安抚她的情绪,「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 一个正常人不会没事在路上昏倒。 凌彦摇了摇头。 「没有……」陈利玲皱起眉头,正想开口多问几句,却听到她肚子传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你饿了吗?」 凌彦拼命点着头。 看她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的模样,陈利玲立刻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好几天了吧……」凌彦根本记不清楚是两天还是三天,她早就饿迷糊了。 凌彦没有半点乖张的态度,目中流露着无邪的感觉,陈利玲不禁对她产生了好感,依她的判断这个女孩八成是饿坏了才会动手行窃。 「你等我一下。」她立刻走进厨房,端了一杯牛奶和几片吐司出来。 「慢慢喝,你饿了太久不能一下子吃太多东西……」她把牛奶递给凌彦。 「我、我真的可以喝?」凌彦紧盯着眼前的食物不放,却不敢动手,生怕自己又被当成小偷。 陈利玲干脆把杯子塞进她的手里,「你喝吧!」 凌彦不顾形象,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将杯子里的牛奶全都喝光,跟着拿起吐司就塞进嘴里。 「你几岁了?」 「十八岁。」口中塞满了东西,凌彦的声音含混不清。 陈利玲大吃一惊,看她一副瘦小的模样,还以为她只有十四岁。 「你离家出走对不对?」陈利玲热心地道:「我帮你联络你的家人,叫他们过来接你回去。」 听她这么一说,凌彦差点被食物噎住。 「不要!」她满脸惊恐,「不能让人知道我在这里,否则我会被打死的!」 「你家人会打你吗?」陈利玲含蓄地问道。 凌彦点了点头。 「你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吧!」陈利玲见过很多不堪虐待逃家的例子,「为什么不请学校老师帮你?社会局的社工应该帮得上忙。」 「我没有上过学。」吞下口中的面包,凌彦总算空出嘴来说话。 「什么?」这辈子陈利玲还没碰过这种事情。 凌彦又拿起另一块面包,「主人告诉我,下人是不需要上学的……」 「主、主人……」陈利玲的眼睛瞪得更大,她不禁怀疑眼前的女孩是不是走错时空大门,误闯二十一世纪。 她忍不住问道:「你的主人是谁?」 凌彦正在咀嚼的小嘴骤然停住,跟着摇了摇头,「主人就是主人。」 「这样……」陈利玲越来越好奇,「那你不上学都做些什么?」 「我很忙的,要打扫、洗衣服、煮饭……」她扳着手指,一样一样数给对方听。 「这算什么?简直是虐待童工。」陈利玲不悦地皱起眉头,她知道有些恶劣的收养者,以收养为名,压榨被收养的孩子。 对于陈利玲的说法,凌彦并不了解,也不想了解,此时此刻,她眼中只有桌上的食物。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她吃光所有的东西,跟着拍了拍饱胀的肚皮,满足地叹了口气。 「阿姨,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不客气。」陈利玲关心地道:「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她只想找到乔默,却不知上哪儿去找他。 难掩脸上的迷惘,凌彦搔了搔头,「我也不知道。」 「那这样吧……」陈利玲对她有说不出的同情,「今晚你先留在这里过夜,明天我再替你安排。」 她实在不忍心让这个女孩继续流浪街头,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 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女孩单纯善良、毫无心眼,瘦弱的模样更令她心存怜惜,为人热心的她决定要帮助凌彦脱离困境。 第三章 嗯……啊…… 一阵轻微的声响惊醒沉睡中的凌彦。 她警觉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盖着温暖的毯子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不自觉地放下一颗心,还好她不是在主人家中,没有人会追进来打她。 嗯……啊…… 细微的声音仍旧不断地传进房间,传进凌彦的耳中。 咦?有人回来了吗? 凌彦被陈利玲留在康家的客房中暂住一晚,虽然她对康绍奇仍然心存忌惮,不过在无处可去的情况下,她还是感激地接受这份善意的安排,更何况陈利玲再三向她保证,康绍奇其实是面恶心善…… 她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去向他打个招呼,再怎么说他是这幢房子的主人,她吃他的东西、睡他的地方,她多少应该表示一下感谢才是。 打定主意后,她随即爬下柔软的床,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左右张望,正当她在找寻康绍奇的同时,走廊尽头的房间再次传出些许的杂音。 他在房间里吗? 半掩的门缝中隐隐透着光亮,她更进一步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朝走廊尽头走了几步,凌彦突然犹豫了,虽然陈利玲再三保证,她还是无法放心,毕竟他是那么坚持要把她交给警察,万一…… 或许她该默默地留在房里睡觉、等待玲姨的消息就好。 「嗯……唔……」 一阵古怪的声音陆续传到凌彦耳里,不像说话、不像喊痛,更不像啜泣。 好奇怪的声音!勾起了凌彦的好奇心,顾不了对康绍奇的忌惮,她蹑手蹑脚地一步步靠近。 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她发现除了男子低沉的嗓音外,还夹杂着女人轻柔的娇媚声。 除了那个叫阿奇的之外,房里头似乎还有别人。 好奇的种子在她心头着床生根,带着刺探的兴奋,凌彦逐步走近门口,一双黑瞳也悄悄地往半掩的门缝看去。 令人震惊的画面随即映入她的眼帘。 一对男女正在大床上相互拥抱,热烈地交缠接吻。 哇!他们在做什么? 她并不认识床上的女人,可是却认得那个男人就是陈利玲口中的阿奇。 看着两人在床上不停地翻滚,凌彦不由得满心疑惑,然而其中炽热艳情的气氛却牢牢吸住她的目光,令她不忍离去。 康绍奇的吻如雨点般落在女人脸上,大手则不断在女人身上游移,在搓揉胸前的柔软后,接着又滑进翻高的裙摆中。 女人用一双纤手抱紧他的背脊,娇喘吁吁、眉头紧皱,不断发出痛苦的申吟声。 凌彦小嘴微张,倚着门傻傻地看着,她突然想起在自己逃家那晚,主人也和康绍奇一样对她做过类似的事情。 难道这个女人也和自己一样是个下人,必须听从主人的命令?要不然为何满脸痛苦,却不敢推开康绍奇? 一定是的!她一定是讨厌康绍奇吻她、摸她的感觉,才会这么痛苦,可是又不敢违抗主人的命令。 感同身受的凌彦开始同情床上的女人,可也无能为力。 她明白这个女人甘受摆布的理由,在外头四处流浪、挨饿受冻的滋味并不好受,要不是为了乔默,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否会选择逃跑这条路。 当女人的娇吟声越来越大、脸色越来越红时,凌彦的身体也逐渐向前倾斜。 尤其在康绍奇脱下衬衫、露出健壮结实的肌肉后,她的眼珠险些掉出眼眶外,随着他的身形隐匿在大门后,凌彦忘我地向前探出身体。 她完全忘了自己倚靠在一扇门边,而不是一片墙上。 大门渐渐向里头滑开,失去平衡的她直挺挺地摔了进去。 砰的一声,地板发出一声巨响,在此同时凌彦也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跌倒在地。 「啊——」突如而至的人影让女人发出尖叫声。 「谁?」康绍奇动作灵活地下床,随手抓起墙角的球棒往凌彦的方向冲过去。 在浪漫的求婚晚餐后,他和杨青青相偕回来,郎情妾意下所有的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想不到在这浓情蜜意、温柔缠绵的时刻,居然有人闯进了卧室。 在球棒还没有砸到头顶之前,凌彦便急急忙忙地爬起来,瑟缩地后退着。 「是你!」球棒停在半空中,康绍奇不敢相信地望着她,「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叫你走了吗?」 他分明交代过陈利玲,只要凌彦一醒来就立刻撵她走,现在都晚上十一点多了,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她是谁?」看到来人只是个娇小的女孩,杨青青慢慢地镇定下来。 「她、她是……」一时间康绍奇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和你一样都是生来伺候主人的。」为了消弭杨青青的惧意,凌彦连忙解释着,目睹康绍奇的亲昵动作,她完全把杨青青和自己画上等号。 杨青青惊讶地瞪大眼,伺候主人?这是什么意思? 当她瞥见凌彦身上过大的衬衫时,脸色不禁丕变。 不用说这一定是康绍奇的衣服。一般而言只有在关系特别的状况下,女人才会穿上男人的衣服,谈过多场恋爱的她,自然明白这种爱恋的心理。 其实那只是陈利玲随手拿了康绍奇的衣服给凌彦替换罢了。 看来这个小女人必定是康绍奇的情妇,所以才会把他当成主人一样地伺候着,听她的语气彷佛日后要和自己共事一夫! 逐渐肯定自己的想法,杨青青忍不住斜睨了凌彦一眼,她发现眼前的小女人秀气标致、惹人怜爱,相当符合康绍奇大男人的口味,他之所以不娶这个小女人,反而向自己求婚,可能只是要一个「带得出去」的老婆,私底下却不放弃享受小女人给予的温柔。 「你家里为什么有其他的女人?」想到这里,杨青青的火气爆发出来,「看你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想不到如此风流,居然在家里养了一个情妇!」 「什么?」康绍奇愣住了。 不过是房子里多了一个人,怎么会和情妇扯上关系? 不待康绍奇说话,杨青青再次怒吼:「今天你找我来,所以就叫你的情妇避开,以后呢?是不是打算一人一半?」 从康绍奇看到凌彦出现的反应判断,她更有理由相信两人之间的暧昧关系,今晚他既然邀请自己回来,当然不会留情妇在家,想不到情妇却未如预期消失,他才会如此惊讶。 你怎么还在这?我不是叫你走了吗? 说什么她都忘不了,康绍奇在吐出这两句话时的吃惊神色。 「不是你想的那样。」康绍奇试图解释清楚,「她只是……」 康绍奇向来不屑解释简单的事情,认为了解乃理所当然,现在真的需要他的解释时,舌头却莫名其妙地打结。 「只是什么?」杨青青怒道:「你想说她只是你的点心,我才是你的正餐,以后她两天、我四天,星期天休假是不是?」 什么点心?什么正餐?凌彦完全听不懂杨青青的意思,看着康绍奇脸色越来越差,眉毛越拧越紧,她不禁害怕地劝道:「你别再说话,他、他生气了……」 「到底该生气的人是谁?」杨青青尖叫,「康绍奇你说清楚!」 面对杨青青的愤怒,凌彦又是恐惧又是佩服,想不到这个女人居然这么勇敢,竟然对自己的主人又吼又叫,她难道不怕挨打吗? 「你别再说了,小心他待会儿打你……」凌彦在一旁好心地提醒着。 「你说什么?」杨青青愣了愣,「你说他会打人?」 「你说话太大声,又这么凶,你的主人会生气的。」对于杨青青的不识时务和反应迟钝,凌彦感到万分忧心。 这番善意的「劝戒」对正在气头上的杨青青而言,无疑是火上加油,「康绍奇!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的主人了?」她不断冷笑,「打人?好啊,你试试看,看看打我会有什么下场?我一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让你康家的医院关门大吉!」 「你说够了没有?」听见这段无厘头的对话,康绍奇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瞪着凌彦,「你给我出去,别在这里插科打诨!」 虽然他对杨青青的气话感到不悦,但是凌彦的突然出现的确教人难以释怀,头脑清楚的他知道,必须先将罪魁祸首轰出去,再慢慢向自己的女朋友解释其中的误会。 见他开口赶人,凌彦更害怕了,她以为康绍奇要关起门来修理杨青青,「你赶快向他陪不是,也许他会原谅你就不会打你了……」 「康绍奇你这个大变态!」杨青青怒火更炽,有生以来一直是自己说了算,她什么时候向人低头过?在康绍奇面前她算是相当隐忍迁就了,想不到自己的未婚夫养女人在先,非但不向她道歉,反过来她还得为了自己的言行向他陪罪。 这个世界还有天理吗? 本来她不会如此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说辞,但是先入为主的想法已经彻底左右她的心智,再加上养女人、打女人这些行径,都跟康绍奇的大男人主义不谋而合,眼前这个情妇显然就被他调教得很好。 「你给我滚出去!」眼看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康绍奇对凌彦发出怒吼。对于杨青青的误解,他感到一阵无力的愤怒,这股怒火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凌彦。 见他面色铁青,凌彦识相地闭上嘴再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扫到台风尾连她也一并挨打,她同情地看了杨青青一眼,急忙走了出去。 她已经尽了力,无奈杨青青是那么倔强,她真的帮不上忙。 「你不必叫她走,我走!」杨青青拔下刚才晚餐时康绍奇为她戴上的戒指,用力扔到他身上,「那个女人欣赏你的变态情结,你就送给她吧!」 她愤怒地拎起外套和皮包便往门外冲。 她杨青青是什么人?家里的钱堆得比山还高,追她的人十辆卡车都载不完,她何必屈就这只沙猪?想到婚后还得忍受他和其他女人纠缠不清,甚至暴力相向,她何苦来哉? 「青青,你听我解释……」康绍奇急忙追上她的脚步。 杨青青愤怒地指着他的鼻子,「什么都不必多说,我们之间玩完了!」 转过身她摔门而去。 砰的一声,大门被用力关上,力道之大似乎连屋子都震动了一下。 康绍奇并没有追出去。他的脾气比杨青青好不到哪里去,更何况他并没有做错事,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场误会,而杨青青却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大男人的他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康绍奇带着一肚子的气恼、一肚子的冤屈,动也不动地伫立在客厅里。 听见剧烈的关门声响,凌彦在客房门口探头探脑,惊疑不定。 康绍奇烦闷地回过头,对上她那张写满无辜的小脸。 都是这个该死的女人! 康绍奇心中燃起熊熊怒火,他大步地走向她,愤恨地一把将她揪了出来。 「你放手,你想做什么?」凌彦吓坏了,该不会是杨青青跑了,他准备打她充数吧? 康绍奇揪着她胸前的衣服,轻而易举地将她拎到门口,恶狠狠地低吼道:「滚!滚远一点,以后都别再让我看到你!」 拉开大门,如同丢垃圾般,他用力地将她甩出去。 惊呼了声,凌彦整个人跌坐在地,尚未回过神,大门又再次被用力地关上。 连着三天,康绍奇至少打了十通电话给杨青青,希望能将日前的误会解释清楚,无奈她连电话都不接,更遑论听他解释。 知道这件事情之后,陈利玲再三向他道歉,虽然她之前并不清楚康绍奇当晚约会的对象,更不知道他会带杨青青回家,但是对于自己失误的安排,她还是深感内疚,一想到康绍奇结不了婚,甚至连凌彦也失去了踪影,她就难过不已。 康绍奇整天沉着脸,如同吃了炸药一般,他最近火气特别大。 怎么会这样?眼看他三十岁生日就快到了,偏偏在紧要关头出了状况,难道是上天在开他玩笑? 生气归生气,工作还是得持续进行,病人不会因为他的私事就暂时停止生病,光是今天他就已经为五个病人动过手术,现在他正拖着疲倦的身体,开车回到自家门口。 「阿奇!」 刚锁上车门,一个低沉的声音便自身后叫住他。 「咦,阿伟!」回过头,就看见一个黝黑帅气的男人向他挥着手,康绍奇忍不住挖苦,「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不用陪你的亲亲好老婆?」 何伟和林茵感情极好,夫妻俩恩爱有加,让情事不顺的康绍奇眼红不已。 何伟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有事找你商量,进去再说!」 面对自己的好友,康绍奇冷冷地道:「商量?我看八成又碰上什么麻烦要我帮忙了吧?」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绍奇也!」何伟并不掩饰自己的来意,只是微笑地打趣着,笑容之中却透着几分的焦急落寞。 两人相偕走到大门口,却不由自主地一起停下脚步。 「这、这是什么?」何伟瞪着门口前,蜷缩成一团的肉球,好奇地问。 「我怎么知道?」康绍奇没好气地道,他不过比何伟早到了数秒,「应该是个人吧?」虽然缩成一团,还是具有一定的人形。 「喂,醒醒!」康绍奇走上前去,用力地摇了摇对方的手臂准备开口赶人,他可不希望自己家门口成了流浪汉的群集地。 「唔……」她轻吟了一声,才缓缓地抬起头、睁开眼睛。 「啊——」和他冷峻的目光相对,她已然尖叫出声。 「是你!」想不到缩在自己家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被他赶出门的凌彦。 想到她破坏自己的好事,康绍奇不由得怒火中烧,「我不是叫你滚?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我——」凌彦害怕地直往后退,「我想等玲姨……」 凌彦前几天被康绍奇轰出家门后,她又回到街头流浪,饥寒交迫之际,只好再回到这里期待能碰上对她不错的陈利玲,为了避开对她极不友善的康绍奇,她小心翼翼地张大眼睛观察,本来打算一看到他的身影就要立刻闪开,想不到天寒再加上饥饿,竟让她在等待中迷迷糊糊地睡去。 「你等她做什么?」对于陈利玲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思将凌彦赶走,康绍奇自然一肚子气,虽然不至于对她拍桌,但是白眼绝对少不了。 「我……我好饿……又好冷……」环着自己,凌彦哭丧着脸。 「你又饿又冷是吗?」看着娇小瘦弱的她,何伟不由得心生同情,不待康绍奇说话,他主动招呼着,「那你跟我们进来,先吃点东西再说……」 「何先生,这是我家!」康绍奇闷哼地提醒他。 何伟笑了,「你想不想解决自己的烦恼?」 对于康绍奇的事他也略有耳闻,当他看见凌彦的那一刹那,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什么?」听他突然提起自己的事,康绍奇感到不解。 「你让她进去吃点东西,我就告诉你如何解决。」 「你有办法?」康绍奇知道他这个朋友向来古灵精怪,一肚子奇特的想法。 「先进去再说。」何伟一脸神秘。 不再多话,康绍奇沉默地打开门,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屋里,只剩下凌彦还在门外探头探脑。 「进来啊!」何伟向她招着手。 她沉默不语,只是怯生生地看着康绍奇,彷佛在徵询他的意见。 「进来吧!」康绍奇瞪了她一眼,便自顾自地走进去。 反正死马当活马医,不管何伟的方法可不可行,他最多损失一些食物罢了,一个小女孩又吃得了多少东西? 得到他的首肯,凌彦才放胆地踏进大门,从见面到现在,康绍奇总是凶巴巴地对她,如同老鼠见到猫,她真的好怕他! 没有在家中用餐的习惯,康绍奇只翻出了泡面、罐头这些简单的食物,不过对多日未进食的凌彦来说,已经是了不起的大餐,就在等待热水冲开泡面的时间里,她已经迫不及待拉开鲔鱼罐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看着一旁狼吞虎咽的凌彦,何伟笑眯眯地转着眼珠子,「我想到这个办法,你看行不行得通?」 「说说看。」 何伟压低声音,用手指了指凌彦,「你可以先娶她,把当前的难题应付过去再说。」 「你疯了?」他就知道这个狂肆不羁的朋友,绝对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何伟不以为然,「为什么不行?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杨青青,只是迫于无奈才向她求婚的。」 「那又如何?」 「既然不是真心的,跟哪个女人结婚又有什么差别?」何伟耸耸肩,「只要是女人、愿意在结婚证书上盖章的,都可以胜任你的新娘。」 「我怎么能随便弄个女人回家?到时候甩都甩不掉……」康绍奇白了他一眼,问题并不是没有女人要嫁给他,而是他找不到满意的女人可以娶,只要他康医生登高一呼,还怕没有女人扑过来? 「你已经说到重点了。」何伟点点头,「你想想,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很单纯又有点傻气,到时候只要给她一点钱,就可以打发她走,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如果你真的娶了杨青青,那才是麻烦的开始啊!」 康绍奇明白他的意思,这也是他所担心的。 「届时婚后不合,依她大小姐的个性,绝不会轻易地放过你。」何伟叹了口气,「据我估计,你至少会脱上三层皮!」 康绍奇陷入沉思,他开始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何伟不再多话,他知道康绍奇心动了。 凌彦只顾着大啖桌上的食物,至于两个男人之间的密谋,她完全没兴趣更不知情,吃饱饭才是她当前的第一要务。 瞥了凌彦一眼,康绍奇做出决定,「如果她愿意的话,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本来他几乎放弃了希望,以为再也保不住母亲留下来的东西,想不到黑暗之中却透出一线曙光,事情似乎有了转机。 「她无家可归、四处流浪,有人愿意收容她,她必定求之不得,怎么会不愿意?」何伟一派乐观,「她一定会愿意的,只要你定时给她饭吃,别饿着她就行了!」 「当然……」他若有所思地瞥向康绍奇,「我替你想出这么好的办法,你总要报答我一下吧!」 「我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好朋友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康绍奇再明白也不过,「说吧,你要什么?」 「我想借用你未来的老婆几天……」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成分,何伟认真地说道。 「我都还没娶过门,你就先动起歪脑筋?」康绍奇大表不满,「你真的很够朋友耶,难道你不怕自己的老婆吃醋?」 听他提起林茵,何伟神色一黯,「这是不得已的,茵茵被她大哥骗了回去,再不想想办法,可就麻烦了……」 「怎么会弄成这样?」康绍奇愣住了。 当初要不是嫌弃林茵的大哥鬼计多端,他或许会考虑选择林茵做为自己的终身伴侣,林茵不但出身名门、才貌出众,更难得的是没有丝毫大小姐脾气。 「先告诉我,你借是不借?」何伟追问道。 「只要她愿意配合,我没有问题。」康绍奇摊了摊手,反正凌彦又不是他真正的老婆,况且他绝对信任何伟的人品。 「太好了!」何伟兴奋地点着头。 今天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好朋友商讨解救之道,当他看到凌彦的那一瞬间,心中已经有了反击的腹案,像她这种心思单纯、背景不明的女人,正是他理想的合作对象,但是这一切还需要她点头才行。 重点是凌彦会同意吗? 她会愿意和康绍奇「假结婚」,然后再出借自己好帮他的忙? 两个男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凌彦瘦小的身上。 她依旧努力地吃着食物,尽可能地塞下东西,在下一顿没有着落的情况下,她得用力地填饱肚子! 专心吃饭的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两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正看着她! 第四章 凌彦和康绍奇结婚了! 不出何伟所料,凌彦随口便答应了假结婚的条件,附带一并同意何伟的要求,虽然她打从心里忌讳康绍奇的凶恶,却更惧怕饥饿的痛苦,在找到乔默以前,只要有东西吃、有地方住,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对于结婚凌彦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她只知道结婚代表男人跟女人要永远在一起,不过她明白自己的情况特殊,康绍奇已经清楚地告诉她这个婚姻本身只是一项交易,只要她配合演出他就提供食宿,而且他有权利随时终结这份契约。也因为这样,凌彦才接受康绍奇的条件,毕竟她只想跟乔默一个人结婚,乔默才是她的最爱! 既然是假结婚自然没有大张旗鼓的必要,如此一来倒也省去康绍奇一些麻烦,就在凌彦住进家里的第二天,他便带着她到法院举行了简单的公证仪式,随后立刻把两人的结婚证书,直接传真到他父亲位在美国的住所。 康绍奇的父亲自从把医院交给儿子经营之后,便带着妻子长年旅居国外,父子俩彼此各过各的日子互不干涉,就连结婚这等大事也不例外,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儿子娶了白人还是黑妞,更不在意他是跳水还是跳伞结婚,重要的是一脉单传的康家必须留后。 离开法院后,康绍奇不疾不徐地开着墨绿色volvo汽车,痛恨名牌跑车的嚣张气焰,个性稳健内歛的他,情愿选择钢板坚实的volvo汽车做为代步工具。 一面开车的同时,他的眼睛却不断瞄向身旁的凌彦。 她显得坐立不安,一双手不停地抚摸自己身上纯羊毛制的洋装。 康绍奇实在看不下去了,「衣服不合身吗?」 为了让她看起来像个「新娘子」,他特地买了一件粉红色洋装送给她,想不到从穿上这件洋装开始,她始终低着头摸扯裙摆,彷佛那上面有什么宝贝似的。 「不会的,主人。」意识到他跟自己说话,凌彦急忙地抬起头来。 听见这么奇特的称谓,康绍奇差点撞上电线杆。 「你说什么?」他牢牢地握紧方向盘,避免再次失控。 「我说不会。」她恭敬地回答。 他冷笑,「不会?那你一直拉扯衣服做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穿裙子,所以想多看几眼。」她爱惜地摸了摸这件上好的洋装,以前唐冀从来就不准她穿裙子,除了几件换洗的牛仔裤和衬衫,她再也没有其他的衣服,每当去市场买菜,她总是羡慕其他的小姐、太太可以打扮得美美的。 「反正这是你的东西,你可以挂起来慢慢看个仔细,不必总是低着头……」康绍奇并不关心她为什么没穿过裙子,只是冷笑地建议着。 他的建议多少含有讥笑挖苦的成分,纵使杨青青算不上他的真情挚爱,但是没鱼虾也好的心态,让他对凌彦的「坏事」无法释怀。 虽然陈利玲向他提过,凌彦只是个无家可归的受虐儿,要康绍奇原谅她别跟她一般计较,可是他偏偏咽不下这口气。 他才不管这么多,和她一样可怜的大有人在,这是社会问题,并不是他康绍奇的责任,而她破坏他的结婚大计却是铁一般的事实,教他如何不气恼? 「真的吗?」凌彦的大眼中闪耀着愉悦的光彩,她完全听不出他话中的恶意,「这件洋装可以送给我?」 「废话!难道我自己留着穿?」 「我随时都可以穿吗?」兴奋之余,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刚才他不是叫她挂起来看吗?搞不好这件洋装只准看不准穿,还是问清楚一点的好。 对于这个可笑的问题,康绍奇不禁嗤之以鼻,「你想穿着睡觉我也不反对。」 「真的?」他的回答明显让她乐歪了,小嘴陡然咧得开开的。 康绍奇感到荒谬,自己怎么会跟一个白痴女人混在一起,更可笑的是她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他不禁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了?就为了母亲留下的东西,他的牺牲会不会太大? 突然间他开始想念起杨青青的高雅,在她身上绝对看不到这种傻气和愚蠢的行径。 「闭上嘴,不许笑。」她的笑容真的越看越碍眼。 见他抿着嘴,一脸严肃,凌彦的笑容立即僵住,「是的,主人。」 善于察言观色的她,立刻嗅出空气中异样的气息。 「什么主人?」他气愤地吼道:「以后不许这么叫我听到没有?」 那天要不是她在一旁搅和,满嘴胡说八道什么主人打人的,杨青青怎么会被气跑?气跑也就算了,自己居然被误会成是个奴役女人的变态! 他康绍奇虽是不折不扣的大男人,但是对女人也有一定程度的尊重。 凌彦感受到他不悦的怒焰,要不是身上系着安全带,早就已经跳了起来。 「是、是的,主……」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她急忙地掩住小嘴。 这会儿她迷惑了,唐冀总是告诉她,谁给她吃、给她住就是她的主人,她就必须服从他的命令,现在康绍奇供吃又供住,不是她的主人是什么? 「那我叫你康少爷好了。」凌彦自作聪明地主张道。 他的年纪看起来和乔默差不多,这样叫他应该可以吧! 康绍奇鸡皮疙瘩掉了满地,这回他差点撞到路旁的消防栓,「你、你这个女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怪胎?是不是要我提醒你,现在已经是公元二千多年了,不再是中古世纪,我康绍奇独来独往更加没有蓄奴的习惯,请你不要满嘴胡说八道地乱叫行不行?」 他毫不客气地出言指责,生怕不把话说清楚自己会被弄疯掉。 凌彦一脸委屈,「要不然我该叫你什么?」 「笨蛋,叫我阿奇!」他快气炸了。 凌彦瞪大眼不敢相信地望着他,凭她一个下人居然能够这样直呼主人的名字,未免太过大逆不道了吧? 「阿、阿、阿……」就在她努力尝试要叫出他的名字之际,车子陡然间停了下来。 「阿什么阿,下车!」好不容易回到家,康绍奇总算松了一口气,如同赶狗般,他厌恶地挥着手要她下车。 凌彦四下张望,还不知道已经到了家门口。 「快点!」康绍奇自动为她解开安全带并厉声催促着,此举不只是为了赶回去帮病人开刀,更是为了早点避开这个让他头痛的女人。 凌彦步出车外,随手将车门关上,再见两个字还未及出口,康绍奇便迫不及待地开动车子。 彷佛想起什么似的,凌彦快步飞奔追了上去,「等一等……等我一下……」 康绍奇本想置之不理,但见她双手已攀上窗缘随车奔跑,只好停下车子,要是再继续开下去,她必定会摔个狗吃屎。 虽然他打从心里讨厌这个女人,但是他并没有伤害她的意图。 「什么事?」康绍奇没好气地道。 家 喘着气,她拔下手上的戒指递给他,「这个还给你……」 钻石在太阳下闪闪发亮,她并不了解这颗美钻的真实价值,只知道这只戒指美得不像话,不是她的身分应该拥有的。 「喜欢就送你,反正我留着也没用!」这是他买来送给杨青青的订婚戒指,在他眼中不过是件道具,今天结婚的场合刚好派上用场。 「送我?」凌彦愣住了。 「还有什么事?」他不耐烦地问道。 她摇了摇头。 「拿开你的手。」他按下车窗自动升降按钮,车窗随即缓缓升起,将她隔绝在外。 康绍奇一点都不想看到她,看见她便一肚子心烦,然而烦躁之余他似乎瞥见她那双大眼中闪现的感激之意…… 感激?有可能吗?他对她又凶又坏,毫无值得感激之处,这一定是他的错觉。 凌彦不由自主地缩回双手,向后退了一步。 直到车子绝尘而去,她依旧愣愣地望着车子消失所在的尽头。 按照惯例,早上六点康绍奇已经准时起床正预备出门慢跑,才踏出房门就隐约闻到一股香气从饭厅的方向传了出来。 这股香味提醒了他,家里头还有另一个人存在的事实。 他忍不住冷笑! 居然一大清早就起来吃东西?这个女人当真是饿死鬼投胎! 他大步走过去打算嘲讽她一番,没想到才踏进饭厅就看到凌彦穿戴整齐,正忙着拖地,并非如他想像的正在享用餐点。 「早安。」看见他进来,凌彦连忙站直身体,恭敬地向他打招呼。 康绍奇一愣,所有到口的讽刺全部吞了下去,目光不由得转移到香气的来源。 小小的餐桌上早已摆满了食物,有西式的煎蛋火腿吐司,也有中式的豆浆、烧饼油条,另外还有稀饭和小菜。 凌彦放下拖把,跟着拉开椅子。 「请坐。」凌彦呐呐地开口,有点不好意思,「昨天忘了问你习惯吃什么,所以今天特地多准备了一些。」 为了这顿早餐,还没五点她就起床准备。 康绍奇虽然不会煮饭却看得出来,准备这顿丰盛的早餐需要相当的时间。 「对不起,我不吃早餐。」瞄了食物一眼,他慢条斯理地道。 他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凌彦头上。 「为什么?」她傻住了,「是我做的不合你的胃口吗?」 康绍奇耸耸肩,「正确来说应该是我不在家里吃早餐。」 他的生活极为简单规律,在不喜欢被人打扰的情况下,他并没有请个佣人住在家里,只有一位欧巴桑每个星期会来家里洗衣服和打扫一次,至于吃饭的问题更是容易,早餐不是汉堡就是三明治,至于午餐和晚餐则在员工餐厅解决。 凌彦吞了吞口水,「可是我煮了好多……」 「那你就自己吃掉吧!」他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她的眼睛瞪得老大,这么多东西她要吃到什么时候? 看见她不知所措的模样,康绍奇不禁暗自窃笑,累积了一肚子闷气,今天总算找到宣泄的出口。 迈着愉快的脚步康绍奇跑了出去,今天早上他跑起来特别带劲。 凌彦并没有就此被打败。 虽然口头上不以主人相称,她仍然谨守下人的本分,除了打扫、洗衣服,她还为康绍奇准备了晚餐。 七点、八点……十点……康绍奇依然不见踪影。 凌彦坐在沙发上,不断地打瞌睡,直到十一点多康绍奇才回到家里。 「你回来了!」听见他的脚步声,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急忙地从沙发上跳下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看见她杵在自己面前,康绍奇先是一愣,跟着不悦地道:「这么晚了干嘛不去睡觉?」 和昨天晚上一样,今晚她照旧等着他回家。 「我在等你回来。」她毕恭毕敬地回答。 「等我?」康绍奇一阵冷笑。 这个女人的脑袋显然有点问题,两人之间不过是纸上婚姻,她居然一早就爬起来做早餐,三更半夜又等他回家,难不成在等着他临幸? 临幸?天啊!他怎么会联想到这种字眼,一定是被这个女人莫名其妙的举止给害的,再这样下去难保他的神经系统不会出现问题。 想到这里,康绍奇不禁高高挑起两道浓眉。 对于他冷然的态度凌彦丝毫不以为意,伸手便接过他的外套和一大叠文件,那是一些关于外科手术的医学文献,康绍奇特地带回来研读。 「我帮你拿,啊……哎哟……」 外套也就算了,可是文件少说有好几公斤重,她那双瘦小的臂膀显然力有未逮,险些把文件掉落在地。 「别碰我的……」康绍奇本想把文件夺回,转念间他随即缩手,跟着笑眯眯地看着她,「帮我放在书桌上,别掉了知道吗?」 「知、知道……」文件的重量压得她快喘不过气,然而他脸上难得的笑容却让她看傻了眼,完全不了解其背后的恶意。 康绍奇脸上紧绷的线条完全放松后,他一点都没有凶巴巴的样子,十分迷人。 看她呆呆地望着自己,康绍奇不禁歛起笑容,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得僵硬,「还不快去?」 「是、是!」她摇摇摆摆吃力地走向书房,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康绍奇则在一旁暗暗偷笑,整治这个小女人似乎成了他平淡生活中的新乐趣,他向来不屑玩这种无聊的把戏,想不到看见她吃亏认命、傻气的模样,他竟然乐在其中。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难道这就是所谓报复的快感? 看她瘦小的身影拿着半个人高的文件,康绍奇心中掠过一丝不舍,不过他飞快地打消这个念头,再怎么说她破坏自己的计划,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他愉快地走进浴室洗了个澡,当他吹着口哨出来时,竟又看到凌彦站在门外等着他。 这个女人当真是阴魂不散,居然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康绍奇将眉毛挑得更高。 「你又有什么事?」他的声音已由冷漠转为严厉。 「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消夜?」她陪着笑脸。 「我不饿!更不要吃消夜!」陡然间怒气爆发,他实在受够了,「以后请你不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可、可是……」听见他的低吼声,凌彦害怕地退后一步,她无法理解,自己不在他面前出现又怎么提供服务? 「你给我听好了!」看着她眼中的疑惑,康绍奇决定把话说清楚,好免去日后无穷尽的烦扰,「我不用你煮饭给我吃,也不用你做家事,更不需要你等我回家。」 凌彦还是不懂,「你给我东西吃,又给我地方住,我应该替你做点事情。」 「给你吃住,是我们事先谈好的条件。」康绍奇冷冷地道:「只要你配合演出,我便提供食宿,事情就这么简单。」 「那我要做什么?」 「你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是作奸犯科、偷拐抢骗,随便你!」 凌彦呆住了,天下间怎么有这么好的事?有吃有住还不用做家事,只要有人问起的时候,自称康太太就可以了。 这个主人真的很特别,特别的好。 说了这么多,康绍奇索性彻底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不想看到你,更不喜欢看到你,只要有我出现的地方,就请你立刻消失。」 他只是假结婚又不是真结婚,自然希望维持「婚前」不受打扰的生活步调和空间,对于凌彦的热心和多事,他只觉得遭受侵犯和说不出的厌恶。 指着她的鼻子,他丝毫不留情面地道:「总而言之,请你离我远一点。」 「我知道了。」凌彦眨了眨无辜的大眼,小声地回答。 「知道就好。」闷哼一声,康绍奇转身回房用力关上门。 对于如此冷漠的指责和要求,一般女孩子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凌彦却不觉得难过,和以前动辄挨打的境遇相比,这已经算是最温和的对待了。 除了说话大声一点,现在这个主人实在对她不错。 至少她现在有一个温暖的房间,一床柔软的被窝,一件美丽的洋装,还有一只漂亮到不行的戒指。 况且她的主人还恩准她什么事都不必做,对于这样的「礼遇」她感激都来不及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在那番告诫后,康绍奇的生活立即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凌彦的观察力显然十分敏锐,只要听见他回家或离开房间的声音,她就窝进自己的房里,百分之百达到在他面前消失的要求,更不可能跟前跟后地打扰他。 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康绍奇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彷佛她只是个影子,甚至是空气的一部分。 对于凌彦的配合,他感到十分满意,至于她做些什么、如何过日子,他既不关心也不想知道,两个人各过各的生活,绝对安静与不受打扰才是他需要的。 然而在这个阳光普照的星期假日里,优秀过人又自我中心的康绍奇,却遇上了天大的麻烦。 为了出国旅游,平时负责打扫、洗衣服的欧巴桑,连续向他请了两个礼拜的长假,对于这样的小事,他向来听过就算了,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直到今天早上浴室里的脏衣服已高高堆起,再也放不进置衣篮时,他才意识到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 从明天起,他已经没有干净的衣服可以穿,而欧巴桑却要三天之后才会回来工作。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站在洗衣机前发呆,虽然成排的按钮旁都标明了数字和文字,每个字他也都了解而明白,却还是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一阵甜美的歌声,自屋内传到了后阳台。 康绍奇不自觉地抬起头,就看见凌彦正哼着歌,手捧着一堆脏衣服过来。 「啊……」凌彦的歌声中断,好似唱盘跳针。 碰上康绍奇之后,凌彦再也哼不下去,如同硬生生吞下一颗卤蛋,她的眼睛瞪得老大。 「对不起,我待会儿再过来……」惊愕中,她连忙调头打算离开。 有他出现的地方,她必须自动消失,这是他的铁律,她不会忘记。 「等一等!」出乎意料之外地,他开口叫她。 「有什么事吗?」没料到他会开口,凌彦吃惊地回过头。 自从他出言告诫到现在,两个人已经有三个星期不曾碰面,更遑论说话。 「算了……」一向高高在上的康绍奇实在做不到不耻下问,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待会儿就到百货公司多买几套新衣服以应燃眉之急。 看他瞪着洗衣机发呆,凌彦于是明白他的困扰。 「你介意我碰你的衣服吗?」她小心试探着,态度谦卑又有礼,「我帮你洗好不好?」 瞄了她一眼,康绍奇开始怀疑她的动机,自己对她又凶又坏,她居然愿意帮他洗衣服?该不会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可以吗?」凌彦晶亮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的邪念跟恶意。 「那好吧!」康绍奇耸耸肩,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 不曾出言嘲讽,更没有好为人师的喋喋不休,凌彦只是静静地走到洗衣机前,熟练地按下开关。 今天她如果换了一副嘲笑或罗嗦的语气,康绍奇说什么也不会接受,然而她的谦卑却适度地替他保留颜面,让大男人的他有了台阶下。 离开后阳台,康绍奇又回到书桌前继续研读他的报告,很快就忘了洗衣服这回事,过了许久才被两下敲门声惊动。 又有什么事? 意识到自己的工作被打断,他厌恶地皱了皱眉,跟着不悦地打开门。 「有什么……」当他看见凌彦捧着一大叠的衣服站在门口,瞬间所有骂人的话全都吞了回去。 「已经洗好了。」她把衣服交给他。 每件衣服都烫得平平整整,摺得整整齐齐,可以用一丝不苟来形容。 康绍奇收起脸上的不悦,连忙接过,「麻烦你了。」 「不会,应该的!」凌彦知道他不想被打扰,更不喜欢看到自己,随即低下头转身匆匆离开。 凌彦不吵不闹,需要的时候会自动出现帮忙,不需要的时候就自动消失。 突然间康绍奇不再那么讨厌她,毕竟心中的闷气已经消得差不多,而且她识相的表现着实教人满意。试问天下又有几个女人能够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这样的女人莫说不好找,简直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稀有动物。 满意归满意,康绍奇随即又埋首书中忘了所有的事情,直到傍晚时分,感到饥肠辘辘,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边的报告。 他走往厨房打算吃碗泡面解决民生问题,一股浓郁的香气却钻进他的鼻子,让他空虚的肠胃翻绞得更厉害。 他探头一看,凌彦正在厨房里熟练地拿着锅铲炒菜。 凌彦惊觉他的出现,急忙地关上火,「我已经煮好了,待会儿就离开。」 她又准备自动消失了。 「你忙你的,我一会儿就走。」康绍奇从柜子里拿出泡面,这就是他今晚的晚餐。 就在他准备撕开包装的时候,凌彦说话了。 「我多煮了一些,你愿意试试看吗?」她知道康绍奇饿了,却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吃自己煮的菜?毕竟他不喜欢看到她,可能也不会想吃她煮的东西。然而成天待在这里白吃白喝,她总觉得过意不去,满心希望能为他做点事情。 康绍奇犹豫了一会儿…… 「那好吧!」看见她眼中的怯懦和期待,再加上香气诱人的菜肴,分不清是心软还是心动,康绍奇不由得点头同意。 凌彦飞快地端上三菜一汤,饭一盛好,康绍奇就迫不及待地大口吃了起来。 红烧豆腐、清蒸鳕鱼、炒青菜外加玉米浓汤,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康绍奇却吃得极为津津有味,平时习惯外食的他,难得有机会坐在家里吃饭。 「好吃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不得不小心,以前只要菜做得不合唐冀的口味,盘子随时会飞过来砸到她头上。 「唔,不错、不错……」康绍奇一口将红烧豆腐塞进嘴里,连连出声赞叹,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清爽可口的菜肴了。 看他吃得满意,凌彦才放下一颗心。 「我先回厨房,有事你再叫我。」她识趣地打算离开,免得站在这里破坏康绍奇的胃口。 「为什么不坐下吃饭?把你的碗筷拿过来一起吃啊!」他口齿不清地招呼她,再怎么说人家辛辛苦苦地做了一顿饭,他总不好意思赶人走。 一起吃?凌彦愣住了,唐冀向来把她当下人使唤,根本不让她有上餐桌的机会,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在厨房解决自己的三餐。 「动作快点,否则被吃光了就别怪我。」看她踌躇不前,他开口催促着。 「我只是个下人,在厨房吃就可以了。」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你慢用,我去吃饭了。」 康绍奇差点被饭噎住,下人?这又是哪门子的称呼? 瞥见她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康绍奇不禁想起她的成长背景,竟不再感到荒谬可笑,反而有说不出的同情怜悯。 「咳咳……等一等……」他努力地吞下口中的食物,叫住了她。 康绍奇决定要改变她的想法。 「当初我们条件说得很清楚,只要你当我的假新娘,我就供你吃住,所有的一切都是公平交易,你并不欠我什么,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以下人自称,更别当我是主人,这样说你听得懂吗?」 唯恐她不了解,他索性单刀直入地表示,「在这里没有人可以命令你,你可以做你自己,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你对我有任何不满随时可以提出来,我们再来沟通协调。」 凌彦似懂非懂,价值观的扭转绝非一时间可以办到。 看着满脸迷惘的她,康绍奇忍不住追问:「你到底懂不懂?」 虽然不是很明白,凌彦却点了点头,她知道康绍奇希望她懂。 「既然听懂了,还不坐下来吃饭?」 被逼得没办法,凌彦只好多拿一副碗筷坐到康绍奇身边,却只敢扒着碗里的白饭,至于盘子里的菜她连碰都不敢碰。 多年来的禁忌,不是说去除就可以去除的。 「多吃一点,你太瘦了!」看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白饭,他干脆动手帮她夹菜,而且装得满满的一大碗。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主动替人服务。 「这碗都是你的,你要吃完它。」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可是好多耶……」她小声地反驳。 他十分坚持,「我说吃完它,就吃完它。」 刚刚才说过有任何不满就可以提出来,现在却…… 凌彦真的迷惑了,说不上来为什么,迷惑之中她却感到一丝甜蜜。 第五章 随着时间过去,康绍奇的态度逐渐转变。 或许是欣赏她的温顺识趣,或许是迷恋她的独特手艺,或许是同情她的可怜身世,说不上一个确切的理由,他不再排拒凌彦的存在。 早上他会拎着凌彦为他准备好的早餐出门,下班之后也会品尝她细心准备的晚餐或消夜,虽然多数时候餐桌上是一片静默,但是酷爱安静、讨厌罗嗦的他,却非常享受安宁恬静的气氛,他向来受不了自以为是又多嘴的聒噪。 对大多数的人而言,一成不变的平静生活或许过于贫乏,然而对饱受折磨的凌彦来说,却如同置身天堂般,没有暴力阴影,没有过度操劳,这样的生活治愈了她长年受创的心灵,使得原本战战兢兢的她逐渐忘却恐惧,怯懦惊惧的眼眸开始焕发神采,瘦削苍白的容颜也日益丰润了起来。 一年飞快地过去,时序再次进入冬季。 寒流来袭气温骤降,凌彦不似去年的落魄狼狈,穿着暖和的冬衣,正坐在轿车上,由林茵的司机开车送她回家。 自从她帮助何伟救回林茵之后,就和林茵成了莫逆之交,两人年纪相近又都缺少朋友,见了面随即黏在一起,林茵三天两头便请司机过来接凌彦到家里,除了说话聊天,还抽空教凌彦读书认字、弹奏钢琴。 林茵与何伟心照不宣,夫妻俩都认为康绍奇和凌彦乃上天下地少有的绝配,前者的霸气配上后者的乖顺,是再好不过的互补,只可惜凌彦从未受过教育,和超优级的康绍奇有着极大的差距,为了拉近两人之间的落差,林茵不断加强对好友的改造工程,一心一意希望将她变成知书达理、气质优雅的淑女。 凌彦对林茵的计划毫无所悉,只是尽情地享受学习乐趣,从小她就羡慕其他孩子能够背着书包上学,遇上这份难得的机会她万分珍惜,如同一块吸水海绵般,强大的吸收能力令身为家教的林茵赞不绝口。 和平时一样,今天凌彦照例留在何家用完晚餐才离开,当她推门走进家中客厅时,却被一声低吼声吓得险些跳起来。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适应了房中的幽暗,凌彦这才发现康绍奇已经回到家里,正坐在沙发上瞪着她。 方才的好心情全部被这句话破坏了。 凌彦恐惧地捏着裙摆,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人用如此严厉的口气跟她说话。 「怎么这么早?你今天不用开刀吗?」她小声地问道。 每个星期三他固定排晚班,通常要到十一点多才会回家,也因为这样她才会留在何家吃饭,要不然她早就赶回来准备晚餐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皱着眉。 今晚原本安排好的手术临时取消,康绍奇乐得提早回家,想不到等着他的不是一顿热腾腾的饭菜,而是黑暗无人的房子,凌彦居然不见踪影! 突然间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平时只要是吃饭时间,回来总会看到凌彦在厨房里忙着,就算他晚一点回家,客厅里也会留着一盏黄色小灯,餐桌上也一定摆着消夜。 像今天这样扑了个空,还是头一遭。 她应该在家的不是吗?难道她今晚有什么要事?不可能,她习惯在白天出门,晚上都待在家里的。 想着、想着他开始紧张了。 难道她出事了?会不会出门的时候迷路?还是碰到坏人被拐跑?或是不小心被车子撞到?甚至被……绑架? 名义上她可是他康绍奇的妻子,绑架,那是绝对有可能的。 就在他猜疑不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凌彦竟然笑容灿烂地回到家里。 她看起来很好,既没有迷路,也没有被拐跑,更没有被车撞到。 他虽然松了口气,怒火却在体内蠢动,除了肚子饿死了之外,还白白担心了,康绍奇的火气越来越大。 瞥见他难看的脸色,凌彦急忙地解释道:「我留在茵茵家吃饭,所以晚了一点。」 「你去茵茵家?为什么不告诉我?」看她站在沙发后不敢过来,康绍奇索性走到她面前,「你知不知道我……」 当他看清楚凌彦今天的装扮时,不禁倒抽一口气,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好美,美得让人惊艳。 如果不是她自己走进大门,他还以为他认错人了。 凌彦在一袭宝蓝色套装里头穿了一件白色毛衣,纤细匀称的双腿露在短裙外头,原本西瓜皮般的短发也已齐肩留长,如今还烫成微卷的小波浪,这一身入时的打扮让她看起来活泼又俏丽,高雅又迷人。 深色的衣着明显地衬出她白皙的肌肤,玉般的嫩颊反射着幽微光线正微微地透着亮,任谁都无法想像她过去那副乾黑瘦小的模样。 不用说这一切当然都是林茵的杰作,为了让好友看起来「深具质感」,她不但拖着凌彦去烫了头发,还斥资为她添购新衣,就希望康绍奇有朝一日会因而动心。 她的苦心似乎有了成绩。 一股轻触爱抚凌彦的冲动在他心头酝酿着,这会儿康绍奇真的心动了! 他发现眼前的小女人不再是只小老鼠,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蜕变为娇美可人的绝丽女子。 天天见面让他几乎感觉不到凌彦身上细微的变化,今天意外地见到变身后的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作丑小鸭变天鹅、毛毛虫变蝴蝶! 康绍奇也不知道是听进了她的解释,还是震惊于她的美丽,火气明显小了许多。 「看来你去茵茵家的收获还不少。」他的目光扫过她的卷发,最后落在她那身漂亮的衣服上。 「你不喜欢我穿成这样吗?」凌彦见他板着脸瞪视自己的衣服,不由得惴惴不安,「我现在就去换下来。」 偶而她也会换上裙子小小地打扮一下,但是这身衣服实在太漂亮了,漂亮到令她感觉不安,要不是林茵十分坚持,说什么她也不会穿上它。 「你喜欢就穿着吧!」扇睫下的黑瞳明显地闪烁着惊惧,康绍奇不忍也不想再责备她,「以后出门记得告诉我一声。」 不再多说什么,他转身走往自己的房间。 康绍奇从来就不曾过问她的去处,为什么现在…… 看着他的背影,凌彦微愣却未多想,因为她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追上去轻轻地扯了扯他的手,「你饿了吧!我煮面给你吃。」 这么早回家,康绍奇一定还没吃饭。 「我吃面包就好。」他不想再麻烦她。 「光吃面包会营养不良。」她小声地劝道:「下面很快只要十分钟,好吗?」 凌彦的小脸上写满期盼,她多么希望他会答应,好弥补她今晚没有煮饭的疏失。 「那好吧!」一股暖流滑过心底,康绍奇实在无法拒绝她娇声软语的央求,他是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对她说出那个「不」字。 更何况,康绍奇一想到她烹调的美味,口中的唾液就不断分泌。 要他说不?好难! 凌彦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踮起脚尖把清洗好的碗盘一一收进橱柜。 她想着刚才康绍奇称赞她做的橙汁排骨,心里头就不由自主地泛着甜蜜。 最近他回家吃晚饭的次数比过去更频繁,而她也竭尽所能地展现手艺,每当一起坐在餐桌上,她总是默默地留意他饮食的喜好,知道他偏好清淡口味的菜肴之后,她就尽量以三鲜豆腐取代麻婆豆腐,用姜丝大肠取代九更肠旺,炒青菜取代酱茄子…… 她的心境和以前不同了。 以前她只希望能为他多做点事,好报答他的收留,现在只要能讨他欢心,她就比什么都快乐,比什么都有成就感。 「彦彦,我那件蓝格子衬衫呢?」房间里传来康绍奇的叫声。 只要他找不到的东西,通常问凌彦比较容易得到答案。 她连忙回过头,「欧巴桑下午洗过了,就放在……」 锵—— 手中的盘子滑到地上,碎了一地。 「啊!」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怎么了?」康绍奇急急地冲出来,当他看见满地的盘子碎片时,冷峻的面容不由得紧绷。 暗暗叫了一声糟糕,凌彦赶紧蹲下身捡拾地上的碎片,口中不断喃喃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 「你过来!」他出声低喝。 她吓得抬起头,和他严厉的眸子对上,康绍奇脸上刚硬的线条,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愤怒。 他一定是在怪她打破盘子。 「对不起!我马上就整理好,你、你别生气……」她害怕地低下头,更卖力地捡拾碎片。 他却发出更大、更响的吼叫,几乎跟打雷差不多了,「我叫你过来!」 这个笨蛋是怎么一回事?居然光着一双脚,就直接用手去处理地上的碎片,她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受伤吗?康绍奇愤怒地瞪着她。 在他凌厉目光的注视下,凌彦抖个不停,顾不得满地尖利的碎片,只是吓白了脸不断地向后倒退着。 「该死!」他生气地朝她走去。 凌彦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恐惧逐渐浮现,惨遭痛殴的记忆再次被勾起。 不会错的,他一定是想修理她! 那股骇人的气势,让凌彦百分之百确定他的目的。 「我以后不敢了,不要打我,你、你不要打我……」她本能地开始求饶,直至无路可退,她骇然地贴着墙滑落在地,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不断地发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掌已被锐利的碎片划出了鲜血。 「你——」她的过度反应令康绍奇惊讶不已,他只不过要她过来远离那些碎片,她竟然以为他要打她! 他一言不发缓缓地朝她走过去,此时多说无益,任何声音都只会进一步惊吓到她。 「不要、不要过来!」逐渐靠近的身影彷佛是一种压迫,凌彦瑟缩得更厉害。 就在凌彦以为重击要落在她身上时,她整个人被腾空抱起,一双有力的臂膀已把她按进宽阔温暖的胸膛里。 强烈的男子气息无所不在地包围着她,占据着她的呼吸,影响着她的思维,慢慢地舒缓她惊惧的情绪。 康绍奇将她横放在沙发上,抓起她受伤的手掌温柔地检视着。 「这里痛不痛?这里呢?」他一面按压伤口周围,一面仔细端详,生怕伤口上黏着盘子碎片导致发炎。 感受到他温和的反应,凌彦逐渐停止了啜泣。 「你不打我?」脸上挂着泪珠,她不敢相信地望向他。 「我为什么要打你?」没有讪笑和不悦,他的神态十分平和。 除了疑惑和不解,她的眼神中有着更多的防卫,「我打破盘子……」 原来—— 康绍奇总算明白她害怕的是什么,想必是她的「主人」经常为这种事情惩罚她,根深蒂固的观念才会激发她如此强烈的反应。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让他想杀人,想杀了那个伤害她的混蛋。 康绍奇深吸了口气,他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以免再次惊吓到眼前的小女人。 「打人是一种野蛮的行为,除非是为了自卫,否则不可以随便打人。」为了消除她心中的魔障,康绍奇捺着性子娓娓道来,彷佛在给小学生上课一般。 「所以你不会打我对不对?」她并不关心打人的定义是什么,她只想确定自己不会挨打。 「在这里没有人会打你,我也绝不容许任何人欺负你。」他的话既像安慰又像保证。 凌彦眼神中的疑惧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感激和信赖。 她选择相信他,她没有理由不相信他,他一直对她很好,从来就没有伤害过她。 康绍奇不再多话,只是熟练地用药水和纱布替她把伤口包扎好。 rou体的伤口或许容易愈合,至于心灵的伤处…… 康绍奇失眠了!他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脑海里始终缠绕着凌彦的身影。 他为什么一直想着她?他虽然可怜她,那也不用一直想着她吧! 话虽如此,他还是睡不着。 烦闷之余他步出房间,燃起了香烟抽着。 当他正在思索自己为什么一直想着凌彦时,突然听见几下微弱的叫喊声,从凌彦的房中传来。 发生什么事了? 思绪骤然被打断,他弄熄了香烟立刻跑到凌彦的房前轻轻敲着门,「彦彦、彦彦……」 过了半天完全没有回应,只有房内陆续传来隐约的啜泣声。 犹豫了数秒,康绍奇随即转开门把走进去。 他打开床头小灯,就看到凌彦蜷曲着身子,双眼紧闭,睡梦中的她却发出几声啜泣声。 显然地,她做恶梦了。 今天晚上她误以为康绍奇要动手打她,恐怖和害怕的因子,再次挑起她内心沉痛的过去…… 「彦彦……」康绍奇在床沿坐下,轻轻地推了推她的手臂,希望将她从恶梦中唤醒。 凌彦眉头深锁,口中不断喃喃呓语,「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她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泪水,瑟缩的身体不断地发抖,难以抗拒的梦魇正在折磨她柔弱的心。 胸口一阵纠结,康绍奇竟然心痛了。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抚她披散的发丝,「嘘,别哭……」 凌彦依旧啜泣着。 「不要怕,没有人会打你……乖,别怕……」他一面轻拍着她纤细的肩膀,一面低声安慰道。 康绍奇粗厚手掌的安慰和温柔言语的对待似乎逐渐起了作用,她的哭声慢慢地变小。 她的呼吸逐渐稳定,身体慢慢放松。 看她再次沉沉入睡,康绍奇暗暗叹了口气,正打算起身回房休息,睡衣的衣袖却被凌彦紧紧攫住。 「乔默……乔默……」她的声音细小而低柔,如果不仔细聆听,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 乔默? 第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名词,康绍奇不禁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是地方?是人名?还是另有所指? 她的小嘴微微蠕动着,「带我走!不要留下我……乔默……」 强烈的悸动闪刺过他的心头,康绍奇于是明白了。 凌彦唇边无助的呢喃,正是她心底强烈的期盼。 她想走,想逃离悲惨的生活,然而无能为力的她却只能乞求别人的垂怜,这个叫乔默的显然没有帮助她,要不然她今天就不会流落到这里。 看着她娇美的睡颜,康绍奇有说不出的同情,一股想保护她、照顾她的冲动自心中油然而生。 他拉下她抓着衣袖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他不想放开她,一点都不想。 像她这么一个柔情美丽却没有谋生能力的女子,流落街头的下场不言可喻,做个乞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再惨一些…… 康绍奇心疼地握紧她的柔荑,忍不住在她的粉颊上印上一记轻吻。 他将吻落下的那一刹那,亦突地惊觉他那颗强硬不屈的心,已史无前例地软化了。 意识到自己对凌彦的感情,康绍奇一整天都忐忑不安、心神不宁。 一方面,他还没有想清楚该怎么面对这段感情,再者他对乔默这个陌生人有说不出的忌惮。 这个男人居然出现在凌彦的睡梦里,显见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而自己却对他毫无所悉。 他是凌彦的亲人?还是朋友?抑或是……情人?一想到最后那个可能性,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抽痛。 应该不会吧?她还这么年轻,而且所谓的主人又管教严厉,她不该有机会交男朋友。 康绍奇不断找藉口安慰自己,不安的种子却在体内发芽茁壮。 他装得若无其事地坐在餐桌前,面对一桌丰盛的菜肴,却味同嚼蜡。 他该开口问她吗?或者就当这个姓乔的不存在? 对于他内心的起伏不定,凌彦并不知情,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吃着饭。 瞥了她一眼,康绍奇还是忍不住了。 「你……今天好吗?」一句乏善可陈的开场白,打破餐桌上的沉默。 凌彦以为他关心自己割伤的手,微笑地摇了摇头,「好多了,已经不痛了!」 和过去到处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相比,小小的划伤实在算不了什么。 「那就好。」他语气胶着,「那个……嗯……乔默……他是谁?你跟他很熟吗?」 他开始试探了。 凌彦惊愕地抬起头,持筷的手僵在半空中。 「你怎么知道乔默?」过了一会儿,她才恢复动作。 「昨天你说了半天的梦话,我无意中听见的。」康绍奇为免再次勾起她心中的恐惧,对于她做恶梦的事情不想多提,仅轻描淡写地带过。 「他、他是……」她犹豫了一会儿,「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他的语气突然尖锐起来,「是朋友还是情人?」 如果单纯只是朋友,会让她如此念念不忘?甚至在梦中相会? 「情人……」凌彦的小脸登时羞得通红。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和乔默之间的关系,从小她就喜欢他,希望跟他在一起,更希望他带着自己脱离唐冀的魔掌。 他算得上是自己的情人吗?他们甚至未曾拥抱过。 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抚过垂挂在胸前的贝壳。 「这是他送你的?」她的动作引发他的联想,康绍奇的目光随即落在那色彩鲜明的贝壳上。 凌彦点了点头。 从早到晚,她一直把这个贝壳挂在胸前,足见对这份礼物的珍视,遑论送礼者在她心中的份量。 康绍奇吃醋了! 「你这个朋友也太小气了,什么东西不送,居然送你一个破贝壳!」其实这个贝壳非但不破,还造型独特、色彩炫目,可浓烈的醋意却促使他口不择言地批评,「他就不能送点像样的东西吗?」 「你误会了,他是因为怕我挨打,所以才不敢送我贵重的礼物。」不希望乔默遭到误解,凌彦急忙地解释道:「他是个很厉害的神偷,什么东西都弄得到手,他不是故意要……」 看着一向逆来顺受的她居然开口为乔默说话,他心中嫉妒的火种瞬间被引燃。 康绍奇冷笑数声打断她,「他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带你离开?他如果真的喜欢你,就不该把你留在那个可怕的地方吃苦受罪。」 「这……」凌彦说不出话来。 他的话让凌彦无法辩解,对于他的质疑她完全无法回答,她满心期待乔默能带着她离开唐冀,可是这个心愿一直无法实现。 餐桌上又恢复了沉默,直到用完餐两人都不曾再交谈一句,只有鼓噪的心各自为了心事而蠢动着。 第六章 明白自己的心事之后,康绍奇并不好过,虽然他一如往常地生活,但是医院同仁都感觉到他明显的变化,院长的脾气似乎暴躁许多。 先是实习医师的报告被扔出会议室门口,跟着是小护士送错病历被臭骂一顿,最后连陈利玲也被波及惨遭训斥…… 每个人都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不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引爆。 凌彦自然也感受到康绍奇的不同,以前他有事没事还会说个几句,不像现在每天板着一张脸,活像个闷葫芦。 和其他人一样,她也在猜测他烦心的理由,却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答案。 真正的答案只有康绍奇知道,他知道自己爱上凌彦,知道自己想留下凌彦,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甚至该不该开口表白。 他乃堂堂医界怪杰、杏林奇葩,如果求爱被拒,是多么的丢脸,尤其对方又是一个条件和他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女孩。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对女人的吸引力,然而在单纯又不懂世事的凌彦面前,他却不再那么自信。 她心中已经有了另外一个男人,一个连梦中都萦绕不去的男人。 凌彦会放弃乔默而选择他吗? 康绍奇一点把握也没有,个性倨傲的他放不下身段找人商量,一路钻牛角尖、暗自伤神的结果就是肝火越烧越旺、火气越来越大,就在情绪达到极不稳定的高峰时,一封来自美国的信件将他逼至爆发的临界点,彻底引爆他体内的炸弹。 「死老头、臭老头,该死的王八蛋!」 康绍奇的怒吼声有如天边的狂雷,整个院长室内外都为之震动,路经此地的同僚无不加快脚步急速通过,就怕慢了一步便给雷劈中。 众人争相走告、议论纷纷,在同仁的簇拥下,陈利玲只得硬着头皮走进院长室,事到如今或许只有她能够安抚康绍奇的情绪。 「是你?」看见了陈利玲,康绍奇勉强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却掩不住脸上的不耐,「有什么事?」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相处了这么久,陈利玲还没见过他如此生气,「再这么下去,连太平间的兄弟姊妹都要被你吓跑了!」 闷哼一声,他转头看向窗外一语不发。 「有心事就说出来,闷在肚子里只是跟自己过不去。」叹了口气,她轻声安慰道:「愿不愿意说给玲姨听?或许玲姨能够替你想想办法。」 她了解康绍奇的个性,指责他或和他硬碰硬,是绝对起不了作用的,甚至可能引发反效果,只有温柔的劝导或多或少能够从他口中听到一些蛛丝马迹。 「你自己看吧!」他没好气地指了指桌上被揉成一团的信纸,态度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尖锐。 陈利玲拿起桌上的信纸将之摊平,跟着飞快地读了一次,由于内容极为简短,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她已完全明白信件的意思。 「天啊!」她不禁摇头苦笑,「你父亲是想孙子想疯了?居然用这种方法逼你生小孩!」 继逼婚之后,他的父亲再次来信,要康绍奇在两年之内生下孩子,否则就要把他母亲留下来的房子,直接过户给他的后母。 她现在总算明白康绍奇大发脾气的原因。 「这个老家伙就知道给我找麻烦!」本以为弄了一张结婚证书,就可以把事情搞定,不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老谋深算的父亲居然只把母亲留下来的油画,送给他做为结婚贺礼,迟迟不肯把房子过户给他,现在他总算明白,房子是逼迫他为康家留后的最后武器,这张王牌自然要牢牢掌握,不能太快脱手。 「事到如今你只好认了!」陈利玲摊了摊手。 「认了?」康绍奇冷笑,「什么叫作认了?」 「就是认真找个结婚对象,乖乖听话生个孩子,伪装是撑不了太久的!」医院上下只有陈利玲知道他假结婚的事实,她一直不赞成采取这种方式,「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对彦彦来说很不公平,你就正经地找个好女人,至于彦彦可以暂时住到我家……」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非常喜欢凌彦,她的儿子一个当兵,一个出国留学,家里只剩她和老伴两个,多一个女孩子在家里反而热闹些。 陈利玲话还没说完,就被康绍奇吼了回去:「我一点也不需要别的女人,不、需、要!」 不需要别的女人? 对于他激烈的反应,陈利玲愣了愣,「难道你连生孩子的事情,也要彦彦全部包办?那样她不是太可怜了?」 「我是虐待她了?还是苛待她了?生我的孩子有那么凄惨?」他愤怒地握拳挥舞。 「阿奇,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陈利玲不满地道:「生孩子是很神圣的事,你怎么可以……」说到这里她陡然住口,「等一等……」 突然间,她感觉出其中的不寻常,康绍奇是多么的严肃拘谨,绝不会拿生孩子的事情开玩笑。 「天啊!你、你该不会……」陈利玲大口地吞了吞口水,眼睛瞪得又圆又大。 康绍奇紧绷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睨着窗外。 她小声地试探道:「你动心了?」 这句话就像一根针刺进康绍奇的心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他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他的动作、神情都告诉陈利玲一个事实,她猜对了。 用一百个吃惊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也不为过,她怎么也想不到康绍奇居然看上这个只会打扫、煮饭的女孩,条件比她好、排队等着他钦点的对象至少有数十打。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近水楼台、日久生情? 「怎么办?」他抱着头,脸上没有丝毫陷入爱恋的喜悦,只有苦恼。 「什么怎么办?喜欢她就告诉她,什么怎么办?」在她看来这件事情简单无比,「告诉她你喜欢她,如果她也喜欢你就皆大欢喜,万一她不喜欢你,你就快点找其他合适的对象。」 这么简单的道理,康绍奇又何尝不懂,他只是不愿意面对被拒绝的结果,患得患失的心让他不敢行动。 彷佛看透他的想法,陈利玲劝道:「感情的事是要讲究缘分的,如果无缘强求也是枉然,利用这次机会把事情做个了断也好,省得耽误彼此的幸福。」 康绍奇不再多言,陈利玲的话提醒了他,是该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凌彦出神地看着墙上的油画。 她和康绍奇办妥结婚手续的次日,这幅名为「海」的油画就被送过来挂在这里,据她所知,这是康绍奇母亲当年的陪嫁品,也是他父亲送给他的结婚贺礼。 望着画中柔柔的色彩和起伏的波浪,凌彦情不自禁地握紧胸前的贝壳,心中却一片迷惘。 过去她总是无时无刻想着乔默,想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想着他所有的一切,可是最近想起他的次数却明显减少了许多。 比起乔默,她更常想起康绍奇。 虽然他不爱笑,经常一脸酷样,可是每当脑中闪过他的身影,她的心头便泛起难以言喻的温暖。 她喜欢看他,尤其珍惜餐桌上相处的短暂时光,她总利用低头扒饭的机会偷瞄他,仔细欣赏他如雕像般的脸庞、细长有力的手指,和结实健壮的臂膀。 她更喜欢听他说话,虽然他的话不多,但是只要他对她说一句「多吃一点」或「早一点睡」的关心话语,就足以让她高兴上一整晚。 总而言之,她喜欢他! 她多么希望能够永远留在这里,留在他身边,外面的世界有着太多的未知、太多的危险,只有他的存在,才会让她觉得踏实跟快乐。 只可惜她的愿望不可能实现,一旦康绍奇找到喜欢的人就会终止两人之间的约定,而她也必须离开他,离开目前赖以为生的地方。 转动着手上漂亮的婚戒,凌彦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这是一个真心爱她的人送给她的礼物……如果康绍奇喜欢她…… 她慌张地摇摇头,亟欲甩掉心中的想法。 她怎么会这么想?康绍奇怎么可能喜欢她? 不可以、不可以,她怎么能…… 「想什么?」一个声音打断她的沉思。 凌彦这才回过神来,而康绍奇已经进到家门口。 「怎、怎么这么早?」如同心事被人拆穿,她脸上有着狼狈。 现在才下午三点,康绍奇从来就没有这么早回家过。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关上大门迳自走到油画前和凌彦并排站着。 「你喜欢海吗?」康绍奇睨着身旁只到他肩头的小小身影。 凌彦吃惊了,康绍奇居然关心起她的喜好。 「我没去过海边,只听人家说过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她的眼神有着期待,如梦似幻,「我好想去看看海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跟这幅画一样的美丽……」 自从六岁那年,乔默向她提起人鱼公主的故事后,她就念念不忘,一心想去海边走走看看,只可惜这个小小的愿望从来就没有实现过。 「再怎么厉害的画家,也抓不住海浪瞬息万变的生命力。」康绍奇的目光从凌彦身上转到了油画上头,他的手轻轻拂过上头凝结的油彩,「这幅画虽然无法传达海的多变,却充分表露看海人的孤寂,我妈妈一直很喜欢。」 望进他眼中的温柔,凌彦多少明白他的心情,明白他对他母亲的重视,明白他要保有这幅画的动机。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和杨小姐结不了婚。」要不是她的莽撞,他早就和杨青青成双成对,根本就不必多此一举和她假结婚。 康绍奇淡淡一笑,「你不必道歉,我很高兴有这样的结果。」 他虽然欣赏杨青青的美丽和才情,却受不了她的大小姐脾气,当日她拂袖而去,反倒让他松了一口气。 什么?很高兴? 对于他的回答,凌彦感到不解。 他岔开了话题,「想不想出去走走?」 「出去?」凌彦以为自己听错了。 平时大家各走各的路,什么时候一起出过门?是他吃错药?还是自己耳朵出问题? 康绍奇扯起了嘴角,扬起一个迷人的笑容,「你不是想去看海?」 海浪拍岸,激起白色浪花。 凌彦坐在防波堤上凝视着海,看着一波接着一波的浪头打上礁岩四下喷溅,早已兴奋地说不出话来,期盼这么多年,今天她总算看见海的原貌。 「谢谢你!」她衷心感谢着,声音不由自主地哽咽,「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康绍奇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锁在她身上,「只要你喜欢,以后我们可以常过来。」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不敢相信地望着他,却再次发现他眼中的温柔。 怎么会这样?这个冷冰冰的酷男,今天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康绍奇不禁失笑,「我对你好吗?」 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对她好,除了给她吃住之外,他从来就没有关心过她的生活、她的想法,对于她的喜好更是一无所知。 「你对我很好,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人对我这么好。」凌彦那张吹弹可破的粉脸上写着无以言喻的感激,「你愿意收留我,又送我漂亮的衣服、给我一张床睡,让我跟你一起吃饭,受伤的时候帮我敷药,现在又带我来看海……」 「这样就是对你好吗?」听见她对好的定义是如此简单,对好的要求是这么微少,康绍奇不禁感动又惭愧。 她点点头再次强调,「你真的对我很好。」 「彦彦……」他情不自禁地拉起她的手。 这个没来由的动作令她又惊又羞,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无奈却被他紧紧握住无法动弹。 如同下定决心般,康绍奇深吸了口气,「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这般慎重其事的语气,凌彦还是第一次听见,惴惴不安的心一个劲地抽紧。 「是关于结婚的事。」康绍奇接受了陈利玲的建议,决定尽快厘清和凌彦之间的关系,他不想再花时间在无谓的猜测上。 结婚!凌彦感到一阵晕眩。 是的,康绍奇已经找到喜欢的对象打算结婚,那就意谓着两人之间的约定即将取消,而她也必须离开康家。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凌彦沉默的低着头,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止不住胸口的疼痛。 「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说着老套的求婚台词,康绍奇差点咬到舌头。 听他欲言又止,凌彦难过地道:「没关系,你不好意思说就不必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明天我收好东西就走,不会让你为难的。」 她以为他要开口叫她离开。 「你在说什么?」康绍奇皱起眉头,完全不明白她的想法,「为什么要离开?」 「你已经找到真正的新娘,自然不需要我。」想到以后都见不着他,凌彦的眼眶不禁红了起来。 康绍奇抬起她的小下巴,看见泫然欲泣的她,先是一愣,随后却意识到这或许是个问清真相的绝佳机会。 「为什么哭了?」他轻声问道。 「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是不是?」伤心的泪水缓缓地流下她的面颊,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康绍奇伸手抹拭她的泪,「你喜欢见到我?」 「见不到你我好难过……」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再次滑下。 她已经习惯有他的存在,习惯有他当依靠,从来就没有人如此地照顾她、爱护她,康绍奇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全,这份依恋偷偷放在她心里好久了,直到要说再见之时,心中的不舍竟不由自主地迸发而出。 没有爱意又何来不舍?康绍奇怎会不明白! 「那就做我真正的老婆。」康绍奇温柔地道,「这么一来,你不就可以天天见到我了?」 凌彦傻住了,「你不是……」 他已经有了心上人,怎么还能够要她做老婆? 「傻瓜!」他的脸上有了笑容,「你就是我真正的新娘,我喜欢的人是你。」 康绍奇喜欢她?他喜欢她? 凌彦脸红心跳,感觉如在梦中,她怎么也想不到康绍奇居然会喜欢她,应该说连想都不敢想。 「愿意做我真正的老婆吗?」他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轻问。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一个劲地傻笑。 她乐坏了! 她可以不用离开,可以留在他身边,可以每天看着他,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开心的事? 凌彦微张的红唇不断地挑逗康绍奇的视觉神经,让他心痒难耐。 他好想立刻把这个小女人据为己有,让她为他申吟,为他痴狂。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他不愿意仓促成事,他希望凌彦做好接纳他的准备。 至于现在…… 他缓缓地凑近她,凑近她白皙粉嫩的雪颊,陡然地堵住她的小嘴。 他并不打算放弃其他的享受。 这是…… 凌彦瞪大双眼,体会这份全然陌生的新奇感受,在他唇舌热情的占领下,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沉浸在麝香气息的包围中,迷醉在销魂蚀骨的挑逗里。 第七章 带着满心的甜蜜,凌彦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的一切,抚着唇,抚着被吻过的眼角眉梢,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 细细思量康绍奇的亲吻,他的爱抚、他的拥抱,她哪里还睡得着?最令她开心的是,康绍奇居然亲口说出喜欢她的话。 他喜欢她,喜欢她……凌彦忍不住坐起身,捧着自己的双颊偷笑! 她也喜欢他啊! 可是……歛去笑容,她突然皱起了眉。 糟糕!她好像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 再次回想起今天两人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非常确定自己忘了。 她忘了告诉他,她也喜欢他。 他明白她的心意吗?或许她应该告诉他,可是现在…… 现在是半夜两点钟,康绍奇早就入睡了,更何况当着他的面,她实在羞于启齿。既然如此…… 她兴奋地跳下床走到桌子前,提起笔在纸条上写下一行字—— 阿奇,彦彦也喜欢你。 字体虽然称不上漂亮却相当工整,这全归功于林茵的教导有方。 看着自己写好的告白纸条,凌彦越看越满意,跟着蹑手蹑脚地走到康绍奇房前,把纸条从门缝中推进去。 彷佛完成一件伟大的工作,她开心地要返回房中,却瞥见一抹黑影从客厅里闪过。 咦?是她的错觉吗?还是康绍奇睡不着起来抽烟、吃消夜?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凌彦走往客厅一探究竟。 客厅里头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她伸手准备按下电灯的开关时,突地一只大手用力地捂住她的嘴,整个人同时被压向墙壁。 贴着冰凉的墙壁,她惊骇得心脏差点跳出胸腔。 「嘘,安静。」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她耳际响起。 咦,这个声音…… 他再次出声命令:「乖乖站着别动,我不会伤害你。」 凌彦胸口一热,惊喜的感觉在她的心中涌现。 就算刚才还心存疑问,这次她却非常肯定自己的判断。 为了看清对方的容貌,凌彦用力地挣扎了起来,「嗯……唔……」 「我叫你安静。」那人低喝了声。 「乔默,你是乔默吗?」被捂着嘴,她依旧含糊不清地说个不停。 「你——」她的不合作显然让对方失去耐心。 「呜……」她依然不死心。 那人举起了手准备击昏她。 急迫中,凌彦拿起胸前的贝壳在那人眼前晃着,希望他能认出自己。 「天啊……」那人低喊了声,跟着急急地转过她的身子。 「彦彦,你是彦彦吗?」刻意压低的声音掩不住其中的颤抖,当他看清凌彦的长相时,忍不住又是一声低呼,「是你……真的是……」 望见睽违已久的俊颜,凌彦激动不已,「真的是你吗?乔默……」 凌彦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想不到却在这个场合相遇。 两人双手紧紧地交握着。 「你怎么会来这里?」兴奋之中她感到疑惑。 「我是来偷画的。」乔默指了指墙上这幅「海」的作品。 「为什么?」凌彦感到疑惑,康绍奇告诉过她,这幅画并非名家之作,对乔默而言,应该没有偷的价值才对。 「我在收集和海有关的画作。」他爱怜地轻抚她的秀发,「我想把这些东西都送给你。」 他知道她喜欢海,知道她见不着海的遗憾,他试图透过海的作品来填补她心灵的空缺。 「乔默……」面对他的在意和悬念,凌彦感动万分,忍不住热泪盈眶。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自从她离开唐冀的住处,乔默便明查暗访四下追寻,却始终没有凌彦的下落,想不到居然在这里遇上了。 「我离开以后到处找你,可是都找不到你,幸好阿奇收留了我,要不然……」凌彦叹了口气,想起那段饥寒交迫的日子,她不禁感到悲戚。 「阿奇?你是说康绍奇?」来此偷窃之前,他已经调查清楚康家的底细,对康绍奇的一切了若指掌。 凌彦点了点头,「他对我很好,很照顾我。」 看着她脸上满足的神情,乔默突然感到一阵失落。 「把东西收一收,明天我来接你走。」他得赶紧带她离开,要不然…… 敏感的他似乎嗅出些许的异样。 她害怕地摇摇头,「不要,我不要回去,主人会打死我的!」 「我不是要带你回去,以后你就跟着我,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对唐冀而言,凌彦已经是个失踪人口,只要他不说,唐冀自然不会开口向他要人。 凌彦犹豫了,跟着乔默四处闯荡不是她的心愿吗?为什么她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凌彦直觉地摇了摇头,「我想留在这里。」 乔默愣住了,突然间他明白了一件事,凌彦的心已不再向着他。 「你是不是……喜欢康绍奇?」乔默控制不住声音中的颤抖。 她的小脸微微泛着嫣红,他明白脸红的意思。 「他也喜欢你?」咬了咬牙,他追问。 凌彦点了点头。 「你们条件相差太多,他不会真心喜欢你的。」乔默单刀直入刺中凌彦的弱点。 「不会的,他不会骗我。」她选择相信他。 「彦彦,你太单纯了。」他劝道:「跟他在一起,你会受伤的。」 「我相信他。」她执着地道。 瞥见她胸前的贝壳,乔默的语气隐含着激动,「你一直戴着它,证明你还喜欢我!」 凌彦低下头,「以前我真的很喜欢你,可是现在……」 她不是不喜欢乔默,只是现在她的心里满载着对康绍奇的依恋。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乔默彻底明白,他的彦彦爱上了别人,不祥的预感已成事实。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乔默攫住她的肩膀将她扯向自己。 「乔默,你……」她的声音被他的双唇堵住。 他从来就不曾这般热烈的拥吻她,最多在她面颊上留下一记轻啄,直到此刻他意识到可能失去她,他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的狂动。 他紧紧地抱着她,使得她完全无法挣脱。 「混蛋,放开她!」伴随着狂吼,康绍奇已拿着球棒直扑而至。 敏锐的直觉令乔默松开对凌彦的箝制,闪身避过身后的攻击。 惊慌之中,凌彦看到康绍奇愤怒地冲过来。 「乔默,你快走!」凌彦忍不住发出惊呼,她记得乔默来此偷窃的目的,依照康绍奇的个性一定会将他扭送警局。 乔默!她居然喊着乔默! 康绍奇惊怒交加,想不到这个潜在的情敌,今天居然出现在自己家里。 退到阳台入口,乔默却没有立刻离去,反倒缓缓地举起手臂上的机匣对准了康绍奇。 「不要!」瞥见乔默的动作,凌彦惊惶地扑过去企图抓住他的手,她知道那个不起眼的盒子里面装满了钢箭,只要他一按下按钮,钢箭就会疾射而出刺穿目标物。 她必须阻止他的行动,阻止他的伤害。 凌彦的惊叫声让乔默的动作缓了缓。 难道真的要……杀死他? 心念刚动之际乔默按下按钮,钢箭却偏了准头,仅扫过康绍奇的肩头钉入他身后的墙壁。 不知是出于自卫还是嫉妒,乔默本能地想杀了康绍奇,可凌彦的哀求却让他不由自主地心软。他不忍也不能伤她的心! 康绍奇没料到乔默竟然身带威力强大的武器,他本能地随手抓起茶几上的台灯用力扔了过去。 乔默避开迎面而来的攻击,一个凌空翻越,如轻烟般随即消失在阳台之外。 康绍奇连忙冲向阳台察看他的去向,已无他的踪影。 凌彦躲在康绍奇的身后探头探脑,在确定乔默顺利离开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不料一口气还没吐尽,就对上康绍奇深邃的眼眸。 哇!好可怕!他脸上的线条完全僵硬,表情好冰又好冷! 凌彦害怕地缩了缩身体,才刚放下的一颗心,顿时又提了上来。 康绍奇无言地怒视她,眼神中除了挫败之外,同时还闪现着害怕失去的恐惧。 他看见了,看见那激情拥吻的一幕。 当他从房间出来,就目睹了这场激情的戏码,他原以为凌彦是遭闯空门的登徒子侵犯,想不到对方竟是她的老情人乔默。 这个该死的女人下午才答应做他的妻子,想不到半夜就和其他男人打得火热,要不是被客厅传来的声响惊醒,说不定自己被戴上绿帽都还在作梦偷笑。 她当真是可恶!可恨! 「我问你!」他竭尽所能地控制体内的怒火,才能完整清楚地吐出一句话,「姓乔的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里?」 「他来偷……偷东西……」慑于他的怒气,凌彦小声地回答,「可是他、他什么都没带走……」 好一个什么都没带走,却偏偏夺走他小女人的吻。 康绍奇冷笑了下,周遭的气氛顿时诡异了起来。 「客厅有点乱,我先去整理……」凌彦的双腿开始发软,她好想逃走,逃离眼前这个愤怒的男人和周遭恐怖的气氛。 想走?门儿都没有!这笔帐还没算完呢! 康绍奇一把搂住她的纤腰,将她娇小的身体扛到了肩上。 「你做什么?」凌彦像布袋似地垂挂在康绍奇身侧。 她惊慌地手脚不断挥舞踢动,可身体却依旧被牢牢钉住无法挣脱。 康绍奇带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随手将她抛向床上。 「哎哟!」虽是柔软的弹簧床,凌彦重重地落下后仍感到一阵昏眩。 挣扎了半天,她好不容易从床上坐起,再次对上康绍奇瞪着她的眼。 「唔……」打着哆嗦,她吓得不敢动弹,完全打消下床离开的念头。 站在床边,康绍奇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地瞅着她,一时之间他居然不知道该拿这个小女人怎么办? 虽然他记得她对自己的不舍,可是她舍不得他,难道就舍得乔默? 没有乔默的存在,她理所当然地选择他;可是现在呢?乔默再次出现后,她的选择又是什么? 瞥见他们热情拥吻,康绍奇完全丧失了自信,怀疑、妒恨不断在他体内作祟,啃咬他的心。 他开始在房中来回踱步,犹豫着该怎么做。 走了几步,他突然发现离脚边不远的地板上有一张纸条,若非此刻灯火通明,并不容易注意到它的存在。那是…… 远远地,他似乎瞥见上头写了一行字,他好奇地走近,一排工整的字迹随即映入眼帘。 阿奇,彦彦也喜欢你。 不用说这就是凌彦刚刚塞进来的纸条,上面写着她内心的告白。 康绍奇愣住了,是的,她喜欢他。 她喜欢他却和老情人热烈拥吻? 康绍奇转过头望向床上的凌彦,她正怯生生地看着他。 突然间一阵疲惫感袭来,康绍奇不想再继续这个猜谜游戏了。 「你……喜欢我?」在床沿坐定,他本想心平气和地问清楚她的心意,不料在目光扫过她被吻得红肿的唇时,心中的妒火再次升起,「为什么还跟乔默那样亲热?」 他的声音只比吼叫好一点而已。 感受到他的怒气,凌彦胆怯地瑟缩着,晶亮的黑眸中尽是无辜,「是他抓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吗?」他眯起眼睛彷佛在研究她话中的真伪,「这么说来是他强迫你的罗?」 恐惧又不知所措的凌彦,点头如捣蒜。 他缓缓地举起手中的纸条在她面前晃了晃,「所以你喜欢的是我不是他罗?」 看着那张告白的纸条,凌彦的小脸顿时红了起来,她本来只打算偷偷地向康绍奇表明心意,想不到他居然拿到自己的眼前晃。 「既然如此……」康绍奇陡然地将她娇小的身子压进柔软的床上,一字一字地道:「那就用行动来表示。」 这会儿换她愣住了,「行、行动……」 「用你的身体来证明你的真心。」他靠得更近,喷出的鼻息吹乱她额前的几绺发丝,「把自己交给我,做我的女人,做我真正的妻子……」 他不想再继续等待,更不想面对可能的变数,如果她真的决心跟他在一起,那就趁早把关系定下来。 他绝不容许她继续在乔默和他之间摆荡不定。 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他将手掌滑进她的睡衣,坚定地覆住她胸前的柔软。 康绍奇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凌彦惊惶地抵着他的手。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闪烁欲火的目光扫过她犹豫的面庞,康绍奇并不想强迫她。 须臾,推拒的小手松了开来,她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如同往常,凌彦在厨房挑菜准备今天的晚餐,她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样,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她脸上挥之不去的红霞和不时流露的笑容。 经过昨夜的洗礼,她已经成为康绍奇真正的妻子。 虽然没有得到他十足温柔的对待,身下还隐隐传来刺痛的感觉,然而想起那份亲昵的私密,她又是兴奋又是害羞。 她已经属于他,完完整整属于他,无论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心。 突然间她又想起了乔默,过去的一切并非三言两语所能抹煞,毕竟他曾是自己最深的爱恋,纵使她心有所属,还是感激他的关怀、他的怜惜。 想起他眼中的深情,想起他失去她的愤怒,凌彦不由得对他感到抱歉,这辈子她注定要辜负他! 「乔默,对不起……」她叹息地低喃着。 「你也知道自己对不起乔默?」一声怪笑在她耳边响起。 「谁?」她惊慌地回过头,当她看清楚对方的长相时,全身的血液彷佛在瞬间凝结。 唐冀拄着拐杖,就站在她面前。 「主……主人……」她吓得腿软动弹不得。 「好久不见了,彦彦。」他冷笑地看着她,「想不到你变漂亮了!」 唐冀笑容中的邪佞完全抽乾凌彦的力气,她叫也叫不出声,跑也跑不动,如果不是倚着流理台,她早已坐倒在地。 「这些日子我到处找不到你,原来你躲在这里。」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打量她一身的装扮,冰冷的语气充满了愤恨,「看来你日子过得不错,难怪乐不思蜀,就连乔默都不要了。」 现在的凌彦如同一朵娇艳盛开的鲜花,和过去乾黄枯萎的模样不可同日而语,唐冀痛恨她这样的转变,在他心中凌彦只能像狗一样的过活,没有资格得到这么好的对待。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凌彦好不容易挤出一丝力气。 唐冀得意地一笑,「昨晚乔默来找过你了是不是?」 「是他?」凌彦不敢相信,乔默明明知道她怕死了唐冀,居然还告诉他自己的下落,难道是为了报复她的背弃? 「要怪就怪你自己,要不是你背叛了乔默,他又怎么会去找我喝酒?一个酒醉的人还有什么说不出来的?」他冷笑了下,「废话少说,现在就跟我走!」 「不要!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凌彦吓得后退,说什么她都不要再回到以前那个可怕的地方。 「我早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听话。」唐冀拿出麻醉枪对准了凌彦,「这可由不得你,我说过你是我的奴隶,这辈子你只能留在我身边,休想离开一步。」 一阵轻微的刺痛传来,凌彦惊骇地看着手臂上的针,药效发作得极快,片刻间她已全身虚软眼前模糊,恍惚中似乎听见唐冀的笑声,不一会儿便丧失知觉。 凌彦缩着身体,恐惧地躲在墙角默默流着眼泪,她又被带回以前那个可怕的地方,被关在以前居住的房间里。 不知道昏迷多久,醒来之后凌彦就发现自己身边堆满了杂物,熟悉的景象让她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以前居住的储藏室,只是不复过去干净,里头蜘蛛网遍布,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打扫过。 一阵脚步声加深了凌彦的惧意,她知道唐冀目前就在门外,随时有可能冲进来打她、修理她,惩罚她的离去、她的背叛。 想起他的拳头,想起粗大的拐杖,她已忍不住发抖。 砰的一声,储藏室的大门被人推开。 「给我进去!」 在唐冀的厉声命令下,一个男人被推了进来,只见他双眼惺忪,脚步不稳,全身上下还散发出一股浓重的酒气。 凌彦害怕地瞥了一眼,才发现这个醉醺醺的男子不是别人,竟然就是乔默。 唐冀斜睨着凌彦,眼中闪过残酷之意,「我把这个女人交给你,从现在起她就是你的,你要怎么对她都行。」 他用力地拍了拍乔默的肩膀,再次强调,「怎么样都行,知道吗?」 从乔默的口中他得知凌彦心有所属,和康绍奇两情相悦,可是他绝不容许她得到幸福,她是凌晶晶的女儿,天生的贱种,既然他不能控制她,就要彻底毁了她。 话一说完,唐冀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乔默红着双眼,一步一步踉跄地走向凌彦,他是个成熟的男人,自然明白唐冀的意思。 「乔默……」他的进逼充满着异样的威胁,凌彦紧张地靠近背后的墙面。 走近凌彦身前,乔默冷冷地逼视着她,突然地揪住她的衣服将她提了起来。 这是他的彦彦,他的彦彦……美丽的双眸、丰润的唇瓣、娇美的身躯,这一切本该属于他。 可是她却弃他而去,喜欢上别的男人! 她怎么可以这么做,怎么可以…… 不行!他不能就这样将彦彦拱手让人,他要抢回他的彦彦,抢回他的爱人…… 他用力地撕开凌彦的衬衫,钮扣登时掉落了一地,他带着新生的胡渣开始磨弄她细嫩的颈项。 「你做什么?」她惊叫出声跟着开始挣扎,「不要!你不要……」 她的挣扎却激起他更强烈的需索。 凌彦吓呆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乔默竟然会动手伤害自己。 「不要这么对我,乔默……」过了半晌,凌彦才哭出声来,「为什么连你都要伤害我,为什么……」 他在伤害她! 听见她的低泣声,乔默的动作情不自禁地停下。 一直以来他只想照顾她、疼惜她,难道现在反而要逼迫她、伤害她?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跟着痛苦地大叫了一声,冲出门口。 凌彦倒在地上,无助地哭泣着。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她好想躲回康绍奇身边,可是…… 「好厉害的手段,居然把乔默耍得团团转。」唐冀再次进来,举起拐杖愤怒地往她身上打,「有其母必有其女,不知忠心为何物!你就和你妈一样下贱、无耻,喜新厌旧!」 妈妈?乍然听到这个惊人的字眼,凌彦呆住了。 「呜……」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她一面申吟一面追问道:「你认识我妈妈?」 唐冀怪笑了下,「岂只认识,她一直和我在一起。」 「她在哪里?我要见她!我要见她!」一听到母亲还在人世,凌彦激动得大叫,原以为自己是无依无靠的孤儿,想不到今时今日还能见到未曾谋面的母亲。 看着满脸泪水的凌彦,唐冀的脸上洋溢着奇特的神采,「会的,我会让你见到她,一定会的……」 第八章 康绍奇坐在沙发上,抱头苦思。 凌彦已经失踪了一天一夜,她不告而别,就这么离开,甚至连东西都没带走。 家里干净整齐,丝毫看不出打斗挣扎的痕迹,根据他的判断,她应该是自行离去并非外力所为。如果他猜得不错,凌彦一定是尾随乔默离去,她一定在怪罪他强要了她,伤害了她。 对于前天晚上的行为,康绍奇大感后悔,他不该那么着急地占有她,可独占凌彦的欲念和害怕失去凌彦的恐惧令他彻底失控,完全忽略她的痛楚和泪水,只是依着自己的需要不断地索求再索求…… 虽然在疯狂之后的早晨,他打算用温存来补偿先前的过失,然而她香甜的睡颜却令他打消主意,想不到她就此离开,一念之差竟成了难以弥补的憾事。 康绍奇下定决心,如果可以再见到她,他一定要向她道歉,并向她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待她。 可是人海茫茫,他该去哪里找她?就算找到了她,她还肯回头和他在一起吗? 无论如何他都不该低估乔默在她心中的分量。 叮咚—— 一道门铃声打断他烦乱的思绪。 难道是……凌彦回来了? 康绍奇如同弹簧般自沙发一跃而起冲到门口,以最快的速度拉开大门。 他失望了。 门外空荡荡的,哪有凌彦的人影? 怎么会是凌彦?康绍奇忍不住苦笑,如果是他的凌彦会自己用钥匙开门,她从来就不曾麻烦过别人。 不是凌彦又会是谁?难道是附近的孩子在恶作剧? 他探出了头左右张望,可是并没有见到任何人影,就在他打算关上大门时,眼角余光却瞥见门上黏了一张纸条。 这是…… 心念刚动,康绍奇匆匆地撕下纸条,淡淡的香气从纸条上传来,纸条左下角还印了朵娇艳的玫瑰。 凌彦被囚在重溪郊区别墅25号 纸条上仅留下这排娟秀的字迹再无其他。 难道凌彦不是自己离开而是被人带走的?那么这个讯息又是谁特意留下的? 看着纸条左下角的玫瑰红印他迷惑了,他不记得有什么人使用如此漂亮的纸条。 情势扑朔迷离令他全身紧绷,他开始担心凌彦的安危。 重溪郊区别墅25号! 令他触目惊心的字眼,再次闪过他的脑际,康绍奇转身抓起鞋柜上的车钥匙,冲出大门。 虫鸣唧唧,树荫蔽日,一幢幢独栋式建筑分布在小山坡上,康绍奇就在这清幽雅致的别墅区里头到处打转,按着指示他来到门牌25号的房子前。 这是一栋极其普通的房子,要不是三层楼高的外墙爬满了绿色藤蔓,可以说是毫不起眼,经过的路人根本不会留意到它的存在。 康绍奇在房子四周绕了数圈,一而再、再而三地观察,怎么看这个房子都属于文人雅士居住的场所,凌彦有可能被囚在这里吗? 他不禁疑惑是否自己被人捉弄了?可是谁会跟他开这种不好玩的玩笑? 踌躇了半晌,他还是推开前院的铁门走了进去,为了凌彦,说什么他都得试试。 当他准备按下电铃时—— 该死! 突然间康绍奇觉得自己蠢毙了。 一旦有人来应门,他该怎么开口? 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关着一个叫凌彦的女孩?还是一把揪住对方的衣服逼他交出凌彦?万一对方身上有武器,那他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开始后悔自己太过冲动,后悔自己没有先找何伟商量就莽撞行事,至少这个古灵精怪的朋友多少能替他出些主意。 凌彦似乎改变了他的思考模式,甚至破坏他引以为傲的冷静,一想到她可能身处险境,他竟然不顾一切就冲了过来。 康绍奇自嘲地苦笑着,正想回到车上思考对策,不料却见到一个人迎面向他走来。 「乔默!」虽然当日仅是惊鸿一瞥,他突出的长相已烙印在康绍奇的脑海中。 乔默的惊讶并不在他之下,「你怎么在这里?」 今早酒醒后,他不禁后悔自己酒后失言,误把凌彦的下落传达给唐冀知道,一想到唐冀可能伤害凌彦,他立刻赶了过来,想不到却看到康绍奇出现在门口。 这是唐冀的住处,康绍奇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情敌见面份外眼红! 康绍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冷地瞪着他,「是你带走彦彦的?」 「不是我。」他的回答简单扼要。 「不是你还有谁?」他恨恨地道:「彦彦不肯跟你走,所以你就绑走她?」 乔默的脸色变了变。 康绍奇冷笑,「要不然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凌彦被囚禁在这里,乔默也出现在这里,答案不是非常明显。 乔默走到门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门,「这是我师父的地方,彦彦是被他带回来的。」 要不是内疚于凌彦因他而身陷险境,他才懒得多说一句。 「你师父?」 「就是彦彦的主人。」 虽然是炎炎夏日,康绍奇却全身发冷,想不到凌彦又再次落入这个折磨她、伤害她的恶魔手里。 他的脑袋不禁闪过一个可怕的画面—— 凌彦瘦弱的身体浑身是伤,趴在地上喘息着…… 「是你出卖她的对不对?」康绍奇愤怒地揪住他,「要不然你师父怎么知道她的下落?」 乔默脸上有着愧疚,却不肯示弱,「你是想救彦彦?还是想找我算帐?」 康绍奇恨恨地放开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凌彦,至于其他的问题以后再说。 闷哼一声,乔默头也不回地率先走进屋内,「想见彦彦就跟我进来。」 乔默走得又快又急,只想早一点确定凌彦没事,依照唐冀昨晚的怒气,他好担心凌彦已经被凌迟而死。 犹豫了一会儿,康绍奇才尾随乔默身后进入屋内,接着不断地打量四周,对于陌生的环境充满了警戒。 房子里头相当宽敞,安静沉寂,丝毫感觉不出有暗藏埋伏,或是有潜在的危险。 「我们就这样进来带走她?你师父呢?」事情太过顺利,康绍奇不禁起了疑心。 「他不在。」 「你怎么知道?」 走到储藏室前,乔默拿出了一根细小的铁丝,轻松地撬开门上的铜锁,「师父的车子开走了。」 他推开门指了指房里,「彦彦就在里面。」 康绍奇瞪着他,「你先进去。」 人心难测,他不得不防,这些鸡鸣狗盗之辈能安什么好心? 「不必疑神疑鬼,我跟你一样想救彦彦!」乔默闷哼一声,先行走了进去。 两人进到房中却同时愣住了。 除了满屋的杂物,哪里有凌彦的身影?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康绍奇揪住乔默的衣服,咬牙切齿地问道。 怎么会这样?乔默感到不解,他昨天离去的时候凌彦分明还在这里,为什么现在不见了?难道唐冀把她囚禁在别处? 「再找找看,或许在其他的地方……」乔默的语气有着焦虑,他完全无法肯定。 「你以为你玩这种把戏就能骗过我?」康绍奇愤怒地大吼,「你想让我以为彦彦失踪,好令我对她死心,你就可以跟她双宿双飞了是不是?」 「你放屁!」一再被他误会,乔默的脾气也上来了! 「这难道不是你搞的把戏?」康绍奇拿出那张印有玫瑰的纸条丢到他身上,「你故意留下彦彦的讯息给我,好引我来这里的不是吗?」 「这是……」当乔默看见纸条上的玫瑰红印,不禁变了脸色。 「快点把彦彦交出来,要不然我就报警处理,听到了没有?」康绍奇怒火中烧,语带威胁。 「你以为你有办法留住我?」乔默反手抓住他的衣领。 「该死!」 「你才该死!」 找不到人的紧张再加上彼此嫉妒、对立,两个男人立刻扭打成一团,乔默身手俐落,康绍奇也不遑多让,他可是拥有空手道黑带级的实力。 一阵你来我往、激烈缠斗之际—— 「住手!」一个好听的女声喝止他们的动作。 那道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娇媚,说不出的甜腻,充满了诱惑,诱惑着别人听从她的指令。 两人吃惊地停下手,一起转过了头。 一个猫眼纤腰的女子倚在门上,表情尽是不屑。 「于、于玫!」乔默低声惊呼。 于玫?康绍奇凝视着眼前绝艳的女人,突然想起那张纸条上的玫瑰红印。 「彦彦的讯息是你留下的?」 于玫点点头,「是我引你过来带走凌彦的!」 于玫声音娇甜,言语间眼波流转,这份媚态绝少有男人抵得住她的诱惑。 「她并不在这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康绍奇质问道。 现在他只关心凌彦的安危,眼前的女人再美十倍他都不会有感觉。 「她本来在的,后来被唐冀带走了。」于玫轻哼一声,跟着优雅地转过身向外走去,「想救她就跟过来!」 康绍奇和乔默互换了一个眼神,连忙跟上她的脚步。 在于玫的示意下两人坐进她的车中,随后车子便飞快地往山路开去。 「玫儿,你怎么知道……」 乔默话未说完,于玫闷哼地打断他。 「我一直盯着唐冀的一举一动,自然知道他的行踪。」 「谢谢你……」 「不必谢我。」她冷笑,「那个女人的死活干我屁事?我只是不想跟一个死人竞争罢了!」 乔默的脸色旋即暗了下来。 「臭小子,原来你脚踏两条船!」康绍奇何其聪明,一听就明白两人之间是怎么回事。 出于女人的嫉妒,于玫当然不希望乔默和凌彦在一起,所以才会留下纸条要康绍奇去带回凌彦。 不过…… 「彦彦有生命危险吗?」听见于玫提及死人两个字,康绍奇担心不已。 「唐冀打算杀了她。」她冷冷地哼道。 「那你还不开快点?」康绍奇心急如焚,忍不住开口催促。 「在这种山路上,时速一百二还不够快吗?」于玫白了他一眼。 她开车的技巧着实稳健高超,纵使山路狭隘难行却丝毫不影响她的行车速度。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于玫已将车子停在一家平房式的农舍前方三百公尺处,「到了,就是这里。」 待两人下了车,她随即掉转车头,「其他的事情我不管,你们自己看着办!」 车子飞快离去,只剩康绍奇和乔默两人站在农舍前面面相觑。 凌彦嘴巴被塞着布条,双手被缚在身后,被唐冀带到一家农舍的地下室。 地下室入口的铁门一打开,凌彦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药水味。 唔,好呛! 不适之余,唐冀已随手将她推倒在地。 「你不是想见你母亲?她就在这里。」他拄着拐杖走到一个玻璃箱前方站定。 凌彦倚着墙,挣扎起身,当她看见眼前的景象时不由得头皮发麻,惊呼出声。 「呜……」她双腿一软,跪坐在地。 那是什么东西? 凌彦根本没有勇气再多看一眼。 在唐冀身前的玻璃箱中,竟然躺着一个神色苍白的女人。 「晶晶,你看我带谁回来了?」他非但不以为意,还亲热地贴住玻璃箱来回摩擦着,如同情人间温柔的问候,「我带彦彦回来和你做伴!」 胃中一阵翻绞,凌彦差点吐了出来。 看见她惊恐的模样,唐冀得意地笑了,「看见了吧!这就是你的母亲凌晶晶。」隔着透明的玻璃箱,他轻柔地爱抚着尸身的曲线,「你看我把她收藏得多好,这么多年来她还是一样美丽……」 当年他带回凌晶晶之后便杀了她,并把她做成人体标本存放在这个秘密的地方,只有这样他的晶晶才会永远留在他的身边。 凌彦撇过头,避开眼前恶心又恐怖的画面。 「你不是想见她?为什么不看了?」唐冀揪着凌彦强压她在玻璃箱上,「看啊!你为什么不看?给我好好地看着,看看你母亲背叛我的下场!」 虽然存放在福马林里,可凌晶晶脸上的神情却栩栩如生,紧闭的双目彷佛随时会睁开来。 「呜……呜……」这么可怕的景象,凌彦哪敢多看?她紧紧闭着眼睛,任由唐冀又捶又打,说什么她都不肯睁开眼。 抽掉她口中的布条,唐冀将她扔到一块高起的平台上。 「本来我以为你会乖乖听话留在我身边,没想到你跟你妈一个样子,居然逃开我去找别的男人。」他嘿嘿冷笑数声,「看来你完全遗传到你母亲yin荡善变的个性,怎么教都是惘然的!」 以凌晶晶为前车之监,训谏出绝对听话、不会反抗、任由摆布的凌彦,是他的最终目的,无奈他用尽方法却始终不能摧毁她的意志。 「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我妈妈?」她满怀希望以为能够见到母亲一面,不料出现在面前的竟是一具尸体。 「她不但离开我,还跟其他男人生下你这个野种,只有这么做她才会乖乖留在我身边。」唐冀一面恨恨地道,一面解开她身后的绑缚,将她的双手分别固定在平台的两端,「如果你肯乖乖听话……我本来并不打算这么做,只可惜……」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害怕地挣扎。 「这辈子你休想再离开我一步!」他从平台下方抽出一把锐利的刀子,「待会儿你就会跟你妈一样,乖乖躺着不动,再也不能离开我!」 他的威胁教凌彦又惊又怕! 和她母亲一样?那他的意思不就是要杀了她,把她变成人体标本? 「只要在这里开个洞,你的血就会慢慢流光了!」刀尖在她的颈动脉处轻轻滑过,他的声音优雅又斯文,「你母亲就是躺在这里,看着鲜血一点一滴流出自己的身体……」 放血是制作标本的过程之一,唐冀显然深谙此道。 「不要再说了!」凌彦尖叫不已,她几乎快承受不住这份精神上的折磨。 「别怕,血流完就不痛了!」他的语气呈现前所未有的温柔。 当他举起刀子,准备划开她的血管进行一场血祭之时,两个大男人撞开门一前一后地冲了进来…… 「师父,不要!」 「王八蛋,你住手!」 唐冀愣住了,他万万没料到居然有人跟踪他到此,这是他的秘密居所,是他和凌晶晶的爱巢。 他的反应极快,随即用刀刃抵住凌彦的咽喉。 「站住!」一声低喝伴随着威胁性的动作,是绝对有效的警告。 「阿奇……」听见康绍奇和乔默的声音,凌彦又惊又喜,在刀刃的威胁下她却不敢轻举妄动。 「师父,彦彦是无辜的,你放过她吧!」在外头蛰伏了一会儿,乔默什么都明白了,他总算知道唐冀为何如此痛恨凌彦的原因。 「你这个叛徒!」看到乔默为凌彦求情,唐冀怒道:「前天晚上我已经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下不了手要这个女人,现在居然伙同外人来跟我作对?」 「我……」乔默脸色苍白,竟然无言以对。 对于自己的师父,他向来又敬又怕,除了于玫横亘其中,对师父的敬畏也是他迟迟无法带走凌彦的原因。 「要怎么样你才肯放了彦彦?」鼻中窜入熟悉的化学气味,康绍奇皱起眉头打量着四周。 这是在解剖或标本制作课程中特有的气味,对一个医生而言绝不陌生的味道。 「你们两个给我退出去!」唐冀冷冷地下令。 「就算我们退出去,你还是会杀了彦彦,是不是?」康绍奇冷笑了下。 唐冀压紧了刀刃,「你们如果出去,她还可以多活个一时三刻;你们不出去,她现在就得死!」 「这个……」康绍奇握紧口袋中的打火机,假意思考着,却悄声在乔默耳边低喃了一句。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还罗嗦什么?」刀刃所及之处已微微渗出了血丝,「再不出去,我立刻宰了她!」 「不要激动、要激动!」拉着不知所措的乔默,康绍奇缓步向后退着,「好,我们出去,我们现在就……」 突然间—— 乔默按下手臂上的机匣,钢箭自盒中疾射而出,击中装着凌晶晶的玻璃箱。 啪—— 蜘蛛网般的裂纹逐渐无法承受液体的压力,玻璃箱整个崩裂开来,箱内的福马林喷流了一地,整个地下室弥漫着一股更浓烈呛鼻的味道。 情势骤然转变,唐冀整个人呆愣当场。 他的晶晶…… 乔默这一击已击中他的弱点。 千钧一发之际,康绍奇冲过去夺下唐冀手中的刀刃,挥拳将他击倒在地,接着飞快割断凌彦手上的绳索将她抱进怀里。 三个动作简单俐落、一气呵成。 「阿奇!」饱受惊吓的凌彦倚在康绍奇的怀中兀自发抖。 他心疼地抱紧她,「别怕,我们待会儿就回家,以后我再也不会让这个变态伤害你。」 至于乔默却缓缓地走向唐冀,打算扶起被打倒在地的他,虽然他的为人可议,乔默却无法默视他对自己的恩情。 目睹乔默走近,唐冀突然抓起身旁的拐杖对准他开了一枪。 这不但是帮助走路的拐杖,也是一项致命武器。 乔默感到手臂上一阵刺痛,鲜血汩汩而流。 「师父!」乔默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宠爱他的唐冀居然对他开枪。 「我没有你这种徒弟!」唐冀狂吼着,再次把拐杖对准了他。 砰! 枪声乍起的同时,乔默迅速闪身避过,躲到了平台后方,那是空旷地下室中唯一的遮蔽所。 砰!砰!砰!连着三下枪击,从拐杖里头射出。 「混蛋,你们三个给我出来,给我出来!」枪响声中传来唐冀像哭又像笑的怒吼,「你们胆敢毁了我的晶晶,我的心血,我一定要宰了你们!」 「给我出来!」 砰! 又是一记枪响。 高起的平台后方,成了三个人的临时避难所。 「乔默你怎么样?」看他血流如注,凌彦不由得担心地道。 康绍奇瞪了乔默一眼,「让我看看。」 「不必。」乔默不甘示弱地回道:「一点小伤死不了人。」 他撕下一块衣服将伤口紧紧缠了起来。 目睹凌彦像只无尾熊一样缩在康绍奇怀里,他又妒又恨,说什么都不愿接受康绍奇的帮忙。 听着震耳欲聋的枪声,凌彦又惊又怕,她抓着康绍奇的手忍不住哽咽道:「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快死了……」 「傻瓜,我们一定可以离开这里。」在口袋摸索了一会儿,康绍奇拿出打火机。 「不行!」乔默的脸色全变了,连忙抓住康绍奇的手企图阻止。 康绍奇甩开他的手冷冷地道:「你舍不得他死,他却不怕你死,如果你想死在这里我不反对,但是我和彦彦可不打算留在这里陪葬。」 乔默无可奈何地松开手,他知道康绍奇是对的,唐冀现在已经陷入半疯狂状态,如果不采取反制,只怕今天没人可以离开这里。 点了火,康绍奇随手将打火机丢进了福马林里。 在挥发性溶液的助长下,片刻间大火已延烧了整个地下室,凌晶晶的遗体亦被大火包围。 「晶晶!晶晶!」唐冀不顾烈火烧身的危险冲过去,企图将爱人的遗体搬下来。 趁着一片混乱,康绍奇已带着凌彦冲出地下室。 「师父,快出来!」 对于乔默的大声呼唤,唐冀却充耳不闻,他一心一意只想要带着凌晶晶的遗体离开。 乔默想起幼时的种种,想起他对自己的照顾、自己的教导,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拉扯唐冀的手,「师父,我们快走!」 唐冀却反手推开他,「滚开,晶晶是我的,你别跟我抢,滚!」 乔默被推得倒退三步险些跌进火海,呛鼻的浓烟已熏得他泪水直流。 当唐冀抱出凌晶晶的遗体时,大火也同时扑上他的身体。 「师父……」火势越来越大,温度越来越高,乔默再也撑不住了。 他悲怜地看了唐冀一眼,黯然地冲出火场。 随着大火迅速蔓延,唐冀凄厉的叫声全部遭到烈火吞噬。 远离燃烧的烈焰,三个人驻足凝望。 凌彦看着火舌四起的平房,想起母亲悲惨的遭遇,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妈妈她……」 康绍奇搂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她的身体被禁锢了这么多年,现在总算能够安息,你该替她感到高兴才是。」 两人相依相偎的模样令乔默感到无比的刺眼、无比的心痛。 过去凌彦也是如此恋着他,曾几何时…… 「彦彦,我不会死心的。」乔默定定地望了她一眼,转过身缓步离去。 他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赢回凌彦的心。 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男人…… 康绍奇皱起眉头望着他的背影,有些不放心地拥住娇妻,「你怎么说?」 凌彦把头埋进他的怀中,「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有关︿偷心﹀中林茵的动人情事,请看非限定情话f1107《交易新娘》 后记 予凡 唔,好冷! 最近寒流频频报到,台北进入标准的冬季型态,又湿又冷的天气让怕冷的凡凡每天都缩成一团,只剩下一颗头跟一双手暴露在空气里。 在这样的天气里做什么最好? 答案就是吃火锅。 日式涮涮锅勉强过得去,可是我最喜欢吃我妈妈准备的白菜底火锅。 一家人围成一桌的温馨,绝不是人山人海的小火锅店可以比拟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天气影响?所以在这本小说里挑了这么一个小可怜做女主角,写着写着不禁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当然啦,我不会那么残忍,写到把她送上天国,我只是把她送进康绍奇的怀里。 浪漫的小说中大部分都是爱情坚贞的戏码,像凌彦这样变心的例子其实并不是很多。 为什么不能变心? 只要能过得更好,变心又何尝不可? 康绍奇给了凌彦实质的一切,乔默却碍于环境,只能给她不实的承诺、虚拟的世界。 女人最需要的是安全感,而非口惠不实的甜言蜜语。 就算康绍奇丑得像虾蟆,凌彦也不见得会选择和乔默在一起,更何况他还是帅到不行的酷哥。 至于读者的反应会是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不要再让凌彦受苦了,只希望这个可怜的小女孩,也可以享受到火锅的温暖。 拜!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