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张雇主》 咖啡情节 商羽 我想跳舞,想轻快地唱首歌,想写一篇像是喝杯咖啡的小说,虽然不是带着像酒一般浓烈的味道,但是却让人回味无穷。 咖啡啊!是种很幸福的饮料,闻着可以感到幸福,喝起来也让人觉得很幸福;喝咖啡对我而言,一直是一种关于气氛的东西,基本上来讲我只要可以看到咖啡,或是咖啡豆,还是咖啡相关的书籍,我都会感到幸福! 所以,我有极严重的咖啡情节啊!(大笑) 于是手边的小说在听着某首轻快的歌曲「two in a million」时,决定要写成一本风格像是咖啡的小说。 清清淡淡的小品,像是喝了杯好咖啡一样,令人回味无穷;喝了杯好咖啡,就会让人感到很幸福哟! 发现只要开始写起小说,我就会觉得有很多放在心上的情感可以先暂时丢在一旁;虽然偶尔想起时仍然会想痛骂自己猪头,不过至少写的时候,我可以躲在自己所创造出来的世界里,暂时不要去想那些让自己难过的事情。 不管是任何事情。 还记得有位前辈说过:「写小说,不就只是卖个梦想吗?」 嗯,但是,我想卖的不光是梦想,还有咖啡啊! 所以,唱首歌吧,唱什么好呢?唱首适合自己唱腔和风格的歌吧!让自己可以继续幸福地微笑。 在这样的心情下,于是产生了这个故事《嚣张雇主》。 咖啡是有点浓郁,稍微甜,却能让人唇齿留香,而且还是会让人上瘾的东西,如果可以把这样的感觉写成一篇故事,相信我也会变得很幸福的。 所以,我想写一个感觉起来像是在午后的阳光里,喝了一杯咖啡的那种幸福故事。 没有加入辛辣的香料,没有大鱼大肉,既不红烧也不清蒸,就只要泡杯咖啡,请您和我一起共度这个下午茶时间,真要说加了什么料,那唯一加进去的,大概就是窗外的阳光了吧!(笑) 二十世纪末,我走出一直包围着自己的壳,北上找工作去,陆陆续续面试应征着,常常坐着公车在台北街道四处晃来荡去,《嚣张雇主》就是在坐车的空档中想出来的。 女主角朱弄月的个性,本来是出于我乾女儿的娘亲,不过写着写着,居然有友人认为:「喂!朱弄月就是在写你自己吧!」 啊!我要慎重申明,绝对不是的!那个朱弄月爬龙眼树的场景,可是我乾女儿的娘曾经做过的事情哟!老早以前就想把这个既可爱又有趣的场景拿来写一篇小说,现在总算可以如愿以偿了。 不过,不晓得是哪位作家曾经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故事是别人的,心情是自己的。」这篇故事大抵也是如此吧! 「可是,这未免也太夸张了一点,哪有人会连自己国中时期暗恋过的男生长什么样子都给忘记啊!」友人又有问题了。 嗯……我要说句实在话,如果是我,我就会忘记,(掏出手帕擦了擦心虚的汗)毕竟是过了那么久的事情了,十年了耶!我怎么可能还会记得那个当年欺负我,或是我喜欢过的男生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呢? 就连我高中时代暗恋的学弟现在再见到大概也认不出来了,(学弟,学姊对不起你……)毕竟人都是会变的,我相信对方应该也不可能还记得我;或者是我比较薄情呢?不懂耶! 楔子 不知道为什么,那棵龙眼树常常会出现在她的梦中。 伴随着龙眼树出现的,还有在那个有着凉风的午后,那双等在大树下的含笑眼神。 那双温柔微笑的眼神到底是喜欢,还是只是觉得有趣? 不,她并不知道。 只是,好喜欢好喜欢那双等在大树下,温柔微笑的眼睛;虽然在梦中感受得到那是个深沉锐利、深不可测的男人所拥有的,可是…… 可是…… 第一章 「哇,迟到了、迟到了呀!」 朱弄月咬着吐司一边左脚右脚交替地跳到门口,一边极没形象、手忙脚乱地套上丝袜,想快点穿好鞋子出门去。 这是她失业以来找到的第一个工作,而她偏偏居然在这个要面试的重大日子里睡过了头,昨天本来想好的发型和衣着,以及沙盘推演的应对,现在全成了该怎么解释迟到的理由和藉口。 何况她要去面试的地点是在台北的东区,那个从早到晚车子都没有少过的地方,希望她的车子飙得够快,因为从内湖骑到东区也是要花不少时间的,就算是走小路也要花二十分钟! 到了之后,更要花很长的时间去找停车位,而东区的车总是停得满满、满满的……喔,光用想的就头痛! 唉!希望这不是天将亡她的第一步啊! 说来说去,都是那个怪梦害的啦! 已经好久没梦到了,那棵长在她老家附近的龙眼树;小时候她常常爬到上面去摘龙眼来吃,吃累了就直接在树上打起盹,睡醒了继续吃,真是幸福又让人回味无穷的童年呢! 不过,她倒是记不起来那棵树是不是谁家的了,只是她摘了这么久,也没有人出来骂她是偷龙眼贼过,于是她就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继续赖住那棵树了。 可是,总是会一起出现的,那双深黑色的眼眸,到底是谁呢?每当她想仔细地回想那是什么人所拥有时,却总是无法在模糊的记忆中找到一个清晰的面容…… 「我说小姐啊!」同居人骆裴农好笑地叹息着,来到她身边,将手中的钥匙递到她的面前摇晃着,提醒她它的存在,「不要走到一半才跑回来拿东西啊!到时候时间来不及,可不要抱着我痛哭流涕。」 「哼!抱着你痛哭流涕?这辈子你是别想了!」朱弄月飞快地从他手上把钥匙接过来,用力以鼻子哼他。 「这辈子别想,下辈子就可以?」骆裴农不是很正经地问着。 「哼哼哼哼!」朱弄月再用力以鼻子哼他,「等你变成好男人再说!」 「好男人啊……」骆裴农呵呵笑着。 朱弄月穿好了鞋子,头也不回地蹦跳出门,背对着他摆了摆手,直冲电梯门, 「我走罗!」 骆裴农好笑又无奈地摇摇头,在她身后扬声叮咛着:「小心,可别撞上电梯门了!」 好像听见她含糊不清地骂了几句,待朱弄月进入电梯之后,骆裴农这才含笑地望向窗外,喃喃地叹道:「呵呵呵……原来,是夏天到了啊!」 朱弄月是暑假期间才来台北找工作,二专毕业之后,她本来是很安分地待在乡下的老家打打工、帮帮杂事,然后写写文章、投投稿,顺道再帮忙顾顾家的。 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家里认为她实在是不应该再待在家里像只米虫,再说到写文章啊……看她这样懒懒散散地写也写没几本,赚又赚不到几个子儿,要家人怎么放心呢?都已经是二十六岁的小女人了,总不能连养活自己的能力也没有吧! 说要叫她去相亲嘛,又觉得不能这么缺德,把一个连家事都懒得做、也不会做的女儿往人家家里嫁,这样是在害人耶!所以还是狠心的把她踢出去,要她自己去想办法谋生,顺道训练一下她的生活指数,希望她至少能变得独立些。 一下子被家人丢出去的朱弄月也不晓得该何去何从,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好朋友,同时也是她的大嫂——骆裴农的姊姊骆裴枫借了她一个地方住。 台北市寸土寸金,随便一个小套房的价码都是乡下人足以吃上一个月的饭钱。 说到骆裴枫和她认识的过程倒是满离奇的,她们是在网路上某个电玩留言版上认识的,那时候骆裴枫用的还是她弟弟的名字,让人以为她是男性,和朱弄月每天在留言版上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了一年多。 旁人都认为这两个人应该满来电的,起哄着说她们可以试着交往看看,等到两个人好不容易决定要见面的那一天,朱弄月才发现——啊!对方居然是个女生! 所以,两个人就这样成为好朋友了。 她想,是她多心吧!怎么会她决定要来台北工作找房子,就这么好巧不巧地和骆裴农住在一起呢?她记得这里以前明明是骆裴枫独身在外所住的地方啊!这该不会是一个圈套吧? 呃,不过她实在是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 骆家在住家的一楼有间小小的、典雅的咖啡店,以前是骆裴枫在经营的,现在骆裴枫嫁到她家去了,才会把店面交给骆裴农管理,理所当然的骆裴农会到这里来住,所以和她住在一起是很正常的,她实在不应该胡思乱想。 再说,和骆裴农一起住其实算是她赚到了,除了她按时缴交房租外,三餐都有人照料。因为骆裴农只要有开伙,就一定会准备她的份,而且骆裴农的手艺又好,她还担心自己再这样下去,会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只差咬颗橘子就可以供人祭拜了咧! 有看过哪个房东还需要替房客准备三餐的?她幸福得连晚上睡觉都会偷笑哩!这么一来,她父母一开始所打的主意——希望藉此训练她的做饭能力,可就又落空了。 好不容易来到面试地点,找了好久的停车位才踏入这栋办公大楼的朱弄月,因为十分匆忙,又发现有部电梯正巧停在一楼,所以也没注意去看电梯旁边的指示牌,只是毫不淑女地对着眼看门就要关上的电梯大叫着: 「啊,等等我、等等我啊!」 好不容易进了电梯,却又因为不习惯穿着高跟鞋的脚儿一拐,迅速跌入一副胸膛中,她俏丽的鼻梁直直地撞上那堵肉墙。 「哦!」小鼻子好痛!疼得她眼泪都跑出来了;幸好她没有化妆的习惯,不然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她要清理也麻烦。 今天真的是最倒霉的一天了,希望坏的开始不会是失败的一半才好…… 朱弄月扶着对方的手臂,揉着发疼的鼻梁正要抬起头向对方道歉时,就听见有人着急地询问着:「不要紧吧?」 真是体贴啊!这么好听又温暖的问候在这个冷漠的城市里还真难听到呢!朱弄月抬起疼得盈满泪水的眼睛,挤出微笑向人家道谢:「不,我不要紧,谢……」 可是话还没说完,笑容就这样僵在嘴角,因为她发现人家关心的不是她,而是那个被她撞到的人。而人家像是从一开始就没看到她似的把她当成空气,让她一股怨气打心底冒出。 「没事。」冷峻的声音飘在她的正上方,不晓得为什么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很熟悉的…… 奇怪了,她……曾经见过这个人吗?为什么她会对眼前这个家伙有种熟悉的感觉呢? 朱弄月对这样的情绪感到莫名其妙,缓慢地抬头想看看这个说话的人是谁,这一看,对上一双藏在金色镜框后面,令她感到怀念的深黑色瞳眸。 她确定她一定见过的,只是到底是在何时、在何地?这双冷淡而深沉如夜的瞳眸,带给她这么强烈的熟悉感,但为什么她会想不起来? 她愣愣地看着对方,极力搜寻着脑中的记忆,可搜寻到的是一张模糊的面容,拼凑不出完整而清晰的五官。 罢了,也许是因为大家的娘亲胎教的时候,都用到同一张胎教照片,所以令她觉得似曾相识的人很多吧! 她放弃去回想,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她还倚在对方的胸膛中,而对方还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一点要提醒她失礼的意味都没有,只是勾着讥嘲似的唇,像是想看她到底何时才会发现。 反射性地,她连忙退开那副温暖的胸膛并直起身子,红着脸匆匆地道了歉,然后赶忙转身想把凌乱的仪容和长发给整理好,藉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只要一想到自己方才像个花痴一样直愣愣地盯着对方发呆,她就连再多看对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朱弄月一边挽发一边在心底嘀咕着,都是政府该死的规定说要戴安全帽,害她也不晓得还有什么发型是在戴了安全帽之后,还能让自己看起来端庄娴淑的,所以她只得进了电梯才开始挽她的长发,只希望在电梯到达八楼前把那个简单而端庄的发髻给弄出来,好给面试官一个好印象。 正当她咬着扁梳,两手开始挽发,旋身想找电梯中的梳妆镜时,有人开口了: 「小姐!」 「咦?」朱弄月闻声松开了手,长发随即披散而下,她则同时转头看着出声询问她的男子。 「请问你要到几楼?」对方好风度的问着。看着她长发披肩的模样,眼底竟出现了一丝赞叹的光芒。 好个清秀俏丽的佳人啊!小巧的娃娃脸上镶着一对圆圆而充满活力的大眼睛,当她的眼珠转动时,好像有许多可爱的恶作剧想法就在她的眼波流动中萌生,活似个童心未泯的顽皮天使。 「呃,八楼……」朱弄月回神想去按按键,随即发现到——喝!这个电梯没有一到十二楼的按钮! 「八楼?」对方摸着下巴,很遗憾地对她摇头,「抱歉小姐,这个电梯不到八楼喔!」 「啊?」她尖叫地跳了起来,「那、那这个电梯是?」 「只跑十三楼以上高级主管的办公楼层。」对方好心地替她解惑,觉得她惊慌的模样真是可爱到了极点,让人忍不住就想捉弄她,「你在搭电梯之前没先看过告示牌吗?电梯旁的告示牌上应该都有写的。」 「咦?不会吧!」天晓得她根本没空看!可是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她着急地大叫着:「可是我面试快迟到了,能不能叫这个电梯停下来啊?」 「恐怕是不行的哟!小姐。」男子遗憾地继续摇头,「你应该也知道,电梯不到达目的地是不会停止的。」 「呃?」莫非……天真的要亡她?「我……真的不能现在出电梯吗?」她可怜兮兮地问着。 「吵死了。」被她撞到的仁兄不耐烦地轻吐着冰冷的音节:「找个地方把她丢出去!」 这家伙!朱弄月火大地回过头去,终于有机会正眼瞧一瞧这个被她撞个正着的家伙。嗯,真是绝品!这是她下的第一个结论,但是,他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你真是个没礼貌的人,搭错电梯又不是我的错!什么把我丢出去啊?先生请你搞清楚我不是东西耶!」她忿忿不平地为自己辩护。 「一、来应征却没有事先来探路是你的疏忽;二、虽然约定的时间是十点,但是早到才能代表你很慎重,睡过头又仪容不整显现你的轻忽;三……」对方略有恶意地倾身,在她能反应过来前靠在她耳旁轻声地说着:「你撞到我,算你倒霉。」 问话的男子闻言挑高了眉毛,用匪夷所思的眸光瞪着他。 「你!」怎么会有这么失礼的人?才第一次见面就对人这么不客气?既然他这么刻薄,也就别怪她咄咄逼人了! 朱弄月顾不得自己依然披散着长发,也不去管这个眼高于顶的死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指着他的鼻子就开始叫骂: 「一、姑奶奶我没空来探路是因为我才刚到台北,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人有空带我认路,所以我才会迷路;二、因为我前一晚有浩大工程正待进行所以才会睡过头,所谓人有失手马有乱蹄,因此不能以此来评断我的敬业精神!三……」 她语锋一转,手指戳上他的胸膛,每讲一句就戳一次,像是要戳穿他的胸膛泄愤似的;只是同时她也觉得疑惑,这个人怎么连不屑的神情都好像似曾相识? 「你这么娇贵,撞一下会坏掉啊?男子汉大丈夫,这么小气会让人嫌弃的,你知不知道啊?像你这种人一定没什么朋友吧!所以个性才会这么孤傲,好像全世界都欠你一样!」 「小姐,很遗憾,他真的是撞不……」 先前那个男子正想说完,他就开口打断他:「你变多话了,放云。」 「我?」齐放云无辜地指着自己的鼻尖,「那还不是因为你……」 朱弄月才想再说什么,就发现身后的电梯门打开了,男子勾着唇弧朝她比了个请的手势,朱弄月正在气头上,不想对他的动作多作理会,但是齐放云却代替他出言解说了。 「小姐,十三楼到了。」 「咦?」现在是什么情况?朱弄月的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十三楼和她有什么关系? 「从十三楼下到八楼应该比较近,所以我们在这边让你出去。」齐放云有趣地看着这个小女人的脸一下子转红,「左边e座的电梯可以到八楼,你搭那部会比较快。」 在这种气氛僵滞的情况下,朱弄月真是尴尬无比;但她还是清了清喉咙厚着脸皮道了声谢,然后跑出电梯找寻那部往八楼的电梯。 反正从此以后大家也就「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了,她也不用太在意人家对她的看法是什么,现在还是面试最重要啊! 「说到多话,你今天的话才多吧,弦歌!」在朱弄月走后,齐放云才斜眼睇向神色冷峻的慕弦歌,「你从不让女孩子靠近你的,可是却任由那个小女人贴住你不放……」 「是她自己撞上来的。」慕弦歌用简短的一句话撇得一干二净,说得好像是朱弄月自己投怀送抱,如果被她听到了肯定又是一阵叫骂。 「但你从来不和女人说这么多话的。」而且说的还是那种挑衅到近乎调情的言词,这根本是令人匪夷所思到竹子都能开花了。齐放云目光灼灼地盯视着慕弦歌。 「有吗?」慕弦歌低垂下眼睫,薄薄的镜片遮去了他眼神中的温柔微笑,那是一种像是久别重逢的喜悦,「我以为我向来是很好辩的。」他四两拨千金地想把话题结束掉,并不想和下属讨论关于朱弄月的事情。 「可是,你的眼神……」分明是因为他和那个小女人太多话了所以感到不耐烦。齐放云把剩下的话给吞了回去。 「我的眼神是确定这小妮子一定会被八楼踢出去。」慕弦歌优闲地微笑着,语气高深莫测。 「为什么你会这么笃定?」齐放云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慕弦歌的口吻好像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这个女孩儿了;可是看那个女孩儿的表情,并不像是和他认识的模样啊! 「因为——」他呵呵一笑,「她不是那种坐得住的人。」 看着他的眼神,齐放云突然明白了。 唉,看来,最近办公大楼里一定会有一段时间不得安宁了! 在一间约三十五坪大小,有着全然欧式风格、木头原味的设计和布置,给人温暖质朴又不失品味的咖啡店里,传来了这样的哀叫声。 「唉……」 朱弄月无力地瘫在咖啡馆的吧台上哀叹着: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骆裴农微笑地递上一杯咖啡,咖啡的香味登时让她精神为之一振,接着她居然拿起咖啡杯继续念着: 「唉,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我给的是咖啡。」骆裴农微笑着提醒。 「那给我杯花式的吧,我要caf\''e diadle!」朱弄月有气无力地说着。 「呵呵呵!小店没那么名贵的酒可以搭配咖啡,如果小姐坚持要喝,那可能得先来敝店打工,签下卖身契,以确保小店往后二十年都不必请人也不必付薪资。」 骆裴农不慌不忙地说着。 「小气!骆裴农是黑人!」朱弄月瞪视着他。 开黑店的店长叫作黑人,这是她发明的词语,她口中时常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词汇。 「我不黑,所以很难成为黑人。」骆裴农笑着揉乱她的长发,像是安抚一只发脾气的猫咪。 可恶,她又不是玩具!朱弄月狠瞪着他,偏偏拿他那张招牌笑脸没办法。 「选工作就像找老公,耐心找总会找到合意的。」骆裴农安闲地微笑道。 「可是,离开家了总不能老是靠人救济吧?更不好向家里伸手要钱,最近经济不景气,丢掉这个也不晓得下一个在何处,所以……」朱弄月恼火地抓了抓头,连声哀叹,「唉,都怪我!刚刚昧着良心答应人家就好了!」 她所应征的工作是某个她认为有些诡异的企业所开办的一个慈善捐款的部门;其实经办这种事情不是让她反感的重点,真正让她反感的是,他们竟然把捐款这种东西弄得像商品一样贩售。 什么资助多少就可以得到什么样的优惠,捐得愈多奖品就愈高级,她看着上头的清单,最高级的奖品居然还是去哪儿度假,看得她当下火大的问:「这种把捐款当成商品贩售的行为好像过于商业化了吧?」 「但是不用这种手段找不到资助的厂商啊!」对方倒是没有因为她迟到而对她多加刁难,大概是因为她对电脑十分拿手,所以依然捺着性子跟她解释。「所以你的工作是要向那些资助厂商游说……」 「呃,可是我认为慈善捐款这种东西,应该是不需要这么商业化吧!我相信真正乐善好施的人绝不会因为捐得愈多,奖品愈丰富而捐款啊!」她试图说得很委婉,虽然心中已火冒三丈。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现下这种景况,谁不希望能略有回报呢?」一名主管说了。 「捐款这种东西会有人希望有所回报?」她讶异地问。 那两名工作人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不约而同,头疼地揉起侧额。 「唉,小姐,你这样我们可能无法与你共事,因为你无法赞同我们的理念。」面试的主考官说。 于是,人家就与她谢谢再联络了。 这个鬼企划到底是哪个混蛋拟的呀?她心中想着。 可是,随即又想想,如果她当时乖一点,人家叫她向东就东,往西就西,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反正只是领人薪水、吃人头路,心中真正怎么想无所谓,只要有钱拿就好了,她又何必跟钱过不去? 唉,为什么她就是不能把自己的意见吞回去呢?罢,再怎么后悔都没用了,奇迹不会出现的,人家都明白地跟她说了,与她共事会很辛苦,唉! 「不要在我的吧台上制造头皮屑。」骆裴农慢条斯理地把抹布递给她,一点也无视于她的苦恼。 这可恨的家伙!没看到她在难过啊!居然还这么使唤她?朱弄月不甘愿地接过他手上的抹布,忿忿地擦着吧台桌面。 「顺道连其他的桌面也清一清吧!」骆裴农悠哉游哉地托着腮,笑意吟吟。 「我先说好,我绝对不会在你店里当小妹的。」朱弄月单手叉腰,修长的指尖直指骆裴农。 虽然他曾经说过如果她找不到工作,他的店里需要小妹,可是她已经住在他那儿,又受他那么多照顾了,如果连这样的事情都还要他帮忙,那她真的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你今晚有没有饭吃,可就看你现在的表现了。」骆裴农那张笑脸让朱弄月看得牙痒手痒头皮痒,恨不得一拳扁下去! 这可恨的家伙,长得是不错,但就是阴险了些,这种人,谁喜欢上他或是被他喜欢上谁就倒霉!朱弄月在心里恨恨地想着。 不过看在晚餐的份上,她还是乖乖地去擦桌子了,谁教骆裴农的手艺真的好到教她想不屈服都不行? 就在朱弄月清理桌面的时候,门上轻脆的风铃声响起,她反射性地要说出「欢迎光临」时,笑意却僵在嘴角,眼睛登时不可思议的张大。 这个家伙、这个家伙不是? 第二章 骆裴农不是没看到她诧异的神情,可是他还是若无其事地说着:「欢迎光临。」 进来的,正是下巴总是仰成四十五度角的慕弦歌。 这家伙是来做啥的?朱弄月小心翼翼地盯着他,和他身边的齐放云。 真这么凑巧今天早上才在台北市的某处遇见,现下他们又成了这儿的顾客?要说只是巧合她还真的满难相信的,何况她到台北来这么久,也还没看过他们到过店里光顾啊! 「请问两位吗?」她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于是比照一般的招待词说着,只是神情警戒得像只多疑的猫儿,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 「要走了吗?」齐放云首先开口问。既然小女人暂时有了工作,那他们倒真的是多事了。 「不,既然来了,喝杯咖啡又何妨?」慕弦歌先是看了骆裴农一眼,随即笑了起来,抬手制止了齐放云,优雅地走至吧台边的座位坐下。 「喂!可是你的……」齐放云本想哇哇叫的,可是却还是把话吞回去了,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如果是不习惯喝咖啡,要不要来杯咖啡因较低的咖啡?」骆裴农适时地建议道,并敲了敲朱弄月的头,「别发呆,过去招呼人家。」 「我?」朱弄月皱眉。为什么骆裴农的语气像是料定对方一定是来找她的? 就算对方真是来找她的好了,她又有什么事情好让对方找的?顶多只是她早上不小心撞到他而已!难道他真的这么娇贵,撞也撞不得? 「你在这边工作?」没想到慕弦歌先说话了。他的举动让齐放云又开始用诧异的眸光看他,然后看看朱弄月。 有问题,大大的有问题! 这个向来不把女生放在眼里的慕弦歌居然会因为一个小女人而在上班时间跑出来喝咖啡,而且还对人家这么关心? 说这当中没有鬼,他齐放云是不会相信的。 「是或不是都与你无关吧!」朱弄月依然神情警戒地说。 「的确和我无关,」慕弦歌把玩着递上来的水杯,他有一双修长得像是钢琴家的手指,「所以即使你甘于当服务生一辈子,被人说没出息也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朱弄月拧起柳眉,「人各有志,阁下未免也管得太多了!」 「那早上的工作呢?」他接着又问,像是没有把她的不悦放在眼中,「失败了吗?」 「这算是质问吗?」朱弄月皱着眉,「我好像没有必要回答你这种私人的问题吧!」 「你现在住台北吧!住哪儿?」没想到他推高了眼镜又继续追问,压根没听见她的抗议。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真是个讨厌又不干脆的家伙!朱弄月真想直接把他请出去! 「听说你批评了我的企划案,」他淡淡地笑道,笑容中看不清他的目的何在,「我想知道小姐有何高见。」 「原来那份烂企划是你写的?」搞了半天,他是为了讨回他的自尊心而来的,真是小心眼到极点的家伙!朱弄月受不了地瞪视着他。 碰不得也就算了,居然连批评他的企划案都得接受他的拜访,这家伙还真是闲到没事儿做!难道台北的高级菁英份子都像他这样吗? 「不,我是很真心诚意地向小姐请教的。」慕弦歌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令她不得不抬头仰望着他,却发现他的靠近,彷佛笼罩了她整个世界。 好熟悉的感觉,她是不是曾经见过这个人?可是为什么她一点都想不起来? 「请教?」她下意识地后退,蹙起弯弯的秀眉,还是无法放松地盯视着他,「不用纡尊降贵啊,我承担不起。」 「既然你说我的企划案有问题,认为用别的方式也一样可以募到款项,而且不需用任何商业化的手段,那不就代表你应该有一个腹案在心中的吗?」慕弦歌察觉了她的防备,于是停下脚步,不再靠近她。 那种说话的口吻,像是给她扣了个大帽子,而且是那种让她无法动弹、无法抗辩的罪名。 「你到底想说什么?」难道,他是想…… 「对,就像你心中想的。」他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伸出手,以指尖勾缠住她的发丝,像是预示了某种不可知的牵缠,「我决定要雇用你当我的秘书。」 「请我当你的秘书?」 朱弄月拉回自己被他勾缠住的发丝,企图用发火掩饰因他的举动而产生的心悸。 这个登徒子一定是个惯于调戏女性的大色狼!她在心中叫骂着。 「你成了九官鸟。」慕弦歌笑笑地说着,并没有因为她的反应而不悦,反倒欣赏起她的每一分风情。 她听错了吧?那种口吻带着近似叹息,像是宠溺的味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因为天气太热,所以她的感觉也变得莫名其妙了。 「你会不会找错人了?我对那种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而且就算你认定我有能力重拟企划案,万一我做不到呢?」朱弄月试着让自己看起来是以中立的态度发言,「你不认为与其让我去浪费时间,不如你去找个更可靠一点的人会快一些。」 「就算我去找了其他人来做,也不见得会有我所想要的效果,既然终究都是要找人来做,倒不如省下找人的时间,先做一步是一步。」慕弦歌推了推眼镜,对她微笑,「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我……」这个可恨的家伙!他一语戳进她心中最脆弱的角落,根本是把她的退路给堵死了! 这个男人难道是对她进行了一番研究才来的?普通人应该不会用这么犀利的言词吧! 可是,他们应该是初识啊!为什么他会这么明白她的弱点,知道她没办法因为他这句话而拒绝? 「哼!如果你不怕我去白领你的薪水,那我又为什么要怕你!」朱弄月只差没跳脚了,她一火起来干脆直接指着他的鼻子大叫:「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话一出口,她就沮丧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做啥啊!你当人家是来找你决斗的吗?讨厌人家也不可以表现得这么明显啊!更何况这只大色狼就快是她的上司了。 「如果你不担心我醉翁之意不在酒。」慕弦歌倒是对她的指控不以为意,笑得坏坏地靠近她的耳边,悦耳的嗓音轻吐:「那我又为什么要怕你白领我的薪水?」 见状,朱弄月马上跳离他五步远,用警戒和惊慌的神情看他。 这、这、这个哇咧圈圈叉叉的家伙!他、他、他到底是在说什么啊? 慕弦歌像是对她的反应感到很满意,优雅地起身对一直没有出声的骆裴农说: 「多谢招待,我们打扰太久了,请问两杯咖啡的钱是?」 「一共是两百四十元。」骆裴农倒也没跟他们客气,该收的钱还是照收,「欢迎下次再来。」 因为他知道就算他想招待这个男人,他也不会接受的,以这个男人的个性,还是和他算得清清楚楚的好。 骆裴农才说完,朱弄月就追至他们身后叫着:「最好是不要再来了!」 可恨的家伙!这里是她的地盘,她不希望这个人再侵入她的地盘了。 听到她的「欢送词」……,慕弦歌走到门口的脚步一顿,突地脚下一转,又来到她的面前。 「你、你、你,又要做啥?」朱弄月随即又跳离他远远的,就好像他是瘟疫一样,能离得多远是多远。 慕弦歌倒也不是很在意,「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朱弄月如临大敌似的,紧蹙着弯弯的秀眉看着他。这可恨的家伙,连这种可恶的笑脸都这么好看,害她不服气地想冲上去狠狠咬他一口。 「不用知道上班时间吗?」他的嗓音云淡风清得好像秋天的微风。 「呃?」她真的要把自己卖给这个人,在他底下做事吗?她一直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耶! 骆裴农好心地递上一张白纸和一枝笔,却招来朱弄月一个白眼。他没事那么热心做啥? 骆裴农则是凉凉地继续擦拭着手中的咖啡杯,对她的瞪视视若无睹。 「明天早上九点半,拿着这张名片到楼下的招待处,请她们打电话上来找人下去带你。」慕弦歌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张名片,然后把上班时间和联络电话写在白纸上,「那座电梯只有身分特殊的人才能搭的。」 那天如果不是她那样冒失的冲进来,基本上是无法搭乘的。因为那部电梯没有特制的磁卡无法开启。 「等等,九点半?你……」齐放云本想说些什么,却被慕弦歌的眼神给阻止了。 骆裴农看着他们之间诡异的眼神交换,不觉陷入一阵沉思。 「平常我是十点半以后才会到公司,但是你是我的秘书,请记得在九点半之前到达公司。」写罢,慕弦歌将笔和纸递给朱弄月,等她走上前来拿。 不晓得为什么,他这样的姿态和举动,像是在预示某些不可知的东西,令她的心莫名的怦怦地跳起来。 她迟疑着,想伸手去接,却抬不起像是灌了千斤重的水泥的手臂;而他却也耐心地等待着,等她来接。 「你就别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了,别忘了你还要生活。」骆裴农靠在她的耳边悄声说着,看上去好像是情人间的私密低语,这一幕也让慕弦歌眼睛微微眯起。 朱弄月点点头,不再迟疑,下定决心似地从他手中接过了那张纸和他的名片。她的手甚至还些微颤抖着,动作也不是那么流畅,笨拙得像是刚学拿东西的孩子。 慕弦歌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扬起一抹笑,「那么,明天见,希望你不会迟到。」 那个紧圈住他们的迷咒被他这句话给打散了,朱弄月深呼吸一口,把怒气压下,然后挤出一抹甜笑,「这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慕弦歌像是还嫌不够似地追加了一句:「还有,别再穿高跟鞋来上班了,那种飞来艳福,真是让人无福消受。」 她真的想骂脏话。朱弄月把牙齿磨得喀吱喀吱响,握紧的拳头只差没往那家伙脸上挥去。 难道他是为了找她麻烦才来雇用她的?哼哼,给她记住!此仇不报非女子,她一定要把这家伙那讨人厌的笑脸给抹掉,不然她爹就不姓朱! 为了出这口气,她就去他的公司上班,反正领的是他的薪水!朱弄月登时热血沸腾。 「呵呵呵!明天见。」慕弦歌再次优雅地转身,不着痕迹地看了骆裴农一眼,然后和嘴巴张得可以放下一颗保龄球的齐放云走出咖啡店。 「我一定要毒死这家伙!」朱弄月看着慕弦歌离去的背影恨恨地说着,仔细听似乎还可以听见磨牙的声音。 「那位先生是不是……」骆裴农抚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个男人坐上车离去。 「什么啦!」朱弄月给他一个大白眼,「我不晓得你对男人也有兴趣。啊,对嘛!那家伙长得一副受君脸,也难怪你会……」 骆裴农回过头看她,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你说他是受君?呵呵呵……」 他离去前的眼神颇耐人寻味啊!骆裴农摸着下巴呵呵笑着,心中猜测着不久后应该会有好玩的事情发生哟! 也罢,他的兴趣正巧是当反派角色,陪他们玩玩又何妨? 「那你受好啦!」朱弄月斜眼睇着骆裴农,开始想像这两个嘴巴恶毒又一样坏心眼的家伙配成一对的可能性。 「只怕他醉翁之意不在酒。」骆裴农贼贼地笑了起来。 真是个超级迟钝的女人! 骆裴农说的对,为了五斗米,她非折腰不可。这是为了对家里有个交代,才不是因为那家伙的刻意刁难,对,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不过,薪水到底是多少?真该先问清楚的,她怎么会忘记问呢!都怪那家伙意喻不明的微笑,害她的心不规则的乱跳! 不对不对,她又不是花痴,怎么会因为一个男人笑得不错看就傻掉了呢?她只是因为太过吃惊,所以脑袋有点转不过来而已。对,就是因为这样,绝对不是因为他的笑容让她失去了思考能力,才不是! 朱弄月在九点半准时到达公司的一楼招待处,并将名片递给甜美可人的招待小姐。「我是今天来报到的人,可以麻烦你帮我找一下名片上这位先生吗?」 招待小姐将名片接过,一看到上头的人名,立刻抬起头看着朱弄月,「这……总裁有没有告诉你要去哪个部门报到?」 「总裁?」朱弄月惊愕得双手撑在招待柜台的桌面鬼叫着。 这位招待小姐的意思是那个可恨的家伙是他们总裁? 名片上只印着「慕弦歌」三个大字,根本连半个头衔也没有,她没料到那个死家伙竟是总裁? 难怪昨天他们在电梯中,齐放云会说那部电梯是直达十三楼以上高级主管的办公室,原来这整座大楼的企业负责人是那个家伙! 唉!都怪她太迟钝了,听到他说那部电梯是直达高级主管楼层时,还呆呆的没联想到他可能是负责人。她真是猪头到了极点! 但是这也不能怪她啊!她一直以为所有总裁都应该是脑满肠肥,叼着雪茄的超级大怪兽,哪知道有总裁长得像他那么年轻英俊的啊?又不是罗曼史小说!害她当下有种置身九点半档的错觉…… 「难道你不知道这是我们总裁的名字吗?」招待小姐神色有些冷淡地反问, 「这名片该不会是你捡到的吧?」 因为这张名片和总裁常用的不大一样,可能是私人用的,所以不小心弄掉而被人拾起也不无可能。 「啊哈哈!」听见她这种不客气的口气,朱弄月也不高兴了,神色一冷,语带嘲讽地笑道:「是啊!我也希望是我捡到的。」 她怎么样也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像个受君的家伙,竟然是这间公司的负责人!也虽怪他会亲自登门拜访找上她,因为她痛批了那家伙的企划案,以他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当然会不能忍受。 她不是灰姑娘,对那种爱情故事没什么憧憬,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办法用昨天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面对他了。 不对,总裁也是人,她做啥要怕他啊?朱弄月暗骂自己。 「不管怎么样,还是请你先打电话吧!」朱弄月不希望再受一次那家伙的拜访,事实上她认为可以离他离得愈远愈好,「如果他说不认识我,我马上就走,绝对不会刁难你的。」 招待小姐斜睨着她,「可是总裁十分忌讳被打扰,他是不可能会接见你的,而且,我跟你明说好了,总裁上班的时间通常是十点半以后,齐特助也要十点以后才会到,现在办公室是不可能有人在的,你请回吧!」 「但是是他叫我……」 朱弄月的话犹未了,她身后就扬起一道清冷的嗓音:「你还在这边蘑菇什么?你已经迟到二十分钟了!」 「啊!总……」招待小姐看到来人顿时花容失色,并站起身来敬礼。 没想到向来十点半以后才到公司的总裁,居然亲自早到来接这位报到的小姐!这位小姐到底是什么人啊? 朱弄月翻了翻白眼,连回过头去看看来者是谁的力气都没有了,事实上,她现在连笑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你来早了,如果你十点半以后才到,那我至少还可以去吃个早餐什么的再回来。」 然后就谢谢再联络吗?慕弦歌可不认为她会乖乖回来。「因为你是我找来的人,没理由在约了你之后自己还迟到。」他刻意淡化自己的行为。 「是,多谢您的抬爱。」朱弄月说得毫无诚意。 招待小姐紧张地看向朱弄月,并对她鞠躬道歉:「对不起小姐,我不晓得你真的是……」 「不打紧。」朱弄月对招待小姐摆摆手,「你尽忠职守是好事情,这家伙……呃,你们总裁应该要对你的工作态度而感到高兴的,所以,你别放在心上。」 「你们总裁?」慕弦歌挑眉,不大喜欢听她划清界线的用词。 「难道不是吗?」朱弄月一脸莫名地看着他走到她身边,脸上还有一丝让她不解的怒意,「我说错什么了?」 慕弦歌沉下脸,但是语气依然平稳,「请你记得,从今天开始,你也是我的员工。」 朱弄月吐吐舌,以现在的情形,她还是当个识时务的「俊杰」吧!「抱歉,总裁阁下,我一定会记住的。」 慕弦歌扫了她一眼,丢下一句:「走了。」然后就迳自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奇怪,他生什么气啊?好像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生气,他们似乎天生就不对盘,这样在他底下工作真的好吗?真担心他们往后还有得吵咧! 上班就像世界大战,唉,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来上这个班?朱弄月悄悄地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和慕弦歌上了二十三楼。 唉,二十三楼,好高啊!真是高处不胜寒! 二十三楼只有一间宽敞的办公厅,一整面墙壁的落地窗、三张办公桌,两台桌上型电脑和一台笔记型电脑,以及摆满了两面墙壁的书柜。 如果遇到地震,这些书肯定能砸死人的。朱弄月在心底暗暗咋舌。 「那张桌子就是你的活动空间,」慕弦歌指向一张桌面上除了电脑和电话外没有其他东西的空桌子,「名片我会请厂商在这几天印出来,你的工作和放云的差不多,但是这个月结束前,你必须先拟出取代被你批评的那份企划案,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 「哦,好。」朱弄月耸耸肩,「请先把原来那份企划案,和你想要的方向及主旨给我一份,然后我会尽量去找找相关的资料。」 既然接下了这份工作、就应该把工作给做好,她的自尊也不容许她把事情弄得乱七八糟,然后让他人来替她善后。 朱弄月正要开始工作,老板阁下又开口了:「那么,现在你先去泡杯茶给我。」慕弦歌推了推眼镜,勾起一抹笑,慢条斯理地走向他自己的办公桌。 「泡茶?」她脚步一顿,很快的转身对着他吼:「这也是我的工作吗?」 她除了泡咖啡,其他都不会啊!是啦,泡茶是可以丢个茶包进去就好,可是她怀疑这个总裁阁下会喝用茶包泡出来的茶。 「怎么,你之前都没有过工作经验吗?」好极了,他那个招牌可恨的笑容又摆出来了,「就算没有工作经验,也应该会有知识,没有知识也应该要有点常识,没有常识,也该知道多看一点电视,日剧中不都有上班女郎该做的事情有哪些?」 「哼、哼!本姑娘就是不看电视的,怎样?」她也挑衅地抬高下巴,「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一个大企业的总裁也爱看八点档那种没营养、没意义、没水准的东西,嗯嗯,看来我应该对总裁这种日理万机的职业另眼相看了。」 慕弦歌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总裁也只是个平凡人,你这样的说法未免太过偏颇。」 「我是就事论事!」她理直气壮地回答他。她还真是时运不济,在家要和骆裴农斗,来到公司又要和这家伙斗。 「难道总裁就应该整天工作应酬然后因操劳过度而死吗?接触媒体和传播工具能让我们抓到消费者的脉动和市场走向,进而成为领导流行的先驱,经商者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只会数钱的点钞机。」 言下之意好像她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点钞机?这家伙还真是损人不带脏字!朱弄月狠狠地瞪着他。 「看来要让你成为一个好助手得多花一些时间了。」慕弦歌摆出识人不清的悲哀表情,让朱弄月更是看得牙痒痒的,拳头频频颤抖。 「也只能这样了,至少这对你以后很有用处,不管你到什么地方去,这里的工作经验还可以帮助你很快地适应新工作,有过工作经验对以后找寻其他出路是很有利的筹码,经验质愈高,打败其他竞争者的机会也就愈大。」 讲得好像他让她去泡茶是给了她莫大的恩惠似的,让她把这儿当成职前训练所,朱弄月虽然不服气,却也明白他说的是事实。 但就是因为他说的是事实,所以才更可恨。于是朱弄月又开始磨起牙来了。 只是,他为什么会在她才刚进来的时候就预测她一定会离开?他亲自训练她不是希望能留住她吗?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她实在觉得很难懂,不过,她倒也不是很想弄懂就是了。反正她只是个来领薪水过日子的小职员,这些深奥的事情就留给总裁大人自己去烦恼就好了! 慕弦歌不是不知道她气得很想咬人,事实上,就是因为她所有的心思都会表现在脸上,他才会无法不去注意她和戏弄她,因为她的每一个反应都很有趣。 「所以,现在去泡茶。」慕弦歌享受着朱弄月所表现出来的每一个神情。 可恶!此时的她根本讲不出反驳的话来。下次绝对要把蟑螂脚当茶叶梗带来泡给他喝! 她已经在心中想了不下十个报复他的方法,只差没有扑上去咬住他的咽喉。 虽然不甘心,不过她还是妥协了,「茶水间在什么地方?」 忍!小不忍则乱大谋,虽然她暂时想不出大谋,但是「女子」报仇,三年不晚,所以,忍! 「走廊尽头。」慕弦歌依然面带微笑地走近她,将留有他手温的茶杯放在她手里,双眼紧紧地注视着她,「麻烦你了。」 朱弄月盯着手中的杯子好半晌,耸耸肩,「我只会泡咖啡,有咖啡吧?」 「咖啡……」慕弦歌皱起了眉头,「你真的还是想不起来吗?」 「想起什么?」朱弄月一头雾水,这个人为什么讲得好像她应该要知道什么一样?她以前见过他吗? 她忘记他了。慕弦歌沉下脸。 原本期待她看见他名片上的名字也许会记起,正如当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认出是她般。 为什么她会不记得呢?十多年来他没记得住几个女人,唯独她是他心头难以抹灭的影子;难道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也随着消失在她心中? 顿时,不能顺利呼吸的疼痛感袭上心头,他握紧了拳头。 第三章 「我以前认识你吗?」朱弄月自己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会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的眼神、他犀利的言词,还有他的笑…… 「就咖啡,动作快点。」慕弦歌转身走回自己靠近落地窗的办公桌,不让她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朱弄月看着他好像又开始生气的背影,喃喃地说了句:「莫名其妙。」接着就走向办公室那扇厚重的大木门。 正巧齐放云来到办公室,看见她手中捧着茶杯,便笑嘻嘻地问:「你要去泡茶吗?可以顺道帮我泡一杯吗?」 「我只会泡咖啡哟!」朱弄月事先声明。唉,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喜欢喝咖啡吗?真是寂寞。 「哦,咖啡也可以。」齐放云停顿了一下,「等一下,你说你只会泡咖啡?」 「怎么了吗?」因为她喜欢喝,所以她会去研究泡咖啡的方法,因此她到目前为止只会泡咖啡。 齐放云张开口还想问些什么,但是眼角余光越过她的肩头,发现慕弦歌的神色有异,便拍拍她的肩膀道:「没事,你快点去吧!」 搞不懂为什么这两个男人总是这么神神秘秘的,但她也无意去搞懂,乖乖地捧着两个茶杯泡咖啡去了。 齐放云则是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慕弦歌的身旁,担忧地问:「脸色好白,你早上没吃药吗?还是又发作了?我打电话叫直升机待命……」 慕弦歌抬手制止他的动作,「我没事,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弦歌,你……」 「我说过我没事,别把我小心翼翼地捧着。」慕弦歌有些烦躁地低吼。 齐放云见他这么坚持,担心会因此引起他太大的情绪反应,于是不再和他争执,转了个话题:「至今我还是不懂那个女孩儿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你会放下身段亲自去请她?」 慕弦歌的身体僵了一下。「你不是常常嚷着工作太重?我只是找个人来帮你。」他避重就轻的回答。 「是这样吗?」齐放云虽然不认为事情会这么单纯,不过还是接受了他的说法。「我知道了,训练她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可不希望你因为太累而有什么突发状况。」 「不要把我当小孩。」慕弦歌推开他,走回自己的座位。 始终无法忘记,那个记忆中爱爬树又爱笑的女孩儿,总是占据着他家的龙眼树,以为是她自己的。 因为少年时期的他身体孱弱的缘故,所以被带到乡下养病。 乡下的家种着各式各样的花和树木,和后山连成一大片;虽然整片山头都是他家的,可是却也从来没有筑起篱笆禁止他人进入过。 所以,他家的龙眼树就这样被人占据了。 一样是夏天的午后,他牵着大狼犬到后山去;这是他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因为大家都在午休,没有人知道他擅自出门而大惊小怪。 其实他一直不喜欢始终被人捧在手心里,像是稍微一碰他就会碎掉似的。人生自古谁无死?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他不懂他们为什么总是限制他这个限制他那个,让他觉得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虽然知道那是出于关心和爱,可是这样的关心让他窒息,过多的保护只会令他更加软弱,而他不愿意变成那样。 独自晃到那棵龙眼树下的时候,他看见一个穿着红色背心和短裤的国中女生睡在他家的龙眼树上,而且手中还有一串没吃完的龙眼!树根附近掉了一地的龙眼壳和子,嚣张得像是她才是这棵树的主人。 阳光透过树缝中照射在她白里透红的脸上,微风吹过的时候光影也左右移动,让这幅景象活像一张图。 等到他回过神来,才猛然惊觉自己竟这样看呆了,心中不禁有些恼怒。 第一次看到这么大剌剌行窃的小偷,这应该算是人赃俱获吧! 他想叫醒她,并好好地教训她一顿,可是看到她熟睡的脸,不晓得为什么居然没有这么做,不但没有叫醒她,也没有找人来逮这个龙眼贼——事实上一直到现在,那个龙眼贼还不晓得那棵树是私人财产,就这样悄悄地回去了。 隔天同一时间来到一看,喝!她果然又出现了,而且穿着同一套衣服,正拼命地往树上爬。 汪汪!狗儿尽忠职守地叫着,把那个女孩儿吓了一跳,脚一滑掉了下来。 「呀——」那个女孩尖叫着,而他居然想也没想的就上前想接住她,结果则是和她一起摔在草地上。 「喔痛!」女孩眨了眨眼,想回身向那个救了她的人道谢,却看到他依然横躺在草地上双手捧着胸口,看起来十分痛苦。 「喂,你还好吧?」她担忧地推推他,「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行……」他费力地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去找人。 只要他一被送到医院,难保不会被家人发现他偷偷外出的事,这样他以后就会被看得更紧,那他就真的连一点点可以呼吸的空间也没有了。 「可是你痛苦成这样……」女孩停顿了下,「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说完她就跑走了。 唉,他逞什么英雄呢?做啥去接住她、怕她摔伤啊?这个女孩可是偷龙眼的贼耶!就算是摔死了也是活该!看看现在到底是谁活该了? 他翻过身,躺平在草地上,看着夏天的天空,还有耀眼的太阳,以及朵朵飘过的白云,觉得自己真像个笨蛋。 可是,他从来没发现到,原来躺着看天空,天空会是这么的辽阔,微风吹过的时候,云也有千万种变化。 亲眼见到和课本上说的是两回事,课本上的东西永远都只是知识,可是亲眼见到的,是人生。 此时,一块小方巾放在他的额头,女孩轻柔的嗓音飘进耳中,「如果真的很难过不要忍耐喔,我力气很大的,可以背你去看医生。」 「我不需要你背!」他坐起身来抗议着。开玩笑!他是男生耶!要一个女孩背他去医院像什么话? 「咦?你好了吗?」她偏过头直视着他,似乎有些纳闷,「刚刚还一副虚弱的样子,现在却有力气骂人了,真是了不起。」 「你!」他一下子为之语塞,可是却发现到,他的确是已经不像刚才那样难过了。 「好吧!为了答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摘龙眼给你吃,你等着喔!」她俏皮地眨眨眼,又动作快速地爬上树去了。 「喂!」有没有搞错?她居然要拿「他家的」龙眼答谢「他的」救命之恩?他都还没有和她算她偷摘他家龙眼的帐耶! 但是,她真的是女生吗?从来没看过女生会爬树的。 不一会儿,她又手脚俐落地下了树,把手中的龙眼递给他,对他露出甜美的笑容,「不要客气,尽量吃,吃完了我再去摘。」 那抹笑容像是东升的旭日,令人心头如同朝阳般暖和。 发现自己居然有种心动的感觉,他不禁更生气了,虽然不晓得自己气的到底是她还是他。 「客气?」他当然不会客气,这可是他家的龙眼啊! 愈想愈生气,愈想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他突然把龙眼丢回她手上,就牵着狗回去了。 「喂!」女孩在他身后叫他,但是他却没有回头。 他不知道她的表情,也管不了自己的举动会不会太孩子气。 但是他仍时常会到那个地方去看那个女孩,虽然不再靠近,却忍不住要偷偷地看着她;有时候她会用他家的龙眼去宴请她的朋友,有时候则是一个人独自吃着、睡着。 不论是哪一种,他都无法令自己移开视线。 长久下来,他便自然而然的空出位置等待她的出现,而不愿意和其他的女性过度靠近。 直到她撞入他怀里的那一瞬间,他才发现,这个位置好像是再自然也不过的是保留给她的,就像她理直气壮地霸住了他家的龙眼树一样。 可是,也许是他太一厢情愿了吧!她似乎已经不记得他了……连之前他们所共同拥有的一切也…… 慕弦歌黯然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艳阳高照的天空。不知不觉地,夏天又来临了…… 「哈、哈啾!」 早上骑着与她相依为命的摩托车来上班的时候,被雨给溅得全身湿答答的,一进到冷气房里就只有打喷嚏的份了。 「脏死了!」慕弦歌听见她的喷嚏声,抬起头来,就看见她抓着鼻水甩手,双眉不由得拧成一直线。 「我去找卫生纸。」朱弄月也觉得不好意思,在一个异性面前竟然表现出这么邋遢的一面,匆匆站起来就要去洗手间。 「等一下。」慕弦歌叫住她,「这个你拿去用。」他从上衣口袋拿出一样东西丢给她。 「什么?」她直觉地接住一看,喝!这年头居然还有男人带手帕?这种男人应该要列入保护级了吧! 见她看着他的手帕发愣,慕弦歌又勾起讥嘲的唇,「怎么,开始自惭形秽了?」 朱弄月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我为什么要?」 「一个女孩子连最基本的卫生纸都不带,我怕你会感到不好意思。」慕弦歌整个人靠进真皮的办公椅中,双手交握在腹部,状似优闲地看着她。 「奇怪了,你是没见过不带卫生纸和手帕的女人吗?眼前就有一个,就让你看个够吧!不过我要收参观费。」早习惯他的刻薄,朱弄月没好气地回嘴,不过既然人家连手帕都丢过来了,她也只得说:「改天买一条还你。」 这种擦过秽物的用品,还是买一条新的还人家好了,虽然并不是她主动向他借的。 慕弦歌不置可否,朝她像赶苍蝇一般地挥着手,「快去清理一下,你真的不像个女人。」 「果然是条狗。」所以嘴里吐不出象牙!朱弄月喃喃地批评道。 「你说什么?」慕弦歌挑高眉。这小妮子果然需要好好的再教育! 「我说了什么吗?」朱弄月故意装傻,「你老人家耳朵不好,准是听错了,总裁阁下。」 「我只比你大了两岁,何以说老?」说他狗嘴吐不出象牙,她自己又好到哪儿去? 「两岁就是一道鸿沟了。」奇怪,她还以为他很「臭老」,不然怎么会当上总裁呢?可是没想到他只比她大了两岁……呃,虽然他看起来的确也不老啦! 「是啊,的确有代沟,」慕弦歌状似随意地翻动着桌上的文件,「我常以为我是在跟一个幼稚园的小鬼头讲话,而不是只小我两岁的女人。」 「呵呵呵!那您可真是大材小用了,居然要一个堂堂总裁来当保母,真是委屈您了。」朱弄月笑吟吟地奉还。 「我是在做美少女养成计划,只是不晓得我会养出什么东西来。」慕弦歌懒洋洋地说着,「虽然已经不可能是美少女了,不过将就点养吧!希望我养到的不会是个不可雕的朽木。」 「养成?呵呵!原来总裁阁下还有恋女童癖啊!」朱弄月呵呵笑,「不过,我想被总裁阁下养到的恐怕也很难变成什么好东西吧!正所谓上梁歪下梁正不了。」 「歹竹也能出好笋,这是自身修为的问题。」慕弦歌淡淡地回应,一点也没有发火的迹象。 又来了!这两个人有完没完啊?齐放云无奈的挑眉,搞不懂这两个人为什么这么能吵?每次他们一吵,他就很想离开,因为他总觉得自己在他们中间非常的多余。 这两个人一斗起嘴来,好似全世界只剩他们两人,旁人插不进去也就算了,问题是——实在很吵! 这样他要怎么做事嘛!唉,可不可以让他自己一个人单独一间办公室,他愿意把这么大又相当宽敞、舒适的办公天地让给这两个爱吵嘴的家伙。 「我出去抽根烟。」齐放云从上衣口袋掏出烟来,决定要离开这两个家伙,「有事情再找我。」他多此一举地向两人报备。 但是,好像没有人听到,他果然被忽视得很彻底啊!齐放云叹了口气。 不过,自从这枚月亮来了之后,慕弦歌的精神看来比以往好了许多,虽然他常常欺负人家,不过他知道他其实心情很好,也比较常笑了;认识他这么久,他倒是很难看到他这么开心的模样。 这样应该也算好吧! 齐放云耸耸肩,正准备离开办公室,就听见一个重物倒下的声音,他迅速转身,就见慕弦歌单手按住胸口,眉间紧紧地蹙起。 「你怎么了?」朱弄月疑惑和不解地出声。刚刚不是还吵得很「愉快」吗?怎么突然…… 齐放云拍拍她,「你去替我买包烟回来吧!快去,不然扣你薪水。」 「你不要以为你能扣我薪水,我就会怕你。」接着,她皱着眉问:「这家伙怎么了?」怎么脸色突然这么苍白? 看他那么痛苦,她的心头突地窜过一阵诡异的疼;嗯,果然是「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啊!朱弄月替自己的心疼找到了藉口。 「有我在,你就别担心了。」齐放云笑着往门口方向指着,意思很明显。他知道慕弦歌不想在她面前倒下。 朱弄月也一眼看穿这两个人又要支开她,耸耸肩膀就出去了。 她对探人隐私这种事情实在没什么兴趣,不过,为什么要刻意支开她呢?走到电梯前她突地停了下来,她半回过身,看着办公室的门。 以前她就觉得慕弦歌长得实在是秀色可餐,不要说女人会为他着迷了,如果她是男人恐怕也会为之倾倒。难道这两个人真的…… 以前就觉得这两个人看起来怪暧昧的,难不成他们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吗? 朱弄月看着那扇门,突然间好像有什么怪怪的感觉浮上心头,她猛然摸向自己的心口。奇怪,怎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偏偏她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奇怪。 而一双脚已不由自主地往回走,并拉长了耳朵靠在门板上偷听,想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不是爱人同志。如果是,那她…… 呃,这两个人是不是爱人根本和她无关啊!她大概是神经过敏,否则怎么会担心他们两个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奸情,对对,一定是这样没错! 对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她又悄悄地推开门往里面看去。唷!两个俊男偎在一块儿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慕弦歌长得俊美阴柔,齐放云也算是俊俏风流,两个人配在一起看起来更是赏心悦目。 接着,她又听见门内传来一句:「你真的不打算让她明白你的心意?」 确定朱弄月已经离去后,齐放云才小跑步的来到慕弦歌的身边,扶起单手抓着胸口,神情痛苦的慕弦歌。 齐放云一走近他,马上就知道让他心悸的原因是什么了。「不是告诉过你不能喝咖啡的吗?你难道没跟她说?」 「她只会泡咖啡……」慕弦歌有些不情愿地回答着。 「她真的只是你的国中同学?」这下打死他,他都不会相信这种烂理由了。 不过这家伙也真是别扭,死也不肯在朱弄月面前出现他病弱美少年的姿态,也不愿意直接跟她说明他的身体状况。真不晓得是要称赞他纯情,还是说他愚蠢,唉!再聪明的人,也有胡涂一时的时候啊! 齐放云让他靠在自己胸前,拿出了他随身带着的药,「拜托你一下,要瞒她也不是这等瞒法。」 慕弦歌没说话,不晓得是没力气回答还是不想回答。 「你真的不打算让她明白你的心意?」齐放云问他。在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之后,他就打算这样放手让她走? 「我不想让她有负担……」慕弦歌闷闷地道。 「这会让她有负担?就因为你有心脏病吗?」齐放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难道你就甘心只是她心中一个模糊的影子?然后到死也不愿意让她知道你爱她?」 慕弦歌脸色一僵,语音有些冷凝:「你不要多事。」 「我不懂,那你当初要她进来到底是为什么?」这简直是在自我折磨啊! 慕弦歌停顿了一下,握紧了拳头,神色复杂,「因为……我不希望,带着遗憾离开……」 朱弄月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炸开,眼前霎时一片空白,耳朵也听不进任何声响。 好像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心底翻搅,喉头苦苦的,酸涩的感觉紧捉着她不放,她觉得自己好像脚不着地,有着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 原来那个讨人厌的家伙,那个恶毒的家伙,那个总是算计人家的家伙,那个、那个…… 那个如春风般温和,又带着几分冷漠的男人,已经有心爱的女人了! 朱弄月敲敲自己的头,也对,那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喜欢女人呢?她也太大惊小怪了。 可是没想到他会有那么细腻的情感和体贴的行为,在乍听到他已有心仪对象那一瞬间冒出心湖的情感到底是什么?她虽然疑惑,却不想知道。 这种诡异的感觉以前是不是也曾经有过呢?就在国中的时候,对了,她记得也是在夏天,那时候她由后段班转进前段班…… 在一样是夏天的国中校园里。 蝉鸣唧唧,树梢间跳跃着金色的阳光,操场上也充斥着嘈杂的人声,走廊上也有奔跑的声音;朱弄月还记得,当她在国二升国三的暑假被调回前段班的时候,心情其实是七上八下的。 当她踏入教室时,正在讲解数学的班级导师满面笑容地停下手边的课程,「各位同学,她就是这学期转进来的新同学,希望各位能好好相处……」 环境适应力很强,所以她从不曾烦恼过会交不到朋友;只是,她发现每个同学都用虎视眈眈的眼神看她,她突然觉得有点担心。 真是个不友善的班级啊! 不过也对,多出一个新同学,就代表又多出一个新的竞争对手,面对竞争对手,要露出好脸色当然是很困难的。 但是她不担心,依她那种人见人爱的性格,一定还是会平安待到毕业的。 简单的做完自我介绍,老师扫视了一下教室然后说:「朱同学你就坐那个位子吧!」 「哪个?」朱弄月疑惑地回过头向老师确认,因为老师指的方向有两个空位。 就在此时,一个干净稳重的男音出现在教室门口。「报告!」 朱弄月顺着声音望向门口,看见的是一个穿着整齐制服,戴着黑框眼镜,看来相当不友善的男同学。 不晓得是她的错觉还是怎么着,她总觉得这家伙的脸色不好,虽然是男生,可是皮肤白得几近透明,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像随时会融化般。但他的眉宇间有种贵族般逼人的英气,身上也有种无以言喻的忧郁气质。 这类型的男生,通常都是女孩子会倾心的那型,再加上他身上却有着和一般国中生不大相同的老成稳重,这点就更足以让女学生的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了。 不过她例外!她还是喜欢阳光少年,那种会挥洒着汗水打球,可以和她一起跑跑跳跳的男孩;这种有着不健康的肤色,又长得一副小白脸模样的家伙实在是不对她的胃口。 而她忍不住多看两眼的原因,是他真是眼熟得诡异。她的记忆力向来不大好,她到底是在何时何地见过这个眼睛似乎长在头顶上的家伙? 「喔,是会长。」最奇怪的是老师们从不叫他的名字,只叫他「会长」,「赶快回去位子上,我们要继续上课了。」 她这才晓得,老师说的位子原来是在那位「会长同学」的后面。 朱弄月正要起步,老师的叮嘱又传入她耳里:「会长是模范生也是班长,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他。」 「请多多指教。」朱弄月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对他露出友善的微笑,毕竟以后还要一起当同学的,就算是不喜欢的类型也要当朋友,所以她毫无戒心地对他露出甜美的笑容。 但是他却只是斜睇了她一眼,然后勾起嘴角,「穿了制服还人模人样的,爬起树来却像只猴子。」 朱弄月隐去笑纹,瞪大眼睛直视着他。什么啊!这家伙和人家见面的第一天就说话这么不客气,令她觉得自己刚才的微笑简直是浪费了。 咦,等等!他刚刚是不是说到什么爬树? 「啊!」朱弄月猛然惊叫一声。 她想起来了,这个笑得可恶的家伙……就是上学期差点被她压死的那个人嘛!难怪她会觉得他很眼熟。 朱弄月正想开口问他上次被她压到的事,班导师却疑惑地询问她:「朱同学还有什么问题吗?」 「呃,抱歉,没有。」朱弄月只得赶快坐下,拿出数学课本。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冤家自是窄路缘,她怎么会好巧不巧地和这个被她压倒的男生同班呢?唉! 其实那天以后她一直都满担心的,不晓得这家伙有没有被压伤,可是后来却再也没有遇见过他了,既然刚好同班,那就问问看吧!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朱弄月连忙在他要离开座位前叫住他,「你没事吧?」 会长同学侧过身,双眼直视正前方,瞧也不瞧她一眼,「我听不懂你说的。」 「呃,我指的是上学期不小心压到你的那件事,」朱弄月实在不懂这家伙干嘛一脸不屑?她不过是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然后压到他而已,「我一直都想再遇见你,因为不晓得你要不要紧。」 「托福。」会长同学简单地回答着,尔后不客气地说:「没事不要随便叫我。」 说完了他也不再停留,往另一方向走去,在不远处有女同学正捧着数学课本准备询问他刚刚老师上课的地方。 什么啊这家伙!朱弄月握紧了拳头,从来没看过这么恶劣的人,那天没压死他真是可惜,这种人就算是长大了也只是祸害一个,倒不如由她来主持正义好了! 「咦?新同学和会长认识吗?」有同学走过来和她说话了。 「不认识。」朱弄月一肚子火,讲话的口气自然好不起来,「对了,这家伙没有名字吗?为什么大家都叫他会长?」 「啊,新同学不喜欢会长吗?这件事情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喔!」那位同学好心相劝。 「他还真是娇贵。」朱弄月轻哼了声。撞一下就受伤,连骂也骂不得! 「因为会长身体不好休学了两年,现在又担任学生自治会的会长,所以老师和同学才会都叫他会长的说。」同学好心地解说着。 「咦?那家伙到底有什么病啊?」休学两年?难怪性格会怪异得让人不敢恭维。 「嗯……好像是……心脏病的样子吧!他也是从去年才到我们班上的哟!」 「心脏病?」朱弄月诧异地回过头看向那个面带着微笑为女同学解说的俊美跩男。 原来他撞不得的原因是因为他有心脏病?还好那天没把他撞出事情来,谢天谢地!朱弄月赶忙在心中把刚刚对他的诅咒收回。 「他对人一向都很不客气吗?」朱弄月又问道。 「会长?不会呀,他对人一直都满亲切的啊!」同学困惑地回答着。 是吗?对人一直都很亲切,却对她这么不客气,就因为她不小心压到他吗?朱弄月在心底直纳闷。 唉,算了!想那么多做啥?反正只要在这最后一年不要惹到他就好了,这样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吧? 打定了主意,朱弄月转头对同学微笑,「谢谢你亲切的解说,我是朱弄月,请问一下尊姓大名是?」 第四章 对了,她国中时期的那个学生会长,也是因为身体不好,休学两年才会和她同班的,不晓得是优越感过强还是怎么着,他总是仰着四十五度角的下巴睥睨着她,连正眼瞧她都不愿意。 说起来这个慕弦歌也一样,她怎么会遇见同一种类型的男人啊?那个学生会长是这样,这个慕弦歌也是这样。 会长叫什么名字她记不得了,因为来到班上大家都只叫他会长,老师点名也很少叫他的名字,所以她从来不知道会长的名字,只晓得会长家好像养着一只大狼狗。 怎么会突然想起会长呢? 对了,因为他也有心脏病的关系,因为患有心脏病,才会到他们那种偏僻的乡下养病。 不晓得那个学生会长现在好吗? 如果他不是总是仰着四十五度角的下巴看她,也许她可以多给他一点关心。虽然很想为他做些什么,但她却也从来没有付诸行动过。 现在想起来竟会有点后悔,不见得是希望对方回报你什么,只是因为其实并不讨厌那个人,只是因为不想让自己后悔,只是因为想交那个朋友,所以想为他做些什么事。 想到这里,朱弄月不觉握紧了拳头。 好吧!不管她和慕弦歌那家伙的关系是否恶劣到不能再恶劣的地步,她还是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对待他,就算只是像对待朋友的关心也好,她至少要做些什么,就当作是一种补偿,因为她不想对不起自己。 正当朱弄月要离开时,齐放云竟出现在门口。 发现朱弄月居然亦在门口,吓得他下巴差点落地,「你、你都听见了?」 「嗯。」她不是个喜欢说谎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后她故作轻松地道:「我全部都听到了。」 闻言,齐放云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唉,也罢,你迟早也是要知道的。」这样才不会对不起慕弦歌对她的一番痴情。 「对啊,虽然我有点讶异,不过还可以接受。」朱弄月大而化之地拍拍齐放云的肩膀,「所以,你放心吧!」 「但是,弦歌他并不希望让你知道,你在他面前最好是当作什么都不晓得的样子。」齐放云叮咛了句。 这下子总应该是皆大欢喜了。 「嗯,我知道。」朱弄月虽然扯着笑,却是一脸无精打采。 「你为什么会这么没精神?」奇怪了,难道她真的不喜欢弦歌吗?还是因为弦歌身体状况的关系? 「知道自己的老板身体不好,有谁会高兴得起来?」朱弄月侧头睨了他一眼,又问:「对了,他的身体到底是……」 「心脏不好,小时候动过几次手术,但是都没什么效。」弦歌一直很忌讳人家知道这件事,因为他讨厌被同情,「所以当我要他去美国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你?」朱弄月蹙着弯弯的秀眉。这家伙又是什么来头?听他这么一说好像并不只是特别助理这么简单了。 「对,我是他的专属医师,为了方便照顾他,所以平时就做他的特助。」齐放云伸手拨了拨前额的发丝。 「去美国开刀就真的会好吗?」为什么小说、电视上都会这么演?她再次有着置身于八点档的错觉。 都是因为在这种地方工作,才会害她时常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他们那边的医学技术发达,我们总要试试看;如果不及早动手术,他恐怕活不过三十岁。」齐放云道出惊人之语。 「活不过三十岁!」朱弄月这下子是真的吓到了,舌头登时打结,「那、那这样他不就只剩下两年了吗?」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呢?朱弄月听着,神情有些恍惚。 「所以请你说服他吧!你说的话他也许会听。」齐放云转而向她恳求。身为他的好朋友,他实在不愿意一个这么优秀的人就这样走了。 「我?」朱弄月又一脸莫名,「为什么我说他就会听?倒是找他喜欢的那个女人来说才会有效果吧!」 「咦?」听到这句话的齐放云,登时有种在和朱弄月鸡同鸭讲的错愕,「你不是已经听见……」 朱弄月这也才发现自己说出来的话好像过于尖锐了,不免有些不好意思,马上转身对他挥挥手,「我去帮你买烟。」然后就一溜烟地跑掉了。 齐放云一脸困惑地看着朱弄月离开自己的视线,突然开始同情起慕弦歌。难道弄了半天,她还是以为那个人是别人而不是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迟钝的人呢? 看来慕弦歌的恋爱之路依然艰辛万分,他只能在心底默默祝福他了。 无聊冗长的会议。 朱弄月偷偷地掩住大打呵欠的小嘴,意兴阑珊地看着自己的笔记型电脑发愣。 原来秘书都得参加这种无聊的会议,从会议开始到现在,她实在是找不出任何重点可以记录的,害她很想打开电脑里面的游戏来玩以免自己睡着,人家她昨天才新买了一套游戏软体的说! 「那么,那个提案你到底决定如何,弦歌!」老董事神经质地捻着他那往上翘的山羊胡,每一个问句都充满了胁迫。 「我想出资帮忙阿莱伊大公国的经济危机,如果这步棋我们走对了,就可以优先取得它的石油开采权;阿莱伊大公国的石油预测将是南半球藏量最丰富的。」慕弦歌从容不迫地回答。 「与其下注在一个太平洋群岛附近又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家,倒不如往对岸发展还来得实际些。」另一名董事哼道。 「往对岸发展的人已经太多了,我们现在才去绝对卡不到好位置;阿莱伊虽然有点远,可是人力资源或是物产资源都不见得比对岸差,除了起步较为艰辛外,其他的我认为都不是问题,所以我决定在那个地方设厂。」 「这样太过冒险了,要是他们石油采不出来,那我们的心血不都白费了吗?老大,你要想清楚,与其走那种没有人走过的路,还不如走人家已经走过的要来得安全吧!」慕家老么慕羽歌也站在反对立场。 「我和几位顾问评估过了,就算我们押错赌注,对整个企业而言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慕弦歌还是保持着他优雅的风范,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 「哼,年轻人就是目光如豆。」大老们不满的哼声纷纷出现,「你是想你在企业里没有多少日子了,就可以这样任意妄为吗?」 齐放云听见这话心有不悦的想起身说话,却被慕弦歌制止了。可是慕弦歌没看到的是,他那个秘书也忍不住了,桌子一拍就站了起来。 「创业维艰你们难道没有听过吗?自己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却一点也不相信,还攻击人家的致命伤,你们这样就算是优秀的企业家了吗?」朱弄月骂得振振有词,让所有的大老们都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大老们气虎虎地指责她。 「弄月?」她何时变得这么热血了? 齐放云的下巴简直是与地面亲吻了,不过现在可不是惊讶的时候啊!他赶忙凑到慕弦歌的耳边悄声地问着:「要阻止她吗?」 「暂且先看看她会说什么吧!」慕弦歌呵呵笑着将手背抵住下巴,对齐放云摆摆手要他安心。 「但是……」齐放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了;因为他可能有点了解,却又不是那么地明白,为什么慕弦歌会这样放任朱弄月。 「我说,你们一点破釜沉舟的决心都没有!投资本来就是一场赌博,不敢下注却想赢得利益简直是痴人说梦。那家伙不是已经说了吗?他已经请人评估过了,即使失败也不会对整个企业造成多大的亏损,公司还是可以正常运作啊!你们在那边龟毛个什么劲儿啊?」 朱弄月像是愈骂愈顺口,讲这么一大段话还可以不用换气。 「还有,明明知道他心脏不好还这样拿来大作文章,你们到底是几岁啊!挖人疮疤是幼稚园的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吧!」 她知道了?慕弦歌蓦地感到胸口一窒,右手不自觉地紧抓住心脏的位置;是谁告诉她的? 他最不想的,就是她的同情;如果变成那样,不管他做了什么,都将失去意义。 「幼稚园的小孩?」他们居然被一个小女孩给损了?「弦歌,这丫头是谁?」炮火转而攻向慕弦歌。 「弦歌?」只有在慕弦歌身旁的齐放云发现他的神色有异,慌忙地低声问着。 慕弦歌抬起一手要齐放云不要担心,但还来不及开口,朱弄月就自己先挡在慕弦歌前面开口了:「我是他的秘书,是我自己想开口发言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就算会被炒鱿鱼,我也非说不可!」 「你!」大老们气得快吐血了,「弦歌!」 「对不起,的确是我教导不周,请原谅。」慕弦歌拉住朱弄月的手拖到他身边,向大老们深深地鞠躬道歉。 「呵呵呵!弦歌,难得看到你会这样护着一个女孩子。」此时众大老中传出不同的声音:「不过这丫头好大的胆子,能面对我们还不脚软,你是上哪儿找回来的?」 朱弄月觉得莫名其妙,明明都是中文,怎么他们说的话都这么难以理解?还有这位众董事中唯一的女性又是谁? 「二姑姑,请不要误会,她是我请来帮忙放云的。」慕弦歌恭敬地说着,旁人难以看清他真实的情绪。 「但是这丫头说的也没错,你是我们培养出来的,而我们也把企业的管理权交给了你,的确是应该相信你的眼光。」慕家董事之一的慕丞昕呵呵笑着,「所以我投弦歌一票,还有谁想附议吗?」 看着阵前倒戈的慕丞昕,大老们面面相觑,额冒青筋,陷入长久而窒人的沉默。 「既然母亲赞成弦歌的做法,那么我也附议!」慕弦歌的四堂弟慕徵歌率先打破沉寂,笑着说道。 「好吧!那我也是。」原先采取反对的慕羽歌看见自己的兄长都这么说了,也心不甘情不愿地投出赞成票。 「啧,老六,没人强迫你啊!别一副上刑场问斩的模样嘛!」慕商歌笑笑地用手抵住下巴,轻描淡写地说着;他是此计划的执行者,等的就是众董事和堂兄弟们的点头。 其他的堂兄弟们在看见三个阵前倒戈的家伙们点头赞成之后,也纷纷加入赞成的行列。 他们本来对老大的决议就没什么反对的想法,会反对的大都是老一辈的父母,因为想守成,所以常会划地自限,以至于没有办法让企业有所突破,所以才会无法接受老大太过大刀阔斧的作法。 他们虽然不是完全支持老大的做法,可是也还不到誓死反对的地步,毕竟老大做的事向来风险很高,只是,赌赌看也无妨,老大的赌运向来不错,若不放手一搏,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既然新生代的都表示赞同,那我们再坚持也说不过去,只是亏损的部分你们要负起责任来,董事会这里不做任何帮助。」其余的董事也没有再坚持什么,但仍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既然决定了,那就散会啦!」慕丞昕呵呵笑着,转向侄子,「弦歌,可以吧!」 「嗯。」慕弦歌简单地应了一声,所有的董事全都站起来准备离开。 「呵呵,老大,看来胜利女神是属于你的,不晓得何时我才能找到我的胜利女神呢?」有名的浪荡子慕角歌正好坐在朱弄月身旁,以眼神向她放电,执起她的柔荑想一亲芳泽。 「想要胜利女神?到纽约去就有了嘛!」朱弄月莫名所以地看着他,顺道把手从对方手中抽回来。 「纽约?」慕角歌这下可呆住了。为什么胜利女神要去纽约找? 「那个是自由女神。」慕弦歌闲闲地在一旁纠正。 「是吗?」朱弄月困惑地看向慕弦歌,「那个拿着火把的家伙是自由女神?」 「不是早告诉你要多念点书,没有知识也要有常识?」慕弦歌淡淡地嘲讽着。 「你何时说过了?」朱弄月怀疑地看着他,他是叫她多看点电视,可没叫她多念点书啊! 察觉自己一时间说溜了嘴,慕弦歌没有回答她的话,幸好慕角歌也不死心地继续纠缠。 「呵呵呵!老大,你这位女秘书还真是与众不同,」慕角歌行了个骑士礼之后,以百万伏特的放电双眼看着朱弄月,「我对你很感兴趣,哪天我们一起去喝杯咖啡,不晓得小姐意下如何?」 朱弄月还来不及说什么,慕丞昕就走到他们当中插话了:「角,你也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当着你堂哥的面直接泡他的属下?」 「呵呵,娘亲,您孩儿我这种行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现在才为我鼓掌叫好未免太伤我的心。」慕角歌连对他的娘也采取放电姿态,看来他只要遇上女性就会展现他花花公子的魅力。 他的座右铭是:来者不拒,去者不留,愿者上勾。 「可惜我对大众情人没什么兴趣,慕公子您还是另觅良缘吧!」朱弄月也说得极为干脆。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是我的感情终结者呢?」被女性当面毫不留情地拒绝,慕角歌差点没捧着心哀号。 「基本上,会讲这种话的男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定下来,小女子对麻雀变凤凰的戏码又不感兴趣,所以还是请你别爱上我以免受伤。」朱弄月踩着三七步,只差叼根烟就成了女流氓。 「丫头,你讨厌商人吗?」这倒是稀奇的事。慕丞昕呵呵笑,她决定喜欢这个有趣的女娃儿。 她能够确定这娃儿说不想成为凤凰的话是绝对真心的,因为她眼中充满自信。 自信,是一个女人最美的装扮;这娃儿长得并非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但是她眼中的自信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极为亮眼,而且散发出夏日的活力与气息。 她大概能够了解为什么弦歌会用这名娃儿做秘书了,因为她身上的阳光气息,是弦歌向来所渴望拥有的。 「是啊,商人重利轻别离。」呃,可是眼前就有一堆商人,而且还是她的老板耶!「哦,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商人都不好啦!」她赶紧转了个弯。 「呵呵,可是丫头,光会说话还是不行的,据说你把弦歌的企划案批评得一文不值,我可以问问你对那个企划有什么高见吗?我不想听见任何推托的藉口。」慕丞昕语锋一转,犀利的质问让朱弄月有一瞬间招架不住。 「曾经有另一个公益事业也是采用同样的方法,可是他们现在亏损将近八十万,而且在下次的盈亏结算时如果无法回收,也许他们的企划就得停止执行了。我想,若是采用和公益彩券同样的方式,以发行公益股票的方式去执行,不晓得这个方法行不行得通?」朱弄月小心翼翼地说着。 「要上市上柜的股票都必须先经过极为缜密的评估才能上市,你现在要我们发行公益股票?」慕角歌的眉毛扬到头顶。这真是前所未有的做法啊! 「嗯,在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要募到款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如果大家都看得到的公益事业都找不到人赞助的话,我想企业要是有心想做公益事业,还是得拿出公司的资金去做,要是连企业本身都不愿意拿出资金,那就便别提是其他人了。」朱弄月皱起弯弯的秀眉,很是烦恼;看来她也是想了好久才想出这个法子的。 「发行股票啊……」慕角歌摸着下巴沉吟,「现在股市低迷,还有谁会想买股票吗?」 「会资助的就是会资助,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打出这是公益事业,并且定期发行刊物给投资人,向他们交代所投资的钱都往什么地方去的话,应该就可行吧!」朱弄月问。 「也就是说,你的想法是要和我们公司的股票合并,但是将公益股票的款项和这些分别出来,到时候股票上涨涨的也会是我们公司的股票?」慕弦歌陷入沉思。 「这样不也顺道买了形象广告?」慕丞昕呵呵笑。 「二姑姑好像很中意这个提案?」朱弄月兴奋地问着,这可是她想破头才想出来的耶!「不过我想的还有其他的部分,给他们鱼吃不如教他们如何钓鱼,失业率高升的现在,就业辅导可能比募款更需要吧!」 「二姑姑是你叫的吗?」慕弦歌斜睇了朱弄月一眼。 对于她可以想出这些点子,他其实是很高兴的,这代表她是真的很认真地做了不少功课。 看来,他并没有找错人呵! 「我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难不成你要我喊她『慕二董事』啊?」朱弄月一凶回去,两个人又差点就在会议室里杠上。 「呵呵呵!无妨,就跟着叫二姑姑吧!」慕丞昕语带玄机地笑着,转身对立在身旁的慕角歌说道:「告诉徵歌,这个企划就照这丫头所说的去做吧!想得太多容易故步自封,投资人是不能短视近利的,呵呵……」 「这代表我的提案通过了吗?」朱弄月高兴得想尖叫。这段日子以来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了! 「但还是得让他们评估一下可行性才行,不过至少我赞成了。」慕丞昕笑着摸摸朱弄月的头,「至于就业辅导这类的事,让政府机构去做就可以了,我们没有多余的心力放到那个地方去,要是我们什么事情都想插上一脚,那等着鱼吃的就会换成是我们了,呵呵呵……」 「呃,抱歉,我没想到那么多。」朱弄月略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不,丫头,我很欣赏你啊!你要保持下去喔!」慕丞昕说完就和其他的大老一起离开了会议室,把这个空间留给慕家的第二代继承人。 「总裁,投资阿莱伊的这个计划,可是和丰收集团一起投资的?」向来沉稳寡言的慕宫歌在慕丞昕走后才拿着企划案踱到慕弦歌的身边。 在公司里,慕宫歌一向和慕弦歌保持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他向来不把私人感情带入工作中。 「若光凭我们,想要没有亏损是不可能的。」慕弦歌回答。 「是吗?」慕宫歌带着谜样的眼神直视着他,「那么,你也打算要给人家一个交代了?这件事你也拖得够久了。」 交代? 朱弄月听见某种很敏感的字眼,但是她没有问,也没有任何人问,只是看见慕弦歌的脸色黯了下来。 会是那个他不愿意造成对方负担的女人吗?朱弄月看着慕弦歌,忽然感到心头有着莫名的疼痛。 第五章 「心脏病、心脏病……」朱弄月对着房间中的书柜席地而坐,努力地翻着有关花草茶的书籍。 她刚洗完头,长长的黑发垂在身后,窗外闪耀的灯火照映着她,令她整个人看来格外纤弱、可爱;平时那种嘈杂和冲动的外衣剥掉之后,此刻的她看起来像个可人的天使。 骆裴农正好打完烊进来,遂找来了相机,把这张如画的情景拍了下来,纯粹只是因为看起来漂亮。 「你偷拍!」朱弄月发现了闪光灯的踪迹,瞪视着骆裴农。 骆裴农只是笑,走到她身边探头看着她膝上的书,「花草茶?你什么时候开始对这感兴趣了?」 「你来得正好,给我当实验品。」朱弄月合上书匆匆地站起身来,「我要学泡花草茶,你来帮我试试味道。」 骆裴农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怎么突然想学泡花草茶?」他记得她明明说过「只要他会泡给她喝就好了,她才懒得学」这一类的话。 「人总是需要进步的嘛!」朱弄月一边说一边抱着书往厨房而去,三言两语就把骆裴农想问的问题都给堵回去了。 骆裴农挑高了眉,以手指点了点额畔,扫视了书架上的书,然后微微地笑了起来,优闲地跟在朱弄月的身后,「心脏病可以喝的花草茶有玫瑰、薰衣草、迷迭香和山楂茶。」 走到半途的朱弄月跳了起来,转过身惊愕地瞪视着他,「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要找的是关于心脏病的花草茶?」 「那个少爷……嗯,身体状况不大好,而且还不能喝咖啡,所以我猜想不是气喘就是心脏病,对吧月儿?」他贼贼地笑着。 「你知道他不能喝咖啡,为什么不告诉我?」朱弄月不满地瞪着他。 「你也没问啊!」骆裴农回答得理所当然。 这家伙是鬼啊!朱弄月咬咬牙,「就算如此,你也不可能知道他有心脏病啊!你们不是才见过一次面而已?」 「是只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在见到他本人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他了;但是骆裴农不打算多说,「为什么会突然想学泡花茶?」 「因为那家伙有心脏病,可是他又常常要我泡茶。」朱弄月有些不甘愿地说道:「之前我都泡咖啡,可是他不能喝,所以发病了,我觉得对不起他,所以想要补偿。」 「只是因为这样?」骆裴农的声音带笑。这小妮子果然迟钝得让人无话可说。 「不然还要怎样?」朱弄月一脸莫名。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吗?这男人有病! 「我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看来那位先生的恋爱之路还是很艰辛,他在遥远的这一方朝他敬一杯酒。 「说什么开不开窍的啊?不要把我说得好像对他有什么企图好不好?」朱弄月差点想扑上去咬住骆裴农的咽喉。 「你没有吗?」骆裴农凉凉地问着。 「当然没有!」朱弄月大声否认。「再说,他身边也已经有人了。」她讲这句话的时候有没有咬牙切齿?算了,她不想深究。 骆裴农这下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不可能吧!」他那天来店里的表现明明就是…… 也许朱弄月看不出来其中的深意,但是身为被挑战者的骆裴农可是很清楚他留下来喝那一杯咖啡的意义。 骆裴农清楚地感受到对方微微散发的敌意,虽然对方掩饰得十分高明,可他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一眼就能感受到对方的微笑中所隐含的深意。 当然,他之所以能按兵不动的原因是,因为他只把朱弄月当成是他想照顾、想戏弄的小妹妹,只怕他得辜负姊姊的一番好意了。 「为什么不可能?」朱弄月找到透明的玻璃壶,然后稍微烫过,「那么优秀的人没有对象才是不正常呢!」 「哦?但也有可能过尽千帆皆不是啊!」骆裴农看着她把叶片和花放进玻璃壶中,「你说他身边有人,那个人是谁?」 「你想知道?」真难得他会主动询问这种八卦,她记得他明明对这种事情向来意兴阑珊的嘛! 「我知道的是慕氏企业和丰收集团早在四、五十年前就已经有了合作关系。」 骆裴农没有正面回答朱弄月的话,深沉的心思让人难以理解,「可是如果是要和那名少女……」骆裴农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果然是丰收集团。他和那名少女怎么了?」早在四、五十年前就已经有了合作关系?那慕弦歌和那位小姐就是指腹为婚罗!怎么现在还兴那一套啊? 不过,她现在还记得慕弦歌脸上那种黯然的神色,他之所以会有那种神情是因为那个少女是他所喜欢的人,而且从慕宫歌的话听起来,慕弦歌是因为自己身体的关系,所以不能和对方在一起,所以一直拖到现在都还没有给对方一个交代。 可是,如果是指腹为婚的话,为什么还需要交代?难道慕宫歌的意思是结婚吗? 诡异的心痛感又袭上心头,朱弄月摸摸心口,不晓得那种莫名的绞痛是为何而来。 「喔,丰收集团是十分庞大的家族企业,据说家谱可以追溯到宋朝,而且当时好像还曾经是皇亲国戚的样子,是个历史十分悠久的家族,民国以后以农业起家,现在应该算是富可敌国的集团吧!」骆裴农三言两语地说明完。 「哇哩咧,宋朝?那这个家族本身就已经是古董了嘛!」朱弄月咋舌,「不过,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么多啊?」这骆裴农不就只是个咖啡店的老板吗?怎么会连企业界的历史都知道呢? 「因为这方面的资讯我多多少少都会接触,就算没什么实质的用途也可以当作是一种常识。」骆裴农四两拨千斤地打发了她,没有说出其实丰收集团现任总裁是他的学长,因为他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你的意思是我连常识都没有罗!」朱弄月满是怨恨地瞪着他。这个人总是用鼻孔在耻笑她。 「这是你说的,我什么都没说。」骆裴农闲闲地笑道。 「那个女孩儿……呃,我是说丰收集团那个少女,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朱弄月还是掩不住好奇地问了。 一个历史悠久的家族……真了不起,她和慕弦歌的世界真的是差得太远了! 不像她的家庭环境单纯得可以,除了上头还有一个叫作「吟风」的不肖哥哥,爸爸也不过是个平凡的邮局公务员,现在正待退休给儿女养老,而哥哥虽然在当电脑工程师却也没赚几个钱,目前正努力往新竹科学园区发展。 虽然她只比灰姑娘稍微好一点,不过,她有她的长处,虽然没有企业继承人这一类花俏的头衔,可是她找得到自己的定位,也知道自己的目标与方向,又何必强求要将不同颜色的羽毛染成相同的颜色呢? 再说,她想对他好,应该也是她自己的事,单纯只是因为喜欢而想去为某个人做些什么,只是想看他开心,自己也开心,这样不就够了吗? 那种喜欢,就像是喜欢小猫小狗,喜欢星星月亮太阳,喜欢秋天夏天,喜欢过圣诞节新年的那种喜欢,没有任何特殊意义的。 朋友是不分身分的,所以当朋友才是最安全的,因为她喜欢那个人,想为他做点事情,只是这样而已!她在心中再次对自己说道。 「你这是在探查敌情?」骆裴农问得毫不客气。 「不就说了我对他没有非分之想吗?我只是随便问问当成是在补充知识!」朱弄月照着骆裴农方才说过的话打回去。 「那等你产生情敌意识了再来问我吧!」骆裴农亦回得魔高一丈。 这可恨的家伙!朱弄月不满地瞪视着他。恶质的男人!可恨! 「做啥用这么热情的眼光看着我?」骆裴农居然装出十分困惑的表情问她,「难道你对我有意思?」 「是啊,你现在才发现我的热情吗?我对诅咒你早晚有一天被住在隔壁的小姐给抛弃这件事情十分热情,想看看我的热情有多高昂吗?」朱弄月皮笑肉不笑地问。 「住在隔壁的小姐?你就这么确定我和她会有什么吗?」骆裴农一点也不生气,反倒是别有深意。 「那就得问你自己了不是吗?」朱弄月歹毒地哼笑。 「呵呵呵!好吧,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骆裴农停顿了一下,贼贼地转变语锋:「也该是你自己去接触一些工商资讯的时候了,即使是不喜欢,不过因为和你的工作有关,所以增加一点常识是有必要的。」 这个家伙!果然和黄鼠狼是同一国的! 「说得好语重心长,怎么,这算是经验谈吗?」朱弄月斜睇了他一眼,已经懒得再和他斗了。 「呵呵,可别忘了果酱哟!英式下午茶都是要搭配果酱的,早上喝茶最好是有提神养生的效用,像金盏花、甜菊叶、马鞭草、香蜂叶和橙皮肉桂组合起来的茶应该是比较适合的。」骆裴农呵呵一笑避开她的问题,将果酱拿了出来。 「这么麻烦喔!」朱弄月马上哇哇叫。「太复杂了啦!什么七七八八的一大堆东西,连听都没听过!」 「还有,既然要泡花茶,就应该做些糕点配成一套嘛!顺道学做点心吧!」骆裴农真的非常「顺便」的对朱弄月进行「店员特训」,「今天先学学薰衣草蛋糕好了!」 「什么?死人骆,你不要乘机敲诈!我死都不会到你那个破店上班的。」朱弄月马上搞懂了他的居心。 「总而言之,你给我学!」小小的公寓中今天爆发了世界大战。 大雨淅沥哗啦地持续下着,下不停的雨已经在台北的天空盘据多时,不晓得太阳何时会出现? 「你还要工作?」齐放云对着电话吼叫,令朱弄月不由得好奇地抬起头来望着那个鲜少失控的男人,「拜托你!既然生病了,就给我好好休息!」 大概是在跟慕弦歌讲电话吧!朱弄月耸耸肩,托住下巴转而望向那个空下来的座位。 台北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所以身体不好的慕弦歌就理所当然地感冒了,今天终于在齐放云的强制下被迫不能来上班。 有时候看他那种逞强的样子真是有点心疼,虽然一点都不觉得他很脆弱,但是就是会很想保护他。 保护他?朱弄月对自己皱眉,这种心情会不会有点莫名其妙?虽然不觉得女人就一定只能躲在男人身后,但是会让她觉得想保护、想好好珍视对待的人却未曾出现过。 国中时期的那个会长总是用一脸高傲的神情看着她,于是她也就认定会长是看不起她的,于是也就无心去探听关于他的一切,只是把这种心情放在心里偷偷喜欢着。 可是对慕弦歌却是不同的,她对他的感觉很复杂,其中甚至还有她厘不清的感觉存在。 她不是个会想太多的人,所以也就无心去探究那些复杂的情绪背后的意义是什么,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她想再多都没有用。 再说,他也已经有心仪的女性了…… 真怪,每回想到这件事,她胸口就有一股诡异的感觉在蔓延,搞得她很不舒服,但是她却又下意识地避开这个问题的重心。 她自己也很困惑,不晓得到底要不要去厘清那股诡异的感觉。 「考卷往后传,最后一位拿给第一位同学改。」老师站在讲台上吩咐着,「现在要开始对答案,错的直接用红笔写上正确答案,等同学拿回自己的考卷之后再改。」 前方的会长将考卷递给她的时候,冷冷地加上一句:「字写好看一点。」 「我的字何时丑过了!」朱弄月不服气地低吼。 「常常都让人看不懂。」他也凉凉地丢回来一句话。 这家伙是不是对她有意见?不然为什么总是喜欢找她麻烦?她迟早有一天要毙了他!朱弄月恨恨地想着。 她怀疑自己何时有机会在他考卷上作威作福了,他不是每次都是考满分,然后在榜首遥远的睥睨着他们这些在后面爬呀爬的尾端份子。 「那我们请会长上来验算给各位同学看。」 老师总是喜欢请他上台验算给同学们看;而她也总是很轻易地可以看出他眼中的不耐烦,大概是因为成为马首是瞻的人物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很大的压力吧! 每每这个时候,她都会有点同情他,但是在同情之余却又有一些些的好奇;她以为像他这一类型的家伙通常都很喜欢在众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才能的,但他却会感到不耐烦,甚至是有点反感。 这一点让她对他产生高度的好奇。 但是,台下的女同学对于可以这样远远地看着会长的背影都感到十分兴奋,不能怪她们,谁教那家伙长得是那么没天理的好看? 朱弄月很自动地把考卷递给坐在她前方的会长同学,很让他拿着上台去验算,可是他却连头也不回地走上讲台,连看也不必地接连算了好几题数学题,好像考卷上的题目他只要算过一遍就可以全部背起来了。 这家伙真的不是人啊!朱弄月实在是很不服气,难怪他总是对她露出那种不屑的轻视眼神,像他这么优秀的人种,一定对她这种敬陪末座的人很不齿吧! 她在后段班也许可以拿到前面几名,可是来到前段班,她当然只能得到最后几名了;加上她这个人对分数这种东西从来就没什么企图心,只要会及格她就不会多花什么心思在上面。 这种懒散的性格一直到她长大以后都还是一样,因为她对那种东西总是提不起兴致来努力。没什么企图心,记忆力自然就差,所以她对任何人事物通常都不会记得太牢。 百无聊赖地看着手中干净整洁的考卷,上头一题一题的计算题和验证题都写得仔细而工整,字又是那么赏心悦目,令她不免有些不甘,不晓得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优秀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人存在。 但是,上天终究是公平的吧?或许就是因为他有心脏病,所以才会这样几近完美的地步? 再或者,完美本身应该就是一种缺陷?朱弄月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盯着那个名叫会长的家伙,不自觉地出了神…… 「我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睁着眼睛打瞌睡的,」就在她出神的时候,刻薄的会长已经算完所有的题目走回座位,并且以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说着:「想睡也可以,但请记得别把口水滴在我的考卷上。」 闻言,朱弄月差点想一把撕烂他的考卷,这个家伙到底是看她哪儿不顺眼了? 许久之后,朱弄月也轻描淡写地以只有他才听得到的声量低语:「凡走过必留下痕迹,会长同学,我应你所求的在你考卷上留下美丽的痕迹了。」 「你做了什么?」前方的会长首次有了讥诮以外的表情,他迅速回过头看向自己的考卷。果然,考卷正中央留下了一沱疑似口水的痕迹。 然后,他抬起头,双眼以雷霆万钧之势和朱弄月的双眼对上,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彷佛随时会雷电交加,走避不及还会不小心被雷打到一般。 「你叫朱弄月吗?」这是会长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叫得平滑优雅却又咬牙切齿,「好,我会记住你的!」 「很可惜。」朱弄月歹毒地冷冷哼笑,「我一定会忘记你的。」 她也真的说到做到,把那个老是和她作对的会长给忘了。 「真是伤脑筋!」齐放云放下电话,略感头疼地说着,「都要他安分地在家休息了他还想工作!」 「不要理会他就好啦!」齐放云的自言自语把朱弄月从回忆中拉回来,她笑笑地回应了他的话。 在一起工作也有好些时日了,朱弄月当然也晓得慕弦歌执拗起来的模样简直像个小孩;可是,却很可爱。她没办法说他幼稚,反而会想把他抱在怀里好好疼爱。 这是什么心情? 朱弄月对自己皱起眉头,她何时产生这种保母般的心境了? 「不能不管他,我担心等一下他又给我跑出来,那就麻烦了。」齐放云真是拿这少爷没辙。 「他家人不会看着他吗?」朱弄月觉得他想太多了。 「他生病的事情不想让家人知道,所以他都谎称住在我家;实际上他现在一个人住在其他地方。」这才是让齐放云觉得头大的地方,没人照顾,怎么样都让人放心不下。 「为什么?这样不是很危险吗?」朱弄月也皱起了眉头;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哪里来得及得到救援呢?下次看到他一定要骂骂他! 「我是很能体会他会觉得不自由的感受,不过这样真的是太让人放心不下了,真想赶快把他给嫁掉算了!」齐放云揉着侧额道。 「你讲错了吧!」朱弄月听得是哈哈大笑。虽然慕弦歌长得一脸受君相,不过被人说成是嫁出去的话,那张漂亮的脸庞恐怕也会变成夜叉样吧! 「反正他……」齐放云想了想还是把话吞了回去,「算了,你帮我把东西送去给他吧!我很怕他真的会忍不住又给我跑出门了。」 齐放云当然是想帮慕弦歌制造机会,同时也知道慕弦歌有多珍惜和朱弄月在一起的时间,所以才会死都不愿意放自己病假。 真的不晓得是该说他痴还是说他傻?唉! 「哦,也好,反正公司的事情我还有许多不会,直接交给你处理应该是再恰当不过了。」朱弄月点点头,不疑有他的说:「给我地址,告诉我怎么走吧,我有摩托车,还算方便。」 真是好打发。齐放云忍住贼笑,画张地图给朱弄月,并且把地址也附上,「路是长在嘴巴上的,如果真的看不懂我画的地图,就找人问问看吧,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才是。」 「找路是一定要花时间的,不过你可得叫他不准乱跑,要是我白跑了一趟,我就要他好看!」朱弄月说得张牙舞爪,好像忘记了她是去探老板的病。 「呵呵呵!你放心,我保证他会乖乖的。」因为是你要去嘛!齐放云嘿嘿贼笑,「对了,钥匙在这儿,别吵醒他;顺道买点东西过去给他吃,我想那个小子应该还没吃饭。」 第六章 朱弄月好不容易才找到那座电梯大楼,在拿出齐放云的名片之后,管理员才让她上楼去。 她掏出钥匙打开门,随即入眼的是一地的书,不算乱,而那种被书本包围的感觉其实还满不赖的。 她走上榉木地板,将门给关上,环视着房子四周。 镶在木墙上的圆形喷沙玻璃隔开了玄关和客厅,一踏进客厅,就能看到落地窗,和落地窗外的景物;她相信在这儿看夜景一定是美不胜收的。 好个有品味的男人! 她还以为商人的房子摆设一定是那种金光闪闪、雍容华贵,一看就觉得俗气到死的摆设和家具。 她先前常会看一些装潢方面的杂志,大略都会看到一些金碧辉煌,却让她感到俗气得要死的摆设和装饰。 要她住那种房子,她倒是宁可卖掉! 再往里面走去,她看见了摆置于落地窗旁的平台钢琴,她不敢置信地停下脚步,脑海在电光石火间彷佛闪入了什么,但却快得来不及捕捉。 是什么?记忆里为她弹奏钢琴的那个人……她拼不出他的五官,只记得那抹总是漾在他唇边的讥嘲笑意,和射入窗内的夕阳,将他烘托得一如融化的影像。 对了!国中时期那个老爱和她作对的会长同学,她记得他也是弹得一手好琴。 某些影像在此时也闪入她的脑海,少年会长和慕弦歌的脸合成一个,但是她却觉得那张脸变形得厉害。 难道真的是…… 朱弄月屏住了气息,觉得心脏跳得好快,几乎要从口中跳出来了,某种不知名的期待在此时冒出心湖。 可是,就算是又如何?看她进来公司这么久,他也从来没提过他们曾经同班的事情,搞不好慕弦歌早就忘记她了,若是她还兴高采烈地去和他相认,那不是很奇怪吗? 不过是国中同学又怎么样呢?大家再来提提过去,然后谈谈近况,接着感叹时光飞逝也没什么意义嘛!算了,就当没那回事吧! 停止了回想,朱弄月轻易地找到慕弦歌的睡房,她蹑足走入;慕弦歌像是看书看到睡着了,除去眼镜的他,看起来有几分孩子气,平常梳理得整齐的浏海此时凌乱地覆在脸上和额前。 她随手抓起放置在一旁的眼镜,赫然发现那副眼镜根本没有度数,难道他是为了让自己过于俊秀的五官多几分严肃线条而故意戴上的吗? 她不禁轻轻地微笑了起来,以指梳整着他掩盖住脸颊和额际的乱发,某种温柔的情绪弥漫着,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有着更多的甜蜜。 记忆中她不曾对任何事或是任何人产生这样的情愫,那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感觉到他的额头有些发烫,她缩回手,转身找到浴室,替他找了条干净的毛巾放在额上,接着泡了壶花茶温着,就这样窝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睡脸。 像是怎么样也看不腻似的,她竟有种想偷吻他的冲动。 她立刻讶异于自己的想法,一个女孩子家有这种念头好像太不含蓄了。更何况,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发现自己又想起这件事,下意识又摸了摸胸口,她发觉自己真的没有办法不去在意它,好诡异,她不是向来都很大而化之的吗? 夏天下过雨的风是这么的舒适,她打了个呵欠,觉得有点想睡。死骆裴农昨晚对她罗哩八嗦,害她的睡眠品质严重被影响。 只要一扯到和他的专业有关系的事情,他马上就像一个爱讲古的老太婆,真是烦! 蛋糕也是做了n次才成功,因为他说若不成功,她就不准睡觉!搞什么啊那个死家伙,有谁会一大早起来喝「下午茶」的? 所以她终于还是敌不过睡神的召唤,和周公下棋去了。 慕弦歌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朱弄月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纤细的颈项拉成一道优雅的弧线枕着手臂,人则靠在床边坐在榉木地板上,睡得很是安稳,嘴角还有一抹若有似无的幸福微笑;他动手拂过她的长发,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坐起身,他额上的毛巾跟着落在被枕上,知道她是来照顾他的,一种莫名的情愫浮了上来,阳光在此时破云而出,夏天的风吹进小小的睡房内,翻动着窗帘,也翻动了这两个还在玩捉迷藏的人儿的心。 一醒过来,朱弄月便看见慕弦歌又开始看起书来。 「对不起,我睡着了。」她俏皮地吐吐舌。 「从来没看过有人来探病探到自己睡着的;你昨晚做什么去了?怎么一大早精神就不好?」慕弦歌放下书本看着她。 「还不是骆裴农那个死人!」朱弄月懒得解释,「对了,我带了这个给你。」朱弄月把早先温好的花草茶倒入杯中递给他,顺道递上做好的糕点。 慕弦歌有些吃惊,但是嘴巴依然很恶毒,「我是第几号实验品?」 「什么?」朱弄月不确定自己想不想弄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突然发现自己到了适婚年龄了?」慕弦歌消遣似地问道。 「你够了喔!还想继续每天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就给我闭嘴!」朱弄月恨恨地扑上去扯着慕弦歌的脸颊。 「今天不喝咖啡了?」慕弦歌语音不清地问着,其实他还满喜欢和她这样打打闹闹的感觉。 「喝腻了咖啡,想换点别的。」朱弄月连藉口都想好了。这么骄傲的人,一定无法接受她对他的体贴,所以她还是刻意淡化的好。 「这样啊……」慕弦歌的眼神转为深思。 「而且喝花草茶能养身啊!虽然短时间内看不出成效,不过药草这种东西毕竟比吃营养剂那一类的药品来得健康多了。」她得意的卖弄着骆裴农教她的有关花草茶的常识。 「是吗?」慕弦歌轻轻地笑了起来,「谢谢。」 是阳光太烈而产生的错觉吗? 为什么她会觉得他的笑容有着春阳般的温暖?令她看着看着,竟有些怔愣,而无法回神。 「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慕弦歌抬起手想拨开她的发丝,但又意识到这样的举动似乎过于亲密,于是又把手给放下。 「因为我发现你笑起来的模样还真是好看。」朱弄月回过神来,脸儿有些红,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窗外的阳光太热了,「为什么要带平光眼镜把你的好样貌给遮起来?」 「哦?你发现了。」慕弦歌淡淡地回应着,并没有回答。 「不想回答吗?」反正她也没有非知道不可的意思。 「你真的想知道吗?」慕弦歌蓦地以一种难解的目光看着她,那样的目光,让她感到难以呼吸。 「呃,蛋、蛋糕好吃吗?」生平第一次,她没有勇气直视对方的目光而匆匆把话题带开。 这么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为一个男人做蛋糕咧!嗯,感觉好诡异,而且有些不自在,但是却又有些甜蜜…… 她羞红的脸蛋让平时总是大而化之的她多了几分小女人的娇羞和甜美,让他看得心头一动,原先不愿意伸出的手无法隐忍地轻抚过她娇嫩如春日花瓣的脸颊,轻轻地抬起她的脸。 朱弄月被动地抬起头望着慕弦歌,呼吸着他愈来愈靠近的气息,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能呆愣地看着那双一直以来,带给她似曾相识之感的漆黑瞳眸。 有时候真的满恨他长得这么高!害她总是在气势上面输他一截,真是令她呕毙了! 可是她却也被他那双深如子夜的眼眸给紧紧绑住,不能动弹。 他们就这样在夏日的微风中彼此对望着,静得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最后慕弦歌低下头去,吻住长久以来他一直想攻占的红唇,先是轻咬着她的唇瓣,而后反覆品尝着。 「等、等一下……」她开口想说些什么,可是他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性感的舌尖很快侵入她的唇齿深处,一种战栗的感觉顿时由头皮传到脚底,就连呼吸,似乎也都不再属于她了。 又是淅沥哗啦下雨下个没完的天气。 慕弦歌这个登徒子自从那天偷袭她之后人就神采奕奕的了,还好她平时身体就还不错,所以没有被他传染,要是真的因此而感冒,可就连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了。 真是的,他不要脸她可还要做人耶! 隔天她本来还不晓得应该要怎么面对他的,可是转而一想,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是最好不过的了,反正只不过是一个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下回不要再跟他单独出去便是。 朱弄月停下了打字的手,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 今天可是她二十七岁的生日,一个人在台北过生日好寂寞啊!虽然以前也没有特别在过生日,可是至少娘亲会在那一天将菜煮得稍微丰盛一点,大家也还会一起聊聊天什么的。 女人对生日都会抱着浪漫的期待与幻想吗?其实她倒不会,过了二十五岁,就步入坐二望三的年纪,就算是有过期待白马王子出现的幻想,也已经随着年纪的增长而渐渐消逝,认清现实的结果,也让那只曾经等待王子来认领的玻璃鞋也一并打破。 玻璃鞋本来就只是一双适于观赏,却不适合穿在脚上的鞋。 但是一个人只身在外,朋友们也都有各自的生活,为了生日这种事情特地去打扰她们好像又有点小题大作了。隔天大家都还要上班,没办法三、五个好友约着就跑去小喝一杯。 当然,平时她是不会这么多愁善感的,可能是因为一个人离家久了,真的很难不觉得寂寞;家终究是一个温暖的避风港,唯有离家的人才会知道,能被娘亲碎碎念也是一种幸福。 不过幸好骆裴农告诉她,她可以去店里喝一杯免费的咖啡,还有个地方可以去就比什么都好了,那家伙偶尔还是挺温柔的,虽然他大部分的时候是一副狐狸样。 罢了,她可以到书店去晃晃,买本书慰劳自己一下其实也不错的;今天就去血拼书籍和cd吧,这也算是一种庆祝方式! 「对了,今晚有个应酬,我要你陪我去。」才做了决定,慕弦歌就走过来打断了她的冥想。 「咦?」朱弄月疑惑地抬起头,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要带她出席应酬? 平时他去应酬都只带齐放云去的,一开始她半开玩笑地问他怎么不带她去时,他只是冷冷地笑问: 「你确定对方看到你还吃得下吗?」 真是哇咧圈圈叉叉!他不带她去当陪酒女郎她还要喊哈利路亚咧!这家伙就是嘴巴恶毒得让人想挥拳打扁他! 不过,她也知道他是为她着想,带着女性去应酬难免会被男性客户吃豆腐,所以虽然他嘴巴不好,不过还真不失为一个好上司就是了。 慕弦歌翻看了一下腕表后道:「还有五分钟就下班了,把东西整理一下就走吧!」 「欸,等等!」朱弄月惊跳起来,「怎么突然想带我去应酬了?这一向不都是放云兄的工作吗?我今天刚好没空耶!」 就算闲着也是闲着,她也不愿去应酬,再怎么说今天也是她的生日,她宁可回家睡觉、打电动或看电视逛街,也不愿意下了班还跑去吃喝应酬,做些无意义的事情。 「我今天刚好有点工作走不开,」齐放云像是从百忙之中抽了个空档回话,「所以轮到你上场代打。」 朱弄月一愣,他还有什么工作可以走不开?他的工作不就是照顾慕弦歌吗? 「如果是加班费的问题,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该给的还是会算给你。」慕弦歌老神在在地说着。 啊,有钱赚吗?她的双眼立刻闪闪发亮。 但是不对,她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要再和他一起单独出去免得被他偷袭的。察觉到自己在听到有钱赚就没了节操,朱弄月赶紧收起很感兴趣的脸。 「可是我这样的衣着会不会太不正式了?」朱弄月找出一个相当虚弱的理由来拒绝。 她知道这样是很不敬业啦,可是她实在是不愿意,一方面是因为今晚她想要有个个人空间,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上次他曾偷袭她,所以总觉得还是跟他保持距离,以策安全的好。 到现在她还是没敢问他为什么要吻她,他明明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不是吗?还是这家伙只是喜欢接吻而已? 依他那骄傲的个性,应该不会是因为他喜欢接吻,可是若说他是因为喜欢她才吻她,她又觉得满奇怪的,以他们两个人这种相处模式,怎么看都不大像是会互相喜欢的样子。 嗯,慕弦歌才不会喜欢她呢!她在心中暗自认定着,虽然认定得有点心痛。 欸欸,等等,互相喜欢?她喜欢慕弦歌吗? 朱弄月又猛然惊跳了起来,「我才不喜欢他咧!」等到她回过神,她已经把话说出口了。 「什么喜不喜欢的?」慕弦歌淡淡地睨着她。 「啊?」朱弄月发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而且还若有所思,只得嘿嘿傻笑的想打混过去,「呃,我是说我对穿套装不感兴趣啦,哈哈!」 「没有人强迫你一定要穿套装。」慕弦歌不是不知道她分心在想别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过他也没有戳破。 「但是,不是要去应酬吗?」朱弄月困惑地问着。 「总而言之,关于衣服、头发、鞋子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带你去,自然也会帮你打点。」慕弦歌把所有她可以找出来推托的藉口全都用一句话堵死,「如果没其他的废话那就动身吧!」 「是,算你狠!」朱弄月把这些话含在嘴里不敢讲得太大声,眼前的人毕竟还是她的老板呐,说话还是得有点分寸的,要是被炒鱿鱼了,那也不是闹着玩儿的;这份工作的薪水不错,她还想再做一段时间,所以,她也只能乖乖听话了。 于是,朱弄月乖乖地拿起背包起身,或许是过度沮丧以至于她没看见齐放云对慕弦歌比了个ok的手势。 女为悦己者容,自古以来女人只有在为了自己喜欢或者是喜欢自己的人才会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的;连某位名作家都有一句诗是:「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当然也有很多女性是只为了「悦己」而打扮,但是朱弄月由于本来就是那种大而化之的人,从来也不兴打扮那一套;穿衣服只为蔽寒保暖,太过华丽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她反而觉得是一种多余的束缚了。 但是…… 朱弄月眨着不敢置信的眼睛,看着镜中像是被神仙教母用魔法棒点过的自己,她居然觉得镜子中的人——那个面若芙蓉眉儿如柳的女人,根本不是她! 「总算是稍微能见人了。」慕弦歌看着被换装后带出来的朱弄月,勾着嘴角刻薄地下评论。 很适合,穿上染着淡淡蓝色的连身洋装,只需要经过简单的剪裁就足以烘托出她活泼亮眼的气质;平时总是随意扎着的马尾也被放了下来,放下长发的她,那种慵懒可人的味道使她看起来就想让人一口吞下去。 慕弦歌很高兴她现在这么亮眼夺目的装扮,只有他一个人看得到,而且,是只为他一个人绽放的美丽。他的嘴角不禁勾起了笑意。 到底是从何时起,他对她有了这样的独占欲呢?希望能够永远握在手里的,淡蓝色的月光…… 「这个该不会是要从我薪水里扣吧?」这衣服质料不错,价钱肯定也一样昂贵,呃,她在说废话吗? 「我打算如果你穿起来不能看,就要从你薪水中扣除;不过……」慕弦歌停顿了一下,才推高了眼镜道:「看在你穿起来还勉强能看的份上,这次的治装费就先由我付好了。」 「这是恭维吗?那我收下了。」习惯他的刻薄,朱弄月也懒得和他计较,「对了,你跟客户约几点?我们现在才去会不会太晚?」 既然是陪来应酬的,那她就得尽责一点,乖乖地担任起秘书提醒的责任。 「时间是差不多了,走吧!」慕弦歌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朝她伸出手。 「咦?」朱弄月一脸疑惑,他做啥一副好像在等她把手递给他的模样? 是礼貌吧!她耸耸肩,没有想太多的就将小手滑入他等待许久的掌心之中;那个一直都在等待她的掌心,只是她一点都不知道。 染着淡淡蓝色的遥远的月亮,现在就在手中,他竟有些恐惧,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把握在掌心的月亮给捏破了。 慕弦歌握紧她的手,觉得自己已经等待太久了。 不想放开她,以及她的手。握住这双手,像是也可以握住所期待的幸福。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放不开她的呢? 朱弄月并没有察觉到慕弦歌心中的转折,只是看着那张俊美的脸庞发怔。 月光洒落在慕弦歌的脸上,她这才发现他的气色其实一向都不是很好,但是他眉宇之间那种意气风发强烈到掩盖了一切的虚弱和不足,所以才会让旁人都感觉不到他是有病在身。 其实她偶尔会因为他那种十足的王者架势而失神,他优雅的气质和内歛的风采令她移不开目光。也许他的外表看起来太过阴柔,但是他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教人无法将他和娘娘腔那一类的人联想在一起。 尤其是他那双足以洞察人心的眸…… 「做什么一直盯着我?」慕弦歌挑起眉。 「咦?」朱弄月这才发现自己又盯着他失了神,连忙转开眼珠假装没那回事,「嗯,没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她人在这儿,心却不在这儿的事情让慕弦歌有些不是滋味。 她在想什么? 难道是那个叫骆裴农的男人? 他记得他去店里找她的那一天,骆裴农曾经十分亲密地靠在她的耳边说话,他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即使知道自己没办法给她幸福,但是真要把她交给其他人,他却也不愿意。尤其是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对她更是有了强烈的占有欲。 那是在少年时期就有的念头,想让高挂夜空的月亮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第七章 国中时期前段班的座位是照名次排的,而朱弄月因为名次太过后面自然被排到教室后边的座位,而慕弦歌则是坐在第一个,也就是说她暂时可以脱离那家伙冷嘲热讽般的眼眸和言词。 「好热……」朱弄月很怕热,一到夏天她就呈现精神萎靡的状态,一点力都提不起来,脑子昏昏沉沉的,连台上的老师在说什么,她都没有听进去。 「所以,为了学校这次所举办的活动,我希望各位同学以抽签的方式来决定搭档是什么人,两个人一组,由同学们自己决定想要研究的目标,为期一个礼拜,每位同学都必须交出报告,这份报告可抵一个平时成绩。」老师在台上吩咐着,而底下的朱弄月眼睛已经眯起来了。「我已经请学艺股长做好了签,现在按照座位顺序上来抽签。」 老师将学艺股长做好的签拿到台上,从第一排开始上台抽签;因为是两个人一组,所以以对号的方式决定搭档是谁,抽到a的和aa一组,抽到b的和bb一组以此类推。 「喂!朱弄月,别睡了,起来抽签!」后排的同学推推已经打起盹来的朱弄月。 「你帮我抽就好了。」朱弄月以不清的语调说着,趴在桌面上不肯起来。 「你觉得老师会允许吗?」后排的同学问,「小心等一下被老师发现你在打瞌睡哟!」 「嗯。」朱弄月只得抓抓头,心有不甘地站起身去抽签。 「啊!会长的签是几号?」走过讲桌前时,朱弄月听见有个女同学这么问着。 「kk。」慕弦歌淡淡地微笑着。 「好可惜,我抽到的是mm。」女学生惋惜地说着。 kk?我还音标咧! 朱弄月精神恍惚地抽好了签,却不小心被绊了一跤,手中的签恰好落在慕弦歌的脚前。 「我也觉得很可惜。」慕弦歌微笑着将地上的签拾起,递到朱弄月面前,眼睛却不看她,「要是和上课喜欢打瞌睡的同学一组,我可能会感到很困扰。」 去他的!朱弄月霎时完全清醒,不服气地撇过头瞪了慕弦歌一眼;要是她真的那么不幸和他一组,她才要感到世界末日、日月无光好不好? 朱弄月边走边拆开手中的签,告诉自己别和这个小心眼的男人计较,反正他们在班上形同陌路,她也不必那么在意那个死人的话,她就不信她真的那么倒霉,会和他抽到…… 她突然停下脚步,一双眼睛张得大大的,并用像是撞邪了的眼神盯着手中的签。 刚刚那个死人说他是什么签?好像是kk音标是不是? 「现在请各位同学上来登记自己抽到的签号。」老师追命一般的声音传到她耳中。 天啊!谁来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朱弄月捏烂手中的签,狠狠地回过头,对上慕弦歌挑衅的目光,彷佛他早已料到她抽到的签是什么一样。 而她手中的签,正好就是所有女同学心目中的签王——「k」。 放学之后,朱弄月怒气冲冲地跟上慕弦歌回家的脚步,在后校门拦下要登上自家座车的他。 「这是你搞的鬼吧?」朱弄月把签扬高在慕弦歌的眼前质问着。 「我不懂你说的。」慕弦歌连眼皮也没抬一下,神情依然冷淡。 「分组!」她咬牙切齿的道,「你一定是趁着我跌倒的时候把签给换了。」 她想来想去,只有这个推测是最有可能的了;她自认自己的签运没那么好,不可能随手一抽就抽中人人想要的签,除了眼前这个家伙搞的鬼以外,不可能有其他的答案了。 至于目的,可能就是为了找机会欺负她吧!反正他老是这么做,该死的,她不是富家大少的玩具! 「朱同学,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和你同组呢?」慕弦歌推了推眼镜,风度翩翩地问着,但是俊俏的脸庞上浮出了一抹不耐。 「这就要问你了不是吗?」朱弄月抓住他的衣裳,一双眼狠狠地逼近他。 「既然做这件事情对我并没有好处……」慕弦歌优雅地扯回自己的衣襟,冷淡地伸手将她推开,从头到尾没有正眼看过她,「那么我就不会去做,还是因为你没有自信可以和我一起做出好作品,所以才想找理由退出?」 这个小人,他居然对她用激将法!朱弄月咬牙切齿得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咬断他的咽喉。 「放心吧!」慕弦歌越过她,走向自家的座车,「就算没有你的帮忙,我一个人也是可以handle,你尽管闲在一旁等成绩吧!」 「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向班上的同学揭穿你的真面目!」她真是受够这个双面人了!人前是光明的天使,人后就是这副恶魔样,为什么只有她才看得到呢?她真是巴不得让班上那些迷恋他的女同学们看看他这副嘴脸。 「呵呵,请。」慕弦歌压根不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气势非凡地上了车,「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没再多听她在车外鬼叫个什么劲儿,他吩咐司机把车开走。 「弦歌,真难得看到你这样欺负一个小女孩啊!」随同慕弦歌下乡来养病的老医师呵呵笑着。 「看起来像吗?」慕弦歌也笑了。 「看来,你很喜欢她啊!」老医师摸着花白的胡子,脸上的神情像是高深莫测的老者。 慕弦歌愣了一下,微微一笑打发了老医师的猜测,「我只是觉得她很有趣。」 「呵呵呵!我说的是不是真的,这可能就只有问你自己才知道了。」老医师也不急着要他承认,依然只是呵呵笑着,「孩子,该诚实的时候就要诚实,你的防御过于坚固,有时候是会伤人的。」 「我会吗?」慕弦歌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物,表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他并不喜欢和他人讨论关于朱弄月的事情。 老医师见他摆出拒绝的姿态,也就没有再追问了;逼他承认对他也没有好处,不去想也好,因为他的命运已经被人决定了,半点由不得他,所以,不知不觉对他或是那个阳光女孩都好。 「啊,夏天已经结束了。」老医师看着车窗外,喃喃地叹道。 其实后来也有不少女同学对朱弄月表示她们想和她换组,但是都被朱弄月以「老师恐怕不会答应吧!」为藉口拒绝了。 她不想让慕弦歌认为她是故意逃走的,她绝对要做给他看。让他知道她才不像他讲的那样,什么乖乖在一旁等着他的成果就好了。那个死家伙,她又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哦?你没逃走啊!」慕弦歌在找朱弄月出来校外做报告时,呵呵冷笑着。 「哼!本姑娘岂会怕你?」朱弄月对于要仰起头说这句话感到很不满,这家伙除了长得比她高、比她漂亮、功课也比她好以外,其实也没什么长处。可恶!一个男生居然长得比她还好看! 「希望你不是只会说大话而已。」慕弦歌嘲讽地瞥了她一眼。 「哼哼,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奉还。」朱弄月踩着三七步,一副女恶霸的模样。 慕弦歌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朱弄月对于他眼神中的轻视非常不屑。 「就你看到的那个意思。」慕弦歌优闲地说着,然后在朱弄月开始喷火前续道:「我们研究的项目是茭白笋,这项是这个小镇有名的土产之一,这样我们要收集资料也比较容易。虽然是土产,但是我要以最简单的东西,拿到最好的成绩。」 「茭白笋?」朱弄月轻描淡写地睨了他一眼,「我们的观察日志,不可能只到图书馆找资料吧!你就这副模样做研究报告?」 「依你的高见呢?」慕弦歌挑起眉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她看轻了。 「我们当然是要骑着脚踏车去。」这个家伙果然是富家少爷! 「嗯,那就拜托你了。」像是早已料到,慕弦歌对她露出恶魔似的微笑,「总得让你有些用处,不是吗?」 好样的!他居然说得这么理所当然?气死她也!朱弄月双拳紧握,气得发抖,「别告诉我你连一台铁马也没有!」 「是没有。」慕弦歌轻松地耸耸肩,实际上他必须耗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把这句话说得毫不在意,「因为我身体不好的关系,他们不让我学这种高危险性的东西。」 「骑铁马算什么高危险……」朱弄月说到一半突然恍然大悟,因为他心脏不好! 他之所以性格会这么孤傲,难道也是因为这样吗?某种奇异的情绪漫过心间,朱弄月感到胸口怪怪的。 「总而言之,交通工具就交给你了。」慕弦歌朝她摆摆手,表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他讨厌和人讨论他的弱点,也厌恶继续暴露自己的弱点。 或许,他并不如她所想像的那样骄傲,他也有感到自己不如人的地方吧!所谓的那些骄傲,只不过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 不晓得为什么,对他感到有些心疼,她想保护这个人,她希望他能像普通人一样又跑又跳,至少,要先让他学会真心地笑。 良久,朱弄月才淡淡地开口说:「如果你不介意让我载,我又有什么理由说不?」 于是,朱弄月把哥哥朱吟风的变速脚踏车借出来,载慕弦歌做观察报告。 其实她原本是想找哥哥骑摩托车载他的,但是因为哥哥今年要考大学了,还是放他去和书本搏斗好了,省得他落榜了还来砍她。 「这里因为水质好,所以适合栽种茭白笋,这代表茭白笋最好生长在水质好的地方。」朱弄月摇着笔杆,毫不文雅地蹲在道路旁边直盯着水田瞧,「其上的浮萍是为了隔绝阳光的照射而种植的,因为阳光过度的曝晒会使茭白笋变黑。变黑的茭白笋不好吃吗?」 「麻烦你不要想些有的没的。」慕弦歌嫌恶地看了她一眼,「还有,一个女孩子好像不适合以那种蹲厕所的姿势蹲在那里吧?」 「真是罗唆的老头。」朱弄月喃喃抱怨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来,揉揉蹲麻的脚。 「你说什么?」慕弦歌的耳朵可好了。这女人,他是为她的形象着想,她居然还说他是罗唆的老头? 「没,我说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要回去看卡通,而你也该回去吃晚餐了吧,少爷?」朱弄月刻意转换话题。 「你载我到学校,我自己走回去。」慕弦歌淡淡地说着,收起笔记本。 「这样好吗?」朱弄月斜睨了他一眼。 「我家住得不远,多谢关心。」慕弦歌戏谑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你舍不得跟我分开呢?」 「哈、哈!别说是门了,连窗户都没有!」朱弄月用鼻子哼他;这家伙,给他三分颜色,他就直接开起染房来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之间的火药味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重了,只是非必要他们还是不会说话,就连报告也是他负责蒐集资料她负责撰写,偶尔在路上见到了她想和他打招呼,他还会冷冷地跟她说:「没事不要叫住我。」 什么啊!他就这么讨厌她吗?就因为如此她也不想靠近他了,不合大概就是这样吧! 两人骑着车往学校的方向而去,乡间小路因为只供农用,所以并不会开得很大,若是碰上过大的货柜车行驶,出现惊险的镜头是免不了的,尤其是她又载着体积比她还大的慕弦歌。 所以,他们就这样掉到水田里面去了,而货柜车则从旁边呼啸而过,压根没发现他们跌下田去了。 「呀——」朱弄月惊叫一声,连人带车和慕弦歌一并翻落至茭白笋田里;虽然茭白笋田的水不高,但是要淹死一个小孩是绰绰有余的。 「同学!没事吧?」在一旁清理田地的农夫们纷纷跑过来探视两个翻落田中的学生。 「唔……」朱弄月被人从水田里捞出,她没注意到捞起她的人是谁,也顾不得自己整身的泥浆,第一个反应是找慕弦歌的踪迹。 「喂!会长?会长你在哪里?」 「这里。」慕弦歌阴冷的声音传来,朱弄月一抬头,看见他就站在她的身边,而且好端端的站在水田中,这才知道方才捞起她的人是他;但是他的衣服上到处沾满了泥浆,显然是因为她落水了而溅到他身上的。 「你没事情就好,但干嘛露出那种表情啊?」看他那副神情,真是令她想扁人! 慕弦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翻身跳上了地面,企图拍开身上的泥浆。 他说不出来那是因为看到她落水时心中的紧张,也没办法问出口她到底有没有受伤,虽然他很快地将她拉起,但是那一刻心脏差点停止跳动的感觉让他感到生气。 更令人生气的是,这些话他全都说不出口! 「喂!你说话啊!」朱弄月看他这种别扭的个性真是老大不爽。 「我的衣服这副模样没办法回去。」慕弦歌把她从水田中拉起来,叹了一口气,「如果让他们看见我这样,下次我就无法单独出门做报告了。」 「那……你先到我家去好了。」朱弄月将脚踏车给扶起,「我哥哥的衣服你应该可以穿,就先借你鱼目混珠一下吧,你的制服我洗好了再带去学校给你。」 慕弦歌没有想很久便点点头。 虽然他并非真的受制于家人,但是他并不想太快和朱弄月分开,所以这也顺理成章的成了他的藉口。 这种念头在情感中愈来愈强烈,他不想去知道这是什么心情,一点也不想。 朱弄月因为担心会被家人盘问关于他的事情,所以偷偷地让他换了衣服之后就把他给赶走了。 「你还是赶快回去吧!省得你家人担心。」朱弄月说得理直气壮,一边注意着家门外的情况,生怕会被回家来的父母或哥哥看见她带男人回来。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慕弦歌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睥睨着她,「倒是你,瞧你这么着急,难道你从来没带男生回家过?」 像是被人踩中痛脚一样,朱弄月气得哇哇叫:「这不关你的事啦!你赶快回去!」 「呵,想想也是。」慕弦歌推高眼镜,斜睨了她一眼;得知自己是第一个被她带回家来的男生,他心中有着不知名的愉悦,「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当然……」 「当然什么?你这个过河拆桥的小人!」朱弄月恶狠狠地看着他,差点忍不住要伸出双手掐住他的颈项。 「我拆什么桥了?」慕弦歌一副无辜的模样,「给你一个忠告,男孩子还是喜欢比较温柔的女人。」 朱弄月愣了一下,心中闪过某种奇异的疼痛,但是她没有多想,因为她忙着对慕弦歌回嘴: 「喜欢女孩子温柔可人是你这种大男人主义的家伙才会有的想法,如果所有的男人都像你一样肤浅,那这个社会也没救了。」 「看来这个社会没救的男人还真不少呢!」慕弦歌凉凉地回敬,拿起书包走出了朱家大门。 「真是个烂人!当初我怎么会想要帮他?」朱弄月在他背后空踢一脚出气,但却控制不住心中油然而生的那种失落感。 她做啥要在意那个死人说过的话啊?朱弄月有些恼火,大步地走回沙发前坐下来打开电视。 反正毕业之后他们也不会再见面了,这个家伙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他对她有什么观感是他家的事情,只要不会妨碍到她就好了。不合也无所谓,大家从此天涯相隔,不会有交集的人她做啥在意? 再说她又不喜欢他,做什么在意他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啊!不温柔又怎么样? 她又不需要去满足那种大男人主义者的需要,她管他说了什么! 本来还想和他成为朋友的,但是也许他们就是那种「虽然喜欢,却不适合在一起」的类型,反正观察日记也只剩下今天而已,接下来就只剩下整理的阶段,等这个报告结束后,她就要离他离得远远的,再也不要接近他了! 实际上她也不用怎么逃避慕弦歌,因为当天慕弦歌回到家中后,慕家老医师兼管家的就必恭必敬地对慕弦歌说:「少爷,老爷在等你。」 「父亲来了?」慕弦歌有些吃惊。 他记得慕家的企业向来很忙,他一年难得见到父亲几次,但是没想到父亲居然会亲自来找他,令他的心情有些像是踩在云端上,飘飘忽忽的如同在梦里。 「少爷,你先去换个衣服,老爷和夫人要同你一起吃饭。」老医师扫过他身上的制服,虽然微微地皱起眉却是不动声色。 慕弦歌点点头,回到房里才想起自己匆匆的从朱家出来,朱弄月也没让他清洗一下,泥浆都还留在身上,所以他洗了个澡,再出来时,已经准备开饭了。 「父亲,母亲。」慕家是个很传统的家族,孩子们对父母的称谓也是十分疏远而敬畏的。 「弦歌,过来让我看看。」母亲将宝贝儿子拉到身边来,爱怜地东摸摸西瞧瞧的,「弦歌,你好像变黑了一点。」 「最近学校要做报告,所以晒黑了一点。」慕弦歌一语带过。 「做报告?身体吃得消吗?」母亲担心地问着。 「我没事的,请母亲放心。」慕弦歌淡淡地微笑。 「弦歌,这次我们会南下来看你,最主要是有一个目的。」慕丞延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我要带你回去。」 像是有什么在胸口被炸开来,慕弦歌顿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回去?」 「回去和我们一起住。」母亲摸摸他的脸,发现儿子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禁疑惑地问着:「弦歌,你不高兴吗?」 「不是的。」 慕弦歌别过脸,拿开母亲的手。 回去和家人在一起明明是他以前最盼望的事情,虽然不自由,但是能和家人在一起毕竟是最幸福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他现在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反倒是不想离开? 难道是有什么东西绊住他了吗?那张如同夏天般充满活力的笑颜在他面前闪过。 「或许是我们太少来看你,所以让你觉得有点陌生了吧?」慕丞延淡淡地说着,也明白儿子防卫心过重的性格。 「您想太多了,」错愕过后,他很快地把情绪收起来,「只是有些突然,所以反应不过来,请问我们何时回去?」 「三天以后。」 慕丞延的数字让他的胸口蓦地开始发疼。 啊!夏天是真的结束了…… 第八章 少年时期的他会对她着迷是因为她身上有一份他所没有的,那种充满阳光的气味,成年之后,放不开她的原因是,她那个彷佛能使黑暗变为光明的微笑。 只是,他必须用极大的自制力将他心中所有对她的情感压抑下来,因为,也许他再也没有未来…… 慕弦歌领着她往座车的方向而去,平时除了公务应酬,他大都是自己开车的,虽然家中的人不允许,可是他很坚持。 「你在烦什么事情?」他状似随意的问起。 「欸……这个……」为什么你不愿意向你心仪的女性告白?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吞吞吐吐的,一点都不像你。」慕弦歌斜眼睇着她,「你不是个向来只管往前冲,而不问后果的莽撞家伙吗?」 「总比某个别扭的家伙一直到了最后还是不愿意告白要来得好吧!」禁不起激的朱弄月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居然又说溜嘴了。 唉!她果然是个只管往前冲,不问后果的女人啊!朱弄月在心中哀叹着。 「bingo!」慕弦歌慢条斯理地道,双眼紧紧地盯视着她,「是哪个别扭的家伙不愿意告白?」 「呃……」算了,既然都已经说溜嘴了,那就继续说下去吧!反正情况已经不会再坏了。「我知道你也许只剩下两年不到的寿命。」她豁出去了。 握住方向盘的手猛然颤了一下,慕弦歌的眼神转为锐利和冷冽,那种可怕的感觉是她以前未曾看过的。 「谁告诉你的?」 她应该是知道他有心脏病的,但是除了家族以外的人,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他剩下的时间不多,可是会是谁去向她多嘴? 「之前你发病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她据实以告,「但是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你已经时日不多了,还要这么嘴硬,不愿意把心中的情感向对方说明呢?为什么要为对方想这么多?」 震惊过后,慕弦歌很快地恢复冷漠,下意识的启动防卫系统,「是放云告诉你的?他还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是我听到的。」朱弄月老实承认,「而且我知道你好像有个心仪的女性。」 她听到了?慕弦歌握紧拳头,难道她知道他对她…… 「说完了吗?」慕弦歌淡漠地问着。 「呃,当然还没……」慕弦歌锐利精深的模样让朱弄月一下子有些无法适应。和他共事这么久,还没看过他这一面,「总是替人家着想是不错的,可是这样又把自己摆在何处呢?这样不会很难过吗?总得为自己做些什么吧!」 「我知道,你是要说为自己打算的事情。」慕弦歌停顿了一下,「但是,那又怎么样?」 「咦?」朱弄月完全被他骇住了。 「对不起,我可能活不过两年了,所以在我离开之前我一定要告诉你我爱你?」慕弦歌用完全背台词的口吻说着,「然后呢?」 「然后?」朱弄月还无法反应过来。 「你是要同情我,还是要接受我?」慕弦歌过度冷静地逼近她,「如果你同情我,那我又该如何自处?如果你接受我,那我又要怎么毫无牵挂的离开?」 「这……」朱弄月完全败退,先前那种豪气干云的气势如今只剩下支离破碎,「为什么你就认定对方一定会同情你呢?也许不会只是同情啊!可不可以请你不要钻牛角尖啊!想那么多做什么?」 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去想太多,所以才会被人家叫作单细胞生物;不过单细胞也没什么不好嘛! 想得太多又不能使事情改变,倒不如顺其自然,这样不是过得比较快乐吗?反正该来的总是逃不了,该走的留也没用。 「是吗,那么如果我说那个人就是你,你会怎么做?」慕弦歌话锋一转,将朱弄月扯进暴风圈内。 「啊?什么?」朱弄月惊跳起来,台风怎么突然转向了? 「难道你就不会同情我吗?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如果你是那个女子,你又会有什么反应?」慕弦歌于是转了个弯,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要逼入她的灵魂深处,把她心中最深处的反应全都刨挖出来。 如果是她?可惜这辈子永远都不可能是她,要她回答这种假设性的问题未免也太为难她了吧? 「至少我从来没有同情过你。」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望住慕弦歌的眼睛不再逃避。 她是很想保护他,将他护卫着不希望他受到伤害,可是她从来没有过他好可怜这一类的想法,只是很希望能常常看见他的笑。 发现他的眼底有一丝异样的光芒,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过于理直气壮,连忙软下口吻:「呃,总而言之,你总得试试看,不能让自己带着遗憾离开,嗯?」 「是吗?既然你这么想帮我,那你给我练习吧!」慕弦歌突然眼睛一转,笑容中有着一抹狡诈。 「这种事情还有练习的?」朱弄月惊叫了起来,跳离了慕弦歌三步远。 「因为我是个很害羞的人。」慕弦歌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朱弄月立即用看着外星怪物的眼神看着慕弦歌,惊讶地大叫:「骗人!」他这样叫做害羞? 「是真的,我的神经可是很纤细的。」慕弦歌说得一本正经,但看起来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可、可是我的纯情不允许……」管不得这是不是个冷笑话,朱弄月回答得有些为难。 告白也是要练习的喔?她果然是直线思考的人种。告白不就是直接走到那个人面前然后跟对方讲那三个字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练习?她真的一点都不明白。 可是说真的,如果要她告白的话,她可能也会想很久、做好心理建设后才能下定决心吧!难道这个骄傲的男人也是这样? 「你还有纯情啊?」慕弦歌倒是不客气地斜睨了她一眼。 「你想死吗?」朱弄月火大地一拳挥过去,慕弦歌笑着避开了;可恶!居然敢嘲笑她,真是不可原谅! 「呵呵呵!你也可以不要帮这个忙,我喜欢那个人,不见得代表我一定要拥有,有时候远远地看着她也是一种幸福。」他说这话也不全然是违心之论。 其实,他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以看着、听着,感受到她的存在,比完全无法听见无法触摸要好得太多了。 但是人的欲望是会加强的,一旦拥有一点点,就会想要得更多;他会希望能够成为她唯一关心和对待的人,希望她看重在意他胜于其他人。 至少,在这段日子里他不愿和任何人分享她,这是他最后的任性,也是他善待自己的方式。 「可是,我会有的反应她不见得会有啊!」她有些困扰,她是真的很想为他做些什么,不管他是不是只剩两年,她都希望他过得快乐。 「这倒不是问题。」因为她就是你啊!只是,她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吧!依照她这么迟钝的情形看来。慕弦歌沉下了脸。 「那个……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女性?」朱弄月发现自己居然有种酸酸的情绪。 这有点奇怪,她怎么会有这种怪怪的感觉呢?那种酸得冒泡的情绪是什么?为什么她会很想捶慕弦歌一拳出气? 慕弦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真的想知道?」 「废话!不然我何必问?」朱弄月丢给他一个白眼。 「为什么?」慕弦歌兜着圈子问她。 「咦?」被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朱弄月愣了一下,然后很用力地想了想,才说:「因为我想帮你忙,所以我总得知道她的性格才晓得该怎么做啊!」 算了,一开始以为她开窍了算他笨。慕弦歌冷淡地说:「这就不用你多心了,反正女人都是一样的。」 「哪会一样啊!」朱弄月火大地说,「性格不同的女人对事情的反应就会不相同。」 「我可没心情去揣测女人在想什么。」他稳稳地握住方向盘,但是抓握的手指却隐隐泛白。 「你连对自己所爱的人都这么冷淡吗?」朱弄月突然安静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忧伤。 慕弦歌的呼吸蓦然一窒,声调依然僵硬冷淡:「除了自己,我谁也不爱。」 「你说谎!其实你只是害怕。」朱弄月清澈的眼眸看着他,「你害怕一旦拥有以后,就会放不开,到时候你……」 他猛然踩住了刹车,将车倒转。 「怎么回事?」朱弄月看着他把车开回反方向,「你做什么?」 「回去!」他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就足以让她安静下来。 她再怎么傻,也知道他生气了。 「那应酬呢?」她小心地提醒着。 「没有应酬。」他冷冷地说着。 没有应酬?那…… 朱弄月突然有些不解,那他为什么要她出来? 她想她大概永远也无法了解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了。 引擎声止息于寂静的夜空中。 慕弦歌将朱弄月载到公寓门口之后,让她下了车。 「对了,你的脸色好像不大好。」朱弄月关上车门之后又靠在车门边对慕弦歌说:「早点回去休息吧!」 慕弦歌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地平线的另一端,朱弄月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正想起步离开,他忽然悠悠开口:「你不觉得今晚的月色很美吗?」 朱弄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发现月亮就在显眼的地方,连着那一片的屋顶和街灯,映照出瑰丽的颜色。 「啊,原来这儿视野这么好。」她欣喜地叫了出声:「怎么我以前都没有发现到呢?」 「你没发现到的事情还多着呢!」慕弦歌淡淡地低语。 「你说什么?」何时她家的老板也会自言自语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慕弦歌语锋一转,低声吟起水调歌头。害朱弄月一脸莫名地转头看着他,「虽然欲上青天揽明月,但月亮毕竟还是很遥远的吧?」 就像她明明在眼前,却依然让他觉得如同在天边一样遥远。 「怎么突然这么说?」朱弄月奇怪地看着他,「再说,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的,上青天揽明月也太寂寞了吧!」 这女人,真是想让人将她一把捏死。「所以,月亮毕竟是不可能成为任何人所独有的,是吗?」 「谁想要月亮了?月亮如果不是摆在夜空中,还看得出来月亮的美吗?」朱弄月说得理直气壮。 「或许吧!」慕弦歌不再多说,既然他不说话,朱弄月也无心去探究他心中的想法;谁教她老是把老板给惹火,虽然很想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应酬还把她捉出去,可是她想还是别问了。 「那么,晚安。」朱弄月转身就要登上公寓的阶梯。 「等一下。」就在她转身的时候,慕弦歌突然又叫住了她。 「咦?」朱弄月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又见他从车窗口递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这是你今天的加班费。」慕弦歌淡淡地说着。 就在朱弄月伸手把东西接过去之后,另一道清朗的男声插入他们,「哦,你回来了!」 「你怎么下来了?」朱弄月看见来人是骆裴农,显得有些意外。这家伙何时对她的安危这么在意了? 慕弦歌看到他时,神情也有些意外;他知道骆裴农是她的房东,可是却不晓得他们住在一起! 「我听见车声却还不见你上楼,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骆裴农呵呵笑,转头看着慕弦歌的座车,「我是不是打扰到两位了?」问话的那种试探方式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嘿嘿,他下来得可真是时候啊!骆裴农在心中悄悄窃笑着。 「看来打扰的是我,告辞了。」慕弦歌冷冷地丢下一句,就将车子驶离了她的视线。 「唉!他又在生什么气啊?」朱弄月看着慕弦歌绝尘而去的车影,觉得他实在是让人很难以理解。 「呵呵,这个嘛……」骆裴农得意地摸着下巴。他知道自己实在是有点恶劣,不过他这个刺激到底是好还是坏却很难说个准喔! 「对了,还有吃的吗?我好饿……」虽然说话的语调很轻快,可是她的脸色却十分黯淡。 「他不是请你去吃饭吗?」骆裴农有些讶异。慕弦歌会亲自送她回来,这代表他应该是和她一起去吃了晚饭才对啊!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朱弄月惊跳而起,「我只是陪他去应酬,才不是和他一起去吃饭咧!」 「应酬?据说慕弦歌是业界传奇,不带女性去应酬,所以曾经被人误以为是gay。」骆裴农兴致勃勃地说着八卦,「会带你出去,当然不可能是去应酬,你觉得你是那种陪酒女郎的料吗?」 「我虽然不是,但是听你那么说真的很令人生气耶!」朱弄月忍不住抬腿踢了他一脚。 「所以我才说他是特意带你去吃饭的,没有老板会找人来砸自己招牌的,他当然也不例外。」骆裴农笑道,看来这个小女人依然迟钝,他不能再这样袖手旁观下去了。 「那是因为他有喜欢的女性啊!当然会和其他女性保持距离嘛!」朱弄月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瞧骆裴农那家伙还一脸兴奋。 骆裴农揉揉侧额叹息着,「月儿,你果然不是普通的迟钝。你真以为男人都像他那么洁身自爱吗?他那种男人啊!是很笨拙的,只会对自己喜欢的人好,却又说不出来,所以时常会气得自己内伤。」 看慕弦歌那种表情,也知道他一定气得吐血,但是还要维持外表的一派优雅,真是苦了他了! 「笨拙?才怪!他明明……」想脱口而出说他偷走了她的吻,可是话硬是哽在喉间,怎么样也吐不出来,脸儿则是红得一塌胡涂。 「明明怎样?」骆裴农很感兴趣地凑过耳朵,看她脸红成那样,难不成那个闷骚小子吻了她? 「算了,不关你的事,我肚子好饿!」朱弄月挥手推开骆裴农挡在眼前的脸,不想自己再被这个笑面虎给套出什么,但抬起手来才发现慕弦歌给她的东西还拿在手里没拆。 「他知道你今天生日?」骆裴农看着她手上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问。 「怎么可能?这是我的加班费啦!」朱弄月别过头去白了他一眼。 「呵呵,加班费还特地去买东西,要是我宁可折现。」这弄月小姑娘还真是迟钝到让他无话可说。 「就是说啊!我也宁可他折现给我,以为随便拿个东西给我就想打发我了吗?」她边说边拆,突然,碎碎念的语调止息于看见包装物的内容。 那是一个制作精巧的音乐盒,并未雕饰着华丽的图腾花纹,而是朴质可爱的小木盒,捧在手心里还有着一股温柔的木头味道,朱弄月第一眼就决定要喜欢这个盒子。 这里面有东西吗?或是……朱弄月轻轻地、小心地将盒子打开,赫然听见熟悉的旋律在耳畔响起,但是让她惊讶的并不是那个熟悉的音乐盒旋律,而是那几片被放在盒子中央的绿叶。 她一眼就看出来,那些嫩绿的叶片,是龙眼树的叶子。 「你可以点一首曲子。」 她记得那个牵着狗儿出现在龙眼树下的会长同学在要离开之前是这么跟她说的。 「那么,我可以点『say you love me』吗?」 是的,「say you love me」,这是从音乐盒中流泻出来的音乐,是她所熟悉的旋律,从那天开始就一直深植在她脑海中的。 在绿色的嫩叶上,还有一张小小的粉色卡片,上面只简单地写上了「happy birthday」。 「看来,他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啊!」骆裴农冷眼旁观着她全身颤抖,但是嘴角却带着笑意,「你们之前认识?」 认识?这两个字将她所有的知觉全部炸碎,她双腿发软地跪倒在地,眼泪止不住地奔流而出,捧着音乐盒的手颤抖着,虚软得几乎无法再将手中的东西拿稳。 他巧立名目的找她出去,买衣服给她,做一堆她认为莫名其妙的事情。可是她却一点都没有想到,在她可以理解的情形之外,他就已经想起了,那个夏天结束前的最后记忆。 原来,他真的是那个人,那个夏天结束时也随之离去,只和她相处了两个月的会长。 第九章 落水之后的那几天,她只是静静地还他他的衣服,他也只是默默地接受了,一句话也没跟她说,冷淡到像是从来不曾认识的陌生人,那几天曾经有过的热络像是不曾存在过,令她不禁有些难过。 不过也罢,没有人规定喜欢的就一定会是朋友,可以远远地欣赏他也不错。她为什么会欣赏他呢? 那个人一点优点也没有!脾气不好还很会记仇,而且总是跩得二五八万似的,真想让那些崇拜他的女生看看他的真面目…… 但是,她心底是有些为他心疼的,上、放学有车接送的人想必是家境不错的吧! 但是家境好也买不到一个健康的身体,不能像一般的孩子一样跑跑跳跳,于是性格变得这么孤傲也是理所当然。 行经音乐教室时,她听见帕海贝尔的「卡农」,轻快温柔的乐音中带着一丝哀伤,像是演奏者的心情。 循着琴音找去,朱弄月看到坐在钢琴前面的慕弦歌。 他会弹琴? 朱弄月诧异地睁大眼睛,双脚像是黏在地板上般动不了,心脏在那一瞬间差点停止跳动。 夕阳缓缓地从音乐教室的窗户射入,温柔和煦的金黄色光芒包围着他,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融化在夕阳里,也像是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光芒,令他格外地耀眼。 而他脸上的神情,就像是正在弹奏月光给心爱的女子,让她的心忍不住怦怦直跳…… 虽然不明白这样的情感是什么,但若是这一刻能永远停留该有多好?让这一刻、这一幕永远存留…… 像是察觉了教室门口有人,慕弦歌停下琴声,以眼神捕捉到朱弄月,嘴角又惯性地勾起讥诮的弧度。 「原来是你。」 「啊……」糟了,被发现了! 朱弄月清了清喉咙强装镇定地说:「呃,听见有人在弹琴,所以停下来看了一下,嗯,没想到你的琴声还勉强可以听嘛!」 这孤傲的家伙,功课好也就算了,可是、可是…… 他居然连琴都弹得比她好! 「哦?」慕弦歌推高眼镜,嘲讽地睥睨了她一眼,「看来你应该也是学过的罗!」 「嗯咳,会监赏的当然不可能是专家,打扰了很抱歉,再见!」说完她就立刻移动脚步,准备往长廊的尽头离去,一刻也不敢多作停留。 「你可以点一首曲子。」突然,慕弦歌又说话了,不是叫住她,但还是成功地止住了她的脚步。 「咦?」朱弄月不可置信地回身望向慕弦歌。 平常他不是都对她爱理不理的吗? 怎么今天突然对她这么友善? 难道眼前的这个会长是其他人假装的?朱弄月匪夷所思地看着他,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因为,今天是我来上学的最后一天。」像是看穿她心中的疑问,也像是在替自己找藉口,慕弦歌推高眼镜,分不清是何种语气地说着。 「为什么?」 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今天就要离开了?怎么班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呢?朱弄月只觉得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我父母亲想接我一起回去住。」他淡淡地一语带过。 其实慕弦歌也很清楚,他必须回去接受英才教育,慕家的家族以后是他要当家,可是他却窝在一个偏僻的乡下,受的还只是普通的学校教育,说什么其他人也不会服气的。 他的五个堂弟天资聪颖,能力不见得比他差,他只是因为是长孙,所以就算大家再怎么不服,继承者的责任还是会落在他身上,父亲这次之所以会想接他回去,也是怕他会落后他们太多。 身为人人眼中的王子,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你为什么都不说啊?这样大家还可以帮你办送别会啊!」朱弄月有些生气,但是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是太突然了吗? 还是因为她没有心理准备?她应该要觉得高兴的,死对头终于要离开了,可是她却一点开心的情绪都没有。 「我不喜欢那种婆婆妈妈的东西。」慕弦歌硬硬地说道。 是不喜欢吗?还是害怕自己会因为舍不得而落泪?这个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什么婆婆妈妈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别扭?」他真的要走了吗?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恍惚呢? 窗外的金光闪烁着,好像连他的身形也要被吞灭了。 他真的要离开了吗?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抱歉,我就是这么别扭。」慕弦歌顺着她的话回答,眼神复杂得令她分辨不出那是什么样的讯息。 「我要点『say you love me』。」他眼神中的讯息让她有些恐慌,所以她决定转移话题。 慕弦歌挑起了眉,唇角拉成似笑非笑的弧度。 「嗯咳,因为之前我想学这首曲子却没学好,所以我想听听你怎么弹,你可别想太多……」朱弄月正经地把理由单纯化。 「是吗?」慕弦歌淡淡地看着她。 「当然是!」朱弄月大声地说着,努力赶走心中所有心虚的反应。 清脆的琴声渐渐地传入耳里,甜美轻快的琴音传达到她耳中,像是情人般轻吟低语的旋律回荡着,混着一种淡淡的哀伤,却温柔得令人心碎。 温柔的夕阳包围着他们两个人,寂静的校园中只剩下悠扬的音符在飘动,她没有哭,只是觉得自己好像被他传染了心脏病,心持续地抽痛着,直到他们彼此走向不相干的两个方向,不再有交集。 夕阳还会再出现 泪水也终会有停止的一天 但是 再见 我必须迈出离开的步伐…… 回家的路上,她无意识地唱着,直到眼前一片模糊…… 为什么不记得他了呢? 也许是因为他们只相处了两个月,也许是因为她和他不合,也许是因为她记性不好,也许,只是因为她在逃避。 虽然也曾经怀疑过,可是对方如果不记得她,但是她还大剌剌地跑去跟人家说:「嘿!我们曾经是国中同学喔!啥?你不记得了啊!我就是那个天天和你吵架的……」 这不是很突兀吗? 再说,如果再次相遇还记着当初不合的事情,这样也很奇怪,反正大家都忘记了,那么重新开始不是很好吗? 可是,他却认出她来了,而且竟然还记得她的生日,她只是因为刚转入新班级,为了想和大家打成一片,所以买了糖果请班上的同学吃,他就记得了。 为什么他会记得?为什么会送她礼物? 为什么会巧立名目地带她出去?为什么会吻她?他到底又是什么时候发现她就是那个和他不对盘的转班生的? 明明他们只同班了一个夏天而已啊! 而且他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还有他不是还有什么劳啥子的未婚妻吗? 「啊——好烦啊!」朱弄月抓乱了头发,「我做啥不去问个清楚,在这里烦恼个什么劲儿!」 当她气势万千地站起身走到慕弦歌面前,她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等等!要怎么开口? 难道要开门见山地问:「喂!你是不是喜欢我?」 要是他说:「谁喜欢你了?麻烦你不要那么看得起自己。」那她不就糗毙了吗? 「不要挡住我的光线。」她还没开口,慕弦歌就头也不抬地对她说。 「啊?」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朱弄月因为他的开口而惊吓出声。 「啊什么?」慕弦歌不耐烦地抬起头看着她说:「你没有工作了吗?」 「嗯,有,对不起。」说完,朱弄月就赶紧离开了他的座位前。 难得她没有因为他凶巴巴的态度而和他吵起来,慕弦歌不禁放下笔正眼看着她,并将她叫住:「慢着,你找我有事?」 朱弄月连转身的勇气也没有,赶忙说着:「没有,我没什么事找你。」 慕弦歌发觉她的异样,只是仍不动声色地走过来,把一份报表递到她面前,「你先把这个东西送下去给十四楼的业务部,顺道找推广部的主管,通知他们我下午要开会。」 「哦。」朱弄月依然不敢看他,从他手中接过报表,还一度因为惊慌而弄翻整叠资料。 慕弦歌看着她迥异于平常的状况,只是冷冷地推了推眼镜,「怎么,昨天和骆先生吵架了吗?」 「骆先生?你是说死人骆吗?」不晓得他怎么会突然提起骆裴农,朱弄月有些莫名,「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发现自己的问话醋酸味十足,他干咳一声: 「没什么。」 自从昨天知道她和骆裴农住在一起之后,他就有种愤怒的感觉,虽然明知道自己不该有,但是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醋意。 骆裴农那个男人深沉到让慕弦歌无法读出他到底在盘算些什么,那种人不会愿意为任何人卖命,却是个很可怕的对手,但是与他为敌却是到最万不得已的地步才会做的打算。 而且那个男人是不会和自己看不上的人成为对手的……这么单纯的她,真的适合和那家伙在一起吗? 反正不管适不适合,他们都在一起了不是吗?他暗自握紧了拳头。 「真的吗?但是我总觉得你们两个人好像认识,死人骆说起你的时候,也一副像是从你家卧底回来的样子。」朱弄月疑惑地说着。 「说起他,你不是应该比我还要了解吗?」慕弦歌绷着嗓子,「不要再跟我提他了!」不然他怕自己真的会因为忍不住而失手犯下杀人罪。 「喔。」朱弄月只是挑了挑眉毛,困惑地看着慕弦歌不是很好看的脸色。 他们有仇吗? 为什么慕弦歌说起死人骆的时候像是要杀人? 不过她能明白慕弦歌的心情,因为她有时也会很想宰掉骆裴农,那家伙的结仇能力肯定比交友能力还要好上百万倍! 此时内线电话响起,接待处那边的小姐以甜美可人的声音通报着:(丰收集团的展小姐来访。) 闻言,慕弦歌皱起眉头,「我知道了。」接着,他就站起身对朱弄月说:「走吧!」 朱弄月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去哪儿?」 「我要下去接待客人,」慕弦歌没看她,只是淡淡地说着,「你和我一起去。」 「哦!」朱弄月摸摸鼻子,「对了,今天怎么没有看到放云兄?」 「他去本家了,我父亲有事找他。」慕弦歌一语带过。 父亲会找齐放云,大都是要问他的健康情形,他们好继续培养下一个继承人,要是不乐观,不管慕宫歌愿不愿意,他都得成为下一任继承者,就连慕弦歌的未婚妻,他也得一并接收。 朱弄月静静地凝视着慕弦歌,总觉得今天的他心情似乎很不好,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吗?她是觉得自己应该向他道歉的,可是每次一看到他那种淡漠的模样她就说不出口。 好啦,她承认她的确是很龟毛,有时候她是比任何人都还要龟毛。 来到会客室,朱弄月看见一个留着长发,身穿紫色洋装的少女,正背对着他们,神情专注地望着墙上的画。 这个人难道是—— 朱弄月不晓得自己为什么直觉地会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展家的小姐。 少女甜美温婉的声音在他们步入时响起,「弦歌,好久不见了。」 她转过身来,朱弄月看见一张漂亮精致的脸庞,霎时一种心痛油然而生;这个女人果然是美女。 她会这么认为不是没有道理的,眼前的这个女人不论是谁看到,都会说她是美女的。 柳眉、杏眼、薄薄的唇瓣、优雅的神态,还有那个纤细秀丽的腰身,她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漂亮到她几乎失了神。 也难怪慕弦歌会爱她了,别说是正常的男人,就连她这个女人,看见这样纤细的美女,也一样会对她产生保护欲。 还记得以前慕弦歌曾经说过女孩子还是要温柔才有人爱,还好她刚刚没有问他是不是喜欢她,因为不用问了,答案就摆在眼前。 「是有点时间了,但是我想你也忙不是吗?凤吟。」慕弦歌温柔地微笑着,那种温柔让朱弄月看了就感到心痛。 和他在一起这么久,她从来没看过他这种眼神,她总以为他只有一张永远不会垮的朴克脸,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他也是可以这么温柔的…… 胸口好怪! 那种像是被利刃划过的感觉到底是…… 「呵呵!原来你知道了。」展凤吟微微苦笑着,「那么,你也知道为什么我今天会来找你?」 「虽然我和你哥是好朋友,不过这件事我会帮你的。」慕弦歌语带玄机地说着,安抚似地摸摸她的头。 好像是谁都无法进入的两人世界啊! 朱弄月看着他们两个,眼前的画面明明应该是很养眼的,男的英俊女的美丽,配在一起像幅画一样,可是她却觉得很刺眼。 她明明也是希望他可以和心爱的女人过得平顺安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亲眼见到的时候,她居然有种心被撕裂的感觉。 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怎么了吗? 「对了,这位小姐就是传说中的女秘书?」展凤吟看到了朱弄月,轻轻地漾出微笑,「你好,我是展凤吟。」 人长得美,声音如同黄莺出谷,就连名字也取得那么漂亮,以前曾经认为古人形容得过于夸张,但是如果把古人形容美女的词都套用在她身上,朱弄月也毫无异议。 败给这么完美的女人,任谁都会无话可说。 「朱弄月。」朱弄月简单地介绍着自己,伸出手准备和对方握手。 但是对方并没有和她握手,反而转而向慕弦歌说:「既然难得见一面,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不该让你先开口的。」慕弦歌微笑着,当他看向朱弄月时,方才的温柔彷佛不曾存在,「那么,我和凤吟先出去了,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处理。」 朱弄月没有抬头,只是行了个礼,就走出了会客室的大门。 「你对她好像太严厉了。」展凤吟看着那扇门被关上,抬头看着慕弦歌。 「会吗?」慕弦歌淡淡地反问。 「我以为你喜欢她。」展凤吟一针见血地指出。 「是你想太多了。」慕弦歌不愿意再多谈关于朱弄月的话题,率先走出了会客室。 展凤吟跟在他的身后,表情是若有所思的。 午餐时间,朱弄月只要一想到要爬二十三楼下去吃饭她就懒,平时大都是因为身边有齐放云他们跟着,所以还会有想吃饭的欲望,可是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也就对午餐一事提不起劲来。 反正不吃也不会死。她无力地趴在桌面上,眼前还浮现着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如果不说,她是不是就可以当作没这回事?其实有「爱」这种情绪的不是慕弦歌,而是她。 好吧!答案揭晓,原来她一直不愿去想起、不肯去深究、不想去面对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爱上他了。 也许是在他为她弹「say you love me」时,也许是从他和她一起做报告开始,也许是当她坐在他后面起,更也许是远在她在龙眼树下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她就爱上他了。 「真逊!」朱弄月郁卒地贴在桌面上,「真逊、真逊、真逊!我居然在暗恋人家!朱弄月是个大逊女!」她最后抬起上身对着空旷的办公室吼着。 「你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很逊吗?」恶魔似的声音传来,她的寒毛立即根根竖立。 朱弄月像是电影的慢动作一般,慢慢、慢慢地回过头,看见了站在门边的人之后,惊讶地跳起来。 「骆裴农!你怎么上来的?」 「搭电梯。」骆裴农耸耸肩,彷佛她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 「谁在问你这个了!」朱弄月随手抓起一张椅子,准备往骆裴农那里砸过去。 「好吧、好吧!」骆裴农双手高举做投降状,「我在这里有认识的人,请他们放行的。」 「你怎么会跑来找我?」依照她对骆裴农那个大恶魔的认识,这家伙一定是有目的才会来找她。 「我是特地来找你吃饭的。」骆裴农拨弄着自己额前的浏海,想遮去他不怀好意的眼神,「可惜你家老板不在。」 「你来找我吃饭跟我家老板在不在有什么关系啊?」朱弄月瞪了他一眼,「而且人家未婚妻来找他,两个人甜甜蜜蜜地吃饭去了,你现在才想追求人家太慢了!」 「呵,好冲的火药味啊!要是我没记错,慕弦歌的未婚妻展凤吟应该是个绝世美女,我记得你明明比我还喜欢美女的。怎么你现在一副世界末日的模样?」骆裴农嘿嘿贼笑。 「就是因为太美了才让人厌恶。」朱弄月忍不住叫了起来,压根没注意到为什么他会知道展家小姐是个美人。 「我不晓得你也会嫉妒啊!月儿?」骆裴农呵呵直笑;这迟钝的小女子总算是有反应了,那么他是来对了! 「嫉妒?」朱弄月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像是被人踩中了痛处似地跳起来大叫:「我才没有!」 她做啥要嫉妒那个世纪美女啊?虽然她不比她还美,可是她可是以可爱出名的,虽然她的气质比不上那个世纪美女,可是她有她的特色,虽然她不是那种纤细到让人想保护的类型,可是她独立自主,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那她嫉妒展小姐什么地方?她根本不需要嫉妒她! 她只是希望、希望…… 「没有就没有,用不着叫得那么大声。」骆裴农凉凉地掏了掏耳朵,转身走向电梯,「好了,我饿了,去吃饭吧!」 「你居然特地跑来找我吃饭?」朱弄月揶揄起他了,「别告诉我你爱上我了,现在才想对我展开追求攻势啊!」 原本走在前方的骆裴农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来似笑非笑地凝睇着她,「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样?」 原来骆裴农想勾引人的时候,也会有这种魅惑人心的表情。朱弄月愣了一下,然后捶了他一拳,「我会哇哈哈哈地嘲笑你!」 她才不相信骆裴农的话呢!那家伙现在的目标应该是最近才搬进来的那个记者,怎么可能会是她?想骗她?不要讲门了,连老鼠洞都没有! 「哎呀!那我需要表示一下吗?」骆裴农呵呵笑着走到电梯前,电梯也正好打开,慕弦歌的脸出现在电梯中,三个人在电梯前相遇,突地有一股吊诡的寂静。 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以为他会去很久的。朱弄月愣在当场,不晓得为什么一看见他,心就一直怦怦跳着。 慕弦歌看见骆裴农出现在这里,而且还与朱弄月一起同行,脸色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冰霜,让人看了就想倒退三尺。 只有骆裴农,优闲得像个没事人一般,朝慕弦歌咧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慕先生,好久不见。」 慕弦歌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里普通人是不能上来的。」 「真抱歉,我在一楼正好见到宫歌,是他打开直通电梯放我上来的。」骆裴农没被他的冷淡给吓到,反而面露微笑,「下次我会打手机请月儿在外面等我。」 月儿……听到这么亲密的叫唤,慕弦歌的脸更黑了,他只是淡淡地对骆裴农点了个头,就头也不回地走入了办公室。 朱弄月看着慕弦歌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有种无法形容的疼痛浮上胸口;真蠢,她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 可是他的毫无反应,让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在意吗?」骆裴农难得地露出温柔的微笑,揉乱她的头发。 朱弄月收回了目光,难得的听懂了骆裴农的弦外之音,「也许吧!」 「你爱他?」骆裴农忽地犀利地问道。 「他是人家的。」她想用轻快的语调说着,却还是没有办法。 「太不像你了!」骆裴农微笑着摸摸她的头,「我记得你应该是很勇敢的,即使知道会受伤也会勇敢去爱。」 「我讨厌把自己放在俗滥的剧情里,我讨厌当第三者。」听见他的话,像是被踩中痛处似的,她几近孩子气地低喊着。 这是现实世界,不是小说也不是八档点,她不要和人家抢男人,不要因为自私而去伤害任何人。 她不要让她的生活变成三流的肥皂剧。 「你怎么能确定你是第三者?」骆裴农那种不正经的死样子又回来了。 「我当然……」朱弄月话还没有说完,声音就突然止住了;因为她看见慕弦歌斜倚在办公室的门口,眼眸异常炯亮地直视着她。 她很意外的看到慕弦歌出现在走道上。他为什么站在那里?又听到了多少? 「你想知道的事情,应该要自己问吧?」骆裴农像是一点也不意外他会出现般,如果他没有任何动静,就枉费他大老远跑来这里的心血了。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所以,慕弦歌也就不客气了。 他的问话让朱弄月一头雾水,他做什么这么问啊? 「房东和房客。」骆裴农理所当然地说着。 「除了这个?」慕弦歌开始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们,朱弄月甚至有种错觉,长久以来保护着他的外衣像是被剥下了,现在出现在她眼前的,才是真正的慕弦歌。 「嗯,她嫂嫂是我姊姊,如此而已。」骆裴农咧出不怀好意的笑,「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谁要和他有什么啊!」朱弄月跳起来,「他是只黄鼠狼耶!我又没有被虐狂,谁……」剩下的话在看见骆裴农亲切的微笑之后赶紧把话尾吞下去,跑到慕弦歌身后躲起来。 这骆裴农,可是一只标准的笑面虎!她再不逃准会被他连皮带骨地吞下去,连一点渣渣都不剩。 但是骆裴农却把朱弄月给拉回身边,然后得意洋洋地冲着慕弦歌微笑,「现在该轮到我问问题了。」 「你拉我做什么啦?」朱弄月非常担心会遭到骆裴农这个恐怖份子的报复。 慕弦歌冷冷地看着他,不对,应该是看着他放在朱弄月身上的手。 「说。」 「你会这么在意,是因为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骆裴农一语道出他今天到这里来的目的。 在意?朱弄月突然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他在意的是…… 「谁找你来当打手的?」早在听见骆裴农说是慕宫歌放他上来的时候,慕弦歌就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但是他没有办法不跳进去。 「你知道的人。」他没说过他不会泄密,反正他觉得以慕弦歌这么聪明的脑袋,他自己也想得出来。 「这是他的答案?」慕弦歌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骆裴农,神情严肃地问着。 「对,这是他的答案。」骆裴农笑了笑。 「什么跟什么啊?」朱弄月开始有点火了,「把我当成谈判筹码,然后我却一句也听不懂你们在谈什么,你们太枉顾人权了吧?我好歹也有拒绝的权利啊!」 「你真要拒绝?」骆裴农侧过头来睨了她一眼。 慕弦歌只是看了她一眼,神情高深莫测。 骆裴农的话令朱弄月更是火大,「先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否则我两个全都扁!」 「哎呀!这个说来话长……」骆裴农对慕弦歌勾勾手指头,「这么麻烦的事情当然交给你了,再见!」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抢先进了电梯,把电梯门快速关上,按下一楼键。 「死人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朱弄月想追上前去却没办法,因为慕弦歌拎住了她的衣领。 「你拉我做啥啦?」终于只剩下她跟他了,不晓得为什么,她竟有点不知所措,不晓得该怎么面对他。 「你不想知道我们做了什么交易吗?」慕弦歌睨着她,但是眼眸的深处,有一种她从来没见过的异样光彩。 「给你三秒钟解释。」朱家小姐老大不爽了。 慕弦歌微笑,「但是在这之前,我想听你说。」 他的那抹微笑让她芳心颤悸。 「说什么?」她不想问,但还是问了。 「say you love me。」 窗外的微风温柔地吹呀吹,扬起她的长发,将他包裹在她的温柔里…… 第十章 「可以吗?」朱弄月直直地望进他的眼里不再逃避,「我可以说吗?」 「为什么不?」 慕弦歌紧紧地抱住她,觉得自己已经等待太久了,早在那个阳光夏季,他就想这样将她揽进怀里,抱住只属于自己的阳光。 「但是……」朱弄月微仰着头,抑制着想流泪的冲动,「你不是已经有未婚妻了?」 「她不能嫁我。」而且,她有自己所爱的人。 「可是你爱她。」她说出这个让她伤心的事实。 「我从来没说过我爱她。」慕弦歌皱眉,她是听谁说他爱展凤吟了? 「可是你不是要给人家交代?」朱弄月抬起头来责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给她,是给展家的。」慕弦歌稍稍地松开她,「凤吟只是要嫁慕家的继承人,那个人即使不是我也无所谓。」 「怎么这样啊!那她的婚姻不就摆明了是一场政治婚姻吗?」朱弄月的正义感立刻发作。原来那个漂亮的美女居然有这种命运? 果然是天妒红颜! 「不论是她或是我,我们都身不由己。」慕弦歌一语带过。 「所以,你必须是慕家的继承人吗?」朱弄月看着他,有些心疼的情绪在胸口弥漫。 所以,王子不见得一定是幸福的,嫁入宫廷的灰姑娘也不见得会快乐,因为身在豪门,半点不由人。 「我也可以不是。」慕弦歌淡淡地说,在抱住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了。 「什么意思?」她看着他,难道他指的是……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松开她,走到落地窗边。 「正如你知道的,我只剩下两年的时间,所以,在我之后,必须有人顶替我的位置;但是不公平的是,如果我的手术顺利结束,那么顶替我的人依然要把位置让给我,因为我是上一任当家指定的继承者。」 「所以你不开刀?」朱弄月总算明白这才是真正的理由,他对齐放云说的那些,恐怕只是为了要安抚他。 「我不想让他们只能成为影子。」慕弦歌的话简单明了。 「那么,你和死人骆的交易到底是什么?」朱弄月突然问道。 「和他无关,他只是替代一个人来探听我的心意。」慕弦歌轻描淡写地想带过,但是朱弄月可不想这样就算了。 「谁?」朱弄月追问。 「宫歌。」慕弦歌简单地回答。 「原来他和慕家的人认识。」朱弄月恍然大悟,也难怪骆裴农会对这些企业的事情这么了解。 果然是只黄鼠狼,不管她怎么问他都不愿意透露,这种事情有什么神秘好耍的啊? 「但是,这和宫歌又有什么关系?」 骆裴农可是业界有名的头号悬赏者,当然这点慕弦歌是不会告诉她的。 「因为宫歌是在我之后的继承者,」他话一出,朱弄月有些讶异,「如果我选择接受你,就代表我要接受手术,那么,他就必须成为我的影子。」 「他找骆裴农来,就只是为了要确定自己甘心当影子?」这些慕家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怪。「那你怎么办?」 「如果我继承慕家,势必要跟展凤吟结婚,你愿意把我让给其他女人吗?」慕弦歌突然语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视着她。 「但是,我要你活下去。」朱弄月停顿了一下,然后坚定地看着他,「我希望你活着。」 「即使我不属于你?」他温柔地问着她。 「你希望属于我吗?」她回以同样温柔的口吻。 「从十六岁那年的夏季起,我就想上青天揽明月。」慕弦歌紧紧地将她揽入怀中,「我一直希望,高挂在天空的那轮明月,是属于我的,只属于我。」 「十六岁?」 那不就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了?朱弄月突然爆笑出声。 「你在笑什么?」慕弦歌瞪视着她。他难得告白,她居然这么不解风情地哈哈大笑? 「不……」她边笑边擦去眼泪,「我们居然绕了这么大一圈才知道彼此的心意,我觉得有点荒谬,我以为你很讨厌我的,所以才总是找我麻烦。」 说起国中时候的事情,慕弦歌的脸上出现了不自在的红潮。 呵呵,原来这男人也有这么别扭可爱的一面啊!朱弄月笑着将他的头拉下来,主动凑上去吻住他,「我爱你。」 「再一次。」他反被动为主动,恋恋地吻着她的红唇。 「我爱你……」她微笑着,开始学着他的方式吻他。 「再一次。」 「我爱你……」 「再一次。」 「要说几次都可以,」朱弄月笑颜灿烂地说着: 「我爱你!」 「我也是……」他抵着她的额,终于承认那放在心底多年的情感,低头复又吻上她的唇。 只是良久以后,有人开始不识相地发问:「对了会长,那时候的那个抽签分组是你作弊的吧?」 「所以,我希望董事会能允许我辞去总裁之职位。」慕弦歌对围在会议桌旁的董事们鞠躬,坚定地表示自己的想法。 「弦歌?」 董事们全都从座位上站起来,几个堂兄弟也都露出惊讶的神情。 「弦歌!」齐放云也从座位上跳起来,「你真的要放弃?」 「我毕竟还是太过懦弱,无法承担这么大的责任。」慕弦歌露出了一抹沉静的微笑。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做下的决心,接受手术,或者是放弃慕家这个沉重的担子。他已经好累好累了,应该是休息的时候了。他还有五个堂弟,他相信他们即使没有他也可以将慕家企业发扬光大。 「是因为她吧!」 慕宫歌先是沉默地看着慕弦歌,然后同样平静地开口:「你是因为和展凤吟的婚约才想放弃慕氏的?」 难怪她今天没跟进来开会,是慕弦歌故意支开她的?慕商歌把玩手中的笔暗自猜想着。 「如果真是这样,弦歌,那我就必须开除你那位女秘书了。」慕丞昕锐利的眼眸扫向慕弦歌。「你应该知道,理想和现实是两回事,你可以喜欢她,不过你不能爱上她。」 「母亲?」 慕徵歌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他记得母亲明明很欣赏那位老大带回来的秘书呀! 「只有在一种情况之下她才会离开慕家企业。」慕弦歌淡然地回应,「她是我请来的人,只有我能决定她的去留。」 「弦歌,你要想清楚,丰收集团的总裁可是你的朋友,而展凤吟是他亲妹妹,你要怎么跟你朋友交代这件事?」慕丞昕又问。 不是他们害怕丰收集团,而是现在是两家企业的合作阶段,解除婚约简直就是失去最有利的支援啊! 「我会亲自到展家拜访的。」虽然与虎谋皮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不过他仍然要试试看。 「你要亲自去找展聿皇?」慕徵歌问。展聿皇是丰收集团现任的总裁,同时也是展凤吟的亲哥哥。 「总要试着与虎谋皮。」慕弦歌淡淡地微笑。 「我不赞成,展聿皇那个人虽然外表温和但是性格诡异,得罪他对我们并没有好处,现在丰收集团在他手里,我觉得不可以冒险。」连慕弦歌少话的父亲慕丞延也开口了。 「可是,这是我的未来,父亲,我无法对自己说谎。」慕弦歌对自己的父亲说着,那种晶亮的眼神,像是要去寻找宝藏的探险者,有着坚定的决心和跃跃欲试的兴奋。 但是,他知道的是,他儿子已经找到了他所想要的宝藏。 「展凤吟今年已经二十,这件婚事不能再拖。」慕家大老中有人开口了。 「但是展家宗主应该只是要展凤吟嫁给慕家的企业继承者,」慕宫歌淡漠地开口,「决定展凤吟婚事的是展家宗主,不是展聿皇。」 「展家那个一百二十岁的老宗主可比展聿皇更难缠。」慕商歌笑笑地说着。 「辞职一事暂时先摆在一边,等我们董事会开过会了之后再说吧!」慕丞昕揉揉侧额,「换总裁可是大事,我们不可能在今天之内就做出决定。」 慕丞昕丢给哥哥慕丞延别有意味的一眼,慕丞延马上知道妹妹的意思是什么,接着董事会宣布散会,等所有的人都走出会议室之后,慕丞延则将自己的儿子给留下。 「虽然换总裁的事情还要再开会,不过手术还是愈早开愈好,这可不能等。」慕丞延对自己的儿子说,「但是,我有要求。」 「什么要求?」 慕弦歌有预感父亲要说的话绝对不会是他想听见的。 「手术只能由放云跟你一起去。」慕丞延的决定简直是在对慕弦歌宣判他的死刑。 「您的意思是她不能跟去?」慕弦歌不懂父亲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要求,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头皮。 「还是,你和她的感情就只有这样而已?无法经过时间和空间的考验?如果是这样的爱情,即使放弃了并不可惜,不是吗?」慕丞延说话的口吻很平淡,可是听在他耳中却很扎心。 慕弦歌沉默了一阵,尔后回答:「我不能接受是因为我不试验爱情,父亲,再怎么说,我也不能替她做决定。」 「是吗?」慕丞昕高亢的声调回荡在办公室内,「那么,我们让她来回答吧!」 「咦?」慕弦歌回过头去,正好看见朱弄月就站在门口,他今天明明放她假的,怎么会…… 「妹妹!」慕丞延从座位上站起来。 「我现在可以代表董事会将你的爱人开除,小妹妹!如果他选择的是你的话。」 慕丞昕没理会哥哥的鬼叫,迳自对朱弄月说着,「你确定你要跟着他吗?一个即将会身无分文的落难王子?」 「既然是王子,落难又如何?」朱弄月耸耸肩,「我相信弦歌即使没有你们董事会的支援,也一定可以创造出另一片天空。到时候搞不好你们会后悔将他放出去为自己增加了敌手。像他这样的人,你们还是留着自己用好罗!」 会议室中登时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朱弄月还是那样的快人快语,完全不保留的纯真眼神让慕弦歌有种被强力支持的感觉。 他轻轻地微笑着。 「你笑什么?」慕商歌莫名所以地看着老大,即将要失去所有的落难王子真的可以只爱美人不要江山吗? 「姑姑,记得您输了。」慕弦歌将朱弄月拉到身边,将她圈入怀里。 怎么回事? 朱弄月眨眨眼睛,似乎闻到什么诡异的味道。 「好好好,我就是搞不过你们这几个!」慕丞昕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恭喜你通过试验了,小女孩。」 「你们骗我?」朱弄月眯起美眸准备生气了。 「不,亲爱的,如果不这么做,他们不相信你是因为爱我才要嫁给我的啊!」 慕弦歌宠溺地揉揉她的长发,然后一群堂兄弟皆用不能苟同的眼神看着他们最敬爱的老大。 「我不都说了我最讨厌商人了,哪还会希罕你们的财产啊?」朱弄月火气颇大。 「漂亮的话谁都会说。」慕丞昕懒得安抚这只发脾气的猫,反正那是慕弦歌的工作,「不过,被你说对了,咱们慕家虽然不是只有弦歌一个人才,可是却也不能少了他。」 「因为展家已经先毁去合作合约,也解除婚约了,现在全企业上下一片紧张。」慕宫歌冷淡地说着,「能对付展聿皇的,除了老大以外不做第二人想。」 「为什么?难道他们知道我们的奸情?」朱弄月抬头问着慕弦歌,然后免不了听见会议厅里发出一阵低笑。 「请你不要说成那样。」慕弦歌头疼地揉着侧额。 什么奸情?亏她说得出口! 「那到底是怎样?」朱弄月不高兴了! 这家伙为什么话总是不说清楚呢? 「你们要不要化暗为明啊!」老四慕角歌倒是颇有兴致地问着。 这分明是要他当众求婚。 慕弦歌丢给堂弟狠狠的一眼,这种话他怎么说得出口嘛! 「幸好我今天没跷班。」老三慕商歌也摆出看好戏的姿态。 「弦歌,那就得看你拿出多少诚意了。」慕丞昕说着,「所有董事会的人都在等着你做决定,不然我们可要寻找下一个政治联姻的对象了。」 「什么?你们要政治联姻?」朱弄月跳起来,「这不是代表你们要他娶别人?那可不成,那我跟他求婚好了……」 「我说你啊!」慕弦歌将她一把按住,声音中有些怒火,「让你向我求婚像什么话?」 「可是你不开口的话,就要娶别人呀!」朱弄月也开始火大了起来。 「那也轮不到你开口好不好?」这小女人真是要气死他! 「那又怎样嘛?你是想娶别人是不是?」真可恶!她本来还以为他真的很爱她咧! 没想到马上就想琵琶别抱了! 「我当然只想娶你!」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该死的,他的冷静优雅、他的从容不迫,今天全都毁了! 「你这么凶我哪敢嫁给你呀!」朱弄月气呼呼地推开他,「算了,你去娶别人好了!」说完她就跑出会议厅。 「喂!」慕弦歌拦截不及,让朱弄月跑走了。 「快追啊!」慕丞延微笑地对他说着:「这种事情应该不用爸爸教你了吧?」 「爸?」爸爸的意思是…… 「要是你带得回她,就让她陪你一起去美国吧!」慕丞延笑着对儿子说,果然,随即看见儿子像一阵风似地离开了会议厅。 「咱们家老大终于像个正常人了,好现象。」老三慕商歌呵呵笑道。 「因为,这是属于他的夏天啊!」老五慕徵歌也微笑着,那总是活在冬天里的老大啊! 慕弦歌踏入咖啡店。果然,朱弄月又回到骆裴农身边了,他看着看着,没有再前进,于是转了个身,离开了店门口。 朱弄月看见他进来又离开,不晓得为什么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不去追他吗?」骆裴农边擦拭杯盘边问着。 好像某个按钮被启动了,朱弄月追出了店门。 大街上来来往往好多的人,可是她仍然一眼就能在人群中认出他来。 该不该再上前?眼看着就要追上了,她却变得不确定了,脚步显得有些踌躇,再无法前进。 就在此时,像是心有灵犀,慕弦歌也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她的方向。 他看见她了。 而她也只是站在原地与他对望着,不敢上前。 川流不息的人潮在他们中间来了又去,散了又来,但是他们的眼中却只有彼此,像是身旁的一切都已经不存在,整个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终于,慕弦歌向她伸出了手,以一个等待的姿态。 她再也忍不住,朝他飞奔过去,穿越过她面前重重的人潮,直接冲进他怀里,被他牢牢地抱住。 店里的骆裴农还在擦拭着杯盘,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微微地笑了起来。 「呵呵,原来,是夏天到了啊……」 「我本来是想,如果你不伸手捉住我,我就这样和你交错而过,而且再也不会回头了……」 朱弄月紧抱住他,像是再怎么样都不愿意放手了。 「但是我想的是如果你不追出来,那么,我就这样放开你,而且不再后悔。」慕弦歌微笑着,也紧紧地拥抱着她。 「可是我爱你,所以……」 「所以,你愿不愿意陪我去美国?」慕弦歌勾起她的下巴,「我相信只要有你在我身边,不管未来有多么可怕,我都有勇气面对。」 慎重得像是在求婚啊这个人,还真是不善表达呢!朱弄月含着泪,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愿意。」 她也回答得如同在应允一生的承诺。 「老大在美国的手术很顺利吗?」向来温文儒雅的老五慕徵歌轻轻地微笑着。 「大概过不久就可以活蹦乱跳的回来了吧!」慕角歌跳坐在弟弟的办公桌上,「现在的他简直像个超人啊!打都打不死的。」 「你这样说太夸张了。」慕徵歌淡淡地笑着,「那么,我们应该准备婚礼了吗?」 「夏天是结婚的好季节嘛!六月的新娘不是很多?」慕商歌走进两个堂弟的办公室,将公文放在他们的办公桌上。 「不过,宫歌那儿好像有点问题呢!」 「他不是早该面对了吗?」不是听不出老三语调中那种看好戏的意味,慕徵歌将椅子旋转了一下,站起身来。 「走吧,我们该去开会了。」 「走罗!」慕角歌跳下办公桌,和兄弟们一起走出了办公室,并且将门给关上。 夏天即将来临——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