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怀春》 心动、行动、感动 苇音 很难有贴切的形容词描述我现在所做的事。 我的两眼正视着电脑萤幕,手指不停地敲打键盘,耳中塞满了queen的强力节拍中带着和谐合声的音乐,偶尔眼睛的余光会瞄到窗外被云遮去大半的山,脚无意识地前后晃动,或者交插地停驻在地板上,身体随萤幕上的字句而情绪起伏,但不时却又受到音乐节拍的耸动,点头、晃身、摇摆;甚至眨眼、吞口水、以手将浏海拨开、偶尔拍打自己的脸颊,这些不自主的动作就跟呼吸一样地平常。 脑波却不停地指示手指,敲打出我心中所构思的字句,布局我所想的情节,音乐激发我欲爆发的情感,天呀,我竟然为自己的小说留下眼泪。 当最后一个字出现,我谨慎地存档后,才松了口气,总算从小说中脱离。 真想到海边去!但我不能。 清晨,太阳还肆无忌惮的从窗户溜进来,正午,却乌云满布滴答地下起雨来。 多怪异的天气!然而我就是在这种天气骤变的时刻,写下这篇序言,我的心情却是矛盾得很。 此时,再多的音乐都不能平抚的激动的情绪,撰写小说过程就好像生小孩似的,经过痛苦,但结果却是甜美的。这是我第一本尝试不同的写作方法完成的小说,所以我不断地想着,不知道读者是否能接受这本小说? 我一直很喜欢带有一点点悬疑的故事,所以,不能否认在这本小说,除了绚丽的爱情之外,也有着令人好奇的情节。但希望能让读者享受不同感觉的华丽爱情冒险之旅。 而喜欢与不喜欢的,都希望你们能写信告诉我。 多日的辗转难以成眠,感谢飞象独具慧眼,解决了我失眠的痛苦。 第一章 我,方旖玢,是「仙圣美」女子寄宿学校高中部二年级的学生。 你可能会问我,怎么没听过这么一所学校,那当然了,这所学校的名字仅限在达官、贵人的耳里流传,一般升斗小民是不会听过的。 这所学校里的学生,多半是富人或是政要的女儿,被送到这里的主要目的,是由于其隐密性高,大多数的人根本不知道这所学校的存在,家长可以避免孩子被绑架的隐忧。 再者,这是一所新娘学校,学校里的课程完全是为了培养出贵妇而设计的;这些富人或政要的女儿,将来多半也是要嫁到豪门,因此,许许多多如宴会筹办、用餐礼仪、自我装扮、个人修养等等都是为适应上流社会所需要,在这里有整套齐全的训练课程。 别说不可思议,在二十世纪末,大女人主义意识抬头的今天,当然有这样的学校存在。这完全是因为治安渐趋败坏,人与人之间的安全感、信赖感式微所造成的,所以政治联姻的情形越来越严重。 我的父亲,只是个刚有起色的鞋业代理商,代理义大利、英国等知名品牌的鞋子。 母亲在我三岁那一年就因重病去逝,所以说我几乎是父亲一手带大的。高中之前,我上的都是公立学校,直到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赚了不少钱之后,才把我送到仙圣美来。 当然这也是受了最近绑架案情形泛滥的影响,但更重要的是,他想把我嫁给更富有、对他的事业更有帮助的人家。 对于这点,虽然他口中从不说,但我可是心知肚明。 真的很讨厌父亲的心态,所以我是抱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心情进入仙圣美的。 仙圣美……什么要把我们塑造成像仙女一般的圣洁与美丽。 在我进到学校的第一天,王若凡校长站在讲台上,是这么对着所有的新生解释仙圣美的定义。 当时,我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结果竟被她发现了。在众目睽睽注视下,她命令我到讲台上,向所有的同学大声说对不起五十次。这使得我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校长。 她虽然不会体罚学生,却很懂得如何羞辱人,尤其是那种长相和家境较逊色的女孩。 所以,像我这种父亲必须付出大半赚来的钱,才能缴得起学费的人,一向是校长杀鸡儆猴的目标。 知道仙圣美的学费有多贵吗?有一次我曾偷看学校寄给父亲的注册单,差一点没让我喷出血来。 那……反正对我来说是天文数字! 仙圣美根本就是吸血鬼! 虽然不得不承认,它的宿舍华丽得如五星级饭店,它的膳食精致可口,它的校园辽阔得宛如国家公园,但学校里的教师却一个比一个还严格,不论是文学课、语言课、家政课、还是新闻知识课……每个老师不是扑克脸的老先生、老太太,就是罗哩八嗦的老处女。 可以体会到我的「郁卒」了吧? 唯一可喜的是,在学校里我有两个很要好的同学。 兰依玫,父亲在沙乌地阿拉伯拥有数个石油厂,目前仍在继续探勘中。为了拓展生意,她的父母经年累月的在国外,由于她无法适应沙乌地阿拉伯的气候与生活方式,所以独自一个人在台生活。 康雅菱,父母亲皆是南部的望族,两家族联姻之后俨然已成为南部第一首富,其富有程度无处探询。由于其父母多采取低调的方式经营家族事业,所以许多国外专门介绍富人的杂志,并不知道康家富裕的情形。 至于她为什么会到仙圣美来,据说是她母亲的意思,她母亲希望她能成为大家闺秀,以便能找户好人家嫁过去。 三人之中,就属我的家境最「穷」,也是王校长和其他老师最喜欢处罚的对象,不过,雅菱总会挺身而出为我解围,而依玫则会在事后温柔地安慰我。 雅菱的个性豪爽、开朗,喜欢打抱不平,是校长、老师最头疼的对象,不过,因其母亲和校长有很深的交情,老师们不敢动她一根寒毛。 依玫的个性比较温驯且不善于表达。可能是因为脸上长满雀斑的缘故,她总喜欢低着头,默默地听着别人说话。 我呢?唯一觉得能胜过她们的,可能是我的容貌吧! 父亲常说我长得极像已去世的母亲。发亮的眼睛如月亮,白皙的双颊微微泛红,完全不需要化妆品的点缀。 可是王校长却说,我的美丽是魔鬼的化身,长长蓬松的头发是引诱男人犯罪的根源,天真无邪的笑容是恶魔伪装的。 虽然她好几次暗示我将头发剪去,但我才不吃她那一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才不会轻易受她摆布。所以我将原本总是绑成公主头的秀发放下,让它更豪放不羁地在风中飘荡。 当然,王校长的脸自然是气得发白,并且郑重地对我说,她再也不理我了,就让恶魔占领我的心灵,让我自生自灭。 不过是小小的反抗,她干嘛这么生气呢! 真搞不懂这个已年过五十,但仍独身的老处女,怎么会如此大惊小怪? 虽然看见她生气,我的内心就充满快感,不过,还是很担心她会向父亲告状,我可不希望与父亲难得一次的相聚,成了训话大会。 所以,有了警觉之后,我尽量和王校长保持一定的距离。 直到我们晚归的事情被发现—— 雅菱从厨房助手莎莉那里听来一个传说,说是在十五月圆的晚上十二点整,站在校园里的黑原石上,仰望着月亮许愿,就能遇见未来的对象。 莎莉是上个月才到仙圣美来的,她能言善道又对学生十分和善,所以很快地就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大家最喜欢在休息时间听她说故事,雅菱就是最热衷的一个。当她听莎莉说起这个关于黑原石的传说之后,便兴致勃勃地想在校园中寻找黑原石,希望能在十五月圆的午夜,遇见未来的对象。 我对这个故事一直是半信半疑,原因是我对莎莉并没太大的好感,所以对她所说的话存疑。 而胆小的依玫则是惶恐地摇头,因为一想到万一被校长或老师发现,可能会受到的惩罚,她更是极力地劝阻。 「难道你们不想看看自己未来另一半的长相吗?」雅菱积极地劝说。 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特别是处在如此封闭的仙圣美,可是……莎莉的话…… 「是真的吗?我不太相信。」 我摇头表示怀疑,不过,雅菱的话和决心打动了我。 「若是假的,大不了下次遇见莎莉时好好骂骂她,再也不要相信她,何况我们这样做也不会吃亏呀,而且,如果是真的呢?错过这个机会不是很可惜吗?」 「你说呢?依玫……」我转头询问她的意见。 雅菱见我也动了心,于是努力地游说依玫:「试看看吧!你不是对爱情充满了幻想,难道想错过看见心上人的机会?」 见雅菱和我的心意已决,依玫在拗不过我们的情况下,勉为其难的点头。 十五月圆那天正逢放假,同学们大多回家去了,剩下来的人多半是和我一样,家人不在台湾,当然雅菱是骗校长说她身体不舒服,想留在学校休息才没回南部的。所以宿舍里的人很少,正合我们的意。 就这样,我们三个人在十五月圆的午夜来到校园最偏僻的一角,就是黑原石放立的地方。 雅菱仔细盯着手腕上夜光表的时针,想确认十二点是否到了。 依玫则是紧抓着我的手臂,微微颤抖着。 「十二点了吗?」我忍不住地问。 「快了!快了!」 就在剩下几秒钟到十二点的时候,黑原石另一端的草丛中突然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 依玫的手臂抓得更紧了! 突然眼前出现我们都无法置信的景象。 一个英俊高大的男孩子从黑原石的另一端出现,在明亮的月光下,他微笑地看着我们。他是怎么出现的,我们三个根本不清楚,当确知有个人站在我们面前时,他的容貌已经十分清楚的出现在眼前。 真是太出乎意料之外的英俊! 没想到竟会是一个活生生的男孩子出现在眼前。 直发、五官清秀的他穿着浅灰色西装,金边的眼镜衬托出他的斯文有礼,他的笑容真是迷倒了我们三个,不过,我却注意到,他多看了我好几眼;甚至注视着我,对我眨眼睛。 太不可思议了! 幻想的结婚对象就这么出现我的面前。 我和雅菱几乎完全忘了自己所处的时空。 依玫首先恢复意识,拉着我往后跑,雅菱尾随在我们的后面。不过,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彼此的喘息声都听得很清楚。 一直到冲到宿舍的围墙旁,正要潜回房间时,却被夜巡的校长在走廊上逮个正着。 「方旖玢,一定是你带头的。」 王校长犀利的眼光直盯着我,惊魂未定的我,哪找得出话来向她解释。 「跟我来,今晚别想在自己的床上睡觉。」 「不,校长,是我提议的,不是旖玢。」雅菱连忙解释。 「我很了解你们之间的友谊,你别为她顶罪了,你和兰依玫也有别的处罚,乖乖地到房间等我。」 自知理亏的我们根本不敢吭声,只好默默地准备接受校长的处罚。 王校长硬指称是我带头的,要对我做较严厉的处罚;我也莫可奈何,谁教我在她的眼中是「弱势个体」呢! 于是在午夜不到一点的时候,我被关进禁闭室,并且被要求写十份自白书,说明此次违反校规行为的始末。 这怎么能清清楚楚写下来呢? 说是为了遇见未来的另一半?太可笑了,一定会被校长和老师视为异端,而且这样一来,莎莉也会被迫离开学校,尽管我不怎么喜欢她,可是也不能害她连工作都没了吧!于是我随便胡诌了一些谎言应付校长。 但我却没料到,从禁闭室里获得解放的我,发现所有的人都已知道了我们到黑原石上的真正目的。 「怎么?有遇见心上人吗?」 一向气焰高张的班长,突如其来的站在我的面前询问。她向来对我总是不理不睬的,而这一刻却好像与我是熟识已久的老友似的。 「我……」我犹豫着不知道该对她说真话还是敷衍她。 站在我身后的雅菱忍不住对她大声的说:「关你屁事。」 「说不雅的话是会遭受处罚的,凭我是班长的身分,可以向校长检举的,不过,只要你们告诉我,那天到底有没有看见什么,我可以放你一马。」 「我不会受你威胁的。」 「是吗?」班长露出贼贼的眼光,「我想根本就是遇见一个丑八怪,所以你们才不敢说,哈……哈……一定是看见自己的未来对象是奇丑无比的人,所以你们才不肯承认。」 「胡说!那个男孩是我有史以来见过最帅的。」受不了她的激话,雅菱还是脱口的说出。 「我了解了!」班长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说完掉头就走。 呆立在走廊上的我们,只能无声地互望。 自从那晚起,我们未曾对当时所看见的景象做过讨论,但各自的心中都存着一个疑问:如果故事是真的,我们三个人同时遇见他,那个男孩应该算是谁的未来对象? 直到晚间准备就寝前的自由时间,我终于忍不住开口说出问题的核心。 「你认为呢?」雅菱笑着说。 「不可能是我……」依玫怯怯地说。 「谁说的!都有可能不是吗?」我反驳她。 雅菱也附和我的话,「是呀,我们三个可都是有机会的。更何况我们都还年轻,说不定还能遇见更好的人。」 「可能吗?还有人会比他更帅吗?我一想到他那如冬日阳光的眼神心就醉了!」 依玫在说这句话时的眼神和平常不太一样,特别的有神。该不会是对那个男孩一见钟情了吧? 我的心一惊,连忙开口:「依玫你……爱上他了?」 「不会吧?才见一面,不到五分钟;喔,是不到两分钟,太神奇了吧?」 「你们……」面对雅菱直接的问话,依玫害羞得整张脸都涨红起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才不相信你们没动心,别都推在我身上。」 「我才没有呢!」雅菱嘟起嘴。 「我……也没有。」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说,就好像不说出这句话,会对不起依玫似的。不过,雅菱听完我的说辞之后,紧接着又说:「那好,就这么决定了,下次当那个男人再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时,就算是依玫的。」 「干嘛?买卖东西吗?什么算不算我的?」 依玫的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她却笑得十分开心,难得一见的酒窝也跑出来了。 「就这么决定了哦!」 为加深依玫的笑容,我毅然伸出小指,表示愿遵守约定。 雅菱爽快地伸出小指,反倒是依玫显得有些犹豫,我拉起她放在腿上的手,并将她的小指勾在我们的小指上。 「一言为定!」 自从与雅菱、依玫约定过后,我就没再想过那一夜发生的那件事,包括那个不知名男孩的脸。 因为已经被堆得如山高的作业和书本困住了! 现在正是仙圣美的期末考,等考完后就是个长假,许多人已经开始进行度假计划,雅菱必须回南部,而我和依玫却无处可去。 依玫不想回沙乌地阿拉伯,那里的风沙常让她受不了,加上必须老是遮着脸和缠遍全身的布,更教她吃不消。 而我也没办法到义大利去,因为父亲除了忙碌的工作之外,也正在忙着恋爱,如果此刻我到义大利,对他而言,简直是多了个烫手山芋,他才不会这么笨。 看来我们可能还是照旧得待在仙圣美。 一想到大家都出去享受自由,而自己必须被关在这里和老处女校长共处,不由得叹口气。 「你在担心什么?」坐在我身旁的雅菱关心地问:「你的成绩那么好,一定没有问题的,反而是我才要担心,万一又没达到我爸的标准,放假回去后一定又会被唠叨个没完。」 「我没你说的那么好,只是我父亲并不是很关心我的功课,所以才没被念呀!」 「那你叹什么气呀?别随便影响我,我现在可是紧张得很!」 「对不起啦!我只是想到你放假后就要回家去了,而我却必须留在这没有自由空气的地方,所以不由自主地便叹起气来。」 「对喔!我都忘了,依玫好像也没地方可去……」雅菱将头转回去,不停地喃喃自语,也搞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她突然又转过头来,紧抓着我的手,以急切又兴奋的语气对我说:「这样吧,你和依玫和我一起回去吧!」 「可以吗?」我狐疑地看着她。 「没问题的。我会先打电话告诉我妈咪,他们早就想见见你们了,而且,只要你们跟我一起回去,就算我考坏了,老爸也会口下留情,不会骂得很过分的,太好了!」她一边说,一边满意地笑着。 「好吧!先说要怎样感谢我和依玫?现在我们可变成你的靠山喽!」 「嘿,别太得寸进尺,我可怜你们才让你们跟的,还要我感谢你们?我看你才要拜托我呢!不好好巴结我,我就不带你们去游山玩水。」 这时,雅菱可神气了,因为她可是我们当中唯一有家可回的人。 「好……好,感谢!万分感谢!要不要磕头啊?」 「喔,我不会拒绝的。」 这家伙真是得意忘形了,还不知道回家会不会被处罚,现在就神气无比的。看我不好好泼你冷水才怪。 「小心你的数学呀!」 「对喔!都是你,我刚演算到一半,不跟你说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雅菱真的是安安静静地在做数学练习题,连我在旁边不停地甩笔,不小心掉到桌面或地上的声音,都没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 不想再看到书本的我,在百般无聊之下,只好起身悄悄地离开。 现在是自习时间,由于考试的关系,校园里学生的踪影稀少,多半都在图书馆或宿舍里温书。整个学校沉寂许多,我一个人默默地在花园的小径上散步,清新的空气让头脑清醒许多。 我的脚不自觉地往黑原石的方向走去,远远地就见到那块突出的岩石上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学校,面向围墙外。看着他的头部已超出围墙的高度,视线能见到墙外的树林时,我心中就有预感,会是那个英俊的男孩子。 我被危险的禁忌吸引着,根本忘了禁闭室的恐惧,加快脚步奔向黑原石。到底是不是幻影呢?我一心一意只想知道那个男孩,是不是出自于我的幻觉。 当我越来越靠近时,他似乎也听见我奔跑的脚步声,缓缓地转过身来。 真的是他!? 他露出迷人的微笑,璀璨如阳光。 「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是我唯一想到的问题,然而他却笑笑地将双手摊开。 「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容易进来。」 「可是……这是学校的土地,不允许外人进入的,而且随时都有警卫巡逻,被抓到是会吃官司的。」 「你是在担心我吗?」他依旧笑着。 「我才不担心你呢!就算你被警卫抓走,也不干我的事。」 他的声音很容易便让我的心跳加快,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以不在乎的口气跟我说话时,我发现自己竟然很在意他的态度。 「那……你为什么又到这里来?是因为那天晚上……所以想再见到我?」 「你真臭美!你以为自己是谁呀?我不过是出来散散心,现在学校正值期末考的温书假,谁有多余的时间想到你呀!」 「期末考?这么说……快放假了,所以会有短暂的时间看不到你喽?」 我突然想起答应雅菱的事。 「嗯,期末考后我们会离开学校一阵子。」 「我们?是指那天和你一起出现的另外两个女孩吗?你们要去哪里?」 「喔,去雅菱家。」 我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将话说得太快,当我将雅菱的名字说出来时,突然想起那天我们三个人在走廊上所说的话,约定好了这个男孩是属于依玫的。于是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和这个男人面对面的站在黑原石上,等于是背叛了依玫,我心虚的步下石头,并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怎么了?」 「没有,我不该和陌生人说太多话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是陌生人。可是我们已经见了两次面,不算是不相识了吧?而且还说了这么多话。」 「喔,你对我而言还是陌生人,我根本不知道你的来历,连你的名字我都不清楚,怎能说相识呢?」 他拍拍自己的头,然后大笑:「乔治,我的名字叫乔治。你呢?」 「方旖玢。」 「后会有期了!」 说完,他挥挥手,修长的脚一下子就翻过围墙,我还傻傻地看着他留下的脚印,久久未回过神来。 乔治!?为什么是个英文名字呢? 他英俊的容貌,竟配了个满街都是的英文名字,真是可惜。 第二章 等校长在礼堂上说完她的长篇大论之后,我们的高二岁月也正式宣告结束了。 我和依玫兴高采烈地提着简单的行李,站在大门口等候着雅菱爸爸的司机将车开过来。 对这趟南部之旅怀有憧憬的我,早就迫不及待地想去拥抱南台湾的阳光。常听人说,那里的天空总是无云,蓝得如透明的蓝水晶,还有布满白沙的沙滩、与天空相映的蔚蓝海岸、撩人的微风……我的心早已飞奔到那里。 此刻唯一会让我挂念的就是……离开仙圣美,可能会有一段很长的时间看不到「乔治」。 上次偷跑到黑原石遇见乔治的事,我始终没敢对雅菱和依玫说,尤其是依玫,我知道她也很喜欢乔治,这使得我无法向她开口。 有时我会责怪自己太自私。可是,如果乔治喜欢的人是我呢? 放弃这个机会太可惜了,我们三个人老是喜欢在私底下谈论恋爱的滋味,可是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尝试过,实在是太逊了,活了十七年,竟然连一个接吻的经验也没有,说出来还真会让人笑。 如果乔治喜欢的是我,我真的不想错过他。 怎么办呢? 我转过头望着身旁的依玫,她和雅菱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如果我真的这么做,无疑是背叛了她们,这种两难的情况,让我觉得不知所措。 算了!我干嘛在为还没发生的事担忧呢?说不定只是我自作多情,现在我只管好好的度假,这才是我应该做的事。 正当我的心思飞到九霄云外的同时,车子停在我们的面前。 「上车吧!我的伙伴,美好的旅程正等着我们。」 雅菱一马当先进了前座,而我则在依玫的提醒下,仓促地挤进后座。 当车缓缓地向前时,我的眼角余光似乎瞄到了乔治的身影。他就站在大门对面的树下,我以最快的速度将头掉转,目光急切地梭巡刚刚看见他的地方,但树下已空无一人。 「旖玢,你怎么了?从刚刚就一直在发呆,你在想什么?还是没睡好?瞧你心不在焉的模样。」 「她呀,一定是想沙滩想疯了。依玫,别理她了,等到了我家,她就会恢复正常的。」 我尴尬地笑了笑,「被你们发现了,怎么知道我喜欢海边?」 「你的心事有谁不知道,旖玢,你可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心里在想什么,怎么会瞒得过我的慧眼,这几天你不是老在宿舍里,不停地念着要穿哪件泳装才好的吗?」 她之前的话着实吓了我一大跳,更使我不安。我还以为她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了,还好她指的是泳装的事。我松了一口气,但不知该以什么话回应,只好干笑两声。 「旖玢,你真是杞人忧天,我们可以整整一个月都住在海边的别墅里,每天换一套泳装都可以。」 「是呀!刚刚才说你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怎么现在就做起最不阿莎力的事了。我们三个人里面,最优柔寡断的人就是你了,老是想东想西的,做一件事想个老半天,生怕这样不好、那样不行的。告诉你,这样最后的结果就是两手空空,什么都不会有的。」 雅菱的确很了解我,我一向是过于优柔寡断,但这并非我愿,我也不喜欢如此。想了老半天做出一个决定,到了最后关头,总是踩煞车。 不过,今天的我的确是难以决定,或许坦白一点会比较好。 「我……」我看着依玫想把话说出来,而她也正在等待着我开口。 急性子的雅菱却打断我的话,她趴在椅背上,嘴巴开始喋喋不休地说:「告诉你们,我爸最近在我家旁边建了高尔夫球场。还有呀,有个人工湖耶!我们可以去划船,一想到这些,我真是太爱我爸爸了。」 「你呀,在仙圣美的时候不是口口声声怪你父亲把你送到学校来,还说他是天字第一号最不解风情的老顽固爸爸,既不会说笑话,更不会听笑话,老是一张严肃的扑克脸,现在怎么马上就变脸了?」我嘲笑着她。 「此时非彼时,今年我的成绩单上的数字应该不算太难看,比起去年那一半的番茄红,这样的成绩实在好太多了,我想我爸应该会口下留情的,再加上有你们作陪,嘿嘿……」 车子里的气氛充满了欢乐,连依玫也打破平时不爱说话的个性,兴致勃勃地拉着雅菱的手追问:「雅菱,再多说一点,你家到底在哪里?」 「我家呀,就在山里面,要绕过好几个山头才会到……」 「那不是原住民住的地方吗?」依玫插嘴。 雅菱摇头,「那附近只有我们一户人家,不过隔壁的山庄倒是有很多原住民,我以前有个同学就住在那。」 「那……你家是什么模样?」 「有没有看过日本节目介绍的温泉饭店?我家就像那个样子,全是一楼的木造平房,我爸嫌爬楼梯太累了,还有一个露天游泳池、温室花园、游乐园、马房、还有一幢专供佣人住的三层半西式洋房。我敢打包票你们一定会喜欢的,特别是那个露天游泳池。」雅菱边说边兴奋地笑着。 「深山里的露天游泳池,好怪异喔!」我赞叹地说。 但依玫却不满足地说:「你说的那些我在沙乌地阿拉伯的家里都有,只不过是位于被沙漠包围的绿洲中,而你们是在山里,有没有什么特别一点的啦!」 「呃?特别一点的……还有一间半毁的房子,我们都叫它鬼屋……」 她的话还没说完,胆小的依玫已经脸色发白地大叫:「鬼屋!?」 雅菱故意继续说:「是呀,我祖父那一代就存在了,听说已经很久没人住了,你知道的,古屋嘛……」 「我……我可不可以不要去了,我最怕这种事了。」 依玫的指甲紧紧地掐着我的手臂,我连忙对雅菱说:「别再说了,有人快不行了,待会儿晕倒还得带她去医院就麻烦了。」 「骗你的啦!哪会有什么鬼屋,哈哈……」雅菱吐吐舌头顽皮地笑着。 「真是的,雅菱你最坏了……」依玫不悦地嘟起嘴。 「你不是说我们要去海边的别墅吗?」我突然想起雅菱曾说过的话。 「对呀,那是我爸大前年盖的,原本是要让……我的一个亲戚住的,可是……他……反正他没去住就对了,所以就变成了我们家的度假别墅。」 我开始幻想别墅的模样,会不会就像电视影集上一样,靠海的那一面全是透明的落地窗?要真是如此,那就太棒了! 「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了。」 雅菱继续说:「那里的沙滩真是美极了,还有……海水的颜色,我保证你们以前绝对没见过,它就像蓝宝石一样,一经阳光的照射就会发出闪闪的光芒。」 「哇!」依玫的双眼也发亮得如宝石。 「不过,请放心,当你们穿上比基尼的时候,再也没有人会注意到沙滩很迷人了。」 我笑着回应她:「什么我们!?应该是你才对,看看我们三个,身材最好的就属你了,让那些男孩眼睛发亮的人是你,不是我们。」 「嘿,我可没说我要穿比基尼去。」 「少装蒜了,我可是亲眼看见你塞了两件比基尼进行李袋的……」 雅菱的脸倏地涨红,不好意思的瞧了隔壁的司机一眼。 「别乱说了!旖玢,我才看见你放了比基尼呢!」 「嘿,我可没说我要穿。」 「你不穿?难道三十天里你都要穿老古板的泳装?不会吧?拜托,好不容易脱离仙圣美,别再故作清纯了。你们昨天不是还在说,要找个男孩谈个短暂的小恋爱吗?不好好打扮一下,怎会有人注意,这可是个大好机会,我们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不谈个恋爱,等开学回仙圣美,怎么会有美好的回忆?」 雅菱越说越兴奋,好不容易才获得解放,加上又有同学相伴,才会让她兴奋成这副德行。 不过,依玫却对她的话表示意见。 「你说的可是速食恋爱?之前你不是很反对、很鄙视这种爱情,说什么轻薄短浅不能刻骨铭心,现在怎么又改观了?」 是呀,我也记得雅菱曾严厉的批评这种恋爱,现在竟然高举双手赞成,她真是多变。不过,看她兴奋的神情,我的心也不由得蠢蠢欲动,不自觉地说出赞同她的话。 「不能刻骨铭心又怎样?若未曾经历平凡的爱情,又怎能知道什么样的爱能刻骨铭心呢?我现在只知道,十七岁的我们正等待着爱情的来临,如果真有机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不想错过。依玫,你难道不心动吗?」 依玫的脸微微泛着红晕,露出浅浅的微笑,我想她一定是被我的话打动了。 「我……当然也会心动,只是……会有些害怕……」 「嘿,你怎么也变得婆婆妈妈的,我们三个人当中有一个已经够了,你可不要变成第二个方旖玢。」雅菱正色说道。 然而前座的司机突然出声:「小姐们,恋爱不见得都是好事。」 进到车子这么久,这时我才注意到司机的长相,虽然他戴着帽子,无法仔细看清楚他的五官,但从背影可以看见他黑黑的短发,和以前所见白发苍苍的司机很不一样。 于是透过照后镜,我看见了他神采奕奕的眼睛。而镜中与他目光接触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莫名一悸,他的眼彷佛有魔力般教我移不开视线,静默中,有一道极微弱的电流穿过我的身体,我轻轻一颤,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自己有那么一丝的迷眩。 这样年轻的人,真的是司机吗?我转过头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雅菱。 然而更让我惊讶的是雅菱竟然拍着他的肩膀说:「嘿,平常见你闷不吭声的,竟还会说大道理。」 这下不单是我盯着雅菱,连依玫也察觉出不对劲。 「雅菱……他……」 我们都将眼光移到司机身上。 雅菱发现我和依玫的目光全聚集过在他身上,才意识到我们的神情有异。她顽皮地吐吐舌头,并询问身旁的人。「对不起我说溜嘴了,现在可以说吗?」 不等那个人回答,我立刻逼问雅菱:「他是谁?为什么要骗我们说他是你爸爸的司机?」 「好啦!别逼问她了,是我叫雅菱不要说的。我是她的远房亲戚,从小和她一起玩大的。」 「对啦!恰好他也要回南部,所以我爸要他来接我。他怕你们会因为车上多了一个陌生男子而觉得不自在,所以要我说他是司机。」 「喔!」我和依玫同时出声,接下来就是一片沉默。 原本热闹的气氛全冷却了下来! 我有点后悔刚刚的情绪太兴奋、话也太多了,刚说了很多关于渴望爱情的话,全让他听见了,都是雅菱的错,我悄悄地瞪了她一眼。 在陌生人面前本来就容易害羞的依玫也不说话了,可能和我一样有些懊恼刚刚的冲动,她安安静静地将手放在大腿上,宛如还在仙圣美的课堂上。 「怎么了?刚才不是还有说有笑的吗?现在怎么安静下来了?」雅菱连忙转头,「都是你啦!把她们都吓到了,还不快点澄清一下,说你也是很幽默的。嘿,笑得温柔一点,她们才不会怕你。」 「还不知道是谁大嘴巴说出来的!」 「嘿,还怪我,如果一开始就告诉她们你的身分,不就没事了,年纪都比我们大那么多,还害什么羞?」 雅菱和他一来一往唇枪舌战,我和依玫则是尴尬地坐着。 当他们意识到我和依玫尴尬的表情时,突然停住争论。 雅菱摸摸自己的头:「我们从小到大吵惯了,别误会喔!我们的感情可是好得很。」 「这样吧!为了向你们赔罪,车让雅菱来开好了。」 「不!」我和依玫紧张得大叫。 谁敢坐一个十七岁女孩开的车,虽然她平时的反应不错,但并不表示她会是个天生的驾车好手。 「很好,这表示我们达成共识。」他取下头上的帽子,侧着脸对我们说:「宁采辰,二十二岁,刚从美国回来。」 他绝不是很英俊那一型的男孩,因为他的长相并不斯文,不过也不算粗犷壮硕,应该说是有一副聪明绝顶的长相、稍稍黝黑的皮肤,但他充满自信、眩惑人的眼睛,却令人印象深刻。 虽然我还未完全认识他,但还是忍不住被他的眼神所吸引。 尤其当他说他叫宁采臣时,我看见他的眼神露出促狭的光芒。 他一定是「倩女幽魂」的迷! 「宁采臣?」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不会吧?你以为你是张国荣吗?差多了!」 「我就知道你们不会相信。」 「谁相信就是天字第一号大白痴,我才不相信你的话,哪有人真的会取名叫宁采臣?若真的是……你的破经书呢?还有背上的破竹架呢?」 「你真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孩!从来没有人一次就向我提出那么多问题。」 「那是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你叫宁采臣。」 他摇头:「相信别人真的那么困难?」 其实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我已经相信了他的话,只是不晓得为什么,我就是喜欢和他斗嘴。 「谁教你一开始就不诚实?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人?」 「通常骗人都是有理由、有动机的,你倒说看看,我为什么要捉弄你,骗了你我又有什么好处?」 我不服气地说:「看你的心有多黑喽,连我们小女生的脑筋你也想动。」 「小女生?如果你是指年纪的话,我不予置评,但如果是指其他方面的话,有机会我会仔细瞧瞧的。」说着,他转过头看着我。 「你……」他那隐含笑意的双关话语,堵得我一时为之语塞。我气得抬起眼,却再度与他的目光接触,他的眸光一扫之前的轻佻,带着一股稳重、深刻的意味注视着我,教我瞬间失了神,心也莫名的扑通一跳,我慌得立即避开他的凝视。 雅菱这时插话了,「宁采辰,别再逗她了,你看她脸色都发青了。」 「对不起,我是跟你闹着玩的,不会因为这样就与我翻脸吧?」 「他真的叫宁采辰,不过此辰非彼臣,是星辰的辰,他不是有心耍你的。」雅菱连忙解释。 我真的被他激怒了,于是一言不发地将脸转向车外。 车内突然变得沉静下来。 窗外的景物虽然清晰地在我眼中飞逝,可是我却只是盯着玻璃镜面,它微微地映照出我的脸。而思绪早已飞到千里远的地方,渐渐地眼前变得馍糊。突然,乔治的脸浮现在脑海,我失措地惊呼一声,那影像立刻消失。 「你怎么了?」 「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雅菱和依玫关心地询问,却只是让我的心更慌。 我转过身,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没有……」 「小姐,你说谎的样子很明显哦!」 又是宁采辰!他分明就是在挑我的毛病,由于气愤与心虚,我的脸很快的就红了起来。 「你凭什么这样说?你以为你是谁?关你何事!」 「你一定有什么事怕人知道。」 「我没什么事不能让人知道的。」我逞强地说。 「女孩子的心中不是都会藏着秘密吗?」 雅菱说:「宁采辰,我们三个人的感情很好,都是无话不说的,当然也不会藏秘密,旖玢她没必要说谎,也没有什么事需要隐瞒。」 雅菱一说话,宁采辰才没继续说下去。 而我是更不想理他了! 接下来,车子里没人再说话,依玫已经忍不住靠在我的肩上睡着了。没多久,困意也找上我,眼皮正和瞌睡虫相互抗争,四肢渐渐变得无力,脑袋也变得有点空,我不停地打呵欠,最后终于支撑不住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天色已暗,车子已经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我们一早就从仙圣美出发,直到现在才算快接近目的地。难怪雅菱每次回家都宁可坐飞机再换车,不然就是前一晚不睡觉,因为回家的车程实在是够她睡了。 窗外乌漆抹黑的,一时也看不出这座山的景色是否真如雅菱所形容那般的美,不过能确定的是,真的是人烟稀少,沿路望去根本不见其他车的车灯。 前座的雅菱突然伸起懒腰打呵欠。「总算快到了,累死我了。」 「最累的可是我,我这般不辞劳苦地把你们送到家,看你要怎么谢我。」说着,他别具深意瞥雅菱一眼。 雅菱拍着他的肩膀:「我不是已经很帮忙了?还要怎样……如果你是在说那件事,我一定会……你知道的啦!」 他们两人就像在打哑谜一样,我和依玫根本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管他的!我才不想知道任何有关那个宁采辰的事。 「还有多久才会到呀?」依玫问。 「快啦!只要这位超级大帅哥加快速度,再不到十分钟,就可以看到我家了。」 「嘿,别这样捧我,什么超级大帅哥!从你口中听见捧我的话,还真不习惯。」话是这么说,却见他眸中露出自信的神采。 「我说的可是实话,像你这样一表人才,又从美国留学回来,可是抢手货耶!对不对,旖玢?」 干嘛又扯到我身上,我瞪了雅菱一眼。 「是呀,旖玢。」依玫笑着说。 好哇!连依玫也不放过我,她们两个人分明是在戏弄我,我狠狠地往依玫的大腿捏下去。 「哎哟!」她轻呼一声。 那个宁采辰竟然笑出声:「看来有人动粗了!哈哈……真不敢相信,你们是仙圣美的学生。」 「仙圣美的学生又怎样?」我没好气地问。 「听说仙圣美出来的都是一等一的美女,容貌不但过人,学识也是高人一等,更重要的是气质好。」 我眯起了眼,「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都没有?」 宁采辰连忙解释:「我并没有说你们三个都没有。」 我再次被他激怒了,不晓得我今天怎么会变得这么爱生气。可能是以前很少有人会以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吧!而他……竟然还取笑我。 「好吧!你的意思是我没有?」我紧握拳头。 雅菱拍拍他的肩,「宁采辰,你就别再欺侮旖玢了,你刚刚那些话未免太毒了,再说下去,我和依玫可能也要翻脸了,我们三个女人联合起来攻击,你可能会吃不消哦!」 「太可怕了,我现在好害怕喔!双手发抖无力驾驶了,雅菱,你来开吧!」宁采辰故意如此说。 「好,我来!你把车靠边停。」我咬着牙赌气地对他说,别以为我真会受他的威胁。 「好啦!对不起,别生气了,逗你们玩的。」 宁采辰大概发现我真的生气了,于是态度有些软化,语气也和缓了些。 这时,我终于见到灯火通明的房子,心想那应该就是雅菱的家吧! 车在大门口停了下来。 「真是漂亮的房子!」依玫推开车门后便忍不住叹道。 我完全忘了刚刚与宁采辰之间的不愉快,注意力全放在房子上。 和雅菱形容的一模一样,甚至更漂亮。虽然我和依玫住的地方也都很豪华,但都是在都市中,从来没见过山里竟也有如此高雅的地方。 「太棒了!」我不由得不说出赞叹的话。 「进去吧!我爸妈一定在等我们了。」 在雅菱的催促下,我和依玫以最快的速度将行李拿出来。 「宁采辰,你不进来吗?」 因雅菱的话,我才发现他动也不动地注视着我。 「我还有事,要先离开。拜拜!后会有期!」 他挥了挥手,又坐进车子里。 将车掉头后,车子缓缓地开到我身旁。他摇下车窗对我说:「别忘了,我们会再见面的。」然后便扬长而去。 我愣了一下停下脚步,看着他的车在黑夜中消失,心里却有一股莫名的悸动。 真是个奇怪的人!干嘛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才不希罕见到他呢!不过……我必须承认,要忘了他可能不太容易吧! 第三章 一切都照着我们所预计的进行着,经过一晚的休息,隔天我们便如愿地住进雅菱父亲在海边的别墅,在沙滩上享受着阳光。 当我踏上这片沙滩时,就爱上它了! 这绝不是平常在北海岸看见的那种沙滩,而是像普吉岛那种碧绿海。 我们三个人真的是在海边玩疯了! 海岸线旁种的是整齐的树木,它的名字我说不出来,不过,谁又在乎呢!只要知道茂密的树叶够我们遮住正午的烈日就够了。 玩累了,就躲在树下享受徐徐的微风,等身上干了,再跳入海中,让海浪轻拍打着全身。 这种惬意的感觉,和在仙圣美时简直是天壤之别。我和依玫都觉得真是来对了!虽然与我们所预期的,还少了一点点的浪漫;不过,才刚开始而已,不是吗? 别墅并不是依靠着海岸建立的,而是位于许多度假饭店的中央,它距离沙滩大约需要十分钟的路程。我们每天都在这条充满度假气息的路上往来,不过我们的步伐可是相当的慢,我们三个人总是一边走路一边嬉闹,并且刻意将笑声放大。没办法,身穿比基尼泳装的美女实在太多了,想要吸引别人的注意可是要多下一点功夫,但从未谈过恋爱的我们,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只好趁拿着滑板的英俊少年,或是身旁无女伴的男孩从我们的身旁经过时,假装将身上的东西掉落,好让这些男孩能停下脚步与我们搭讪。 我们知道这已经是老招,而且都是从过去的电视节目中看来的,可是又能如何?从来没人教过我们要如何引起异性的注意。 「为什么我们来了好几天,都没人来向我们搭讪?」 「对呀,是我们的姿色太差,还是……都是你们不穿比基尼啦!」依玫说。 我摇摇头,「我才不相信是比基尼的问题,你们看右手边那个被男生包围的女孩,她也没穿比基尼呀,不过……她的身材好好喔!」 「喂,你们看看她的上围……」 我们三个不约而同地将眼光收回,放在自己的身体上。 雅菱干笑,「差太远了!」 「谁要被那种色迷迷、四肢发达的男生包围?只会注意女人上围的男人,都没什么大脑的!」我不屑地将眼神移向别处。 「雅菱、旖玢,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做呢?快过一个礼拜了耶!」 我将所有在沙滩上的女孩全瞄了一遍,虽然我们三个不能说是「冠军」,但也不至于「殿底」,于是我只能说:「是那些男孩没眼光,不是我们的错。」 我们互视然后相继叹气。 「顺其自然吧!没有人搭讪我们不也玩得很愉快?」 「是呀,这种问题交给老天去伤脑筋,我们只管好好玩不就得了!」我附和雅菱的话。 说实在的,我并不怎么期待在这个短暂的假期中发生恋情,因为乔治的脸如影随形地在脑海中出现,我就像被他下了蛊,无法控制自己。只是眼见她们俩不是很开心的模样,我也高兴不起来。 「去游泳吧!去接受海水的恋情吧!」雅菱对着大海叫喊。 经她一怂恿,我们又纷纷下海。 让海水冷静一下我的脑袋也好,于是我将自己交给大海,轻松自在地随波浪起伏。一直到觉得有些累,我才上岸走回休息区。但在大老远就看见雅菱已经坐在她的海滩椅上,而她的身旁竟坐着一个年轻男孩。 哇塞!金发外国人! 我的嘴张得好大,久久合不拢。这个雅菱的动作可真快! 我笑着走回休息区,雅菱高兴地向我挥手。「嗨!这是丹尼斯!丹尼斯,这是我的同学方旖玢。」 金发男子对我报以微笑,然后开口说:「你好!」 「你会说中文?」 「是呀,我在台湾待三年多了。」 雅菱抢着说:「丹尼斯今天才刚到这里,他是和朋友一起来度假的。」 她拼命地向我眨眼睛,我当然知道她的意思,所以我并没有准备坐下来,而是拿起太阳眼镜对他们说:「我想去买些饮料,有没有想喝什么?」 尚未听见他们的回答,我就被雅菱惊讶、怪异的表情搞得一头雾水,当我发现她的眼神落在我的身后时,我迅速地转过头。 「你……」 当我转身看见站在身后的人时,真是把我吓了一大跳。这几天来盘踞在我脑海的乔治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眼前,我惊讶地向后退了好几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还以为是自己在作梦。 「这是和我一起来的朋友,他叫乔治。」丹尼斯向我们介绍。 雅菱和我很有默契地互换眼神。 他是跟踪我们来的吗?或者只是巧合? 这时依玫也回来了,当她见到伞下站着这么多人,而且又有男生时,她先是感到讶异,而当她仔细将新加入的两个人看清楚之后,特别是当她的眼神瞄到乔治时,脸颊立刻涨红得如煮熟的虾子。 她停在距离大伞不到五步的地方,以求助的眼神看着我和雅菱。 我连忙走到她的身旁,将她拉过来,并向他介绍丹尼斯和乔治。依玫的手微微发抖,当我碰触到她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乔治可是冲浪高手,每年夏天我们都会来试试身手,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教你们。」丹尼斯的笑容很纯真、很诚恳,他丝毫没注意到我们三个人的表情怪异,只是不断地怂恿我们下去冲浪。 可是我们是三个人,如何和两个人一起学冲浪呢? 乔治从头到尾一直没开口说半句话,但我知道他的眼神一直放在我身上,而当丹尼斯说完他的提议时,他却立即主动拉着我的手:「来,我教你。」他二话不说地拉起我的手便要往海滩走去。 但我却不敢跟着去,因为我看见依玫难过的表情。我拼命对自己说:不行! 于是我扭脱乔治的手,「我胆子小不敢冲浪,让依玫去吧!」 乔治不解地看着我,并没开口发问,只见依玫走到他的身旁,而他竟然也没拒绝她,两人并肩的往海滩走去。 雅菱关心地看着我,「还好吗?你的脸色好苍白。」 「我有点不舒服,胃在痛,想休息一下,你们去玩吧!」 「要不要我帮你去买点药?」 「不用,我想等一会儿就好了。」 她拗不过我的坚持,只好和丹尼斯一起走向海滩。 我走到自动贩卖机买了瓶可乐,然后坐在躺椅上发呆。直到雅菱回来拿防晒油,才把我的魂唤了回来。 「你在发什么愣呀?我叫了你好几声了。」 「啊?」 「有没有好一点?」 「你说什么?」 她指指我的肚子,「你的胃呀?」 「喔,好多了。」我恍然地点点头。 「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我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却只能跟她打迷糊仗。 雅菱指向依玫和乔治。 「怎么会?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乔治是依玫的。」我假装大笑。 「如果之前没说好呢?其实我们当初哪会料到真的会再遇见他,那晚所说的话也不过是玩笑,如果你也喜欢乔治……」 「我没有!」 盯着乔治和依玫的身影,他们似乎玩得很高兴;尤其是依玫,看见她在阳光下的灿烂笑容,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我怎么忍心去破坏呢! 「你真是个好朋友。」雅菱拍拍我的肩,然后离开伞下,向正在对他招手的丹尼斯跑去。 如果她们俩能得到爱情的滋润,就算我必须牺牲,那也没有关系。只是……尽管我一直这样告诉自己,但眼睛却无法从乔治身上移开。 直到接近中午时分,阳光越来越炽热,整个海滩像在冒烟似的,他们才又回到伞下。 「好热喔!」 我连忙将刚买来的冰凉饮料一一递给他们。 「旖玢,你真好,我现在就需要这个。」雅菱快速地将瓶盖打开,咕噜地将汽水往肚子里灌。 「待会儿去用餐吧!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丹尼斯率先提议。 「好啊!我的肚子快饿坏了。」雅菱放下饮料附和的说:「怎么去?走路吗?」 「我有开车来,我们五个人刚好。」 雅菱点点头,「就这么决定了,你们有没有意见?」 乔治都点头说好了,依玫怎么会有意见,反倒是我,在这种情况之下,连说不的勇气都没有。 当丹尼斯将车开过来时,雅菱很自然地钻进前座,而乔治先招呼依玫坐进去,然后示意我坐在他和依玫的中间。由于是吉普车,车身不是很大,而后座坐了三个人算是有点拥挤。 我局促不安地坐着,双手放在大腿上。乔治的腿贴着我的,隐约可以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热度,这使得我的心更是七上八下的。我并没打算将身子移向依玫,而是尽量顺其自然,当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丹尼斯将车转进一条小路,四周种满了小柏树,就像是到了国家公园。而当一幢原木的建筑物出现时,我们都很讶异,这里竟有家这样特别的餐厅。 一块不规则状的原木招牌高挂在大树上,上面刻着「直入云霄」四个字,餐厅的屋顶盖得就像云霄飞车的跑道似的。 「好特别喔!」雅菱走出车门后说。 「快进去吧!饿扁了。」丹尼斯催促我们快进去。 雅菱和丹尼斯走在前面,这次我注意到了,乔治刻意跟随在我的身后。由于餐厅里已经是高朋满座,所以我们只能选择坐在吧台上,而乔治更是故意选择坐在我的身旁。 虽然他表现得很自然,但我就是知道他是刻意的。 当我们点的餐都摆在面前,每个人都开始品尝眼前的食物时,我放在大腿上拿着餐巾纸的手,突然被乔治的手握住,他塞了一张纸条在我的手里。 我怕被依玫看见,立刻将手从大腿上移到旁边,将纸条紧紧地握住。眼神却不自在的瞟着。 餐厅里人很多,加上又有人抽烟,依玫觉得很不习惯一直咳嗽。于是雅菱提议吃完饭之后,到别的地方去玩。 然而此刻的我,却没有那种兴致。 「我的胃还是不舒服,我想先回去。」 雅菱说:「那先送你回去好了。」 「不,我想可能是吃的东西没消化,我想自己走一走,而且这里离我们住的地方很近,不用担心。」我连忙摇头。 乔治的眼眸瞬也不瞬地盯着我:「是吗?」 「对,不要因为我而扫了你们的兴致,好好去玩吧!」 我催促他们快上路,而我则一个人独自向马路上走去。当他们开车经过我的身旁时,丹尼斯摇下车窗说:「真的不用我们送吗?」 我摇头并向他们挥手。然后就看见他们的车扬长而去。 雅菱和依玫一直到十点多才回来。 因为不想让她们见到我沮丧的脸,所以我很早就躲进房里并将灯关掉,让她们以为我已经睡着了。所以当丹尼斯的车声响起时,我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好奇地躲在窗帘后偷看。 他们道别的时间很短,几乎是雅菱和依玫一下车,不到三十秒的时间,丹尼斯就将车掉头开走。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又期待她们能有恋情发生,可是却又害怕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孤伶伶的。 我将乔治塞给我的纸条打开再看一遍—— 今晚午夜,我在别墅前的花园等你。 一看到字条上的字,我的心就剧烈地震荡着,该怎么办?要不要去赴约? 而当墙上的钟声响了十一次后,我再也按捺不住焦躁的情绪,披了件睡袍,便悄悄地走下楼。客厅是黑暗的,我并不知道开关在什么地方,只好扶着楼梯的扶手,慢慢地摸索下楼。 还好走到大厅时,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稍稍照出了家具的轮廓。 四周静悄悄的,我想雅菱和依玫大概都已经睡了。 我从冰箱里倒了杯冰水,轻轻地将大门打开,推开纱窗门,安静地坐在门外的藤椅上。 别墅的正前方有个小型的花园,那就是乔治约我见面的地方,现在距离午夜还有一个小时,我仍在犹豫要不要见他。 情感与理智的挣扎,真是让人觉得痛苦。 我注视着天上的月亮,想着令我头疼的问题。突然从我的斜后方传来细微脚步声,我惊讶地站起身,并往门的方向接近。 「旖玢……」 我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慌张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乔治就像那天在黑原石一样,倏地出现在我面前。 「你不是说……」 他笑了。「如果我真的午夜才出现,那就见不到你了。」 我被他的话吓一跳,难道他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什么?他知道我的犹豫与矛盾? 「所以我提早来了,而且如我所预料的,你果然就站在这里。」 「是的,就如你所想的,我并不想见你。」我突然警觉到自己只披了一件睡袍,而且正与一个不算熟识的男孩面对面,我下意识的往大门方向靠。 「那你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我……不关你的事。」 我就像一颗必须依照棋谱而走的棋子,而设计棋谱的人正是他。换句话说,我觉得自己正一步一步地陷入他所编织的爱情网中,每多见他一次面,我就越不能控制自己,忍不住地想再见他。 「可是却关系到我的一生,你站在这里就表示你在乎我,你对我的感觉就像我对你是一样的深陷,当我第一次在黑原石上见到你,我就知道我们的命运就像剪不断的丝线,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难道你没有这种感觉吗?」 他的句句求爱之言让我难以抗拒,这是我头一次与男孩这么靠近,也是头一次有人向我倾吐爱意,我根本无法教他停止。 「旖玢,你说话呀,难道你感受不到我强烈的爱意,自从听见你要到南部,会有一个月的时间见不到你,我整个人简直快要疯了,根本没办法忍受,所以我跟来了。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样,我们彼此互相思念,为什么不坦诚你对我的感情呢?」他越说越向我逼近。 「不,我……」 「不要欺骗你自己,我是爱你的……」 老天!我快不能控制自己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停地摇头。 「是的,你也是爱我的,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你也是爱我的……」 我突然想到了依玫,于是我猛力地推开他。 「依玫也喜欢你,所以……我……」 「可是我爱的是你,你能体会她的感受,难道你就不能体会我的痛苦与煎熬?」 我很矛盾,也很痛苦,面对他的声声逼问,根本不知该如何回应。 「是谁在外面?」 突然屋内的灯亮了,雅菱对着外面大叫。 听见她的声音让我更慌张,我仓促地回答:「雅菱,是我,我睡不着,所以坐在外面乘凉。」 「你快走。」我害怕被雅菱看见乔治,于是低声地催促他快离开。 「不,没得到你的回答我不走。」 「别为难我……」 「你才是在为难我。」 「给我时间,现在你快走……」我边说边往大门内看,生怕雅菱冲出来。 「我等你。」 乔治在我的手背上亲了一下,我全身就像触电般,不自主地颤抖。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想起他刚才所说的话,我仍然觉得难以置信。 这时,雅菱推开门,手中拿着一杯饮料走出来。 「天气很闷热喔!」她吞下一口杯中的水。 「是……是啊!」我的手还在发抖,连声音好像也被传染。 「可是……你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热,而且……还在发抖,怎么回事?是胃还在痛吗?」雅菱握住我的手,担心地问。 「嗯。」我点点头。 现在说什么也不是,在我还没将思绪厘清之前,我想还是先不要将乔治的事说出来比较好。 「明天丹尼斯和乔治他们还会来找我们,你想去吗?」 「喔,不了,我想可能还是没办法。谁知道它会不会玩到一半又突然作怪呢?」我指指自己的腹部。 「可是留你一个人在别墅里,不太好吧?万一你突然需要人帮忙,而我们都不在……」 「你别担心啦,我会照顾自己。」 雅菱摇摇头反驳的说道:「不行,我怎能放心。这样好了,不如你先回我家,我叫爸爸请医生帮你看看,之后你也可以顺便在我家休息,那里有佣人在,我也比较放心。」 这倒是个很好的提议。休息几天避开乔治,让我的脑子好好想一想。 「也好。」 「那我就请司机过来接你喔!」 我笑着点点头,因为实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隔天一大早丹尼斯开车来接她们,我仍然躲在房间里,让她们以为我还在睡梦中。等他们走了之后,我便开始收拾行李。雅菱说大约十点左右,就会有人来接我我。 会是那个宁采辰吗?一想起他,我心中那股异样的情愫又跑出来作乱了。在他们走后没多久,我就听见门铃声。 我将简单的行李提下楼,然后打开大门。 宁采辰就站在门口。虽然早有预感,但一见到他,我的心仍忍不住一悸。这时我才发现他很高,他整个人挡在大门口。 「怎么会是你?」 他露出一抹笑容,「不然你以为是谁?而且,我不是说过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我以为是雅菱他父亲的司机会来接我。」虽然他笑起来挺吸引人的,但我总觉得他的目光像要看穿人似的,让我不自觉地燥热起来。 「我才是你的专属司机,怎么可以让别人抢了我的位置。」他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谁会希罕你来接我,尤其在你那天那样羞辱我之后?」 「我以为我已经向你道过歉了。」 「是吗?我印象中好像并没得到任何尊重的道歉。」 他的眼里突然散发出一抹危险的讯息,在我毫无预警之下,整个人向我靠了过来。并且在我耳边轻语:「怎样的道歉才算尊重呢?」 那诱人的嗓音拂过我的耳际,我傻愣愣地呆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而由于他的靠近,我几乎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所传来的狂野气息。我立即抬起手抵在他厚实的胸前,我知道自己想推开他,却发现我的手竟无法真正的使力,并且讶异地发现 ……原来男人的胸膛竟是如此的厚实。 宁采辰站直身子,突然伸出手轻抚过我的脸颊,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很『尊重』我的胸部,不过……如果你的手继续放在那个地方,我怕我也会忍不住想『尊重』你的……你知道的。」 我被他的话吓得回过神来,迅速地缩回自己的双手,觉得自己的脸直发烫,一颗心简直狂跳的几乎快蹦出心口。天啊!我怎么会如此失态?更令我讶异的是,我发现自己竟有些舍不得将手移开。 宁采辰发觉我的窘态,竟然哈哈大笑:「雅菱说你胃痛,我还以为应该是手足无力、脸色苍白、病恹恹的,可是站在我眼前的你,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我想你根本没事吧!」 「不干你的事。」经他这样一说,我立即反击,然后将眼神移开。 「你到底要不要上车?」 我停了五秒钟后说:「当然要。」 「好,那就停止争执,上车吧!」 上车后有足足十分钟我们都没有出声。一直到他将车开进加油站加油,他才转过头看着我。「需要先去看医生吗?」 我摇头。 「你怎么这样对待自己的身体呢?万一是发炎或是其他的什么毛病,不给医生看看是不行的。」 宁采辰的声音变得出奇的温柔,与刚刚那副轻佻的模样完全是两回事,害得我一时无法调适,反而以怪异的眼光盯着他。 「我就是不想去。」 他再度沉默。 工读生将油加满后,宁采辰又再度发动车子。 宁采辰的沉默不语,让我觉得不自在,我偷偷看着他,却发现他皱着眉头,眼神十分严肃。当他发现我正在偷瞄他时,他轻咳了一声。 「你真是个任性的小孩。」 「我十七岁了,不是小孩子。」 他突然瞄向我的胸部打量了一下,随即笑说:「我的确是太『小』看你了,就某方面而言,你的确不是小孩子了。」 他的话让我再度红了脸,我怒瞪着他。「你不要老是做『人身』攻击,总是想那种不正经的事好吗?」 不知为何的,我总是轻易地被他的目光及他的话牵动心思,令我手足无措、脸红心跳的。这种感觉就彷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涌生一样的不自在。 他笑了笑,回过头正视前方。 车内再度陷入一片寂静,半晌过后他才开口,但语气已没有方才的轻佻。「还是去看医生吧!」 我愣了愣却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叹口气后,正色地说:「我小时候家境贫苦,父亲为了供家庭的生活开支,拼命的工作,连生病的时候也不愿请假。就这样日积月累的把身体弄坏了,一直到他病倒的那一天,我才知道情况有多严重,因为他进了医院后,就再也无法回家了。所以……生病就要去看医生,知道吗?」 我不敢吭声,因为他在对我说这些话时,他的眼眶是湿润的。 他的这番话让我对他的印象完全改观了。好嘛!我承认他是有点气人,但其实并没有那么讨人厌啦! 但面对他的关心,我却觉得更心虚,胃痛只是一个逃避的藉口,根本不是病。 「我……很怕去看医生。」 「我陪你去。」 我更慌了。「不,不要。」 宁采辰似乎察觉出我的异样,他将车停在路旁,转过头来问我:「为什么?」 他关心的眼神注视着我,在这种情况之下,我根本说不出谎话,于是我只好对他说:「胃痛是骗人的。」 原本以为他又会以冷言冷语讽刺我,但没想到他却摇摇头笑着说:「你这个胆小鬼。一定是在躲什么,对不?」 真是的,一眼就被他看穿了,我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算了!你一定有你的理由,我不会揭穿你的,我送你回雅菱家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总算是松了口气。「没想到你这么善解人意,大恩大德来日一定回报。」 「早点告诉雅菱,别让她操心了。」 他温柔的嗓音彷佛在对情人说话一般,让我有一时的错愕。 「嗯。」 虽然我这么对宁采辰说,但短时间之内,我想自己是不可能将实话对雅菱说。 第四章 在假期结束的前两天,依玫和雅菱带着黝黑的皮肤总算回来了。 我没有兴致询问她们玩得是否开心,但从她们依依不舍的脸上,我早猜得出来,她们根本就是玩得不想回来,要不是雅菱的父亲不停地催促,并叫司机紧迫盯人要她们上车,否则可能真的会拖到最后一刻,才会见到人影。 然而,她们回来之后,依玫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而我却完全没有与雅菱单独相处的机会,因为雅菱的父母趁这两天的空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为她安排了十个相亲的对象。 听说是因为受到雅菱前天刚寄来的成绩单的影响。 我想应该是受到当中不少红字所刺激,再加上导师所写的评语「聪明绝顶但放荡不羁」。 我可无力解救她,只能在他们喝茶相亲时,躲在厨房偷看。 不过,我很佩服雅菱父母眼光的独特,十个相亲的对象,每个相貌都不比刘德华逊色,甚至还有几个比他更帅,看得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但雅菱似乎对这一切毫不心动,她根本连正眼瞧一眼也不瞧,更别提跟这些俊男聊天。 她的父母快气炸了!连我都觉得她的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一直到我们要回仙圣美的前一个晚上,雅菱的父亲终于忍不住,在晚餐将结束前的最后一道甜点上桌时,他重重地拍打桌面。 「我不知道你的脑袋瓜里在想什么?那几个男生有什么不好,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我让你到仙圣美读书,就是为了驯服你的野性,让你能成为大家闺秀,成为企业家的好妻子,『放荡不羁』……我是怎么教你的,看看你这几天的态度,一点礼貌都没有,客人坐在你面前时,也不会招呼,甚至还把姿态摆得高高的,你以为自己是谁?你的容貌美若天仙吗?人家要不是看在你爸妈的面子……气死我了!」 愤怒之余,他打翻了桌上的葡萄酒,这使得他的情绪变得更激动。 我和依玫根本不敢抬头。 这时,雅菱缓缓地放下餐具,我不知道她是哪来的勇气,竟然顶撞父亲:「我就是这个样子,永远都是,你不能将这样的我生下来,又企图改变我。」 「你说什么?我不能改变你?」 雅菱的父亲气得太阳穴旁的血管隐隐跳动。 「爸,我真的很感激你和妈把我扶养长大,从你们的身上,我已经得到很多东西,不用再烦恼我的未来了,包括我将来的生活,所以不要逼我嫁给陌生人,我的生活请让我自己决定,好吗?」 她父亲反驳:「在相互认识之前,任何人不都是陌生人,我和你妈恋爱前也是陌生人。你知道现在外面的环境有多险恶吗?你年纪轻,不懂得男人的心,当他们知道你的家境富裕,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是为了觊觎你的财富,而非真心爱你。现在爸爸帮你找的对象,不但人品好、学识高,而且家境都与我们相当,所以根本不会贪图我们家的钱。」 雅菱父亲的苦口婆心似乎并没打动她的心,只见她摇摇头说:「而且还会增加我们康家的财富,对吗?」 「你……为什么要故意扭曲我的话?」他愤怒地站起身。 「雅菱,听你父亲的话,他是为你好哇!」雅菱的母亲再也忍不住出声。 「爸、妈,给我一点自由好吗?从小到大我都是在你们的安排之下过日子,现在对事情我也有自己的看法,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小女孩了。」 「别再说了!」雅菱的父亲大吼,并且用力地掴了她一巴掌。「你是我的女儿就得听我的话,如果你不答应,那就乖乖的给我留在家里,不必回仙圣美去了。」 「老公……」 「爸……」 雅菱父亲的一巴掌,打得她差一点撞到身后的墙,但她仍将身体站直,但一听父亲说不让她回仙圣美,眼泪就不听使唤地流下来。她伤心地掩面离开餐桌,匆匆地跑回房里。雅菱的父亲见状更是生气,他完全不顾妻子的劝阻,狠狠地敲打桌面之后便掉头离去。 「伯父……」我惊讶地轻呼,依玫也害怕的拉着我。 雅菱不能回仙圣美了? 一想到开学后见不到雅菱,我的心不禁慌了,眼眶也变得湿润。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以前在学校时,曾听她提及父亲会为她选择结婚对象,而她也是一副欣然接受的认命态度,现在她怎么了?难道是……丹尼斯的关系? 我和依玫讶异地互视。 才短短几天,她的想法就完全改变,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爱情可能带来的风暴。 临睡前雅菱哭丧的脸以及她父亲生气的表情,不断地在我脑海中盘旋,久久挥之不去。直到昏沉入梦,我还依稀可听见雅菱啜泣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幽幽的低鸣。 隔天在没见到雅菱的情况下,我和依玫不得已坐上她父亲帮我们安排好的车子,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仙圣美。我们欣喜地到雅菱家,想不到归途竟是如此难过。 开学后,所有的同学都回来了,但仍不见雅菱的人影,我想她父亲这次真的是气到极点了。 雅菱不在仙圣美的日子,我和依玫都觉得好像缺少了重要的东西。 是阳光吧! 依玫对我来说就像月亮一样,在我满身都是创伤时,她的温柔治愈我的伤口。 而雅菱就像开朗的阳光,在我心情阴郁时,扫除不愉快的阴霾。 少了雅菱,就像笼罩在梅雨季里。 两个星期过去了,事情突然有了变化。 一个天色阴暗的下午,午睡时间结束后,我在走廊的前端见到雅菱面露微笑注视着我。 「雅菱……」我迫不及待地冲向她,急切地拉着她的手臂,虽然是充满喜悦,可是眼泪却不由自主地落下。「你……回来了!我还以为……这到底是……」 一定是我又哭又笑的表情让她觉得好笑,雅菱推开我的手,双手抱着腹部蹲下身不停地笑着。 「旖玢,你该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好像我妈似的,每当我放假回家时,她总是以这种表情站在门口等我。」 「还说呢!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累积多时的郁闷,此刻犹如山洪爆发般随泪水宣泄。 我的落泪使雅菱原本笑着的脸突然变得严肃。 「我也以为无法回到仙圣美了。」 「你向父亲妥协了?」 她点点头,无奈地叹口气:「我答应他,下次放长假回去时,听从他的安排相亲,不会再对人不理不睬,也不能在众人面前丢他的脸。」 在雅菱的眼眶中,我隐约见到闪烁的泪珠。 「以前你不是早决定要听从他的安排,现在又何必与他起冲突呢?」 「……我很傻,对不对?」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明知道无法挣脱家族的枷锁,又何必贪图自由恋爱,搞得自己茶不思、饭不想的,明知道不会有结果,可是我依然让他牵我的手,吻我的唇,甚至带走我的心,我……」 果然被我猜中了! 「你是说……丹尼斯?」 雅菱低下头不发一语。 「雅菱,你不是说速食恋爱很快就会消失,你和丹尼斯也不过认识几天,怎么可能无法自拔?还是他的甜言蜜语冲昏了你的理智?」 「旖玢,你不了解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我和丹尼斯就好像认识多年的恋人,彷佛上辈子就熟识,那种互相归属的感觉,不是短短几句话可以解释清楚的,这和我所说的速食爱情不一样,完全不相同,是不能相互比拟的。」雅菱激动地反驳我的话。 「现在……你决定怎么办?你父亲会接受丹尼斯吗?」 她苦笑地望着我:「你在说天方夜谭吗?我那个保守又顽固的父亲,怎么可能接受一个既没钱,又是蓝眼的外国人当他的女婿。现在的我也是六神无主,因为不听他的话,被他足足禁足了两个星期,为了回到仙圣美,我只好答应他愿意继续接受相亲。」 「丹尼斯人呢?他知道你被父亲禁足的事吗?」 雅菱摇头,「他暂时回美国去了,一个月后才会再回来。我从来没跟他提起过家里的事,他是高高兴兴回美国去的,还与我约定好,等他回到台湾,会到仙圣美来找我。」 「你疯啦!到仙圣美来?怎么找你?」 「我和他约在黑原石,乔治会告诉他如何进来。」 「太冒险了,万一被校长、老师或是同学看见,你……可能就不能再回到学校,一定会被你父亲带回家的。」 「我不管那么多了,现在只要有机会能和丹尼斯在一起,我会毫不考虑的投进他的怀里。」 我几乎不敢想像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只是,站在为爱而神采奕奕的雅菱面前,心中纵有再多劝阻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望着雅菱微笑的脸,我愣住了! 这时,突然从我们的身后传出王校长的斥责声:「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上课钟已响,还不快进教室。」 雅菱拉起我的手,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教室。她的脸又恢复到以前我所熟悉的神情,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但嘴角那抹微笑,却让我担心不已。 整个下午在课堂里,我就是无法集中精神。我想是因为我还不能接受雅菱的转变吧!她和丹尼斯亲昵的画面不断地在我脑海中重复出现,偶尔也会掠过乔治的脸,和他盯着我看的眼神。 一直到晚自习结束,就寝前的那一小段自由时间,我刚好想起今晚又是农历十五月圆的日子。我突然有股冲动,背着依玫和雅菱单独一个人又偷跑到黑原石。为了印证黑原石的传说以及他究竟是不是我的真命天子,我一定得去。 然而在我的潜意识里,彷佛知道乔治会在那里出现,他会在那里等候着我。 但当我踏上黑原石时,却没见到半个人影。我开始嘲笑自己太迷信了!正当我转身准备回寝室时,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突然揽住我的腰,我反射性地挣脱之后,吓得双腿发软,然后从黑原石上摔了下来。 「旖玢,你没事吧?」乔治冲到我的身旁,关心地问。 看见他的出现,果然证明了自己的预感。这时,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对他的思念。爱情,就是这样令人心跳加速吗?我没有办法将自己的眼睛从他的身上移开,更无法让剧烈的心跳减缓。 乔治轻轻地将我扶起,并拍去我衣服上的泥土。 「为什么你又出现?」 「不是你的心唤我来的吗?我只是听见你在内心唤着我,所以我出现了。」 他似乎能看穿我的心思,他所说的每句话都像沾满了蜜糖,让人难以抗拒。 我注视着他,却慌张地摇着头:「我没有,我没呼唤你。」 「那……你为什么又来到这里,不是想见我吗?旖玢,不要再违背自己的心意了,从你的双眼里,我看得出来你对我的着迷,你只是胆怯的不敢接受,为什么呢?爱情是会令人欢娱、令人雀跃的。」 「我没有。」 「旖玢,你看着我,一个为你神魂颠倒的男孩就站在你的面前,我已经将爱意传达给你,接受我吧!别再躲藏了,青春是很容易消逝的,爱情也是稍纵即逝,难道你真的愿意见到我为你心碎而死去……」 乔治的眼神炽热、疯狂地对我倾诉他的爱意,但面对犹如排山倒海而来的感情,我却惊慌得不知该如何反应。 「瞧瞧你美丽的容颜,有谁不会心动;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深深为你痴迷。」他轻抚我的脸庞。 「我不知道……我……」我轻推开乔治。 怔忡了一下,我的脑海倏地浮现宁采辰的身影,他上次也是这样抚摸我的脸,凉凉的触感渐渐转为温热的心跳,那种莫名的悸动至今仍令我记忆深刻。 然而,此刻乔治的抚触让我本能的推开他,我低头无法言语,心里仍为自己刚刚想起的那人及那抹心悸而有些呼吸困难。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么会对那个吊儿郎当的宁采辰有感觉……我喜欢的人该是乔治才对…… 此时,乔治的声音再度敲入我耳里—— 「你不能再逃避了!」 「给我时间,拜托……」我退缩地向后退了几步。对爱情一无所知的我,矛盾地注视着他。 然而这时就寝的钟响了,我慌张地回头望着宿舍大楼。 「我得走了!」 在我仓促地转身离开时,乔治不死心地说:「我会把我对你的思念全写在纸上,每天都会放在黑原石下,直到你愿意接受我。」 他的这句话,直到我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将棉被盖在头顶上时,都还在我的耳边嗡嗡作响。他的热烈追求以及甜言蜜语确实打动了我的心,因为依玫的脸不再和乔治的一起出现。 而我的内疚与不安似乎也越来越少。 经过那晚之后,果真连续半个多月,每天在黑原石底下,都能找到乔治留给我的信件。我矛盾的心渐渐不再动摇,雅菱都能诚实面对自己的情感,为什么我不能呢? 一个月之后,我接受了乔治的追求,只是我仍没勇气告诉依玫和雅菱。 依玫正为期中考苦恼,而雅菱沉醉在与丹尼斯共聚的爱河里,根本没人察觉出我的异样。我固定每晚都到黑原石下,收取乔治留给我的信。由于相见困难,我总是把他给我的信藏在枕头下,因为这样会让我觉得他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 一直到我接到父亲的来信后,事情有了改变。 我的心情从恋爱中的喜悦,跌入愤怒的谷底。 父亲在信中提到,他要再婚了,对象是个比他小五岁的华侨,他们在义大利的威尼斯相遇,交往了几个月之后决定结婚。 他希望我能到义大利参加他的婚礼。 我完全没有父亲会再婚的心理准备,虽然母亲已逝世多年,而她的模样我也快记不得了,可是,这并不表示我已准备好要叫陌生的女人妈妈。 父亲太过分了!我气得将他的信撕毁。 他有把我当成是他的女儿吗?这种事连找我商量一下也没有,还要我到义大利参加他的婚礼,我愤怒的在房里敲打墙壁,打散桌上的文具、书籍,但这些举动完全没有遏止我的愤怒。 不行,我一定得告诉父亲我内心的感受。 于是我提前请假,将父亲寄给我的飞机票提前划位,趁还来得及挽回时,我要到义大利去看看将成为我继母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要去义大利之前,有件事却很令我挂心,那就是乔治。 出发前一晚,我刻意在黑原石等候他。我告诉他我在义大利的地址,并希望他写信到义大利给我,但他却拒绝了。 「为什么?」我不明白他拒绝的原因。 「这样你才会特别想念我。义大利的男人都很多情,我怕你会乐不思蜀。」 「你把我想成是什么样的女人?」当我明白他拒绝写信的原因,是为了让我快点回来,我笑着说:「义大利男人毛茸茸的手,我可是没什么好感。」 但他根本不理会我的笑话,反而正经八百地说:「去之前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乔治的眼神变得严肃,使我不得不正视他。 「什么事?」 「嫁给我。」 「什么!?」他的话就像一颗炸弹,将我整个人炸得乱轰轰的。 我承认乔治对我有很大的吸引力,而且我也深深为他着迷,但我却从来没想过结婚的事。老天!我才十七岁,要我面对婚姻未免太早了吧!更何况我对乔治根本不明了,他的家庭情况,他在做什么工作,甚至他的个性,我都还摸不清。或者该说我只是喜欢他,还没爱到想跟他一起生活的程度吧! 嫁给他?除非我神智不清,更何况我现在满脑子只有阻止父亲结婚的念头,没有心思考虑别的事。 于是我对他大笑,「你一定在开玩笑!乔治,别跟我开这种玩笑,现在的我没那种心情。」 「你不爱我?」他将脸逼近我,认真的态度让我吃惊。 我的笑容僵住了,结结巴巴地回答他:「不,我……只是觉得我还太年轻,而且……我们也才刚认识没多久,我……对你也并不是很了解,结婚似乎还是很遥远的事,再说,我……我父亲知道会把我杀了。」 乔治变得很急躁,而且好像在生气。「怎么会不了解?我把整颗心都交给你了……」他抓住我的手臂急促地说。 「乔治,求求你……」 我推开他紧掐着我的手臂,他急切的求婚态度吓到我了。 「我只是怕失去你,你到义大利后不会忘了我吧?」 他无辜的眼神让我觉得心疼,让我了解他今天贸然的举动,完全是因为我要去义大利的关系,于是我主动紧拥着他。「不会的。」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拥抱,我感受着他的体温,并且抬头注视他。 「我会快去快回的。」 乔治回应着我的眼神,那一刻我几乎以为他要吻我的唇,但没想到他却仅在我的额头上轻点一下。 「我等你回来。」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有些发抖。 但我没想太多,只认为他是因为舍不得我离开的关系。于是在向他挥手之后,放心的离开。隔天一早,我便动身前往义大利。 我带着复杂的心情到了义大利这个美丽又陌生的国度,虽然父亲在欧洲经营事业多年,但我却从未踏上这块土地。 想想也有两年没和父亲见面了。 二十分钟之后,我在一幢看起来还算气派的老旧房子前停下来,老人以手势向我表示下车。我用力地推开车门,然后他就将车开到房子旁的小屋里去。 这应该就是父亲居住的地方,比我想像中的差多了! 我还以为他住的应该就像比佛利山庄那种别墅,不然最起码也要像雅菱南部的家,可是矗立在我面前的房子完全不像那回事。 若不是我亲眼看见,我绝对不相信父亲会住在这种地方。 正当我为眼前的一切感到讶异时,又有一辆车停了下来。我听见父亲的声音。 「旖玢,我的乖女儿……」 父亲西装笔挺的站在大门,张开双手,正等待我向前拥抱他。 他的气色很好,比以前红润许多,而且也变胖了。 我立刻冲进他的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爸……不是说好了要来接我,怎么……」 「对不起,临时有事走不开,让我好好补偿你吧!带你去吃这里最有名的披萨。」 他满脸的歉意,使我立刻原谅了他。 但我想起了到义大利来的目的,要见见那个让父亲愿意再走入婚姻的女人。 「那个……要和你结婚的人呢?」 「她不在,我们先去吃饭吧!」 她不在!那正合我意。 「爸,我有些话想先对你说。」 「什么事?」 「我晓得我们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亲密、那样互相依赖,可是……有些事你必须先让我有心理准备,或是提早让我知道,不然……」 「你是指我结婚的事?」 我点点头。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反对,阿曼达猜中了!所以她才要我先不要告诉你。」 「阿曼达?你是说那个女人?是她要你不要先告诉我的?爸,我是你的女儿,你竟然这样防着我,我简直不敢相信,在这世上,只有你是我唯一的亲人,而你竟然不相信我?」我激动地对父亲表示我的不满。 「你误会了,阿曼达的意思只是希望所有的事,都能圆满的解决,她不想让你知道是为了怕我为难。」 「爸,我不是反对你再婚,而是要求你给我一点时间做心理准备,总不能突然要求我叫一个陌生女人妈妈吧?」 「别说了!现在事情都已成定局,没什么好争辩的。你不喜欢住在义大利,我也不会强迫你,以后你和阿曼达见面的机会也不是很多,何必担心呢?乖,就这几天,让爸做个快乐的新郎,好吗?」 父亲的语气不再像以前那样温柔,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命令。这一点让我觉得不悦,他从来不会这样对我的,现在他有了新欢,我就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爸,你变了!」 「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变成你的负担了?」 「旖玢,你说什么傻话,我疼你都来不及了。」 「可是……」 「别再说什么可是的话,我们先去用餐,等一会儿,我还要去接阿曼达。」 又是阿曼达!我的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醋意。 「我不想去吃了,以免影响到你接阿曼达的时间。」 「你又在乱发脾气了,要不要去一句话,我真的没时间了,你要知道我可是丢下她,开了老远的车才回到这里的。」父亲变得很没耐性,他不耐烦地对我说。 我忍不下这口气!父亲对我冷淡,一定都是因为那个叫阿曼达的女人。 于是我对他摇头,「不了!你去享受你的爱情,然后把千里迢迢赶来见你的女儿丢在一旁,我不介意的,反正你已经习惯我不在身边的生活,也不用在乎我的想法、看法,过几天我就回台湾去了,下一次见面恐怕又是多年以后,或者你也不会想见到我了……算了!」 「你怎能这样说你的父亲,我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吗?我哪一点亏欠你了,把你养大,还送你去仙圣美,你说,有几个父亲有能力把女儿送到仙圣美?」 「我根本不想待在那里,那只是个五星级的监狱罢了!」我对他大吼。 「你……」 「你快去接阿曼达吧,否则迟到了她可是会不高兴的。」我话一说完,便掉头往楼上跑去,当我听见父亲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关门声,我缓缓地回头,看着还在摇晃的大门,才发觉父亲好像变得很遥远,这几年使我们之间变得疏远了。 几天之后,婚礼如期在教堂举行。 然而我却像只缩头乌龟,在婚宴里躲躲藏藏,在他们宴客敬酒时,我便自动消失。这总比让所有的客人看见我哭丧的脸还好吧! 那晚,父亲和他的新婚妻子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午夜了。 阿曼达扶着酩酊大醉的父亲小心翼翼的上楼时,我从门缝里望出去,看见他大笑着,还不时转头亲吻阿曼达的脸颊。一直到进了房门,还听见他大喊再来一杯。 是该离开的时候,父亲再也不需要我了。 等明日天一亮,我准备向他们告别。 于是我默默地收拾行李,然后坐在床上等待清晨的到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渐渐变得明亮,我听见鸟鸣与人声,心中立刻知道是清晨了。正当我推开门,想将行李拿到楼下时,父亲的房里突然传出阿曼达的尖叫声。 我惊慌地冲出门,一眼就看见她衣衫不整地站在走廊上大喊:「快叫医生!」 阿曼达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使我不安,尤其是见到她仅着一件薄睡衣、满头乱发、神情慌张地望着我时,我立刻明白父亲出事了! 「怎么回事?爸……他……」 「他……全身冰冷,而且……没有呼吸,我……」 我冲进父亲的房里,靠在他的身旁,紧张地握着他的手。 就如阿曼达所言,他已经没有任何温度。看着他安详、一如往常地躺在床上,我根本不敢相信,他竟然没有呼吸了。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他不是和阿曼达有说有笑地回家,他不是还说要再喝一杯的吗? 不!我不要! 阿曼达全身发抖地站在我的身后。 「他一直有心脏方面的问题,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他喝那么多酒的,我……」 「不会的!我不相信他就这样弃我而去,不会的……爸……爸……」 当医生赶到,当着我们的面说明因心脏麻痹而宣布急救无效时,我还是不能相信父亲就这样突然离我而去。前几天我和他还在争吵,我们还未完全和解,怎么可以……我再也没有机会和他说话,再也没有机会了。 身旁的阿曼达情况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她两眼呆滞地盯着父亲动也不动的身体。 「我真的是如此不幸的人吗?连追求幸福的权利也没有?老天,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她跪在床边,双手敲打着地面。 我能对她说什么呢?只能静静地坐在父亲身旁,任凭眼泪浸湿我的衣裳。 命运真是太捉弄人了,刚参加完婚礼,立刻又要举行葬礼,而主角都是同一个人。 阿曼达看起来比我坚强多了! 这几天筹办葬礼的事全由她一手包办,而我就像失了魂的躯体,看着人进人出,将原本喜气洋洋的红色在一日之间全改成白色的。 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离开我了,此刻我的悲伤已经无法形容,母亲过世时我年纪还小,尚无法体会死亡的恐惧,但现在我懂了,父亲的死亡除了代表我将再也见不到他之外,也表示我真正变成孤苦无依的人了。 「要不要和我待在义大利?」阿曼达在葬礼过后问我。 「在这幢房子里吗?」我摇摇头。「不,我没办法再继续待下去,我要回到我原先居住的地方。」 「为什么?据我所知,你已经没有亲人了,还能去依靠谁呢?我既然和你父亲结婚了,名义上,我可以说是你的母亲,我有照顾你的义务。」 「不用!你不必可怜我,我也不会接受你的施舍的。再说,我父亲应该还留有一些钱,够我在台湾生活。」 阿曼达突然露出为难的表情,「事情恐怕没那么单纯。」 「你所谓的不单纯,指的是……」 「你父亲并没遗留多少钱下来,这幢房子是向人承租的,他的公司也曾向银行借了不少钱,现在他过世了,银行不会继续借钱给公司的,而他现有的财产恐怕将全数被银行没收。」 「不,我不相信。」 她继续说下去,「每个月收入的大部分都花在你的学费上,他没多少积蓄。」 怎么会?照她的说法,父亲死后根本没留下任何东西。 「我不相信!你和父亲才交往没多久,你怎么知道他那么多有关财务方面的事,一定是你将他名下的财产全改成你的名字,不然……怎么可能?」 「我不是那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无法相信她所说的话,但也不想和她争吵下去。我本来就不奢望从父亲这里得到任何金钱,所有的财富一夕之间全消失了,对我而言,也并不是什么青天霹雳的事。 「算了!我也不在乎了,再争下去,爸爸也不会死而复生,我又何必与你争锋相对呢!」 「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动方家的一分一毫。」 阿曼达紧抓住我的双手,热切地想得到我信任的话语,但事情变化得太快,我小小的脑袋里,一时容纳不下这么多的事,光是伤心就已经让我无法应付了,更别提她向我解释这么多。 「我不是说不在乎了吗?」我推开她,提起我早已准备好的行李,往大门方向走去。 「旖玢……」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一个人缓缓地走出大门,头也不回地离开这幢令人伤心的房子,我摸着口袋里的机票,这可是我身上唯一贵重的东西,我不能再失去它了。 第五章 我又回到了仙圣美。 看着传出琅琅读书声的教室,它仍一成不变,而我却不再是两个星期前,从这里离开的方旖玢了。 怀着沉重的心情,我不发一语地回到寝室,不想见到雅菱、依玫,也没想起乔治,我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前,想着父亲最后的遗容,和我的未来。这对刚满十七岁的我来说,担子实在太沉重了,我怎么会知道学校外面的生存之道呢!就算想破头,也不会有更明确的解答。 不晓得过了多久,走廊上传来许多脚步声,我才意识到天已黑,应该是下课了,同学们都回到自己的寝室,准备用晚餐。 当我站起身想关上窗户时,却听见门外的敲门声。大概是雅菱和依玫发现我回来了,我将门打开。 「旖玢……」 是依玫。 「我回来了。」我对她微微一笑,并不想做进一步的交谈。 「我一定得和你谈谈,这几天我找不到人商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听见你回来,我真的松了口气。」她脸上的复杂表情是我前所未见的。 「什么事?」 「雅菱不见了!」 我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她说雅菱失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 「会不会是跑回家了?你有没有打电话去她家?」 依玫摇摇头,她忧心地说:「她失踪的那天,王校长就已经打电话到她家去了,隔天她父亲就跑到仙圣美来了解情况,他们还问我知不知道她去哪里了?雅菱根本没告诉我,我一点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我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丹尼斯,这一切一定和丹尼斯有关。 雅菱不会随便单独一个人离开学校。 「这一定和丹尼斯有关。」 我有预感找到丹尼斯就一定可以找到雅菱。可是要怎样找他呢?只有雅菱才知道如何与丹尼斯联络,可是她从来没向我们提起。 「我也想到了,可是要怎么找他呢?」依玫问。 「乔治,找乔治……」我突然想起。 「可是自沙滩一别后,我们就没和乔治联络过,怎么找他呢?」 我完全忘了,依玫根本就不知道我和乔治的事。 「对喔!」我假装拍拍自己的头,将目光移到别处。 「旖玢……」 「嗯……」我心虚地回应她,但眼光仍不敢直视。 「你想雅菱会不会有事?」 「不会的。」我摇摇头:「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怎么会有事呢?」 「说得也是。」依玫笑了笑:「对了,我还没问你这趟义大利之行开心吗?有没有什么艳遇?听说义大利男人很热情的。」 我沉默了五秒才开口:「我父亲在新婚之夜,心脏病发过世了。」 「我……我完全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依玫惊讶得将口张得大大的。 「没关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现在我想休息了,雅菱的事我们目前也无能为力,只好为她祷告吧!」 我轻轻将门关上。 短短两个星期,事情怎么会变化那么多呢? 我突然好想见到乔治,好想告诉他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好想在他的怀里哭诉我的不安。情绪十分脆弱的我,已经管不了仙圣美的约束,我离开寝室,偷偷地溜到黑原石。 乔治并没出现。 我们原先是约定好两天前的晚上见面的,无奈父亲的葬礼,使我延迟回台湾的时间,加上我又不知道乔治的电话或住址,我根本来不及通知他。不过,我相信,他会等我的,他一定能谅解我爽约的原因。 于是,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黑原石上,等着他出现。反正我就要离开仙圣美了,就算被校长抓到我不遵守校规,也没关系了。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为何我的脑海里竟浮现了宁采辰的身影,不知怎么的,他那眩人的眼神及温柔的嗓音竟让我浮躁的心平静了下来。 天色渐晚,凉风变得更强劲,身上只穿一件薄衬衫的我,开始发抖。 我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寒冷、饥饿、孤独,使我觉得自己好像在街上乞讨的游民。 突然,我听见墙外有脚步声,一个硕大的黑影从围墙外翻进来。 那是乔治,我认得出来。 「乔治……」 他也看见我了,当他的脚一落地便火速地向我接近。「你回来了,我好想你。」说完便紧紧地抱住我。 「我也好想你。」 「那晚你没出现害我担心死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事情发生一些变化。」一想起父亲的事,我的声音又开始变得哽咽,眼眶不自主地湿润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乔治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的眼神注视着他。 「我爸爸……他过世了!」 乔治惊讶的表情出乎意料之外,我甚至看不出他究竟是在替我难过或是另有他意。 「所以……你在义大利多待了两天?」 「对,这就是原因。」 「他……你父亲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你?」 我摇头。「没有。」 「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你一定是在说笑。」乔治的声音比我还高昂激动。 「是真的,他欠银行一大笔钱,剩下来的刚好全偿债了。」 「真不敢相信。」 他的眼睁得好大,情绪似乎比丧父的我还激动,我想他一定是在替我的遭遇感到难过。 「乔治,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不喜欢自己是千金小姐,只是爸爸离开人世让我觉得很难适应。不过,给我时间我会克服的。」 他动也不动的坐在我的身旁,彷佛听不见我说话似的,两眼直视前方。 「乔治,别为我难过了。」 他仍然无动于衷。 「乔治……」我走到他的面前,迫使他的双眼看着我。 「我……没有办法相信……」 我眼前的乔治就像受到重挫似的,眼神露出沮丧。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伤心难过的人应该是我,需要安慰的人也应该是我。 「你在担心什么?」我疑惑地追问。 他突然起身,对我说了一句:「我要一个人好好想一想。」然后又准备翻墙离开。 当他的双手放上围墙时,我对他大喊:「到底是怎么回事?乔治,你告诉我呀,过几天我就要离开仙圣美了……」 乔治不等我把话说完,只丢下一句:「我会再和你联络的。」然后越过墙,在我的眼前消失了。 站在黑原石上看着乔治离开的我,很快的就明白他不会再出现了。 而我终于明白一件事,他的震惊不是在替我感到难过,而是因为我不再是富家千金了。 在我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现在再也没什么事能让我惊讶的了。 失去亲人、面临破产、爱人离开、友人失去音讯……我几乎失去我所拥有的一切。所以当昨晚王校长表示今天要与我谈谈时,我早有心理准备了。 起床后,我并没参加例行的早自习,而是直接到校长室。 该来的总是会来,我以为她是因为我缴不出学费,而下令要我立刻搬出学校,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平日对我严苛的王校长,竟以温柔的语气对我说话。 「旖玢,听到你父亲的事,我感到很难过。」 我低下头不发一语。 「你要不要请假,找个地方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呢?」 我实在是不了解王校长的用意,她不是个吞吞吐吐的人,如果是要赶我走,她早就大喊了,根本不需要这样拐弯抹角地说话。 「校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可不可以说得白话一点?如果是因为我缴不出学费要我搬出去的话,没关系,你就直说好了,反正我的东西也不多,很快就能收拾好的。」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对她所说的「不」感到兴趣了。「那是什么意思?」 「本来我昨天通知你时,的确是这意思。但今天早上,有位善心人士出面愿为你付学费,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只是看你气色很不好,想让你休假、散散心。」王校长状若亲切的说着。 「有人替我付学费?不会吧?我没有亲戚了呀?」 「你不用管那么多,现在只要好好的把学业完成就可以了。」王校长和蔼可亲的笑容,实在让我一时不能适应。她的话更令我感到匪夷所思,谁会替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付这么昂贵的学费,除非……他有什么目的。 「校长,能告诉我是谁付了我的学费的吗?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我没办法答应你,赞助你的人要求我不能泄露他的身分,你放心好了,他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要求你做任何的付出。你放心地接受了吧!更何况别的地方你又不熟,离开这里你又能去哪里呢?」 她的话正讲到我的烦恼,是呀,我真的没地方可以去。 「我会还他学费的,校长,请你转告他,等我出社会之后,有自立更生的能力时,我会将钱还他的。」 「别再想那么多了,喔,对了,会客室有个人想要见你,是为了雅菱的事,你应该知道雅菱已经失踪四天了吧?」 「我知道,可是我并不晓得她到哪里去了,我也是很担心。」 昨晚与乔治会面时,我竟然忘了向他问起丹尼斯的下落,完全被自己的私情冲昏了头。我这算是什么好友! 离开校长室之后,我便往会客室走去,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我看见宁采辰坐在里面。 他一见到我,便立刻起身对我点点头:「你还好吗?」 不晓得为什么,我一见到他,身上所有的武装防备全瓦解了,隐忍许久的泪水瞬间爆发。为了不想让他见到我满脸的泪痕,我双手趴在桌上,将自己的脸埋在里面。 「我刚刚听王校长提起你父亲的事了,别太难过,谁都会面临亲人逝去的事实,你要从这事件中学习坚强,才不枉你父亲对你的栽培。」 宁采辰的声音就像一道暖流,他的话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缓缓地抬起头,忘记满脸泪水的糗样。 「人生就是这样,生生死死、来来去去的。」 「可是……现在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其实我真的很害怕,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你有什么打算?」 「原本我想离开仙圣美,缴不出学费当然是要离开的,不过……」我双手趴在桌上,「校长说有人愿意赞助我,让我完成学业。」 「所以你会继续留下来?」 「我想应该吧!虽然……」 乔治的脸又浮现在脑海,他柔情的脸突然转为冷酷的模样,不断的在我心中重演,心就像被刀割一样,我痛苦地闭上眼,深深叹口气后又将眼张开。 「别再说我了,你有雅菱的消息了吗?」 宁采辰无奈地说:「她的父亲快急疯了,母亲病卧在床,情况真的很不好。伯父就雅菱这么一个女儿,唉!真不晓得她的脑袋瓜在想什么?」 「是为了逃避相亲吧!我曾听她说,她父亲要她嫁给南部一个运输业小开,是不是真的?如果是,她一定宁死不屈的,雅菱的个性我很清楚。」 「其实她要是真的不喜欢那个小开,可以再商量的嘛!何必搞得离校,又与家里断了音讯,这一点她就很不应该了。」 「或许是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而且她已有喜欢的人……」 「你说她有喜欢的人?那可以向她父亲表示呀!」 我想起雅菱曾说过的话,「不可能的,她父亲不会接受丹尼斯的。」 「丹尼斯?她喜欢的人叫丹尼斯?是外国人?难怪了!这下可棘手了。这么说她应该是和丹尼斯……」 他并没有将「私奔」两个字说出来,但我相信他应该很明白,这可能是雅菱离开的最大原因。 「这是我仅知道的,至于要找丹尼斯……我真的无能为力。」 「没关系,最起码我知道该从哪个方向去找。」 这时,下课的钟敲响了。 走廊上的脚步声掩盖了先前的宁静,我和宁采辰不约而同的停下话来,转头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影。许多人正以好奇的眼光探视着我们,一种厌恶的感觉油然升起,我冲动地对宁采辰说:「带我走!」 他讶异地看着我,并没提出疑问,只是不假思索地牵起我的手,带我离开会客室。顾不得众人惊讶的眼光,我们直奔校长室,当王校长听见宁采辰要帮我请假一星期时,她并没有露出任何讶异、吃惊或愤怒的表情,就好像父母帮小孩请假是天经地义的事一样,毫不考虑地就答应了。 在我还未完全恢复神智,了解自己正在做什么时,宁采辰已带着我离开仙圣美的大门,往不知名的地方出发了。 「我们要去哪里?」当仙圣美从我的眼前消失之后,宁采辰才开口问。 「你也是冲动派的吗?」 他笑了笑,「遇见你之后才是。」 fly me to the moon and let me y among the stars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 in other words hold my hand in other words darling kiss me 我坐在车上听见宁采辰低声唱着。 「什么歌?好好听喔!」 「你喜欢?通常像你这样年纪的女孩不会喜欢这种……」他讶异地摇头:「这是一首爵士乐老歌『fly me to the moon』,带我去月球。」 「听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我摇下车窗,望着道路两旁盛开的黄色油菜花。「就跟现在窗外的景色一样,我……好像好久没有很自在、很轻松的感觉了。」 宁采辰突然笑出声:「你瞧你说的话好像你已经七老八十似的,小姐,你才十七岁,别把自己想得好像是悲剧中的女主角似的。」 「你的尖酸刻薄怎么又出现了,好不容易能跟你和平相处,你别又把话锋转到我身上。欣赏美景、纾解自己的心情也不对吗?」 他的表情变得忧虑,「真希望我也能带你去月球。」 「什么意思?」 「你把自己绑得太紧了,久了是会弹性疲乏的。我的话不过是逗你开心,可是你总是会错意,然后就会生气,旖玢,放轻松一点,我真的很想带你去月球,那种无重力的状态或许可以减轻你的负担,周围的星星会让你微笑。」 他的话说得极温柔,教我怔愣了一下;他的表情显得那么真诚,我不由自主的直盯着他。他和乔治是那么的不一样,他时而不正经、捉弄我,此刻他安慰我的话里却又感觉不出一丝戏谑。 「你别再说下去了,我会受不了这种精神诱惑的。」 「哦?」他笑了笑,「那么你喜欢什么样的诱惑呢?不管是哪一方面,我可是都很在行的哦!」 我睨了他一眼,「老是这么不正经。」 「小姐,这可是你才有的福利耶!真是不懂得珍惜,你就是太放不开了。」 「你真的觉得我太严肃了?」 「对。」 「可是说真的,现在的我笑不出来。」 他没回答,只是又开始唱起歌来。 我不明白,他不是正为雅菱的事而心烦?为什么还能哼着歌,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样。 「为什么在心烦的时候,你还可以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是在我面前故作镇定,还是根本不在乎?」 「我已经透过各种管道在找雅菱了,只要一有消息我马上就会知道,所以我不是故作镇定,也不是不在乎雅菱,而是在这段时间内,心急又有何用?」 「真佩服你,我就没办法。」 「你可以的,只是需要时间,孤独的人最坚强,适应力也是最好的。」 希望如此,我在心里想着。 但我却有个意外的发现,并非孤独的人适应力最好。而是因为应接不暇的景象不断出现时,没有多余的时间想到自己的忧伤。 宁采辰让我发现到这点。 这几天,宁采辰开着车带我不停地到处跑,每天醒来都在不同的地方,而我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对凡事都感到好奇。 一直到三天后,他接到一通有关雅菱消息的电话,才中断了我们的行程。 「找到雅菱了。」他放下大哥大后对我说。 这是我最想听见的消息,我想宁采辰应该也很高兴,但却发现他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喜悦,而是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找到她不是应该高兴吗?」 他没说话,只是快速地将车掉头,让车飞快地向前奔驰。 面对他凝重的神情,我有了不祥的预感。却万万没想到宁采辰竟将车开到医院的停车场,我再也忍不住了,紧抓着他问:「雅菱怎么了?她受伤了?」 宁采辰点点头,将车熄火。 「她在河堤旁的草堆被人发现,身受重伤,目前仍昏迷不醒,正在手术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 「雅菱……」 我随着宁采辰匆忙地走进医院,雅菱的父母早已守候在手术室的门外。当她的母亲一见到我出现时,情绪激动地抓着我的衣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她最要好的朋友,怎么不劝阻她,究竟是谁把她打成重伤的?」 「伯母……我真的不知道。」 面对她激动的反应,我不知所措,不断望着身旁的宁采辰向他求救。 宁采辰连忙将雅菱的母亲扶到一旁。「伯母,你别太伤心,她会没事的。」 「好好一个女儿……你该看看她身上的伤,我的心好疼呀!」 见到她的伤心模样,我的鼻子都酸了,不忍再继续看她如此,于是我独自走到走廊的另一端,默默地等候着。 宁采辰悄悄地走到我的身旁,拍着我的头,将我揽进他宽厚的怀里。 「都是我的错!我为什么没及早发现……」靠在他的胸膛,我的泪水便无法抑止。我不断地自责,尤其是这三天我彷佛置身天堂,而雅菱竟在地狱中挣扎,我的内心更加不安。 「没有人怪你,要怪就只能怪雅菱太不聪明、运气太差了!」 「可是……她也只不过想尝尝恋爱的滋味,想享受短暂的自由,为什么连这些都无法拥有呢?太不公平了!」 「现在我们只能祷告,希望雅菱平安无事。」宁采辰叹口气:「你想会是丹尼斯下的手吗?」 我不愿相信会是丹尼斯,因为我曾经见过他们亲密的模样,加上丹尼斯文质彬彬的脸孔,以及他灿烂如阳光的笑容,假若真的是丹尼斯将雅菱打成重伤,那他一定是披着人皮的野兽。 「我不知道。」对他的问题,我没有办法答覆。 「等雅菱脱离险境,我们就会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 「对,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然而手术的时间实在很长,从下午两点开始,直到晚上八点钟都还没有任何消息。我们只见到各科医生不断地从手术室中进进出出,每个人都是面色凝重。 焦急的等待使我快喘不过气,四周的空气像凝结般,每一粒分子都变得沉重。我的四肢变得僵硬,头脑也有些混淆不清。 直到晚间九点三十分,主治医生终于从手术室走了出来。 所有在等待的人全围靠过来。 医生拉下口罩,露出疲惫的笑容,然后对雅菱的父母说:「手术很成功,她的生命暂时不会受到威胁了。」 「感谢天!」雅菱的母亲感激地握着医生的手,「谢谢!」 「不过,可能会有一些后遗症,她还有很大的难关要克服。」 雅菱父亲担心地问:「什么后遗症?」 医生耐心地解释:「她的双腿受到重击,以后行动可能会比较不方便,要走路可能要多费心。」 她没办法走路了!医生说得很委婉,但我们都明白医生的意思。雅菱的父母面色凝重,而且神色沮丧。 「只要雅菱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宁采辰安慰着他们。 「是呀,只要她还活着,我会照顾她一辈子的。」雅菱的父亲拥着妻子,眼睛泛着泪光,「我们应该高兴她还是我们的女儿,老天并没有夺走她,光是这一点就值得庆幸。」 看着这一幕实在让我很感动,甚至还很羡慕雅菱,至少她还拥有这么多爱她的人。相形之下,我的内心反而有些落寞。 宁采辰发现我的沉默,他紧揽着我的肩,像是想将他所有的信心都灌到我的身上似的,我很感谢他的安慰,于是对他点点头。 「我不要紧的。日子还很长,不是吗?」 是呀!对十七岁的我和雅菱来说,日子还长得很呢! 第六章 虽然医生向我们宣告手术成功,但雅菱却始终没清醒。 担心和疑虑仍未完全清除,雅菱的母亲却因多日的心力交瘁病倒了。看着雅菱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以及她父母憔悴的神情,我自愿地担任她的看护,一直到休假结束。 就在手术后的第三个晚上,雅菱终于醒了过来。 我连忙先拉下紧急铃,然后紧握着她的双手。 「雅菱……」我高兴又激动地唤着她的名字。 她迷迷糊糊地看了我一眼,等到医生与护士进门,为她进行眼睛、血压、体温等例行检查时,她才彷佛从遥远的地方回来,幽幽地说:「灯好亮……」 护士立刻将灯转暗,并将薄毯盖上。 「医生,还好吗?」 「一切正常。不过,还是需要多休息。」 我听完医生的话松了口气。 医生和护士做完检查后便离开,等他们完全踏出门后,雅菱才开口说话:「旖玢……丹尼斯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关心他,对于自己的伤势竟然不闻不问。「雅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看看……伤成这样,把我们急死了。」 「对不起。」她语带哽咽地说:「我没有办法,也不知道会遇见坏人,他们把我和丹尼斯包围起来,丹尼斯为了保护我挨了他们不少拳头,他倒下去后,我就成了下一个目标。无数的拳头落在我身上,接着还撞到墙壁,没多久我就失去了知觉。丹尼斯呢?他也被送到医院了吧?」 我摇头,「没有,雅菱,当时只有你一个人被发现,而且发现时你已奄奄一息,连救不救得回来都不知道。」 雅菱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怎么会……」她无助地闭上双眼,嘤嘤地哭泣。「丹尼斯……你在哪里?」 她唤着丹尼斯的名,一次又一次。 「雅菱,你别急,或许他被别人发现送到别的医院,去找找医院的住院名单,或许就能找到丹尼斯。」 「可是……我有预感……他一定发生重大的事故,不然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雅菱越说越心慌,情绪变得更激动。「万一……他被打死了,被丢在不知名的地方,或者他现在全身是伤,被丢在无人的地方,又没人发现他……」 她坐起身,双手胡乱地挥动,手腕上的点滴也被她扯开。 「雅菱,你别激动。」 「教我如何不激动,一想到丹尼斯生死未卜,我的心就无法平静。你说,万一是你呢?」 她的话让我哑口无言。 「旖玢,求求你,我要去找丹尼斯,带我离开好吗?」 「我……」 「求求你,我还撑得住,带我离开这里,我要去找丹尼斯。」雅菱开始试着移动身体,但使出全身的力气,腰部以下却动也不动。她愤怒地以手捶打自己的大腿。 「怎么回事?」她一定是发现了下半身毫无知觉。 「旖玢,告诉我,这……为什么……我的大腿怎么没有感觉?」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伤口还没好……或是麻醉药的关系,有可能是止痛药的作用……」我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地说。 「不对……」她低头自言自语,然后突然对着我大叫:「你骗我对不对?」 「雅菱,我……真的不清楚。」 「医生……我要见医生!」 雅菱又开始大吵大叫,我只好再度拉下呼叫铃。 医生一看见歇斯底里的雅菱,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他不发一语地向护士招手。两名护士抓住情绪激动的雅菱,并在她的手臂上注射药剂。 一会儿后雅菱的挣扎慢慢的停止,没多久便闭上眼,安静地睡着了。 医生开口对我说:「必须由她的亲人决定是否要告诉她真相,在这之前我只能以镇定剂让她安静。唉!尽量劝她想开一点,说不定会发生奇迹。」 医生说得没错,只有她的父母能决定是否要告诉她真相。 于是我拨了宁采辰公司的电话,告诉他雅菱的情况。 不到半小时,雅菱的父亲与宁采辰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还好吗?醒来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她父亲焦急地问。 我将刚才发生的事,覆述了一遍。 「这么说……丹尼斯不是凶手?这……」宁采辰皱起眉。 「我不管那么多了,现在只要雅菱身体早些康复,我要带她回南部。至于凶手,我只担心他会不会跑到医院,我看还是请保全人员来保护。」雅菱的父亲说。 然而他们说的都不是我最担心的。 「这些都不是问题,重要的是要如何告诉她,她的腿不能行动了,雅菱已经察觉到她的下半身毫无知觉,她在逼问我了,现在要决定怎么做呢?」 「这样残忍的事情如何向她开口,雅菱才十七岁。」雅菱的父亲沮丧地靠在墙旁。 「先瞒着她,过一段时间再提吧!」 或许这并不是最好的办法,但却是目前我们仅能想到的。 我回过头望着沉睡中的雅菱,心中就像压着千斤的重石,抑郁得不想再说话。上天实在对她太不公平了。 一个星期的休假结束了,我又回到仙圣美。 依玫来到我的房间,我对她说明雅菱所发生的一切。 「太可怕了,雅菱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我感觉到依玫的双手在发抖。 「依玫,怎么了?你的手一直在颤抖,是不是生病了?」我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我没事的,只是太过惊讶。」 她推开我的手,将头别开。这个动作让我觉得不太对劲,于是我将依玫的脸转过来面对我。「依玫?」 她的眼神闪烁不定,和平日有些不同。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追问。 「没有,你太多疑了,我只是感冒,所以精神不济。现在知道雅菱没事就好,我想先回房休息。」 依玫避开我的眼神,急忙想走出我的房间。 在她走到门口时,我走一步挡在房门口。「如果你想告诉我,我的房门永远为你开着。」 依玫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离开。 我只是觉得依玫怪怪的,并没作太多的联想,而隔天仙圣美所发生的一件大事,使我将依玫的反常抛之脑后。 校长室保险箱里的金钱与证券竟然全被偷了。 仙圣美一向门禁森严,不但有保全公司的人二十四小时巡逻,并且对于进出校门的人都采严格的查询,一般外人或是不熟悉仙圣美的人根本是进不来的,于是王校长立刻命人清查全校所有不在场人的资料。 经清查之后发现厨房的助手莎莉嫌疑最大,因为晚自习过后,就再也没人见到她的踪影。这点实在令人讶异,因为莎莉在学生群中拥有很高的评价,同学们大都不相信她会窃取金钱而逃离。 但她的消失却没有人可以解释,于是所有的箭头全指向她。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王校长歇斯底里的模样,过去她总是衣着整齐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但这次我透过寝室的窗户,看见在走廊上狂奔愤怒的她,不但没梳上发髻,还任自己披头散发,就连身上外套的扣子都扣错了。 她气急败坏地要求警察追查莎莉,而她的态度就像泼妇骂街似的,这样的一个人怎能担任仙圣美的校长呢?王校长平时实在伪装得太完美了,之前大家都不知道她真正的面目,也不了解她的另一面,这还得托莎莉的福,我才能看见这一幕。 当我起了这样的念头时,其实心里也早已认为小偷就是莎莉。 可别怪我会这样想,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对莎莉一向就没有好感。虽然她常常从厨房偷拿零食给雅菱,让雅菱带给我和依玫分享,而我也经常从雅菱那儿听到许多莎莉在外工作的趣事。 莎莉的眼神总是让我觉得不舒服,她从来不会注视一个人的眼睛超过两秒钟。 父亲曾告诉我,一个人的心术是否纯正,眼睛可以看出端倪。所以我从不认为莎莉是真心对我们好。 如今从学校遭窃的这点可以证明我当初的看法是对的。 纵然有许多人不开心,但我却觉得高兴。由于这件事的发生,致使全校停课一天,这反而让我减轻不少压力。因为我知道,那天我随宁采辰离开仙圣美时,便已在学校里引起轩然大波。这是可以猜得出来的,宁采辰那风度翩翩的模样已够吸引我们这些女孩的眼光了。 不过我才不在乎,反正我一向和同学处得也不是很好。在仙圣美里几乎都是骄纵的富家千金,每个人都喜欢比来比去,比谁家花园大,比谁的父亲事业比较好,甚至连身上的衣物也是比较的项目。我才不喜欢和这些人多作交谈,所以两年多的求学生涯,我只有雅菱和依玫两个朋友。 我打了电话给宁采辰,希望他能来接我到医院看雅菱。 没想到在电话里,他却告诉我雅菱又在医院里情绪失控,从病床上跌下来,被身旁的机器压伤。 我轻吁了口气,「为什么老天对雅菱这么不公平呢?」 「我看你暂时不要到医院来,等她情绪稳定一些再见她吧!」 「可是……」 当宁采辰拒绝我时,我心中感到若有所失。却不知道是因为见不到雅菱而感到心烦,还是因见不到宁采辰而觉得难受。挂上电话,我靠在走廊旁的窗子发呆,对自己矛盾的心情感到疑惑。 经过那几天的相处,让我在无形中似乎对他有了依赖。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依玫走到我的身旁,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认真地注视着我。 「旖玢……」 「什么事?」 依玫欲言又止的表情引起我的好奇。 「我……」她停顿一下。「我是想……能不能和你去看雅菱?」 「可是我们现在没办法出去,没有家长的请假,我们是无法踏出仙圣美的。再说,雅菱的家人现在不希望我们去打扰,她的情绪还没稳定,就算我们去看她也没有用。」 「可是……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一点忙都帮不上,我……」依玫难过地靠在我的肩上啜泣。「一想到她正在受苦,我的心就好痛。」 「我也一样,如果当时没到雅菱家度假,我们就不会到海边,她就不会认识丹尼斯,那么……她现在也不会躺在医院,一切都会如原先所计划的,她可以嫁个好对象,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旖玢,我们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雅菱惦记着丹尼斯,如果我们能帮她找出丹尼斯,或许能振作她的精神,但……人海茫茫,加上我们又只能待在仙圣美,如何找起呢?」我深深叹了口气。 「找丹尼斯……」依玫轻声地重复我的话。 「是呀!丹尼斯现在生死未卜,雅菱一心挂念着他。如果丹尼斯还活着,为什么不去找雅菱呢?或许他死了吧……」 「没有。谁说他死了?」 「依玫,你怎么知道他没死,难道你见过他,还是听谁说过……」我对依玫突如其来的反应感到不解。 「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他应该没死,上天不会对雅菱这么残酷的,我只是猜测;没别的意思。」 「上天?或许吧!」 如果上天真的张开双眼注视着我们,请给我答案吧!让我知道这些变故发生的真正原因,是不是我所爱的人都会离我而去,先是母亲、父亲、然后是乔治,现在雅菱又出了事,或许我真的是个极不祥的人吧! 一个星期又过去了。 仙圣美的窃盗案仍未侦破,莎莉依然无影无踪。 而我也没有雅菱的进一步消息,或许她已经出院回南部老家了吧! 正当我打算忘了宁采辰的时候,星期六上午,他又出现在仙圣美。这次见到他,我不再像之前那么自然,反而显得有些别扭。因为我和他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一直是同学们谈论的话题。 最让我生气的是,竟然有人说我是他包养的小老婆,不然为什么父亲过世之后,还付得起昂贵的学费。这些闲言闲语已经够让我受的了,加上我还得抚平父亲过世、乔治离开我的伤口,短短一个星期,我瘦了五公斤。使得原本就不算丰润的脸颊,现在更加消瘦。 所以当宁采辰出现在我面前时,他直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久。 「怎么回事?学校的厨师换人了吗?还是你都把食物倒掉了?」 「我想这些都与你无关。」 不晓得怎么回事,一看见他我的火气就变得旺盛,口气也变得很大。 宁采辰只是笑了笑,「该不会是……生理期前的症候群在作祟吧?或者是因为太想我了?」 「先生,随你高兴怎么说都可以,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蘑菇、抬杠,我宁愿回去睡大头觉。失陪了!」 我话一说完掉头就想走,没想到宁采辰的动作比我更快,他抢先一步挡住我的去路。 「火气怎么那么大,看见我不高兴吗?」 我叹了口气:「我不是动物园里的宠物,你想看时不先通知一声就跑来。你有空,但我不见得有空让你看。」 「你在生我的气?你怪我这么久才来看你?其实不过才一个星期……你……」 「你太臭美了,谁怪你,你要来、不来关我什么事?」我转过身背对他,不敢让他看见我心虚的模样。 「好吧!那我回去了,本来是想载你出去看雅菱的,既然你不想理我……」 宁采辰一提到他要走,我立即心慌地转过头。「不行!我也要去看雅菱。」 「你承认你在生我的气喽?」 「我……」 他真是我的克星,总是知道用什么样的话能堵住我的口。 于是我只好先低头,「雅菱现在情况如何?」 「她吵着要见你,大概是为了丹尼斯吧!」 「你们找到丹尼斯了吗?」 宁采辰摇摇头,「我找遍所有的医院,都没有丹尼斯送医的纪录,如果照雅菱所描述的情景,他可能凶多吉少了。」 「不会吧!」我担忧地说。 「谁知道呢?」 我们的谈话并没有结论。 但雅菱或许有,当我再次踏进医院见到她时,她的脸已恢复了原有的气色。虽然层层纱布仍裹在额头、四肢,但她的眼睛不再死气沉沉,反而出现亮光。 「旖玢,总算盼到你了,学校还好吗?」 我高兴地走到床边,拿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你不在,我和依玫好寂寞。」 「对了,怎么没见到依玫,你没找她来吗?从我进医院就没见过她。」 经雅菱一提,我才想起今天一大早到依玫的房里敲门时,但并没得到回应的事。 「我也不太清楚,几天前她曾跟我提到要到医院来看你,可是……她明知道今天是休假,我一定会到医院来的,却一早就没见到她的人影,也没人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唉!我很担心她,当时我和丹尼斯要偷跑时,是她和乔治帮的忙,原本我并不想让她涉入的。」 雅菱的话吓了我一大跳。 「你说什么?是依玫和乔治帮你……」我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惊讶地大叫。 「谁是乔治?」宁采辰突然出声。 「乔治是丹尼斯的朋友,依玫对他很着迷的……」 雅菱将我们如何认识乔治的经过,以及海滩上的事全告诉了宁采辰。 她不经意的话却让我忆起乔治与我的决裂,我的情绪变得激动,连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为了抑制我的激动,我紧紧地抓着雅菱病床上的薄毯,像是想把干燥的毯子再掐出水来。 「对不起,我想先走了。」我再也无法伪装了。 匆匆地离开病房,我走到走廊的末端,靠在饮水机旁,狠狠地喝进一大口冰水。 当我抬起头时,才发觉宁采辰正站在我的身旁。 「你胃痛就是为了这个……乔治?」 他的确很聪明,马上就发现我变脸的症结。 「都不重要了。」 「乔治他人呢?」 我冷冷一笑,「当他听见我父亲死了,知道我再也不是千金小姐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了。」 我故意装得轻松、不在乎地说出这些话,但心中的哀伤却无法控制,还是从眼睛里传达出来。我不想让宁采辰看见我的脆弱,于是将头别开。 「可怜的小孩!」 「我不要你可怜我,反正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你不怕依玫会变成他下一个目标?」 「我不知道,或者依玫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乔治了,我又何必多管闲事,破坏他在依玫心目中的好印象。」 「所以你只是选择逃避,万一……下次你再见到那个乔治……」 「不会的,我再也不会见到他的。」 「你就是这样倔强,受了伤就往自己心里藏,为什么不让周遭的人分担你的哀伤呢?」 「你不要管我。」 「我偏要管。」 「你……又不是我的谁,你凭什么管我那么多?」 宁采辰毅然地将我的脸转面对他,然后我见到一双炽热的眼神正盯着我。 「你这个顽固的小坏蛋……」他的唇猛地贴上我的,我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这是我第一次和男人如此靠近,近得连他呼吸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先是温柔地亲吻我嘴唇的四周,接着他的两片唇贴上我的,我的双手被他压制住无法移动,却莫名其妙地沉醉在其中。 我的头发晕、心跳加快、脸庞发烫,就好像得了感冒而神智不清地被拥抱着。 我说不出这种亲密的感觉,只觉得这种感觉使人全身轻飘飘的。 他突然松开我的手,将他的手放在我腰间,轻轻地将我拢近他,动作轻缓似乎有心给我推拒的机会。我迎视着他深情的双眸,没有打算逃避,只觉得自己虚软得快站不住脚了,双手竟不自觉地攀上他的颈子,感受这亲密碰触所带来的震撼。 他的吻愈来愈激烈,并且开始将舌头探入我口中,带领我感受这令人脸红心跳的经验。他的手加重力道地将我压向他的身体,让我感受到他强烈的渴求。我从来都不知道亲吻竟然可以如此狂热激情、让人如此失控。该说是他的高超吻技,吻出了我内心深处的狂热,让我知道自己原来也有热情的一面。难道我真的已经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一思及此,我立即回过神推开他,慌张地望着四周,还好并没有人经过。 刚刚我还在哀悼对乔治的感情,现在竟然马上陶醉在宁采辰的怀里。 真搞不懂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我暂时没办法面对宁采辰,尤其是他正微笑地注视着我。于是羞红着脸的我,头也不回地冲出医院,完全不理会在背后的呼唤声。 第七章 从来没有一刻觉得仙圣美是如此的宁静安详。它就像攻不破的城堡一样,现在变成了我的避风港。 宁采辰多次来电,但我总是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拒绝接听。 我对自己说,只要不要再见到他,就不会有事的。 从宁采辰身上传来的激情,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对此,我感到有些害怕,不知道这股激情会把我引到哪里去,所以只好避开他。 然而可以躲避宁采辰,但却无法拒绝雅菱。 当王校长告诉我,雅菱病情危急要见我时,我立刻向她告假,冲出校门,想以步行的方式走到大马路上拦车。 但一出校门,就发现宁采辰露出笑脸,注视着我。 我立刻察觉到雅菱病危的事是骗人的,于是准备掉头往回走,却被他飞快地挡在我的前面,阻挡了我的去路。 「请让我过去,好吗?」 他摇摇头,「你为什么要躲我?」 「谁躲你?我不过是身体不舒服。」 「胃又痛了吧?」宁采辰看见我嘟起的嘴,笑得更开心。 「你……别老是拿以前的事嘲笑我。你以为自己多高尚,还不是以欺骗的手段,让校长同意我的请假。」 「我想见你。」他的表情变得严肃。 「可是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 「你说谎!看,你连眼睛都不敢直视着我,为什么?」宁采辰抬起我的下巴,让我正视他的脸。「你害怕吗?放心,我不是乔治,也不会像他那样伤你的心。」 「别说了!」我挣开他的手臂。 「我不能不说,这一个星期我就像活在地狱里,就因为你不肯接我的电话。是因为那天在医院的事,让你生气吗?我可以谅解的,甚至你要求我忘记都可以,不过不要不理我,我没办法忍受。告诉我,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如果你愿意接受我,就不要再逃避,如果你只想与我保持朋友的关系,我会忘了一切的,让我们还是朋友。」 宁采辰的话让我更生气。 「你以为自己是谁,可以随意自由进出我的心中吗?求求你,离我远一点,还给我原有的宁静!」 「不,旖玢,我没有办法,除非你明白的告诉我,我在你心中的地位……还有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别说他想知道,我自己也想知道,只不过不是在我的脑子还不清楚的现在,但面对他急切地追问,我真的被他逼急了。于是我大声地对他说:「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你和乔治是不是一样呢?总要给我一点时间吧!」 说完,我不顾宁采辰的拦阻,我推开他迳自跑回校内,一路往寝室的方向走去,但走到一半心中却开始犹豫,我放缓了脚步。其实仔细想想,也不能完全怪他,在他吻我的时候,我并没有真的想抗拒他。而且被他拥在怀里时,有一种很安全的感觉让我完全放开了自己。 而尽管不敢面对宁采辰,我还是得去医院看雅菱。 于是我匆忙回头,发现宁采辰已经离开。 我只好拦了辆计程车,独自一个人到医院。 来到医院,我仔细查看并没见到宁采辰的影子,才放心地走进雅菱的病房里。 「旖玢……」雅菱先是露出惊喜的表情,但很快就转为疑惑。「刚刚宁采辰才说你人不舒服所以没来,怎么……你身体好些了吗?」 「你的话有语病喔!我会不会来,为什么要问他呢?」 「怎么?你们吵架啦?」 「雅菱,你的话真的很奇怪,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哪来的吵架。不过,你说他来过了,现在人呢?」 她笑着说:「你看你还死鸭子嘴硬,说和他无关,现在还不是在找他。」 「你可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晓得怎么了,我越想解释,脸庞越是发热。 「别不承认了,谁都看得出他在看你时露出的专情眼神,那可羡煞很多人呢!你要知道,宁采辰可是黄金单身汉、电脑硕士、大企业老板的特别助理,将来前途看好,加上他迷人的容貌,可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但他就是独钟情于你。」 「雅菱,别乱说了,什么独钟情于我,都是你瞎编的。」 「我可不是乱说的,不然你以为上次你和依玫到我家时,他为什么自告奋勇要当司机,还不都是因为你。」 我不明白地看着雅菱,「可是……他从未见过我呀!」 「他看过我们三个人去年参加夏令营的合照。」 「你是说……我们都穿着泳装的那张……」我快晕倒了! 雅菱笑着对我点点头。 「不行,我得快走了,以免他待会儿出现,我会很尴尬的。」 「嘿,你不听听他当时看见相片时的反应吗?我告诉你,他呀,可是整个人都呆掉了,那一天我父亲和他说什么,他就只有一个好字。当时他的魂一定被你吸走了。」 「所以你就找机会想撮合我们?」 她贼贼地笑着,「我才没有呢!一切可都是他自己主动找机会的,怎么,你到底对他有没有好感呀?」 「这教我怎么说呢?」 「别害羞,我们是好朋友,有什么不能说的,那时我和丹尼斯的情形,还不是都有向你们报告。」 「我……并不是不喜欢他,只是……」 「那就是喜欢罗!应该要勇敢的接受,你不是也和我一样觉得年轻不要留白吗?」 我没办法再将乔治的事隐瞒下去,于是我一五一十地将所有经过告诉雅菱。 「我现在只希望你能谅解,我不是故意要违反我们的约定,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和依玫的,都怪我自己不能忍受诱惑,被他的甜言蜜语冲昏了头,一时丧失理智,所以今天才会有这种下场。现在的我,对男人都失去了信心,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也不晓得真正的爱情是怎么回事,所以对宁采辰,尽管我真的有些喜欢他却只能害怕地逃避。」 「你的口气听起来好像三、四十岁历尽沧桑的人。也不过才遇到了一个爱情骗子,干嘛将天底下所有的男人全否定。小姐,十七岁,你才十七岁,当然不懂爱情,爱情是要去接受、勇敢尝试,之后才会知道什么是爱情。」 雅菱以一副恋爱专家的口吻对我说。 听完她的话,我有些闷闷不乐。「连你也这么说我,上次我已经被宁采辰说过一次了。」 「所以说,轻松地当个十七岁的少女。来,削个苹果给我吃吧!」 她递给我一颗苹果和水果刀。 「说起来容易,要做可是很困难的。」我对她摇摇头。 和雅菱讨论着恋爱问题之际,我完全忘了宁采辰随时都会从外面回来。因此,当他打开门的那一刹那,我吓得把快要削好的苹果掉在地上。 宁采辰瞧见我坐在雅菱病床旁时,脸部的讶异表情并不比我逊色。 「嘿,你们俩是怎么了?」雅菱看见我们尴尬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 「我……」 宁采辰默默地注视着我,看得出他的表情不太自然。我很讶异他竟然也有不自在的时候,这和他平时调侃我的态度差太多了。 「宁采辰,看见旖玢就傻啦?瞧你发呆的蠢样,怎么还呆站在门口?」 听见雅菱的叫唤,宁采辰才如大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他将手中的报纸摊开,放在雅菱的面前。 「看看这则寻人启事。」 因浓厚的好奇心,我凑到宁采辰的身旁,将目光聚集在报纸上。 寻人启事—— 我儿丹尼斯·狄扬,在台湾求学,日前失去音讯,家人担心其下落, 若有仁人君子见过,请务必与我们的委托人联络。 「喔,老天!」雅菱的脸色苍白,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报上所刊载的相片。「老天!这是丹尼斯,是他没有错。」 我相信在她的心中现在一定有上千、上万个问号,但更令人惊讶的是宁采辰接下来所说的话。 「你知道他的真正身分与背景吗?」 雅菱摇摇头。「他从未与我提及家里的事,虽然我也很好奇,可是他不提一定有他的原因。」 「丹尼斯·狄扬的父亲叫詹姆斯·狄扬,是美国知名游艇公司的老板,其公司所制造的船只占美国市场的三分之二,最近他们所制造的一种新游艇,以装配导航卫星以及贵重金属所打造的船身闻名,这种游艇不但能加快速度,更由于卫星的关系,还能让船艇远洋。」 「我听父亲说过。」 「或许这就是你们被袭击的缘故。」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袭击我们之后,绑架了丹尼斯?」雅菱的双眼睁得好大。 「或者是,或者不是。」 宁采辰卖关子的表情真让人心急。 我沉不住气地问:「那……给我们看这份报纸的重点是什么?」 他并没看着我,而是注视着雅菱。「重点是我们或许能找到丹尼斯,不过,得先和狄扬先生的委托人联络。」 雅菱的眼睛发出光彩,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之后我们便没再为这件事多作交谈,没多久医护人员进来病房执行例行的工作,我和宁采辰只好向雅菱告别。这一次她是很高兴地看着我们离开,而不是依依不舍地希望我们能多留一会儿。 我当然知道原因,但仍有些担心。 所以一出医院大门,我便满怀疑惑地对身旁的宁采辰说:「你明知道雅菱的父亲不赞成他们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去找丹尼斯?」 「现在肯听我说话了?」他露出微笑看着我。 「别转移话题,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刚才看见雅菱的笑容了吗?」宁采辰叹了口气:「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现在雅菱的父亲不会再反对了,如果能够与詹姆斯·狄扬结亲家,天底下没有人会反对的。更何况在雅菱双腿无法行走的情况之下,如果丹尼斯能及时出现,对雅菱来说不是个强心剂吗?」 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我还是有疑问。 「万一丹尼斯已经……我实在不愿说出这个死字,也不愿这样想,但若非如此,这段时间他不会无声无息地消失。那些人若真是抓了他想勒索他的父亲,早就该行动了,不用等到他父亲登广告寻人。而且就算找到了丹尼斯,如果他知道雅菱现在的情形而避不见面,对雅菱来说,不是更严重的伤害吗?」我劈哩啪啦地说了一堆心中的疑虑。 「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了,只要有希望就得尝试。距雅菱第二次开刀的时间不远了,等手术一结束,就无法再隐瞒她,你可以想像当雅菱知道自己真实情况之后,会有多激烈的反应。」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也衷心的期望丹尼斯能真的出现,而他们又能重聚,只是……不晓得这样的机率有多大呢? 「我没办法送你回仙圣美,我得先到狄扬先生委托人的住处拜访。」 宁采辰的客气反而使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能自己回去的,你不用担心。」 「其实最让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这样突然出现,实在吓了我一大跳,不过却也带给我很大的信心,你愿意见我就表示并不排斥我,对吗?」 「现在不要谈论这个问题,可以吗?」 「为什么你要一直避开呢?是因为乔治吗?或者……是因为你……还爱他?」 为什么一定要再提起乔治呢? 我那原本还算平和的心又开始激动,情绪变得烦躁不安,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焦躁,或许是因为他提起了乔治,其实我根本已经不将他放在心上了,但我并没有必要让他知道。 「我爱谁是我的事,不要再逼问我任何问题。至少我暂时不会有答案的,算我求求你……」 我以为宁采辰还会多费唇舌缠着我,但没想到他却意外的冷静、沉默。 足足沉默了两分钟之后,他才开口说:「我明白了。」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奇怪的是,原本一直很怕他逼问的我,紧绷的心情在一瞬间完全瓦解,我注视着他的背影,焦虑的情绪突然变得不舍,好像宁采辰这一去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似的,眼泪不自主的又湿润了眼眶,我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这么爱哭呢! 我呆站在原地,直到一辆汽车对我鸣喇叭时,才意识到我正站在停车场的路口中央。我难为情地抹去泪水,然后加快脚步,沿着红砖道走去。想忘掉刚才与宁采辰分离时的不舍心情,我把手放进口袋,装作优闲的模样,一个人在医院旁的巷子闲晃。 骑楼两旁都是跑单帮的小贩,贩卖的东西从流行服饰、首饰到怀旧的古物都有,但我却丝毫没有购买的情绪,甚至连停下脚步看一下的念头都没有。过去对这些东西最有兴趣的我,现在却没了心思。 正当我觉得无趣,想过马路走回刚才的小巷时,无意间瞄到前方停靠的计程车里走出的一男一女。 那个女人的背影让我觉得眼熟,我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盯着她,然而当她搂着身旁男人的手臂,抬起头对身旁的男人笑着时,我看见了她的脸。 阿曼达!?真的是作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而且身旁还跟着一个头顶微秃、广腰、稍胖的中年男子。 他们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一家装潢得如皇宫的珠宝店,柜台服务人员从玻璃柜中取出一条珍珠项链交给那名男子,那名男子接过后便将它戴在阿曼达颈上,阿曼达笑得如盛开的玫瑰。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阿曼达将那条项链取下放进袋子里,然后随着中年男子上楼去。 早知道她是这种女人,还敢说她没动方家的一分一毫,爸爸名下的财产一定早就被她移转了,我竟然还相信她说父亲已破产的事。 太过分了!我和父亲根本就是被她玩弄的棋子,父亲因此丧失了生命,而我却失去了一切,这一切都是阿曼达造成的。我恨她! 两天后,我在仙圣美的会客室见到了阿曼达,她是专程来找我的。 「好久不见,我很关心你的近况,所以不请自来。」 真虚伪!原本想立刻踏出会客室的我,却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所以并没离开。但直接面对她,实在令人作呕,所以虽然是站在阿曼达的面前,但我的目光却放在窗外的大树上。 「你……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我仍然不正视她。 「旖玢,你还在为你父亲的事怪我吗?」 「我不应该怪你吗?」我反问。 阿曼达叹了口气,「唉!都是老天捉弄人!我能理解你不能原谅我的原因。」 「别把责任老是往命运上推,我不相信你那一套。」 「旖玢,我是真心爱你父亲的。我承认刚开始时,的确很怕你极力反对我与你父亲的婚事,所以要他不要事前告诉你,关于这点请原谅我,请你谅解我是因为爱你父亲才会这么做。我想嫁给他,不愿从他口中听见『不』字,所以一开始我对你很防备,但认识你之后,我发现自己也很喜欢你……」 「可不可以别再说了!」我实在很厌烦她又将过去的事从头再说一次。 「不行,我一定要对你解释清楚,我不断地从义大利写信给你,而你总是原封不动的退回,可是我仍不死心,我真的很希望你能谅解。」 「别奢望我会谅解你。」我转过身背对她。 真的很难对她说不。阿曼达实在太会演戏了,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诚恳,而且不时闪烁着微微的泪光,要不是那天我亲眼看到她和那个男子走进珠宝店,否则我一定会被她说服的。 「旖玢,求求你……」 我变得很不耐烦,「你到底要干什么?不要拐弯抹角,直说好了!」 「我儿子接受我了,他答应要与我住在一起。所以我决定要在台湾定居,房子也已经找好了,我是你唯一的亲人,希望你能搬来和我们一起住。」 就知道她一定别有用心。 我转过身,对她摇头冷笑。「是不是你又发现我父亲还有什么财产放在我的名下?」 「你别误会……」 「早知道你没那么好心眼,说不定当初我父亲就是你害死的,他平常身体那么好,怎么会突然心脏麻痹,我们父女都太好骗了,对不对?」 「不,我没有,我那么爱他……怎么会……」 「知人知面不知心,当时我应该请人将父亲的死仔细调查一遍的,说不定就能找出答案,只可惜我太无知,社会历练太浅,看不出你的心机,但现在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阿曼达脸色苍白,神情激动。「你怎能说是我害死你父亲?他的死也带给我很大的打击,我绝对没有害死他。」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我不想再和你说那么多,如果没别的事请回吧!」 「旖玢,你真的不愿考虑?」 「你想我会和杀父凶手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吗?」 「唉!看来我再如何解释也是多余的。你父亲生前常与我提到你,他说他希望能让你变成全世界最幸福的人,现在他走了,我只是希望我能帮他完成心愿。」 阿曼达一提起父亲的心愿,我便忍不住地落了泪,想起这些年与父亲聚少离多,想起与父亲的争执,泪水更是无法控制。 「要不是你,说不定他还好好的活着。」 她不说话更让我觉得都是她的错,于是忍不住对她大喊:「还我父亲来!」 「旖玢,我不期望你原谅我,但求你给我弥补的机会。」 「不可能!」 「你应该知道未满十八岁要遵从监护人的决定吧!现在我是你的监护人。」 我完全忘了这一点。她根本就是在威胁我,软的不行就想来硬的。 「我宁愿逃走……也不愿和你在一起。」 「我不会强制要求你跟我走,但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再恶化下去,相信你父亲在天之灵也不愿见到这种情景。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求求你,旖玢……」 她紧抓着我的手,急切地想得到我的允诺。 但那天见到她戴着项链,笑得如盛开花朵的那一幕,却不断地冲击我的脑海。 「放开我!」 「旖玢,我知道要得到你的谅解并不容易,但我从我儿子的身上得到信心。多年前与我决裂的儿子,在我的努力之下,终于愿意与我重修旧好,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一定能接纳我的。」 「你又想施展苦肉计了吗?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会再上当的,就算父亲真的还有留下什么给我,我宁愿捐给慈善机构,也不会让它落在你手上。」 「你父亲确实留下一样东西要给你。」阿曼达终于说出口了。 「我就知道,不过我已经不需要了。虽然我还是个靠人救济的小女孩,但我很满足现在的生活,等我毕业后,我会靠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不用你烦心,你还是多花心思在你失而复得的儿子身上吧!毕竟他和你有血缘关系,就算你做了再令他伤心的事,他还是会原谅你的,至于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女儿,就当我是路人,或不相干的人也好,别再管我了!」 「不,你父亲不会希望看见你一个人孤伶伶地生活。」 「那是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的事。」 「胡说,你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孩,哪懂得社会的险恶,再加上生活本身也是困难的,你哪能应付得来?」 我摇摇头。「我再说一次,那是我的事,现在换我求你,别管我的事好吗?别再跟我提什么原不原谅的事,我甚至希望不要再见到你。」 阿曼达面无表情地望着我,「我不知道你那么恨我。」 「说我不恨你,那是骗人的。」 「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弥补呢?」 「让我父亲活过来!你让我父亲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你让我能紧紧地拥抱他,让我能对他说我好爱他、好想他,你能吗?你能吗?」 阿曼达听完我的话,掩着面跑出会客室。 而我全身像虚脱般,软弱地靠在椅子上,失神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第八章 寻找丹尼斯的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 然而事情却与我们当初所猜测的完全不同,丹尼斯·狄扬并没有被绑架,他只是失去了记忆。 当时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的他被送进医院,等清醒后却发现,他已完全不记得过去的事,包括他如何被袭击以及自己身分。由于他手术后行动不便仍需要复健,于是医院只好安排他住进疗养院。 而疗养院里的护士看见了詹姆士·狄扬所刊登的广告,才与其委托人联络,顺利地安排他们父子见面。 这些事情发生的过程,我都是从报纸上的报导中得知,宁采辰并没有告诉我。自从上次一别,他真的再也没来找过我,连电话也不再打了。 我真的觉得难过,也因为如此,我才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其实他早已在我心中占了极重要的位置。 所以当老师提议同学们一起到医院探望雅菱时,我立刻举双手赞成。 我们一行大约十几个人,搭乘校车到了医院。同学们大都很兴奋,但依玫却显得有些闷,从一上车我就发现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时而叹气、时而皱眉。所以下车时我故意走到她的身旁。 「依玫,很久没见到雅菱了?」 她点点头,「是呀,她应该好很多了吧?」 「对呀,上次要找你到医院,你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说起上次,在那之后好几次我到寝室找她,不是敲门没人应,就是她说她不舒服先睡了。上课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头低低的,也不管老师、同学们在说什么,她总是默默地一个人沉思。 我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总是微笑地避开我,不然就是拿一些无关痛养的问题来搪塞我。 「其实我有没有去都不重要,不是吗?」 「依玫,你怎么这样说,其实雅菱很关心你的,我每次去看她,她总是问我你为什么没有去看她?」 当我提到雅菱问起她时,依玫突然停下脚步,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不想进去了,你帮我向雅菱说,我因人不舒服……」 「怎么可以?如果这次她再没见到你会很伤心的。」 「可是我……」 我问了好几次原因,依玫总是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 「不管那么多了,反正你跟我走就是了。」 不管依玫到底有什么苦衷,我硬是拖着她跟我进去。当雅菱看见我们两个也出现时,她笑得更是开心。 「旖玢,依玫……你总算来了。」 我把依玫推到她的床前。 「雅菱……你……有没有……」依玫的态度仍然是畏畏缩缩的。 「我好很多了,现在只剩下明天的手术,做完后我就可以走路了。」 雅菱笑得很开心,那是当然的,因为丹尼斯找到了,她不用再担心他的安危。但我一看见她的笑容,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我发现她还不知道全部的实情。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祝她早日康复,竟还有人祝她永浴爱河,整个病房就像菜市场一样,直到宁采辰开门进来,所有的声音全在一瞬间消失。 「宁采辰,旖玢也来了。」雅菱说。 他微微地向我点头,然后站在病床旁,他看我的表情变得很客气,不像我以前所认识的宁采辰。 「我……雅菱,你父亲和医生要向你解说一下明天手术的事,所以……」 老师和同学们马上就知道宁采辰的意思,于是连忙向雅菱道别。我和依玫走在最后面,当我们经过雅菱的床时,她突然对老师说:「老师,能不能让旖玢和依玫留下来,我好久没和她们聊聊了。你放心,我会请我父亲送她们回去的。」 「对不起,雅菱,我还有事,不能留下来。」依玫突然拒绝,让我和雅菱不解地望着她。 「这样吧!既然依玫有事,就和我们一起回去,旖玢就留下来陪你好了。」老师说完就带着同学们回去了。 等她们全离开后,雅菱抓着我的手。「依玫是怎么回事?」 我将依玫最近怪异的举止全告诉了雅菱。 「她一定有事!」 「我也知道,但她就是不肯说。」 这时,医生和雅菱的父亲走了进来。 我让出床旁的位子,站到窗户边。宁采辰也走到我的身旁,我们俩互视了一眼。 医生率先发言:「有关明天手术的事……」 「怎样?应该要注意什么吗?」 雅菱的父亲坐在她的身旁,紧抓着她的手。「我知道你一向是最坚强的,任何事都无法把你打倒的,所以……」 「爸,你吞吞吐吐是要说什么呀,你不说清楚一点我怎么会知道?」 他拍拍雅菱的手背,「明天的手术是个小手术,只是为了整理你骨头里的小碎片,并不会做很大的改变。」 雅菱的神情变了。「你的意思……是说……就算做了明天的手术,我一样也不能走路……那我干嘛还要开刀?」 「你受伤时伤到了脊椎,所以你的行动会一直……不是很方便。」 「意思就是我残废了,对吧?爸!爸!」 雅菱的父亲不忍地点点头。 「不……我不相信,你们在骗我!」雅菱失控地大叫。 「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我以后再也不能走路,我是个残废的……」她不断地拍打自己的脚。 「丹尼斯要进来见你,你愿意见他吗?」 雅菱的嘶吼倏地停止了,她的双手抚摸着大腿。 「他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看我又有什么用呢?我现在是个残废,而且又变得这么丑,我不要见他。」她低下头。 「雅菱,丹尼斯的情况并没有比你好到哪里去。」 「怎么会?你们不是说他平安无事?」她慌张地追问。 「你自己问他吧!」 门被推开了,坐在轮椅上的丹尼斯带着笑容,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我和宁采辰很识趣地随着医生与雅菱的父亲离开病房,让他们单独相聚,雅菱一定有很多的话要对他说。 雅菱的父亲随着医生离开,留下我与宁采辰沉默相对。 「希望雅菱能因丹尼斯的鼓励,恢复信心。」他先打破沉默。 「我想会的,她是那样开朗的女孩。」 「你呢?」 我愣住了!我不知道他会突然这样问我。他不是已经对我失去信心了吗?所以这段时间才一直没再来找我。 「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告了一个段落。」 「怎么会告一个段落?你还没告诉我答案。」宁采辰面对着我,正视我的眼睛,我被他火热的注视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消失了好一段时间。」 「是你叫我还给你安静的,我不过是照你的意思做,你反悔了?你反悔就表示你对我有感觉。」 他说得没错,我的确已在心里承认我喜欢他,而且在见不到他的这段期间,我的心中总是想着他,想他与我说话时的语气、想他拥抱着我的结实臂膀、想他吻着我的狂野气息、想他的一切一切。但我仍然逞强地说:「谁对你有感觉,这几天没有你在旁边吵安静多了,心情也好多了。」 「别耍嘴皮子了,这几天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办,所以才没打电话给你。」 「哦,什么事?」有什么事这么重要。 「我母亲要搬来跟我住。」 「恭喜你了。」 「谢谢。过去我和她之间有一些误会,不过这些误会都过去了,现在我们准备从头开始。」 「真好,至少你还有个亲人。」我想起了父亲。 「对了,等会儿我和母亲约好要吃饭,要不要一起来?」 「你们母子吃饭,我这外人在多不好意思。」 「怎么会呢?我和她提起过你很多次,要是见到你出现,她一定会很高兴的。而且,我可从没将你当成外人哦!」 宁采辰的话让我觉得很窝心,而且很有安全感。反正我也没地方去,暂时也不想回仙圣美,于是我便答应和他一起前去。没想到我的答应竟让他如此的雀跃,他紧握着我的手,还一直跟我说谢谢。 「你要请我吃饭,应该是我说谢谢才对,怎么颠倒过来了?」 「我就知道我不会白等的。」 「嘿,我可没允诺你什么。」瞧他那副自信的模样,我忍不住糗他。 我和他有说有笑地走进医院附近的一家义大利餐厅。 进门后,我看见他向坐在窗户旁的一位妇人招手,当那名妇人转过脸来时,我几乎不敢相信我所见的。 阿曼达! 回应他招手的人正是阿曼达。 「那是你母亲?」 宁采辰根本没察觉到我惊慌的神色,还一直拉着我往里面走。 阿曼达看见我时也讶异地站了起来。 「妈,这就是我向你提过的女孩,她叫方旖玢。」 她露出笑容,高兴地看着我。 当我见到他们母子俩站在一起时,我立刻联想到这一切都是骗局。阿曼达从我这里无法得到的,她想利用儿子从我身上得到。 我无法置信地摇头,「你们……」 「旖玢,你怎么了?」宁采辰注意到我的不对劲。 我推开宁采辰的手,「我真不敢相信,你们竟联合起来欺骗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没有欺骗你呀!」他焦急地问。 阿曼达不断地替宁采辰解释:「旖玢,你误会了,我是一直到刚刚那一刻才知道,你就是采辰喜欢的那个女孩。」 「你说的话我不会相信的。」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要相信采辰,他是真心爱你的,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没有用了!」 我觉得好沮丧,前一刻我彷佛置身天堂,这一刻我却宛如身陷地狱。 「你一定要相信,不然采辰没有必要为了要帮助你能继续读书而拼命工作。」 阿曼达的这句话等于是向我丢了颗巨大的炸弹。 「我的学费是你赞助的?」我转头回问宁采辰:「为什么?」 「我可以解释的……」 接下来他们母子再说了些什么话,我都听不进去了,满腔的悲愤将我的理智、情感完全掩盖了,我咬牙切齿地瞪着阿曼达。 「我服了你了,真是彻彻底底的服了你。」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认识?」 阿曼达紧抓着我的双臂,「听我说……求求你……」 我根本不想听他们任何一个人说话,甚至不想和他们站在一起。我深深的吸了口气但仍无法抚平急促的呼吸,我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我的掌心,rou体上的疼痛对我来说,还算是轻微的,心灵上的创伤却难以愈合。阿曼达夺走了我的父亲、方家的财产。 宁采辰却欺骗了我,夺走我的尊严。 「别再说了!」我猛然地推开她的手。 「旖玢,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妈说话!?再怎么样她也是长辈,有话可以好好说,别在这里无理取闹。」 宁采辰的话更刺激了我。 「我无理取闹?」我苦笑,「对害死我父亲的凶手、方家财产的篡夺者,你要我多有礼貌呢?」 话一说完,我立刻转身奔出餐厅。 宁采辰并没有追出来,那一刻我就知道,今生今世我们是不可能的。 短短一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 丹尼斯的记忆有些恢复了,由于他的鼓励,雅菱愿意面对复健的坚苦路程,而丹尼斯也愿意与雅菱共同奋斗。依玫向我和雅菱坦诚她有男朋友,而且毕业后就要订婚。而我和宁采辰之间才刚要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三个人当中,至少还有两个人是幸福的。 虽然我的心是冷的,但这几天仙圣美上上下下却是热闹非凡,因为一年一度的毕业舞会即将开始。 这是我、雅菱、依玫共处的最后时光。 雅菱毕业后准备回南部继续复健的工作,我想报考公立的大学,而依玫是最早决定一生的人,我们一直不知道那个幸运的人是谁;不知是依玫自己认识的,还是他父亲远从沙乌地阿拉伯指定的?不过,等毕业舞会时,一切都可以揭晓。 一想起来,我就觉得难过。 毕业舞会是仙圣美唯一可以带男生进学校的时刻,而且是准毕业生享有的特权,通常大家都会带自己最亲密的朋友参加,不是公认的男朋友,就是已订下婚约的未婚夫。所以雅菱一定会带丹尼斯参加,他们现在再也不会受到阻碍了,反而是受到大家祝福的一对。而依玫应该也会带她的神秘未婚夫参加吧! 就只有我还是孤单一个人。这时,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宁采辰那俊逸的脸孔。我用力地甩甩头,说好不再想起他的,为何他的影子老是阴魂不散的缠着我。 这段期间,雅菱介绍了好几个丹尼斯的朋友,但都被我拒绝了。总不能随便带个陌生人充数吧!虽然我是一个人,但还是鼓足勇气参加舞会,毕竟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在校园里与同学们共聚了。 但当雅菱拿给我她千辛万苦托人带来的小礼服时,我真的是几乎要跪在地上拜托她拿回去。开什么玩笑!我哪有兴致穿礼服,更何况又没有舞伴,穿出去一定会被同学笑死的。 我和雅菱为了这件红色小礼服,足足争执了近一个小时,直到她说破嘴、口干舌燥,我依然没有改变我的决定。 「你真是顽固份子。」雅菱气呼呼地说。 看得出她真的生气了,我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要辜负你的好意,只是……我真的没有心情打扮自己,我会参加不过是不想扫你们的兴,别把我当成是要下舞池的人,我只想静静地坐在一旁。」 「是呀,你是为了可怜我这个真正只能安静坐着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该怎么说呢?跟她说是因为不想让其他男孩邀我跳舞?其实是想把第一只舞的机会留给宁采辰?虽然明知不可能,但我心里仍是如此盼望。 「算了!不勉强你了,你肯参加就算不错了,我还能要求你什么,就像你和宁采辰的决裂,要求你告诉我理由,你也不肯说。」雅菱忍不住气。 「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再提他的事吗?」 「是不提,但你脑子里却在想。」 「我没有。」 「别再骗我了,你看看你自己这几天心不在焉的样子。」 「不要再说了!」她说中了我的心事并没让我的心里好受,只是让我更难堪而已。 「好吧!待会儿见,丹尼斯会来接我们。」 「不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的看护会帮我。你也要先回去换衣服,难不成你想以现在的模样到会场去?拜托,没有人会穿牛仔裤去的,你不穿礼服,最起码穿条裙子吧!」 在雅菱的催促下我离开了她的房间,走廊上不时听见寝室传来的嬉闹声,我想现在全仙圣美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无所事事吧!在这种情况之下,我并不想回寝室,牛仔裤就牛仔裤,反正也不想跳舞,也不需要换裙子的。 于是我一直站在雅菱的房门外,静静地等候约定的时间到来。 大约一个多小时过去,雅菱的房门再度打开,看护正推着雅菱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盛装的打扮。 「雅菱,你好美喔!」 但她并没有微笑地回答我的话,而是以尖锐的声音对我说:「你……竟然没回去换衣服,难道你真的就这样…….」 「我没关系的,反正也不是舞会的主角。」 「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行,绝对不行,你穿这样去我真的会生气。」 雅菱的脸整个沉了下来,可是我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那样生气。 「我……」 「别再说那么多,如果你不回去换裙子,我就不去参加。」 还是雅菱知道我的弱点,她这么一说,我连「不」都说不出口。 「好啦!二十分钟以后在门口等我。」 拗不过雅菱的坚持,我只好动作迅速地回到寝室,穿上我唯一的一件枣红色洋装,将步鞋换上高跟鞋后匆忙地赶往大门与雅菱会合。 我坐进丹尼斯的积架,回头对后座的雅菱说:「可以了吧?」 「马马虎虎啦,怎么没化个妆、涂个口红?」雅菱简直就像我妈一样,仔细地端详我的模样。 「好了,饶了我吧!脸上少了颜色不会有人发现的。」 「说得也是,你长得那么美,皮肤又那么细嫩,不用化妆也很美。」 「别拍我马屁了。」这时我才注意到,丹尼斯盛装打扮后看起来真是帅呆了,他们两人坐在一起真的是一对金童玉女。我不禁摇头赞叹:「你们两个看起来实在是……太登对了。」 车程实在很短,在我们相互称赞还没结束之前,舞会的现场已经到了。 跟随在我们身后的两名看护,连忙下车将丹尼斯和雅菱推出来,他们两个人就这样手牵着手、轮椅并着轮椅进入会场,引起现场一阵掌声。甜蜜的模样真是让人羡慕! 我安静地跟随在他们身后,替自己拿了杯饮料。 然而就在我还没了解整个舞会进行到什么状况时,我再度听见同学们欢呼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依玫挽着乔治的手,缓缓的进入会场。 这一幕让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手中的玻璃杯因而滑落到地面。 玻璃杯摔碎的声音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因为所有人的眼睛都被他们所吸引,乔治实在是太帅了,他的出现将现场所有的男生全比了下去。 乔治竟然就是依玫的未婚夫!? 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冲到依玫面前,告诉她乔治是个大骗子!但却被雅菱阻止了。 「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依玫?」 「现在不是时候,难道你想让全校的人把依玫当笑柄,你看看她脸上的幸福笑容,她依偎在乔治臂弯上那甜美的模样,你怎么忍心将她的美梦敲碎?」 「那我该怎么做呢?我不能不告诉依玫,乔治爱她只是为了她家的财产,他不是真心爱她的!」 「私底下再对她说吧!」 我忍住心中的冲动,但眼神却无法从他们俩的身上移开。一直到依玫挽着乔治走到我们的面前,依玫的眼神有些恐惧但却面带笑容,她一直注视着我。 「这是我的未婚夫乔治,大家都是旧识了。」 乔治在我的面前伸出手,但我却拒绝与他握手。 「我想方小姐可能对我有些误会。」他露出那曾经令我着迷的笑容,但此刻却无法再迷惑我的心了,对我来说,那只是个魔鬼的笑容。 「音乐响起了,乔治你答应要一直与我共舞的……」依玫依附在他的怀里轻声地说。 「失陪了。」他绅士般的鞠了个躬之后便离开。 从头到尾,我没说过半句话。他的举动只让我更厌恶,真不明白我当时怎么会喜欢上他的。 「丹尼斯,你和他不是很熟吗?刚刚怎么都没说半句话?」雅菱突然问道。 丹尼斯一脸无辜地说:「其实当初在海滩时,我也是刚认识他,是他自己来找我玩冲浪的。同时,想要认识你们也是他先提起的。」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事先设计好的。」 乔治太可怕了,不知道他为什么能知道这么多关于我们的事,但不管那么多了,我一定要警告依玫,一定要将我和乔治之间所发生的事,全对她坦白。 他们俩越靠越近,偶尔经过我的面前时,乔治更是刻意地将依玫搂得死紧,让她的脸整个藏进他的怀里,然后以一种挑衅的眼神注视我,彷佛在对我说:你看,这个位子本来是你的,让众人羡慕的位子本来是你的!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独自一个人走到会场外的走廊,望着夜空中的明月,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月亮是不会说话,不会有回应的。」 一听见这熟悉的温柔嗓音,我猛地回过头,宁采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身旁。 他的眼神充满倦意、无助、落寞,头发也不像平日的光鲜亮丽,参差不齐的胡渣更让他的年龄看起来足足多了十岁。 我的心隐隐作痛,好想上前拥住他,但我却极力地克制住这股心痛。我不敢再注视他的眼睛,害怕眼神会透露我的不忍与心痛。 「乔治的出现又伤了你的心?」他回头望了一眼会场中的依玫与乔治。 「那是我的事。」我强忍住眼泪,刻意漠然地将脸别开。 「不下去跳舞吗?至少别让乔治以为你还在为他而伤心。」 「那是我和乔治的事,与你无关。」 我发现到他眼神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就消失了。 「我知道,但我还是不死心地想试看看,或许……」 「你没听懂我当时的话吗?」 「我母亲年轻的时候或许是个贪图财富的女人,但现在的她改变了,我想你真的是误会她了。」 我冷笑一声,「你当然会替自己的母亲说话,也不管事实的真相如何,或许你根本不想知道真相,但我不能装作不知道。」 「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们好不容易……」 我打断他的话,「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回到痛苦的过去。」 宁采辰苦笑:「其实是乔治的缘故对不对?我看见你在看他时的眼神,看来我还是无法与他相比,纵使他伤害过你……」 他的神情就像是负伤的狮子,越想维持自己的尊严、越想掩饰伤口,就越无助。我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摇摇头对他说:「你不会了解的。」 「是,我是不能了解。」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我一点也不想伤害他,真的,只是……为什么他是阿曼达的儿子呢? 第九章 没有告诉雅菱一声,我提早离开舞会的现场,一个人回到仙圣美。 整个校园空荡荡的,和舞会的热闹气氛真是南辕北辙。 宁采辰受伤的眼神不断地冲击着我,我真的很矛盾,我恨他欺骗我,但又想投入他的怀里。整个脑子乱轰轰的,事情怎么会……弄得我毫无头绪,根本超乎我所能控制。 我快步地回到寝室,却看见有件包裹放在桌上。 四四方方的红丝绒盒子,系着一条粉红色的缎带,旁边放着一张卡片。 我倚靠着窗先将卡片打开。 旖玢: 很遗憾不能取得你的谅解,但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我还是得交给你。 阿曼达 打开盒子,我看见一条闪着光芒的珍珠项链,安安静静地躺在正中央。 这不是那天我看见阿曼达戴上的那条项链吗? 我拿起项链,发现挂勾上有个小开关,盒子的底层似乎可以开启。于是我立刻按下开关,底层自动地弹起,红丝绒的盒子里面藏着一封信。我毫不思索地将信打开,却看见父亲的笔迹,这是父亲写给我的信。 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旖玢: 这是你母亲生前最喜欢的珍珠项链,我曾允诺她,在你结婚的那一刻帮你戴上它 。不过,当你见到这封信时,那就表示我未能达成这个心愿。 真的很遗憾,我很想见你穿上白纱礼服的模样,很想见到我的小公主终于长大成 人,嫁为人妇。 或许没能留下什么值得纪念的东西给你,这几年,我不断地将公司扩大,并且 将市场扩展到更远的地方,所以所有值钱的东西全拍卖了,但唯独这条珍珠项链仍 留着,因为那是你的。 希望你不要怪我,爸爸真的很想亲手为你戴上。 爸…… 我错怪阿曼达了,原来她说的是实话。 而我也伤害了宁采辰…… 喔,老天!我怎么会这样失去理智,我该相信阿曼达的。 我的思绪变得好混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门外却响起敲门的声音。说不定是宁采辰,我急忙将门打开,却看见依玫站在房门口。「依玫?」 她点点头后走了进来。「我想我必须向你解释……」 「如果是关于乔治的事,那就不用说了,因为我……」 「旖玢,我知道你最后一定会来找我,所以我先来找你。」依玫打断我的话,这是和她相处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这么做。 我焦急地握着她的手,「你不用和我说什么,我要说的才是重点,我一定要告诉你,那个乔治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是个爱情骗子。」 依玫听了我的话,并没出现惊讶的表情,反而很镇定地看着我。 「乔治说你一定会说他的坏话。」 「你说什么?」我愣住了。 「乔治把你们的事全告诉我了。」 我仍不死心地说:「是吗?你确定他全部诚实坦白地对你说了?依玫,听我说,事情是……」 她摇摇头,甩开我的手。「我知道一开始的时候,他的眼睛都是跟着你跑,我也以为自己没希望了。但在你甩了他以后,不就等于你放弃了乔治,所以请你不要再来干涉我们,你嫌他没钱、没身分、没地位,可是我不会,所以离我们远一点,求求你……」 依玫完全被乔治控制了,她现在只相信乔治的话,而不肯相信我。 「依玫,是他甩了我的,他一知道我父亲去逝后没留下任何财产给我,就甩了我,并不是我甩了他。」 「我知道他可能不是很好的人,所以他才会找人袭击丹尼斯,但我相信他是逼不得已的,因为丹尼斯和雅菱威胁他,要他不能爱上我。」依玫语无伦次地说。﹁你们……你们都不希望我和乔治在一起,可是……他是爱我的,我也爱他……」说着,依玫低低切切的哭了起来。 「依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是爱我的,不要再逼我们分开,求求你!」她对我大喊,有如我是瘟疫般远远地逃离我。 我傻眼了!这是我头一次见到依玫的情绪如此激动强烈地表达着她的意见。 桌上的珍珠项链正闪闪地发光,我将眼光移到窗外。 唉!我的生活为何会变得一团糟,朋友、爱情全都如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毕业舞会的隔天是休假,大部分的人都还在睡梦中,我却因满脑子的混乱整夜无法入眠。胡乱地穿上一件夹克和运动裤,走出寝室想到花园里走走,然而却在走廊遇见正要到医院做复健的雅菱。 「旖玢,你昨天跑到哪去了,舞会还没结束就不见你的人影?」 她露出得意的微笑看着我,大概是以为我和宁采辰已和好,然后一起溜走。于是我苦笑回答:「我昨晚没和宁采辰出去。」 「什么?」雅菱讶异中带着生气的神情让我觉得难过。 「对不起,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我……」 我将所有事情的经过全告诉了她,并且向她提及桌上的珍珠项链与父亲给我的信,唯独将袭击他们的人是乔治的事略过没说出来,因为我不知道依玫在歇斯底里的情况下所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这就是你失眠的原因?」她抬头望着我两眼发黑的眼圈,「如果你向宁采辰坦诚,他不会怪你的,我了解他,但是经过昨晚之后,他一定是以为你还爱着乔治才离开的。」 「真的?你真的认为我还有希望?可是我真的……像我那样伤害他之后,我……」我欣喜的望着她。 雅菱拍拍我的手。「爱情的力量是很大的,不过,你得自己去面对、去争取。我不多说了,丹尼斯还在等我,我得先到医院去了。」 话一说完,她的看护便推动轮椅带她离开。 我尾随在她的身后下楼,不过并不是朝大门走,而是往黑原石的方向走去。一切事情的开端都是来自黑原石,为什么我们当初要相信莎莉所说的传言,盲目地到这里寻找真命天子,我早该知道没有什么传说的。 正当我朝小径漫步,突然听见围墙外的脚步声,我本能地躲进路旁的树后,从矮树丛的缝中查看脚步声的来源。 一个高大的身影先翻墙进来,我立刻认出那是乔治。 接着他倚靠着墙,将已爬至围墙顶端的人扶下来,那个人的背影很熟悉,当她的脸转向我这面时,我惊讶得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会发出声音被他们听见。可是……怎么会是莎莉?他们俩怎会扯在一起? 「子鑫!等等我!」 「梅华,小心一点。」 他们彼此所叫唤的都是我不曾听过的名字,根本不是我所知道的乔治和莎莉。 原来他们一直都使用假名。 这一点使我不得不怀疑他们的用意,特别是当我见到他们俩紧拥在一起时,我在心里将所有的事串连起来。 那个「子鑫」也就是乔治,一面牵着「梅华」也就是莎莉的手,一面拨开杂草。往第二栋大楼的方向走去,他们要做什么呢?第二栋大楼位在整个仙圣美东边最角落的地方,是栋荒废许久的废弃楼。不知道为什么一向重视美观的王校长竟没将它铲平重建。 由于和新大楼的距离很远,中间还隔了两个花园、一个温室,加上学校向来不准同学接近这里,所以我们很少有人会到这里来。 他们推开半倒的大门,进去之后,又将大门依原状关上。 这实在是令人太疑惑了,乔治不是和依玫有了婚约,但私底下却另有女人,为了依玫我一定要进去探个究竟。 于是我悄悄地走到屋子旁,发现有扇窗子的玻璃已破碎,剩下木框,所以我爬上窗子,小心翼翼地溜进去。 大厅里并没见到他们的人影,我蹑足地往右边方向走,却没听见任何声音,等我再往回走时,却听见有人上楼梯的脚步声。我在一旁静候脚步声消失,才又悄悄地跟随在后。 终于在二楼左边的第一间教室里,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我躲在楼梯旁,屏住气息仔细聆听他们的对话。 「你确定把钱藏在这里?」 「没错,我记得是……找到了!」 「还真不少,这个王校长不晓得污了多少钱,我拿她这一点应该不为过。」乔治不屑的批评道。 「是我们,别忘了我的功劳,要不是我,你怎么有办法钓上这些千金小姐。」 「没错!真是要感谢你。」 「还说呢!要是你一开始就听我的,先去追求兰依玫,事情就不用拖这么久。说不定我们现在已经在阿尔卑斯山上滑雪度假,或是正在英国的古堡上欢呼了呢!」莎莉埋怨的说着。 「这不能怪我……你知道要假装爱上一个人,总是有选择先后,而貌美的比较容易让我撒谎。」 「唉!你们男人就是这样,我当初就不应该让方旖玢在计划在之内,让你鬼迷心窍老对她献殷勤。」 「你吃醋了?放心,我只爱你一个人,等我和兰依玫结婚之后,她所有的财富都是我的了,你还担什么心呢?像她那种平庸的长相是迷不倒我的。」 接下来我听到一阵沉默。 短短不到五分钟的对话,让我全身上下的寒毛直竖起,我全都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他们两人所设下的圈套。 没想到父亲的过世,竟变成了我的保护网。 我靠着墙,心脏扑通扑通剧烈地跳着,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突然他们又恢复对话。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莎莉发问。 「我快等不及她毕业了,跟一个长相平庸的女人搂在一起,实在很痛苦,要面对她的脸,别说亲吻她,一想到就令人作呕,昨晚我对她说,不想再等下去,希望她能立刻嫁给我。」 「你疯了!至少得等她父亲从沙乌地阿拉伯回来。」 「若她答应,等生米煮成熟饭,他父亲想再反对也是没用了。」 「不成,这么说,你打算和她发生关系,我不赞成。」 「傻瓜,她才是一个十七岁的女生,怎么知道怎样才算发生关系,当晚多灌她一些酒,在床单上洒些红药水……哈哈哈,这样不就大功告成了。再说你叫我和那种长满雀斑的小女生……我还真没胃口。要不是看在她父亲早已立下遗嘱,只要她一结婚就将所有的产业过继给她,我才懒得应付她呢!」 「你真坏!」 他们两人的嘻笑声传到我的耳里,变成了阵阵的刺痛,如果依玫知道他们是这样看待她、利用她,她一定会很难过的。 我不禁摇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坏的人呢! 当我觉得鼻酸时,又听见莎莉说话的声音。 「之后呢?」 「就像上次在南部的案子一样。」 「等你想办法让她将所有的财产全登记到你名下之后,再制造个意外……」 「你全都学会了嘛!」 「是呀,这次别忘了帮那个兰依玫先保个险,至少上亿元,上次就是忘了让那个女的在保险单上签字,白白浪费了数千万。」 他们所说的每句话重重地敲击着我的心,天啊!他们还算是人吗?不仅是欺骗依玫的感情,甚至还想谋害她的命,太可怕了! 我的嘴唇不停地发抖,连双腿也不听使唤,太吓人了。我一定要回去警告依玫,不能让他们得逞。 当我想下楼时,软弱的腿却站不住脚,不小心踩空了一阶,整个人跌倒在楼梯上。惨了!他们一定会听见我的重击声。 果然,不到三秒的时间,那个「乔治」和「莎莉」已冲出教室门,站在我的眼前。 我连忙起身,使出全身的力气往下冲。但速度还是太慢了,还不到最后一阶的时候,就被乔治从身后紧紧地抓住。 「你以为逃得掉吗?」 他原本英俊的脸突然变得狰狞,不怀好意的表情让我更加害怕。 「子鑫,怎么办?她一定听见我们的话了。」 「我原本想放你一马的……现在是你自己来送死的。」他紧勒着我的脖子,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拼命地挣扎,生怕他真的把我掐死。 「我……没……有……我……快……」 他突然松开手,将我拖到他们刚才所待的旧教室里,然后用一条粗麻绳紧紧地将我捆住。 「救命呀……乔治你……不得好死……」我不停地尖叫。 他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我不是乔治,告诉你也无妨,我叫崔子鑫,你不会认得我的,像你们这种千金小姐,是不会认识我这种低下阶层贫苦家庭出身的小孩,当然,除非要甩一点小手段……」 「可是丹尼斯是你的朋友,你怎么忍心伤害他?」 「我没有朋友,我唯一的朋友就是钱。丹尼斯不过是我所接的一件谋杀case,至于委托人恐怕就得问丹尼斯的老爸了,谁教他在美国得罪了那么多人,竟然还放心地将儿子放在台湾。刚好我又在海滩遇见他,当然是利用他来接近你们。至于那个雅菱,是她自己要和丹尼斯在一起的,没办法我只好两个都下手,这能怪谁呢?」 「你不是人!老天爷怎会让你这种人活在世上?」 「老天爷本来就不公平,为什么你们生来富裕,想要什么就拥有什么,而我们贫穷人家的小孩,什么都没有,甚至连食物都必须向人乞讨,现在……老天爷不过是在还我原先所欠我的。」 「你不能那样对依玫,她是那样善良的女孩。」 「哈哈哈!你都自身难保了,还顾得了别人吗?」 他不断地向我逼近,我只能向后退,直到顶住墙壁无法再退后时,他的眼神露出一道冷光,让我全身起了寒颤。 「你要做什么?」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毛巾,将它塞进我的嘴里。 「怎么处理她?」 他的嘴唇微微一抿,然后用食指抚摸着我的下巴。「我不会让我的双手沾满血腥,所以我不会杀你的。不过,能不能存活完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我向来是不动刀杀人的,我只会设计杀人。」 「还是杀了她吧!」 他转过头对莎莉说:「把她丢在这里,不会有人发现的。我们还是先完成我们的计划要紧。」 「你什么时候要娶那个兰依玫?」 「明天!今晚我和她约好见面,之后我会说服她,然后明天带她到山上的那间教堂,我会让她签下所有的文件,那么她的所有财富就都是我的了,包括沙乌地阿拉伯的油田、一架飞机、以及现金和有价证券共一亿多,当然我会领取意外保险金后才消失的。」 「那时,我们已经在阿尔卑斯山的山顶上了。」 他们两人相视而笑,完全忽略我的存在,在一旁激情地拥吻。 我将目光别开,一筹莫展地仰头注视着窗外。 难道上天真的不长眼?就这样……我实在不敢想像下去,只希望依玫能及时看清乔治的真面目。 天色从光亮变成昏黄又转成黑暗,滴水未沾的我真是又饥又渴。 自从乔治和那个化名莎莉的女人消失之后,四周一直是静悄悄的。偶尔会听见老鼠从天花板的夹板跑过的声音,除此之外,剩下的就只是我的叹息。 有人会发现我的失踪吗?就算发现我不见了,又能找得到我吗?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更加的灰心。我再也忍不住地哭起来了。我不断地想起宁采辰,他的笑、他的幽默、他注视我的火热眼神…… 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让他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我会毫无保留地对他表白我的心,我不会再让误会在我们之间发生。 我隐隐地啜泣,直到再也没有眼泪可以宣泄,我饿得全身无力、头也发晕,连靠着墙的力气也没有了,我奄奄一息地倒在布满灰尘的地上。我只能尽量想着宁采臣,藉着对他的思念来唤醒自己的求生意识。 我的意志渐渐地消沉,意识也渐渐模糊。 直到好像从遥远的地方听见细微地声音,我才努力地睁开眼,声音越来越大声,当我辨别出是脚步声和人说话的声音时,我使出全身最后的一丁点的力气,想坐起身来,但连稍微动一下的能力都没有。 我只能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声音。 尤其是当我听见宁采辰唤着我的名字时,原本以为早已流光的泪水,又再度湿润了我的眼眶。 「旖玢……」 他从门外飞奔而至,扶起倒在地下,脸上全都是灰尘的我,将我紧紧地拥在怀里。然后迅速地替我解开身上的绳索,轻声地问着:「你没事吧!」 我根本没有力气回答他的话,只能努力地对他笑了笑,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度有意识时,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感谢天!它总算听见了我的祷告。 身旁的宁采辰也发现我清醒了,着急地紧握我的手。 「还记得我是谁吧?」 我含着泪对他说:「喔,那个尖酸又刻薄、死缠着我不放的人,好像就是你嘛?」 他也笑了,低下头来亲吻着我的脸庞。「看来意识很清醒喔!」 我再也忍不住地紧搂着他的脖子,「感谢天!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也是。」说完,他将手移到我的唇上,轻轻地触摸着。 「对不起,我……」 他将我的唇封住,不让我继续说下去。然后小心翼翼地绕过点滴,轻轻揽着我的腰,另一只手则抚摸着我的脸颊。 他不断地抚摸着我,面颊上传来一种刺刺痒痒的感觉,让我不安地动了一下身子。当他的舌坚决地探入我口中时,我全身忍不住起了一阵悸动。这热烈得几乎教我无法呼吸的狂吻,让我整个人陷入晕陶陶的热浪中,使得他的唇更加狂野,而我则情不自禁地回应他的吻。 当他加深吻劲,双手移到我的胸前时,我的身子忍不住一阵颤抖,这样的经历和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意外的是,我却没有想要拒绝。我想轻喊他的名字,无奈却全身松软无力,只能忘情地享受他的爱抚。 他的唇突然离开我的唇,移向我的颈项,并慢慢地移向我的胸前,即使隔着衣服,我仍能感觉到自己身体起了微微的变化。我感觉自己的脸愈来愈热,知道若我再不制止,情况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我倏地睁开眼,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这……这里是医院……」话一出口,我才发现自己的话有问题,如果我们此刻不是在医院,那么我们……或许我真会克制不住情欲的诱惑,而任事情顺其自然的发展下去吧!而这一刻,我才真正领会到自己对宁采臣的感情。是的,他不是乔治,他才是那个用心想保护我、深爱着我的男人,也是真正值得我付出感情的人。 宁采辰困难地将自己拉离我的身体,目光炽热地凝视着我,壮硕的身子掩藏不住节节高升的爱欲。他重重地喘着气,开玩笑地说:「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在医院的,我就可以……」 我羞怯地低下头,口是心非地回答:「我可没那么说。」 「但是我从你的反应就已经知道了,我要你是显而易见的,而你……你的身体告诉我,你也想……」 「我才没有,那是你造成的,要不是你趁我无力反抗,无所不用其极的挑逗我,我怎么……」 他突然大笑,「那就是有罗!」 「有又怎么样?」 「那当然是马上帮你办出院,回家去继续我们未完成的事。」 「你敢我就去告你。」 「你要告我什么?」他耍赖地看着我,一副吃定我的样子。 我不满地说:「告你『强迫』未成年少女。」 「是吗?那我就告诉警察,这个未成年少女可是相当配合我的罪行。」他瞄了瞄我,又继续说:「而且……根据我刚刚的手部测量结果,你的身材可是早已成年了哦!」 「你……你再这么无赖我可不理你了。」我故作生气状。其实我知道他只是想逗逗我罢了! 他紧张地握住我的手,「那可不行,我们以后还要每天『相亲相爱』,你怎么可以不理我呢?」 「每天!?」我瞪大眼睛,故作惊愕状。「那我岂不是要累毙了?」 他摸摸下巴,「放心吧!从现在就开始训练你。」他说完再度俯身欺向我的唇。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我一惊立即将宁采臣推开。 依玫推开门带着一丝羞涩的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正是雅菱和丹尼斯。 见到宁采辰,我竟然将所有的事都忘了,直到此刻看见依玫,我才惊讶地想起所有的事。 「你没事就太好了!」 当我见到她平安无事地站在我面前,我真的是喜极而泣地张开双手,紧紧地抱着她。 「旖玢,对不起,我应该相信你的。」 「你……怎么发现的?」 雅菱将轮椅推到我的身旁,「老天有眼呀!」 依玫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当乔治向她要求提前结婚时,她立刻打电话告诉父亲这件喜讯,没料到她父亲却勃然大怒地搭乘专机飞到台湾,并且在婚礼前一晚找到了依玫,交给她他托徵信社所调查的资料。 依玫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原来被利用了,于是她将乔治袭击丹尼斯与雅菱的事,也全盘托出。 而依玫的父亲在婚礼的当天报警将乔治抓了起来,而警方也依线索查询到这个化名为「乔治」的人,正是一年前南部一件富家女意外丧生的嫌疑犯,当场下令收押。 这时,雅菱才发现我无缘无故的已经失踪了两天,而校方也没有我登记外出的资料。 于是宁采辰判断我一定还在学校里,而且可能和乔治有关。 他从徵信社所记录乔治的行程与我失踪的日期相比对,发现当天乔治曾在仙圣美的废弃大楼里出现,于是联想到我可能也在那里,所以等不及通知警方和校方,他一个人就冲到大楼去,就这样找到了整整两天滴水未进、奄奄一息的我。 雅菱充满笑意地看着红着脸的我,「正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更何况是这么近的距离,还有……天无绝人之路,所以你们才会再相见呀!」 「你那是什么形容词,难怪国文会被当。」 我笑着回答雅菱,却忍不住将眼光放在宁采辰身上,而他的眼光也紧盯着我,就像未曾从我的身上移开过。 「还说呢!你瞧你们俩,彼此含情脉脉地互望着,好像我们都不存在似的,还说我辞不达意,是怪我说得不够多吧!」 被她这么一说,我的脸庞更加燥热。 「我们还是别吵他们了,这小俩口可有好多话要说呢!」 「是的,遵命。」 还是丹尼斯管得住雅菱,他一说话,她就乖乖地对我们挥挥手离开了病房。 而病房又只剩下我和宁采辰两个人。 回想起这些风风雨雨,还真应了雅菱的那句话。我望着满怀柔情注视着我的宁采辰,才发现原来天堂与地狱仅在一线之间。 对我而言,乔治曾是天堂却是地狱的化身,而宁采辰,原本我以为他像地狱,结果他才是我真正的天堂。 尾声 我们都顺利地从仙圣美毕业。 依玫继续在另一家知名的贵族学校念书,不过,经过这次事件,她的父母亲全搬回台湾了,现在她不再住校,而是与全家人住在一起。她变得开朗多了,脸上的雀斑也消失不少。 雅菱暂时停止她的学业,努力地进行复健的工作,她说等到能走路之后,要一起和丹尼斯到美国,亲眼看看自由女神的模样。 不过,他们表示大概不会在美国定居,她说要和丹尼斯环游世界,再决定要定居在哪里。 至于我,第一年并没考上公立大学,虽然宁采辰说愿意帮我付学费,算是预付「聘金」,但我还是婉拒了。 隔年我重考,总算如愿地考上公立大学,这当然得归功于我的家教老师,也是我最亲爱的「未婚夫」——宁采辰。在这段期间内,他除了是我功课上的家教,更是教导我如何「相亲相爱」的名师,当然我这学习能力特强的高徒也没让他失望就是了。 「未婚夫」这三个字是他硬要冠上的,他怕我上了大学之后,会有很多小子对我有非分之想,所以他先替我贴上他的专利商标,我当然是欣然接受,那些毛头小子我怎会看上眼呢! 不过要将「未婚夫」的准备式,进行到「丈夫」的完成式,可能还得等我学业完成之后。我可不想成为全班第一个结婚的人士,听说他们要送「争先恐后」的匾额到第一个结婚的同学家里,所以抱歉啦!只好让我那焦急的「未婚夫」再等几年喽! 喔,至于那个大坏蛋的情形,想也知道……你们看过坏人会有好下场的吗? 那个崔子鑫,也就是乔治,因谋杀罪处终身监禁,而「莎莉」真名为梅华,则因帮凶被处十五年的有期徒刑,所以我们可能会有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不会见到他们了。 感谢天!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