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情贝勒》 新人报报站 掬月 我是新人——掬月。 ㄟ……等等,等等!别一看到我是新人就准备把书丢得老远,好歹也把这篇序看完嘛! 能出书,掬月自己也觉得意外,因为掬月从不认为自己有舞弄笔墨的文采。真的,别不信我呀!掬月从小到大只会写作文,不管老师出任何题目,一律只会套上起、承、转、合的标准公式,而且从不写超过四页长度的内容,这样的人能出书?哈!吓坏你们了吧? 第一次发现自己也能写出除了作文以外的东西是掬月念大学的时候,那是一篇刊在系刊的短篇小说,呵呵!货真价实的处女作,文笔生涩到连自己看了都想笑;可怪的是那篇小说竟然获奖了,还让掬月因此而赚到一本美美的笔记本。从那次后掬月便相信,世事还真的无奇不有。 闲话说太多了,咱们还是来聊聊书里的内容,讲些正经的事情。 这本书是架构在真实的历史背景下,书里提及的一些人物、史实也是真实的,只不过时间稍稍被掬月给混合浓缩了一些些,ㄟ……好吧,我承认是很多啦,我把晚清数十年的历史全和在一起写成书,熟读历史的朋友见到书里的乱象千万别见怪,毕竟这是小说世界嘛,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目的就是让人放松心情罗。 好了,我罗唆完啦,如果你仍坚持要把手上的书丢掉,掬月也不会怪你啦;如果你不怕掬月在梦里拿刀追杀你的话,你尽管放胆丢呀!嘿嘿,吓到了吧!那还不赶快看书去,还在那边磨蹭个什么劲儿?我这边可已经把刀磨利了哦! 第一章 晚清时期 满清国势至乾隆皇时达到巅峰,之后便逐渐中衰;至清未时期已是内外交逼、兵连祸结、举国动荡的局面。 清廷由于屡受洋人船坚炮利的刺激,有意推动洋务运动,以求富强;是以有“师夷长技以制夷”的主张,并开始在教育事业上力求改革。这一段时期教育事业改革的主要方向,一方面在国内尝试办理西式学堂,间接学习西方的科技;另一方面则选派学生出洋留学,直接至外国学习其长处。一切只为救亡图存,重振大清国势。 凤扬县 “大人。”师爷颤巍巍的唤道。“您说咱们凤扬县办这个学堂是不是和朝廷的办学宗旨……相去甚远?” 朝廷分明下诏要在国境内试办西式的新学堂,可是大人却在辖区内办了个凤扬女子学堂,这实在离谱得紧。 留着八字胡的知县大人扯着胡须道忿忿不平地道:“你懂什么?现在到处都是什么外国语学堂、技术学堂、军事学堂,教的净是英文、算学、德文、自然、实学拉拉杂杂一堆洋玩意儿,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都快被那些洋鬼子带来的洋思想给覆盖了,本官这是未雨绸缪懂不懂?要是真的有一天大家都忘了老祖宗的思想,至少还有咱们凤扬县知道嘛,到时咱们凤扬县可就风光啦!” 知县笑呵呵的想像那一天若是真的来临,他这小小的凤扬知县会是多么风光。 “可是也不应该建个女子学堂嘛!”师爷咕哝着。 要维护咱们祖宗传下来的学术思想,办个学堂教授经学、史学等思想他还可以理解,可办个女子学堂……唉,他实在弄不懂大人的想法。 “本官就是看不惯那些学政、事务官,一下子办个同文馆,一会儿办个电报学堂,然后又来个电气学堂。哼!分明是崇洋媚外。所以我就干脆办个女子学堂,教女红、古乐、刺绣、写字、理家、厨艺,要学生们读遍女戒、妇德行……反其道而行。” “可是这也反过头了吧。”师爷苦恼的摇头。 这大人真是胡搞过了头,也不想想现在能上学堂的八旗、汉人子弟哪一个是女子来着?更别说大清开国以来何时有女子学堂?再瞧瞧清廷学制上压根儿没有“女子学堂章程”这东西,大人现在根本是在瞎搞胡闹。 “怎么,师爷你有意见?”知县凑近他眼前问道。 “大人,小的怎么敢有意见!”我的意见你压根儿听不入耳,况且这学堂建都建了,学生也早就开始上课,他现在有意见也来不及了。 “没有意见最好,去把这个月学堂的帐册拿来给本官瞧瞧。”知县肥肥的身子坐回椅子上,舒服的靠向椅背。 “是,大人。”师爷福了福身子,退出门外取帐册去。 不一会的工夫,他手捧着一册宝蓝封页的帐本回到房内。 “大人,帐册来了。”师爷将帐册端正的摆上案头后,迅速跑到门口站定。 “你这是做什么?跑得半天远的。”知县瞧着他莫名其妙的行径。 “没,没事。”师爷在门边大声回道。 “啐!怪人一个。”知县边咕哝边翻开帐册。 忽地,他瞠大眼,气得胡须几乎快翘得比鼻头高了。 “这是什么东西?”他大吼着将帐册掷向师爷,并未命中目标。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否则不被帐册击中才怪!师爷俯下身子拾起帐本暗自庆幸着。 “大人,这是帐册呀!”他将帐册重新放上案头。 “废话,本官当然知道这是帐册,可是上头记的是什么烂帐,竟亏损那么多,是想要将我整个县库里头的银两赔光是吗?”知县气呼呼的指着帐本。 “大人,咱们办的是女子学堂,算一算学堂开课至今,来上学的人也不过就这么十来个,人数少得都快要和咱们请的教师人数一样多了;光是支付每月教师们的薪饷就很吃紧了,况且学生们不是拿鸡拿鸭来充当束修,再不就是赊欠记帐,长期下来咱们当然会亏损。” “怎会才十来个人呢?”知县被学堂里少得可怜的学生人数吓傻了。 放眼整个大清,算得出的女子学堂恐怕也只有他凤扬县一所了,这种独家的生意怎么可能赔钱,还赔得这般惨? “可事实就是如此呀!大人,这年头有几户人家肯让女孩子家上学堂?一开始我没说我反对建女子学堂,是因为知道大人一定听不进我的话,瞧这会儿可看见结果了吧!”师爷抱怨的道。 “你那是什么态度?我是大人呐!”知县吹胡子瞪眼睛的指着师爷骂道。 这师爷真是愈来愈不把他放在眼里了,竟敢以下犯上指责起他这个知县大人。 “还不快点给本官想想办法,不然这么下去咱们真要喝西北风了。” “是,大人。”师爷有气无力的答道。 他边踏着脚步口里一阵念念有词,左晃头右摇脑的努力压榨许久不曾运转的脑袋,希望能想出些点子。 “当初建个东文馆教教外国话不就好了,朝廷不但给膏火还有奖赏。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可好啦,不但好处没捞着,还要赔钱散本去倒贴,还要我这个师爷想法子善后。”师爷忍不住的抱怨着。 “你是想到法子了没呀?”知县不耐烦的执着毛笔在案头上敲击。 一炷香都已快烧完了,还是见他摇头晃脑的,一个字也没迸出来。 “你怎么不自己也帮忙想想?”师爷忍不住回嘴。 “你说什么?大声点,本官听不见!”知县侧耳嚷着。 “我说我快想出来了。” “快想出来了最好,别嚷着要本官帮忙知道吗?” “耳朵还真灵。” “呃!别净是说些废话,快想呀!”知县扬声警告他,他所说的每个字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终于,在掌灯时分,师爷忽地灵光乍现。 “有了有了,大人我想到了。” 师爷兴奋的叫喊,将等得无聊而打起瞌睡的知县大人吓了一跳。 “师爷,要不是我知你甚深,我当你是故意要吓死我哩!”知县抚了抚狂跳的胸口睨着师爷。 “大人,我有计策了。”师爷凑到他跟前。 知县打了个呵欠接着道:“什么好计策?” “大人,既然我们学堂教的都是女孩,不如就把学生的名册送给那些有钱的大老爷们。” “送名册干嘛?”这是什么好计策? “送名册好让他们挑个中意的回府嘛!让那些大老爷们瞧瞧,咱们凤扬女子学堂教出来的学生个个是多么贤良淑德、知书达理、温婉顺从、懂得敬夫尊夫呀!” 师爷兴奋的挨近知县身边接着又道:“将来要是那些大老们把咱们凤扬的学生当作选妻挑妾的地方,那是不是所有的人都会争着将家里的女孩送到咱们学堂来了?” “对、对、对!”知县听得也兴奋的直点头,“到时侯咱们就有收不完的学生,不会再有鸡鸭充当束修,当然也不用再负债累累、亏损连连了。” “大人,这计策妙是不妙?”师爷得意的道。 “不仅妙,简直是高招。” 知县重重的在他背上拍了三下,害得师爷差点岔了气。 “师爷听令,限你三日内将名册送给各户大爷,要他们尽管挑、放心选,咱们凤扬的学生一定是最好的贤妻良母典范。”真是太好了,问题解决了。 盛夏的傍晚,炙阳不再烧灼,白天的热浪在此刻终于稍获舒缓。此时的气温虽然不再酷热的逼人汗流浃背湿了衣衫,但近晚时的闷热,依旧令人薄汗涔涔。 轻风徐掠而过,将斑驳木门上挂着的一块小木匾吹得随风轻晃,嘎吱作响。窗台上头搁置着的书本被吹得连连翻扬数页,直到翻至宝蓝色的封页,方才止歇。一扇精致雕琢的窗门稍早被俯趴在窗台上的白冉云往外推开,此刻它正随着轻风左右轻轻摆荡着。 “唉……”舒服的叹息声随着轻风扬起。 听见叹息声,赵韦晴轻蹙秀眉,媚眼妒忌地轻瞟趴在窗口的白冉云。 这女人是不是有病呀?赵韦晴心里咕哝着。 她时常在怀疑白冉云身体里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要不现在分明闷热得紧,可她却滴汗未出,舒服得像泡在冰凉的湖水里。 她垂首看着自己手上那把蒲扇,再望向身后将裙摆撩高至大腿纳凉、同是热得一身狼狈的苏凝露,她再次肯定白冉云真的有问题。 “这天气怎会热成这样啊?”赵韦晴用力摇晃蒲扇无奈地道。 她不喜欢夏天,非常不喜欢! “很热吗?”白冉云讶异的坐直身子,瞠大了眼。她觉得现在的气温刚刚好呀,尤其偶尔凉风徐掠而过,说有多舒畅就有多舒畅。 赵韦晴挥了挥蒲扇,“你瞧我和凝露现在的样子像是舒畅吗?”普天之下,能在这种气温下仍觉舒爽的,恐怕也只有你一人了。 白冉云睇了眼瘫在躺椅上的苏凝露。 雕有盛开牡丹的躺椅上沾着的水渍好似是凝露的汗,她双眸直勾勾的瞧着她。 “凝露,你热吗?”白冉云问。 “热。”苏凝露热得不想花力气多说几个字,那会令她冒出更多汗水,徒惹满身香汗。 白冉云侧头瞧望不断扇动蒲扇的赵韦晴,终于确定那两人的确是热得紧。 “我去帮你们弄杯冰镇梅茶来消消暑,你们看起来好像真的热得快晕了。” 她说完方要起身,门上忽地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原本坐没坐相、躺没躺样的赵韦晴迅速坐正身,挥动蒲扇的力道放得轻缓温和;苏凝露则是迅速拉下裙摆盖住小腿肚。 不一会儿工夫,两人已恢复一名端庄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挺直腰杆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端庄娴静是凤扬女子学堂常规教育中之首要规条,明订女孩子无时无刻皆需保持端庄、优雅的仕女风范;所以女孩子入校第一年通常是接受常规教育,不习任何技能或知识。 尽管苏凝露和赵韦晴两入平时完全对规定置若未闻,但人前她们依然维持表象,免得被抓去做仕女仪态训练,那可会累坏自己。 白冉云有默契的等两人准备好后,才轻轻将糊上绵纸的门扉往内拉开。 “原来是唐姑娘。”白冉云见到来人便轻轻说道,警告房内的赵韦晴和苏凝露要小心候着,此人来头不小,她微侧过身子。“快请进来坐。” “谢谢你,白姑娘。”唐偌儿点头道。 不愧是凤扬教师们赞誉有加的仕女,白冉云叹服。 瞧她轻扯裙摆莲步轻移,就算是官小姐也没她来得幽雅;想当初光这个动作她就被迫学了整整五天才勉强过得了仪态指导教师的标准;房间里头的赵韦晴和苏凝露当时也同自己一样,练了再练才勉强过关。 进入房内的唐偌儿见里头尚坐着人,礼貌的轻颔首问好。 “唐姑娘今日前来有事吗?”她的到来让白冉云颇觉讶异。 虽然凤扬只有十来个学生,大家理应像一家人一般熟稔,但因唐偌儿自视甚高,是以大家平常甚少来往,而她今日前来显得相当不寻常。 唐偌儿点头,“的确是有件事要通知你,城东贝勒府属意你为十贝勒爷的妾,待一年后你一及笄就可以正式进入贝勒府。” “我?为何指名是我?”她压根儿不认识十贝勒或是贝勒府中的任何一个人呀!白冉云有些呆怔。 城东的贝勒府可是道道地地的大清皇族,不是她这种市井小民想认识就可以随便认识的。一来她非出身名门,二来无势无权,何德何能引起贝勒府的注意?许是他们认错人了吧! “这我不清楚,就我所知,今日学堂里另有二个学生分别指给城北李府和城郊商府,而你是第三个。”唐偌儿简单地向她解释,“学堂的教席要我通知你,你家人已同意这门亲事;接下来的一年,你学习的课程将会与其他人不同。” 白冉云明白她所说的不同,是指未来她学的将是为妾之道。 “我父母怎会同意让我当侧室?”白冉云不敢置信地低喃。 她可以明白十贝勒想娶偏房的心态,一个显赫的家族总想开枝散叶,所以三妻四妾倒也正常,娶她这种出身不高的女孩当侧室算是合情合理。但是,她不明白父母怎么会同意让她做小,她是他们的女儿! “你的家世本就与贝勒府不登对,即使是侧室小妾甚至还算是高攀了。”唐偌儿淡淡的指出。 大清统治下,汉人的地位本就较满人低,虽然两族通婚已久,但这情况始终未获改善。尤其城东贝勒府是八旗子弟,她白冉云小小一个无权无势的汉人女子,相形之下更显身分地位悬殊。 听到唐偌儿所说的话,白冉云再次怔住。 做个小妾还算高攀?那要怎样才算门当户对?难道要她做三房四房?简直太贬低人了。 “话我已经帮忙传达!明天你可以找学堂里的老师商量一下课程,这些书是你这未来一年内要熟读的。”唐偌儿将几册书轻搁上案头便翩然离去。 白冉云瞧望着置在案头上的书册,宝蓝色的书背上印着豆大墨黑的字体——女戒、妇德行、妇子三从四德。 白冉云朱唇一掀,漾出一抹讽刺的笑。 这是告诉她为人妾后要视夫为天,不可违逆的顺夫、应夫、事夫吗? “冉冉,你还好吗?你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先坐下来休息一下。”赵韦晴起身将她拉到椅子上坐下。 “这个十贝勒真够欺侮人的,听我爹爹说他还没娶正室呢!哼,大老婆都还没入门就急着先娶妾,简直不把我们女人当人看嘛!”赵韦晴对这种想坐拥三妻四妾的男人最不屑了。 “我不要当人家的妾,我不要、我不要……”白冉云用力拉住赵韦晴的手臂,力道大得在赵韦晴白皙的皮肤上留下几道红印子。 若是以前的她一定会为有这样身分的相公而兀自欢喜,哪怕嫁过去只是个小妾。可自从听闻负笈出洋留学的容闳说洋人一次只能娶一个妻子后,她就对这种婚姻产生向往。 相公的爱只给唯一的妻,这种婚姻会是多么美满。 而现在她却得嫁给人做妾。 不,她一点也不想和别人分享相公!哪怕那人是贝勒爷,她也不心动。 “啊!”赵韦晴吃疼的拍去白冉云的手。“别再抓了,很疼呢!”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白冉云蓦地松开手,拉着赵韦晴的手臂轻轻搓揉。 “如果你不愿意,就退了吧!”苏凝露道。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激动的白冉云不禁平静许多。 “可是我不能说退就退呀!不仅我爹娘不会同意,学堂老师不会同意,贝勒府更不会同意。”白冉云苦着脸。 女子的婚姻凭的就是父母命、媒妁言,从来不会有她们置喙的余地。 “那么,就让十贝勒开口。”苏凝露的声音依旧轻轻柔柔地,“由要娶你的男人开口说他不想要你,不是简单多了。” 是啊!只要十贝勒不中意、不喜欢,甚至不想娶她不就成了? 白冉云高兴得一把抱住苏凝露的颈项,“凝露,你就是这么聪明。” “快别把凝露给勒死了。”赵韦晴将白冉云拉开,让苏凝露得以恢复自由。 “凝露的主意的确不错,但冉冉你想用什么法子让他死了娶你的心?就我所知,这个十贝勒不是简单的人物哦!” “你认识十贝勒?”白冉云看着赵韦晴。 “那种皇亲国戚我当然不认识,我只是听闻他的思想和一般皇族不同。他十岁时就自愿赴洋留学,要知道当时被选派出洋留学的不是商人就是贫苦人家子弟居多,并无满清贵胄子弟,十贝勒是第一人。这件事当时还遭仕宦们一阵讥笑,认为他自讨苦吃。 今年初他学成返国后,皇上对他百般礼遇与重视,想将他延揽入宫为大清效命,却传出他勾结洋人准备打击清廷的传闻。” “真的吗?”勾结洋人打自己人岂不是大逆不道? “我也不清楚,只不过他似乎从不理会那些传闻;总之,十贝勒在外的名声并不好。” “真这么差劲?”白冉云现下更确定无论用什么方法,她也要逼他退了这门亲事。 她暗自决定,明天要找个时间上一趟贝勒府会一会十贝勒,若他还算讲道理,她就直接说明她不想嫁的意愿,请他退了这门亲事;若他不讲理,那她也会另外想法子。 闇黑的房间让人无法明辨周遭环境。 在一片漆黑中,隐约可见模糊的人影在房内缓缓移动。 “啊……啊……”女人淫浪的叫声忽地划破宁静。 一声浪叫后仍是一片沉静,偶尔会传来几声床柱晃动的嘎吱声。 渐渐地,男人粗重的呼吸声愈来愈明显。 “啊……啊……” “啊……”床柱愈是晃动得厉害,女人浪叫的声音愈大。 猛地,男人推开身下的女人,迳自下床走至窗口点了根洋烟。 看着窗边燃起火星,床上的女人愣住了,她才刚要达到高chao呀,他竟在这个时候丢下她。 “贝勒爷,别离开呀,求你……臣妾还要……”女人无耻的哀求,尚未达到高chao令她难受得紧。 她不清楚贝勒爷为何忽然自她体内退出,他分明同她一样未达高chao呀! 体内欲火灼烧得难受,她下床走至贝勒爷身前,双手自他肌肉结实的胸膛缓缓下移握住他的硬挺。 “求你,贝勒爷……”她开口哀求,渴望他能再回到床上。 即便女人的爱抚挑逗让他未熄的欲火更炙,他依旧不为所动,丝毫未改变站立的姿势。“滚!”他冷着声大喊。 从她体内撤出后,他就没有与她缠绵,这女人过火的浪叫声让他失去继续要她的兴致。 他抬手轻击了个掌。 门外的贴身侍仆闻声迅速入内,好一会儿才适应房间里的幽暗,找出主子的方位。 “贝勒爷。”呈诰恭谨的唤道。伺候主子多年,他知道这次主子并未尽兴。 “知道怎么做了?” “是,贝勒爷。”他微俯着身子答道。 这女人今晚就得离开“馨园”。 “贝勒爷,那今晚……” “找个不会浪叫的女人过来。” “是。”呈诰领命,迅速将女人带离主子眼前。 第二章 在贝勒府富丽堂皇的大厅等了近两个时辰的白冉云,屁股几乎坐得快发麻了。 即便如此,她仍挺直了背,双手交握在膝上保持最优雅的坐姿,虽然她很想瘫靠在身后那看起来非常柔软的椅背,让僵直的身子休息一下;但最终她还是止住那念头,要是让人瞧见她不合宜的举止可就糟了。 忍不住地,她悄悄挪动屁股。“噢!没感觉了。”她在心中哀叹。 想到稍早前她到这儿表明想见贝勒爷后,女侍先是请她坐着稍等,让她请贝勒爷的贴身侍仆过来,之后就再也没人理她。 她左等右等,枯等了近两个时辰依旧等不到那名贴身侍仆的身影;好不容易侍仆来了,却只告诉她待他身后那个女人离开后,他就会带她去见贝勒爷。 所以,尽管此刻她等得气煞累极,却还是只能继续等。 想得失神的白冉云回过神来,便瞧见侍仆拉着一名只着透明薄衫的女子下楼,她倏地双颊绯红。 女子身上的洋衣裳她曾在一家洋货店瞧过一回,那洋老板还同她说那里的衣裳穿上身保证会教男人发狂;想来可一点也没错,瞧那薄纱透明得好似没穿衣裳嘛,哪一个男人抵挡得住这种诱惑。 她眨动闪着羞赧神色的水眸,将羞人的思绪自心头敛去。 那名女子不就是方才去见贝勒爷的女人吗? 虽然她身上着的不是稍早她见到时的那身绣花衣裙,不过她仍旧可以确定她就是稍早那名女子。 “那侍仆说过只要那女子走后我就可以去见贝勒爷,现下她人是走了,可现在是该等侍仆领我去或是我自己就这么去见贝勒爷?”白冉云低喃自语拿不定主意。 墙上挂着的洋大钟忽地敲响,她顺着声响抬头望去。 天!都这么晚了,她马上打消等下去的念头。也不知道那名侍仆何时回来,要是再这么等下去,她担心待会儿可能会没办法回学堂宿舍。 她不假思索的起身,发麻的屁股催促着她,她想要伸手去抚揉,但完美的训练让她不会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抬手揉捏;她尽量忽视臀上的不适,莲步轻移的往厅堂的另一边而去。 问明了贝勒爷人现在在哪里后,她直朝目的地前进。 她走在宽敞的长廊上,足下的鞋与地板接触发出一声一声规律的喀喀声。 她微蹙秀眉,早知道今天就别穿凝露送她的洋鞋。 她尽量放轻脚下的力道,然而走在这宽敞寂静的长廊上,声音还是大得吓人。 “走道尽头……”白冉云自言自语着,“啊!就是这间。” 她站定在一扇大得离谱的雕花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轻敲门。 叩、叩! “没回应?难道不是这间?”她狐疑的的望向四周。 “应该是这间没错呀!”她抬手再次敲门,这次力道加重了些。 敲过门后,依旧等不到有人回应,她鼓起勇气将门扉轻轻往内推。 她知道一名教养良好的淑女,不该在没人应允的情况下随便进入别人房间,可是在没见到十贝勒之前她怎么都不能死心。 她小心翼翼地跨进一小步,闇黑的房间与外头的明亮成强烈对比,令白冉云眼睛无法适应的连眨数下。 “这么暗应该是没人,看来我真的走错房间了。” 她决定放弃,转身才迈出脚步,后头一道力量硬是将她拦腰拖进闇黑的房内,木门砰的一声关上,将门外射入房内的唯一光线完全阻隔。 “啊……”白冉云惊恐的尖叫出声。 猝不及防地,一张唇倏地覆上她的菱唇,将她的尖叫声吞没。 “放开,唔……”她偏过头躲避,奈何他的唇却始终不肯放过她。 这女人是怎么搞的?一个劲儿地闪躲他的吻,他可没有耐心陪她瞎耗。 爱新觉罗·颛顗大掌蓦地托住她的后脑勺让她动弹不得,霸道的唇旋即又覆上她的,没有丝毫温柔的逼迫她开启朱唇。 他粗暴的举动令白冉云惊骇得不已。 她的身子正被前方男子紧紧禁锢在墙角,连原本可移动反抗的头现下也被他的大掌全然掌控,她害怕得开始发抖。 忽地,一阵剧痛自她朱唇上传来,一丝血腥味先是窜进她的鼻息,接着便尝到渗进唇里的浓浓血腥。 这男人竟咬……咬破她的唇! 白冉云抖得更厉害,不是为了被他咬破唇而颤抖,而是他那势在必得的决心骇住了她,她忽地觉得……她逃不出去了! 想到这里,她更是使劲反抗,她不能任自己的清白莫名其妙地毁在一个男人手里。 颛顗尝到嘴里一股血腥味后,缓缓将自己的唇退离女人泛着血丝的朱唇半寸,他的鼻息充斥着的是血腥和她狂乱挣扎吐出的紊乱气息。 早已习惯黑暗的邪魅黑瞳轻易就看见一抹鲜红滑落她的丹唇。 颛顗森邪的扯出魅笑,伸出舌头接下那滴鲜红浅尝。 他吸她的血!他的举动令白冉云突地一震。 虽然她瞧不清黑暗中的那张脸,可是她却能清楚感受到那温热的舌尖舔去她嘴角滑下的血液。 她听容闳说过洋人有喝人鲜血的鬼怪,难不成他是鬼魅? 她骇得猛力推拒身前的人,奈何她的力气小,丝毫无法撼动他半分。 这女人够意思,懂得用欲拒还迎的招数来吸引他的注意,颛顗邪佞的望着这个不及他肩头高的女人。 要是换个时间,他不介意和她继续玩下去,不过此刻下腹充实的肿胀感急待纾解,他没时间也没耐性陪她玩。 大掌倏地一扯,白冉云身上的衣裳便硬生生的被撕开,部分被远远抛开,部分则残破不堪的挂在她身上。 几近全裸的白冉云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能力,一双藕臂早被身前的男人以蛮力钳制在身后。她不断的扭动身躯,顾不得被拽至身后的手臂因猛力拉扯而开始泛红肿痛。 “求求你,啊……”他怎么可以如此无耻? 他那只邪肆的大手怎么可以就这么滑入她的双股间。 白冉云挣扎得更厉害了,再不阻止他入侵的手,唤醒他的理智,后果就不堪想像了! “你不用求我,我会给你。”他声音低沉的近乎喑哑。 饱含情欲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光亮,他要这个女人,迫不及待地想在她体内驰骋。 **** 房内传出的闷哼声,教门外的呈诰倏地止住快要叩上门扉的手。 跟着主子这许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主子办事时忘情的发出声音。 他睇了眼他自“馨园”带过来的女人。 看来已不需要她了,因为此刻房内已有另一名能讨主子欢心的女子。 白冉云幽幽的转醒,有一刹那,她恍惚的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直到身下传来的冰冷感觉,才唤回她短暂失去的记忆。 她昏倒了,在一阵电光石火的极致快感后。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躺在地上多久了,但浑身上下的冰冷告诉她起码是一段不短的时间。 她小心翼翼的起身,凭着记忆摸索被丢在一旁的衣服穿上。 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还在这闇黑的房里,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仍和他待在同一处,她就害怕的浑身颤抖,想要逃的念头不断浮现脑海。 她沿着墙缓缓的摸索至门边,触及到门扉后,她迅速拉开门头也不回的往外冲,害怕又会有道力量自她身后将她拖回黑暗中。 浑浑噩噩地,白冉云回到她在学堂里的小厢房。 她轻轻的将房门合上,不敢吵醒邻房的苏凝露和赵韦晴,整个人虚脱地瘫靠在门扉上,一连吁了好几口气后,依旧处于惊骇状态的她才开始放松紧绷的心,紊乱的心跳渐渐平复。 不知靠在门边多久,双腿间传来的阵阵酸痛让她难受得睁开紧闭的星眸,缓缓的走至铜镜前坐下。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古镜中反射出的狼狈人儿,肿胀的唇瓣沾附着早已干涸的暗红血渍,一双白皙的藕臂泛起了瘀紫,一道道触目的红色指印,在在昭示着她不敢忆及的惊骇画面。 她的清白竟教一名连脸孔也没瞧见的男人给夺去了! 她迅速站起身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害怕想得愈深愈清楚,便会记得自己如何放荡的回应他。 她无法欺骗自己所经历过的是场梦魇,但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最后还是臣服、沉沦了,才会任由他领着自己在那欲海中浮沉。 忆及今天去贝勒府的目的,原是想向十贝勒表明自己不想嫁的意愿;现下,就算她不提,人家也会主动休了她这个尚未过门就登堂入室上他府邸偷人的小妾。 白冉云苦笑着,“也许,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她再也不必嫁给人当妾了。 天方泛起白亮,灰蒙蒙的,呈现要亮却未亮的淡灰。 颛顗懒懒的睁开眼,邪佞的眼眸丝毫没有刚睡醒的惺忪,锐利的扫视墙角。 如他所料,昨晚那女人已离去,他从不让女人留在房里过夜的,没能瞧见到底是哪个女人令他如此欢愉有点扼腕;不过无妨,总归是他馨园的女人,等会儿让呈诰好好的奖赏她就是。 他唤来呈诰,迳自进到屏风后头早已备好的浴桶内沐浴。 他汲了一瓢水自头顶倾倒而下,清冽似冰的晶莹水珠一颗颗迅速自发梢坠落在他胸膛,化成一道道细小的水流顺着古铜色肌肤往下滑。 蓦地,身下那抹干涸的暗红映入他的眼帘。 他眯起厉眸,四周蓦然凝聚一层晦暗之色。 这触目的暗红当然不会是他的,而是昨晚那个在高chao后昏厥过去的女人留下来的,这解释了何以她的反应会像是初经人事似的那般僵硬。 他裸着身子踏出浴盆,任由身上的水渍滴得一地湿。 “呈诰!”他冷着声音唤道,声音虽不大,但门外的人仍迅速入内。 “贝勒爷!”呈诰恭谨的道。 “那女人……” 他只淡淡的吐出三个字,呈诰立刻明白主子所指是何人。 “回贝勒爷,昨晚那名女子并不是咱们馨园的人。” 馨园是位于贝勒府大宅西侧的豪华别苑,是颛顗用来眷养侍寝女眷的华宅。 如同清帝一般,他也有座属于他自己的后宫,里头住着他用金钱眷养的侍寝,他从没细数也从未注意总共有多少女人住在里头。 女人嘛!不值得他花费一丝心力去注意,对他来说,她们只不过是他发泄欲望时的工具罢了,他只在乎她们能不能将他伺候得舒爽,其他的并不重要。 而昨晚那女人不是馨园的人,却有本事敢爬上他的床!她是大胆抑或是愚蠢? “说下去!” “她是老太爷指给贝勒爷的……侧夫人,她昨晚在大厅等贝勒爷您等了一整晚,许是等得烦了才自己找贝勒爷吧!” 颛顗记起太爷——他那眼巴巴想抱曾孙的爷爷曾提过替他找了一名温婉的女人。 “侧夫人。”这倒是个新鲜词儿,他邪佞的轻喃,他还没答应要收她入房呢! 显然他这名偏房离温婉还有那么一段距离,还未过门就已经等不及先爬上他的床,他没忘记她昨晚是如何狂热的回应他,温婉贤淑?依他看应该是浪荡吧! 呵,手段的确高明!怕他不要她,所以先上他的床来个生米煮成熟饭,以稳坐他爱新觉罗颛顗的侧室之位。 如此工于心计的女人是他不屑的,但她那令人蚀骨销魂的身子昨晚确实带给自己不小的欢愉,他的身体到现在仍记得她的滋味。 浪荡又工于心计,那又何妨?只要她的身体能取悦他,娶个荡妇进门又有何不可?只要她好好伺候他,他可以疼她很久的。 “告诉太爷,他送的女人,本贝勒——收了。” 白雾袅袅,晨风徐徐。大地乍醒的清晨时分,一切似乎都呈现静止状态。 白冉云最爱一天当中的这个时刻。 坐在湖心上这座雕梁画栋的古亭,看着湖面白雾飘渺和层层浓雾里若隐若现的古宅,彷佛时光就此停住了。 “冉冉!” 一记呼声打断白冉云的思绪。 “就知道你又在这里。”赵韦晴在岸边对着湖心的白冉云喊着。 她沿着通往湖心的曲折小桥疾步走向她,身后跟着的是姗姗而行的苏凝露,显然晨起对她是种折磨,因为她的双眼惺忪浮肿,还泛着血丝。 白冉云见她们走近,抬手拢紧薄衫掩去身上的瘀紫。 虽然她从贝勒府回来已过了三天,但身上的青紫仍未完全淡去,她没让她们知道她曾发生的事,毕竟太难以启齿了。 “冉用,你有病呀?夏天穿什么长衫,看得我都热了。”赵韦晴一踏入古亭劈头就说,在没有外人的时候,那些什么淑女风范、仕女举止全都可以先放在一边,等有人来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清晨露重,披件长衫较不易着凉。”白冉云垂下眼帘,以最合理的借口掩饰她的异常行径。 苏凝露泛着血丝的眼眸别有深意的看着她,却没有多说什么。 “你去找十贝勒谈得如何?为什么人家一早派人到学堂来了?真是的,从贝勒府回来已经三天了,也不见你来和我们说说结果。”赵韦晴埋怨道。 “你说他们派人来了?”等了几天迟迟不见贝勒府派人来退亲事,这会儿终于听到有消息了。 “是呀,人现下可能还在学堂里。哎呀!这不是重点啦,重要的是你知道人家来干嘛吗?你见着那十贝勒了吗?他到底同不同意要退了这门亲事?”赵韦晴问了一堆。 没办法,凝露那女人现在脑筋一定还没清醒,她只好连她的问题也一起问。 “我想那人应该是来退亲的……”白冉云呐呐的道。 迟这么多天也该来了,只希望他们别把她丢了清白的事说得绘声绘影就好。 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被一个陌生人给夺去了清白,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种情形她连要找谁负起责任只怕也没办法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这样冉冉你就不用当人家的小妾了,没想到你这么厉害,竟能将贝勒爷劝服。”赵韦晴道。 白冉云苦笑,这亲事不是她劝退的,而是因为她未过门就——不贞。 个性大剌剌的赵韦晴没注意到白冉云脸上的笑容透着苦涩,一心地只以为一切都解决。 第三章 就连白冉云自己都认为事情就这么告一段落了,直到她被人强行请到贝勒府时她仍是这么以为。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白冉云终于忍不住开口。 一路上她已经问了无数个问题,可强行带走她的男人却总是沉默以对,教她所有口水都浪费了。 “贝勒爷要见你!” 奇异的,一路上无言的人竟开口回答,她倒被他突然的回答给吓住。 她很快的回过神跟上男人的脚步,“为什么还要见我?他不是已经把亲事退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听到她的话,男子迈开的步子顿了一下。“贝勒爷没有退了这门亲。” 这消息震得白冉云一阵呆愣。不!他应该要退的,而且一定要退呀! 难道他不知道前几天在他府里发生的事?就算他不知道,她也不能让自己以不洁的身子嫁给他。 白冉云不断在脑中思索着待会儿该如何告知贝勒爷她不能嫁给他,连领她来的男子已离开她仍不自知。 蓦地,一阵花香窜上鼻息,唤回她游离的心绪。 她眨动水眸想认清现在身处何处,旋即,满园的花朵占据她的眼。 好多花!她瞠大了眼,数不清的花朵遍开在这座大得吓人的园子里,她好似要被这片花海吞噬了一般。 “哦!天呐,是桂花,他们竟然让桂木在夏天开出桂花。”她惊诧的在广大的花海中看到一株高大壮硕的桂花树。 这贝勒府的人该不是习了妖术吧?否则他们岂能颠倒时间、错乱季节地令一株秋桂在盛夏开花? 尽管心里觉得发毛,但她仍不由自主地被那株美丽的桂花树吸引,迈开步子穿越一片花海,朝着那株桂花树而去。 她撩高裙摆,小心翼翼的不折断任何一朵花,细嫩的花瓣在她每踏出一个步子时即刷过她的小腿肚,无数的花瓣随着她的经过而片片飞舞。 终于,她站在桂花树下,以朝拜的诚敬目光仰望这株参天巨桂;而这巨木似有灵性的回应一阵萦回的桂花雨,清雅芬芳的香气霎时盈满在空气中。 “啊……” 细微的申吟声倏地穿越纷飞的桂花雨,清晰地传至白冉云耳中。 白冉云狐疑的循声望去,然后在三步之遥处不断颤动的花丛中寻到了目标。 她不是有意要偷看的!乍见两具紧紧交缠的身躯,她着实吓了一跳,她知道自己应该回避,可双脚就像生根似地动也不动,只能惊骇地瞠大一双水眸。 颛顗敏锐的察觉身后有人。 他抬起贴在女人胸前浑圆的头颅,缓缓的侧过头;然后,他见到绵绵桂花雨中的那抹清灵,宛若撞上情欲的迷途花精灵。 盛满情欲的眸子缓缓的往上游移,对上花精的无邪水瞳。 “喝!”白冉云被他眼底浓烈的情欲骇得倒抽口气,连连倒退数步瘫靠在结实的桂木干上。 瞧见她的惊恐,他唇上的笑容徐缓漾开,荡出魔魅的邪笑。 一双邪佞的眸子紧紧盯住她,逼得她动也不敢动的瞠目直视着他;接着他一个挺身,将自己的硬挺送进身下女人的体内。 白冉云猛地全身一震,他……他竟然当着她的面与那女人…… 危险的讯息霎时在她脑中窜过,她直觉地想远远避开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着邪气的男人。 但她却像是被下了妖术一般,四肢早已不受自己的意识控制,瘫软似的化成水般无力,只能瞠大杏眼瞧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在那女人身上驰骋。 白冉云暗暗吁了口气,消失的力气也缓缓回到体内,她拖着仍感无力的四肢悄悄移动步伐。 她以为她可以不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但,一股森邪的气息突地欺近她;待她回过神时,已被压抵在结实的树干上。 “啊!”她惊骇的望着眼前这张邪气的男性脸孔。 “你喜欢……偷窥!”他以指背轻佻的来回抚触她的颊,缓缓的道。 “我没有!”白冉云迅速否认,她是不小心撞见的,并不是偷窥。 “你……有!”他附在她小巧的耳旁呵气,看到她泛起战栗更是邪恶的伸出舌头挑弄她如水珠的小耳垂。 “走开!别碰我!”白冉云大喝出声,阻止他继续欺近。 他压根儿不将她的斥喝当成一回事,邪气的咬扯她的耳垂模糊不清的道:“少有女人敢这么对我爱新觉罗颛顗斥喝的,你算是特例。” 他是爱新觉罗颛顗!?白冉云教他无意道出的名字给吓住。 眼前这个森邪更胜地狱魑魅几分、甚至当着她的面无耻的和女人欢爱的男人,就是打算要娶她的爱新觉罗颛顗!? 白冉云浑身泛起寒意,这种男人万万不是她可以惹得起的。 “你……是爱新觉罗颛顗?”她抖着声问道。 “哼!”他以舌尖描绘她一扇贝耳,不置可否地在她耳畔轻哼了声算是回答。 “我是白冉云。”她迅速表明身分。 白冉云?他在心底低吟一声。 乍听这名字时除了陌生外他还是觉得陌生,女人的名字之于他等于无物,他从不劳心费神去记得一个女人的名字,但他就是突然记起了她。 是了,白冉云,他的妾!他那本该集温婉于一身、奈何行径却是恁地浪荡的妾。 啧啧!想不到一个善于工心计的女人竟会有这么一双无尘无垢的小眸,剔透清澈得教人心醉;要不是早知道她的底,想必自己也会难以把持。 可笑他方才还当她是坠尘的清丽花精,真以为她是清灵无邪呢! 可惜了这么一张醉人红颜,却有着一颗贪婪的心和一身浪荡的骚,啧!可惜了。 不过无妨,只要她能取悦他,对于她的一切,他都可以视而不见而好好疼她。 只要她能好好服侍他,她要什么,他就会给什么,毕竟对馨园那些侍寝他从来不小气。 是白冉云又如何?横竖也只是他的女人,她多的不过是有个侧室的名分。 “那又如何?小东西。”他舌尖滑入她的耳内挑弄着她敏感的神经。 又如何?白冉云愣住了。 她以为她表明身分后,他会收起他的狂佞放肆,收敛他不合礼范的行径;可没想到他依旧挟着那身不羁霸气对她的耳朵舔弄吸吮,丝毫没有停止这一切不合理教的荒诞行径之意。 这分明是不对的!既然她打定主意不嫁给他,他就没有权利在她身上轻呵逗弄。而且,即使她认同了这件婚事,他也不该在她未过门之前对她如此再三挑弄,视礼教于无物。 “请你别这样!”她缩了缩肩,挡去他令人羞恼的舌。 早已开了苞的花还扮羞涩?况且人都上过他的床了,这时候还想故作清纯岂不稍嫌做作?他退离她耳畔,有趣的看着她缩着肩头。 见他不再对她的耳朵啃咬,白冉云以为她成功阻挡他温热舌尖的侵袭了,连忙说道:“我想你可能没听清楚,我是白冉云。” “我知道你是白冉云!”他非聋子,她都说了两遍,他岂有没听到的道理。 “但……那又如何?”他饱含氤氲邪念的眸子邪佞的望着她。 他这小侧室似是偏爱玩游戏,先是前几日在他床上上演一出欲拒还迎的戏码,现在又在他面前故作清纯,扮起了烈女推拒他的挑弄。 今儿个他玩兴虽好,但也容不得她玩上兴头,被她挑起的欲火还待她负责熄灭,玩得太过火,不小心磨光他的耐性可就不好玩了。 他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感受着她的馨香柔软。 “既然你知道我,我想我们可不可以坐下来谈谈。”他这样抱着她,着实教她尴尬。 “谈什么?谈珍珠玛瑙,还是黄金首饰?只要你说得出口,我就给得起。” 想来这贪婪的小侧室已经准备向他张口讨赏了。无妨,上一回她让他享受了一次销魂蚀骨的滋味,现在无论她要什么,他都允了。 “什么珍珠首饰的,你在说些什么?”白冉云蹙着眉。“我们真的得坐下好好谈谈。” 这十贝勒对她扯珍珠又扯黄金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人非亲非故、素昧平生,方见上一面就要给她这些东西,真弄不懂这人在想些什么;尤其他那狂妄的语气,听了真教人气恼。 哼!我要他就给?他给我就一定要吗?无耻狂妄之徒! “或许躺下来我们可以谈得更愉快。”他一个旋身就将她娇小的身子压在身下。 “做什么?你别乱来……”白冉云小手推拒着挤压她浑圆的硬实胸膛。 “我当然不会乱来,我会好好的……一步一步慢慢来。”他温热含欲的唇这次袭上她那凝脂般的粉颈,轻吻吸吮。 “十贝勒,请你自重!”他贴附在她颈项的温唇令她一阵心悸,不禁大喝出声。 自重?这可新鲜了!颛顗有趣的自她颈项间抬起头睇望着她。 头一回有女人在和他温存之际出言请他自重,新鲜,新鲜极了! 她将这贞洁烈女角色演得可真是入木三分、传神极了,她没做个戏伶真糟蹋了她一身天赋,他该对她拍手称赞,大大叫好一番才是。 “我的亲亲小妾呀,你这声自重说得可严重了,做丈夫的对妻子本该这厢疼爱,否则不连个孩子都蹦不出来。” 瞧他说得如此邪气,男女间的神圣爱语都教他说成肮脏不堪了,白冉云红了一张俏脸,满布的红云是因羞赧亦是因生气。 “你别胡说八道,亲亲小妾的胡叫一通,我可不是你的妾。”她压根儿没打算要嫁给他。 “怎么?不喜欢我这么叫你,那该怎么称呼才好?我的二太太、侧夫人?还是让我直接唤你云儿来得亲密些?” 这狂傲的家伙,见着她时先是以一双诡邪的眸瞅着她瞧,随之又恬不知耻地在她面前和女人欢爱;现在又将她压制在地上,不顾她反抗的对她上下其手,还希望她嫁予他为妾与他亲热? 休想!就算是明媒正娶的正夫人,她也不会屈就于这种邪气的男人,更遑论是要她嫁给他做自己不能接受的侧室? “你的这些亲密都可省了,我不想嫁给你!”他的狂、他的邪在在刺激着她,教她不由自主地大叫出声。 脱口大喊出声后,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哎呀!怎么教他一气就不假思索的把话直说出口?她暗骂自己大过激动。不过这样也好,一鼓作气的说出口,免得待会儿说得结结巴巴、吞吞吐吐。 “贝勒爷,她不要和您亲密,人家可还要呢!”花丛中的女人在回复气力后,裸裎着身子妖娇地走来,不知羞的拉起颛顗的掌贴往自己的浑圆。 颛顗因白冉云的话,眼瞳中氤氲的情欲倏地消失,覆在嫩白椒ru上的巨掌缓缓缩紧。 “啊……疼……” 不顾女子吃疼的哭喊,大掌无情的再用力。 白冉云愕然于他的无情,眼看他掌下的浑圆已逐渐呈现黑紫,而他却仍视若无睹。她赫然发觉,这个男人冷情的残酷,方才他分明还和那女人欢爱,现在竟然如此残暴地对待她。 就在女人疼得几乎快昏厥过去之际,他倏地收回掌,冷着声暴喝:“滚!” 看着那名女子裸着身子跌跌撞撞狼狈地飞奔而去,白冉云倒宁愿他喝退的是自己,这样他那只巨掌现下便不会陷在她纤细的颈项上。 她悄悄的睨了眼他结实的手臂,她相信他只要稍一使劲,就能轻易将她的颈子掐断。 想到这里,她的心开始不由自主地狂奔猛跳,身体却不敢稍动;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如兽爪的巨掌会将她撕成碎片。 “你不想嫁给我?”他以指腹上下轻刷她的颈部,声音轻缓的让人无法臆测他此刻的心情。 这女人一再挑战他的耐性、抗拒他的求欢,他可以无所谓地当成游戏般陪她玩玩,现在她竟恁地太胆向他挑衅起来了。 “我不当侧室。”白冉云坚定的道。 她绝不要那种不完整的爱,她要的爱是绝对的,就如洋人婚姻般绝对的一对一。 她不希望自己一生都要摇尾乞怜的祈求丈夫施舍一份爱怜,这种婚姻会令她痛不欲生。 “你不想嫁给我是因为不想当侧室?”颛顗平静的嗓音无波动,深邃的黑眸染上一层狂风暴雨的晦暗,冷然的瞅着她。 她的拒绝在他耳中听来却是贪婪的索求,以为她想要的是比侧室更有权势的正妻头衔。 早知她那美貌的皮相下包裹的是一颗贪婪的心,想不到她竟是如此贪得无厌,一再索求不知满足。给了她侧室的位置尚满足不了她的贪婪,还妄想登上正室的位置!哼!凭她也配! “是的,我绝不当侧室。”白冉云没注意到他眼中的轻蔑,接着道:“我相信你也不会想要一个不情愿的女人当侧室的是不是?你还是退了这门荒唐的婚事,让我走吧!” 我会让你这种不知满足的女人进门才真叫荒唐!他在心底冷冷嘲讽。 好个白冉云,好颗贪婪的心,好个工于心计的女人,口口声声要我退了亲,其实是想要我娶你为正室吧! 不愿做小是吗?可以!我就让你连小的也做不成,他魔魅的荡出噬人的邪笑。 “既然你不喜欢,今后你将不再是我十贝勒的侧室。”他唇上的笑容徐缓扯开,邪戾的笑道:“从今天起你就住进馨园去吧!”他无情的宣布今后她在贝勒府的地位,她那以退为进的把戏休想在他身上得逞。 她说对了一件事,他不会要一个不情愿的妻或妾,那只会是麻烦,而他痛恨麻烦。但……如果她只是一名侍寝就另当别论,对侍寝他没有任何义务,毋需负责任,可以招之来挥之去,厌倦了只消打发走即可。 “馨园?”那是什么地方?既然他决定不娶,她也不愿下嫁,两人应该没有任何关系了,为何他不是请她离开,反要她在馨园住下?这实在怪异透顶。 白冉云的疑问没得到回答,他恶意的不明白告知她她的新身分,等着由她自己去发现这出乎她意料的惊人事实。 呵,他已经可以想像这名贪婪的女人在知晓一夕之间,自己的地位竟自侧室之名直落侍寝之列时,会是如何惊诧了。 他轻击了下手掌,毋需言明,呈诰很快的接续下面的工作,扣住白冉云的一只细腕,往前拽拉。 “你放开我,快放开我,我不要跟你走,更不要去住什么馨园!”白冉云不断地挣扎喊叫。 她要回去学堂,不想再待在任何可以和爱新觉罗颛顗扯上关系的地方,他教人觉得恐怖。 “我要回学堂去,你不能把我强行从学堂带走,又强行要把我留下来,听到了没?我要回凤扬女子学堂。”她朝颛顗大喊。 从来没有人可以动摇他所做的决定,更遑论是女人这种微不足道的生物? 照他目空一切的狂妄个性,对这种贪婪不知满足的女人,他应该直接将她踢出贝勒府大门才是? 但他却没这么做,如果在他还没尝过她身体的销魂滋味前,或许可能;现在,她只能也只配待在馨园。在他没厌倦她之前,她休想离开他;否则,即使她躲到地狱,他也会杀下去将她逮回。 终究女人的力气敌不过男人,一路上不管白冉云如何叫喊挣扎,她还是被呈诰又拽又拉的强行拖着走。 直到她双足踏上这处叫“馨园”的宅子门口时,才猛然惊觉自己步入的是一座不同于一般的宅子,她更加狂乱的挣扎。 这儿绝对不会只是贝勒府里一处美丽的别苑! 她心中有道声音不断催促她快点逃离,可不论她如何扭转踢打,始终摆脱不了那一双钳制她的手。 她瞠大一双眼,惊惧的看着那扇高筑的墙篱。 那扇石墙之高足以阻断外界的窥探,却也同时意味着住在里头的人,不可能轻易出来。 难道十贝勒打算把她关起来?不!他没有权利这么做。 她倏地顿住往前迈开的步子,死命地抱住一根石柱不松手。 “我不进去。”这是个禁锢人的地方,进去之后将很难再出来。 她不知道里面的生活是如何的情况,但即使是天堂仙境,失去自由饶是一片乐土也吸引不了她。 察觉她的顽强,呈诰以眼神示意她身后的两位仆人。两人意会的迅速扳开她的手,将她牢牢架住。 “你们不能把我关起来,放开我,我不要进去。”白冉云大叫。 她用力挣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被带进墙篱里,然后无力地看着他们将唯一一道门落上锁后离开。 白冉云知道自己不可能唤得回他们,她相信那些仆人只听他们主子的命令;除了十贝勒之外,其他人根本没有权利号令贝勒府的仆佣。 的确很像那人的作风,唯我独尊,专制独裁。 风儿呼啸而过,天渐渐染上暗黑。 白冉云不知道自己瞪着那道落上锁的大门发呆了多久,直到大雨打在她身上她才回过神来,绝望的知道那道门是不会再打开了, 她深吸口气旋过身子,踩着嫩绿的草皮一步步往前方百尺远的大宅门口而去。 眼前的大宅和贝勒府的风格大相迳庭,洋式的建筑竟出现在贝勒府的一角,显得有些怪异。 不过她不想理这些怪事,因为这不会是她久留之地。 带着惶恐的心绪,她轻轻的叩着门板上的铜环。 门迅速被打开,一名女仆亲切的对她漾着微笑。 白冉云暗吁口气,知道至少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待在这座牢笼里,让她安心不少。 “我是……”白冉云顿住,她不晓得该如何介绍自己。 “我知道,你是冉云小姐,主屋那边已经有人先通知我们了。”应门的女仆亲切的笑道。“快进来吧,你全身都湿透,房间已经替你准备好了。” 白冉云拂去滴在长睫上的水珠,感激的对她扬了抹笑。 方跨入这栋洋房的大厅,她先是被这布置的堪说是糜烂的宽敞大厅怔得瞠目结舌。 她没见过有人将一座座男女交合的雕像堂而皇之的搬上大厅,雕琢生动得令她双颊不由自主地浮上红霞。墙上挂的绝非是她常看的泼墨山水画,一幅幅活色生香的春宫图令她看得不禁脸儿更红,心儿更是扑通狂跳。 所有所有的一切,呈现出来的只能用“煽情”二字来形容。 白冉云满面酡红,她迅速敛起水瞳,眼波不敢随便流转,一迳地低垂螓首,将目光停留在地上。 相较于她红透的脸蛋,女仆倒是神色从容,毫不见诧色的迳自领着她往前走。 穿过大厅,白冉云再次被映人眼帘的景象怔愣住。 “这儿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白冉云呐呐的道。 近二十个女人三三两两聚坐在一起,或是喝茶,或是聊天,若不是当中有人身上穿着洋货店里卖的那种薄如蝉翼的睡衣,她几乎要以为这里是座宾客云集的茶楼客栈了。 “除了冉云小姐之外,这里还住了其他十八名小姐。现在我们在的地方是小姐们最常聚集的场所,大家喜欢在这儿喝茶聊天打发时间。” “天呐!有这么多人被关在这儿!”白冉云惊诧的道。 “关?没有人被关在这儿呀,每一位小姐都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不可能,她们一定也是被迫的。”白冉云还是坚持地认为大家都是同她一般,迫不得已才被关进来的。 女仆古怪的看着白冉云,“贝勒爷是不会强留人下来的,只要她们想,随时都可以离开,没有人会关住她们。” “唷!大家快看,咱们这儿又多了一个姐妹啦。” 随着一声呼喝,白冉云顿时成为众人的注目焦点。 面对十几双打量的眼睛,她开始局促不安起来;她一向不喜欢别人盯着她瞧,尤其是同时有这么多人。 “怕什么,干嘛一副我们要将你吃了的惊惧模样?大家都是为同一个男人进来的,将来都是好姐妹嘛!”人群中有人取笑道。 “同一个男人……指的是十贝勒?” 听到白冉云的话,一群女人笑得花枝乱颤。 “我说好妹子呀,你这样是不行的,都入了人家的宅子,当了人家的侍寝,还没弄清楚包了自己的人是谁怎么行?” 说完后,又是一阵咯咯的咭笑声四处飞扬。 侍寝!?她说自己是侍寝? 四周景物蓦地开始绕着她打转,咭笑声蓦然飘远…… 在她跌入黑暗前,她最后的一个意识是——那个男人竟将她当成一名侍寝收藏。 第四章 睡梦中,白冉云一直睡得极不安稳。 她又再次梦见第一次到贝勒府那夜,那间幽闇的房间……和房间里的男子。 在那片无尽的黑暗里,她又再次沉沦于他的身下,跟随着他在欲海中载沉载浮。 旖旎的梦境蓦地转成森邪,她梦见十贝勒佞笑的对她喊着她是他的侍寝……她是他的侍寝…… 她倏地睁开眼,抚着狂跳的胸口喘着气。 这间陌生的房间并未让她迷惘自己身在何处,她还清晰记得自己被强行带至这处叫馨园的别苑,记得她现在是十贝勒众多侍寝中的其中一名。 她漾出一抹苦涩的笑。 她原是为了不愿和别人分享一份爱而坚持不嫁作侧室,没想到绕了一大圈,现在她反倒要同十几个女人争宠来了。 她该是伤心的,可是这种情况反倒荒唐的令她想大笑。 这个十贝勒分明就是将自己当成另一个皇帝,手握金钱、权势,甚至在他的豪华府邸里还藏了这么一座私人行馆,收藏着为数可观的女人满足他的私欲,这离谱的行径简直令人难以想像。 她知道城里有许多大户人家亦是三妻四妾,但一个男人有将近二十个陪寝的女人?这实在夸张过头了。 她以为十贝勒出过洋,应该知道洋人的夫妻情爱是相对的,思想应同出过洋的容闳般新颖;可看起来他似乎没吸收半点洋思想,只除了学洋人建了栋洋房子外。她讽刺的想着。 躺在床上的她无法再度入眠,她掀开身上的一席薄被,轻轻下了床,未着鞋的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不想费事回头找鞋子,赤着一双纤足就这么踩在冰冷地板上,一步步往外走。 她没浪费心神找逃出去的路,她知道那只是徒劳无功,要离开非得通过稍早她进来的那道门,或者她能插上翅膀,不然她根本无法越过房子周围的墙篱。 宅外是无星的幽闇夜色,幸好天际还挂了抹弯弯的弦月,才不至于黑得教人完全无法看清踩在足下的小碎石路。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是因为不识得路,也是因为心绪茫然。 不知不觉地,她来到一座无灯的亭子。 “唉……”现在该如何是好,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要她做一名为男人争风吃醋、乞爱求怜的女人她是宁死不愿,但落入这等情况,她又能躲到哪儿去呢? 她万般不明白十贝勒到底是为何原因将她留下来。 与其说留下倒不如说是关起来较为贴切,她掀动粉杏色的菱唇,漾开淡淡的苦笑。 她十足的肯定只要他不点头放她走,自己一辈子也别想踏出这座园子的大门。 韦晴和凝露应该知道自己在这儿吧?她们应该会想办法把她救出去,要不,她恐怕真的得在这个地方待上一辈子了。 颛顗在接近亭子时,听见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声。 循着声音的方向,他似夜豹般敏捷,在黑夜中快速移动着,接着他看见立在亭子下的白冉云。 晕黄月光下,她有一种透明的飘渺感,细致的五官晶莹无瑕,秀发在月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晕,白皙的肌肤在一片闇黑中更显白皙。 她是美的,这点毋庸置疑,而美的皮相总是特别能吸引他,就像现在只是看着她,他就能感觉自己血液中奔腾的渴望。 他深吸口气,让沁凉的空气缓和自己沸腾的想望。 “谁?谁在那里?快出来。”白冉云抖着声问。 她清楚感觉到这寂静的夜色下,不只她一人而已。 惊惧的瞳眸四处来回的梭巡着。 她彷佛见着在那微弱的月光无法穿透的浓荫下有一抹黑影。 “出……出来,别躲……躲藏藏的。”她壮大胆子朝黑影的方向抖声喊着。 颛顗魔魅的荡出邪笑,轻举足,将一截枯木应声踩断。 “喝!”白冉云被这响声吓得微跳起来。 瞧见她可笑的颤动,他唇上的笑容扯得更大。胆小的小东西! “不要动,不准动……你别过来。”她抖着声道。 他向前迈进的步伐教白冉云颤抖的声音止住,他再次荡开邪笑。 这名新收藏的小侍寝贪婪的心是如此之大,可胆子却是小如点珠。现在竟然害怕得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一下叫他出来,一下要他别动,煞是可笑。 “你是要我出去或是要我不动呢?”他邪佞的道,一双魔魅的瞳眸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月光下那张又惊又惧的绝艳粉脸。 “是——是你!?”她讶然的大叫。 黑暗中那道熟稔的声音,她不会错认的。 是他!就是他!那个夜里莫名夺去她清白的陌生男子。她不会错认这令她想忘却硬是记得更牢的声音。 “的确是我。” 这女人还真了得!不仅那身子骨诱惑力了得,就连那双眼睛也了得,在黑暗中还能认出他是谁。 他以为能在黑暗中如夜鹰般犀利视物的人只有他,没想到这乍到的小侍寝一双眼眸竟也犀利如他一般。 “我认出你了,你是那晚……那天晚上的那个人。”白冉云双颊酡红,她暗自庆幸昏暗的月光不致让她红透的粉颊完全暴露在他面前。 那天晚上?颛顗暗忖着。 忽地,他了解这小东西并未认出他,只当他是那晚“吃了”她的那个男人。 有趣,有趣极了!他诡邪的眸子漾出一抹趣味。 他不晓得何以她无法认出白天见到的十贝勒,和前几个夜里要了她的男人是同一人,反而离谱的将他们错当成不同的两人,不过这情形有趣极了。 他恶意不点破,戏谑的看着她酡红的脸蛋。 “面对吃了你的男人,你不是该害怕惊恐,甚或尖叫逃跑?怎么你却面露羞色,双颊泛红?”他恶意戳破她藉着月光所做的掩饰。 白冉云听见他的话更觉窘困。“我不怕你。”她呐呐的说道。 他说得对,她是该害怕、该逃跑,可是她却无法真如他所言那般惊恐尖叫。 这个男人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他不顾她的意愿强占了她的身子,她合该怕他的,可她就是无法怕他,连一丝厌恶感也无法激起。 也许在她心底深处,她明白那日自己并非全然出于被迫,甚至她还感受到从未感受过的欢愉。 “真不怕我?”他邪气的道,“即使……我现在再将你吃了。” “我不会怕你,而且我也不会让你再碰我一下。”她所受的礼教让她无法在既知是不合礼教的情况下一再逾矩。 “你以为你有能耐阻止我?若真如此,那夜你就能从我身下全身而退的,不是吗?”他讥讽道。“既然那夜你都没能逃得成,你想今晚你有机会吗?” 白冉云为他的讥讽蹙起秀丽的眉。“你休想再碰我一下,抵死我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知道他说得对,无论是体型或是力量,她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他真想对她怎样,她压根儿无法阻挡。 “好个贞洁的小侍寝,你这可是在替十贝勒守着身子?我想他若是知道,该好好奖励你对其他男人的‘抵死不从’……。”知道她将自己分成昼、夜不同的两人,颛顗恶意的戏弄起她来。 白冉云不喜欢他说侍寝二字时的语调,那让她觉得他在轻视她,更何况她从未认为自己是十贝勒的侍寝。 “听清楚,我不是十贝勒的侍寝,现在不是,未来不是,永远都不可能是,我在这里只是一名得不到自由的囚犯。” 囚犯!?他的双眸邪佞的闪着寒光。 原来她是这么看待这件事的,当名囚犯强过当他的侍寝。 “我想我得先警告你,男人不会喜欢一个叛逆的女人,尤其是爱新觉罗颛顗;他绝不会允许一个女人反抗他,你要是再这么倔,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如果你的意思是要我主动爬上他的床,像里头那些女人向他摇尾乞怜,告诉你——绝不!” “有何不可呢?”他以无比邪气的低沉嗓音缓缓说道,“你都爬上我的床了,又何必在乎是不是多上一个人的床?” 白冉云气极的朝他大吼:“你……你让我觉得恶心。我真后悔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她突然感觉到空气中流动的气息煞是诡谲,教她打从心底发毛。 月光无法照射出密荫底下颛顗脸上挂着的那抹嗜血的笑。 她的话激得他血液里头的邪恶因子疯狂流窜,呐喊着要毁了她,让她后悔得更彻底。 “你想离开这儿?”他低柔的嗓音令人听不出情绪。 白冉云蹙起眉,她以为他会为她方才所说的话生气,毕竟现在的气氛着实诡异得吓人;可现在他低沉的嗓音吐出来的话,却丝毫听不出有那么回事,难道是她多想了? 她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让你离开这儿?”他撒下饵,等着鱼儿上钩。 “你可以?”白冉云先是满怀希望,然后一想到十贝勒,满怀的希望顿时像泄了气似的消逝无踪。 “不可能,除了十贝勒之外,我不认为还有人权力大到可以让我离开,而唯一有权力的十贝勒却为了我不知道的原因不肯让我走。” 的确,你的去与留的确全掌握在十贝勒手上,但你没想到的是,我就是你口中的十贝勒。 他邪气的掀动唇瓣道:“我当然可以让你离开,端看你给不给得起代价。” “你要什么?如果你要的是银子,我可以想想办法。”也许可以向韦晴或凝露商量看看,总之离开这个地方才是最重要。 “我不要你的银子。”他淡淡的道。 银子他从来都不缺,如果他真要,也绝对不是她付得出的数字。她身上绝对有比银子更吸引他的东西。 “不要银子?”白冉云有些诧异。 她以为这世上每个人都爱银两,如果他不要,那他要什么? 难道他要她的身子? 蓦地,掠过脑海的这个念头,令她的粉脸霎时酡红。 “难道你要我用……用身体……作代价?”她羞得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支支吾吾的,好不容易才说完整。 “呵,这倒不失为一个绝妙的还债方式,你这身子骨的确诱人,只教我尝过一次就难以忘怀。” 他说话怎么这般粗鲁直接?白冉云听得耳根子像是烧着般的发烫,她相信自己一张粉颊可能比夕阳还要红。 她扬声对他的无礼斥喝:“你住口!别说这种话。”如果他所说的就是这种代价的话,她宁可被关上一百年。 “害臊?我可清楚记得那夜你热情得似要着火,哪来半点害臊。”他邪气的笑道。 “住口!那晚明明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他的邪佞完全表现在他说出口的话里,教她招架不住他的恶意逗弄,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 “只是什么?只是受不了欲火煎熬,难受得紧才配合的张开腿是吗?” “我不是,明明都是你……”她焦急的想阻止他说出更多令人难堪的话,却完全不知该如何辩驳。 见她一张粉脸羞得泛上红霞,颛顗恣狂的邪笑。 “你、你……”他的狂妄笑声教白冉云更是不知所措。 忽地,他收起笑,话峰一转:“你有一样更珍贵的东西。”一样失去了可以教人痛不欲生的宝贝。 “什么?”明知道他说出口的定非是好话,她仍是捺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不由自主地脱口问道。到底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是她拥有的? “你的——一颗心。”在侵占她的身子后,接下来他要掠夺她的心。 这无关乎爱与不爱,他单纯的只想要她后悔,然后瞧瞧她那双和浪荡不搭的剔透凝眸失去心后,是不是还剔透依旧。 “我的心?”黑暗中,白冉云无法瞧见他脸上的森邪。 “是的,你的心。” “我以为把心交给一个人是因为……爱?”可他的话却教她莫名心惊的不寒而栗。 爱!他不屑的暗嗤。“你要这么说也无所谓。”反正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字眼。 “不!我不能也不会把‘心’给你。”白冉云摇头断然拒绝。 把心交给一个人对她来说就是爱上了,而他对爱这般无所谓的轻忽态度,自然让她无法接受他的提议,真要爱上这种男人简直是自掘坟墓。 眼前的人要的东西不是她给得起的,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要的绝对不只是她的心那么简单。 “我不会强迫你。”她的拒绝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除了我之外,再没任何人可以让你离开这儿了。” “你在威胁我?” “不!我只是提醒你罢了,告诉你我是你唯一的生路。” “我的答案还是不!这儿的女仆告诉我十贝勒从不关人的,他也许现在不放我,但十天、二十天之后说不定就会放了。” “的确,这里所有的女人都可以来去自如,他不会关住任何人,唯独你!如果你在等十贝勒哪天心血来潮放了你的话,当然可以;也许你十天、二十天后就可以走,但更可能得等上十年、二十年甚或是……一辈子。” 白冉云害怕要是真如他所说的,她必须花上一辈子之久才能等到十贝勒的心血来潮,那教她如何是好。 “如果,我只是假设,如果我把我的心给了你,是不是就马上能得到自由?” “当然。”他佞笑着,但那也要你还有奔向自由的能力。“慢慢想清楚,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你有的是时间。” “贝勒爷。”呈诰在门口恭谨的唤了声,没主子的允许他绝不会私自进入书房。 “进来。” 他迅速进入书房,转身将门扉掩上后安静的立在一旁等着,没敢打扰主子。 “说吧!”颛顗懒懒的道,垂视书册的脸抬未抬,修长的指尖掀起一张黄纸继续翻阅着。 “大厅里来了两位凤扬女子学堂的女子,她们自称是冉云小姐的朋友,想见冉云小姐。” 冉云?这名字挺熟悉的呢!他一时想不起这女人是谁。 呈诰明白主子一向不将女人放在眼里,当然更不会将她们的名字记在心头。 他恭谨的说:“冉云小姐就是老太爷送给贝勒爷的女人。” “是了,就是她了,我那有趣的新玩物。”他脑海里突地浮现她羞红时的小脸蛋。 想必她那两位不自量力的朋友是来向他要人的吧!可惜,在他还没玩够之前,没有人可以带走她。 “打发走。”他无所谓的挥挥手。 “可是那两人坚持没冉云小姐陪同,她们绝对不会离开。” “那就随她们去。”两个女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是!”呈诰领命迅速离开书房。 书房内回复安静后,颛顗也失了继续看书的兴致。 他合上书起身掸了掸微微发皱的衣摆。 “这么多天没见着她,倒真的把她这个新玩具给忘得彻底,差点没想起还有个游戏可打发无聊呢!” 半刻钟后,贝勒府西侧的馨园因十贝勒的乍现而引起一阵慌乱。 虽然这座洋宅里住的全是他的女人,但他从未亲自踏进过这里。如同他的手足兄弟——尊贵的皇帝一样,他只需“钦点嫔妃”侍寝,女人就会自动上床等他,他又何须亲自至此? 今日,他的一时兴起不仅吓坏一堆人,也扰得馨园一阵鸡飞狗跳,他有趣的望着这一团乱。 “贝勒爷。”馨园的总管事领着一干仆佣在门口亲自迎接,她从未想过主子会亲自莅临,紧张得冷汗直冒、湿了衣衫。 相较于吓得慌乱的仆役,在门口迎接的众女人却是个个兴奋,妖娇的摆臀晃胸,使尽浑身解数想在人群里脱颖而出,吸引颛顗的注意。 “贝勒爷!”嗲声嗲气的叫唤声四处飞扬。 颛顗如王者般走过,对众人视若无睹,更对四扬的嗲唤声充耳未闻,迳自朝着一张大软榻而去。 他好整以暇的躺在软榻上,抬起一双魔魅诡邪的眸子有趣的浏览大厅的摆设。 这馨园的布置真对他的味儿,完全符合他当初建这座洋宅的目的——淫邪得煽动人的欲望,他唇角泛起一抹邪气的笑。 他一扬手,众美女们在得到允许后争相涌上来将他团团围住,想尽办法要在他身旁占得一个好位置。 “贝勒爷,我是昨个儿晚上伺候您的萍儿,贝勒爷您还记得我吗?” “贝勒爷,我是香香,今晚让香香伺候贝勒爷可好?” 女人的娇唤没能吸引他的目光,一双幽黑的眸子迅速掠过环绕四周的红妆美人,接着道:“将白冉云给我带来。” 这女人果真没将他放在眼里,一票红粉中竟找不到她的身影,看来她是连对他做做奉承的样子都不愿。 “贝勒爷,我们在这儿陪您不也一样吗?”多来一个人不就多一个竞争者。 “是呀,贝勒爷,这儿有这么多姐妹,难道我们还比不上她一个人吗?” 嗲声嗲气的软音在一票红颜中扬起,道出的是所有女人的心声。 颛顗一双黑眸淡扫众人,唇瓣轻扯出恶意的邪笑。 “你们的确敌不过她一个人。”他恶意的扰乱这些女人和平共处的假象,玩起挑拨的小游戏。 嫉妒,是女人的天性,尤其是在这种如后宫的地方,女人更是将嫉妒的天性发挥得淋漓尽致。争宠、夺爱,绝不允许有人比自己强,所有的和平只是短暂的假象,暗地里永远有打不完的女人战争;而他非常明白这种生存原则,因为是他允许这样一个原则存在的。 他对嫉妒这种能让人失去理智的情绪有着无比狂热的兴趣,他善用它,利用它为自己创造快乐,所以他才建了一座他专属的后宫。 小东西,我等着看你如何被这群女人生吞活剥,看你如何从一群疯狂追逐的野兽群里全身而退。 “嗯……贝勒爷,您这样说,我们姐妹们可全都不依。”另一名女子嘟起红艳的唇撒娇,眸底却焚烧着熊熊妒火。 “是啊!贝勒爷,您这样不公平,我们不依……不依啦!”另一名女子娇嗔的抱怨着。 贝勒爷从来都没费过神记住她们之中任何一个女人的名字,这让她相信她们所有女人在贝勒爷的心目中是一样的。 可今天贝勒爷竟然破天荒记得园里有个女人叫白冉云,这着实教她嫉妒,难道她在贝勒爷心中有不同于其他人的地位? “不依是吗?那么你们就拿出点本事来,让我瞧瞧你们有什么本事可以比下她。”颛顗恶意的继续挑拨。 “贝勒爷,那让媚儿为您跳支舞可好?”被挤到人群外围的女人因没能抢到他身边的好位置,只得做此提议,吸引他的注意力。 “要跳舞就全部给我脱光衣服下去跳。”他邪气的道。 不一会儿,十几个美人全脱下身上的衣裳,随着丝竹乐声翩翩起舞。 白冉云万般不情愿的步入大厅。 原本她以为这座摆满雕像和春画的厅堂只不过是煽情罢了,现在她觉得这座厅堂恍若地狱般堕落。 她见到几个女人赤裸着身子随着丝竹乐音摆动着煽情狂浪的姿势,另外几个同样不着寸缕,却在一旁抚筝、弹琴、吹管、吹箫,教这些原本该是高雅的乐器突然变得毫无格调。还有些人则围着一个男人嬉戏笑闹,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座堕落宫殿的主人十贝勒——爱新觉罗颛顗,而他显然相当满意这些女人使出浑身解数博取他欢心的游戏。 白冉云生平第一次觉得身上穿着衣服是件多余的事,因为站在赤裸光洁的人群中,她显得特别突兀,教她没有丝毫躲藏起来的机会。 “喝!”看着他狂浪的吻着一名女子,一只手却抚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撩拨着,她倒抽了一口气。这简直太放荡了!着实让她惊骇莫名。 她记得当日在桂花树下他也是这样放浪形骸,当着她的面和女人欢爱,只是她没想到他会放浪到这般惊世骇俗的地步。 颛顗眼角余光注视着白冉云,从她一入厅里,他就看见她了。 她的样子恍若是误闯禁地的精灵,惊骇自己从清灵的仙境陷入堕落地狱。 呵,他喜欢看见她眼中的骇然,那让他奇异的有股愉悦感。 他托起女人的胸房,邪淫的凑上唇,满意地见到她眼中那抹骇然加深。 这样就惊骇至此!他邪气的睨了眼惊骇的白冉云,那如果这样呢?他恶意的伸手顺着女人身侧的曲线往下游移,然后在女人的身下流连。 啧啧啧,这样就气喘吁吁了!他扯开一抹邪笑,扫了眼此刻正抚着胸际猛吸气的白冉云。 “啊……” 一声轻吟传入颛顗的耳里,接着他感觉掌下一阵湿濡。 显然这女人的欲望已被他挑起,他倏地收手,将女人一把推离。 他没打算要这名女人,尽管她此刻是欲火难耐,尽管自己是那恶意挑起她欲火的男人。 “过来。”他的目光穿过众人,直直落在白冉云身上。 白冉云怔愣不动,完全没料原本还沉浸在情欲游戏的他,下一瞬却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堂下起舞抚乐的女人全因颛顗突来的喊叫而止住动作,纷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然后众人的目光纷纷露出仇视、排斥、厌恶。 “在叫你过来呀,你聋了吗?”在瞧见引起贝勒爷注意力的女人竟是她,一个女人尖酸刻薄道。 这些女人是怎么了,为何这样瞧着她?这几天大家不是还相处得不错吗?她虽未曾与她们任何一个人深交,但至少大家是井水不犯河水,自己到底何时与她们交恶了?白冉云纳闷的想着。 “贝勒爷叫你过来你竟敢不听!”另一名女子怒骂着。 哦喔!他的小东西现在正被围攻呢!颛顗噙着一抹邪笑,冷眼看着一切。 众人见贝勒爷默不作声,便肆无忌惮的开始对白冉云叫骂。 面对众人的谩骂,白冉云虽觉得莫名其妙却也无可奈何。 十贝勒到底何时会出声阻止这荒唐的场面?她无奈的抬起眼睫望向软榻上的十贝勒,却清楚的看见他嘴角噙着恶意的笑和眼底那抹算计的兴味。 他竟把这当成一场戏在看! 白冉云忿忿不平的瞪视他,忽地明白是这个邪恶的男人故意挑拨众人对付她。 望着她燃着怒焰的一双杏眼,颛顗眼底闪过一抹幽幽邪光。 小东西,我不是说过你这顽强倔傲的脾气得收敛吗? “剥了她的衣服,省得我看了碍眼。”他淡淡的道。 他的话语刚落,白冉云身上的衣服随即被撕得粉碎,连贴身的衣裳亵裤也被剥得精光,光洁着身子站在众人面前。 颛顗倏地眯起黑眸。 眼前的同体曲线玲珑、肌肤白皙、吹弹可破,高耸的浑圆上是一抹含苞的艳红玫瑰,他的视线缓缓下移,停在她不盈一握的纤腰流连。 他的视线往下落在那双完美修长的腿时,黑眸忽地转成幽黯不见底的黑潭。 他的身体还记得那双腿紧紧环上他腰际时的感觉,记忆是如此清晰,清晰到他此刻仍能感受到她大腿内侧的柔嫩肌肤紧着贴他的感觉。 该死的记忆!颛顗暗地里诅咒了一声。 因为清楚记得那夜他在她体内驰骋的感觉,他的身体现在明显的在渴望她,全身的血液像燃烧般在体内奔腾,然后聚集在下腹,引起阵阵悸动。 这个该死的女人,光只是站着就能撩拨他的欲望。 丝毫未察觉自己的模样引得一个男人血脉偾张的白冉云,只是挺直背脊一动也不动的站着。 虽然她羞窘得想将手臂环上胸际挡住胸口的浑圆,让自己可以在众人的眼前少暴露些,但她仍是遏止住那个念头,没抬起手臂。 她骄傲的不允许自己向那可恶的男人示弱,抬起手臂遮掩就表示她怕了这个恶魔,而她是绝对不会向他示弱的。 “你这女人,怎么用那种眼神看贝勒爷,简直不将贝勒爷放在眼里。” 众女人又是一阵七嘴八舌的咒骂。 在一阵叫骂及推打中,白冉云只觉左臂上传来一阵刺麻,她初时不以为意,直到刺麻渐渐变成抽痛时,她再也无法忽视。 她蹙起眉侧头瞧去,只见自己的手臂上横呈着一道被利刃割破的伤口,不断冒出的鲜红正顺着手臂滴落在地。 看着直冒出血的伤口,白冉云不禁呆愣在原地,她以为这些女人只不过是骂骂她、推推她罢了,完全没料到有人会伤害她。 颛顗好整以暇地斜躺在软榻上,无动于衷地睨了眼她臂上不断流出的鲜血,等着她哭疼喊痛地向他求饶。 第五章 等了半晌,预期中的求饶声没响起,倒是血已在她脚边流聚成一滩。 “该死的女人,你是没感觉吗?血都流了一地连哼也不哼一声。”他大吼道。 白冉云被他的暴吼拉回游离的神智。 他这是在生气吗?不可能!她摇头否定这想法。他不就希望这些人这样待她吗?最好是能在他面前将她给生吞活剥,他还乐得有好戏可看。 这女人真是该死的顽固,他只等她吃疼的轻哼一句,他就会放过她;可没想到血都流了一地,她却一动也不动,无关痛痒似的立着,看得他不禁怒不可遏。 好,很好,既然如此,他倒要看看她能倔到什么程度。 “既然你那么无动于衷,想来是无关紧要,那么去倒杯酒过来。”他冷冷的道。 白冉云原想不理会他的命令,却被身后一票女人强押着倒了一杯酒走向他。 臂上的血随着她的步伐一路滴落而下,她努力忽视愈来愈重的晕眩感,挺直了背脊往前走。在接近软榻时,忽然一阵晕眩袭来,她一个踉跄往前栽去。 她以为软榻上的十贝勒至少会伸手扶住她,没想到她却低估了他的冷血,他伸出的手接住的是她端来的酒杯,却任由她的身子笔直栽向地板。 这男人冷血无情得可怕!她不该寄望他会有一丝同情心的。 白冉云躺在地上,等晕眩感稍止后,才扶着椅背挣扎起身。 她不意外额际传来阵阵刺痛,因为方才那一跌,她来不及护住头,硬生生的撞上软榻边硬实的木头,想必额角现在是一片红肿吧! 颛顗冷冷的睇了眼她额际那片红肿,端起酒杯就口。 “这酒好喝,尤其是——其中渗了你甘甜的鲜血。”他伸出舌头缓缓的舔舐杯缘的血液。 看着他嗜血的邪气举动,白冉云顿时怔愣住,那浑身散发的诡邪气息教人觉得他是来自地狱的魑魅。她不禁悄悄地打了个冷颤,缓缓的移后半步。 她逃离的小举动没能逃过颛顗诡邪的厉眼,他猿臂一伸,钳住她受伤的藕臂,丝毫不顾会扯痛她的伤口使劲一扯,将她带上软榻,一个翻身就以颀长壮硕的身躯压制住她,让她无法移动半分。 “你在怕我吗?”他带着酒气的唇贴近她的脸邪气的道。 他贴近的气息,让白冉云下意识地缩往身后的软榻,拒绝让他如此贴近自己。 方才他那一扯,伤口似乎是被他又撕裂了一些,她痛得紧抿唇瓣,努力忍住不呼疼。 “你是没办法逃的。”他再次贴近,让她明白不仅她的人他能掌控,连她的心思也躲不过他的眼。 她着实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针对她,他分明不缺女人陪伴却强将她留住,留住她后又故意戏弄她,他到底为了哪一桩? 终于,白冉云受不了的朝他大吼:“你根本不需要我的,眼前就有十几位才色双全的美人儿等着你垂怜,你又何必将我这个满身反抗、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强留下来?”她顿了会儿又道:“不值得的,我一点也不值得你花任何心思,放了我吧!” “值不值得不是由你说了算。”你想要走,本贝勒就偏不让你走!他伸出两根指头捻搓着她胸前的花蕾,邪邪的接着道:“再说要论值得与否,至少得看你在床上的表现再决定,不是吗?” “你——你无耻!”她用力挥去他的手,什么在床上表现的,他休想碰自己一根寒毛,否则她定要让他好看。 身后的美人们因她的话而静下来。 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从来没人敢这么对贝勒爷说话的,得罪他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她们冷笑着,等着看她会落得如何残酷的下场。 “也许我该给你点苦头尝尝,不然你永远也记不住要服从我。”颛顗冷冷的道。 她挥去他爱抚的不驯举动和那公然的挑衅,在在逼得他怒火狂烧。 望着杯中未饮完的金澄酒液,他轻轻摇晃着,双唇诡佞的徐缓荡出噬人的邪笑。他的笑教白冉云心惊,全身寒毛直竖。 他要做什么?她瞠大杏眼望着他高举酒杯,惊骇的看着他将杯身缓缓倾斜。 “你敢这么做我会……啊……”烈酒缓缓的倒在她被划破的伤口上,她疼得呼出声来,用力挣扎却教他紧紧压制住身躯无法移动分毫。 “放开,放开!啊……好痛、好痛……”白冉云声嘶力竭的呐喊着,酒精与伤口接触时产生的灼热疼痛,似火烧蔓延至全身,她疼得不断挣扎,眼泪溢出眼眶。 “说!说你记住了服从,说!”他冷血的不放过她,非得逼着她低头臣服不可。 “不!你休想!你永远都别想,别想我会心甘情愿臣服,做个陪寝的女人。” 白冉云气息不稳的喘着气。 “很好!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他气愤的在她的伤口用力握紧,鲜血随即像开了闸门般溢流而出。 “啊……”白冉云疼得尖叫挣扎,失血苍白的脸色逐渐转为透明的死白。 为什么他就是针对她,不肯放过她? 眼前的景色开始摇晃,一阵黑暗狂猛地向她袭来,强烈的晕眩感教她没有力气再抵抗;她缓缓的闭上眼帘,让黑暗将她包围吞噬。 在她躲进一片不见光明的黑暗、失去意识前,她听见一道声音似乎自遥远的远方飘渺传来—— “这一回合算是你赢了,哈哈哈……” 白冉云因手臂上的阵阵刺痛而疼得幽幽转醒。 没想道自己又晕倒了,她不禁轻扯丹唇漾了抹苦笑。 这十贝勒还真是她的克星,遇上他之后的几天,自己晕倒的次数比过去十几年加起来还多。 窗外纺织娘一声声的鸣叫,白冉云无奈的轻喟了口气。 这些虫儿真是扰人清梦啊,若是换个时间,这会是浪漫的夜晚;可是此刻手臂上传来一阵阵的刺痛,让疼得睡不着的白冉云只觉得这些虫子吟诵的不是浪漫,而是噪音。 她抬起手想拿起枕头掩住耳朵,阻隔这恼人的虫鸣,却发现自己竟虚弱得连移动手指头的力量都没有。 “嗯,唔……”她气恼的想咒骂,口中逸出的仍只是嘤咛细语。 “你醒了?我想你最好别乱动,你现在的样子虚弱得只比新生儿好一点。”房间里阴暗的一角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未点上烛火的房间幽暗无光,勉强算得上亮的地方只除了自窗口投射进来的幽幽月光。 白冉云先前并未发觉房内还有其他人,因此被突然响起的男音吓了一大跳。 “是你!别这么突然出现吓人好不好?”她听出是那晚在亭子里的男人,她有气无力的说着。 知道房内的人是他,她莫名的放宽了心,虽然从未见着他的脸孔,但她却没来由的无法对他有任何防备之心。难道说是女人的宿命论调,只因他是自己的第一个男人而信任他? 白冉云无力的甩甩头,抛开这烦人的思绪,不想在手臂疼痛难忍的时候再烦上加烦。“你的行径简直就像山魈,说出现就出现。”她抱怨着。 山魈?有意思,第一次有人说他像鬼。颛顗掀动唇角荡开邪气的笑。 “你没这么不经吓的,不是吗?要不今天在那群张牙舞爪的女人面前,怎不见你有半丝惧色!” 虽然房内暗得不见五指,但他仍伸手拉下窗上的丝绒帘幕,挡去窗外泄进的光线。他可不想让他的新玩物发现自己的身分,坏了他游戏的乐趣。 他有趣的发现,这女人面对“十贝勒”时是那么厌恶的恨不得能远远避开,但对“他”却友善多了;她是真的没发现他就是十贝勒,这情形真是有意思极了。他邪恶的想着。 “你怎么知道今天发生的事?”难道他真的神通广大到除了可以自由来去馨园之外,连园里发生的大小事也了如指掌。 黑暗中,他敏捷的朝她的方向移近,不一会儿人已来到她床畔。 “只要和你有关的事我都会知道。”他贴着她的耳朵呢喃道:“包括……你今天挑起了十贝勒的欲望。” “我没勾引他。”白冉云迅速抢白,急着为自己辩驳。 她避他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勾引他。 “你当然有,你还不清楚自己对男人的吸引力,你这身子天生就有蛊惑男人的本能。”他来回轻舔她如贝扇的耳朵。 在一片漆黑的室内,白冉云只觉得眼睛犹如被罩上黑巾似的看不见任何事物,可是身体其他感官却像被完全打开似的,变得异常敏感。她清楚的感觉到他湿滑的舌头舔过她的耳背,再轻探入耳里轻舔着,惹得她一阵轻颤。 “别……别这样。”她轻耸起右肩阻挡他恼人的挑逗。 她非常不习惯自己如此敏感的反应,敏感得脑袋逐渐混沌起来。 颛顗对她的抗拒置若未闻,她虚弱的抗议对她自己都没有半丝说服力,更何况是对他?他挑逗的将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颈项,令她又是一阵战栗。 瞧!她的反应分明不是厌恶,他邪气的笑着。 “别抗拒自己的感觉,顺着你的本能,别怕。”他的双唇自耳际转移至她圆润的耳垂,挑逗的用牙齿轻咬,灵巧的舌尖来回挑弄着小巧的耳垂,感觉她的身体似被他唤醒般渐渐觉醒。 这种感觉好陌生。“可是我……唔……”她的抗议被一只探入她檀口的长指截断。 略带粗糙的手指不断撩拨她滑嫩的丁香小舌,随即他的唇也加入挑弄的行列。 “这樱唇还是不咬破的触感好。”他轻佻的道。 白冉云的心绪忽地飘向那个闇黑的夜晚,她还记得当唇瓣被他无情咬破时的痛楚,身体猛地一颤。 感受到她害怕的颤动,他邪气的道:“放心,我不会再咬破你的唇,只要……这个唇没沾上其他男人的味儿。”在他厌倦她前,他绝不允许她勾上其他男人。 其他男人?他说得好似她多浪荡似的。“别这样,放开我。”她这回用力的推开他欺近的身躯,一并将他恼人的舌尖和指头推离。 白冉云因为这么一使劲,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她吃疼的拧紧眉头。 “真是不听话,是该让你吃点苦头、受点教训。”他站起身倚着床柱冷眼瞧着她龇牙咧嘴吃疼的模样。 “你这没人性的家伙,也不想想是谁害的。”白冉云朝他的方向瞪了眼。 “我以为这么点疼你是可以忍的。”稍早再痛苦的折磨她不也倨傲的忍下来。 “真不知道十贝勒到底为了什么原因这么对我。”她低哑的道,十贝勒显然热中于折磨她的乐趣。 “你知道,我的提议一直都有效,只要你点个头就再也不用受这些苦了。” “把心给你?”她皱着秀气的鼻子,“敬谢不敏。” 他的提议差得不能再差,她不可能接受的;再说爱一个人不是说爱就能爱上的。 “你会的!”他要的东西从来没有要不到手,她的心他要定了。 “心是我的,难不成你还能控制不成?”他就这么自负她会爱上他。 只怕你自己控制不住!颛顗噙着自负的笑望着她。 “你的伤需要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她看起来糟得不能再多受半分折腾。他要玩的是生龙活虎的女人,病恹恹的她逗起来一点乐趣也没。 “你要走了吗?”黑暗中感觉他往房门的方向走去,她不禁脱口问。 “要我留下?”他顿住迈开的步伐,旋过身问道,有丝诧异她会开口留住他。 “可以吗?”白冉云嗫嚅着,她真的希望他可以留下来,虽然有时他似乎邪气得紧;但稍早接触过十贝勒无情冷血的对待后,她忽然懦弱的想要人陪伴。 有他在,这贝勒府的夜晚似乎不会显得那么森冷无情。 “你不怕我又对你做出和那夜相同的事。”墨黑的眸子掠过一道欲望的火光, “你的身子是那么吸引人,而我没有把握可以抗拒那撩人的诱惑。” “你别误会,我没有要和你……”她粉脸酡红,“我只是希望有人可以陪陪我。” 她语气中的哀求令他改变主意,一个旋身又走向她床边。在这之前,他没听过她这种无助的语气,就连他将酒洒上她伤口时也不见她求他。 他上了床,轻轻将她拥住,“我留下来。” 白冉云合上眼安静的躺在他胸前,他稳健的心跳声不断传至耳畔,睡意很快的占据她,放松了自己后她才发觉与十贝勒对峙,自己有多紧绷。 “你……会一直在这儿吗?”她意识渐渐模糊。 “我会。”一直到你那颗心交到我手上前,我一直都会在。他唇畔魔魅的荡出噬人的邪笑。 闇黑的房里笼罩着由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邪魅气息,久久不散。 鸟语稠啾,袅袅薄雾在清晨微凉的冷空气中飘浮。 风动枝晃,树梢枝桠凝结的晨露一颗颗晶莹坠落。 白冉云漾开了笑,眨动眼睫缓缓睁开眼眸。 她侧身将另一个枕头拥在怀里,鼻息窜入一股属于男性的麝香气息,她唇上不禁漾出一抹暖暖的笑。 她睡了一个香甜的好觉。 “其实他人并不差。”虽然有时说话有些邪气,可他昨晚还是好心的陪自己一夜,或许他是好人…… “早,冉云小姐。我敲了门,可是小姐没应门,我还以为小姐还在睡呢!”女仆端着托盘,扬着一张笑脸走进房间。“我替小姐把早膳和伤药都准备好了。” “谢谢你,今天天气不错,我想在窗户边用早膳,你可以帮我把早膳摆在那张桌子上吗?”白冉云指着窗台下的一张小几。 “当然。”女仆边将食物摆上窗台上的小桌,一边又说道:“小姐今天的心情很不错呢!” “是吗?” “是呀!你来馨园后我还没见过小姐笑,尤其是这种打从心底发出的甜蜜笑容我今天还是头一回见着。”女仆摆好食物后回过身笑望着她。 “甜蜜笑容?”怎么可能?她才不会这么笑呢! “是呀,要不然小姐到铜镜前看看,你就会相信我说的话了。”女仆走到床边,扶着白冉云走到铜镜前。“瞧,是不是?”女仆笑望着镜中反射的丽人。 这真是我?白冉云发现铜镜中的自己真的笑得一脸甜,脸上洋溢着幸福。 “起初我以为小姐不喜欢贝勒爷,现在看到小姐这样我就放心了。”女仆自以为是的继续道:“其实贝勒爷人不坏的,而且他也很关心小姐,今儿个一早还吩咐我给小姐准备早膳,瞧!贝勒爷是不是很关心小姐。” “我笑和贝勒爷有什么关系?”白冉云纳闷女仆为什么会将这件事同十贝勒扯在一块儿。 女仆以为她是害臊让她知道贝勒爷昨晚待在她房里,便笑着说:“没什么,小姐知道贝勒爷很关心你就好了。” “他很关心我?”白冉云怪异的提高嗓子。 怎么可能?那男人根本没有心,对她哪可能有半点关心。而且如果他的关心是玩弄她、折磨她,她希望他不要来关心她比较好。 女仆见白冉云似乎不相信她的话,她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好开门离开。 女仆离开后,白冉云走至窗台边坐下,无意识的挑弄碗盘中的早膳,了无食欲。 只有她知道自己这么甜蜜的笑不是因为十贝勒,而是因为“他”。 她突然发现,经过昨晚后,她的心已悄悄的向他靠拢,缓缓的脱离她的掌控。 难道,她的心已然失去控制? 她的心是真的失去控制了,就在短短的数日之内,以她无法控制的速度快速沦陷。 过去几个晚上,他总是会趁着夜色到她房里来。 起先她对他是有防备的,渐渐地她卸除了防卫,忘了她曾警惕自己不要爱上他。但谁料得到数日前还信誓旦旦不会爱上他的她,现在却时时刻刻盼望夜晚快点来临,期望昏暗的夜能将他一并带到她身边来。 “妹子呀,昨晚睡得可安好?”一阵嗲声突地扬起。 希望不会是来找碴的才好,白冉云轻叹了口气,无奈的回过头。 一名女子摆臀徐步走来,她认出是住在邻房的女子,好像是叫……飘飘来着,她记不太清楚。 “飘飘姐,找我有事吗?”白冉云笑应着,平日两人也没什么交集,不知道她是为哪桩而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昨儿个晚上你房里嗯嗯啊啊的声音吵得我睡不着。”她掩起嘴角朝白冉云暧昧的挤眉弄眼,“我知道有些时候晚上是会寂寞难耐,唉!咱们这些女人又只有一个男人,会有需要是正常的;不过你也小声点儿嘛,弄得我的心也跟着痒起来。” 白冉云倏地脸儿绯红。昨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将礼教抛诸脑后,放任自己和他共赴云雨;没想到竟教人给听到了,她羞得连身体都烧红了。 要是教凤扬的教席们知道她竟将他们教的规范忘得一干二净,沉沦在情欲中,他们必定气傻眼了。 “飘飘姐可能听错了,那不是我房里传出去的。”白冉云红着双颊否认。 “真不是?你别骗我啦,我明明听得很清楚。”飘飘看着白冉云红透的双颊, “哎呀!害臊个什么劲儿嘛,咱们又不是什么大闺女,还学人家脸红。” 说完,她又是一阵暧昧的娇笑。“说真的,你叫得我还真当你房里藏了个男人呢!” 白冉云听得脸庞更是红烫,昨晚她房里确实藏了个男人。 “飘飘姐你真是爱开玩笑,这馨园里哪儿来的男人;就算是将整座园子翻过来找,只怕也找不出半个男人的踪影吧!” “说的也是,这馨园里除了贝勒爷之外,没有其他男人进得来,真要有男人我也想藏一个呢!”飘飘无限惋惜。 见她相信了自己的话,白冉云悄悄的松了口气。“飘飘姐,馨园当真除了贝勒爷之外没有其他男人进得来吗?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例外?”她忍不住想要打探有关那个只会在夜里出现在她房里的男人,尤其他的来去自如更令她感到怀疑。 虽然每晚听着他的声音、触摸着他的身体,但对她而言,他就像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她不仅没见过他的脸,甚至从来没听过他谈论自己,他只让她知道他愿意让她知道的部分,她甚至开始害怕她所认识的并不是真正的他,而是个捏造的人。 “如果说贝勒爷的侍仆也算进去的话,当然有例外罗!”飘飘半开玩笑地道。 “你知道的嘛,贝勒爷都是请侍仆来传咱们去主屋的,除了他,我想不出这里还有第三个男人会出现。” “是这样吗?有没有可能有人偷偷的溜进这座园子?” “妹子呀,你在开什么玩笑?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馨园是万万不可能的,你没瞧这座围墙有多高吗?更别说馨园外头有多少守卫了。我看别说是这馨园了,要想溜进贝勒府就已相当困难。” 听完飘飘的话,白冉云更觉困惑。假如真如她所说,那么每个夜晚他是如何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来到她房里的? “妹子!妹子!”飘飘伸手推了白冉云一把,将失神的她唤醒。 “什么!?”白冉云回过神来。 “瞧你魂不守舍的,想些什么想得魂都飘远了。” “没什么。”她笑着说。 “别说我没照应你,最近那些个女人又想找你麻烦了,你可别奢望我会帮你,我可不想树敌搞得自己日子跟你一样不好过,总之自己小心点就是了。” “谢谢你,飘飘姐。”白冉云诚心的向她道谢。 住在馨园这几日,她是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虽然态度离和善还有段距离,但发现并非整园的女人对自己都存有敌意,她已经相当高兴了。 “得了,我不时兴谢来谢去这一套。”飘飘无所谓的挥挥手。说完,她如来时摆臀扭腰而去。 忽然,她又顿住脚步,回过头朝白冉云喊道:“别忘了晚上小声点儿,别再吵到别人睡觉了。”旋即转身离去。 避开人群,白冉云踩着夕阳余晖穿过林子,通往静僻的小湖滨。 远离了林子那头的人迹,林后这头安静得只闻吱吱的虫鸣和夜枭的咕咕声。 几近要全暗下来的天色应该是让人觉得可怕的,可是白冉云却毫无惧意的直接穿过密林而过。 怕什么呢?这里没有野兽,更不可能有坏人闯入,闯入的只可能是有一双翅膀的夜枭和趁着黑夜出来觅食的蝙蝠罢了。 近晚时分,湖水因少了阳光的照射而温度骤降,湖面升起一层迷蒙水雾。 湖畔有一座贴着湖水而建的木造小桥,从湖滨一直延伸至湖心。 穿过树林的白冉云毫不迟疑的步上小桥,踩着飘浮的水雾一路走至白茫茫的湖心,静静立在湖心等到黑夜缓缓笼罩。 在黑幕完全拉下后,月儿也像是害羞似的躲在云后,四周完全被黑夜所笼罩,让她完全看不清周遭的一切。 “以后这么晚别待在外头。”颛顗如豹子般优雅迈步而来。 这蠢女人怎么一点危险的警觉心都没有,竟然夜里一个人在外头晃荡,要是出现的不是他,是个心存歹念的人,她恐怕连呼救都来不及。 “嗯!”她将长及脚踝的裙子撩高至小腿肚,脚丫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踢水时漫不经心的应道,丝毫没有因他的突然出现而讶异的惊呼。 他总是这样忽来忽去的教她无法捉摸,她不记得有哪一次她可以预先知道他要来找她。面对这样一个谜样的男人,她……却傻傻恋上。 她忍不住掀动唇瓣漾出淡淡的苦笑。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颛顗微蹙起眉,对她的忽略甚不满意。 他粗鲁地一抱将她扯进怀里,健臂紧锁住她的纤腰,薄唇带着惩罚的意味重重地落在她的菱唇上用力吸吮。 “嗯……好疼。”白冉云推开他,伸出食指轻抚着被他吮疼的下唇。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只能想着我,不准你想其他事情。”他只手挑高她细致的下颚霸道的宣布。 “想你。”白冉云幽幽的抬头,月儿隐没、黑夜笼罩,即使现在两人面对着面,她仍旧看不清他的脸。 “哦,想我让你这么难过吗?”他听出她语气中的那丝忧郁愁绪。 “不,想你并不会让我难过,但是想你这个我几乎算不上认识的陌生人才教我难过。” 他挑了挑眉,对她所说的话感到有意思极了。 “对一个昨夜才与你缠绵缱绻的男人而言,你觉得我只构得上称作陌生人?” “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她的语气有丝落寞。 白冉云抬起手,指尖轻轻落在他的颊上。 “你知道我只能透过这双手认识你吗?”她语气幽幽地道,缓缓抬高右手来到他的脸庞,指尖顺着他的鼻梁轻轻滑过。“我只知道你有高挺的鼻……” 纤纤手指往下来到他一双紧抿着的薄唇,顺着唇形缓缓勾勒着。“一张吻技高超的唇,可是你的眼……我怎么也没法用指尖去感受……” “够了。”他粗哑的喊道,伸手攫住她一只细腕,阻止她那柔若无骨的纤指继续在他脸上游移,制造出阵阵直达他心窝的莫名情愫。 有一瞬间,她语气里的幽戚几乎要将他的冷情吞噬。 啧!他真该大声赞扬她一番,她可是第一个“几乎”要打动他心的女人呢!但一切也仅止于几乎。 “不够。”白冉云柔声控诉:“我想真实的看着你的脸,不想再当个睁眼瞎子,每晚拥着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人相拥而眠。” 她顿了良久,又幽幽的道:“我害怕将来走在路上,会将每个擦身而过的路人都当成是你。” “你不会。”他不会给她错认的机会。 “也许我会。”她先是大声反驳,接着几近无声的低语:“我只认得你的声音,对你的事一无所知,也许某一天醒来我会发现自己完全忘了你,因为……我再也记不得你的声音。” “你不会忘记。”他不会容许她有一丝忘记他的可能,他不会允许! 咕……咕……夜枭突地鸣叫两声。 他没说话,白冉云也没再出声,两人只是静静的伫立在湖心。 风吹拂而过,将湖心的迷蒙白雾吹袭向两人。 缓缓的,她轻掀朱唇幽幽缓缓的道:“你是谁?”她只是想知道他是谁,如此而已。 “你……不会想知道的。” 第六章 自从在湖畔的那一夜后,连着十数日,白冉云没有见过他……那个让她将心遗落在他身上的男人。 知晓他总是在黑夜中出现,是以夜里她会特意关上窗,刻意吹熄烛火,等他像往常一样无声无息的出现;但他就好像平空消失似的,再也没出现在她房里。 “也许我不该逼他的。”如果那天在湖畔她没那么逼他,他是否就不会无端地消失? 自责、后悔交杂着对他的思念期盼,扰得她心烦意乱快不能呼吸了。 叩、叩—— 门上传来的轻叩声,让快被自己烦忧思绪逼疯的白冉云倏地回过神,她走至门边轻启门扉。 “妹子,你脸色苍白得简直像个鬼哟!”飘飘一见到她劈头就说。 “是吗?”白冉云轻抚着脸,她自己倒没注意到。 “先让我进去再说,让其他人瞧见我上你这儿就不好。”飘飘推着白冉云进房,转身就将房门合上。 “飘飘姐找我有事吗?” “没事没事,串串门子罢了,这馨园里每个房间我都串过了,只差你这儿是头一回来。”飘飘左看看右瞧瞧的,“也没什么稀奇。”她皱皱鼻头下了结论。 “喝杯茶吧!”白冉云端了个精致的瓷杯走向她。 飘飘啜了口芳香温热的茶,“这是花茶嘛,这种洋鬼子喝的东西你也喜欢?” “还好,润喉罢了,不顶挑剔茶的种类。” “要我就只喝普洱、杜仲、龙井这些中国茶,咱们老祖先的茶喝起来比洋鬼子那些红红紫紫的花茶要来得甘醇多了。” “真不好意思,我这儿只有花茶,没有你喜爱的茶叶;要不我这就去向女仆要些来,飘飘姐你先坐会儿。”说完,白冉云就要起身。 “没关系啦!”飘飘一个伸手将她拉回座位,无所谓的扬了扬手,“就像你说的润润喉嘛,我也不是真的那么挑剔,有时候换换口味、尝尝鲜也顶有趣的。” “如果飘飘姐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不介意,你就别忙了。”飘飘口快的抢着道。“说真的,妹子你是不是生病啦?脸色真的很差,身子要不要紧?” “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最近胃口差了点儿,没什么食欲罢了,可能是天气闷热的关系,我想过几天应该就会好。”白冉云啜了口茶。 听到白冉云的话,飘飘迅速将嘴里那口茶咽下喉,顺了顺气。“胃口差?该不是怀孕了吧?”她上下打量着白冉云的肚子,“不过也不可能,你来了个把个月了,也没见你被召去主屋服侍贝勒爷,应该不可能怀孕才是。” 飘飘的话如雷击下,轰得白冉云一阵错愕。 她怎么会没注意到自己月事已迟了好一阵子呢? 天!她可能怀孕了! “不过你脸色真的不好,要真不舒服还是让大夫瞧瞧吧!”飘飘建议。 “哪来的大夫?”白冉云纳闷馨园何时多了大夫。 “你刚到不久所以不知道,贝勒爷定期会请府里的大夫过来馨园替咱们看诊,好确定我们没有怀孕,顺便叮咛我们记得喝避孕药汁什么的。总之,馨园里的女人不能怀上贝勒爷的孩子就是了。”飘飘无所谓的耸肩,接着道:“我们每个人一入府就被告知不能怀孕,我想能有资格怀贝勒爷孩子的,恐怕只有正室夫人吧,我们这些侍寝就甭想啦。” 白冉云听得一阵呆愣,这贝勒府是怎样一座怪宅子,有个放浪形骸的十贝勒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个确保他不会到处留下风流种的大夫,简直教人难以想像。 瞧见白冉云听得入神,飘飘遂凑近她身旁的位子,神秘兮兮地说道:“前阵子听说老太爷替贝勒爷找了个侧室,还特别准许那女人替贝勒爷生孩子。”她推了推白冉云的手,“你猜接下来怎么着?” “怎么着?” “后来听说那女人跑了,跑了呢!”飘飘为这种结果惊讶的怪叫。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跑远就被十贝勒关进这座宅子成了个侍寝。白冉云苦笑着。 “你不觉得那女人真傻吗?”飘飘不敢相信有人会傻得不愿嫁给贝勒爷安享荣华富贵。 “也许她一点也不傻。”白冉云不认为为了争取一份专一的爱而拒绝嫁给十贝勒是傻事。 “怎么会不傻?放着到手的荣华不要,不叫傻那该怎么说;要我是那女人,叫我生个半打也愿意。”飘飘一点也不赞同她的话。“可惜我们这些侍寝想生也不得允许。” “飘飘姐,如果说咱们馨园里头有侍寝怀孕了会如何?” “还能如何,这生也生不得,当然是拿掉呀!” 白冉云刷白了脸,虽然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了身孕,但要是她真怀了孩子呢? 不!就算她真有了孩子,压根儿也不可能是十贝勒的,他没有权利拿掉她的孩子。 “一会儿大夫来馨园,是不是每个人都要去看诊?”白冉云期期艾艾的道,“我是说,贝勒爷从来没传唤过我,我是不是可以不用检查?” “这我就不清楚了。”飘飘见她一脸苍白以为她是害怕看诊,遂轻拍她的手安慰道:“没什么好怕的,柳大夫是个有经验的大夫,咱们只要伸出手让他把把脉象就行了。” “可是我真的觉得没必要,我去看诊只会多浪费些时间,而且……” 叩叩!敲门声蓦地响起,打断白冉云的话。 她微倾身将瓷杯放在桌上,起身前去应门。 “冉云小姐,待会儿大夫会到你房里看诊,我先来通告小姐一声,请小姐别离开,在房内候着。”女仆说完话后便离开。 “我也得走了,妹子。”在女仆离开后,飘飘也跟着起身,“我也该回房去,免得大夫来看诊时找不着人,下次我再来找你聊聊。”说完,她很快的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白冉云站在房门口烦恼着待会儿大夫的看诊。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怀孕了,但想到自己从来也没想过要做预防工作,怀孕的可能性就大了。所以无论如何她一定要避开检查,万万不能教府里派来的大夫替她把脉看诊。 可是,该如何避开大夫呢?她烦恼着。 “冉云小姐,大夫现在在飘飘小姐房里,待会儿就上你这儿。”方才离去的女仆经过白冉云房门口时对她说道。 “对不起,请等一下。”白冉云不太确定自己为何唤住她。 “冉云小姐有事吗?”女仆走近她身边微笑的问道。 “我……可不可以麻烦你将我房里的衣裳拿去洗?”白冉云吞吞吐吐的道,脑中一片空白,犹不知唤住她是何原因。 “当然,我等会儿马上过来替小姐把衣裳拿去洗。”女仆微笑应答。 “不行!”白冉云忽然提高嗓音,接着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突兀,遂接着道:“我是说,我不小心将衣裳沾上茶渍必须要赶紧洗一洗。” “好,我马上处理。”既然小姐坚持要她马上清洗,她也不能拒绝。 女仆毫无戒心的走进房里,方踏入房门即被打晕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白冉云意识到自己竟将她给敲昏,吓得将手里的棍子丢在地上。 只是因为脑中突地浮现“让她代替”四个字,她就这么冲动的将她给敲昏了。 白冉云一面将昏迷过去的女仆拖上床,一面不停的向她道歉。 她迅速脱下女仆与自己身上的衣裳交换穿,然后放下床边的粉色薄纱遮挡住床上的人,只留下一只探出纱外的手臂。 一切就绪后,几乎在同一时间,敲门声蓦地响起,她战战兢兢地开启门扉。 “小姐正在睡觉,她交代我们不要叫醒她,请大夫直接看诊。”白冉云低垂着头,心儿怦怦的狂跳,害怕教人给认出来。 “嗯。”大夫点了头,不疑有他地迳自走向床沿,仔细替床上的女人把脉。 “没有。”片刻后,大夫缓缓的道出诊断结果。 “白冉云没有怀孕——”立在他身后的一名随侍走至房门外,将看诊结果高声诵读一遍,并迅速在名册上纪录结果。 白冉云被这等看诊阵仗吓了一跳。 她没见过有人会将诊断结果这般高声大喊的,教她觉得既怪异又难为情。 她收回诧异的神色,看着大夫准备离开而悄悄吁了一口气。 “你的面色泛白唇角略干,近日胃口不顺?”老大夫经过她身旁时,望着她问道。 “是!”白冉云愣愣的点头,为他光是看气色就能诊断病症而惊叹不已。 “看你的气色似是怀孕之兆,怀孕之人最忌劳心劳神,你自己要注意调养身子。”大夫嘱咐后即领着随侍离去。 她真的怀孕了!大夫的一席话更加印证她的猜测。 她心底是欢喜的,可更多的却是担忧。 这个时候有了孩子是好还是坏?他无故消失了这么多日,而她则仍坐困在这个容不得女人怀孕的馨园里。 她该如何是好? 烦忧的思绪在脑中翻腾一整夜,扰得白冉云彻夜辗转难眠。 好不容易挨到天快大亮时睡意渐转浓,门外的喧嚣吵嚷却硬生生将她的睡虫给逼退。 “唉!”叹了口气,她无奈的起身,睁着因一晚没睡而泛黑的睡眼往大厅而去,希望喝杯茶后能让发胀的脑袋舒缓些。 也不晓得今天是怎地,天方大亮整个园子就嘈杂不堪。 “喔!求求你们安静些。”她觉得头似要给吵得炸开般的难受,眉头不禁打了个死结,她抚揉着疼得快裂开的前额。 “冉云小姐不舒服吗?”女仆将一杯清茶轻轻推至她面前。 “嗯,昨晚没睡好。”白冉云虚弱的笑了笑。 “小姐的脸色不大好,需不需请大夫过来瞧瞧?” “不用了,不用了。”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大夫。“头疼罢了,不用小题大作还请大夫走一趟,喝杯茶应该就没事了。” “那好。”女仆也不勉强,“如果真的很不舒服,小姐可要告诉我哦,我再请大夫过来给小姐瞧瞧。” “我会的,谢谢。”白冉云端起茶杯时又道:“今儿个是怎么一回事?一大早怎么这么热闹?” “冉云小姐还不知道吗?贝勒爷今晚宴见一些封疆大史,特办了个夜筵,还破例允许馨园的姑娘们参加呢!”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难怪这些女人一早就这么忙碌! “冉云小姐不觉得兴奋?”怎么她看起来一脸淡漠? “这是大事吗?”她为什么要兴奋? “当然是,所有小姐都当这是件天大的喜事呢,贝勒爷从来不请馨园的小姐上主屋的,今晚倒是破天荒头一回,这算不算是大事?”女仆扬着笑脸。 “这么说来的确算是大事。”白冉云揉着额角道。 虽然她不了解十贝勒是怎样的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万万不会、更不可能让侍寝的女人出现在他床上之外的其他地方。 她没忘记第一次在桂花树下见到他时,他是如何冷情地对待那名与他温存燕好的女人,那残酷的神情分明当女人是玩物、视女人为无物,女人之于他的作用仅止是暖床温被罢了,这样的男人当然不会让他的侍寝出席任何宴会。 不过这不啻是个逃走的好机会,想到这儿,她因头疼而混沌的脑袋霎时清明。 “你知道哪里有适合夜宴的衣裳?”要离开这座插翅也难飞的馨园,非得趁着这个难逢的机会不可,不然不知何时才有机会逃出去。 女仆以为她终于对夜筵感兴趣,于是扬起笑说:“瞧,前头不就是了吗?贝勒爷请绣纺的人拿了些制好的衣裳让小姐们试试,大伙儿都在前头试衣裳,冉云小姐你也快去看看。” “谢谢。”白冉云飞快的往前厅奔去。 一入前厅,她着实吓了一跳,终于有点了解为什么这些女人会甘心待在这座园子当十贝勒的侍寝。 有能力同时为十几个女人置装确实不是普通男人可以办得到的,更遑论还包括珠宝首饰等所有配件,这一定要花上相当大的金钱才行。 十贝勒单只为了一个夜筵,就可以花这么一笔对一般人来说是天价的数字,她相信他的财富一定令人咋舌。 “看看谁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女人施施然走来,拔尖的嗓音引得众人停下手边正在挑珠宝试衣裙的动作。 “不就是将我们姐妹们统统比下去的白妹子吗?”迎面而来的女人走到白冉云跟前尖酸地道。 白冉云对她的挑衅置若罔闻,侧了个身闪过挡在前方的她。 另一个女人忽地一闪,又将她挡住。“怎么?不想和我们说话?你还真以为自己比我们强吗?告诉你,贝勒爷对你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 这些女人何苦为难她呢? “你们用不着把我当成劲敌般排挤,我对十贝勒一点也不感兴趣。” “哼!说得倒好听,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这狗屁倒灶的谎话?”一名女子嗤道。 “是呀!你当我们是呆子还是傻子?”又有人附和。 “若你对贝勒爷没半点兴趣,到这馨园是为何来着?难不成还是贝勒爷将你绑来的不成?”另一名女子也加入讨伐阵容。 她的确是被绑来的。白冉云掀动杏唇讽刺地苦笑着。 “哎呀!有话好好说,别吵别吵。”馨园的总管事接到仆人的通报,迅速赶来。“你们这么闹下去,衣裳到底要试还是不试?我等着向贝勒爷交代呢!”她搬出贝勒爷将闹得不可开交的小姐们压下来。 “来挑个簪花消消气吧!”总管事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仆人连忙将一盒珠宝呈上前。“瞧这银簪子多漂亮。” 众人见总管事出面,识相的没再继续闹下去,免得传到贝勒爷耳中。 待一伙人各自散去后,管事挨近白冉云身边。“冉云小姐,您不用在这儿试衣裳的,您的衣裳我们已经替您送到房里了。” 白冉云狐疑地拢起秀眉,她没向任何人要过衣裳,该不是送错人了? 瞧见她的表情,总管事接着道:“是贝勒爷差人送来馨园的。” “他?”她惊讶不已。 “冉云小姐真有本事。”总管事对她竖起拇指,“我在馨园待这么久,还没见过贝勒爷亲自差人送礼物给这里的任何一个小姐,你是头一个呢!” 他为什么要送她东西?白冉云在心里揣度着。 这些日子也不见十贝勒再出现,她以为他不是忘了她就是对她失去了兴趣,难道他又想到新招数戏弄她? “冉云小姐,你可要把握机会再加把劲讨贝勒爷欢心,说不准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呢!”总管事继续说着。 凤凰?她才不希罕!白冉云嗤之以鼻的想着。 这样一个有十几个侍寝的风流种,她才不要接收哩! 要真成了那只凤凰,是不是一个月只能分得他一天的注意,一年只分得十二天的垂怜? 不!她一点也不希罕,她连当只被他豢养的金丝雀都不希罕了,更遑论当凤凰!这馨园里的人都不了解她的心思。 “谢谢你,我回房去试衣裳了。”她收回心神,向总管事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去。 “冉云小姐,你可要记得向贝勒爷道谢,贝勒爷对你真的不一样。”总管事在她身后道。 真不同吗?要真不同她就不会是这十几个女人当中的一个了。 回到房里,白冉云一眼就瞧见放在床铺上那件折得整齐的衣裳。 她走近床沿,伸手将衣裳拿高抖开。 “好漂亮。”她由衷的发出赞叹。 粉嫩的鹅黄色让人一眼就爱上这件典雅的衣裳,长长的裙摆绣上朵朵细碎的桂花,绣工的细致从桂花的生动可以看出,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穿上它。 眼角瞥见另有一个小木盒置放在一旁,她不假思索的将它打开,一枝耀眼的金簪和一对耳饰光灿灿的呈现在她眼底。 她轻轻将簪子拿高至眼前,灿烂的光芒煞是吸引人,她看得有些着迷。 这枝金簪子一定所费不赀,别说簪子本身的重量,光是上头雕工抽花想必就让制造的师父花上好一番工夫才完成。这般贵重的东西穷她一辈子不吃不穿想必也买不起吧! 该说十贝勒是挥金如土还是温柔多情?他就这么眼睛眨也不眨地送了两件价值不菲、可让普通人吃穿一生都不愁的礼物给一名侍寝。 教她看来他是既浪费又滥情。 她从未佩带过任何首饰,光洁的颈项十数年如一日,连十指也从未套上戒环,更遑论穿耳洞戴珠花了,头上插的也仅是简单的木簪子。 “这些首饰注定无用武之地的。”她轻轻将金簪子整齐地放回木盒里。 “十贝勒到底又在打什么主意,怎会无缘无故送我衣服首饰?”她以为他应该是忘了她或对她没了兴趣才是,否则怎会将她撇在馨园个把多月理也不理,今天却忽然记起有她这个人似的送她礼物,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想起第一次在桂花树下瞧见他时,他全身外放的邪气和冷残,还有那双闪动着邪气嗜血的眼神,她不禁为之一颤。 他送礼的行径绝不会是一项示好的表示!她非常肯定。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之际,夜筵终于展开。 白冉云跟着馨园其他女人一起踏入宴场,紧张的游目四望,防备十贝勒的出现。 “夜筵怎会是这么着?”白冉云身旁的女人压低声音,悄声的咕哝。 “怎么是这样?”白冉云定睛往偌大的厅堂里瞧,有丝诧异今晚的宴会出乎她的意料。 宴会该有的奢华排场,丝竹乐声、美酒美食无一不缺,只是为何独无喧哗的宾客? 在这置满盛开玫瑰花的宴会厅里,除了馨园来的十几个女人外,多的不过是十贝勒和几名陌生男子。 “看情形,要溜走可有些困难。”白冉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尤其身上这身黄还真是醒目得很。” 放眼望去,整个宴会场上只有她一身浅粉嫩黄,要不注意到她还真有些困难。 可恶的十贝勒分明是算计好的。 “为什么没将我送你的金簪子插上?”颛顗忽地出现在白冉云身后,以长指爱抚着她光洁的颈项。 他的眼光果真不差,这身绣服穿在她身上的确将她清灵的气质衬托得益显灵动,就像……那日在桂花树下的妖精。 他的突然出现让白冉云吓一跳。 他何时过来的?她秀丽的眉峰打了个结暗忖着。 方才他分明还在大厅的另一头,她为了避开他特意站在人群后,没想到自己失神的片刻竟让他有机会欺近。 白冉云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避开他的触碰。 “金簪不适合我。”她从来都不喜欢那些亮晶晶光灿灿的珠宝首饰。 “哦!”颛顗挑眉,这个女人分明是个贪心的人,竟会不喜欢那枝昂贵的金簪子?他可半点都不相信她的话。 “这么巧,连耳饰也不适合?”他注意到她连耳环也没戴上。 “我没穿耳洞。” “少有女人快及笄了还没穿耳洞。”他打量着她圆润饱满的耳垂有趣的道。 “我不喜欢在耳朵挂上那些叮叮当当的珠花。”美则美矣,但稍嫌麻烦。 “不喜欢耳饰没关系,你喜欢什么?” “怎么?难道你又要说‘只要我开口你就给得起’那句老话?”她讨厌他说这句话时一副施恩的样子,好似她是个贪得无厌的女人。 “那你准备开口了吗?”今晚他心情正好,是以可以对她的挑衅置若罔闻。 “只要你开口,无论是什么我都愿意给,而且也绝对给得起。” 这是第一次他愿意这么宠爱一个女人,他对她算是特别了。 “我要我的自由,你给不给得起?”白冉云一字一字缓缓的道。 颛顗倾身贴近她的粉脸,脸上徐缓地扯出一抹无害的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 “别一再挑战我的耐性,对你我已经给了太多特例。” “我不要你给的特例,我只要你还我自由!”白冉云拉开两人太过贴近的脸,退开到看不见他眼底怒焰的距离。 “或许有一天我会把你要的自由给你,但绝不是现在。”他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再说,你真的想要自由那种不值一毛又不切实际的东西吗?别心口不一了,你贪婪的心渴望的不会是你嘴上说的自由。” 贪婪?他竟说她贪婪,这可恶至极的男人怎么可以这么说她。 她从来都不希罕他的钱,要真希罕她早紧巴住那个侧室的地位不放,还会弄到现在这种被他关住、要走却走不成的陪寝女人? “放开。”她气怒的吼叫,扭动身子想挣开他的一双健臂;奈何她的力量之于他犹如螳臂当车,丝毫无法摆脱他的钳制。 就在她使力抗拒他的蛮横之际,一道温和的嗓音自她身后扬起。 “美丽的人儿是需要疼惜的。十贝勒你这样粗鲁,一不小心可是会将人家姑娘一身白嫩肌肤弄得到处青青紫紫的。” “左大人。”颛顗礼貌的唤道,双眸却因他的多事隐隐藏怒。 左谦无视他眼中闪动的微怒幽光,迳自伸出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执起白冉云一双被颛顗钳制住的手,似有意却无意的逼迫他放松钳制。 “啧,都红肿成这样了。”他的长指轻抚着白冉云被扯得泛红的细腕,“既然十贝勒不懂得怜香惜玉,我看还是由我代劳好了。”他忽地一个使劲,将白冉云从颛顗怀中带出,纳入自己怀里。 突然被这陌生男子一个拉扯,白冉云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落入他的怀抱,她微愕的抬起螓首。 好……好美的男子!她怔怔的瞧住他的脸。 他美得几乎胜过女人,若不是清楚感受到自己身子倚靠的的确是具健壮的男性身躯,她几乎要以为他是女人。 “收起你那双眼。”颛顗压下怒火沉着声道。 这女人怎地如此浪荡?当着他的面就这么一瞬也不瞬的瞧着男人,到底将他置于何处? “呃……”没想到自己竟会看着那男子发怔,白冉云羞得迅速垂下螓首,却掩不住酡红的一张粉脸。 “美丽的眼睛理所当然会贪看美丽的人。”男子修长的指挑高白冉云羞红的粉脸,令她无法躲藏的直视他的眼。“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你……你很美。”白冉云轻声道:“眼睛更美。” 她第一次见到紫色的眼,那一双眸子彷如紫水晶般熠熠生辉,煞是吸引人。 “谢谢你的赞美,美丽的可人儿。”左谦执起白冉云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白冉云因他的赞美,粉脸上稍退的红霞倏地又飞上双颊。 “在下左谦,是袁世凯将军的谋士,不知我有没有荣幸可以知道可人儿的芳名。” 白冉云羞涩的凝望他一眼,接着轻启朱唇:“我……” “左大人,您不需要知道她的名字。”几乎是同时,颛顗扬声阻断她的回答。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侍寝,一个我不屑娶的风流骚货罢了。”他双眸阴鸷的望着两人交握的手,冷着声道。 乍闻那羞辱的话,白冉云难以置信的瞠大眼。 他怎么可以如此贬低她,当着别人的面说她是个风流骚货? 她委屈的红了眼眶,凝眸泛起水雾。 她何时在他眼前表现得像个骚妇了?他怎么可以这样说她?既然他这么看她,觉得她低贱,何不放她走?为什么还强将她关住不让她走?天知道她恨不得能别和他扯上关系。 满腹委屈的她,在眼里打转的泪水终于克制不住的自眼角缓缓淌下。 “收起你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少在我面前卖弄你那不值一分钱的眼泪。”他冷冷的道。她那张带泪的粉脸,令他莫名的恼怒。 可恶,他情绪何时变得这么起起伏伏来着? “我要她。”左谦忽地扬声。 他拉起纯白的衣袖,接住白冉云水眸中不断滑落的晶莹泪珠,温柔的替她拭去。 闻言,颛顗挑起眉。 “你可以挑其他的女人,八个十个都由你。”一双阴鸷的黑眸直勾勾地瞪视着他正为白冉云温柔拭泪的举动。 这女人当真就这么放浪,由着个陌生人在她脸上摸来抚去,连推拒也不推拒,她羞是不羞? “你的侍寝个个都美、个个都有身段,但我只要她!”左谦坚持着。 “任何人都可以给你,唯独她不行。”颛顗口气忽地转硬。 她是他的,而他还没打算放手将她让给其他男人。 “但我偏偏只要她。”左谦直视他的眼道:“别忘了你需要我的帮助。” “你这是在威胁我?”颛顗微眯起眼,眸底窜上危险的寒光。 “当然!”左谦轻笑着。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正人君子,尤其跟在袁世凯身旁这么久,他只知道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更遑论不过是对他小小的威胁恫吓。 “如果我仍是个不字呢?”他毫不掩饰的挑衅令颛顗突地寒气横生,眼底的危险寒光更是狂恣绽现。 “你会的!”左谦漫不经心的耸肩,“一个女人交换一张有力的奏章,我相信聪明如十贝勒你是不会拒绝的,不是吗?” 她值得他左谦争取,即使是和十贝勒这种不可小觑的男人交恶,他也要将她抢到手。 第七章 奏章?交换? 方止住泪水的白冉云被他们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弄得有些迷糊,她狐疑地抬起头来;水眸只见两张严肃的俊脸,空气中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对峙意味。 她悄悄的打了个寒颤,忽然觉得身旁伫立的是两只相互争斗的猛狮,她骇得不敢出声。 “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拒绝。” “如果你不需要我们袁将军那张有力的奏章的话,或许你会拒绝。”左谦漫不经心的笑着,“问题是……你非要不可。” 他是吃定他不能拒绝才敢如此嚣张是吗?颛顗怒视着左谦。 他一直都知道外界流传着有关他勾结洋人意图造反的谣言,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源于他力促废止科举制度。 清廷近年在教育上力求变革,日前更建立新式学制,颁定了“任寅学制”,定儿童六岁入蒙学堂,至大学堂毕业共计二十年。 此一学制一实行,学子在学识上必能有所精进,但他发现若同时间科举制度不废止,誓必造成不入学堂者亦能藉科举登科,入学堂者反而得花上二十年的时间。如此学子怎会舍近求远花上二十年时间专心向学? 此一弊端非除不可,科举废除是势在必行,但朝廷守旧势力对新学制早已不满,当然更不可能赞成他废除科举的主张。 为此,他极力促请官吏上奏皇上废除科举,而最有力的奏呈者当推袁世凯将军,他非得到袁将军那一份奏章不可。 “十贝勒必定非常清楚我说的话对袁将军做下的决定有一定程度的影响力。” 左谦仍旧漫不经心的道。“我可以帮你,当然也可以不帮你,端看你对这件事的决定。” 颛顗缓缓地张口道:“随你。”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为她放弃努力多月的心血根本不值得,更何况大清的前程和一个女人比起来当然重要得多。既然用她可以换得袁将军上奏皇上的奏章,那就换吧! 他应该为这样的结果感到高兴的,毕竟袁将军这一参奏,科举废止十成十能成功;但为何他却觉得心头莫名的窒闷,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袭上心头。 左谦徐缓地扯开胜利的笑,他低下头温柔的对白冉云道:“可人儿,今晚你暂时属于我。” “暂时属于你?这是什么意思?”白冉云蹙起蛾眉狐疑的问。 “十贝勒大方的将你借我一晚。” 白冉云全身倏地僵住,一双眼眸难以置信的瞠大。 出借?他把她出借给一个男人,他到底当她是什么? 她愤怒地转身直视颛顗,“我不管你们做了什么约定,你马上给我取消,我不是东西……,可以由你这么借来让去的,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我当然有权利,你是我的侍寝不是吗?”颛顗用力扣住她的下颚缓缓的道: “侍寝的工作不就是暖床温被,你又何必在意今晚是替谁温了被。” “我不是你的侍寝!你到底要到何时才能正视我说的话,我不是、不是……不是你的侍寝。”白冉云不由自主地提高音量。 “我说你是,你就是。”他贴近她的脸,“而且我要你今晚乖乖的给我张开腿温被去。” 白冉云怒视着他,咬着牙喊道:“要我当个妓女,除非我死。” “我偏不让你死。”颛顗一个抬手挥向白冉云颈际,她旋即如落花般瘫软。 左谦发觉颛顗没有打算接住昏厥的可人儿,他一个闪身迅速将人揽入怀里。 “啧啧!你不该出手这么重的,女人可不是这么哄法的。” 颛顗背过身不愿见到她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她今晚是你的人。”话一落,他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去。 想到她的馨香今晚过后将不再只属于他一人,有丝妒意开始自心头蔓延开来。 眼角余光不经意的瞧见左谦将白冉云拦腰抱起离开,他狠狠的抓起两杯酒灌下。该死的!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干嘛对她不舍。 “统统给我过来!”他突地大吼一声,四散的女人全往他的方向靠拢。“给我跳舞、唱歌,今晚没能让我尽兴的话,明天统统给我滚!” 歌舞喧嚣的夜筵随着黑夜退去而结束,稀疏的星辰也消逝在晨曦的光彩中。 左谦敞着衣袍前襟,慵懒的倚在床头。 “我还在想我得等上多久十贝勒你才会出现。”他笑望着出现在门口的颛顗。 他相信在他离开后,他就不可能有心情玩乐的。 昨晚抱着可人儿上楼时,他可没漏看他灌下两杯酒时脸上那显而易见的妒意,他才在猜是不是他前脚刚离开,十贝勒后脚马上就会跟进屋来向他要人。没想到他倒挺能忍的,到天大亮了才来要人。 “我来带她回去。”望见床上凌乱的被褥,颛顗一双眼眸倏地染上凛冽寒霜,妒火却在内心狂烧猛噬。 他碰过她了? 他勉强抑住满腔的妒火,才没失去理智的一拳挥上那张噙着笑的脸。 望见颛顗正失神的凝视着床上凌乱的被褥,左谦了然的荡开轻笑。 “十贝勒怎么舍得将她让给另一个男人?”左谦伸出修长的手指将白冉云覆面的一头乌丝撩开,“她是这么美,这杏唇多么诱人……” “别碰她。”颛顗冷冷的道,含怒的眼眸望着那根在她唇上爱抚的长指,恨不得能一刀将它砍了。 “后悔将她借给我了?”左谦无视他那欲将他千刀万剐的杀人目光,指尖顺着白冉云的面颊一路抚至光洁的背部,来回爱抚她未着寸缕的肌肤。 他的举动教颛顗下颚倏地一紧,愤怒得几乎要将牙齿咬断。“别碰她!”他咬牙切齿的喊道。 左谦微抬高低垂的脸,瞧望着他,忽地扯开一抹笑。 “你真该拿面镜子照照你的脸,十贝勒,现在的你看起来简直就和嫉妒的丈夫没两样。她在你心中真如你嘴上说的,只是一个侍寝吗?” “不然你以为呢?”他冷冷的道,目光仍紧锁住左谦那只放在雪肌上的手。 左谦缓缓的往后靠回床头,轻笑道:“我以为你是个傻子,原来你爱上她了。” 颛顗冷嗤一声。“无稽!荒谬!” 她不过是他的一个侍寝罢了,谈什么爱不爱的,真要说他爱,爱上的也不过是她诱人的身子罢了。 “爱上一个人一点也不无稽,一点也不荒谬。”左谦自床铺起身,拢了拢身上的袍子,然后将系绳绑上,转身正色地道:“既然十贝勒没爱上她,我想带走她。” “左大人,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任意带走我的人?”颛顗扯开笑,目光却凛冽如刀的直刺向他。 “这我倒还没想清楚。”左谦抚着脸深思片刻后道:“不过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颛顗举步自他身旁走过,“有本事左大人可以试试。”然后他迳自走向床铺,俯下身,就着被单将熟睡的人儿裹卷起来,而后轻轻将她抱起。 望着颛顗抱人离去的背影,左谦忽地扯动唇瓣轻笑。 “你等着看我的本事,十贝勒……” 颛顗抱着白冉云一路步出主屋,足下平稳的步伐却平抚不了因左谦一席话而紊乱的心绪。 他彷佛又再次听到左谦在他耳畔说着:你爱上她了……爱上她了…… 不!他怎么会爱上一个自己打从心底不屑的女人。 她是贪婪的、是心思诡诈的、是浪荡的女人呀! 是的,自己绝对没有爱上她。舍不得只是因为自己还没要够她的身子,嫉妒也只是因为她的身子沾上其他男人的味道。 想到这儿,他迈开的脚步忽地转进花园。 他不爱她的,他要彻底将她赶出自己的生活之外。 他抱着起她越过一大片花海,脚步未曾迟疑地来到他第一次见着她时的那株桂花树下。当时桂花纷飞,旖旎花雨层层叠叠坠落,他就是在那一阵萦回飞舞的桂花雨中瞧见张着一双剔透无尘眸子、宛若坠尘仙子的她。 她那凝眸翦翦似水,洁净不染烟尘,引得他想往里头撒上尘,教她再也无法晶莹剔透。 参天巨木,桂花依旧开满树,清郁的香气更胜当日,迎面扑鼻而来。 掉落的桂花镶满一地粉黄,纤细的粉嫩花儿一朵叠过一朵。 他轻轻将她放在柔软的桂花床上,而后刷的一声,他将自己的衣摆扯破,拉扯出一条布巾将她的双眼蒙住。 他静静的凝视她沉睡的脸,不知过了多久…… “呃……”白冉云幽幽的自睡梦中醒来。 “左谦说错了,我是不可能爱上你的,”他的眼神霎时变得冷酷,“你不过是我的侍寝,一个我用来打发时间的玩物。” “谁?”她咕哝的道,意识尚因方睡醒而混沌。 她眨动眼睫想要睁开眼,却感觉到自己的双眼被一块布蒙住,霎时惊慌起来,反射性地抬手想将眼前的布巾扯下,但双手更快的被人攫住,拉至头顶紧紧钳制,令她动弹不得。 “是谁?”她用力想挣脱钳制手腕的一双手。 记忆如排山倒海袭来,她想起自己被十贝勒一掌击昏前,他将她出借给了左大人。难道是左大人将她的眼睛蒙上? “是你吗?左大人。”她试探性的问。 “别挣扎,是我。”难道她心里记得的只有左谦那混蛋!他嫉妒的想着。 熟悉的嗓音响起,白冉云霍地止住挣扎的动作。 “是你,真的是你。”她不敢置信的问道,蒙住的眼看不见眼前的景物,就如每个夜晚一样,但传至耳际的低沉嗓音她却能清楚辨别出是他。 “这几天你都上哪儿去了?为什么这么多个晚上都不见你来馨园找我?”一连串的问题令白冉云忍不住地脱口而出。“你知道我这些晚上一直等着你来吗?”想到这些日子他就这么失去消息,她不禁有些埋怨。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是呀,他又回到她身边,这就够了。白冉云满足的想着。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记得我晕倒前是在宴会上,难道是你把我救出来的?” 蒙住了双眼令她分不清现在的时间,以为自己不过昏睡一会儿,她胡乱的猜测是他从宴会里将她带走的。 颛顗无语的看着她。 突地,白冉云惊叫出声:“啊!你得快点走,万一被贝勒府的人发现你就不好。”她紧张不已,要是他闯进贝勒府的事教十贝勒那诡邪的男人发觉,岂不糟糕? “你在担心我?”他挑高她的下巴。 “我当然担心啦,十贝勒可不是个讲理的人,要是他发现你偷潜进贝勒府,我怕他会对你做出不利的事,你还是快走吧!”白冉云推着他两只粗臂,催促他快走。 “你的担心用错对象了,或许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与十贝勒相识,也许我们两人交情匪浅,所以我才能在贝勒府里来去自如。”他缓缓地道,托住她下巴的手往下游移,停在她纤细的颈上,拇指轻抚她跳动的脉搏,邪邪地道:“又或者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你别说笑了,你怎么可能是他……”她说得有些气弱,他说话的语气教她忍不住打起寒颤。 虽然她只是轻轻一颤,但颛顗仍敏锐的感觉到了,他轻邪的笑着。 “冷?”他低下头轻吻她如凝脂般纤细的颈项,邪气的问。 她摇头。“你是他吗?”她语气里满是不安的颤抖。 其实她不想问的,但她还是问出口了,只因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持续在心中扩散。 等了片刻未听见他的回答,白冉云怯怯的抬手想摘下蒙住的布巾,用自己的眼睛确认心中的疑惑。 “不是现在。”看出她的心思,他出声阻止。“不是现在……” “何时?”她急切之情显现于粉脸。 “耐心点,现在我只想好好的和你温存。”时候尚未到呢! 尽管白冉云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想扯下覆眼的布巾,她仍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急切。 “桂花!”鼻息间萦绕一股馥郁的香气,是她熟悉的桂花香。 自己方才怎会没注意到空气里弥漫着这么一股诱人的香气? “的确是桂花。” “我曾在这一株桂花树下遇到一个浑身散发着森邪气息的男子。”那人便是十贝勒。 “哦!”他轻轻拨开她胸前的被单,漫不经心的应声。 “他那一双眼眸总是闪动着邪佞妖异的光芒。” “你害怕?”他明显感觉到她形容那双眼眸时身体一阵颤动。 “他一双厉眸是那样的狂放不羁,邪戾魔魅得教人心惊。” “现在呢?” “现在?”白冉云疑惑的问。“你是指现在还怕不怕那双眼,还是指现在和你在一起会不会有害怕的感觉?” “都有吧!” “我还是怕那双邪魅的眼。”随即,她柔柔的笑道:“但是在你的怀里,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 “你该怕我的。”他吻上她的唇时,附在她的唇畔低语。 “我信任你,全心全意的信任你。”她轻抚上小腹,粉脸染上酡红娇羞。“更何况,现在我已经有了……嗯……” 他没留意她在说什么,以吻封住她未竟的话。 “嘘,待会儿再说,现在专心点。” 他的吻自她的唇一路往下,无数细吻净落在她衣裳尽褪的白皙同体上,绵密的吻随着他的唇所到之处烙下细细的痕迹。 “嗯……”他的细吻引得她阵阵悸栗,她无法抑制的轻吟出声,一双玉手不由自主地捧住他的头,十指与他的发丝紧紧纠缠。 感受到她体内欲望已然苏醒,他轻漾邪笑,温热的唇更卖力地吸吮吻舔,然后往下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流连不去。 她竟然没有怀孕?视线停伫在她小腹时,他突然忆及馨园每月例行的看诊结果,这让他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来了。他不认为她懂得喝避孕药汁,而自己也未曾派人送药去她房里;没能让她怀孕,令他真有些讶异。 不过这种结果也好,他从来没打算让她怀上他的种,没怀孕也省得面对打胎时那哭哭啼啼的场面。 他拉回心神,唇瓣缓缓往上游移至她胸前的蓓蕾,舌尖邪恶地挑弄粉嫩细白的椒ru上那抹红艳,或吸或舔,或轻咬或啃啮。 “嗯……呃……”他的双唇激起她全身阵阵的战栗,白冉云不住的娇喘,难抑情欲地拱起身子欲迎接更多的抚摸舔吻。 感觉到她的想望,他一掌覆上她另一只嫩白,一紧一松的揉捏着,掌下的蓓蕾不禁傲然挺立,他以两指夹住挺立的红艳,轻轻的旋弄拉扯。 “喜欢吗?” “嗯。”白冉云被他挑弄得全身燥热,不禁左右摇摆着螓首,轻声逸出欢愉。 该死!颛顗忍不住暗咒。她的低柔轻吟怎会如此令他心乱、令他情迷? 他失神的望着身下的她,那乌亮的发丝散乱地披在花床上,几朵碎花瓣随着摇摆的螓首沾黏在沁出薄汗的脸颊,衬得迷醉的红颜益形娇艳。 这女人怎么可以看似无邪、却又浪荡的勾人心魄?而他又怎会屡屡为这张沾惹情欲的红颜失控心醉? 他理不清这些怪异的思绪,下腹传来阵阵亟欲驰骋的悸动,教他立即将这未知的问题抛向脑后。他迫不及待的以膝盖顶开她的双腿,颀长的身躯敏捷覆在她身上,俐落地拉开自己的裤头。 “告诉我你爱我吗?”他邪佞地问道,不急着进入那座温暖诱人的神秘花园,他要清楚的听到她说爱他,让她自己宣判自己的死刑。 “你知道答案的。”白冉云漾着笑。 她当然是爱他的,而且爱得义无反顾、无怨无悔、全心全意。 “我要你说出来。” “我爱你。”她无限深情的低诉。 话音刚落,他一个挺身,迅速将自己送进她湿滑的体内。 “再说一次。”他附在她耳际道。 “我爱你……”白冉云气息不稳地道。只要他想听,就算是说上千遍、万遍她也愿意,她爱他,爱他…… 想到他从未对她开口说过爱,她忽然想听他亲口对她说。 “你也是爱我的是吧?嗯……”她在他一记挺入时气喘吁吁的问道。 “当然,你的身体是这么吸引人,我说过它天生具有蛊惑男人的本能。” 他的回答令她蹙起蛾眉,他这说法似乎是指他爱的不过是她的身体。 “你是……嗯……呃……”他狂猛的动作令她忍不住申吟出声。 “是什么?小东西,在追问我爱不爱你之前,你不是该先瞧瞧你掏心挖肺爱着的男人是谁?”他邪佞的道。 小东西!又是这种轻狎邪佞的语气。 她记得第一次在这儿遇上十贝勒时,他就是用这种邪佞又逗弄的语气唤着她小东西,这样相似的语气令她不禁有些呆愣。 她该毫不迟疑地一把扯掉这遮住她视线的布巾,好一偿宿愿仔细瞧清她爱着的良人,可她却迟疑了;那轻狎邪佞的语气令她心头跃上一股不安,一双手硬是提不起摘下布巾的勇气。 “怎么,不想拿下布巾?”他瞧着身下那张发怔迟疑的脸,一双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起,就这么上上下下提放数次又不见她触上布巾。 他唇瓣缓缓漾开邪笑,他可不认为她是因为情怯,那张粉脸上倒是占了较多的不安害怕。 “就让我替你代劳吧!”他推开她犹豫不决又无法下定决心的手,“张大你那双剔透的水眸好好看着吧,瞧清楚你爱上的人是谁。”猝不及防地,他一把将布巾扯下。 当白冉云一双水眸对上那双邪佞的黑眸时,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完全冻结,冰冷地沿着筋络血脉渗透到四肢百骸,再狠狠的冲向心头,一颗为爱沸腾的心霎时降回冰点。 不!夜夜与她温存燕好,与她耳鬓厮磨、软语呢哝情话的爱人不会是这邪戾诡魅、冷血无情的残佞男人? 蓦地,胃中一阵翻扰。“恶……”白冉云掩口一阵干呕。 那张噙笑的俊脸正好整以暇的瞅着她瞧,她第一次发觉——一个人可以让另一个人如此作呕。 “你设计我。”她满眼凄怆,低哑哀戚的嗓子竟提不起大吼怒叫的气力,只能低低柔柔的泣诉。 他设计她爱上他这个她让恨不得能撇清关系的风流种。 他是当她如玩物般耍着玩的,这下她清楚的知道,否则白天冷酷无情的他,何以转眼可以在夜晚拥着她爱恋缱绻? 他一面残忍待她,一面设计要她爱上另一个不存在的“他”。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你不想当我十贝勒堂堂的侧夫人,我想侍寝的位置你或许会坐得更舒服。” 他邪气的道。 兜了这么一个大圈,他如此对她蹂躏戏弄,将她视为玩物玩弄于股掌间,就因为她当日说了不嫁给他? 她多可悲呀!掏心挖肺爱上的竟是如此无心残情的人。 “就因为那句不嫁,所以你这么一步步冷酷无情地残杀我的心……”清丽的粉脸再也难掩悲怆,一双眼眸早已布满水雾。 他设计她,引她入圈套,一切的一切就只因为她不嫁他。 他费尽心思营造出一个她以为是天堂的地狱,刻意让她爱上以为是良人的恶人;接着在她觉得无比幸福的时候,残酷且毫不留情地戳破这美丽虚幻的假象,令她的世界顿时化为乌有。这一切的处心积虑只因——她不嫁他? 呵,果真如人们所说,陷入情爱中的女人是盲目的;可这回她却是瞎了眼,才会任由这个无情冷血的男人耍得团团转,她扯开唇角漾出一抹惨澹的苦笑。 “怎么,这游戏你玩得不尽兴?我以为你同我一样沉溺其中。”他邪气的对她呵了一口气,意有所指的抽动尚停留在她体内的硬挺。 “走开,你别再碰我。”她带着浓重的哽声道。 这邪恶的男人在如此残杀她的心之后,还无耻的想在她身上点燃欲火。 “别说你不喜欢,你和我一样清楚知道你有多爱我这么对你。”颛顗恶意地撩拨她降温的热情。 “走开!停、停……停下来,不准再碰我……” 她用力并拢双腿,希望将他推离自己的身上,但他却强势地迫使她将一双腿张得更开。 “停下来?我以为你是渴望我这么继续下去的,要不我这沾得满手的湿润是什么?”他邪恶的将长指凑近她眼前。 “别这么对我,我再也禁不起你的无情了。”她垂下眼嘤嘤低泣,别将我对你的爱全部粉碎。 瞧着身下那张粉脸布满惨澹凄苦,一双剔透的晶灿水眸盈满薄雾,不知为何,他的心竟隐隐泛着不忍。 这不是如他的意了吗?那双水眸不再无垢无尘地灿亮,可为何见她满眼凄苦,他竟心生不忍?真是离谱,他怎么可能会不忍心? 迅速拂去心头那不该有的莫名情愫,他不带半丝柔情地狠狠律动身子。 “啊……” 哼!果真是一个荡妇骚货,口里说着不要,这会儿还不是舒坦地淫叫! “喜欢吧?”他轻邪的重重一挺,将早已瘫软无力的她折磨得几要昏厥过去。 “啊……”她该开口阻止他的,没想到逸出口的却是不受控制的申吟。 “想必是喜欢极了。”他再次邪笑,狠狠的将自己再次送进她体内。 “我说过这个侍寝的位置你会坐得很舒服自在,瞧方才你不是还舒服地浪叫起来,果真是风流骚货。”他将自己抽离,起身披上衣物时,轻蔑的朝瘫软在花床上的白冉云道。 他轻蔑的语气令方自那场云雨平复过来的白冉云错愕的呆愣住。 是你先恶意的对我撩弄呀!为什么这会儿又对我轻蔑冷语?一双被情欲洗涤过的星眸霎时黯下欢爱后的熠熠光辉,淌上迷蒙水雾。 “为什么在这一刻还要这么伤我?难道真要让我恨你……”她凄恻的低语,哀怨的双眸却没有直视他的勇气。 如果光是听着他蔑视的嗓音,心就这么痛如刀割的话,她不晓得瞧见他无情冷残的脸,自己是不是能再承受更多。 “你会吗?”冷冷的睨看她那张除了哀痛还是哀痛的苍白粉脸,他冷冷地撂下话后迳自迈步离去。 她会吗?白冉云自问着,她恨得了他吗? 望着他离去,她颤巍巍的朝着他的背影低声问:“我只想知道,你真的将我出借给左大人一个晚上吗?” 她不想问的,怕自己会连对他的最后一丝奢望都没了,可是裹住身体的是件陌生的被单,昨晚那件嫩黄衣裳却不知去向! 他的脚步突地一顿,身子僵了下,然后再次迈步离去。 八月的暖风吹掠而过,白冉云只觉全身一阵冰寒,眼角滑下两行泪珠。 他的无语代表了他的答案。 他真的残情至斯,将她让给其他的男人…… 她的心有如一阵刀割,痛得几乎令她昏厥过去。 她抬手紧紧抚上胸口,只觉得心碎成片片。 现在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她的爱他不屑,连一度迷惑住他的身子,他都可以出借,那她还有什么可以留住他的呢? 狂风掠过,将满地珠点大小的桂花吹得飞扬。 白冉云如无生命的布偶,动也不动地静静躺着,任由阵阵桂花雨吹袭上身。 就这么埋葬她吧!连同那痛得无以名状的心一起埋葬…… 第八章 八月跫音渐远,九月已悄声来到,早秋的淡淡萧瑟凉意这会儿已能稍稍感受到。 白冉云手持书卷,染上淡淡哀愁的水眸淡淡的扫过环立湖畔这片高耸入天、直冲云霄的参天巨木。 还记得刚来到馨园时,这座林子犹是蓊蓊郁郁,满地的蓁蓁绿草配上满树的苍翠蓊郁,煞是美丽。 如今,这树这林换上已染色的黄衣。 “女子若有容,应为夫纳妾……”她低吟着手上的书卷。 这本女戒在凤扬女子学堂没机会念,到这儿她却是读上了好几回。 想来她是个没有度量的女子,没有办法容忍下嫁给一个男人做妾,才会害得自己落得如此这般田地,得了个妾不成妾、侍寝不成侍寝的光景。 桂花树下那日之后,十贝勒对她是全然置之不理,现在她的处境还真像极了个被打入冷宫的嫔妃。 如果她能不在意他这样的冷落,也许她可以在这儿过得自在;可是眼见他夜夜传唤不同的女人至主屋,她的心就揪得发疼。 她以为她的心在碎成片片后应是麻痹得忘了疼痛,可是每次一想起他却还是痛得无以复加。 “唉!”她还是狠不下心恨他。 怪他如此残忍,怨他如此残情,却远不及怪自己爱上他来得多。 是呀,怨只怨自己爱上他;要不,饶是他再无情残酷,能伤得了自己分毫吗? 想见他的渴望随着日子的流转与日俱增。 如果……她放弃自己的骄傲,让自己学会当个对他摇尾乞怜的女人,他会不会收起对她的置之不理,忘了曾对她的不屑,她是不是可以重新投入他怀抱? 想到这儿,她不禁摇头苦笑,果真爱上这种男人是可怖的,不仅心遗落在他身上,现在连自尊骄傲都要一并奉上。 她轻轻的翻动书页,试着将注意力挪回书册上,不再去细想有关他的一切。 午后的和风吹得懒散,轻轻掠过树,惹得枝叶沙沙作响,一片泛黄枯叶自树上翻飞坠下,直直落在白冉云平坦的腹上。 她放下书册,轻轻的将巴掌大的叶片拾起,夹进书册。 想起那日原是满心喜悦地想要告诉他自己怀孕了,没想到话未出口却硬是教接下来的发生的事给逼回口里,这到底是幸抑或不幸? 他不会想要这个孩子的,她知道。 一名侍寝是没有资格生他的孩子的,尤其在他这么对待她后,她更加肯定他一定不会要这个孩子!呵,他高贵的子嗣是万万不可能由她这种低贱的陪寝女人所生。白冉云掀动唇角扯开一抹苦涩的笑,可尽管他不要,她却没办法狠下心不要这孩子,她私心的想保留与他唯一的联系。 “唷!我道是谁这么好兴致在这湖边看起书来了,原来是我们白妹子呀!” 静谧的午后树林,被一道拔尖的嗓音扰动,不远处几只觅食的鸟儿吓得拔翅高飞。 白冉云兀自叹口气,这种嘲讽的语调她再熟悉不过了,想必等会儿又会是连续的尖刻言语,将这好风好景扰得乌烟瘴气,漫天尘土飞扬。 她以为这些女人应该会停止对她冷嘲热讽才是,毕竟在她们夜夜得意的穿梭来往主屋和馨园的这些时日,她从未被传唤过,这事整园早传开散遍了不是吗?她的遭遇她们冷眼瞧着、心里贺着,现下她们难道是来她面前炫耀的? “白妹子你好雅兴,一个人来赏湖看书呀!”其中一名女子道。“你倒教教我们怎么可以同你这般清闲呢?” “是呀,我们姐妹们最近都快累死了,贝勒爷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夜夜都让我们姐妹累得没气力,差点下不了床。你倒是说说看我们要如何才能同你一般神清气爽呢?”另一名女子道。 “哎呀,你们忘啦,她又不像我们要忙着陪贝勒爷,她当然有时间在这儿赏湖看书,当然能神清气爽啦!”站在最后头的一名女子道。 “众位姐姐怎么这么好雅兴一同来赏湖,莫非也同我一样时间多?”连日烦琐的思绪在心头纷纷扰扰,今日才想到湖畔静静心神;未料紊乱的心绪还没理好,却又被这几名女子一扰再扰,她不禁恼火地反唇讥道。 “你、你……”听出她话里的讥讽,一名女子沉不住气地开口,却又词穷地说不出任何话。 “把她的嘴巴洗一洗,教她以后再也不敢对我们回嘴。”另一名女子怒气冲冲的指着白冉云吼着,精心描绘的红唇这会儿却像极了血盆大口。 “对!让她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另一名女子跟着附和。 “你们想干什么?可别乱来,啊……” 白冉云还来不及反应她们所说的将嘴巴洗一洗是什么意思,就被一票女子七手八脚的推进湖里。由于过于错愕,她竟忘了憋住气,冰凉的湖水就这么猛地灌进鼻息直冲喉咙;窜入喉的湖水不似平日的无味,如一把火烧般地灼烫着胸膛,令她难受得连呼救声都来不及逸出口,身子就这么缓缓往下沉落。 奇异的是,不再挣扎之后,灌入胸脯的湖水却不再那么辛辣,她放弃往上游动的逃生意志,缓缓合上双眼。 原来湖底凉得像在凤扬薄雾弥漫的清晨,失去意识前她意外的发现到这一点。 “她怎么还没上来?”湖岸边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 “也许她是故意吓唬我们!” “正常人有可能待在水里头这么久不游上来呼气吗?” 众人面面相觑,平静的湖面始终没有再兴波澜,平和得有几分怪异。 “还不下去救人,咱们可没打算淹死她。”终于有人喊出声。 其中几名女子迅速跳下湖,另外几名也飞快往府里奔驰而去,寻求帮助。 偌大的厅里静得偶尔只闻几声杯盘轻触的清脆声响,更多的时候是静得连蜡烛滴泪声几乎都能听见。 “贝勒爷。”呈诰悄声来到他身后恭谨唤道。 “嗯!”他应了声。 呈诰听见主子的回应,遂举步走近微倾身子道:“冉云小姐下午落水了。” 颛顗举箸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旋即又像没事似的夹起一块酥炸黄鱼送入口中细细品尝。 片刻后,他放下手上的银筷,端起盈满茅台香气的晶灿酒杯凑近鼻息嗅闻。 “死了?”轻啜了口酒后,他漫不经心地道。 “回贝勒爷,没有。” “既然死不了,就休拿这种鸡毛蒜皮的芝麻小事来烦我。”他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馨园的事他一向不过问,当然这一次他也不打算追问她为何落水,身为他的贴身侍仆,他应该了解的。 “可是……”呈诰迟疑了一下。 “可是什么,有事就说出来,别吞吞吐吐。”颛顗冷冷的道。 “是,贝勒爷。冉云小姐坠湖后,大夫替她检查过,确定她已怀有一个多月身孕。”呈诰一鼓作气的说出来,等着主子处分。 这一次他的确是失职,才会让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馨园一向是他替主子打理,没想到他不但让人落湖,连每月固定的检查竟失职的没查出白冉云怀孕的事,他低垂着眼等主子发落。 怀孕了?而且还一个多月?闻言,颛顗眼神蓦地转为阴鸷、深沉。 “好个工于心计的女人。”连怀孕一事都能做得保密到家,把他蒙在鼓里,今天要不是坠了湖,这事还不晓得她打算要瞒多久;是不是要等到孩子呱呱落地,事情成了定局才让他这个做爹的知道?他脸色阴鸷,幽黑的眸子闪动着怒火。 她想藉着孩子当上主母?凭她和那血统低贱的孩子?作梦! “上馨园!”他突地起身大步迈出膳厅。 他倒要好好瞧瞧那女人有什么本事阻止他打掉那低贱的孩子。 “贝勒爷?”原本预期该落下的处分破天荒地没发生,这不似主子做事的原则。 他是愈来愈不懂主子的心了,呈诰怔怔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馨园里众人再次因十贝勒的出现而慌了手脚。 “贝勒爷……”嗲声嗲气的娇唤声在见到十贝勒那挺拔的身影时此起彼落地响起,然后一个个妖娇婀娜的女子全蜂拥而上,将颛顗团团包围住。 “滚开!”颛顗推开身旁一干女眷,迳自往他再熟悉不过的房间走去。 怒火如燎原般烧得一发不可收拾。 那女人恁地大胆竟公然挑衅他的权威,明知他是不允许任何侍寝怀他的种的,她竟自作主张地怀了孩子。 有本事耍我,你就要有本事承担后果! 砰的一声,他怒不可遏地踹开紧闭的门扉。 “人呢?”阴鸷含怒的眼眸掠过空无一人的房间。 后头飞奔而至的馨园总管事一踏入房门,随即被他那双眸子吓得差点儿撞上大开的门扉。 “回贝勒爷,人送走了。”额际的汗水狂飙而下,她拉着衣服频频拭汗。 送走?他的心猛地震了一下,没他的允许,他们竟私自放了她? “送到哪儿去了?送走我的人竟未知会我,你们这些人当我是死了吗?”颛顗突地大吼。 “是……”总管事连忙应声:“呃,不是……”这暴吼震得她脑袋一片空白,胡言乱语起来。 “别给我是呀不是的,人呢?” “回贝勒爷,送到城里的洋人医馆去了。”瞧见总管事被主子这一吼,吓得失了心神胡言乱语,呈诰迅速开口适时化解她魂飞魄散的危机。 他真的愈来愈不了解他服侍近三十年的主子了,馨园的事主子从不插手、不过问,这点大家都知道。何况以前侍寝来来去去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这回不过是送个女人进医馆,为何主子却像是走失了个重要的人般暴跳如雷,这一点也不像他行事稳健的主子。 “你给我说清楚,好好的人没事送什么医馆。” “回贝勒爷,冉云小姐落水后虽保住了性命,但现下正昏迷不醒。府里的大夫医缓不治急,所以我自作主张把人送到城里那家洋人开的医馆去了。” “你胆子倒是不小嘛!”颛顗轻柔的低语,接着突地暴吼道:“混帐,连这也不用向我报告吗?” “不敢。”呈诰迅速低下头戒慎地回道。 方才主子不是才说了,既然死不了,就休拿这种鸡毛蒜皮的芝麻小事烦他?是以他将原本要告知的话全都收了回来,难道是他误解主子当时的意思?可当时主子分明是对于白冉云落水之事态度漫不经心的呀! “要真敢,是不是早爬到我头上了。”颛顗冷哼一声。“备轿。”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率先离开房间。 在往病房的路上,颛顗的思绪千回百转、纷纷扰扰,紊乱得不似冷静的他。 他这么迫不及待的飞奔来此到底所为何来? 是因为担心溺水昏迷的她?他骗不了自己,在房内没见到她的人时,他以为她就这么离开而心惊不已。 接着听见她昏迷的消息时,又令他的心窝猛地狠狠一震,有种害怕的情愫涌上心头。真是见鬼了!他这辈子还没担心害怕过什么,头一回为的却是个女人。 他是着了什么道?为了个风流浪荡的贪婪骚货,而乱了自己平时的稳健个性。 思绪流转间,不知不觉他已踏上病房门口。 突地,他迈开的步伐倏然止住,诧异的望着房内。 床上那苍白着脸紧闭星眸的人儿,一张粉脸惨白得几近透明,一双藕臂瘦弱无力的垂放在蓝色被单外,上头还狠狠地扎着几根针。 “可恶,这蠢女人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的?”他低咒着,脚步轻缓的移近她床边。 这些天不见她,没想到她纤细的身子益发清瘦,她是想饿死自己,让他心生愧疚吗?该死的,她的确做到了,他心里的确对她愧疚不舍。 望着她那苍白的脸和没半两肉的身子,让他心里不禁揪得发疼。 “怎么发生的?”他轻抚上她本该是杏红现在却惨白的唇。 “回贝勒爷,几个女人合力将她推下湖的。” 脑海中突地浮现她孤立无援地被一群女人围着逼落水的画面,他的心像被人用鞭子鞭笞似的抽痛着。 “知道怎么做了。” “是。”呈诰微弯着身答道。这一刻他忽然了解只要和白冉云有关的事,就不能一如以往地加以推揣贝勒爷的心思,他几乎可以确定白冉云在贝勒爷心中有相当的分量。只是贝勒爷这样反反覆覆、忽冷忽热的心绪真教他难以捉摸。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几个身着白袍的洋医生出现在房内。 “贝勒爷,真对不起,我们不知您亲自到访,所以没在门口迎接,真的对不起。”为首的洋医生说着怪腔怪调的汉语,紧张的连弯了数次腰,小心翼翼的陪不是。 颛顗不耐的扬手,“她要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洋大夫翻开手上的病历报告,压下心头的紧张,依旧用那口怪异的腔调道: “病人吸入了大量的水,虽然抢救回生命,但是因休克过久所以呈现昏迷状态,至于醒来的时间……我们医馆方面目前并不敢确定。” “不确定?也就是说她可能睡了一觉后,明天就醒来,也可能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是。” 颛顗大掌无力地一扬,“下去吧!” 一行人离去后,病房内再度回复安静。 颛顗坐在病床前,目光一瞬也不瞬的凝望着白冉云紧闭的眼,黑色的眼睫镶嵌在她惨白几近透明的粉脸上,是那么异常的显眼,他的心再次揪紧。 “别想给我一直睡下去,听到了没?” 白雾茫茫。 白冉云身处在一片云烟缭绕的飘渺苍茫里,眼不见景致,耳不闻万籁,甚至连空气都忘了流动。 在这里,她感到一股安全环绕着她,教她不想也不愿起身找寻出去的路径。 她不知道自己待在这儿多久了,时间在这片苍茫里没有意义也不需流动。 “别睡、别睡……” 突地,一阵急切的叫唤在万籁俱寂中如雷鸣震耳般清晰地传至她耳里。 “谁?”她看了看左右,可瞧见的依旧是白雾迷蒙。 “别想给我一直睡下去,听到了没?” 寂静中再次传来声响,伴随而来的是一阵狂风吹掠,以风卷残云的姿态将迷雾扫去。 白冉云被这阵狂风吹得站不住脚,拂面的风袭得她难受得紧闭双眸,耳畔净是呼啸的狂风。 突地风止,她眨动眼睛后睁开眼,刺眼的光亮教她不适的又合上眼。 “不准闭上眼睛!” 一声霸道的声音在她欲合上眼前突地响起。 她徐缓地睁开眼想瞧清楚这霸道的声音来自何人。 颛顗!?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他怎么可能出现在她眼前?她虚弱的笑着,暗骂自己的异想天开。他对她厌恶至极,怎么可能出现在她面前。 “你已经睡了两天,不准再睡了。”瞧见她眸子又要闭上,颛顗右掌毫不留情的重重拍上她的脸颊,“听到了没?不准再睡了!” 白冉云右边的脸颊被这几掌打得发疼,她倏地瞠大眼。 “你……”她总算瞧清楚眼前的人了。 瞧见她的眼神终于不再涣散后,颛顗立即收回手,但仍不放心地威胁道:“再给我闭上眼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你……真的是你?”白冉云气若游丝的道。 这不是她的妄想,他真的站在她面前,颊上的刺痛提醒着她,这不是她思念而成的妄想,他是真真实实的出现在她眼前。 “你……”看见他,她心底有太多话想对他说,她想问他怎么会在这儿?他是不是决定和她和好?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他,可是她却虚弱得吐不出话。 他伸出食指,温柔的按住她的嘴唇。“别说话,你现在还很虚弱,有什么话等养好精神再说。” 他的温柔举措令她红了眼眶,她没想到还能感受到他温柔的对待,她以为在桂花树那日之后,这些都只会出现在梦中。 她吃力的移动无力的手抚上她日思夜想的俊美脸庞。 “可以和好吗?”她泛着水雾的双眸闪烁着希冀,直勾勾的望向他。 见到他后,她霎时明白,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算只是当一名陪寝的女人她也不在乎。 为了他,自尊骄傲她都可以抛弃,她可以忘了自己不愿共事一夫的坚持,放弃追求全心全意的爱的想望;只要他可以分一点爱给她,那些她都可以不要了。 他伸手将她轻抚他脸庞的柔荑握住,缓缓送往唇畔,并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我们一块儿回贝勒府。”在他找出何以这个贪婪又浪荡的女人可以教他心生恐惧前,她都得乖乖待在贝勒府里。 白冉云缓缓漾开笑。 他说两人一块儿回去?那是不是表示他也会爱自己一点点,对她如同馨园其他人,不会再对她不理不睬。 她心头暖暖的,她再也不在乎,再也不计较他的爱是不是不完整的;只要他肯爱她就好,哪怕只有一点点。 “冉云小姐,你醒啦?”女仆一见到白冉云睁开眼,立刻趋上前。 白冉云瞧望着眼前陌生的女仆,视线越过她,再环顾这间陌生的房间。“这里是……” “冉云小姐忘啦,这里是贝勒府嘛!”女仆一面将她从床上扶起,一面向她解释。 “可这里不是我的房间。”她应该在馨园的。 “贝勒爷给小姐换了新房间,这儿是主屋的东厢房。” 东厢房?怎么不是馨园呢?她惊诧极了。 难道这表示她不再是侍寝,所以不让她回馨园? 不,如果连他的侍寝都当不成,那自己还能是什么? “贝勒爷呢?我想见贝勒爷。”她焦急的问。 她想要找他问明白,为何她不是待在馨园,难道他就真的这般厌恶她,觉得她连做他一个小小侍寝也没资格? “这个时间贝勒爷应该是在书房吧!”女仆见她这么焦急连忙道。 “我要上书房找他。”白冉云激动得强撑起无力的身子缓缓下床。 “冉云小姐等等,你要做什么?”她激动下床的动作吓得女仆连忙伸手阻止,贝勒爷亲自交代她照顾好小姐,要是小姐有什么差池,她可没这么多脑袋可以给贝勒爷砍。 “我要见贝勒爷,我要见他。”白冉云不顾女仆的阻止,硬是摇晃地下了床。 “小姐,求求你先别这么激动,快坐下来吧!”女仆迅速搀扶住她,“你这么多天没进食,现在身子非常虚弱,别说书房离这里那么远,恐怕你尚未走到这个房门口,人就晕倒了。” 白冉云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她的身子确实虚弱得连走出这房间的力气都没有,更遑论要走上一段路到书房,可是她真的等不及了。 “求求你带我去见贝勒爷。”白冉云向女仆哀求着。 “小姐你别这样说,奴婢担当不起的。” “求求你带我去见贝勒爷,求求你。”白冉云扯住她的衣袖不断哀求。 “好吧!”女仆叹了口气,“不过还是先让我到膳房给你弄点粥,喝完粥后有精神再去找贝勒爷吧!” “谢谢你,那就麻烦你替我弄点吃的。” “小姐你先在房里等等,我去膳房一会儿就回来。”女仆说完便一溜烟地跑出房间。 不消片刻,她端着一碗冒着白烟的米粥回到房里。 闻到阵阵扑鼻的香味,白冉云才发觉自己是真的饿了,肚子一阵咕噜咕噜的翻扰,令她窘得红了脸蛋。 “小姐,快趁热把粥喝了。”女仆把热呼呼的粥捧至她面前。 “谢谢。”她道了声谢,接过清香的米粥小口小口喝起来。 喝完米粥,她果然觉得自己精神好多了,她将喝得精光的空碗递给一旁的女仆,目光无意间瞥见梳妆台上一面铜镜中一头乱发的人儿。 “天,我的头发怎会乱得不成样!”她缓缓在梳妆台前坐下讶异的惊呼出声。 “让奴婢来帮小姐梳梳头,顶着这头乱发去见少爷毕竟不大好。”女仆拿起梳子开始细心的梳理她的凌乱长发。 不一会儿工夫,白冉云一头纠结的长发已经梳开且平顺贴在背脊上。 “小姐喜欢怎样的发型?”女仆对着铜镜中的人儿问道。 “贝勒爷喜欢什么发型,就帮我梳成那样。” “小姐的颈项白皙又纤细,奴婢帮小姐把头发绾起来露出整个颈部,想必贝勒爷会喜欢。”女仆边说边替她梳了云鬟,末了还插上一根银簪花。 “簪花我戴不习惯,你替我摘下。”白冉云望着镜中闪烁发亮的银簪道。 “小姐,奴婢认为这簪花还是别摘下的好。”女仆道。 “为什么?” “我娘说女人戴上簪花会多一分女人味,能多吸引男人一分目光,小姐戴着簪花说不定贝勒爷会多看小姐两眼。” “那好吧,不要摘下来。”只要他可能喜欢,她会试着改变自己的喜好。 第九章 “贝勒爷,有件事属下不知道……该提还是不该提……”书房内,呈诰低垂着头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他淡淡的道。 “是有关于冉云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属下不知道是该拿了还是留下?” 馨园里的女人若是怀孕,他可以当机立断地给她们喝下打胎药。然而冉云小姐虽说是馨园的人;但她现在毕竟不住在馨园,身分是不是仍是贝勒爷的侍寝,主子不说他也不知道,连带的孩子是不是该打掉他也没个准。 况且主子最近怪得紧,只要和冉云小姐扯得上关系的事,主子的行径就诡异得教他无法依据主子过去的习惯来推测揣度他的心思,是以他认为打胎这事说什么还是要由主子决定比较妥当。 “怎么?这件事很教你头痛?” “回贝勒爷,属下无能,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冉云小姐还归不归馨园管,是以关于拿不拿孩子这事属下真没个谱,这几天一直拿不定主意,还是请贝勒爷指示。” 门外,白冉云叩门的手,却在听见呈诰的话时顿住。 她不是故意要偷听他们两人的谈话,只是她的手就是硬敲不下去。 她知道他不会同意他的子嗣是由她这种侍寝身分的女人生养,但她就是很想知道他对她和孩子是不是有些不一样。 “拿了!”颛顗淡淡的说。 他无所谓的冷淡如同用火烧热的烙铁狠狠烫烙上白冉云的心窝。 明知道他不可能要这个孩子的,明知道的……她还在期待什么呢? “她虽然不住馨园,可不表示她的身分变了,更不表示她有资格生下孩子。” 书房内,颛顗无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醒来后急着找他问的答案此刻已获得,他说她的身分不变,虽然她不住馨园,可仍然还是他的侍寝。 她该庆幸自己还是个侍寝,该为自己没有被逐出他的生活而满足,可她的心却高兴不起来。 她的手轻抚上仍旧平坦的小腹,垂下螓首低喃:“我怎么是一个这么自私的母亲,竟然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想拿孩子的性命换取宠爱?” 为了爱他,她可以放弃自己的自尊、骄傲与坚持,当他众多情人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而现在,为了爱他,她就要变成一个残忍狠毒的刽子手,冷血无情残杀自己的孩子! 一个是她爱的男人,一个是她爱的孩子呀!为何她不能同时拥有两个她爱的人? 她旋过身子,恍恍惚惚地朝东厢房的方向走去,早忘了想要给他看那为他精心梳妆的云鬟。 “凝露,你瞧那是不是冉冉?”赵韦晴指着远处的背影。 “哪儿?” “那儿呀!”赵韦晴一把将苏凝露扯近,伸长食指指向一个快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 苏凝露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好像是。”她眯了眯眼想看得更清楚,但是距离太远,她无法确定是不是。 赵韦晴点头道:“我觉得一定是!”在贝勒府待了一个多月,总算有点发现。 “那个方向是……” “东厢房。”苏凝露接下赵韦晴的话。 在这座府邸转了一个多月,除了一处叫馨园的园子她们两个进不去之外,整座贝勒府她们两人熟得就算是摸黑也能自如地逛上一圈了。她们之所以在这里耗上个把月没有离开,就是因为肯定白冉云是被十贝勒带走,虽然他否认,但她们可不相信,毕竟冉冉就是因为和他扯上关系后才不见的。 “去东厢房转转!”两人同声道。 “东厢房我们之前也去过几回,并没有发现冉冉呀?”赵韦晴道。 如果人真的在那里,为什么她们会没见过?她有些疑惑。 “整座贝勒府我们两个不都找上数回了,何只一座东厢房!”苏凝露睇了她一眼,觉得她的问题不是问题。 “若是仍找不着呢?”赵韦晴问道。 并非她丧志,而是有时候她会想,是不是她们两人真的错想人家十贝勒了,说不准冉冉真的没在他贝勒府里,要不怎会任由她们日找夜找,花了个把个月在贝勒府里自由来去。 相对于她,苏凝露就从没怀疑过冉冉不在贝勒府,这才教她觉得怪,凭什么她这么有信心认为冉冉一定在这儿! “找不着?”苏凝露无所谓的耸肩,“那么就夜访那个叫馨园的地方好了。” “开什么玩笑!”赵韦晴忽地怪叫。“那道墙有多高你又不是没瞧过,我还这么年轻,可不想从那墙上掉下来。” “放心,你死不了的。”苏凝露指着前头东厢房的入口处,“瞧!什么时候那里有人守着了?” “怪了,前几天来这儿时明明没人守着呀!”赵韦晴拉着苏凝露闪进一处树丛后,避开一个端着碗经过的女侍。 “信不信这东厢房有鬼!”里头一定有蹊跷,而她赌冉冉就在里面。 “鬼?”赵韦晴拂了拂窜起的鸡皮疙瘩,“大白天的,别吓唬人好不好?” 苏凝露怪异的睇了眼赵韦晴,这女人有病呀! “你到底想到哪儿去了?我是说这东厢房有问题啦!”没见过这么怕鬼的人,再说,没做亏心事鬼也不会找人麻烦的。 “早说清楚嘛。”赵韦晴娇嗔的瞟了苏凝露一眼,接着又道:“我也认为里头八成有问题。” “是一定有问题!”苏凝露加重语气,她向来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现下我们该如何进去?”赵韦晴直勾勾的盯着东厢房入口处问道。 门口有人守着,说要进去人家不会这么容易就点头放行的。 “翻墙!” “开什么玩笑,我……” “你还这么年轻不想死是不是?”苏凝露摘了片叶子往赵韦晴脸上掷去, “啧,那墙连三岁小毛头都可以翻过,你这么大个人过不去不怕笑话?” “话是这么说啦!可好歹也得等晚上,这么粗鲁的行径被人瞧见传回凤扬,我们两个可就惨了。我可不想未来一个月要回去重上仕女仪态课,那比一刀要了我的命还可怕。” “有点道理!”苏凝露想了会儿点头附和。 找冉冉虽然很重要,但也不必急于一时,反正一个多月她们都耗下去了,还会在乎是不是要多花几个时辰等天黑! 再说上仪态指导真的不好受,还是等等较好! “冉云小姐,求求你别为难奴婢了,你就喝了这药汁吧!”女仆端着碗墨黑的药汁哀求着要白冉云喝下。 从下午她端着药汁进房到现在,都已经过了快三个时辰,冉云小姐就是不喝下这碗打胎药,任凭她怎么求她就是不点头喝下。 这药汁没喝下,她要怎么向贝勒爷交代? 想到这儿,女仆连忙端着药汁趋向前继续哀求道:“求求你喝下吧,冉云小姐。” “拿开,我不喝!”白冉云撇过头,不想见到那黑黑的汁液。 她知道她应该一口喝下去的,稍早在书房前她已清楚听见十贝勒对孩子的宣判,不是吗?她应该听话喝下去,为了可以和他在一起,她有千百万个应该;可是,她就是没办法,她就是狠不下心。 快!快喝下去,喝下去你就有资格待在他身边,喝下去他就会爱你一点点……脑中翻腾千百个教她喝下去的理由。可在看到那碗药汁时,原本铁了的心忽地软化下来,教她硬是点不下头将药吞入喉、咽下肚,残害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她原本以为自己真的可以狠下心肠的,为了可以继续爱他,她以为她真的可以硬起心肠当个刽子手。可在看到那碗药汁时,她便没办法狠下心肠,以残害自己孩子的方法来换得自己的快乐。 “小姐你喝了吧,贝勒爷吩咐一定要小姐喝下去的。” “我说不喝就不喝,别想要我杀了孩子。”这是她的孩子不是吗?做母亲的不保护孩子谁保护呢? “小姐,我求求你喝了吧!”女侍将药碗凑近白冉云眼前。 “我说不喝,你没听到吗?”白冉云一把将药碗挥开,翻落的瓷碗应声碎裂,洒了一地黑。 颛顗方踏入门,见到的就是这景象。 “这是干什么?”他冷冷的道,双眼直射向坐在床沿的白冉云。 “贝勒爷!”女侍低俯着身、垂下头唤道。 颛顗瞥了眼洒了一地的药汁,对发生的事了然的挑高粗黑的浓眉。 “再去弄碗药来。”他冷冷的吩咐。 “是,贝勒爷。” 女仆匆匆收拾好一地的碎片,转过身子迅速离去。 女仆离开后,房间内静悄悄的不闻半点声响。 他为什么不说话?白冉云悄悄的掀动眼睫轻瞟向他,突地四眸相对,她发现他一双直视自己的眸子闪烁着微怒的阴鸷,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我……我还没……准备好。”她颤抖的嗓音在寂静的房内响起。 他的眼神教人胆战,教她没勇气告诉他,她没办法杀死自己的孩子。 “哦!”他冷冷的扬声:“那你什么时候才会准备好?明天?后天?还是干脆药汁全不要喝,让孩子生下来算了。” 她眼底分明清楚地写着她不想拿掉孩子,她以为能蒙骗过他? 作梦!他举步趋近她。 他承认她的确有特别之处,才能教他破天荒的为她担心,甚至还破例让个侍寝住在主屋,但不表示她有特别到可以生下他的种,她永远别想有机会可以藉着孩子在这府里兴风作浪。 “你听我说,我会喝的,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好。”瞧见他眼底的冷佞,白冉云慌得迅速离开床铺,奔向房间正中央的一张大圆桌,隔着桌子避开他的欺近。 “别再给我玩花样,你知道我是不可能留下这孩子的。”他一把将桌子给掀翻,顿时除去阻隔两人的屏障。 他早看出她那一点点心思,她休想说谎蒙骗他。 她惶惶然的望着翻倒的桌子,害怕接下来被毁的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避着他,缓缓退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留不得?我知道你不准馨园的女人怀上孩子,但只要你点头让我留下孩子,我马上离开这里。” “休想!有一就有二,要是馨园里每个人都同你一样,是不是我都该留?”他越过地上的桌子,一步步前进。 “不会不会,没有人会知道的,我会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走得远远的,保证不再回来凤扬县。”看着他愈来愈趋近,白冉云慌得连连后退,“求求你不要拿掉我的孩子,我带着孩去北京,对,北京……这样够远了吧?” 他无视她的哀求,脚步毫不迟疑的再次逼近。 他的步步逼近教她慌乱无措,“那成都……成都好了!四川偏远交通又不发达,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回来。” “没了孩子我什么都不用担心。”他冷冷的道。 他冷酷的话教她慌了,“求求你,只要你别杀我的孩子,只要能保住孩子,什么我都答应!” 他是不可能放过她的孩子的,望着他眼底残忍的坚决,她骇然的发现。 她迅速旋过身子往房门口冲去,但太迟了,他已先她一步擒住她的臂膀,将她狠狠的扯回,力道之大差点将她一只胳臂拉断。 “啊……”她疼得喊出声。 对她的呼疼他充耳未闻,将她的双手拽至身后紧紧捆住,教她再也无法将药汁打翻。 “求求你……我求你。”她的水眸浮上一层薄雾,闪着哀戚的请求直勾勾的望着他。 “你有胆怀我的种,就要有胆量承担后果。” 门外一阵脚步疾行而来。 “贝勒爷,药来了。”稍早离去的女仆端着药碗复返。 “端过来。”他冷冷的道。 接过女仆手上的药碗,他将药汁推向白冉云唇畔。 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我求你,我求你……”白冉云不断的哀求他,摆动螓首不让药汁沾上她的唇。 “喝了它!”颛顗一把扣住她的下颚,让她再也不能避开药碗。 尽管被他扣住动弹不得,她仍紧闭菱唇,紧咬牙关,毫不妥协。 她含泪的眼哀求的望住他。 忽地,珠泪自眼角缓缓淌下,晶莹的珠泪顺着她的脸颊滴落至他端着药碗的手臂,他似被滚烫的热水烫着般,突地丢下药碗转身离去。 该死的!该死的!踩着昏暗的夜色,他不住地在心中暗咒着。 他是在干什么?竟然被她的眼泪弄得心乱如麻,狠不下心灌她喝下药汁。 可恶,他是着了她什么道?她随随便便流几滴泪就能将他如铁的心化成绕指柔。他到底是怎么了? 方翻过墙的赵韦晴趴在草丛里探头探脑的打量四周,“凝露,那不是十贝勒吗?”她指着前头疾步离去的人。“他走这么快干嘛?后头有狮子还是老虎追杀他不成?” 苏凝露自她身旁匍匐前进,弄得遍地的绿草在她行经之际窸窸窣窣作响。 “你的头再抬这么高,被追杀的就是我们了。” 赵韦晴压低头沉着声音道:“现在要往哪儿走?东厢房说大不大,不过要这么爬完一圈会去掉半条命的。”她跟上苏凝露的速度。 “这边!”苏凝露纤指一伸,指着左边的方向。 “为什么?” “直觉!”事实是因为方才瞧见十贝勒从那个方向走来。 “可是我的直觉认为是右边。” “随你。”苏凝露掉头往左匍匐前进,“如果你喜欢用这样的爬法闲逛东厢房我没意见。” “你最好是对的,不然我绝不会饶你。”赵韦晴咕哝的跟上苏凝露。 事实证明苏凝露的判断是对的。 她们两人趴在花圃旁的窗口,小心翼翼的打量闪着微弱烛光的房内时,看到了她们找了一个多月的白冉云。 “看来她过得很糟。”赵韦晴小声的道,以防房内还有其他人。 “嗯,糟透了。”苏凝露点头同意。 从地上那张被踢翻的桌子和破碎一地的瓷器看来,不久前有一场不小的争吵发生过,而白冉云到现在仍被缚住双手兀自垂泪。 “你有看到其他人吗?”赵韦晴问。 “目前是没有,不过动作不快点我不保证待会儿是不是有人会出现。”苏凝露旋过身迅速往房门口走去。 她推开房门看见赵韦晴正试着从窗户爬进来,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装作没瞧见的迳自走向陷入沉思中而没发现她们的白冉云。 “嘿!”苏凝露拍了拍白冉云的背,“你的样子糟得不能再糟了。” “凝露?”白冉云抬起带泪的粉脸,惊喜的望着忽然出现的好友。 “苏凝露,你干嘛不说你要从门口进来?”赵韦晴好不容易从窗户爬进来后,气愤的朝苏凝露喊道,随即又侧过头笑嘻嘻的对白冉云打招呼:“冉冉,好久没见。”之后又回过头气呼呼的瞪视苏凝露。 “你又没先问我!”苏凝露道,再说我也没想到你这么笨。 “这种事还要先问吗?你应该一开始就说嘛!”赵韦晴嚷着。 “是不用问,有脑袋的人都知道进房间走的是门不是窗户。”苏凝露咕哝着。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来这里是找人不是吵架的。”苏凝露垂下头将白冉云手上的绳索解开,不打算和赵韦晴抬杠下去。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儿?”白冉云搓揉手腕的瘀痕问道,嗓音有哭过后的浓重鼻音。 “为了找你呀!你失踪后我们就上贝勒府来了,到现在都逛了个把多个月了,好不容易今天终于让我们找着你,不说你都不知道,这府邸我们只差没找翻过来。”赵韦晴一口气说完。 “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苏凝露淡淡的问了句。 白冉云怔怔的凝视苏凝露的眼,她眼底的了然和熠熠闪烁的温暖友情教她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我以前没这么爱哭的。”白冉云抹去眼角的泪珠,扯出一抹笑。 要不是遇上他,今天的她或许仍是个不识情愁的女孩,仍旧在凤扬女子学堂里努力在教席面前扮演完美的仕女。 要不是他,她不会了解爱一个人可以爱得如此彻底。 “哭不见得是坏事。”苏凝露递上手巾。 白冉云接过手巾将整个脸覆盖住,静默半晌后缓缓的道:“我跟你们一起走。” 她非走不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非走不可。即使离开他她会痛彻心扉,但她也必须走。 她不清楚方才是什么原因教他没强逼她喝下那碗药汁,但她相信他不会就此放过她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她必须走,必须走得远远的。 “那就走吧!” 苏凝露和赵韦晴一左一右的搀扶着白冉云往来时的黑色夜幕而去,三人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黑夜里…… 从东厢房离开后,颛顗便回到书房。 他起身走到桌上倒了杯酒,又回到窗前望着外头墨黑的夜色。 脑中忽地又浮现白冉云淌泪哀求的表情,持着酒杯的手似又被滴落的泪珠烫着般突地一抖,杯中金黄的酒液飞出,沾染上他雪白的袖口。 “该死的!”他低咒出声。 那女人总是弄得他心烦意乱,就连他喝杯酒也能教她扰得一团乱。 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能左右他的想法,甚至牵动他的心?他烦乱的纠紧浓眉,一口将杯中的酒液饮尽。 从没有女人能有她这般的能力,从没有! 莫非他爱上她了!?令人惊讶的念头忽地跃进他脑中。 叩、叩—— 门上猛地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他的冥想。 “进来!”他烦躁的道,他才正要理出个头绪就让人打断,教他满心不悦。 “贝勒爷,冉云小姐不见了。”呈诰一进门便急切的道。 “府里找过了吗?” “整座府邸都找过一遍了,就是没有找着冉云小姐。” “西厢房那两个女人是不是也走了?”他可以肯定一定是那两个女人干下的好事。 “是!” 该死!当初真该立刻将那两个女人轰出去才是。 “到凤扬去要人!”他霍地旋过身大步迈向门口。 她们十成十回到那学堂去了。 “贝勒爷,我们要以什么名义要人?”呈诰提醒他,“当初是咱们强将冉云小姐留住,现在她离开贝勒府后,我们压根儿没正当理由去要人的。” 颛顗迈出的脚步突地打住,他是真的一点理由也没有。 当初是他不顾她的意愿关住她,之后却未善待她,她会毫不留恋的离开是必然的,但他就是不能放手;在他发现他爱上她之后,他再也放不开手。 “我们去向凤扬要回……我的娘子。”是了,就是娘子,这个说法令他莫名的感到满足,他扬了抹笑。 既然她是唯一一个能牵动他心绪的女人、唯一一个会教他担心受怕的女人、唯一一个能左右他的想法、唯一一个让他肯承认爱上的女人,那么她必定是世上唯一一个适合当他妻子的女人。 在认清自己的心意后,他的心莫名的感到一阵欢喜,现在的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她。 “贝勒爷。”呈诰再次唤住迈开脚步的主子。 “你最好有个唤住我的好理由!”颛顗咬着牙道。 呈诰指着墙上不断摆动的洋钟,“也许我们该明早再去,现在的时间并不适合上门拜访。” 主子是怎么一回事?他从没见过他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做什么事,急得忘了现在是大半夜。果真和冉云小姐沾上关系的事,主子就会怪异得失常。 “大人,不好了!”师爷一路飞奔叫嚷着,“不好了,大人。” “呸呸呸,本官好得不得了,别乱咒本官。”凤扬知县睨着破门而入的师爷。 “大人,我是说大事……大事不好了。”他一口气还没顺过来,气喘吁吁的。 知县食指抚着八字胡道:“到底是什么大事?瞧你慌得跟什么似的,没有一点做师爷的沉稳样,教百姓瞧见了还以为本官我请了只猴儿当师爷呢。”可不能教百姓以为他们的凤扬知县是个蠢蛋。 “大人,您先别管我有没有师爷的样,您说我像只猴儿这事我也先不计较。” 师爷双手按上知县大人跟前的案头急急的道:“十贝勒到咱们这儿要白冉云来了!” “十贝勒是谁?怎这么大胆的随随便便上我们这儿来要人,我们这里是县衙可不是妓院,要人叫他上百花楼去。”知县扬了扬手,旋即垂下头继续审视公文。 师爷一把推开他面前的公文,“不是随便的人,是十贝勒,大人您听清楚了没?是十贝勒!” “姓爱新觉罗的那个十贝勒?” 师爷点头,大人总算听懂他说的话了。 “混帐,你想害死本官我呀?”知县霍地自椅子上弹起,“十贝勒这么重要的人来了,你怎么不早说?人呢?人呢?” “在大厅里。” 知县旋即推开椅子往门口疾步而去。 蓦地,又是一声惊慌的呼嚷传至房内。 “大人,不好啦!”一名女子飞奔入内,口中高声嚷着:“大人,大事……大事不好了。”她气喘吁吁的。 知县认出是凤扬学堂里的女教席,遂打住迈向门口的脚步,叹口气道:“到底又是什么大事?怎么一大早你们都慌成这样。” 知县皱眉凝望着已奔至眼前、抚着胸口喘气的女教席。“你也真是的,一点做老师的样也没有,教学生瞧见了怎么得了。”他双眸责备的扫了一眼跑得狼狈的女教席。 “大人……大事不好了……”女教席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说也说不完整。 “得了得了,有什么事等我先去一趟大厅回来再说。”天大的急事也大不过十贝勒,他可不想得罪贝勒爷,丢了顶上的乌纱帽。 “大人,这件事不能等了。”女教席急急的伸出双手扯住他的衣袖。“有人将学堂里一个叫白冉云的学生绑走了!” “白冉云?”知县震惊的扬高声音。 “你方才说十贝勒要的是什么人?”知县侧过头问站在一旁的师爷。 “白冉云。”师爷也觉得事情不妙的颤声回答。 今天怎地会这么不安宁?知县苦着一张脸。 一下是十贝勒亲自到他府衙来要人,一下是有人绑走他学堂的学生,偏偏好巧不巧的这么多学生那人不绑,就是绑了贝勒爷要的人,现下他该怎么向贝勒爷交代? “大人。”女教席小心翼翼的叫唤,大人脸色愁闷得似有人要他的命般。 “又怎么了!”他都快烦死了,看来这顶乌纱帽快保不住了。 “大人,绑匪留下一封……一封指名要给十贝勒的信。”女教师怯怯地将一封信递了过去。 “信有个屁用,贝勒爷要的是人不是信。”知县接过信烦乱的嚷着。 事到如今只好请罪去了。 来到大厅的门口,知县的脚步趑趄不敢踏进厅里。 “大人,你来了。”呈诰望见人已到门口却迟迟不敢进来的知县,遂扬声唤他。 “是呀,本官来了。”既然被瞧见了,知县只好壮大胆进去。“下官参见十贝勒。”他走到十贝勒跟前俯身拱手道。 “不必多礼。”颛顗扬手,目光越过他瞧望着大厅门外,“白冉云人呢?” “回贝勒爷,那个……白冉云教人给绑走了。”知县苦着脸为难的试着向他解释目前的情况。 “绑走!?”闻言,颛顗忽地暴吼出声。 “下官该死,没尽到保护的职责。”知县惶恐的回答,可是天知道他有多委屈,当初也没人通知他,说他开的学堂里有个这么重要的人呀! “那匪徒留了封信要给贝勒爷。”知县的手抖如落叶的将信递了过去。 颛顗接过信,摊开信后随即面色沉重。 “贝勒爷,下官一定尽全力捉拿匪徒,将冉云小姐给找回来。”知县瞧着他的神色,心中暗叫不妙。 “打扰你了大人。”说完,颛顗忽地像一阵风似的离去。 “贝勒爷……”知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喊着,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教他这么急着离开,但……感谢老天爷,他这顶乌纱帽算是暂时保住了。 第十章 刚走出府衙的颛顗内心怒如狂涛。 “起轿!”他坐上轿后道。 可恶的左谦!竟绑走他的女人,还如此嚣张的留了封信向他挑衅。 屋檐! 那封信上只简单写下两个豆大墨黑的“屋檐”二字,连署名都未落上,除了向他挑衅之外,还在向他召告他左谦对白冉云誓在必得的决定。 左谦一直在等待机会,当日他要他休想从贝勒府的屋檐下带走他爱新觉罗颛顗的女人,没想到他竟这么有耐心的等待白冉云离开贝勒府后才行动。 可恶!他不该忘了当日左谦的信誓旦旦,他真是太大意了。 他别想再有机会碰她半毫半分,当日引狼入室让他沾上自己的女人已够教他后悔,他不会再让他的一双魔掌有机会侵犯她。 “上左府,给我快点!”他急切的朝轿夫大吼。 左谦,你最好别动我的人,否则我不会轻饶你! “将布罩拿下来。” 话音刚落,白冉云头上的黑布罩随即被拿下。 “你……”她诧异的瞠大水眸直勾勾地瞧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委屈你了,可人儿,用这种方式把你请来是万不得已的。”左谦诚心的道,并起身走向她。 “你别过来!”白冉云焦急地大喊。 他的逼近令她感到骇然,忆起颛顗出借自己给他的那夜。 面前的他虽然俊美温柔依旧,只不过她再也不会被他那张无害的脸迷惑。 “可人儿,你别一脸害怕得好似我要吃了你一般,我不过是想替你解开绳子。”左谦边说边轻轻解开她手腕上的绳子,“要真想吃你,那天晚上你晕倒时我早就将你吃干抹净了。” “难道你……我们没……”听他的说法好像那夜他没有碰她? “我不强迫女人,尤其是昏迷不醒又不情愿的女人。”他瞧望着她一脸正经的神情,“我们那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没发生?”白冉云不敢置信的再求证一次。 “确实没有!”左谦举起右手发誓,“虽然我很希望能发生些什么事,但可惜我不是某人,只会强迫女人。” 白冉云知道他暗指的某人是说谁,她的粉脸微微酡红。 “可是十贝勒以为我们有……”她粉脸像火烙般的红烫,低着声音道,“以为那夜我们有发生关系。” “那个人是傻子!”一个看不清真相的傻子。 他连自己的心都瞧不清楚了,更遑论其他。 “呃?”傻子?颛顗? “算了,别谈那傻子。”他温柔的执起她的手,“你愿意嫁给我吗?” “嫁给你?”白冉云吓得迅速抽回自己的手。“你怎会有这种念头?”他应该知道她和十贝勒的关系,为何还想娶她? “我是真心的,有人瞎了眼不当你是块宝好好珍惜,但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连同你的孩子。” “你……” “相信我好吗?” “我相信你,但我不能害你。”她的心已经完完全全教另一个男人给占满了,再也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收藏他的爱;她甚至不能骗他将来有一天她会爱上他,因为她知道她不会,她的爱……早已全数给尽了。 “我以为我还有机会。”那日见她分明对颛顗那家伙没有依恋,两人剑拔弩张的,教他相信她不可能爱上他,是以他放心的没采取强烈手段将她自他手中夺过来;可现在她眼中的浓烈爱意,显示她全心爱着那男人。 难道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或者错过的? “我在还不知道他是贝勒爷之前就爱上他了。” “更早?”难不成她当时便爱上一个陌生人?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不会想听的。”白冉云淡淡的道。 “我当然想,说来听听可好?”他不想输得莫名其妙。 望着左谦认真的表情,白冉云大略的说出她与颛顗之间所发生的事情。 “我们两人之间大概就到此了吧!”她敛下眼睫掩饰眼底的不舍爱恋。 “他是爱你的。”不忍见她眼底满布的愁云,左谦缓缓的道。 虽然不愿承认,但他知道颛顗确实是爱她的,虽然他蠢得没发现自己的真心。 “不,他不爱我。”她摇头痛苦的道出实情。 她爱他爱得心都疼了,但他感受不到;回应她的甚至不是爱,而是分配后一小部分对一名侍寝的宠爱。 “要不要试试他是不是真爱你?” “怎么试?” “嫁给我,如果他爱你,他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嫁给我。” “如果他真的不爱我呢?” “那你也没损失,至少有个稳当有钱的靠山养你后半辈子。”左谦半开玩笑的朝她眨眼,他是真的爱她,愿意照顾她一辈子。 “可是……”左谦的提议教她好生为难。 她想知道颛顗是不是真如左谦所说爱着她,但她又怕事实如果相反,不仅自己会无法承受,更加害了左谦。 叩叩—— “左大人,十贝勒来访。”仆役在门口喊道。 “这么快!”左谦有点讶异颛顗不到二刻钟的时间就到了,看来他真的很担心可人儿。“你要一起见他吗?”他侧过头问白冉云。 “我……” 白冉云还没来得及说出心底的想法,颛顗已大剌剌的走进房内。 颛顗一瞧见他们两人紧挨着的身子,气愤的大吼:“你给我过来。” 他不想对她生气的,只是他一路上担心她遭到侵犯的赶过来,在看见她和左谦如情人般紧紧相依而坐,令他忍不住妒火中烧。 “我……”他的愤怒眼神教白冉云骇得下意识更加往左谦靠去。 “该死的,你干什么老往那男人身上磨蹭?”颛顗气得恨不得一把将她扯开。“过来!”他咬着牙气愤的道。 他为什么这么生气?看来左谦说错了,他根本不爱她,不然不会一见到她就这么生气。她的眼底迅速凝聚水雾,泪水一颗颗自眼角滴滑而下。 “你哭什么?”她的眼泪顿时教颛顗无措起来。 坠下的泪珠灼烫他的心,教他整颗心难受得紧。 “闭嘴,收起你的眼泪。”他恼得朝她暴吼。 白冉云被他吼得直打颤,委屈的眼泪如雨滂沱而下。 她的无助落入左谦眼底,他猿臂一伸,将她紧紧纳入怀里。 “不知十贝勒今天特地上我府中来是为了何事,如果是为了奏章的事,我想十贝勒可以放心,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办妥。” “我不是为了奏章来的。”颛顗冷冷的道,当初要不是为了那本该死的奏章,他也不会鬼迷了心窍,将自己深爱的女人出借给左谦。 “哦!那么今儿个你又是为何事而来?”望着颛顗烧着妒火的眸子,左谦挑衅的将手臂收紧,教白冉云更往他身上靠。 “我来带她回去。” “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从‘我的’屋檐下带走我的女人?”左谦恶意地用他当初的话来堵他。 “她是我的女人。”颛顗冷冷的纠正。 “你凭什么说她是你的?”虽然可人儿爱的是颛顗,可他也不会让颛顗这么轻松就抱回美人。 “凭她肚子里有我的孩子。” “你怎么这么肯定那是你的孩子,说不定孩子是我的。”左谦挑衅的笑道。 白冉云怔怔的抬起哭红的眼眸凝望着左谦。 左大人这是在说什么?他明明没有和她发生关系,现在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没……”她张口想向颛顗澄清。 “嘘……可人儿,让我来。”左谦伸出食指轻轻按住她的朱唇,他接着向颛顗道:“你别忘了你曾将她借给我一晚。” 左谦的话令颛顗气愤的握紧拳头。 该死的,他真的不能肯定那是不是他的孩子,她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而“那晚”该死的也恰是一个多月前,他真的没办法确定孩子是不是他的。 见他沉默,左谦接着道:“要不是可人儿离开了你,说不定你早将我的孩子杀了。” “那不是你的孩子,孩子也有可能是我的。”颛顗怒道。 可恨的左谦,开口闭口都说孩子是他的,他就这么肯定孩子是他的? “是你的或我的都无所谓,反正你也不想要,不是吗?我记得你从不让侍寝生下你的孩子,既然如此就当这孩子是我的,反正只要是可人儿的孩子,我会当是我自己的孩子。” “我没有不让她生。”颛顗直勾勾的望着白冉云,“和我回府去,你要生三个、生四个我都随你。” “你不逼我拿掉孩子?”白冉云诧异不已,她不解为何他会突然转变。 “我再也不会逼你了。”颛顗伸出手,“和我一起回去吧!” 望着他的手,白冉云毫不犹豫的将手递出去。 左谦将她的手轻轻拉回,“可人儿,你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他蛊惑吧?” “可是他说要带我回府。”她不懂左谦是怎么了,他方才明明说要帮她的。 “可人儿,你的家就是这里,你还想要回哪儿去?” “什么意思?”颛顗问道。 “我和可人儿准备要结婚了,我的家以后当然也是她的家。” 结婚?她和左谦?白冉云瞠着杏眼望向左谦,而他正一脸温柔的朝她微笑。 “你别想我会同意。”颛顗咬着牙,恨不得一拳打掉他脸上的笑。 “我不需要你的同意。”左谦温柔的望着白冉云,“可人儿点头就行了。” “她不会嫁给你的。”颛顗恼火不已。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她不会嫁给我?”左谦有趣的看着他。 “因为她要嫁的人是我。”而且也只能嫁给我。 白冉云愕然的张着一双晶灿水眸瞧望着颛顗,杏唇因惊讶而微启。 他要她嫁给他!她不敢置信眼前的人是那个蛮横霸道的十贝勒。 他先是不再逼她拿掉孩子,甚至还大方允许她生三个生四个已够教她惊讶的了;现在他竟说要娶她,她是作梦吗?要不怎么会好事连连,教她惊喜又讶异。 左谦望见白冉云难掩欣喜,直叹她爱傻了。 明知他身畔总是美女群绕,仍为他一句要她嫁他而感到惊喜;难道她一点也不介意他的爱不是只专属她一人,一点也不介意他可以同时爱她之外的其他侍寝? 左谦看着她的表情,确定她是爱他到可以包容任何事的地步了。 唉!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可惜你爱上的不是我,否则我一定十倍爱你。 “你要可人儿嫁给你这个有十几个侍寝的男人,还不如嫁给我来得好,至少我怀里没有一本洋洋洒洒记着十几个女人名字的花名册。” 既然可人儿你痴傻得不知为自己的爱争取回报,只好由我来替你争取,只要你能快乐,我对你的爱可以藏在心底。 “左大人,你别太过分了。” “如果十贝勒不能保证你的爱只给她一个人,那么你不便娶她。”左谦直视着他冒火的眸子。 左谦眼底的认真教爱颛顗狂燃的怒火霎时熄灭,他静静的凝视他良久。 他也爱着她,颛顗发现左谦眼底闪动的不是对他的挑衅,而是对白冉云浓浓的爱。 “她会是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颛顗望着左谦慎重的道,他的视线缓缓移向白冉云,“我会向你证明,我的爱从今以后只专属你一个人。” “完完全全?”她的爱终于得到他的回应了吗? “是的,完完全全只属于你。”颛顗凝视她的眸子认真的道。 “呈诰!”他头也不回的朝门外喊道。 “贝勒爷!” “立刻回去将馨园拆了,里头那些女人要什么给什么,总之一个都不准给我留下。” “是,贝勒爷。”呈诰一刻不留的立即转身离去。 看来主子这回是爱惨了,他笑着大步迈开。 为了要带冉云小姐回府,主子连一手建立的馨园都能毫不迟疑地下令拆除,看来他是动了真情,呵……难怪他总是无法以主子过去对女人的态度来揣度主子的心情。他得快点把馨园的事解决,好准备着手迎接“夫人”进门。 “我爱你,我们一起回家吧!”颛顗含情脉脉的眼凝望着白冉云,柔声对她诉出爱语。 “我和你回去,和你回去。”白冉云迫不及待地飞奔至他敞开的怀抱,她终于等到他的爱了。 这回左谦未再阻止,他只是淡淡的笑望着相拥的两人。 “恭喜了,可人儿。”左谦真诚的道,眼底那丝落寞很快地隐去。“十贝勒,希望你会好好珍惜她,别忘了除了你贝勒府的屋檐,我左宅也随时等着为她挡雨避风。” “你不会有机会的。”他的长臂以占有性的姿态紧紧拥住白冉云。他不会再教她有想离开他的念头,他会用满满的爱豢养她,让她再也离不开他。 “谢谢你,左大人。”白冉云自颛顗的怀里探出头,然后就被颛顗揽入怀里拥着离开。 直到半掩的房门瞧不见两人的身影后,房内的左谦才缓缓的靠向椅背。 “再见了,可人儿!”他无声的低语。 他知道她不会再有机会来到这座宅子,来到他的怀抱…… 细雨纷飞,如棉絮自天际缤纷而坠。 小湖畔一对俪人持着油伞沿着湖滨缓缓而行。 如丝如絮的牛毛雨丝渐幻化成粒粒珠圆玉润的点状晶莹,一颗颗自浅黑灰厚的云层倾泻而下。 “云儿,快下大雨了,咱们先回屋里避避雨好吗?”男子柔声劝说着他身畔的女子。 “再等一会儿,雨还不大嘛!”女子挺着圆鼓如球般大的肚子,吃力的往湖中央的小桥走去,没将这点雨放在心上。 男子叹口气无奈的跟上。 手上的伞全遮在她头上,为她挡去从天而降的雨水,颀长的身躯则如屏障稳稳地为她挡去随风飘荡的雨丝,尽管湿了自己全身,却没让她沾上半滴水渍。 阴晦的天空突地闪过一道银光,贯耳的雷鸣轰隆声响彻云霄。 身着纁裳的白冉云丝毫不减兴致地直往湖心走去。 “看来得在这湖中搭个亭子才是。”颛顗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前进。 他这小妻子,最近不知怎地爱上在雨中散步,蒙蒙细雨他可以当作浪漫任她独自一人在府里晃荡,可近来她爱雨成狂至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每每雷声大作、闪电狂劈之际,她却爱挺着肚子往这座湖来,教他再也放不下一颗担忧的心,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 听见他要在湖心搭个亭子的建议,她兴致勃勃地点头,“好呀,这样赏雨时就再也不需要撑着麻烦的油伞了。” “你嫌麻烦?”颛顗宠溺的捏一下她秀气的鼻头,“这伞从头到尾可是没离开过你相公我的手上,你还嫌撑伞麻烦。” “人家就是担心你会觉得拿把伞麻烦呀!”她偎向他高挺的身子撒娇。 “别,你会沾得一身湿。”他出口阻止她的贴近,不想让她干爽的衣裳沾上他已然湿透的衣袍。 “颛顗,你的衣裳是怎么了?为何会湿成这样?”白冉云吃惊的看着他正湿渌渌的衣裳。 “没什么。”他丝毫不以身上的湿衣裳为意。 白冉云瞧见他头顶不断落下豆大如珠的雨滴,而且颗颗不漏的全打在他发梢颊上,她怔怔的抬头望着那把全遮在自己头顶的油伞。 她不顾他阻止的一把冲入他怀里,任由他的衣衫沾湿自己,搂着他的腰道:“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爱下雨天吗?” “不知道。” “因为这样你才会寸步不离的陪着我。”她甜蜜的道。 望着伞外的雨滴,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原来是自己的宠爱让她变得肆无忌惮。 “云儿,下雨天出外毕竟是危险了点,我要你答应我以后不在雨天出来赏雨。”他说话的语气夹杂一丝严厉。 “我只是想要你多陪陪我……”她有些委屈的红了眼眶。 “可也犯不着冒着大雨的危险。”这样多教人担心。 “我……”她的眼泪随即滑落眼角。 “只要你不再做这种危险的事,只要你想,任何时候我都会陪你,可以吗?” 他对她的眼泪就是没辙。 “不是骗我?” “绝不骗你。” “那明天早起陪我看晨雾好不好?其实我最爱看的是白雾呢!”爱上下雨天只是因为有他陪,既然他说任何时间都会陪她,那就陪她看最爱的晨雾好了。 “唉……”他叹了口气,谁教他什么都不怕,就怕她垂泪的模样。 早起……就早起吧!至少可以确保她今后不会在危险的雨天出外晃荡。 “回去吧,你的衣裳都湿了。”他揽着她的腰缓步往回走。 “对了!我今天差人去了趟凤扬县府。”他忽地道。 “哦,为了什么事?” “差人给……去。”轰隆隆的雷声响起,掩去他的声音。 “真的吗?知县大人一定会很吃惊我们这么待他。”白冉云仰头望着他笑道。 轰隆隆的雷鸣再次大作,相拥的两人渐行渐远…… “我说师爷呀,叫你办的事情到底办得怎样了?”凤扬知县苦着脸望着摊开在案头上那本令他伤透脑筋的帐册。 虽然上回乌纱帽侥幸没教十贝勒给摘了,但眼看库房里银子犹是只出不进,这比被摘了乌纱帽还教他难受。 “回大人,我早在几个月前已经将学堂里头所有学生的名册送给县内各大户了。” “那为什么本官库房里的银子还是有减无增,像水一般直流出去!” “大人,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呀!”师爷无奈的道,人家大爷们的喜好我这小小师爷就算再精明多计也不能左右改变的嘛,大爷们若是不喜欢凤扬的学生,拿刀逼人家,人家也还是不喜欢呀! “大人,贝勒府……贝勒府派人到咱们县衙来了。”一名官差飞奔而至。 “哪个贝勒府?” “回大人,是十贝勒府。”官差答道。 “就说本官不在。”那十贝勒铁定是没找着白冉云,现下回来摘他的乌纱帽了。 “可大人您明明在呀!”官差纳闷的道。 “去去去!说不在就不在,哪来这么多废话。”知县觑了他一眼,挥着肥嘟嘟的手赶着官差。 “是,大人。”既然大人这么说,他一个小小的官差当然只能领命照办,他旋即转身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官差又回来。 “怎么样,人走了没?”知县急切的问。 “回大人,人已经走了。” “太好了,总算保住头上这顶乌纱帽了。”知县如释重负的拍着胸口。 “大人,人家是来送媒人礼的,并没有要摘您的乌纱帽呀!” “媒人礼?”知县瞠目道。 “是呀,他们带了好大一箱子东西,我看那竹担子都给抬弯了,里头肯定装了份大厚礼。”官差用手比着竹担弯曲的弧度。 “混帐,来送礼也不早点向本官说,还不快去把人给我追回来!没追到你就不用回来了。” 大雨狂下,闪电猛劈、雷声大作的阴霾雨天,可怜的小官差就这么死命的奔出府追着早已不知去向的人……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