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 楔子 华原城的大街上,人潮汹涌,热闹极了。 一个生意清淡的字画摊,摊位的主人正专注挥毫,在一幅山水画上落下提词。一旁,他的妻子坐在凳子上,抱着他们的女儿与他相伴。 隔着街道,字画摊的对面,一名男子与一名年约十岁的男孩并立,两人的视线都停在字画摊上。 「莲真,可瞧清楚那女娃儿了?」男子问男孩。 「是。」男孩恭谨的应道。那女娃儿看起来大约两、三岁,活泼极了,坐在娘亲的腿上,一双小脚踢蹬着,小手挥舞,似是学着爹爹的动作,在空气中挥洒出无形的画作,还不时地发出咯咯的笑声。 「可知道师叔为何要你瞧清楚?」 「请师叔明示。」 「因为那女娃儿,就是你未来的媳妇儿。」 男孩微怔,旋即摇头。「师叔,师父说莲真命中并无姻缘。」 「呆莲真,铁口直断是师叔的专才,你师父只是个半吊子。」 微微蹙起好看的眉,男孩一会儿才道:「我相信师父。」 「要不,咱们打个赌。」男子抬手以食指抚着鼻侧状似思考,藉以掩住嘴角那抹狡狯的笑容。「把你的金锁片给我。」 「师叔要莲真的金锁片何用?」男孩蹙眉问,但仍听话地抬手将挂在颈子的红绳从头上拿起,红绳尾端结着一块金锁片,上头刻着「长命富贵」的字样,背面则刻着一个「意」字。 「当信物。」男子眼底闪动着狡猾的笑意。「既然相信你师父那半吊子说你命中无姻缘,就算那麽我把这块金锁片送给那小女娃儿当订亲信物,应该也没关系才对,反正你命中无姻缘嘛,到时候一定会有『不可抗力之事』让这个婚约失效的,是吧?」 男孩眉头蹙得更紧,怎麽听都觉得不太对,可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以至於小手紧捏着金锁片的红绳,没有松开。 「怎麽?」男子拿着金锁片却没有硬扯过来,挑眉浅浅地一笑。「你怕输?怕印证你师父远远不及师叔厉害,自己拜错了师父,对吧?」 男孩闻言皱眉,干脆的松了手。「赌注是什麽?」 男子掩下得逞的笑意道:「一个条件。输的人承诺赢的人一个条件,在无愧天地以及能力范围之内。」 「成!」男孩傲然的说。 男子一笑,拿着金锁片走向字画摊。 男孩则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 字画摊的主人一见到师叔,便热络的上前招呼,两人似乎相谈甚欢,对方还招来妻女介绍给师叔认识。之後,师叔拿出金锁片,并伸指指向他,对方跟着朝他望了过来,隔着距离,他仍能看见那人原本温和的眼神变得精锐,审视着他,像在评估什麽。 他依旧静静的站着,任由那人审视他,同时也沉稳无畏、笔直地迎视对方的眼神,好一会儿後,他看见那人重新露出笑容,眼神移开,再次变回温和的模样,接过师叔手上那块金锁片。 师叔又看着那个小女娃儿好一会儿,自袖中拿了一个锦囊交给女娃儿的父亲,然後和对方交头接耳了一番。 之後,那人似是思考着什麽,回头与妻子低声交谈。半晌後,夫妻俩似是达成了共识,那人弯身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幅裱了框、约巴掌大的袖珍图交给师叔。 师叔笑着接过,拿着那幅袖珍图返回他这里,一手拍着他的肩呵呵笑着,一手将袖珍图递给他。「来,这是你的订亲信物。」 男孩无可无不可的接过,图上画的就是那个女娃儿。 画像非常的精致、栩栩如生,有别於现今惯常的画法,女娃儿圆滚滚又乌亮的双眼像是最上等的黑玉,红菱小唇粉嫩柔亮,笑得非常开心。最醒目的是她额上靠眉心的地方,有一个殷红的蝴蝶形状印记,因为她今天额前有着浏海,正好遮掩住眉心,所以他不知道这是真的胎记,还是画画的时候画上去的。 「师叔,这是真的吗?」他好奇的指着那蝴蝶形状的印记问。 「嗯,是胎记。」男子点头。 男孩抿了抿唇,将巴掌大的袖珍图收起。 回去之後,他随手将画塞进某个箱底,没多久便将这个赌局抛诸脑後。 第一章 静坐於马车里闭目养神的轩辕意,猛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他……睡着了? 抬手按了按额际,捏了捏鼻梁,向来平静无波的俊朗面容,此刻难得浮现一丝恼意。 他不仅睡着了,还梦见了往事! 十五年来,他仅在第一个月会偶尔想起与师叔的那场赌局,之後,便不曾再记起,因为他要学、要做的事太多了,相较之下,那个赌局对他来说显得无足轻重。 现在一想起来,他只觉得师叔当初根本是在拐骗小孩,若是晚个五年……不,三年就够,晚三年他就根本不可能中了师叔的激将法,和师叔做那种无谓之争。 毕竟,师父与师叔所学不同,本来就不能相提并论,师父专精医、毒,师叔则擅长卜算、阵法,两人当初抢着收他为徒,只不过师叔猜拳猜输了,他便成为师父的徒弟。 然而,虽然两人名义上一个是师父,一个是师叔,可实际上都是他的师父,也都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他。他会突然忆起十五年前的往事,也绝对有其缘由,莫非是因为今年大年初一,师叔捎回的信中那句谜样的话? 五年前,师父和师叔觉得他们已经没什麽可以教给他了,便赶他下山,两人相偕云游四海去。这几年来,他只会在每年的大年初一和中秋收到师父捎来的信,内容通常都是「平安」或「勿念」这样简单的讯息,让他这个徒弟知道他们还活着。 今年的大年初一也不例外,不过奇怪的是,师叔竟破天荒地也给了他另一纸信息,信中却只有简单的四个字——「春风得意」。 谜样的词句让他参详了许久,依然不知师叔之意,於是暂时搁置一旁。如今想来,师叔那封信难不成和这场赌局有关?可……到底会有何关联? 头一次,他为「能卜不自卜」这天道规则感到些许恼火。 突然,马车紧急停了下来,马儿嘶鸣,抬腿踢踏,马车亦传来一阵剧烈晃动,前方驾车的言丹轻声安抚着马儿。 「公子,您没事吧?」待马儿安静下来,他立即回头问车厢里的主子。 「没事。」轩辕意问:「发生何事了?」 「回公子,有个人突然冲了出来,现在倒卧在路中。」言丹赶紧回话,神情戒备的盯住那个卧倒在路中的人。公子身份贵重,可不能有些许闪失。 「可撞着了?」他又问。 「言丹确定没撞着他,可能有诈。」 轩辕意敛眉不语。言丹并非推卸责任之人,既然他说没撞着,就肯定没撞着,那麽那个人为何倒下?难道真有诈? 起身打开车门,迎面吹拂而来的冷冽空气让他口鼻间吐出一串白雾。他踏下马车,走到前头,看见了倒卧在路中央的瘦小身子。 看着从路旁延伸至路中央滴落的血迹,他随即眉头一颦。这人分明是受伤了!见状,他立即举步上前,想察看状况。 「公子,小心有诈,还是让言丹来就行了。」言丹赶紧将缰绳绑在马车上,跳下马车赶了上去。 「你照顾好马匹就成了。」轩辕意抬手制止他。 趋前在那人身旁蹲下来,他心里已知对方受了伤,所以伸手将人翻转过来时,他小心地放轻了力道。 可一待将人转过来,一柄小刀就突然朝他刺来,幸好他功夫不弱,马上不疾不徐地拍开小刀。 那人见一击不中,快速的一个翻身蹲跪在地上,再次出手。 他伸手抓住对方细弱的手腕,稍一使力,那小刀便匡啷一声掉在地上,眼前这位少年一脸惨白,但那双黑亮如玉的眸子却依然闪着坚韧不服输的光芒。 「公子!」言丹趋向前来,就要对这小鬼出手。 「无妨。」轩辕意抬起另一手,再度制止。 江芷涵蹲跪在地上,手腕受制挣脱不开,想抬脚踢人也动弹不得。明明这人只是抓住她的手腕,也没见他使力,怎麽她却丝毫无法动弹,这就是所谓的「武林高手」了? 与此人相比,之前那两个追杀她的歹徒,功夫也只能算是三脚猫,竟让突然来到这世界的她拖着受伤的身子,还能逃脱他们的攻击。 说起来,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倒霉,别人「穿越」不都是在床上醒来,身边还有忠心丫鬟守着,再不济事,最多也只是落魄了些,可是她呢?居然一醒来就被人追杀 穿越这档子事虽然小说看多了,她偶尔也会幻想一下,可当真遇上了,说她不震惊、不错愕,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她却连一秒钟来让她表现一下震惊错愕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像其它穿越人士一样,还有时间可以缅怀一下现代的人事物。 因为,当她一醒过来,就先被身体的剧痛给痛得差点又死去,紧接着迎面一柄大刀砍了来, 身後又一把剑跟着劈过来,而她身上早就开了一道血口,血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正在往外喷洒…… 幸好她的反应向来敏捷,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躲过这些刀剑,否则她就会创下穿越史上最短的纪录,刚来这古代就一命呜呼了。 拖着伤重的身体,她逃是逃了,可是现在失血过多,刚才勉力而为的自卫行动更加重了她的伤势,此刻她的脑袋也已逐渐不能运转,无法判断眼前这个男子是敌是友。 「你们想怎样?」江芷涵强撑着意识,咬牙问道。 「小兄弟,我可不记得我们对你做过什麽。倒是你,突然倒卧在我的马车前,我不下车察看,难道要直接辗过去吗?」轩辕意语气平淡地说。 瞧这少年身上那道从右胸下横向左腹的伤口,出血已经将雪地染上一片殷红,但尽管脸色惨白、声音嘶哑气虚,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模样,少年那双眼仍旧凛然地闪着威吓的光芒。 明明已经是命在旦夕了,这意志力多麽惊人呀!轩辕意心里对少年有了些许赞赏。 小兄弟?江芷涵微微一愣。她初来乍到,一来就只顾着逃命,还没时间好好看看自己这个身体,莫非她穿越後变成男人了? 算了,现在这不重要。 「你们……与那两个恶人……无关?」江芷涵怀疑的问。她是不知道这身体的前主人为什麽被追杀,不过从那两个歹徒的话里,她知道他们只是喽啰,背後是有主人的。 「我不知道你说的恶人,我们只是倒霉的路人。」轩辕意淡淡一笑。 无关吗?原本还带着疑心,可看着男子清澈深幽的眸,她却信了他的话。 原来无关啊…… 她张嘴想要道歉,可却因为安下心,强撑的意志终於溃散,身子软软的倒了下来。 「咦?」轩辕意蹙眉,伸手揽住软倒的人,抬手快速在少年伤口周围数个大穴一点,暂时缓了血流的速度。 但这也只是稍缓,拖延不了多少时间。 「我……」江芷涵语不成声,觉得呼吸困难,身体剧痛此时侵袭了她所有的意志,让她巴不得就这麽死去算了…… 也许就这麽死去,她便又能穿越回去二十一世纪了? 「别说话,撑着。」轩辕意低声道。 看这少年的模样大约才十四、五岁,额上系着一条蓝色束带,清秀的面容苍白无血色,长睫紧闭、双眉微颦,微启的唇吐出清浅短促的气息,形成一片白雾缭绕在脸上。 「公子,现下要怎麽处理?」言丹问。 「救人。」他将人拦腰抱起,走向马车。 「公子,方才这个人还想行刺您啊!」言丹闻言,大呼不可。 「只是误会罢了。既然遇上了,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可是……京城那边,要是耽误了——」 「言丹,任何事都比不上人命重要。」轩辕意打断侍从道。反正京城那儿也没什麽非他不可的事,他一点也不想出席那个百花会。「到最近的城镇找大夫。动作快,再耽搁要出人命了。」 「是。」言丹无奈的应声。「公子,前头往右方不远就是华原城。」 轩辕意眉头又是一蹙。华原城……那个赌局的地点? 抬眸扫了四周一眼,这里确实是华原城外的山林没错。 视线不着痕迹的往路旁一瞟,他立刻察觉有人跟踪。 被人跟踪他其实不意外,毕竟少年身上的刀伤,不会是自己砍的。 突然,他低头望了一眼怀里的人,眉微挑,瞅着对方揪住他衣襟的小手。 「不……华原……不能……」江芷涵拚命维持着意识,费力的呢喃。她就是从那个叫华原城的地方逃出来的,这会儿再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少年的声音细微到几不可闻,不过轩辕意还是听见了。 华原不能?他微蹙起眉。意思是不能去华原城吗? 也是,这里距华原城不远,少年极有可能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若真是如此,那麽华原城确实是不能再去,看来他得亲自救治他了,不过…… 「公子?」言丹见主子停顿不语,疑惑的请示。 「就到华原城。」轩辕意故意说给路旁跟踪的人听,而显然他怀里的人也信以为真,揪住他衣襟的小手更紧,可仅须臾便松了开来。 他知道,少年这次是彻底昏过去了。 他抱着少年踏上马车车厢,将人放在榻上。 「走吧。」他命令。 「是。」言丹关上车门,赶到前头坐上马车、挥动缰绳,马车很快朝华原城的方向急驰而去。 寒风带着雪花飘过,四周恢复了寂静,仅在雪地上留下两道车轮加上马蹄的痕迹,以及方才受伤少年留下的殷红血迹。 没多久,路旁的树丛後有了动静,两个持刀男子走出来。 「老大,人被救走了,怎麽办?」其中一人焦急的问。 「俺那刀砍得重,虽然被躲过,没把人砍成两半,不过就算没立刻毙命,也去了半条命了,俺看一定撑不了多久。你也听见他们说要到华原城吧?那不正好自投罗网,你担心什麽?」被称做老大的男人说。 「啊,说的也是。拚了命逃出城,这会儿又被带回去,看来死都不能瞑目了,哈哈。」 「走吧,跟上去。」 另一边,马车里的轩辕意看少年清秀的面容已经泛出一股死气,没有多做思考就从腰带掏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倒出一粒泛着香气的丹药,直接捏碎喂入少年口中护住他的心脉,再从行李中拿出一件单衣撕成布条,暂时先绑住少年腹部的刀伤。 「接下来,就看你命该不该绝了。」他低喃,然後拿出包巾,从箱柜里找出自己需要的东西绑成包袱,才透过马车前方的小窗对侍从吩咐道:「言丹,方才路旁树丛後潜藏两个人,我猜应该就是追杀少年的人,我料他们会随後跟上来,等会儿你驾着马车进城,到华原城的云来客栈要两间上房暂时住下,在你住房的窗外绑上布条做记号,我会到那里和你会合。」 「咦?公子要上哪儿去?」言丹诧异。 「你别多问,直接进城。注意别让雪地上的马车痕迹乱了,进城之後若有人问起任何事,你要一问三不知,别多嘴透露这个少年的行踪,了解吗?」轩辕意将包袱斜绑在背上,再拿出一件披风替昏迷的少年裹上。 「公子,这样妥当吗?」他很不放心让这种麻烦人物跟着公子,要知道,这少年可是正被人追杀呢! 「依令行事便是。」 「是。」言丹无奈,只得从命。 「机灵点,别丢了自己的小命。」轩辕意最後叮咛道。 「是,言丹会小心。」 第二章 才刚回完话,便察觉马车轻微晃动一下,车门劈两响。回头从小窗望进去,已经不见公子和那少年的人影了。 轩辕意抱着人跳出马车,直接飞掠过雪地,落在路旁的树丛後面。 回头瞥了一眼雪地,确定没有留下足迹之後,他加快脚步往林子深处而去。 约莫一刻钟後,他来到林子里一间老旧的狩猎小屋,这是专供来此打猎的猎人休憩之处,搭建者已不可考。当年他和师叔前往华原城,不意抵达时城门已关,师叔带他来此住过一宿,没想到此刻却派上用场。 用脚轻踢开门板,里头的摆设略有变动可是还算干净,他先将人放在炕上,再走到屋後的小仓库抱来柴火。点燃炕下的火後,他再点燃壁炉的火堆,在炉上吊起一锅水烧着,待滚了之後置於雪堆里放凉。 接着,他转身解开包袱,开始准备为少年治伤。 他先为少年施了迷药,避免治疗中少年因疼痛醒转,之後拿起剪刀,将之前绑的布条连同少年染血的衣物一并剪开。 他小心撩开衣物,但尚未完全掀开便已一愣,错愕地瞪着那不该在少年身上看见的两团雪白突起……回神後,他倏地撇开眼,俊朗的面容瞬间浮上两抹暗红,手一松,抓着的衣物落下,重新覆盖在那两团柔软上头。 不是少年,而是位姑娘 只怪他以处理外伤为优先,未曾把过脉,否则也不会发生这种尴尬的事。 然而,不管是少年抑或是姑娘,他此刻是大夫,也是唯一能救她性命之人,顾不得男女之别了。 轩辕意收起讶异,静下心来,让自己专注於她胸腹间那道狰狞的伤口。 他取来放凉的水开始清洗她的伤处,伤口极深,已经伤及了内腑,但也幸好内腑部分伤得不重,他还应付得来,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将细针过火消毒穿过肠线後,他开始为她缝合伤口。 清洗、缝合、上药、包扎……费了将近两个时辰,他总算处理完她的伤口。拿掉她身上染血且被他剪破的衣裳後,他目不斜视、心无杂念地再拿出一件他的单衣为她穿上,以披风充当被褥覆盖在她身上。 这姑娘失血过多,伤势不轻,他还需要很多药材以及用品,必须到城里采买。 确定炕火够暖、人短时间内不会清醒後,他换掉自己身上染血的衣袍离开小屋,在屋外布上一个迷隐阵。 所谓迷隐阵,实际上是由一个迷阵和一个隐阵相结合,先在周围两丈远的距离布下一个隐阵,将小屋隐匿,然後在外围再布上一个迷阵。 这麽一来,就算有心人是循线往林子里找,远远走来也看不见小屋。而一旦踏进迷阵,就只会从方圆数十丈的距离外绕过了屋子,渐行渐远。 确定一切布署无误之後,他才转身飞掠离去。 进了城,他将所需药材分成三部分,到三家药铺采买,若对方想由此探查线索的话,这三张药方看起来也绝不会与伤药扯上关系。 买好药材,他潜入云来客栈,寻到一间窗外绑着布条的上房,立即闪身进入。 「公子!」一直在房里踱步等待的言丹一听见声响,回过身来看见主子,脸上担忧的神情一扫而空,立即迎上来。「您可来了,小的好担心。」 「言丹,备文房四宝。」轩辕意随即吩咐,撩起袍子就在桌旁坐下。 「是。」没多问,立即转身从随身的行箧里拿出文房四宝,在桌上铺上宣纸,压上纸镇,开始为主子磨墨。 他挽袖,提笔沾墨书写,一边问:「言丹,这段时间有什麽动静吗?」 「是没有人直接来探问,不过小的发现有人到马厩那儿查探马车,幸好小的在进城之前就已将马车里外都清理过,没让他们找出什麽。现下客栈外头还有人监视着,兴许正纳闷人到底是怎麽消失的。」 「嗯,你果然机灵。」轩辕意赞道。 「多谢公子称赞。」言丹笑了,只是笑意随即一敛,转而面露担忧。「公子,也不知道那少年惹了什麽麻烦,您——」 「言丹。」轩辕意浅笑,不疾不徐的打断他。「你认为有什麽麻烦是本公子惹不起的?」 他一时哑口,挠了挠腮才回道:「确实是没有公子您惹不起的麻烦,可现下咱们不在京里,公子身边又只有小的一人,小的担心若真有麻烦,就算小的拚了命不要,也不知能否保公子安全……」 「平时有事都让身边的人应付,不代表我自己便没有应付的能力。」轩辕意仍是淡笑,而後转移话题,「言丹,我开张清单,你先帮我准备好需要的物品,七日後我再过来。」他写好清单将纸拿起吹了吹,待墨干之後交给言丹。「你就在这儿继续住上七日,这七日多听少说话,懂我的意思吗?」 「是,小的理解。」言丹接过清单,恭谨的应道。客栈酒楼向来是人多嘴杂的地方,公子要他混迹其中,听听有什麽关於那少年的消息,但是不要到处探问,以免引人疑窦。 垂眼扫了一下清单上的物品,言丹一愣,脸上有抹尴尬的红。 「公子,这……为何要买这个……」衣物是少年的衣物,他知道是帮那小鬼买的,可是…… 为何还要买姑娘家的肚兜呢?况且除了肚兜外,还有一些姑娘家贴身用的物品,这太奇怪了,要他一个大男人怎麽有脸跟店家开口? 「因为受伤那人是一位姑娘,不是少年。」轩辕意一派自然地说。「所以你『听话』的时候也别听错了。」他提醒。 「原来那小鬼是一位姑娘啊……」言丹恍然大悟的点头,旋即错愕的张着嘴。 咦?是位姑娘 想到那姑娘受伤的地方,再加上伤势沉重,吃喝拉撒一定得全赖他人,那公子救治她,岂不是有诸多不便?人若救活了,万一事後却被赖上,那怎麽办? 言丹望着自家公子,本想说不如由他去照顾,但到口的话却又硬生生吞回去。他家公子想来自有主张,他不该多嘴多舌,公子不喜欢这样。 「言丹,别想太多,在这件事上,我只是个大夫。」这个打小就跟在他身边的侍从,心里想什麽他怎会不知道。 「……是。」言丹一脸纠结。公子说是这麽说,问题是人家姑娘会不会这麽想啊? 「你自己小心,我走了。」 「公子请保重。」他拱手一揖。 轩辕意点头,很快飞身离开。 这里……是什麽地方? 江芷涵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想要起身,谁知仅是稍微施力、头刚离枕而已,身上一阵剧痛立即袭来,让她倒抽了口气,瞬间全身力气尽失,同时,昏迷前的记忆也浮现在她脑海里—— 对了,她穿越了! 虽然因为一来就只顾着逃命,没时间震惊错愕,但她实际上依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是的,她知道这是个事实,因为她的痛已经太过真实,可事实归事实,她能不能、愿不愿意接受,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算在现代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不过她还有她的工作、她的同事、搭档们呀! 身为一名高阶警官,在警界打滚将近十年,她向来用证据说话,而这种玄之又玄的穿越经历,就算自己已身处其中,她还是想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为什麽会穿越? 微颤地低下头,她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陌生的披风。她用力咬着牙,身上的伤痛得她几乎想晕倒了事。 待痛楚稍缓,她才费力的抬手,撩开披风一角,看见自己的衣衫已被换成一件过大的单衣。 再轻轻摸向伤处,发现伤口也被处理过了,裹着层层布条。 她闭上眼,喘口气,所以……是那人救了她、替她治伤的吗?她又回到华原城了? 缩回手,她无意间触到胸前的隆起,微微一愣。原来她还是女儿身,那麽……那个人肯定也知道了。 幸好她不是真的古代姑娘,要不然那男人只怕好心没好报,救了人结果只会被赖上。 感觉背後似乎压着什麽东西,她抬起轻颤无力的手移向颈部,摸到一条红绳。她猜应该是什麽饰物滑到背後,因此循着红绳摸索,慢慢拉出一块金锁片。 她微眯着眼审视金锁片,虽然染了斑斑血迹,却依然可见上头所刻的「长命富贵」四个字。 她蹙起眉,觉得它好像有点眼熟…… 将金锁片翻到背面,看到刻在上面的「意」字後,她立刻像是被雷劈中一样,神情震惊不已。 这……这不是那宗失窃案的失物之一吗? 在穿越来这里之前,她正负责追查一宗失窃案——某世家收藏的古董被盗之一空,他们才刚循线破获一个庞大的窃盗集团,部分失物刚找回拿到手,这块金锁片就是其中之一。不过那时她只大概看了一眼,还没有机会仔细端详。 没想到,在回程的高速公路上,因为天雨路滑,後面一辆小货卡不知什麽原因失控,追撞上她的警车。撞击力道过大,她的车子翻覆打转,昏迷前最後的记忆是一辆大卡车煞车不及,对着她迎面撞上来…… 等她再回过神来,人……不,应该是魂,就已经在这里了。 发生那麽重大的车祸,在二十一世纪的她,应该是死了吧? 幸好那时她的搭档小涛因接获另一个线报先离开,没有搭她的车,否则一定也没命了。 想到这点,她的心情好了些。 视线再次回到金锁片上,难怪她觉得眼熟,有了这个「意」字,她可以确定这是同一块金锁片了。 莫非……她的穿越与这块金锁片有关? 不怪她会这麽猜测,毕竟这种巧合太过诡异。 握着金锁片,她无力地闭上眼,思索着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走,可由於她体力不支,没一会儿便又昏沉的睡去。 她在作梦吗? 江芷涵觉得自己就像在看电影一样,看着一个女孩的成长,只不过大部分的画面,都是模糊的。 初时她心中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直到最後画面逐渐变得清晰,她认出了追杀她的两个歹徒,才猛然醒悟这或许是她……不,是这个身体大脑残留的记忆! 年代久远的记忆,画面大部分都是模糊的,少部分清楚的片断,她想应该是因为记忆深刻的关系。 而最清楚的,就是最後一天,关於这个身体原主人逃亡的原因,以及被追杀的过程… 当见到一把刀狠狠地砍向她时,她惊喘一声,猛地睁开眼睛醒过来。好一会儿後,她眼底的惊惧才慢慢退去,抬手揉了揉脸须,长长的吁了口气。 虽然其它记忆很模糊,一但能知道逃亡的原因她也算幸运了,没有逃得不明不白。只是,…… 唉,事情真是麻烦啊! 还有原身的名字……真是够俗的,她不喜欢。决定还是用自己的名字。 反正原身如今己是孤家寡人一个,那些知道她身份的人,正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改名换姓也算是情势所逼。 又轻叹了口气,回过神来後,她才发现屋内有股浓浓的荃药味。吸了吸鼻子,她心里闪过一丝惊恐。 从小她最怕的就是中药味,每次闻到那味道,她有多远跑多起,想到自己如今的状况,她知道这药肯定是要给她喝的。 第三章 她很想继续昏睡过去,但理智一想,也明白自己的伤势不喝药不可能好。她不是一个逃避现实的人,因此做足心理建设之後,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 之前两次醒来时间都过於短暂,她没有仔细看过四周,现在偏头扫视了一圈,一看便知这是一间小木屋。 屋内不大,摆设简单,中间是一张木头方桌,有四张木头凳子,手工相当粗糙,但是看起来很坚固。左边放着几个矮柜,右边则是一个燃着熊熊火焰的壁炉,壁炉旁堆着一座小山似的柴堆。 屋里很温暖,没看见那个救了她的男子,不过壁炉上吊着的锅子正冒出热腾腾的烟,而那股浓浓的药味应该是来自於……她视线移转,落在桌上那碗一样冒着热烟的药。看这情况,男子应该刚离开不久。 看着那碗药,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觉得那只碗好似越来越大。 突然,小屋的门被人从外头打开,一阵冷风夹带着几片雪花飞了进来,紧接着,那男子怀里抱着一堆柴薪走了进来,在将门关上的同时,视线己经和床上的她对上。 「醒了?」轩辕意好听的嗓音略显淡漠地响起,望着她的眼神古怪,似审视、似探究,也是若有所思,只是他面上的表情看来还是一贯的平静无波。 江芷涵微微一愣。之前情势紧张,她没多注意男子的长相,只觉得对方长得不错,此时仔细一看,男子面貌丰神俊朗,更有玉树临风之姿,不禁让她有些错愕。 他的模样,给她一种「绝不是普通人」的感觉。 「醒了正好,刚好可以喝药。」轩辕意不是没感受到她打量的目光,只是他并不在意,将怀里抱着的柴薪堆放好之後,他走到炕边轻缓的将她扶起坐好。「这样受得住吗?」他问。 「……还行。」江芷涵咬牙道。疼是疼,可只要不会扯裂伤口,这点痛她还能忍受。 轩辕意深睐她一眼,走到桌旁端起桌上的药,重新回到炕边。他在炕沿坐下,拿起汤匙舀了一匙深褐色的药汁,稍稍吹凉。小心地凑到她嘴边,怎知却见她紧闭着双唇,表情充满抗拒的瞪着这匙药,彷佛将要入口的是毒药而非良药。 他眼底闪过一抹莞尔,声调轻柔但语带命令道:「想活下去,就把药喝了。」 江芷涵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药是一定要喝的,她只是做做困兽之斗,垂死挣扎罢了。 「我……自己来……」一句话才四个字,她竟然没办法一口气说完,可就算气虚体弱,她也不打算让他一匙一匙的喂。 这样是感觉很浪漫啦!但她还是憋气一口把药吞下的好,否则,她一定会吐出来。 她抬起有些无力的手接过那碗药,又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加强心理建设,接着深吸口气憋住,才捏着鼻子一鼓作气将那碗药灌下喉咙。 之後好几分钟的时间,她只敢用嘴巴呼气,如此才不至於被药味给激得又吐了出来。可饶是如此,她的一张小脸还是皱得五官都挤在一起。 反观轩辕意,他面上虽然一片淡然,心里却是带点幸灾乐祸。她豪迈的喝药方式让他有些意外,不过看她吞下药後五官皱得死紧、张嘴吐纳的表情,他竟觉得有趣得紧。 哼!这样才抵得过数日前他回来,意外看到她手中握着他那十几年不见的金锁片时,所受到的「惊吓」。 之前为她治伤时,他专注於处理她的伤口,後来为她换衣,秉持非礼勿视的原则,视线不曾落於她脸部以下,是以没有注意到她戴着金锁片。 活了二十余载,他记忆中自己还不曾有过「惊吓」的情绪,这姑娘算是空前的了。 抬眼朝她的额头瞥去一眼。那日在瞧见金锁片时,他已特意拨开她额前的发察看,毕竟金锁片可以转移,胎记就不行了。 而在看见她额上形似蝴蝶的胎记後,他证实了一件自己极不愿面对的事实- 她,果真就是他的「未婚妻」! 「好乖。」轩辕意接过空了的药碗,满意的点头,伸手拍拍她的头,给她一句戏澹的赞赏,顺便送一块梅饼进她口中,让她甜甜嘴,去除满嘴的苦味。 江芷涵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如果不是没什麽力气,她会拍开他的手,感觉他好像是在拍小狗似的,-没错,就是小狗,连小孩都不是。 不过,.最後她终究忍下瞪人的冲动,说到底人家救了她,又为她治伤买药、煎药喂药,怕吃药是她自己的问题,若因此无视对方的恩情,会让她老爸老妈从坟里跳出来责备她的。 「一直没有机会向你道谢,谢谢你救了我,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回报的」 江芷涵声音虚弱但非常认真的说。 轩辕意闻言,眼神有些古怪的看着她,一会儿才点点头,转身离开。 「等……啊!!」江芷涵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要说,见他要走,她一着急便忘了身上还有伤,急切的撑起身子,下一瞬间便惨白了脸,倒回床上喘气。 急忙撑起身子的举动,扯痛了她胸腹的伤口。天啊!痛死了。 她倒回床上,徐徐的喘着气,刚刚真是太莽撞了,痛的她好像死掉。 轩辕意闻声偏头望去,见她痛白了脸,他将碗放回桌上,到炕边坐下,拿出手巾为她擦拭额上的冷汗。 「还好吗?」 「没……事……」江芷涵咬牙,忍耐的说。 轩辕意眉一挑,眼底有着赞赏。 明明疼得脸色发白了,她依然咬牙忍住,很不容易,再想到初遇当下,她拖着重伤依然与他对峙的情景,这麽坚强的姑娘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这让他在发现她的身份之後一直震愕的心里好过了一些。 「姑娘的伤势不轻,还是别蠢动了吧。若扯裂伤口,受苦的是姑娘自己。有何问题等姑娘伤势好些後,再说也不迟。」他温声劝说。 「不行……不能等。」江芷涵细细的吸了口气,强忍一波剧痛,放轻说话的声音,勉强开口,「我不能…留在这里,我有……麻烦,留在华原城恐怕会……连累到你……」 轩辕意扬眉。自己都自顾不暇了,才刚醒来,她第一件想到的事竞然是不能连累他?该说她是善良还是愚巅。 「我知道。」他缓缓地说。 「你……知道?」江芷涵几乎无声地重复。 他点头。 「你……知道什麽?」她眼微眯,戒备的审视着他。难道他不是凑巧救了她? 「知道你有麻烦缠身。我们不是会谈这件事吗?」轩辕意故意说。她戒备的眼神让他心里有些不悦,不过倒也确定了他之前的疑问——她果然是个愚蠢的女人! 「喔……的确……」江芷涵松了口气,随即便不好意思了,她知道自己想太多,要害她的话,他放任她伤重死去就好,何必还大费周章的救活她?不过…… 「你怎麽知道我有麻烦缠身?」 「那日救你的当下,我便察觉有两个带刀的男子尾随,但就算没发现他们,光是你受的伤,一看也知道不是意外,除了惹上麻烦遭追杀之外,还会有什麽解释?难道会有人认为是你自己不小心砍的?」说到最後,他忍不住嘲讽一句。 喔,说的也是,这麽浅显的推离,就算是三岁小孩也能想的出来,她怎麽会问了一个蠢问题? 「既然你知道了,就能够理解我不能留在这里的原因,他们会找来……会连累你……」不管怎麽说,上辈子当了近十年的警官,打击犯罪的本能早已深刻在她的骨子里,所以关於原身的麻烦,她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绝对不会拖一个「活老百姓」下水。 「凭姑娘此刻的模样,又能上哪儿去?还是说,姑娘要我把你丢在这里自生自灭?」轩辕意反问,确定她真的是愚蠢。「如果我可以见死不救,一开始就不会救你,直接将你丢在雪地里不是更省事,何必再尽心费力的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後,又将你丢到一旁等死?」 「我……」江芷涵语塞了。对啊,她现在这样能去哪里? 轩辕意缓了语气,继续道:「姑娘,我是在知晓你带着麻烦的情况下选择救你的,既然是喔的选择,会有什麽後果也是我自己的责任,已经与你无关了,你无须为我的选择负任何责任。」毕竟 做选择的是他,又没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迫他。 她讶异的望着他,这样的观念她还是第一次听闻,是古代人比较讲义气?或者是他思想太特别? 嗯……等等,她好像漏掉了什麽? 他刚刚说「那日」,她昏迷很久了吗? 「我昏迷多久了?」她疑问。 轩辕意微微挑眉,一会儿才道:「六日。」 六天了?江芷涵非常震惊,很难相信自己竟昏迷了这麽多天,不过他没理由欺骗她,这应该是实话。 而且比起之前醒来那次,这回她的确感觉伤势恢复了许多,至少在她刚刚妄动之前,感觉都很不错。 想到自己受伤的原因,「那个人」能在短时间内动员那麽多人追杀她,而且还非常明目张胆,可见在华原城的实力应该不小,不可能过了这麽多天还没找到她,除非…… 「我们不是在华原城吧?」她推测的问。 「为何这麽认为?」他微微挑眉。 江芷涵也很干脆,直接就将她的推测说了。 轩辕意对她的敏锐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在城外一处林中,极为隐秘,在你伤势好转可以移动之前,尽管在此休养,不会有人找到这里。」他的迷隐阵至今除了师叔之外,还无人能破。 「我的伤……」 他瞥她一眼,走回桌旁坐下,不疾不徐的解释,「头两日你陆续发热,幸好伤口复原的状况不错,没有引发其它病症,算是度过危险期了。」至於後面这几日,则是因为他觉得她睡着的话,他比较方便帮她处理某些「日常琐事」,对她的伤势也比较有帮助,所以才可以再药中加入助眠的药材让她睡着。 「你什麽都不问吗?」她不懂,为什麽他愿意为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招惹麻烦? 「我应该问什麽吗?」他平静的反问。 江芷涵无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用问题回答问题最讨厌了! 「何况我想,就算我问了,现在的你也不可能会告诉我,对吧?」轩辕意说。 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她,还不信任他。 「对,我不会告诉你。」江芷涵也不讳言。「不知内情的话,在那些人找上门的时候,你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毕竟他救了她已是仁至义尽,她不能再将个扯进自己的麻烦里。 轩辕意微挑眉,淡然的面容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嘲讽。 「我懂了,你是为我好。」他轻嘲。 「听得出你很不以为然,不过是的,我是为了你好。」她无奈的说。 「当然。与其让我知道敌人是谁,好事先做好些防范,不如等那些人找上门,再说服他们相信我一无所知,而後放我一马……嗯,的确是上策。」这下子,他的嘲弄非常明显了。 原以为她是因为尚未完全信任他,所以才不想透露太多,他正觉得她还有点脑子,没想到实际上竟是因为这种蠢到极点的原因。 她之前的敏锐推测其实是蒙的吧?聪明大概也只是他的错觉…… 第四章 意识到他说的是正确的,江芷涵无言以对。那个人一丧心病狂,绝对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一个,自己怎麽会有这种天真到近乎愚蠢的念头? 这不像是她。 她微蹙起眉,难道……她的个性及想法,也受到这身体原主人大脑残留的意识所影响了? 「姑娘,放心吧,我这麽说不是想知道什麽,只是很意外姑娘竟如此天真,你的秘密尽管留着吧,我并不想知道。」 「我不是……」江芷涵想解释吗,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总不能告诉他,她会说出那些蠢话,很可能是这个身体大脑残存的个性作祟,和她这个占了人家肉身的穿越者无关吧? 「你休息吧。」轩辕意本就没打算强求她说,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眼底难掩交集,他还是不忍的放软了语调。「不要想太多,你太累了,先睡一下,不管你愿不愿意说,都等睡醒了再打算,我不会跑掉的。」他抬手覆上她的眼睫,让她闭上眼。 「嗯。」江芷涵不由自主的顺从,不再说话。 她确实是累了,他的手覆在她的眼皮上,一股暖暖的气息传递过来,让她感觉很安心。 意识慢慢模糊之际,她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她昏睡了这麽多日,那……她的生理需求难不成都是他帮忙解决的? 可她无力再睁眼询问了,意识很快就陷入黑暗中,沉眠。 小屋内好宁静,只有火烧木头偶尔传来的喳喳声响。 这日,江芷涵一睁开眼,就看见坐在桌旁,一身白袍映着微微火光,右手搁在桌上,左手拿着书册、正垂眼看书的男人。 桌上有一壶香茗、一直茶杯,偶尔他会停下来,端起杯子轻啜一口茶,然後再继续看书。 眼前的男人俊美清灵,让人有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之感,好看的像一幅画。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把他拍下来,可惜这里没有相机或是摄影机。 退而求其次的话,她本身画画的技术也不错,最擅长画人物。而若原身在大脑残存的记忆无误,她应该本来就是位会画画的姑娘,有机会是该帮他画几张画像。 不过瞧他这般怡然自得的模样,是在让处境艰难的她好嫉妒啊! 突然,他伸手翻页,视线不经意的往她这边飘来,而她因为看的太过忘我,来不及收回目光,直到两人直接对上眼时才回过神来。 偷看被逮个正着,真糗。 「醒了?」轩辕意放下书册问她。「睡得好吗?」 「喔……嗯。」她有些无措的低应一声,觉得脸颊微微发烫……一定是因为壁炉的火太过旺盛的关系。「请问……现在是什麽时候了?」 「大约是巳时两刻。」轩辕意望着她,随即偏头蹙眉,起身走到炕边,弯身伸手覆上她的额头。 「看你脸那麽红,我以为你又发热了,幸好没有。」 江芷涵心脏砰砰跳,他弯身垂落的发,飘来一股似有若无的幽香。 她知道自己为何脸红,但是说出来,对他是种亵渎吧?没办法,谁教他那麽不像凡夫俗子,害她都看傻眼…… 「你的脸更红了。」轩辕意又道,就算本来不知她为何脸红,现在他也知道了,光是看她羞涩的眼神,他就明白了原因。 江芷涵面色有丝尴尬。没想到她竟然被一个古代人给调戏了?好吧,她看走眼了,这个男人的个性根本不像外表那般,是个如莲君子。 轩辕意微挑眉,看着她恢复正常的脸色,表情一脸懊恼,不禁莞尔一笑。 方才她一醒来他便已察觉,因为被她凝视的感觉让他全身不自在,但他只是装作不知道,知道发现自己的视线停在同一页的时间太长,而且内容完全没看进去时,他才假装翻页,并顺势的望向她。 他知晓自己的定力变差了,而且还有一落千丈的感觉,是因为她是他的「未婚妻」,所以他才会觉得……心浮气躁吗? 就算还不到心浮气躁的地步好了,但对他来说,静不下心已是破天荒了,所以他才有调笑她的举动,想要让她的心比他更浮动。 他在心里无奈的一叹,这才知原来自己竟也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我正想唤姑娘起来用膳吃药,你醒了正好,我熬了一锅粥,姑娘将就用一些。」他先将她扶起来,让她靠坐着墙之後,才转身走到桌前添了一碗粥,送到她面前。「粥已经不烫了,需要我喂你吗?」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江芷涵赶紧接过那碗粥和汤匙,慢慢的吃着他熬的粥。 粥一入口,她就知道他说的「将就」不是客气话。 说真的,这粥煮的有点……嗯,不知有点,而是很失败——饭粒糊了,米心却没有完全熟透,虽然不仔细是吃不出来,但向来嘴刁的她却很轻易就察觉。 只是,这粥即使煮失败,可吃进肚里不仅暖了她的胃,也暖了她的心。 等到她用完早膳又喝了药,轩辕意收拾好东西,算了算时辰,也该进城和言丹会面了,一来拿补给品,二来要探探消息。 「先……公子!」江芷涵将差点脱口而出的「先生」吞了回去,改口唤了「公子」,却觉得挺别扭的。 「姑娘有事?」轩辕意转过身来望向她。 「呃……我……」她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伤口的痛楚让她微微瑟缩。 光是这样就好痛,她不认为自己能靠一己之力起身,并且走到还不知道在哪里的某个地方解决三急之一,所以,是非得借助他的帮忙不可了。 这种事若是在「上辈子」,她只要一句「上化妆室」就可以很简单的解决,可是在这里、面对这位外貌气质都非常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她莫名的就是难以启齿啊。 「姑娘?」轩辕意耐着性子又问。 「那个……我……我想……」江芷涵支吾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口。 对上他疑惑的眼神,她红着脸撇开自己的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姑娘有话但说无妨。我等一下得离开,若姑娘有事,还是快说吧。」他直接道。 「离开?」闻言她一慌。他……他要离开了? 「只是进城去补给一些物品,大约一到两个时辰便会返回。」他轻声的解释。 「姑娘有什麽事要说吗?」 「咳!也没什麽事,就是……人不是有三急?我凑巧……碰上其中之一……」 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是我疏忽了。」轩辕意淡笑。过了一夜,想来她的确有那种需要了,他走到炕边,先礼貌的说道,然後弯身一把将她抱起。「失礼了。」 「啊?」江芷涵失声低呼,没料到他会用公主抱的姿势来「运送」她。她以为最多就是搀扶她而已,难道这个朝代不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吗? 「别乱动,会扯裂伤口。」他淡然的开口,抱着她绕道左边那列矮柜後头。 她这才发现矮柜後还有一个小空间,放着一个大水桶,还有……那应该是夜壶吧? 一张俏脸瞬间纠结,夜壶啊……呜呜,她想念马桶先生了。 轩辕意轻轻的将她放下来。「可以自己来吧?」 「可以,谢谢。」江芷涵连忙点头。 「好了的时候叫我一声。」说完他转身离开,不仅离开矮柜後这方小天地,还体贴的直接走到屋外去。 江芷涵感激的松了口气,匆匆解放自己的需求。 过了会,她打理好自己後,赶紧盖上夜壶的盖子,抬手挥了挥空气,想要挥散那无法避免的味道,但……只是徒劳。 她有些窘迫,不过也只能叹了口气,毕竟现在外头冰天雪地的,他又只穿着单薄的衣袍,她可不能让人家在外头受冻。 「先……咳!公子……」她出声唤道,这种称呼真不习惯。 也是直到这时,她才猛然想到自己竟然还没问他叫什麽名字,亏人家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呢……咦,救命恩人?那她是不是要称他为「恩公」?看古装剧好像都是这样叫的,等一下试试看吧。 轩辕意闻声立即走了进来,沉默的上前将她抱起,送回床上。 「多谢恩公。」江芷涵道声谢,也没了刚刚的窘迫。 他眉头微挑,忍不住调侃,「救姑娘一命没换来一声恩公,没想到这举手之劳倒是换到了。」 「这声恩公当然是因为救命之恩。」江芷涵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再次证实这个男人真的不像表面这般,是出尘君子。 突然,这会她又想到了自己上次睡着前,那个有关生理需求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 「这几日……都是恩公照顾我?」她轻声的问。 「这儿只有我。」他扫她一眼,面容平淡的说。 看来不必再问,他已经回答的很清楚明白了。 好吧,虱子多了不怕痒,她一个现代灵魂,不在乎这种事儿。 「怎麽了?」见她没再做声,轩辕意故意反问。 「不,没什麽。」江芷涵赶紧摇头。 确实没什麽,他们就是医病关系,上辈子她虽然没结婚,但也交过男朋友,情之所至有了肉体关系实属正常,虽然每任男友最後都因为她的工作和她分了手…… 咳,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也做过几次子宫颈抹片检查,与之相比,这种事……小意思啦! 再说,人家表现的坦荡荡,她若开口询问,不管是直接或是婉转,她还真怕他有古代人的迂腐观念,要对她「负责」呢。 轩辕意望着她,一会儿才淡淡的说:「姑娘,医者父母心,无男女之分,姑娘清白无损,无须挂怀。」 「我知道。」江芷涵一怔,随即点头,暗暗撇了撇嘴。看来,人家也担心被她赖上呢。「对了,我姓江,叫江芷涵,还知道恩公怎麽称呼?」老是恩公或公子的的叫挺别扭的,但她还记得问人名字前先自我介绍是礼貌。 轩辕意眉头几不可察的微微一蹙。 姓「江」? 虽不知道「未婚妻」的闺名,但是他确定她不姓「江」,而是姓「尹」。 对於她的欺骗,理智上他觉得她有防人之心是正常的,可偏偏心里还是涌起一股不悦。她防人防到他这个救命恩人身上,着实让他……很不爽! 这种情绪对他来说很陌生,然而他却不打算压抑。 「姑娘姓江?」他再问一次。 「是啊。」江芷涵没有多想的点头。原身的名字那麽俗,她老早就打算改用自己上辈子的名字了。 「是吗?姓江啊?」 她微微一愣,着才发现他的语气似乎有些奇怪。 「恩公,我姓江……有什麽不对吗?」她被他瞪得心里有些慌乱,尤其他在意的似乎是她的姓,更让她觉得疑惑不解,难道……他其实是认识原身的? 可这也说不通啊,他一直没出现任何认识她的表现,甚至一开始还以为她是男的,叫她「小兄弟」不是吗? 还是说,他与某个姓江的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听到姓江的都不爽? 「没什麽不对,姑娘的姓……好、极、了。」最後三个字,轩辕意几乎是咬牙切齿,硬挤出口的。 好极了?真的吗? 江芷涵有些心惊,看着「恩公」冷着一张脸替她煎药。 是的,她还是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只能继续叫他恩公或公子。 第五章 那天他的表情虽然没有什麽改变,仍是一贯的平淡,可她却真切的感受到他全身充斥着「惹我者死」的氛围,吓得她这个上辈子被搭档和上司叫「憨大胆」的人吭都不敢吭一声,非常识相的当起哑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之後没多久,他便离开了,大约过了一个半时辰左右,又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除了食物、衣物、药物之外,其中还有另外单独包成一大包的药材,她不知道是什麽。 接下来这几天,他煎的药一次比一次苦,而他也不怕她知道,横竖小屋就这麽一丁点大,後来索性毫不避讳的当着她的面,直接大把大把的将黄连丢进药壶里,还一次比一次多。 没错,後来她知道了,原来那一大包药材,正是黄连。 此刻闻着那似乎比之前还要苦上数倍的药味,她的脸也跟着苦了起来。 她甚至能感觉到在他平静无波的表面下,好像……每当看见她惊恐的表情,他的心情就会稍稍好转一些? 她可以确定,这一点也不是「好极了」! 她想八成是她的姓出了问题,才让他反应这般大……喔,不,其实除了那时咬牙切齿的说出「好极了」三个字之外,他可以说没有其它反应,脸上根本一样是毫无表情,除了那惯有的淡然之外,还是淡然。 但是……他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却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啊? 只不过,现在才问他是不是认识她,似乎很奇怪啊…… 江芷涵恐惧的吞了口口水,瞪着端药走过来的他,非常不愿意喝那碗加了好几倍黄连的苦药,可她却也知道,自己不能不喝。 不知为什麽,她就是明白不喝的话他消不了气,消不了气的话,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麽事呢! 对上他的眼,她很无奈的露出一抹苦笑。 「恩公,可否打个商量?」她可怜兮兮的问。 「请说。」轩辕意一副好商量的口气问。 「如果我姓江让恩公不满意的话,那随恩公叫我阿猫阿狗张三李四王五许六都成,就是别把黄连像不用银子似的拚命往药里加。」反正他整她整的明目张胆,她也不介意把话挑明了说。 轩辕意淡淡的望着她。伤药其实几日前就不必喝了,她的伤势现在只需外敷即可,这几日她喝的都是调养身子的补药,只是他没说明而已。 「喝药吧。」他不答话,只是平静的舀了一匙药送到她唇边。 「看来没得商量了。」江芷涵很无奈,只得乖乖伸手。「我自己来。」 她接过药碗,一副慷慨赴义般的样子,仰头一口气喝下。 「嗯……」但药实在太苦,超出了她忍耐的范围,咕噜一声她吞是吞下了,可一阵恶心感又令她反呕了出来,不仅吐出药汁,连同稍早前吃下的简单膳食也全部吐出来,而且还全数贡献在…… 坐在床沿的他的白袍上头。「呕……嗯。」 轩辕意仰头瞪着屋顶,无奈的叹息,任由她在他身上吐个痛快。 好吧,他知道这是报应。 只要对方无辜,而他故意使坏,就会在「近期内」得到报应,这是以前师叔就警告过他的,只是他一直没有机会证实。 如今,他也算是了解这「近期内」是多久的时间了,答案是七日。 算了……他也有不应该,若非她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这样一吐,肠胃翻涌,扯动肌肉,岂不是加重了她的伤势? 知道再也吐不出东西,虚脱无力的江芷涵才发现自己干了什麽好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虽然心里忍不住赞自己干的好,觉得他活该,不过她还是赶紧道歉。 一条白色手巾出现在她眼前。「把嘴擦擦吧,阿猫。」轩辕意说。 江芷涵眨眨眼,有些虚脱,胸腹的伤口也隐隐发痛着,可她现在只想确定一件事。 「恩公叫我『阿猫』,意思就是说……我不必再把黄连当膳後点心了?」 轩辕意忍不住轻笑,她还挺能苦中作乐的嘛。 他笑了也!江芷涵有些惊艳的望着他,自己明明很惨,对他故意整她也是很不爽,可他这麽一笑,几乎就让她忘了这些事。 「我可没准备那麽多衣裳。」他没好气的说。反正那一大包黄连刚好都用完,亏她乖乖喝了七天苦药,也算是奇葩了。 一手捞着衣摆不让秽物落地,他转身走到柜旁,拿下包袱,走出小屋,清洗自己去了。 所以?她解脱了? 江芷涵眨眨眼,随即跟着漾开了笑。 切,早知道,她早点吐一吐不就没事了,干麽拚命忍着,白喝了这麽多天的苦药? 抓起他的手巾细看,她发现这手帕的布料,还有角落那用同色丝线绣的一朵莲花都非常高级,颇有一种低调奢华的感觉,用来擦她嘴边的酸液太可惜了。 考虑了一会儿,她慢慢地尝试坐起身,觉得这种痛还在她能忍受的范围,所以又缓缓的站起来,走到放在炕边的凳子。凳子上头有个脸盆,她捞了些水抹抹嘴。 好冰!冷透的谁让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抓着衣袖拭干唇边的水滴後,她这才拿起他的巾子折好,轻轻的覆於口鼻上,深深吸了口气…… 这是他的味道。 这几日,每当他靠近的时候,她就会在他身上闻到同样的味道,清清咧咧、幽幽渺渺,像是高山冰雪的味道。 「我说小狗子,你在做什麽?」 好整以暇的声音突然响起,江芷涵浑身一僵,瞬间回到现实。 她刚刚……在干什麽? 说起来其实也没什麽,但被他这麽一问,感觉似乎又有点什麽。她不介意向自己承认对这男人有些好感,可她介意被他知道,更介意他不知有没有看见她刚刚的举动。 她是背对着门口的,所以他应该没看见才对吧? 「擦擦嘴啊。」她稳住心绪,对自己镇定的语气很满意,虽然盆里渐渐静止的水面已倒映出一张尴尬无措又心虚的面容。 「是谁准你下床的?」他又问。 「这儿就你我二人,既然不是你,那就是我喽。」她故意不驯的说,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脸颊。「我觉得……好很多了,走几步路没什麽大问题。」 「是吗?」 「当然。」确定表情恢复正常後,她才慢慢的转过身,镇静自然的对他一笑,缓缓举步走回床上坐下。「瞧,没事儿。」 轩辕意走过来,倏地弯下身凑近她,在她瞠大眼、忍不住红着脸往後退时,快速抽走她捏在手里的白色手巾。 「喜欢它的味道吗?」他可以压低嗓音,戏谑的问。 「你……你……」江芷涵涨红脸,又窘又气。他都看见了,还故意取笑她。 轩辕意见她气胀了脸,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直起身子踱步离开。 逗她的感觉真的挺有趣的,会让人不知不觉间上瘾,忍不住一而再的逗弄她。 一看见他那难得的笑容,不知为何,江芷涵心里的气恼瞬间烟消云散,心中宛如小鹿乱撞,心脏扑通扑通的几乎要跳出喉咙来。 妖孽…… 她抬手揪着衣襟,不经意也握住了挂在胸前的金锁片,那扎进掌心的些微刺痛提醒了她现实的存在,像盆冷水兜头淋下。 尽管记忆已模糊,她却有个清晰的认知,那就是——这副身体的原主人是有婚约的。 虽然她知道自己不会履行这个婚约,但在解除婚约前,她是不可能开始另一段关系的,这是她的原则。 在上辈子,她最讨厌的就是劈腿的人了,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一样,而且以她目前的处境,也不适合考虑感情的事。 况且,这一切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又过几日,江芷涵的伤势已经好了七成左右。 这天轩辕意坐在窗边的凳上,手里已然拿着书册,不过眼神却不着痕迹的审视着她。 她又握住那块金锁片了……这几日来,她这个动作越来越频繁,表情也好像在提醒自己什麽似的,让他有些好奇她心里在想什麽。 「常看你握着那块金锁片,它对你意义非凡,是吗?」他故意问。 江芷涵回过神来,低头望着金锁片。这东西对原身来说,是订亲的信物,对她来说,则很有可能是她穿越的媒介,确实是意义非凡。 「嗯,这是我爹留给我的。」她下意识的说,旋即对自己意图隐瞒婚约的行为感到不齿。 「原来如此。」轩辕意若有所思的望着她,难道她爹没有告诉她这块金锁片代表的意义吗? 江芷涵抬眼望向他,突然有个冲动,想看看他的反应。 「我爹说,这块金锁片是喔的订亲信物。」 在原身的记忆力,从小就听爹对她说,她的未婚夫婿是怎麽自己找上门求亲,又说那个人长的俊秀极了,年仅十岁性情便已沉稳内敛,家世背景好,又拜在高人门下,还说十五年後她年满十八,便会迎娶她进门。 或许是因为听过很多次,也或许这身体的原主人本身有所期待,反正她对这件事就是记忆深刻,以至於也得到了一个清晰的记忆片段,想当做忘了或没这回事都做不到。 江芷涵在心里撇嘴,现在距离她十八岁的生辰仅剩七个多月了,依她看来,这十五年来对方毫无音讯,她爹一定是被骗了,就算不是骗,肯定也只是孩童一时兴起的戏言,转过头瞧见什麽更有趣的,就把这件婚事给抛到脑後去了。 原来她知道啊。轩辕意心忖。 「听你的意思是,你没见过你的未婚夫婿喽?」他明知故问。 「是没见过,不过……很快就能见面了。」江芷涵耸耸肩道。 看吧,人家听到她有婚约依然一脸无动於衷,果然只是她一厢情愿。更可笑的是,她到底期望他会有什麽反应? 好吧好吧,她承认自己是对他心动了,可这样的男人,很难让人不心动吧?不过这又如何?对他来说,她只是一个顺手救下的路人,毕竟他甚至连姓啥名谁都不愿意告诉她…… 哼!这样最好,反正她也没打算和他怎样。 「喔?」轩辕意有些讶异的看着她。「怎麽说?」 「我打算到京城找他。」其实除了金锁片之外,她还有一个锦囊,爹说锦囊是未婚夫的师叔给的,言明在她遇难之时才能打开。 在她的大脑记忆中,那天原身在走投无路时迫不得已打开了锦囊,里头只有一张小纸条,写着四个字「寻轩辕意」,因此她了解在她穿越来之前,这身体的主人是打算上京城去投靠未婚夫的。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受过现代教育的她基本上也是个无神论者,可是在自己灵魂穿越附身之後,她再也不敢这麽认为了。 而且像卜算、易经、八卦这种老祖宗的智慧她完全不懂,因此对於未婚夫的师叔竟然能算到十几年後她会遇到这一劫数的本事,她是佩服极了,所以虽然很不甘愿,但眼下她也只能到京城投靠这个未曾谋面的未婚夫了。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打算,此去京城,也要顺便解决掉这件婚约。 轩辕意挑眉。原来她打算到京城找他。 虽然有些诧异,但只要稍一思考,便能理解她这麽做的原因,一击她的处境。 因为她已经走投无路了。 可是,她到底对「她的未婚夫」知道多少?当初师叔对她家人有告知详细吗? 第六章 「你可知他姓啥名谁?家住何处?」 「只知姓轩辕,单名意,今年应该年二十五了,腊月初八生,京城人士。」江芷涵实话实说,或许原身知道更多,但谁教她残留的记忆大多是模糊的,她能记得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轩辕意垂下眼,不意外师叔给的果然是他的真名。 「京城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加上人口稠密,你不知他家住在何处,如何找人?」 「『轩辕』应该不是什麽大姓吧?」她不确定的说。这里的人、事、物虽形似中国古代,却不在她所知道的历史轨迹中,所以她不清楚这儿到底有些什麽风俗习惯,也不知其社会现状。「到了京城之後打听打听,总会知道谁家姓轩辕,再上门问问便成。」 「你想得太简单了。」轩辕意淡淡的说。若真如此,那麽她绝对找不到「轩辕意」,除非凑巧有同名同姓又与他同年同月生的男子。 轩辕确实不是大姓,而是国姓,现今皇室便是姓轩辕。索然皇室没有霸道的要姓轩辕的百姓改性,但此姓的人确实不多,一般人听到这个形式,又在京城,第一个联想到的便是皇室。 只是,她却一点也没 有往皇室猜得样子,表现得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轩辕」这个姓氏在龙腾王朝代表着神秘意思。 事实上,别说平民百姓,就连高官贵胄识得他的人也不多,因为他无须上朝,平日也深居简出,所以能识得他的人除了皇上和近身侍从外,可说是屈指可数。 「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江芷涵也知道事情不会如她想象的顺利,但她又能如何?如果没有那件麻烦事,她或许就会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根本不会想要投靠那个所谓的未婚夫。 他不来迎娶最好,来的话她也会当做不认识,反正这麽多年过去了,对方根本不可能认得出当初说亲时只有两、三岁的她。 只是话又说回来,若原身没有遭遇那件麻烦事以至於香消玉殡,她也不可能在这里了吧?所以啊,这就好像鸡生蛋、蛋生鸡似的,是个无限循环且无解的问题,唉! 轩辕意心中,同样千回百转。他知道她上京城「依亲」是因为走投无路,本想提议直接在这儿帮她解决问题,她就不用上京城了,可这话若说出来,感觉就是不对,好像在阻止她去找未婚夫婿一样。 如果她就是要到京城,他倒不如将她安置在身边,一边帮她解决她的麻烦,就当做是他要解除这桩婚约所给她的补偿吧。 「这样好了,我也是京城人士,正要返回京城,你就和我同行,到京城时,我再派人打探打探,应该比你挨家挨户上门询问来得好。」他相信追杀她的人不会就这麽轻易放手,如果他不管她,那她一定没办法活着抵达京城。 江芷涵讶异的望着他,他要带她一起去京城,还要帮她找人? 「这……」她不知道该说什麽了,他还真是个好人啊。她很清楚,若没有人帮助,她要找到人太难了。 他既然是京城人士,感觉身份似乎也不低,门路应该不少,找起人来肯定会比她简单多了,照理她该欢天喜地立刻答应,可灵魂在现代身为警官的她,还是忍不住犹豫。 「恩公,你别忘了外头可是还有人在追杀我,躲在这里他们找不着是一回事,但一出去就不同了,这点你可要考虑清楚。」 轩辕意傲然一笑,「这麽点小事,有值得费时间考虑的必要吗?」 赫,好狂妄的语调,真没想到这些日子一直以为性子清淡的他,竟然也会有这一面,让她意外之余都忍不住心痒痒了…… 这男人还真是她欣赏的类型,放手好可惜啊!江芷涵不禁在心里呐喊。 轩辕意当然猜不出她心里真正的想法,但他看出来她脸上犹豫纠结的表情,以为她在为连累他的问题而迟疑,於是他径自下了结论,「就这麽决定吧,等尹……咳,等江姑娘伤势痊愈之後,我们就出发。」 「恩公……」 「江姑娘不要再称我恩公了。」轩辕意故意挑了个一定能让她转移注意力的话题,同行之事对他来说已成定局,她无须再举棋不定。 「那……我该如何称呼恩公?」江芷涵屏息以待。他终於愿意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了? 「莲真。」轩辕意说。「莲花的莲,真假的真。」 「莲真。」江芷涵咀嚼着他的名,顺便再心里感叹一下——果然人如其名啊! 当然,这「人」指的是他的外貌。 他并没有编造假名,莲真,是师父为他取的字。 自从他入师父门下,师父为他取字之後,「轩辕意」这个姓名他便甚少使用了。 他这次奉师命南下办事,却万万没想到会在回京的半途,救了自己幼时被师叔拐骗,因而定下亲事的「未婚妻」。 事情至此,他不由得响起师父以前曾感叹的说过的一句话——命运总是用一种让人措手不及的方式,来展现其不可违之威能。 端月三十。 天方露白,原本在椅上打坐的轩辕意便睁开眼下了椅。这些日子他都是这样过夜的,只需闭目打坐,对他便已足够。 偏头望一眼床上依然睡着的人儿之後,他无声的走到窗边推开窗子。 下了数日的雪如他所预测,在昨夜就停了,雪下的不大,积雪不浅,应该还不至於难以行走,而且今日想必会是个有暖日的好天气,正是适合启程的日子。 他看看天色,之前约定的时辰将至,言丹应该快到了。 才刚回到桌前坐下,外头便传来马蹄声与车轮滚滚的声响,惊扰了床上原本睡着的人。 江芷涵猛地睁开眼睛,那声音……是马车? 她警觉的坐起身,看见安坐在桌旁的轩辕意,有些纳闷,难道他没有听见吗? 「莲真公子,有人来了。」她低声说,下床走到窗边,小心的向外探望,果然看见一辆马车从林子里的小道出现,然後就停在那儿,驾车的男子左右张望,好像在寻找什麽。 那男子她觉得有些眼熟,所以确实是她见过的人,是那些想杀她的人之一?还是…… 轩辕意微挑眉,对於她一连串的动作有些讶异,看来像是训练有素的样子,这实在……好生古怪! 「江姑娘不必紧张,那是我的侍从。」他说。 啊,对,她想起来了,当初她冲出去差点撞上的马车,车夫就是他。 「你的伤势已痊愈九成,上路没问题了,所以我决定今日便启程。」轩辕意解释。 江芷涵错愕的转身望向他。 他说什麽?今天要起程? 可是……那天她有答应要和他同行了吗?为什麽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先用早膳,之後准备一下,东西我都整理好了,床尾那个包袱是给你的,里头帮你准备了两套衣裳和一件保暖的披风,你只要打理好自己就行了,桌上那碗药刚煎好,还很烫,等你准备好之後再喝。」轩辕意交代完,起身走出屋外。 江芷涵回过神,更新望向窗外,看见他弯身从雪地挖出一颗石子,然後马车上他的侍从像是此刻才看见他,立即跳下车朝他奔来。 她看见侍从对他恭敬的行李,而後他随手丢开手中石子,与侍从走到马车旁,两人不知在说些什麽,他的侍从还由怀里掏出一张东西交给他…… 听不见他们的谈话,江芷涵轻轻一叹,想到他说要她打理好自己,因此他离开屋子,想必是要给她隐私。 思及此,她立即回到炕边打开包袱,拿出一套衣服。发现是男装後,她满意的点头,躲到矮柜後方快速换好衣服,顺便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然後拿着夜壶到屋外,走到屋後处理掉。 进屋前,她看见那对主仆依然在马车旁谈话,这时莲真正好抬头朝她的方向看来。 江芷涵一怔,想到自己受伤还拿着夜壶,赶紧转身进屋,将夜壶放回原处。 净了手、收拾好自己的包袱後,她环视屋内一周,确定没有什麽遗漏,便在桌旁坐下,一边用早膳,一边等待屋外那对主仆进来。 不知道从这儿到京城,需要多久的时间?她想。 屋外,轩辕意望着手上言丹刚刚拿给他的东西,脸上的表情非常震惊。 那是一张画像,一张官府发布的悬赏通缉画像,而画像上的人就是屋里那位姑娘,他的未婚妻。 画像下方,写着她的姓名、年龄以及罪名——杀人! 犯妇杀害了两条人命,手段凶残,罪证确凿,罪无可恕。见事迹败露,逃逸无踪,本县特颁此令悬赏通缉。 犯妇狠毒顽强,狡猾残忍,未免增加伤亡,死活不论皆可领赏。 悬赏金:纹银一千两。 看着罪行描述,轩辕意脸色越发深沉,眉头紧蹙。 她杀人逃逸?就凭她? 但让他震惊的,不是这个,而是她的姓名。 她姓「尹」,这是他早就知道的,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的闺名……竟然叫做「春风」! 春风……该死的「春风」! 直到此刻,他总算理解师叔信里那一句谜样的话是什麽意思了,她除了是他的「未婚妻」之外,名字还叫「春风」。 原来师叔是哪个意思吗?他几乎可以想象师叔仰天畅笑,得意说话的模样—— 莲真啊,师叔说的「春风得意」就是这个意思,你总算了解了。 虽然他面上没有多大的反应,但心里很清楚,自己所有的冷静已全数消失殆尽。 「春风得意」是吗? 他倒要看看她这「春风」,如何「得」到他轩辕「意」! 「公子?」言丹见自家公子神色变幻莫测,担忧的轻唤。 轩辕意回过神,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好了。 「公子,您说这事该怎麽解决?」言丹担忧的问。 「你听到些什麽?」轩辕意问。 「死者是一男一女,男的姓萧,叫萧廷瑞,是尹姑娘青梅竹马的邻居,女的姓施,施翠筠,萧施两府不久前才定下亲事,据说是两情相悦。有邻居听见案发前几日,也就是萧施两府定下亲事的那天,尹姑娘到萧家和萧公子大吵一架……另外,陈尸处是在萧家後院,後院一墙之隔便是尹家,捕快沿着血迹越过矮墙,在尹姑娘闺房床底下找到凶刀,因此传闻尹姑娘因爱生恨,所以痛下杀手。 「言丹,依你看,事情的真实性有多高?」 「公子,这可是官府正是发布的悬赏告示,人证物证俱在,罪证确凿,假不了的。」天晓得这几天他有多担心公子的安危。 「可是我的看法不一样。」轩辕意将画像折起,听闻声响,抬眼望向小屋,看见她站在门外望着他们,一对上他的实现,便红着脸转身匆匆进屋去了。 唇角微微一勾,他相信她不是凶手。 「公子以为如何?」言丹好奇的问。 「就我看来,单就『死活不论』这一点,杀人灭口的味道颇重。」他沉吟。 「可是官府……」 「官府并不等於就是好的、对的一方,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清楚这点吗?」轩辕意神情淡漠的说。 「是。」言丹恭顺的低头领教。 「既然人就在屋里,不如咱们就进去问问吧。」 「公子!」他十分错愕。「她不可能会承认的,倒是她发现事迹败露,为了自保,难保不会做出什麽事来。」 第七章 「言丹,她没有武功,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甚至还有伤在身,就算她起了杀心,又能有什麽作为呢?」轩辕意淡淡一笑道,他若要制服她,根本连一眨眼的时间都不需要。「走吧,把马车——」话一顿,他实现望向侍从身後那片密林。「言丹,你被跟踪了。」 「什麽?」言丹一惊,猛地回过神,仔细凝听了一会儿,才终於隐隐听见细微声响,估测对方再过一刻左右便会到达此处。「公子,小的去引开他们。」他立即说。 「不用了。」轩辕意制止了他,随即飞身而起,身形辗转间已折下十数枝树枝,返身掠回原地的同时,手中树枝就疾射而出插在雪地上。 紧接着他用手上仅剩的一支树枝,在雪地上画下符咒。「起!」他低喝一声。 很快的,明明无风,雪花却旋飞而起,先是弥平了雪地上的马车痕迹,而後又绕着雪地上的树枝飞旋。 「去!」他又低喝一声,将手中树枝射出,直没入雪中,须臾,插在雪地上的树枝竟也沉入雪中消失了。 「公子布了阵?」言丹低问,眼底尽是崇拜。 「嗯,那些人走不到这里,只会在林子里打转。」轩辕意抬手轻拂掉袖上的雪花。「看来我们还不能回京。」 「公子打算留在华原城处理这件案子?」 「不,不是华原城,也不是我。」他说,「到隔壁的信阳府,那儿自然会有该处理的人去处理。 」 言丹愣了愣,好一会才恍然大悟。 「公子是指唐大人吗?」走这条路线的,应该就是唐大人没错了。算算时间,若不是遇到什麽重大的案件拖延了行程,唐大人是差不多该到了。 「没错,既然他是代天巡狩的钦差大人,有冤当然就是找他申了。」轩辕意微笑。「从这儿到信阳府需要一日夜,等会你带着尹姑娘先走,我留下断後。」 「公子,让言丹留下断後——」 「你会解阵吗?」 言丹一愣,霎时语塞。 「这个地方时前人心善建屋,供给入山猎户休憩的地方,我可不能把阵式放着就走。」见忠心的侍从似还有些担忧,轩辕意淡淡一笑安抚道:「你无须担心,就凭那些人,还动不了我一根毫毛,依令行事吧。」 「是。」 马车疾驰於道上,车内仅有江芷涵一人。 她忐忑不安,不时掀开车後门上的帘子,望着融了雪的道路。都己经午时了,依然不见那个说「随後就到」的人。 她不懂他为何不一起离开,小屋那儿还有什麽要处理的吗? 「言丹。」她移到前方,透过小窗唤着驾车的男人。 「姑娘有事?」他冷着声问。 江芷涵知道言丹对她有敌意,他表现得很明显,不需要敏锐的观察力都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对於他人情绪向来观察入微的她。 但她不怪他,也不会介意,她知道言丹是护主心切。 「我们真的不用等莲真公子吗?」马车可说是一路狂奔,只有之前稍做停顿,让马儿喝个水。 他们用了简单的午膳後,言丹替她煎了药,她原以为言丹会在那里等莲真公子前来会合,没想到一待她喝完药,他们便又立即起程。 「公子这麽交代,我自然听从公子的吩咐,姑娘就安心等着吧!」言丹说。 他也很不情愿,可是公子必须留下来解阵,解了阵,就等於暴露了行踪,所以公子还要断後,摆脱掉那些人之後,才会赶来跟他们会合。 「莲真公子为什麽要留在那儿?」 「姑娘是真的不知还是装傻?」,言丹没好气的问。 「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麽你会认为我在装傻?我有必要装傻吗?」 「有麻烦的人是你,不是吗?」 江芷涵一愣。言丹这话是什麽意思?莲真公子留在那儿,和她的麻烦有关? 「难道……那些人找来了?莲真公子他在断後?」她惊愕地问。 「没错,那些人找上门!公子命我带着姑娘先走,他则留下来断後。」言丹也不隐瞒,反正公子没有交代不可说。 「言丹,我们回去,我们立刻回去。」江芷涵急了。他怎麽可以这麽做?那些人穷凶恶极,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她……她不会感谢他的。 「不行,公子交代要马不停蹄,离华原城越远越好。』, 「言丹,那是我的麻烦,我不能让他为我承担。」她拍打车厢木板,焦急的喊着。 「你以为我就愿意吗?如果我能做主,你根本不会在这里!」他不耐的低吼,「你闭嘴,不要吵了。雪融了,路况很糟,让我专心赶车行不行为」 江芷涵沉默了。怎麽办?言丹不会违背他家公子的命令,她该怎麽赶回去? 「就算你赶回去又能做什麽?不过是扯公子的後腿,成为公子的累赞,到时公子还得分心保护你。 不要说你不需要公子保护,难道那些人拿刀砍你,公子会袖手旁观吗?你就行行好,别再替我家公子找麻烦了。 她闻言一窒,是啊,上辈子身为警官,她虽然练过柔道,也接受过各种体能和射击训练,枪法不错,但是现在她并没有枪可用。而见识过这些人高来高去的武功後,柔道用来给那些武林高手搔痒用,搞不好他们都嫌力道不够。 言丹说的没错,她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什麽都做不到,就算赶回去也只是一种自我满足,平添莲真公子的麻烦罢了。 驾车的言丹抿着唇,不甘愿地吐了口气又道:「姑娘,我家公子武功高强,那些人伤不了我家公子一根寒毛的。」 江芷涵一怔。「真的吗?』,对,她想起来了,初遇那时,他的确只用两根手指头就让她动弹不得,因为这些日子他都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样子,她都几乎忘了这件事了。 「当然,我家公子可是文武双全,只是不爱显露而己。」言丹非常骄傲的说。 「那就好。」稍稍松了气,她相信言丹,因为言丹这麽护主,若不是真的,他绝不可能听命离开,让主子孤军奋战的。 「姑娘,我尽量让马车平稳些,你得躺下休息,顾好自己的身体。」想到出发前公子的交代,他赶紧道。 「谢谢你,言丹。」江芷涵依言侧躺下来,闭上眼睛稍作休息,她知道言丹的言下之意——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要再给他家公子找麻烦了。 是啊,她体莲真公子带来好多麻烦,他现在还冒着生命危险留在那儿,只为了让她顺利逃离。如果他有个万一……不,他会赶来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原本她不认为自己会想睡觉,可奇怪了,怎麽意识好像越来越混沌? 她想睁开眼睛,但却力不从心,挣扎了一会,最终还是沉沉睡去。 一如过往,她刚入睡马上陷入一片血红的梦魔,她惊恐的抱住自己,很清楚她又在作梦了…… 不,这不是梦,而是这身体的原主人「尹春风」生前最後一天的记忆。而她现在就在这个身体里,看着一切发生,体会着当时尹春风的所有情绪……这个时候,她就是尹春风。 她不是第一次梦见那天的情景,所以一切对她来说己经非常熟悉,下一秒钟会出现什麽她都知道。 瞪着眼前虚掩的门,她命令自己不要推开它、不要踏进去,但是她的双手双脚却不受控制,仍如那日一样将门推开,跨进门坎。 啪嗒一声,她的脚踏上湿泞的地。 不要看!不要低头!她在心里吼着,可是视线却慢慢的往下移,她很清楚尹春风那天心里在想什麽。 她在想:奇怪,既没下雨也没下雪,怎麽地会湿泞泞的? 然後,她便看到被染成暗红的泥地,以及卧倒在血泊中、睁大着双眼己经气绝的好友萧廷瑞。 「春风,快逃!」 惊慌的大喊传来,她惶恐的抬眼,看见好友的未婚妻一身是血,正被一个男人给抓着,而男人另一手,握着一把还滴着血的匕首。 「翠筠姐……」她恐惧得发抖,看不出翠筠姐身上的血是自己的还是沾染上去的,腿软地迈不出步伐。可她不能逃,她必须救翠筠姐。 尹春风,你这个笨蛋!江芷涵在心里怒吼着。这个尹春风有着她最讨厌的圣母情结,自以为是的善良!她到底凭了什麽认为自己有能力救人? 尹春风想张口呼救,可是男人的动作更快,下一瞬间已经到她面前,对着她高举起匕首,那男人的面容,深深地烙进她的眼底…… 「不——」 她听见翠筠姐的声音,接着便被翠筠姐抱住,虽然看不到翠筠姐的背後,但她知道一那原本要刺进她身体的匕首,此刻己插在翠筠姐的背心。 「翠筠姐——」她狂乱的喊。 「快逃!」施翠筠痛苦的说,猛地将她推出门,自己转身抱住那个男人,拖住他的脚步。「快走!」 「翠筠姐……」她泪流满面,全身打颤,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踉跄的逃离。 你这个圣母小白!如果一开始就逃,施翠筠也许不会死!江芷涵在心里吼着。 「尹姑娘。」 一声低唤,穿破她朦胧的意识,将她从梦境中拉了出来。 「尹姑娘,醒醒。」 那声音再次响起,近在耳畔。 她费力的想要睁开眼,却有些力不从心,不知自己的眼皮为何这般沉重,努力了好久,才终於微微的睁开眼。 眼前有些模糊,她眨了眨眼,视线慢慢。清楚之後,意识也跟着苏醒过来,感觉自己靠着某种温暖的东西,身子也被包裹着,舒服极了。 「尹姑娘,你醒了吗?」 声音又响起了,彷佛就在她耳後,很近,近到她可以感受到那呼吸一吐一纳的吹拂。这嗓音她也很熟悉,像是……莲真公子? 她猛地回过头,俊朗的面容近在咫尺,让她呼吸一窒。 「你……」她从他怀中转过身来而对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见,她举起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在察觉他是真是的人的瞬间,眼眶立刻泛上一股热气。「你没事?你赶上了?」 轩辕意看着她微红的眼眶、担忧关心的眼神,心头一动,竟莫名柔软了起来。 「是,我没事,我赶上了。」他轻声地说,向来淡漠疏离的黑眸不自觉蒙上一丝温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呢喃着,发觉自己的泪就要出眶,连忙低下头去,轻轻抵着他的胸膛。「你这样算什麽?不声不响地把别人的麻烦揽上身,你当自己是神仙吗?你不知道……不知道……我会很愧疚、很……担心吗? 轩辕意嘴角上扬。原来她不仅坚强也倔强,嘴更是硬,然而这样的她,他怎麽感觉……很可爱呢? 「我知道。」他抬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後脑。 「你又知道了?你什麽都说你知道,其实你根本不知道……」不知道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我,也知道自己对你的感觉已经开始改变了。他在心里说。 江芷涵猛地抬头瞪他。知道知道,他什麽都说知道,她才不相信! 「我真的知道。」轩辕意微微一笑,曲起食指揩去挂在她脸上的一滴泪珠。 他是什麽意思?她心跳快速跃动。他这举动又代表什麽? 即使己看出她眼里的疑惑和期待,但他还是抑下心头的心动,因为现在还不是明说的时候。 第八章 「尹姑娘方才作恶梦了?」他转移话题问。 江芷涵想到那个红色的梦魔,心头愤恨又起,脸色变得更难看,完全没有注意他对自己的称呼。 「嗯……」她低应一声垂下眼,接着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窝在他的怀里,而且刚开始好像还是他从後面环抱着她…「喔,我怎麽会……」 她有些囧,不知道自己为什麽睡个觉会睡到别人的怀里,手忙脚乱的想离开。 「别急,慢慢来。」轩辕意扶了她一把。「因为天寒,尹姑娘伤势又尚未痊愈,我发现尹姑娘一直颤抖,才以自身内力为你驱寒,请不要见怪。」 原来……是这样。 江芷涵摇头道「请别这麽说,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这些日子还劳烦你多方照顾,是我该谢谢你。」人家古人都这麽坦荡了,她这个现代灵魂如果再扭捏,就未免太逊了。 「那咱们就都不要客气了。」轩辕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就她这胡涂样,他那刻意喊她好几声的「尹姑娘」了,她还没发觉,要说她有多狡猾、多残忍,还真是侮辱了这两个词。「殷姑娘若已经清醒,就到外头用晚膳吧。」 她愣了愣,此刻才发现马车是静止的。 「言丹在车外生了火,晚膳也差不多准备好了,我们下车用膳吧。」他先跳下马车,再转身扶她下车。 江芷涵环顾四周,除了火堆的光源外,大地皆笼罩在一片莹白柔美的月光中。 她听见溪流的声音不远,所以他们应是在溪畔扎营。马儿就系在马车旁,正低头啃着草,而言丹正在火堆旁,转动架在火堆上的烤肉。 「好奇怪,我怎麽会睡了这麽久?」她难以置信的低哺,走过去坐了下来。 言丹闻言瞥她一眼,但很快就敛下眼,专注地顾着烤肉。 「我想可能是伤势还没有痊愈,所以你才会比你自己以为的还疲累。」轩辕意而容平淡地说,跟着坐下。事实上,是他在药里加了安神镇静的药材,以防万一她想往回走。 是这样吗? 她虽然心。里还有疑惑,不过算了,这并不重要。 「莲真公子,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这事其实当时她就打算告诉他,只是後来睡醒之後竟然就忘了,现在既然想起来,两人也己经同行,麻烦又紧追在後,此时不说要待何时? 「尹姑娘不先用完膳再说吗?」轩辕意问。 「我没胃口。」江芷涵摇头。 「尹姑娘,我家公子累了一天,傍晚才赶上来,尹姑娘有什麽事,不能晚点等我家公子用完膳、事体息之後再说吗?」言丹轻声的开口。 「言丹。」轩辕意低斥一声。 他闭上嘴,垂下头继续翻转烤肉。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江芷涵羞愧极了。麻烦是她的,可她却安稳睡觉,由他替她去挡,现在又只想着自己的事,完全没有考虑到他,她真是糟糕。 「尹姑娘不必介怀,既然你没胃口,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谈一谈。」轩辕意说。 江芷涵一愣。「莲真公子请说。」 「尹姑娘大概听言丹说了,有几个人找到木屋那儿,是吧?」他一赶上他们,言丹便老实的向他报告下。 「是。」她点头。「很抱歉,给公子带来这麽多麻烦。」 「尹姑娘无须介怀,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轩辕意从袖袋里,拿出那张悬赏告示递给她。「那些人掉了这个。」 「这是……」江芷涵接过,不解的望着他。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她狐疑的打开那张折了好几折的纸,一瞧清楚内容,马上睁大眼。 「怎麽会……」她震惊、错愕又愤怒,完全无法置信。「怎麽会是这样?这太离谱了,我……」突然,她猛地抬眼望向他。 他看了告示,这就是他要找她谈一谈的事刹那他信了吗? 等等,……他刚刚是叫她「尹姑娘」吧?而且好像不只一次……江芷涵终於後知後觉的发现这点,内心心七上八下。 他的表情一派从容,她实在看不出来他怎麽想的,可这是官府的悬赏告示,一般人不可能不当一回事吧。 「这不是真的,他们并不是她……不是我杀的,真的,请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她急切的解释,因激动而语无伦次。 「我知道。」』轩辕意轻声的说。 江芷涵一愣。他「又」知道了? 等一下,他是说……他相信她? 「你相信我?」她诧异的问。 「这很意外吗?」轩辕意拿回悬赏告示,揉成一团捏在掌中,一会儿张开拳头只剩一阵粉尘随风飘散。 哇!江芷涵在心里惊叹。莲真公子果然像言丹说的武功高强。 轩辕意收回手拍了拍,拍去残留的粉尘,然後才慢慢的望着她。 看她红唇微启、一脸钦佩赞叹的样子,他眼底闪过一抹莞尔,他承认,他是故意在她面前展现自己的武功,但却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为了让她安心。 他不想再看见她因为担心他而流泪的模样了。 「所以我称你尹姑娘,没叫错,是吧?」他面容依旧平静的说。 江芷涵有些尴尬的挠挠耳後,点点头。「抱歉,我只是……」不喜欢「春风」这个名字。 「无所谓,我能理解,这种情况下隐姓埋名是必须的,再说,尹姑娘与我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隐瞒身份实属正常。」 她听了不禁脸色纠结。虽然她隐姓埋名的理山和他说的不一样,但他既然说是必须、是正常,那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语气 啊? 轩辕意似乎他感觉到自己的口吻有点像怨妇,不自在的撇开脸後,再度转移话题。 「这些日子,我发现尹姑娘似乎深受梦魔困扰,方才睡梦中喃喃喊着『翠筠姐』三个字……」这不是他第一次发现她做恶梦,只是之前不想多问。「其中一名死者施翠筠,就是你在梦里喊的『翠筠姐』,是吧?」 「是。』,江芷涵曲起腿,用双手抱住,下巴搁在。膝盖一上,回想着案发当时的一幕幕。 上辈子做警官,她什麽命案尸体没看过?比萧施两人死状凄惨的尸体多得很。 梦境中那种深深的恐惧是属於尹春风的,而在梦里她会感同身受,跟着尹春风的情绪起伏,不过清醒时,她就能理智的回想每一个细节。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你打算和我一谈的事,是吗?」 「没错,只是说来话长,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江芷涵轻叹。 「无妨,我们有根多时间,就从头慢慢的说吧。」轩辕意建议道。 於是,她在脑中组织好画面,慢慢地道出一切。 此时的她,与其说是个惊恐的目击者,倒不如说是个条理清楚的旁观者更为恰当,直到说到了施翠绮为救尹春风而以身挡刀,她才忍不住红了眼眶,流下两行珠泪。 人在危急时刻的行为最能代表深层的本性,而施翠绮在尹春风的记忆里,是个清雅冷淡的女子,没想到竞然会为护她而牺牲自己…… 一方折迭整齐的自色巾帕递到眼前,她微微一怔,仰起头望向他,一会儿才接过,轻声的道了声谢。 「所以,你是亲眼目睹了那桩血案。」轩辕意听完了她的叙述,缓缓的开口,「为何没有立即报官?」 「因为那个人追着我,打算杀我灭口,我只能找一个地方暂时先躲起来。」 「那後来呢?」 「我躲了很久,至少有两个时辰,直到确定那个人已经不在附近,才敢离开藏身的地方。本来打算去报官,可我才到街上,就发现有人盯上我,我被他们慢慢逼到人烟稀少的地方,从他们的言谈中,得知他们是奉命来灭口的。」那时的尹春风就是在这种边躲边逃的情况下,打开了那个随身的锦囊,却在後来逃命时弄丢了。 「後来我被砍了一刀,拚死逃出城,然後便让你给救了。」 说到这里,江芷涵不禁双手紧扣。那一刀当场就让尹春风香消玉殡了,才导致後来她的穿越附身。 轩辕意点头。理解了前因後果後,华原城县令有问题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我不懂,为什麽我会变成凶手,成了官府悬赏捉拿的对象?」江芷涵皱眉。 古代的官府办事是这种流程吗?没有审问就定罪,不仅宣布通缉还死活不论,这算什麽啊? 「因为凶刀是在你床下找到的,又有证人证实案发前几日你和萧公子大吵了一架,而你的逃逸,就成了你有罪最有力的证据。」 「凶刀……为什麽会在我床底下?」她一开口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这摆明是栽赃嫁祸,不过,这又延伸出了另一个问题…… 「这还用问吗?如果你真的不是凶手,那就是栽赃嫁祸了。」言丹说。 「嗯。」江芷涵点头沉吟,不自觉露出上辈子分析案情时的神气。「现在问题是,凶手杀害萧廷瑞和施翠筠的动机是什麽?他是如何知道目击者的身份、住处,甚至是睡在哪间房?」 言丹古怪的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说什麽,瞥了一眼他家公子,最後还是闭上,低头继续烤肉。 轩辕意则若有所思,望着她的眼神也有一丝讶异。 「这的确值得深思。」他不动声色,顺着她的话分析案情,「尹姑娘,你受伤那日,身上是做男装打扮,而且很自然,所以初时我才误以为你是个少年。」他突然说。 江芷涵有丝困惑,不解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你的打扮,是後来为了逃命躲藏才变装的,还是……」 「不,其实我平常偶尔就会做男装打扮,那天正好穿着男装。」她摇头,知道尹春风因为一直跟着父母在市井营生,经常是做男装打扮。 『所以案发当时,你就是那样打扮的?」 「对,之後逃离就躲起来了,根本没有可能换衣裳。」 「尹姑娘,你可有看见凶手的样貌?」 江芷涵点头,想起对方那冰冷带点嗜血的疯狂眼神,彷佛还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带着血的味道,喷在她脸上。 「你可认识?」 「不认识。」她摇头。「我从小就跟着爹娘在城里摆摊卖字画,虽然不敢说认得城里的每个人,但至少能混个眼熟,可那人很眼生,我猜是个外地人,或是刚到城里不久,有不错的家世。前面是属於尹春风的记忆,後面的就是她的推理了。 「这就奇怪了,如果是刚到城里不久的外地人,又怎麽会知道你是谁?「喜丹基本上一点也不相信她的推断。「你看看,这悬赏告示上可是你女装的模样,既是外地人,怎麽会对你这麽了解?光看一眼你的少年就知道你是个姑娘,连姓啥名谁、家住哪、睡哪间房都知道,先是把凶刀藏在你床下,又将你的长相报给官府。」 轩辕意沉吟了。这的确不单纯。 「关於家世这个推论,可有依据?」他问。 「对方衣着华丽,而且短时间就能召集那麽多人来追杀我,这些钱都不是普通人家花得起的啊。 」要是在现代,得是有钱又有权的人才能做到,她想在这个古代应该也是差不多。 「或许凶手在城里有亲人或朋友,透过亲友帮忙才会这麽清楚你的事。」轩辕意推论。而且真凶的朋友或亲人还得有权有势,这样才说得通。 江芷涵蹙眉,表情凝重。「问题是官府怎麽可以这麽草率就定了我的罪?还发出死活不论的悬赏告示,这不是存心逼死人吗?」 第九章 轩辕意微微眯起眼。或许官府就是存心的,而这也衍生出另一个问题——为什麽? 是县令大人想尽速结案,好显示自己卓越的办案能力?还是本就昏庸无能,无法明察秋、勿枉勿纵?抑或者……另有隐情?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又道:「如果要你指认,你还认得出来吗?」 「当然认得出来。若有笔墨纸砚,我还能画出来。」 「你会丹青?」 「会,我爹从小便教导我,直到他去世。」不止尹春风,她也是从小学画的。 「与你爹相比,功力如何?」轩辕意蓦地想起当年她爹为她画的,那幅栩栩如生的袖珍图画像。 「爹说我青出於蓝。」江芷涵老实道。记忆中,尹家爹爹是真的有这麽说过,况且现在不是谦虚的时候。 不过……莲真公子知道尹家爹爹丹青功力如何吗? 「那好。」轩辕意点头。「到府城的时候,找家客栈住宿,你来绘出凶手的画像。」 「府城?」江芷涵疑惑。不是京城吗? 「信阳府。」 搜寻了下大脑的记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信阳府的地理位置。 「可我们不是往北朝京城去的吗?」信阳府在西边,若要到京城,绕道信阳府是多走了一大圈啊! 「一开始是往北没错,不过明日一早,要开始往西,先到府城。」 「莲真公子有事要办?」 「是。」轩辕意缓缓地露出一抹浅笑。「我们要拦轿申冤。」 「饭桶!」沉沉怒吼翻天响起,华丽厅堂里,郭嘉忠愤怒的抓起凳子朝跪在堂一下的男子丢去。 砰的一声,凳子结结实实打中堂下男子的肩膀,可男子却连眼都没眨一下,还是一动也不动。 「连个女人也抓不到,你还有脸回来禀报?应该直接抹脖子算了!」郭嘉忠生气的说,暴躁的来回走着,有时气极,便抬脚踢翻最近的凳子。 该死!那个女人绝对不能留。 「报——」堂外,一名侍卫匆匆来至。 「进来!」郭嘉忠招手,侍卫立即快步走进。「有什麽消息?」 「回大人话,有人看见那辆马车里的人确实是尹春风没错。」侍卫报告。 「查到那个,男人的身份了吗?」他问。 根据属下的回报,那男子虽然只带着一名随身侍从,不过气势非凡,想必不是普通人,而这正是他最担心的。 前儿日才听闻皇上在年初时,派遣了钦差查访民间,虽然消息无法证实真假,但「宁可信其有,以保万年安」向来是他处事原则,这段时间就是安分守己些,该做的事勤快些做,不该做的事也暂时别做就成了。 偏偏……偏偏那个畜生在这时候给他出了这麽个大批漏,如果不快点补救,不要说那个畜生,连他的乌纱帽都会被摘掉! 「尚未查到。不过根据属下探查,那马车是从南方来,往北而去。」 从南方来刹那麽就不是京城派来的人,也许只是路过此地罢了。 郭嘉忠放下心来,暂且不再管那男人的来历。 「往北逃,她是想逃去哪里?」 「大人。」跪着的男子启唇道:「尹春风有个未婚夫婿,据说是京城人士,有没有可能她是往京城去了?」 「往京城?」郭嘉忠皱眉。「知道她未婚夫婿的身份吗?」 「不知。」 可恶!不能让她逃到京城去,那里是天子脚下,他人的地盘,到时候恐怕会节外生枝。 「再多带一些人手,快马加鞭追上去。」郭嘉忠立即吩咐侍卫,「那个女人手段残忍的杀害了两个人,如今罪证确凿,决不能让她逍遥法外。如果遇到抵抗,或有旁人阻挠……」眼底闪过一抹狠戾,他沉声下令,「皆视为共犯,格杀勿论。」 江芷涵躺在马车上,辗转难眠。 她悄悄地坐起来,掀开小窗子的遮帘望出去,从这个方向看见了映着月光的溪流,那柔柔闪烁的光芒,好美。 她轻缓的起身,尽量不发出声响的下了马车,看见躺在车旁的主仆二人。 她不由自主的蹲了下来,双手托腮,就着月光有些发怔的看着闭目休息的莲真公子。 为什麽对他心动? 是因为他的救命之恩吗? 因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所以才想以身相许? 江芷涵撇撇嘴,忍不住在心里嘲弄自己。若救人者也有意愿,那或许是报恩,但若对方无意,根本是恩将仇报了吧? 无奈,心脏的跳动是不受自己控制的,而对一个人心动好像也是这样呢! 意识到自己竟然对着他的睡颜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无聊想法,她不禁懊恼地抓抓头。现在想这些都没用,毕竟她可是一身麻烦,有命案、有冤情,不但被追杀,身上还有一桩婚约呢。 再说了,人家对她好像一点意思也没有,她想这些未免太多余。 唉,不想了不想了。 她站起身,悄然无声的往溪畔走去,没有注意到身後原本闭着眼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爬上溪畔一颗大石,她凝望着闪着银辉的水面,又仰头望向夜空。明朗的月、耀眼的星,在现代己经很少看见这麽澄净的星星了。 对於她的死亡,队上一定很难过吧?还有她的搭档小涛,以他的个性一定会很愧疚、很伤心,铁定觉得自己不该先走,如果他在的话,她也许就不会出事了。 事到如今,她只希望队上伙伴们能好好的开导小涛,别让他太钻牛角尖了。 卧伤在床的那段时问,她曾想过等伤好了得想办法穿越回去,不过回头想想,那场车祸那麽严重,她搞不好连全尸都没有呢!要怎麽回去? 轻叹了口气。她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在现代已经没有亲人了? 整理好思绪後,她将思念压在心底深处,二十一世纪的一切已是属於一上辈子的事,就算她再思念也无济於事,还是先解决目前的困境要紧。 莲真公子说,皇上派了六位钦差大人代天巡狩天下,为民申冤,惩贪宫污吏,其中一位钦差大人不日便会抵达信阳府,到时,他们便拦轿为她申冤。 想到居然要和古装剧演的一样去拦轿,她就忍不住满脸黑线,且不说逻辑上的种种困难,光是她的膝盖,她就不认为自己弯得下。 况且,这样不会连累到他们吗?毕竟在律法还她清白之前,他们这应该是窝藏通缉要犯啊。 「尹姑娘。」 身後传来一声低唤,江芷涵回过头,就见莲真公子站在那儿,月光下的他一身白衣,更显得飘然出尘。 「莲真公子,夜己深,怎麽没有休息呢?」 「尹姑娘又何尝不是?」他轻身一纵,跃上人石,手上挽着的披风顺势披在她的肩上。「天气寒凉,尹姑娘应该更加保重自己才行。」 「…谢谢。」江芷涵揪着披风,一颗心又因他的体贴温柔而震荡,令她惶惶不安。「我是白日睡多了,可是莲真公子不同。」 「我向来睡得少。」轩辕意在大石的另一端撩袍盘腿坐下。「尹姑娘在担心什麽吗?」 「嗯…」她低应了声。「莲真公子,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妥。」 「为何?」他挑肩问。虽然她没说明是什麽不妥,但他知道她指的是拦轿伸冤这件事。 「第一,如果你们被安个要犯或协助逃亡的罪名,那可麽是好?我不能再连累你们了。」江芷涵忧心地说。 轩辕意闻言。忍不住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他以为她是在担心碰不到钦差大人或申冤失败,又或者是未审便直接被抓回去这类的问题,没想到竟然是担心他们。 「放心吧,你担心的事是不会发生的。」他说。 「莲真公子为何这麽有把握?」她疑问道,不是怀疑他,而是不解。 因为我与那位钦差大人有过两面之缘,唐大人是个公正廉明,素有青天之称的好官。」轩辕意尽量以实话多做保留地解释。 其实不只唐大人,六名钦差。全是皇。上的心腹爱卿,即便个性各有不同,偶尔也颇令人头痛,但他们全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真正为百姓做事的。人。 不过这些,他不能说得太清楚,否则他要如何对她解释,他如何知道这麽多呢? 「原来如此。」江芷涵理解,便也释怀了。 「有第一,那麽应该就有第二吧?」轩辕意示意她继续。 「嗯。」她点头。既然她担心的事不会发生,那麽接下来就知道怎麽做了。「莲真公子,钦差大人是奉圣命暗中代天巡狩,既然是『暗中』,那我们要如何得知哪顶轿是钦差大人所乘?又如何得知钦差大人会在何时行何路,以便拦轿呢?」 他愣愣看着她,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撇开头以袖掩嘴。 江芷涵初时有些不解,但很快就知道他在笑,而且是因为她说的话而发笑—— 虽然看不太出来,但她就是知道。 她晓得自己肯定是说了什麽蠢话,才一惹得向来喜怒不形於色的他这般忍俊不禁,但她却不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到底有什麽不对。 「咳!」轩辕意止住笑意,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尹姑娘,是我不对,没把话说清楚。其实我们不是真的要拦轿申冤,那只是一种说法。」 「不是拦轿伸冤?」 「不是。就像尹姑娘方才说的,既是『暗中』查访,我们当然不知道唐大人会在何时行何路,也就无从拦轿了。」 「那……该如何做呢?」她疑惑地问。 「让钦差大人自个儿来找我们。」轩辕意淡淡一笑。 江芷涵一怔,狐疑的看着他半晌。「莲真公子,这话也只是一种说法而己,不是真的像字面上的意思,是吧?」就像拦轿伸冤一样。 轩辕意猛地又以袖掩嘴撇开头,这次时间更久了点,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後,他同样又轻咳一声,视线重新落回她脸上,结果看见她一脸懊恼的瞪着他。 呵!其实她的性情也挺活泼的,他依稀还记得当初那个字画摊上的小女娃儿,有多灵动可爱,或许是因为遭逢巨变,才让她变得拘谨戒慎。 现下她连瞪他都敢了,是不是代表她开始恢复了?这样很好,很好…… 「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姑娘家脸皮薄,既然都恼了不能再取笑人家。再说,想起来似乎也没什麽好笑的,就不知道他为什麽会突然失控想笑,大概是因为她一脸认真又带点傻气兼狐疑的模样吧。 「嘎?」江芷涵傻了。「可是——」 「细节尹姑娘就不必太追究了,反正到时候钦差大人自然会找我们。」轩辕意打断她。「话说回来,等这件事情解决、凶手绳之以法後,尹姑娘有何打算?是要返回华原城?或者一样决定上京寻找未婚夫婿?」 江芷涵一顿。如果事情顺利解决,她是没必要再去京城,可以照着她之前的设想,自己一人谋生,无拘无束地过日子。可是,若不上京城,便千犯表要与他就此道别,後会可无期了…… 「我不知道。」她老实说。「我想事情不是那麽容易解决,不过……我会好好想想的。」 凝视着月光下水而的她,莹白如玉的而庞有着深深的茫然,见状,辕意的胸口突然微微一紧。 他沉默了下来,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劝她回华原,还是随他一同返京? 第十章 他只知道,他的心……乱了。 翌日出发前,轩辕意将一个包袱交给她。 「这是?」江芷涵疑惑的接过後问。 「这是用我的衣裳修改的,委屈尹姑娘换上,做一些改扮、换个称呼,充当我的弟弟。因舟车劳顿、身子不适,因此只能改乘马车。」轩辕意解释。 「知道,有劳莲真公了费心了…」她理解他的用以,毕竟华原城离信阳府仅有一日半的路程,亦归在信阳府的管辖内,遇到这样情结重大的犯罪,府城不可能不知,也许连府城都有她的悬赏告示也不一定。 亏得他思虑周到,否则贸然踏上信阳府,她被捕事小,连累他们主仆二人可就不好了。 她爬上马车,打开包袱,换上那套修改过的衣裳,再束起发,绑上额带,遮蔽住她额心的胎记。 整装妥当後,却又看见包袱里还有一个约两寸见方的小木盒。 她拿着木盒打开车门,蹲在门边唤,「莲真公子。」 轩辕意闻声,回头望向她,改小的白绸袍子穿在她身上很合身,衬得她整个人水灵灵的,像个翩翩小公子。 「尹姑娘有事?」他走了过来。 「包袱里还有这个,请问这是什麽?」她将小木盒送上前。 他接过木盒,将其打开,一缕淡淡的草香立刻飘了出来。 「这是一种颜料,可以涂抹在皮肤上改变肤色,你在脸上、脖子、手上都抹上一些,至少可维持三天不掉色。」他将木盒放回她手上道。 「我了解了。」江芷涵点头。她可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以现在的化妆术改头换面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挖了一些颜料往脸上抹,但没有镜子,光靠感觉和经验很难抹得周延,导致脸上的肤色有些深浅不一。 「尹姑娘……」轩辕意忍着笑。「如果你不介意,我来帮你,要不然你脸上会变得非常精彩。」 江芷涵眨了眨眼,理解他的话後,霎时脸颊发烫。 「那……麻烦莲真公子了。」她再次将木盒交给他,自己在车门边坐了下来,高度刚好比站在车外的他矮了一点点,两人四目相对。 这时,他们才同时想到这样的举动未兔太过亲昵,可提议都说了,应允的也应允了,临时收回反而显得太过刻意。 於是,江芷涵只好紧张的垂下眼等待,视线连一丝也不敢往上移。 轩辕意凝望着她轻颤的睫羽,过了会才慢慢、轻轻的替她抹匀脸上的颜料。 他轻柔的抚触像带着炙热的火焰,让江芷涵的脸颊发烫,她非常庆幸自己脸上有颜料遮掩,才不至於让羞赧嫣红的面容暴露无遗。 可惜她不知自己太高估这颜料的遮掩度,其实涂上去後,只不过比她白皙的肤色稍微深了一点而己,顶多让她看起来像是受过日光照拂的男孩,至於她上的红霞,仍然尽入轩辕意中。 况且,就算脸上的嫣红可以掩饰,她强烈鼓噪的心跳还是骗不了自己。 「转右边。」他低声说。 「什麽?」她呆了下,不自觉地抬起眼望向他,对上他墨黑的瞳,心跳漏了一拍,接着又再次狂跳。 「脸稍微转右边。」轩辕意重复道,大掌轻捏她的一巴,将她的脸转向右边。 「喔。」江芷涵这才回神,慌乱避开他的眸光。 他微微一笑,为她将几根发丝勾到耳後,察觉她的轻颤,他眸色转深,凝视着她形状姣美的耳朵和颈侧的线条。 轩辕意食指沾上一点颜料,轻轻的在她肌肤上滑动,落到颈侧动脉处,她那飞快的脉搏跃动撞击着他的指腹,像是呼应她般,他的心跳也加快了。 他无声叹口气,定了定神後,强迫自己专心为她涂抹颜料。全部抹好後,他不自觉松了口气,将小木盒塞进她手里,退开两步的距离。 「手的部分,尹姑娘就可以自己处理了。」他说。 「嗯……」江芷涵低下头,低声应道。 「我去看言丹准备得怎样了。尹姑娘好了之後,我们就可以出发。」说完,轩辕意便转身往溪边走去。 「公子。」正在溪边喂两匹马喝水的言丹,看见主子立即恭敬的唤道。 「都准备好了吗?」他随口问。 「是的,都准备妥当了,就等马儿喝完水便可出发。」 「好。」轩辕意在溪边蹲下,净了净手,将指上的颜料抹去,却抹不去那似已烙在肤上的细致触感。 「不妙,…,』他只手掩脸,无奈的低喃,光是他竟然会「落荒而逃」,就己是大大的不妙。「真是糟糕啊,看来要输了呢……」 「公子,怎麽了吗?』,言丹只听到主子发出声音,没听清楚内容,因此疑惑地问。 「没事。」轩辕意又暗暗叹了口气,而後站起身。「出发吧。」 接近午时,他们抵达了信阳府,马车缓缓通过信阳府城门,沿着大街行进。 江芷涵撩开车窗帘子的一角望着外头,华原城虽然不大,但己是繁荣富庶,没想到和信阳府一比,只是小巫见大巫。 没多久,她的视线便从繁荣的街道,落在骑马跟在马车旁的男人身上。 之前他就是骑马赶上她和言丹,据说马是临时在一个小村子向村民买的,不是什麽骏马,偏偏他骑来依然那般飘逸出众,好像连同马儿的层级都一起提升了。 老天真不公平,好像将所有好的、美的事物都集中在他身上了。 目光不其然与他对上,她心一跳,下意识往後一缩,手一松,帘子垂了下来,她亦忍不住有些懊恼。 真是丢人,每次偷看他,都被他逮个正着。 这就算了,对上眼就对上眼,大方的笑一笑再自然的转移视线,假装欣赏街景不就好了吗?她干麽慌乱到躲起来,这不摆明了心虚吗? 「江寒。」窗外,轩辕意出声低唤。 江芷涵悄悄叹息一声,整了整面容,伸手撩开帘子。 江寒,是她从「江芷涵」三字中撷取,换成同音字用在这关头的假名,如今她的身份,是他的义弟。 「是,大哥有事吗?」她试着沉稳地回应。 「应该是大哥问你有什麽事才对。」他骑马跟在马车旁,望着她浅浅微笑。 「没什麽,只是看看街上。今天街上很热闹的样子。」她说。 前头就是客栈了,今天就稍事休息,养足精神之後,明日大哥再领你到街上逛逛。」轩辕意一说。 「多谢大哥。」 此时,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轩辕意说完,率先跳下马,把缰绳递给从客栈里跑出来的小二,然後又来到马车後,将门打开。「江寒,下车吧。」他站在车外,朝里面伸出手。 江芷涵想尽量表现的自然,将手搭在他受伤,谁料两手刚一接触,她指尖立刻微微一颤,下意识的想要退开,却更被他握紧。 她微愕的抬眼望向他,却迎来他一个儒雅的浅笑。 「小心点。」轩辕意握住她的手,温声叮咛。 妖孽啊妖孽……她再次在心里感叹,借由他的扶持跳下马车。 「还好吗?」他又问。 「没问题。」江芷涵知道他是问她的伤,其实她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人虽然还是觉得有些疲累,不过这不算什麽。 「是吗?你的手有点凉,」轩辕意大掌攫着她略显凉意的手轻轻搓了搓,一手热了,再换另一手。 这……这是在干什麽?他这是在吃她豆腐吧? 不知为何,她脑海里浮现办公室里男上司吃女下属豆腐的画面,不过与眼前的状况比拟,这念头便马上被她甩掉。 人长得好、气质佳就是吃香啊,她怎麽也无法将那琐的画套在他身上,只是……今天的莲真公子好像真的有点古怪啊…… 「我没事,真的。」江芷涵微微使力,打算抽回自己的手。她只手热,脸也热了,再继续下去,她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干脆扑倒他。 轩辕意凝望她一眼,见她双颊嫩红,眼底有着难掩的羞意,点头,放开了她的手。 言丹拉着马车,跟随小二将马车赶到後面的空地。 江芷涵总算抬眼望向客栈,随即微微一愣。 这是一家看起来很老旧——根本可说是破旧的客栈,非但朱红大门斑驳,朝里头望去,大厅虽摆放了十来张桌子,却没有一位。她甚至还看见有两三张桌子因桌脚长短不齐而倾斜连大门旁挂着的一块牌子,也摇摇欲坠歪了一边,上头写着「全详客栈」。 她讶然望向身旁的男人,不偏不倚迎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眸。 心里再次升起那种古怪的感觉,她确信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一路上,莲真公子对她的态度真的不一样了,没了初见时给人疏离感,尽管依然有礼,却多了一些霸道的亲昵,笑容也变多了。 最大的不同是,他竟然会对她毛手毛脚了? 虽然先前在养伤期间,两人难免也有肢体接触,但是和这回他给她的感觉一比,两者是天差地远。 她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在打算些什麽,却难掩期待,也许……她不再是一厢情愿了。 「这是一家很有意思的客栈,千万不可『以貌取人』。」轩辕意笑着说。 「是,小弟受教了。」她微微一笑,顺从地响应,视线转啊转,突然定住,身子也跟着一僵。 那是她…是尹春风的悬赏画像! 果然如她所料,连府城也贴上悬赏告示了。 她不自觉的往他靠拢,心虚地低垂个头,不晓得她会不会被认出来?会不会下一瞬间,就有大批官差出现,将他们团团围住? 「江寒。」轩辕意伸手扶住她的手肘。「我们进去吧。」 「可是大哥。…」她担心极了。 「相信我。」他轻声说,气低头对她一笑。「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江芷涵望着他,心里满满的。不安被他安抚下来,她轻轻吁口气,点点头,配合地让他带着她走进客栈。 他们一跨过门坎,站在柜台後方的掌柜立即抬起头来,目光炯然地望向他们。 掌柜出乎江芷涵意料的年轻,看起来大概也才二十五、六左右。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真有其事,她感觉掌柜在看见公子时有些惊讶,接着便将视线落在她脸上,很仔细的审视起来,看得她……浑身发毛。 难道……这掌柜的认出她是悬赏的犯人? 「掌柜的。」轩辕意扬声唤道。 江芷涵诧异的抬头望向他。他刚才的语气,怎麽给人感觉有些冷……可他的样子看起来,和往常并没什麽不一样啊。 似是察觉她的视线,他又低头对她浅浅一笑。 看吧,她没说错,他的笑容真的变多了,今天一路上给她的微笑,比两人相识以来加起来的都要多,而且也变真诚了。 思绪一下子被转移开来,江芷涵没看见掌柜恭敬的垂下眼,从柜台後方哈腰走了出来。 「两位客官,是要用膳还是住宿啊?」掌柜笑意盎然的询问。 「都要。给我们一处单独院落,两捅热水,再送些清淡好消化的膳食到房里。膳後将这包药煎好,送到房里来。」轩辕意将一包药交给掌柜,吩咐道「里而有煎药步骤和注怠事项,务必依照。 」 「好的,没问题。」掌柜接过药包。「小的领公子和小……公子到房里,请跟小的来。」』说完,掌柜便在前方领路,往後方走去。 第十一章 走过一条不长且破落阴暗的回廊之後,江芷涵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如诗如画般的自然风景佐以精心设计的园林景观呈现面前,实在美得惊人,根本让人看得目瞪口呆,而且一点也不破旧。 她的脚步早已不由自主停了下来,看着四周的美景,又想到前方客栈的门面,不解两者为何有如云泥之别。 两个男人跟着停下脚步,轩辕意也不催促她,随她慢慢观赏园林景色。 「小公子还喜欢吗?」好一会儿之後,掌柜才笑问。 「嗯,这里很漂亮,和前面完全不同。」江芷涵老实的说。 「呵呵,这地方只招待『有缘人』,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能进来的——」「掌柜。」轩辕意打断他的话。「可有其它客人?」 「目前没有,不过。…」掌柜笑了笑。「两日後会有一位客人,是位走访各处的游人,大约後日傍晚左右会抵达。」 轩辕意点头,看向江芷涵。「江寒,我们会在这儿小住一段时间,有得是机会观赏,还是先到房里去,掌柜也才好去做事。」 「啊,对不住……」她很不好意思的致歉。 「不打紧,小公子喜欢,是我们的荣幸。」掌柜继续领路,一边闲聊似的问「两位公子是……」 「义兄弟。」轩辕意道。 「原来是义兄弟啊!」掌柜呵呵笑了。「不知为何,小的总觉得小公子面善得紧,好像在哪儿见过。」 江芷涵面容微凛,不禁揪住轩辕意的衣袖,身子也往他靠近。 「舍弟初次离家远行,我想掌柜是不可能见过的。」他微侧身,挡住了掌柜的视线,眼神带着冷冽的警告看着对方。 「呵呵呵,也是,这麽水灵灵的小公子,小的若是真的见过,肯定不会忘记才对。」掌柜还是呵呵笑着。「啊,到了,就在前面了。」 说完,推开一扇园们,领着他们踏进这处别致的小院。 「这儿有两间上房,一间客厅、一间花厅,还有一间仆人房,若有什麽需要的话,就拉拉铃……」掌柜走到门旁,抬手拉了拉挂在门边、一条编织着精致花样的带子,清脆悦耳的铃声随即响起。「没间房里都有这样的绳子,在门边和床边,铃响了,我们会听见的。」 此时,小二帮忙拿着他们的包袱行李,领着言丹走了进来。 「对了,掌柜,帮我准备文房四宝送到房里。」轩辕意吩咐。 「是。那麽小的就领两位公子到此,希望两位住的顺心。」掌柜朝他作了一个揖,便挥手要小二一起退下。 「哇!果然如大哥所言,不可『以貌取人』呐。这家客钱未免太『表里不一』了。」人一走,江芷涵便忍不住赞叹。「不过这也太奇怪了,通常开门做生意,门面是顶重要的,这家客栈却反其道而行,难怪门可罗雀。」 「因为掌柜只做『熟人』的生意,要不然,就像他刚刚所说的只招待『有缘人』。」轩辕意微笑地解释。 只不过对熟人,掌柜的态度就像刚刚对待他们的差不多,若不是熟人的话,那可就精彩了,他目睹过一次,因此相信掌柜绝对是天下最擅长招引怨恨的人。 而要当这个「有缘人」,得先不挑剔门面,有勇气走进来,然後才是面对掌柜,所以,据说这「有缘人」至今不曾得。 「那大哥和掌柜算是熟人?还是有缘人?」 「都不算是,只是听朋友提起过,知道这家客栈的奥秘之处罢了,既不是熟人,也算不上是有缘人。」轩辕意避重就轻的回答,领着她走到其中一间房前,为她推开房门。「你就睡这间,等会儿热水就会送上来,你梳洗沐浴过後就到花厅用膳。」 「好。」江芷涵点头。 「对了。」他又转头,吩咐言丹将另外准备的包袱拿过来交给她。「这是另一套衣裳,给你替换用,明日我们再到街上替你买几套衣裳。」 「两套衣裳就够我替换,不用再添购了,我还是留在客栈别出去比较妥当。」 江芷涵袍着包袱猛摇头。之前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应了一起出门,可是现在既然知道街上贴满了她的悬赏画像,她怎麽还能上街呢? 「我不是说过不必担心吗?」轩辕意说。 「可是街上到处都是我的画像,就连刚刚掌柜也差点认出我来,我想我还是安分的待在房里比较妥当。」她轻叹,虽然自己的情况不是穿越到清朝,不用体验女主角那种走到哪都会遇到「数字军团」——阿哥们的定律,但遇不到数字军团,也是会遇到其它麻烦的呢。 穿越故事中。的女主角通常不是吸引男人就是招惹麻烦,她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我己经够麻烦你了,真的不想再节外生枝。」 「也罢,就依你的意思吧。」轩辕意只好点头。本来他是见她沿路充满兴味的欣赏热闹街景,所以才想带她出去逛逛,既然她有所顾虑,他便无须勉强。替换的衣裳和保暖的外袄,他可以命言丹去买回来,反正来日方长,以後…… 他霎时一怔,随即在心里失笑。不久前才接受自己对她有不同的感觉,现在就己经开始有「以後」的打算了? 「对不住,让大哥费心了,我……我进房了。」江芷涵愧疚地说,低垂着头踏进门里,转过身欲将门关上。 「尹姑娘。」轩辕意突然唤道。 她一愣,也跟着换回原本的称呼,「是,莲真公子?」 「你可知在北方,『大哥』这称呼是另有含意的?」 江芷涵愣住了。他指的「北方」,肯定是这个时空、这个王朝的北方吧?但她只知道这个朝代与中国古代在大方向上是大同小异,风俗民情则完全不了解,「大哥」二字在北方有什麽含意,她还真不知道呢。 不过……大哥不就是大哥吗?亲的、认的、或是敬称都是,还会有什麽其它特别的含意? 「有何含意?」她不解地摇头。 轩辕意望着她一会儿,微微一笑,也摇摇头。 「没什麽,我随便说说罢了。没事的话,我回房了。』说完,他转身走向另一间房。 江芷涵一脸疑惑,站在门内目送他的背影。莲真公子那话究竟是什麽意思?他不是随便说说就罢了的人,所以这「大哥」到底另有什麽含义呢? 这厢,江芷涵满心闲惑地进了房,而愣在原地的言丹却受到很大的惊吓。 尹姑娘或许不知道,可他是北方人,虽然小的时候就跟着爹娘移居到京城,但是在家中,他娘喊他爹就是叫「大哥」,在北方,那是妻子对丈夫的昵称啊! 言丹看看尹姑娘,再看看自家主子,然後拔腿跟上,一边在心里哀嚎—— 天啊地啊!他家公子怎麽会莫名其妙的问这种问题呢? 深夜,万籁俱寂。 轩辕意站在桌前看着摊放在桌上的画像,画中人狰狞的表情像只发狂的野兽,莫怪春风夜不安枕,频频被恶梦纠缠。 春风……他无声地叹息,没想到自己如今在心里,已经直呼她的闺名了。 弯身吹熄烛火,他信步走到窗前,偏头望向斜角那扇窗,那里是她的睡房 火在半个时辰前才熄灭,不知她今夜会不会又被恶梦纠缠? 「草民见过王爷。」一道低低的声音徐徐响起,就在窗外。 轩辕意不惊不动,只是缓缓收回视线,落在窗外单膝跪地的人身上。 「起来吧。风以寒,我不是说别来这套繁文褥节吗?」他淡淡地说。 「礼不可废。」名为风以寒的人站起身,抬起头来一看,赫然是刚刚的掌柜。 这里,其实是宫家设置的消息收集传递处,一方面也提供住宿给他们这种密访民间的高官贵胄。 而说官家,实际是因为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一句戏言,几名心腹惦在心上,便花了数年时间慢慢建置,在全国几处大城里设立了据点,这些客栈才有现在的规模。 由於每个「掌柜」有不同的性情,也就发展出不同风格的「全详客栈」,信阳府城这家「全详客栈」,则是其中最为特殊的。 因为认真说来,「全详客栈」的大老板,可以说是当今圣上呢! 「礼不可废刹那麽你又怎麽会自称『草民』?」 「未入朝、自然是草民。」风以寒呵呵笑说。 轩辕意淡哼一声。这人身无官位是因为他足暗处的组织。不过他身上有圣上御赐的金龙钰,一拿出来便如圣上亲临,就算一品高官也得跪拜。 「王爷,您那位『义弟』,若是草民眼力没有突然衰退的话,现今满街墙上都能到您『义弟』的画像呢。」风以寒很快地切入重点。 「你的眼力向来极好,我为她那样改扮,也非为了掩你耳目。」轩辕意点头。 「这可妙了。」他轻轻笑了。 「风以寒,托你办一件事。」轩辕意忽然正经起来,转身离开窗边走进屋内,过一会儿拿了张画像出来交给他。「查出这人是谁,酬劳任由你开。」 「这是?」他接过一看,随即感兴趣的睁大眼,「这笔法如此精湛微妙,画中人狰狞的表情、疯狂的眼神栩栩如生,宛如真人就在眼前……此画绝非高手不得,莫非出自王爷之手?」 「不,此画出自我那位『义弟』之手。」轩辕意说。 「妙,妙极…」风以寒可乐了,他生平爱画如痴,求的不是「名画」,而是「好画」。「这事我接下,酬劳只要您『义弟』为我画幅画。」 「成。」他爽快地答应。 「时限呢?」 「後日傍晚,唐天易抵达之前。」唐天易就是六名钦差之一,也就是是风以寒之前说的,那位即将抵达的「游人」客人。 「草民可否问问,这画像里的人犯了何罪?」他脑子转了转,事件其实己经拼凑出九成九,剩下的一分,就等王爷证实了。 「杀人,嫁祸。」 杀了萧、施两人,嫁祸给王爷的「义弟」。风以寒在心里径自补充完整,点了点头。「所以是要让唐大人来办这个案吗?」 「嗯。」轩辕意点头。 「这事交给草民查办。为了这次的酬劳,在唐大人抵达前,草民绝对把这人的祖宗八代全给挖出来。」风以寒将画卷起。若不是画中之人面目可憎,他还真想把这幅画给私藏起来呢。 唉,现在才知道,也不是所有好画他都想收的,太可惜了。 「华原城的县令……」轩辕愈沉吟了一会,继续道:「也稍微注意一下。」 风以寒挑起眉,须臾点了点头。 「唐天易抵达时,通知我一声,也转告他,我这叫『平民百姓』请他申冤。」他交代着。 「草民了解。」原来王爷的身份至今还又对他「义弟」保密啊?有趣、太有趣,真是有趣极了。 「若网页无其它事情搅拌,草民就告退了。」 「嗯,下去吧。」轩辕意点头。 风以寒朝他一拱手,转身便飞掠离去。 又剩下独自一人,车干辕意的视线再次落向斜角那扇窗,好一会之後,他闪身跃到窗外,信步走向她的睡房。 房门是拴上的,窗却是虚掩的,他从窗口翻身入内,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爬窗的举动有多麽不合宜。 他站在她的床边,望着她静谧的呼颜,她看起来睡得很好,没作噩梦。 一颗整晚浮动的心渐渐定下来之後,他想起今晚替她排过的命数,眼底蒙上一层幽黯的火光。 第十二章 他与她确实有姻缘,但却是有缘无分,因为不管是八字或面相手纹,怎麽算她一都应该是己死之人。 想到她了无生气的模样,想到那双灵动的美眸再也没有光彩、俏脸上再无丰富的表情,他再也听不到那张红菱小嘴唤他「莲真公子」的声音……他心头狠狠的一紧,眉头微蹙,好半晌才徐徐地无声一叹。 她的变量,就是他吧? 不,应该说是师叔,若非师叔借师父之名,派人捎信遣他南下办件芝麻绿豆大的事,他也不会遇到她,还顺手救了她。 这到底是她的劫数,还是……其实是他的? 床上的人突然喃喃地翻了个身,唤回他的思绪,听见前头传来金鸣交击之声,他眉一皱,一道指风很快点了床上人儿的睡穴。避免她被吵醒。 可他没打算到前头去察看,就这麽在床沿坐下。若这等小事风以寒都搞不定,那全详客栈的掌柜之位也甭再坐了。 果然,用不到半刻时间,前头便又恢复寂静。 他也是时候该回房了,如果让风以寒知道这麽晚了他还待在姑娘家房里,大概明日天未亮,消息就会传回京城了吧。 依照「原路」回到房里後,他并没上床,直接在案後坐下。 他在等。 叩叩!两声轻敲响起,轩辕意抬手一挥,房门被打开,风以寒站在门外。 「进来吧。」他淡漠的说。 「呵呵,就知道王爷还没睡,所以第一时间就禀报王爷。」风以寒嘻嘻笑地跨过门坎,来到案前,抬脚勾来圆凳便一屁股坐下,似乎完全忘了仅在半个时辰之前,自己才刚说过「礼不可废」。 「说吧。」轩辕意有些意外,他会来向他禀报,就代表闯入者与他有关。 「闯入者是死士,被制住後立即自尽,没有丝毫犹豫,动作快速干净利落。 这画像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风以寒将一张画像放在桌上,然後推到他面前。 轩辕意看着摊放在桌上的画像,眸底冷光闪动。 这是尹春风少年装扮的画像。 「连同画像一起的,还有这个。」风以寒又推了一个东西过来。 「鬼门的玄铁令?」轩辕意拿起那块宽一寸、长两寸的黑色玄铁,嗓音一沉。 「是啊,看来对方和王爷的『义弟』之间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竟然不惜重资委托鬼门。不过幸好只是玄铁令,要是赤金令就麻烦大了。」 鬼门的杀手令分三个等级,玄铁、青铜、赤金。玄铁令只会派出十个杀手执行任务,十个杀手若都失败,那麽任务就宣告失败,不会再加派人手,青铜令是五十个杀手,而赤金令则是倾巢而出,无止境的追杀,除非完成任务,或是鬼门灭了。 「方才来了几个?」 「只有三个。」 也就是说还有七个杀手!轩辕意握了握拳,目光更形冷冽。 「尽快查出委托者的身份。另外,马上派人通知唐天易,明日午时之前我要见到他,不管他用什麽手段,三天之内我要这件案子真相大白。」 风以寒有些错愕。依照这种要求,他必须在明日午时之前查清楚凶手的身份。 但王爷是不是忘了从这儿到华原城,坐马车需要至少十二个时辰,就算快马加鞭,也需要七八个时辰啊! 他张了张嘴,想要抗议,却在轩辕意森冷的眸光中闭上了嘴。 活该!他就是倒霉,谁教他先前得意的打算看人家笑话,结果笑话没看成,自己倒成了笑话。 原本两天的时间就很紧迫了,现在还浓缩成一天…… 得了,他就认命点,彻夜办事去吧。 今天的天气很好,白日阳光灿烂,很温暖,气温回升了不少,春天到了。 可是一整天,江芷涵都觉得周遭的气氛有些紧绷,不仅早膳的时候没见到莲真公子的人影,连午膳她也被通知独自用膳。 此刻,看着桌上丰盛的晚膳,本应该很引人食指大动的,她却只是机械性的吃着,眼中有抹疑惑一直滞留不去。 昨晚应该发生什麽事了吧?虽然她没看见或听见什麽,但她相信自己的感觉。 上辈子她的第六感,可是让她和搭档破获了好几宗扑朔迷离的案子,还避开了几次重大的危险呢。 瞥了一眼坐在对面静静用膳的莲真公子,他是午膳过後不久才终於现身的,如果打算让她知道,那时他应该就会告诉她了,而如果他没打算让她知道,她大概也不可能从他口中套出什麽。 可惜言丹不在,要不然他挺好套话的。 「怎麽?不合胃口吗?」轩辕意本想当作没发现她不时飘来的打量眼神,不过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江芷涵闻言,干脆放下碗筷,抬头认真地盯着他。 「昨晚是不是发生什麽事了?」既然直觉诉她有事,她也不可能从他口中套话,那她就不必拐弯抹角,直接问好了。 轩辕意心里暗暗一叹,她的敏锐再次让他意外。 「用完膳再说吧。」他说。 也罢,他本来就没想要瞒她,就像他曾说过的,知道敌人是谁、清楚自己的处境,更能事先做好防范,将危险降到最低。 江芷涵点点头,理头继续吃饭。 两刻钟後,两人对坐於他室中的书案,轩辕意将风以寒调查到的资料交给她。 「这是……,』她伸手接过,在抽出信封里的东西前先问道。 「我托人调查的凶手资料。」 她神情一凛,立即抽出里而的纸打开,越看越是心惊,同时一些疑点也有了解答。 凶手名为郭世昌,原来就是华原县令郭嘉忠的私生子! 郭嘉忠年近五十,府中妻妾无数,可惜膝下一直无子,两个月前才意外得知年轻时在家乡被他玷污的一个婢女替他生了个儿子,立即派人回去打探。查证属实之後,前些日子才将这个私生子接来华原城,也就是郭世昌。 案发那时,郭世昌抵达华原城还不到两日,在街上看上了施翠筠,本就顽劣的性情因仗恃自己有个县令父亲而更加猖狂,也像是要弥补从小因私生子的身份而被鄙视怠慢的遭遇,气焰十分嚣张。 既然看上了施翠筠,他就想将人占为己有纳进府,没想到却被严词拒绝。又听闻萧施两家定下了亲事,一时咽不下这口气,便悄悄跟踪施翠药,打算伺机将人掳走。 这一路跟踪,他竞跟到了萧家,看见对他冷冰冰的施翠筠居然对那个姓萧的男人那麽温柔,心中愤恨至极,恶念丛生,闯了进去便一刀杀了萧廷瑞,抓了施翠筠就打算强行带回府,只是没料到尹春风会突然来访,以至於让他误杀了施翠筠。 之後,尹春风逃走了,郭世昌恢复理智,察觉事态严重,只好告知父亲自己闯的祸。 郭嘉忠愤怒之余,也明白不能让自己的独苗就这麽完了,於是便安排了栽赃嫁祸、发布通缉、杀人灭口等这一连串的事。 江芷涵咬牙看完,砰的一声一掌拍在桌面,担任高阶警官多年培养出来的气势猛然爆发。 这种人渣!败类!有其父必有其子! 「这些都是真的?华原县令一手遮天安排的?」她冷声询问。 「是真的。」对於她此时浑身外放的气势,轩辕意不是没有疑心,只不过他不动声色的掩下心中的讶异和疑问。 她低头沉吟,一会儿又抬头望向他。 「你认为钦差大人会不会相信?」 「我没告诉你吗?」轩辕意浅浅一笑。 「告诉我什麽?」 「近午时唐大人低萍此处,我已与他见过面,告知了此案,也将所有的罪证交给他。此时,唐大人已经在前往华原城的途中了。」 江芷涵愣愣的眨着眼,一时之间不能接受,以为自己听错了。 也因为这一怔愣,她刚刚的气势瞬间消失无踪,又成了那个偶尔有点呆、很可爱的人儿。 「可是。……我呢?」她是按揭最关键的人物不是吗?不需要她出面? 「王朝律法有明文规定,为保护重大案件之受害人,受害人可聘请讼官代为处理一应官司,无须亲自出面。」 「所以你帮我请了讼官。」江芷涵点点头。讼官应该就像是律师吧,看来她得找个时间把这个龙腾王朝的律法细读一遍。 法律向来就是保护懂法律的人,上辈子身为执法人员的她非常清楚这有多重要。 「是,希望尹姑娘不会怪我自作主张。」 江芷涵连忙摇头。「不,怎麽会呢?我感谢都来不及呢。」 「那就好。」轩辕意仍是笑。「如果没有意外,这个案子很快就会结束,还尹姑娘清白。」 「谢谢。」她真心的道谢,「不过昨晚发生的事情,应该不是这件事吧?你还没告诉我,昨晚发生什麽事了?」 「是啊,差点忘了。」轩辕意扬眉失笑,一会儿才敛下笑容,严肃的凝望她。 「听过『鬼门』吗?」 她摇头。鬼门?听起来就觉得不是什麽正派的东西,该不会是什麽杀手组织或邪教魔门吧? 「鬼门是个杀手门派,专门拿钱杀人,委托分为三个等级,玄铁令、青铜令、以及赤金令……』 轩辕意大略介绍了一下鬼门三令後,沉默地看着她。 唔,不是她有夸,她的直觉真的挺准的,猜得八九不离十。 江芷涵是个明白人,对於犯罪的嗅觉和推理都很敏锐,所以当他提到杀手组织的时候,她就大概猜到了。 「那个郭嘉忠委托鬼门杀我,是吗?」既然他好像说不出口,那就由她自己说吧。「昨晚有杀手来了?」 「嗯。」轩辕意点头。 「所以……郭嘉忠买的是哪种杀手令?」 「玄铁令。昨晚己经解决了三名杀手。」 她暗暗松了口气,幸好只是最低级的玄铁令,昨晚解决三个也就是说剩下七个。 「谢谢你。」这声谢,是为昨晚他替她摆平杀手。 轩辕愈淡淡笑问:「尹姑娘往後可打算好了?」 江芷涵秀眉微蹙。她还没想好,也不怎麽想谈这个问题?因为这牵涉到她的那桩婚约。 「还没。不是还有杀手的问题吗?」七个杀之手呢,可不是简单能解决的事。 「需不需要我先派人赶回京城,为尹姑娘打听未婚夫的消息?」 「不用了!」江芷涵语气有丝焦躁的说。 察觉到自己语气不佳,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浮躁,缓和又道「我己经麻烦莲真公子很多了,之後的事不急,我可以自己处理。」 轩辕意望着她,心中也在挣扎,食指无意识的在桌面点着。要不要现在就告诉她,他就是她的未婚夫? 其实以目前状况来讲,早说晚说结果都是一样,早在她说出她未婚夫是谁,而他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时,欺骗隐瞒就己经存在了,现在告诉她或以後告诉她,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唉,还是等回京,他把那些可能成为两人阻碍的因素都解决之後再告诉她吧。 江芷涵回到房里,看见放在桌上的药,撇了撇嘴,逃避现实当作没着见,直接就往床上一躺,思考着自己往後的路要怎麽走。 她确实该有所决断了! 优柔寡断不是她的个性,她之前的犹豫不决全都是因为莲真公子,因此,撇开莲真公子不考虑,她的未来要从两方面来看。 一是婚事,二是事业。 第十三章 这桩婚约是一定要解除的,不仅因为她无法接受盲婚哑嫁,更因为她不是尹春风。虽然这个时代就跟中国古代一样,大多婚姻属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得一知心人,白首不相离,能不同於其它人的与人共侍一夫,只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不容易,她知道,毕竟社会风气如此,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女子能够改变的。 幸好她不急,也不强求,得之我幸,若得不到,她独自生活也无所谓。她的观念是,两个人的生活如果比一个人的差,那又何必进入婚姻里? 关於事业,婚约解除之後她就是独自一人,当然得考虑到後来的生活,所以建立一个属於自己的事业是必须的,她得养活自己不是吗? 至於要做何营生,目前她还没机会好好观察一下这个朝代的市场,因此无法做决定。不过她也没什麽太大的野心,没有打算像其它穿越人士那样在某个领域里混得风生水起,她崇尚小富即安,奉行低调是王道,平凡是幸福的真理。 当然,真要她做什麽大生意称霸商场,她也没那个能力啦。 唉!如果像一些随身流小说写的,有个随身庄园或农场该多好啊! 她抓起那块金锁片,忍不住用食指点着它,喃喃地说:「金锁片啊金锁片,你既然能带我穿越到这里,又那麽及时的让我附身在死去的尹春风身上,为什麽就没有附带一个随身空间呢?超逊的你。」 眼儿眨了眨,她猛然突发奇想…要不要来个滴血认主试试? 她坐了起来,犹豫的举起手指,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伸手往嘴里一咬…… 「嘶!痛死人了……该死!古装剧演的都是骗人的,这得咬多大力、多狠才能见血啊?」 或许是疼痛让理智恢复,她讪笑一声,喃喃骂了自己一声白痴,重新躺下。 她还真是异想天开了,这麽盆的事也做得出来。 如果滴血能认主开启空间,当初她身受重伤流的血还不够多吗刹那时这块金锁片可没逃过染血的命运,还不是一样只是一块金锁片。 吮了吮犹自发疼的指尖,视线又瞥向桌上的药碗,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认命下床把药灌下肚,然後倒了杯水漱漱口。在塞了块放在一边的梅饼进嘴里,才敢正常呼吸,回到床上继续想未来的路。 若要解除婚约,京城是一定得走一遭的,等杀手事件解决之後,她还是依照之前的决定往京城去吧。沿路还可以顺便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市场需求,也许到了京城、解决婚约之事後,她就在那里落脚也不一定。 很好,事情理顺了,其实也不复杂,是她之前自己心里的纠结太多余。 既然未来的大方向已经敲定,接下来就是和莲真公子的事了。 虽然感觉到两人问的暖昧气氛日益严重,但在解除婚约之前,她是绝不允许自己做出什麽事的。 而且,她也感觉到莲真公子似乎同样有所顾虑,即使对她日渐亲昵,却一直没有挑明说开。 是因为她是个有婚约在身的人,他不好说什麽?还是有其它因素? 打了个呵欠,一阵睡意忽地袭来,她没精力再做思考,眼睫慢慢不受控制的垂下,很快便沉沉入睡了。 夜深了,而她的窗外,立着一个人影。 轩辕意一面容沉静,眼底的衬,色却晦黯不明。 方才他听见了什麽?金锁片带她穿越到这里?「穿越」是什麽意思?又,「随身空间」是什麽? 最重要的是,「及时附在死去的尹春风身。上」,这又是什麽意思? 双手紧握成拳。好吧,其实最後一点他是理解的,莫怪怎麽算都算到尹春风应是已死之人。 他原本还想变故是出在师叔和他身上,没想到真正的变故是「她」……这不知来自何方、叫「江芷涵」的魂魄。 所以,从头至尾,他所认识、欣赏进而喜爱上的,都是江芷涵,而非尹春风? 师叔算到这点变故了吗? 卜算能力当世第一,无人能望其项背,因此,师叔应该算到了吧。 那麽,他该怎麽做呢? 是捅破这层窗纱?或是当作不知道? 她会希望做江芷涵?还是继续当尹春风? 感觉到暗处隐隐传来几丝不属於全详客栈暗卫的气息,他黑眸微微眯起。 心情正烦躁,就来了让他发泄的人,人家的好意他怎能不接受呢? 照例从窗缝弹射指风,点了床上人儿的睡穴,虽然她喝了药,应该会睡得很沉,但他还是要预防万一。 他抬手一拍腰带上的宝行,唰的一声,腰带弹开,原来是一把软剑。在锵锵声中,软剑变得闪亮笔直,下一瞬间,他手持宝剑飞掠闪过。 夜色中,再次传来金鸣交击声,却仅在刹那间便又归於宁静,很快从树上掉下三个人影,落在地上後早已没了气息。 埋伏在暗处的全详客栈暗卫们,此时个个脸上闪过一抹惊悚,从来不知道这位让各家掌柜戏称为「玉面王爷」的男人,武功竟是如此高,他们尚未发现有杀手入侵,人家已经将杀手给解决了,而且是在弹指间……「处理干净。」轩辕意对着夜色冷声道。 不待那些暗卫有所反应,他便又掠回某个人儿房外,静静的立在那儿,直到天露鱼肚白,才举步回到自己的房里。 又过三天。 江芷涵睁开眼睛,伸了一个大大的一懒腰,望向窗外,天已大亮了。 疑惑的抓抓头,她最终还是耸了耸肩,起床洗漱。 「今天得问问莲真公子,那件案子最後结果如何了。」她喃喃自语道。 洗漱後踏出房门,她就看到几日不见的言丹又出现了,正站在莲真公子的房门口。 「言丹,你回来啦。」她笑着打了声招呼。 「是的,尹姑娘。」他客气的回应。「公子在前面和掌柜谈话,交代言丹在此等候,待姑娘醒来,告知姑娘今日要准备上路返程了。」 「要出发了刹那案子呢?杀手呢?」江芷涵愣住了。难道事情不在这里解决,他打算以不变应万变,沿路处理? 言丹眼角微抽,有些不满又无奈的看着她。 「案子己经结束了,郭嘉忠摘了乌纱帽,被判流放,郭世昌抓入大牢,秋後问斩。杀手这两天也解决了,前天夜里又来三个,昨儿个夜里四个,加上第一天的三个,十个杀手都已全数覆灭,玄铁令已然作废,尹姑娘可高枕无忧了。」反正她似乎也没忧过,夜里睡得可香了,完全不知道别人为她做了多少事。 江芷涵闻言,错愕之余忍不住有些尴尬,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人家已经帮她把杀手都解决了。 不过……真是太奇怪了,以前她不是这麽嗜睡的人,睡眠虽然不是很浅,但警觉性向来很够,在明知道有杀手伺机而动的情况下,她不可能睡得那麽沉的。 再说,在杀手入侵和解决掉杀手的过程中,也不可能安静无声,甚至应该有颇大的骚动才对,为什麽她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听到? 好像自从穿越来这里之後,她就特别好睡,一开始可以说是因为伤势的关系,但是这今天呢? 心里越想越不对劲,怀疑的眼神不禁望向言丹,她在脑中从头到尾推理一遍,就想到了可能的问题所在。 「言丹,麻烦你一件事。」 他嘴角克制不住地又是一抽。她麻烦的事何只一件啊! 「不敢,尹姑娘请说。」 「你帮我跟你家公子说,不要再在药里加那些安神镇静的药了,我的伤势己经都好了,不用再担心我夜里不小心弄伤自己。」 「知道了,我会转告公子。」他虽然很意外公子连这种事都告她,也很疑惑为何她不自己直接告诉公子,不过还是点头应下。 江芷涵狡猾的一笑。她就说嘛,言丹是很好套话的。 「果然是你们在药里搞鬼!」她指控。莫怪她一直疑惑自己怎穿越来了之後就那麽好睡,原来是他们在药里加了「安眠药」。「什…什麽?」言丹被她给喊傻了。她、她、她……她是什麽意思? 「呵呵呵,言丹,小公子是在套你的话呢。」风以寒笑呵呵地走进院子。 在他前面的,是依然一脸平静淡漠的轩辕意,一点也没有暗动手脚被人发现的不好意思。 「什麽?」言丹这会儿霎时顿悟,有些愤怒地瞪了她一眼。 「亏你在那种环境生活了十几年,怎麽还这麽单纯啊?」风以寒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风大人,你……」 「咳!」风以寒用力一咳欲打断言丹的话,可惜己经来不及了。 「风……「大人」?」」江芷涵挑眉,狐疑的看向摸着鼻子,眼神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不朝她看的「掌柜」。 「我说言丹你啊……」风以寒很是无奈的一叹,抬手搭上言丹的肩,手一勾便勒着他的脖子将他给拖走了,只留下一句,「小公子……唔,现在应该可以改称你尹姑娘了,尹姑娘有什麽疑问,就问轩辕吧。」 看两人明显落荒而逃後,江芷涵望向莲真公子。掌柜临去前丢出两个字,让她非常非常介意。 「「轩辕」?」她心里有些不安,开始揣测,电光石火间已经将这些日子一切回想了一遍。若她猜测属实,那一些疑点就有了解答,譬如他对她说自己姓江感到不满,又譬如他似乎知晓尹家爹爹绘画的功力等。 轩辕意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确信风以寒是故意的,应该是在调查案子的时候查到了尹春风有个未婚夫,又循线追查得知这个未婚夫就是他,为了报复这几日他对他们的压榨,在知道他对她隐瞒身份後,於是故意在最後这时刻对她透露实情。 「我姓轩辕,单名意,字莲真。」他平静的凝望着她,坦白道。 「所以……你就是轩辕意?尹……」江芷涵一顿。「我的未婚夫婿?」 「是。」 「就这样?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等了一会,结果也没等到下文,她只好再开口。 「你想要我解释什麽?」他反问。不管是欺骗或隐瞒,这都是事实,他没什麽好解释的。 江芷涵闭了闭眼。她可以接受他不想履行这一桩婚约,因为她本来也是这麽想的,但他大可明白的告诉她自己想要解除婚约,而不是这样隐瞒自己的身份,让她在经过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後,对他日久生情。 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这段日子她心里的纠结、所有的想法都像是一场笑话。 她抬手扯下颈上的那块金锁片,放在掌心看了好一会儿,然後像是下定决心,将金锁片丢向他。 轩辕意伸手一接,瞪着金锁片,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 「这是什麽意思?」他问。 「我到京城去的原因,一开始是因为被追杀逃命,令师叔十五年前留下锦囊时曾告知爹爹,在我十七未满十八这一年里会有一个生死大劫,若遇难无解时方可解开锦囊。我解开了,而锦囊里只有一张纸条,上头写着『寻轩辕意』四字,所以我才会决定到京城去找人,後来……」是因为喜欢上你,才想到京城去解除婚约。 江芷涵抿了抿唇,顿了下才继续道:「後来考虑到这个所谓的未婚夫多年音讯全无,也许当初转过身就将这桩婚约抛诸脑後,而我也想要过自己的生活,因此就决定上京找人,解除婚约。」 第十四章 「现在呢?把金锁片丢给我,意思是你还是打算解除婚约?」轩辕意的语气前所末有的冷冽。 「为什麽不?你敢说你不认我,不是因为不想履行婚约?」听见他的问题,她微怒地质问…她对他冷冰冰的样子一点也不怕,上辈子她什麽样的人没见过,再凶再恶的人她一样跟对方叫嚣、他呼吸一窒。「是没错,可…」 「既然如此,我现在如你的愿了,你又何必摆脸色给我看?」江芷涵狠狠的瞪他一眼。哼!果然是这麽回事。 轩辕意看着她,再看看手中的金锁片。也罢,这个东西他会收回,但不是因为要解除婚约,而是她曾说过是它让她来到这里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如此,他宁可信其有,为免不知会不会哪天它又突然带走她,他干脆把东西先从她那里拿回来。他向来善於防范未然,定要将一切的可能性先扼杀。 见他真的将金锁片收下,江芷涵的心里有失望、又生气、有难过,但就是没有最应该有的那种「解脱了」、「松了口气」的感觉。 轩辕意目光在她脸上扫过,看见她俏颜闪过各种情绪,他心里微微一叹。就知道她在赌气。 对於她将婚姻大事拿来赌气,他心里虽然不悦,可是看她这样,又不免有些心疼。 算了,就当作是弥补自己过去的错,现在就由她使使性子吧。此去京城一路,他会让她心甘情愿接受这桩婚约,等他将两人之间会有的阻碍全部排除之後,就是她成为他妻子的时候了。 「既然双方都无意,就没必要勉强,我把金锁片还给你,你也收下了,这桩婚约就这麽算了,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江芷涵赌气的说,甩头就走。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她是他轩辕辕意要的人,她以为事到如今还有机会另觅他嫁吗? 双方都无意?原来……看着她的背影,他一直抿着的嘴角突然一勾。 「尹姑娘请留步。」他出声唤住她。 「还有什麽事?」江芷涵脚步一顿,慢慢地转过身来。 「光是这样,是解除不了婚约的。」他将金锁片纳入怀里,缓缓的说。 「什麽意思?」她整起眉。哼!信物收的那麽干脆,迫不及待的往怀里揣,分明就是巴不得摆脱她,刚刚还敢给她脸色看? 「你的信物还在我这里,婚约不算解除。」 她的信物?江芷涵一愣。原身的记忆里没有这个,她不知道尹家给的信物是什『麽,不过应该脱离不了玉佩首饰这一类的吧。 「那就把东西还给我。「她说着走到他面前,把手伸向他讨要。 「你应该知道那个东西不方便带在身上吧?」轩辕意微笑道。 江芷涵不自觉一怔。她怎麽会知道? 「嗯……说的也是,那你把东西放在哪里?」她不自然的移开视线问。 「当然是在京城的府里。」他眼里笑意加深。看来她应该不知道尹家给的信物是什麽。 「是吗刹那就请轩辕公子回京城之後再派人把信物送还吧,我在华原城等着。」 江芷涵气极了。他就不能说他不想解除婚约吗?就不能哄哄她,偏要这样拐弯抹角的。 「你要回华原城?」轩辕意眉心微皱。他以为她会跟着他回京城,这样一路上他就有机会改善两人的关系,没想到她竟然要返回华原城。 「既然到京城的两个原因都没了,我当然是回家去喽。」她有些赌气的说。 轩辕意看着她,一时半刻也想不出现在他有什麽理由叫她去京城。 突然,风以寒领着一名风尘仆仆、身穿软甲兵服的男子匆匆地走了进来。 「属下参见王爷。」男子一看见他,马上便单膝跪下。 王爷?江芷涵错愕震惊的望向轩辕意,正好迎上他偷过来的眼神,看见他的眼底有愧、有忐忑,也有一丝祈求。 她咬牙闭了闭眼,背过身。 好吧,没什麽大不了的,不过是王爷嘛!她是穿越的女子,遇上王爷是天经地义的,只有一个还是小意思了呢!她忍不住在心里自嘲着。 「王爷,皇上急诏,请王爷速速回京。」男子继续道。 「本王知道了,先退下吧。」轩辕意淡淡地说。 「秦统领跟我来吧。」风以寒扫了两人一眼,将这个坏事的秦某人给拉走了。 周遭一下子沉寂下来,好一会儿,轩辕意才轻声一叹。 「尹姑娘,和我一起回京吧。」看着她单薄的背形,他向前靠近她,温声地低语。 让芷涵没有回身,他的叹息、让她的心微微抽紧,眼眶莫名的发热,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混乱了。 「理由呢?」她哑声低问他。「我们己经解除婚约了,我没有理由再和王爷回京。」 「我们的婚约没有解除!」轩辕意抬手抓住她的肩,将她转过身来,意外看见她滑落脸烦的泪,心口一疼。「你知道,我并不想解除婚约。」 「你已经收回金锁片了。」他是不是忘了自己刚刚做过的事? 「那是因为…」他一顿,迟疑起来。 「因为什麽?」 「那是当初师叔挑的信物,不是我挑的,所以我想换一个。」她临时决定,从脖子上解下白虎玉佩,亲自为她戴上。 「这是…」江芷涵讶异不己。就算她再不懂玉石,也看得出这是一块上好的白玉,价值不菲,而且看起来,这玉佩代表的意义似乎不简单。 「这是白虎玉,我的身份象征,见此钰就如同见我,可行使我能行使的所有权利。」皇兄的是金龙钰,而他这龙腾王朝唯一的亲王则是白虎玉。 江芷涵难掩震惊。这麽重要的信物,他竟然就如此干脆的交给她? 「我不能收!」她想要解下来还他。 「这是我给你的订亲信物,你不能不收。」轩辕意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将玉佩解下。 她抬眼望着他,看见他的坚持,盼望以及祈求……心,软了化了。 「你知道吗?在这里,我一直渴望过平凡单纯的生活,不要富贵荣华,小富即安,找个愿意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两人共度,不必和其它女人共事一夫,也没有勾心斗角争宠的必要……但你的身份,注定了和这些无缘。」 轩辕意心头一紧,感到抽疼,不自觉握紧了她的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麽。「春风……」 江芷涵眼角微微一抽。 「说真的,我真不喜欢这个名字。」她叹气,不过也知道以後自己只能叫这个名字了。「我很喜欢你,轩辕意。」她认真的望着他说。 「我知道。」他心里欢喜,可仍有些怕她接下来还有下文。 她暗暗翻了一个白眼。他就不能主动一点响应她吗? 「那你喜欢找吗?」既然他不主动,只好由自己开口问了。 「你知道的。」他说着,俊逸出尘的脸上慢慢开起一抹红霞,淡淡的,却很真实。 「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知道另一个人的心思,很多的误会都是因为这种『自以为是』而形成的,所以你不明白的说出来,我什麽都不知道。」 轩辕意望着她,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一开始,这桩婚约只是师叔和我的一个赌注……别生气,听我说完。」见她听一句似乎就生气了,他赶紧说。 『好吧,先听你说完,不过告诉你,这种女人归宿来打赌的举动,真的是非常恶劣。」江芷涵哼了一声。 「我知道……」见她闻言又翻了一个白眼,他忍不住失笑,好吧,他以後会尽量少说「我知道」这三个字了。 牵着她的手走到廊道的藤椅边,两人并肩坐下,他这才缓缓的继续道来。 「我的命中并无姻缘,不管是当初的师父还是现在的我,怎麽卜算都是这个结果。然而十五年前有一天,师叔竟然将我带到你们一家三口面前,指着当时只有三岁的你,告诉我你将是喔未来的妻子……」他耐心的将当初的事解释了一遍。 「你师叔认识找爹娘吗?要不然怎麽会知道我的存在?」说完後,江芷涵一脸疑惑不解。 「这我倒没想过,不过回想起来,应该是认识的。而且……」轩辕意眉头微微一蹙,回想起当初的情景,顿时发现尹父尹母的气质不似寻常百姓会有的,尤其是尹父望向他的时候,那气势和眼神…… 「而且什麽?」 「我不确定,只是感觉你爹娘的气质、气势,不像是寻常百姓……」他摇头。 「我想我得想办法找师叔问清楚。」 江芷涵心里有些发窘。不会这麽撒狗血吧?她的身世原来还是有古怪的? 「扯远了。」轩辕意将话题拉回来,「我不想骗你,当初回府後,我确实将这桩婚事给抛到脑後,直到再次遇见你之前,我在马车上休憩居然就梦见了这件事,之後便救了你。」 这麽玄?江芷涵在心里惊呼。不过……更玄的「穿越」她都亲身经历了,这事也就不算什麽了。 「原来如此,所以你听到我说自己姓江,才会故意整我吃苦药?」她控诉。 轩辕意笑了笑,默认了。 「因为某些因素,我从小便离开了皇室,一直生活在师门中。皇兄对於师父和师叔都非常敬垂,亲人也都知道我是命中无姻缘的人,除非天降神迹,否则此命不可改。」 」除非天降神迹?」江芷涵闻言忍不住错愕。那她的穿越算不算是天降神迹? 「嗯,这是师叔算出来的,我和师父卜算功力不及师叔,所以只算到前半。」 轩辕意点头。又说「因为这样,皇兄不强迫我娶妻纳妾,而除了皇兄之外,其它人有什麽想法,我完全可以不去理会。 「春风,你就是我的天降神迹,我不打算解除婚约,我要你当我的妻子,不会有你担心的与人共侍一夫的状况发生,相信我,而且有师叔在呢,师叔为了赢得赌注,肯定也会让我们顺利成亲的。」 「你为何会认为我就是那个天降神迹?」 轩辕意深深地凝望着她,温柔一笑。「我就是知道。」 江芷涵心里一阵忐忑。难道他发现什麽了吗? 不可能,他和尹春风从不相识,不会察觉她和尹春风的不痛,也许他这句话只是甜言蜜语,是她自己心虚想太多,一定是这样。 「跟我一起回京吧,」他再次要求。 「好。」 「虽然生活可能无法太平,但是……」准备好的一大堆说辞顿时吞了回去,他讶异的睁大眼。「春风,你刚刚说『好』?」 「对,我说好,我愿意和你一起回京。虽然我喜欢平凡普通的生活,但是我更喜欢你,所以我想,即使是不平凡、不普通的生活,但只要有你在,我还是能适应的。」江芷涵说完,见他难得有些发愣,总算像是由翩翩仙人落入凡尘,变成了凡夫,样子可爱极了,令她忍不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很好!」轩辕意回过神,大大松了口气,未免夜长梦多,他站起身扬声喊,「言丹!」 「公子、公子,不好了!」言丹从外头慌张地冲了进来。 江芷涵闻声站起来,轩辕意立刻握住她的手安抚她。 「什麽事?」他问。 「公子,郭世昌越狱了!」 她脸色乍变,与轩辕意相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出同一个讯息……这下好了,就算她之前不答应一起回京,老天爷也准备了一个後招,让她不得不同行。 不过自愿和被迫,感觉还是差很多的,幸好。 第十五章 「言丹,去准备准备,半个时辰之後起程回京。」 「是,公子。」 「风以寒!」轩辕意又对着院落大门喊。 「草民在。」他果然很快回应。 「调十名护卫随我一同回京。」 「那个……轩辕意,没必要吧,郭世昌躲藏都来不及了,怎麽可能还自投罗网往我们身边闯?」 而且那个纨裤子弟只是身强体壮了些,又没有武功,当初撞见命案现场的人如果是她而非尹春风,她对生擒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你错了,尹姑娘。」言丹反驳,「据说在大牢里的时候,郭世昌一直扬言要将尹姑娘碎尸万段,整个人显得很疯狂。」 「这关死囚的大牢难不成是纸糊的,怎麽随便一个人都能逃出来?」她恼怒的抱怨。 「这件事自有官府操心,我们不必理会。虽然郭世昌本人不足为患,但谁知道他有没有後招?再说郭嘉忠鱼肉百姓多年,搜刮了数不尽的民脂民膏,抄家时却没有搜出多少,谁晓得他将钱财藏在何处、郭世昌知不知道。若是他知道,又会不会孤注一掷的再次罩上鬼门聘杀手?以郭嘉忠搜刮的钱财数目,再加上郭世昌的疯狂恨意,再来可就不是玄铁令这麽轻松的事了。」 「对啦,什麽都知道是你的专利。」江芷涵不满的咕哝。 「春风!」轩辕意无奈的低喊。即便他不知道「专利」是神秘意思,但依照字面去拆解,大概也了解了。 「好啦好啦,我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你怎麽安摊我怎麽听就是了。」她赶紧保证。 「很好。」他满意的点一头。「这只是预防万一,郭世昌不一定像我们猜的那样做,也许就如同你说的,他躲都来不及了。」末了,担心她会害怕,他还如此安慰她。 江芷涵闻言心里泛甜,俏皮的对他一笑,学他说「我知道。」 「你喔……」轩辕意也不禁轻笑了。 虽说他的武功对付鬼门的杀手绰绰有余,但他可不想一路上都得应付那些可能出现的麻烦,这差事还是让别人来吧,他只要守在她身边、保护好她就行了。 结果一路上,没有腥风血雨、刀光剑影,什麽多余的人都没出现,也没有任何意外,而京城已距离不远,明日早上卯时上路,午时前便可抵达。 今晚,他们夜宿在城外一座庄园里,据说这庄园原本是个皇庄,後来皇帝赏给了他的同母胞弟廉圣亲王,也就是轩辕意。 廉圣这个封号……是要他当个清廉的圣人,别争皇位了吗? 他之前说他因为某些因素,从小便离开皇室,这因素应该就是皇位之争了吧? 这真是身为皇室人的悲哀呐。江芷涵心想。 轩辕意梳洗过後,用完一顿简单的晚膳,稍事休息了会,来到她暂宿的卧房,敲了敲门。 「什麽事?」她打开房门看见他,微微一笑。 「要不要出去走走?」他问。 「天黑了,方便吗?我可不想摸黑走暗路,会摔跤的。」她看向房外的院子,这里没有明亮的路灯,只有几盏昏暗的灯笼,辐射的范围也不大,四周仍是一片漆黑。 「放心,我己经吩咐将各条小径两旁的灯都点着了,而且有我在,不会让你摔着的。」轩辕意笑着说,对她伸出手。「走吧。」 「既然如此,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江芷涵嘻嘻一笑,将手放进他修长的大掌里。 他握住她的手,两人慢慢沿着小径散步。 「看吧,我就说郭世昌那小人好不容易逃出来,躲都来不及了,怎麽可能还自投罗网呢?这就是所谓的「咬人的狗不会叫」他吠得那麽张狂,只是虚张声势罢了。」她轻声笑说,放开他的手,蹦跳了两下,转身面对着他倒退走。 「是是是,春风铁口直断,轩辕甘拜下风。」轩辕意见她娇俏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又怕她倒着走真会摔跤了,一边叮咛,一边上前再度握紧了她的手。「小心点。」 「哼!你口不对心,只是敷衍我罢了。」江芷涵心知肚明,不过仍乖乖地转回身,与他并肩走着。 「其实,在郭世昌落网之前都不能掉以轻心的,你放心,我懂得的。」上辈子的警官可不是当假的,若连这麽点常识都没有,她直接找块豆腐撞死好了。 「我知道。」他笑着点头。 「我知道。」她同时附和。 两人异口同声,她对他吐了吐舌。「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麽说。」 「你喔……调皮!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这麽调皮。」他失笑。 「如今後悔已经来不及了。」江芷涵皱了皱鼻子道。上辈子除了办案时外,她个性本来就比较率性,来到这里之後遇到一连串的事,让她只顾着适应生活、调适心情,因此也放松不下来,现在一切都慢慢步上正轨,她也就可以放开怀一点了。 「怎会後悔?我喜欢极了。」轩辕意轻笑说。 江芷涵有些讶异地望着他。 「怎麽?意外吗?你不是说有话要说楚?」他又笑道。 「哎呀!被骗了、被骗了…」她突然摇头叹息。 「怎麽了?」看她这一惊一乍,轩辕意不禁有些胡涂了。 「你知道吗?初见你时,我觉得你像个出尘的如莲君子,心里想着此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後来馒慢才发现好像不是这麽回事,而到了现在……其实你根本就是闷骚吧。」最後两个字,她是咕哝吐在嘴里的。 「闷骚…」但他还是听见了。又是不曾听过的词,不过不难理解它的意思。 「嗯哼。」既然被听见了,她也不掩饰,调侃地笑望着他。「精辟吧?」 「一针见血。」轩辕意的确不介意的笑了笑,拉着她弯进另一条小径。「跟我来。」 「去哪儿呀?」江芷涵不解地问,被他拉着往一处林荫密径钻了进去。 「一个好地方。」 见他兴致似乎很高的样子,她也不扫他的兴,随他去了。 跟着他不知走了多久,终於在穿过一道由花藤缠绕而成的拱门後,眼前豁然开朗。江芷涵倒抽了口气,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颈项,一时竟合不上嘴。 只见在月色下,眼前地上种植着一片不知名植物,白色的花约婴儿拳头大小,一枝花茎顶端至少都开着三朵花,因此显得团团簇簇,在月光的映射下彷佛闪闪发光,为这夜色添上一抹灿烂的美景。 「好美!」终於能发出声音,她轻声的呢哺,像是怕打扰了这方美丽的天地。 「这花叫做满天星,只有在满月的夜里才会开花,我刚刚才想到今晚正好是满月之夜,所以带你过来看看。」他拉着她走到一处平坦之地,那儿事先己经铺好一块毛皮,毛皮上放着一个藤编的篮子,用布盖着。 她不知道里头是什麽,不过大该猜到应该是些吃的喝的。 轩辕意先扶着她坐下後,自己才在她身旁坐下。 「你先来布置过了?」 「嗯。」他笑着点头,掀开篮子上的布,拿出一壶酒和两个杯子,将一个杯子递给她,然後为两人斟酒。「如此良辰美景,怎可无酒?」 江芷涵轻笑了,酒香扑鼻,她虽不懂酒,却不妨碍她品尝好酒。 两人馒馒品酒闲聊着,欣赏月下美景,直到一壶酒见底,她已有些微醺。 将头一侧靠在他的肩上,她晶亮的黑眸蒙上一层水雾,静静的望着眼前在月下闪着光芒的满天星,心里忽然有些感伤。 「轩辕意……」她轻声的唤。 「嗯?」他偏头垂眼看向靠在自己肩上的人儿,柔声低应。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变得不像我了,你会怎样?」 轩辕意闻言一凛,猛地转身抓握住她的双肩,将她稍稍推离开自己,低头认真的看着她。 「什麽意思?为什麽你会变得不像你?不像你又会像谁?」他声音紧绷的质问她,意思是她会离开吗?或者……真正的尹春风会回来? 他如此强烈的反应,让她微越的脑袋有些清醒。 「只是如果,就是一种假设,你不用那麽激动。」 「没有如果,以後不要做这种假设。」他发现自己竞然在害怕。就是连想象,他都无法接受。 她是他的,是他命定的姻缘,不管她是来自何处,她的归宿只有他的身旁。 「好好好,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用当真。以後我都不说了, 行吧?」一般来说,个知道她穿越底细的人听到这话,应该只会觉得是句很寻常的话吧?虽然不知这麽一句寻常的话为何会让他变得这麽激动,但看他这麽紧张她,真让她觉得很甜蜜。 「连想也不许想。」他强调。 「行,我不仅不说,想都不想,可以了吧?」 轩辕意瞪着她,好一会儿才大力将她拥进怀里。 「答应我,不要变。」他轻声要求。 「唔……很难吧,我总会变老变丑的,如果永远不变,那不成了妖精了?」侧头靠在他胸膛,听着他卜通卜通的心跳声,她嘴角调皮的一勾,佯装为难的说道。 「你啊……」轩辕意失笑,方才紧绷的情绪瞬间消散。「真拿你没办法。」 「嘻嘻……」江芷涵轻笑,在他怀里转个身,变成背靠着他的胸膛,半躺在毛皮上、半靠着他。 「对了,圣上急召你回京,是不是出了什麽事?」这问题她其实老早就想问,只是一直有事情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没事,只是……」轩辕意犹像了一下,最後还是决定让她知道,免得又造成什麽误会就不好了。「每年的这几日,京城便会举办百花会,由皇室主办,以赏花为主,邀请对象是京城三品以上的官家子女,会中有才艺表演,也是由各家子女上场。」 江芷涵坐了起来,转身面对他。「明白的说,这是一场相亲宴吧?」 迟疑了下,他点头。「确实是这种性质,参与的皆是未婚男女。」 「你要参加?」她斜睨着他问。 「我从来不曾参加过。」他澄清。 「那这次为何……」 「应该是贞妃的意思。」他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目的呢?」 「她有一个堂妹,自称是京城第一美人,且琴棋书画皆有高深的造诣。」 「她不知道你被断定命中无姻缘吗?」他的嘲讽这麽明显。就算她想假装没听见也难,更何况她并不想忽视这件事。 「知道,只不过在绝对的利益之下,这个虚无缥缈的因素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只要薛家能够送一个女儿进王府里,他们薛家在未来的数十年里,将成为京城第一家。」 「为什麽进王府後就会成为京城第一家?」江芷涵偏头望着他,有些不解。 「薛家目前有个贞妃在宫里,虽然不是皇后,但据说还颇受皇兄宠爱,现在又有孕在身,太医诊断为龙子,如果顺利产下,那就是皇室长子了。只不过贞妃虽受宠,地位终究在皇后之下,所以如果有个薛家女儿能成为王朝唯一亲王的王妃,那麽薛家在京城的势力就能反压下皇后的程家,薛宝钗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被挑选出来接受严格的才艺教导。」轩辕意简单的解释。 薛……宝钗? 「叫她去找贾宝玉好了。」江芷涵嘴角抽搐,忍不住咕哝。 「贾家倒没有适合的男子,不是早有妻妾就是年龄还小,而且也没听说有名叫宝玉的。况且就算有,以薛家的势利,贾家还入不了他们的眼。」 第十六章 还真有姓的一家啊!幸好没有叫贾宝玉的,要不然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哪个综合世界了。 不过老实说,她还是不懂,为什麽光凭一个女儿的婚事,就能让家族势力重新洗牌? 见她依然疑惑,轩辕意笑了笑,眼中嘲讽之色尽褪,情不自禁的抬手轻抚她在月光映衬下如白玉般无暇的面容。 「不懂就算了,反正那些与你无关,那种事也不可能发生,我的妻子唯有你一人。「他柔声低语。 「你的皇兄不会强迫你吗?」她抓下他的手,低头把玩着修长的手指,状似不经意的问。 「不会,他对我有愧,而且也要顾虑到师父和师叔,他们在王朝里还是很有威信的。」轩辕意眼底闪过一抹迟疑,却还是安慰她道。 「愧疚会随着时间被淡忘,而你的师父师叔不是长年不再京城吗?如此不仅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们的威信也一样会因时间一长慢慢减低力量,这次的急诏就是一个表示,不是吗?」 「也许吧。」轩辕意叹息。 「你难过吗?」她抬头望着他。 他摇头。「不会。」 「真的?」她仍然很怀疑的斜睨着他。 轩辕意被她可爱的神情给逗笑了。 「真的。毕竟我从小离开皇室,那些亲人对我来说,只是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难过倒不至於,最多就是对这种状况得有些悲哀。『血浓於水』这件事在皇家…是一个笑话,谁重视谁就偷了,皇家……不能有情。」 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低落气息,江芷涵双手圈住他的腰,紧紧的抱了抱他。 「以後,你有我呢。」她说。 「对,现在有你在,我不难过,也不悲哀,我很开心。」 「哎呀!原来我还是开心果呢!」江芷涵轻笑一声坐回他身旁,又将头靠在他肩上,手还是捉着他的手把玩。「对了,我一直想问你,除了你的皇兄外,你家里还有哪些长辈?或者需要我……嗯,尊重或注意的人?」问一下有备无患,皇室的水又深又混沌,所幸她水性还不错。 「呵,你不用担心这个,父皇母後都己经不在了,几个太妃简居深宫一旱已不问世事,就算想见也不见得能见到。等咱们成亲之後,就是在王府里过自己的日子,王府里也没有任何人的地位能超过你。至於王府外的那些亲人,你以礼相待便是,无须太在意,若有人敢对你无礼,打杀了便罢。」 唷!这麽霸气?还打杀了便罢呢! 「不用进宫请安吗?」她看那些清朝穿越小说,似乎王妃都要进宫请安说。 「向谁请安?」轩辕意笑问。看来这丫头还不清楚她未婚夫婿的地位有过高。 「后宫那些妃子啊……至少也得向皇后请安吧。」 「若是母後还在,每月初一倒是需要进宫请安,其它的就不必了,她们还没有资格接受。别忘了,你身上可是有白虎玉的,除了皇帝和我之外,谁见了你都得跪拜。」 「那个贞妃呢?」江芷涵一听,兴奋地问。 「连皇后都不例外,你认为那个贞妃可以为」轩辕意好笑的说。 「但皇后是一国之母呢,怎麽还要向我跪拜啊?」这说不通。 「不是向你,是向身上配戴白虎钰的你。我说过,白虎钰象征我的身份,见它如见我,而我的品位是高於皇后的。平时长幼有序,大家以礼待之无须太过认真,但若是有人不长眼,就别怪咱们拿身份压人了,懂吗?小笨蛋。」 「懂了。总而言之,它就是个厉害的小东西就对了。」她挑起胸前的白虎玉晃了晃。「所以不用进宫请安?嗯,很好。」 「你什麽都不需要於担心,过你想过的日子便好,你想怎样都行。」 「真的?就算我想经商?」她记得在中国古代,商人总是被瞧不起的,士农工商,商总是被排在最末等。 「你会经商?」』对这点,轩辕意倒是有些惊讶。 「说经商是夸大了点,就是开家小店做个小生意,赚点私房银子。」 「打算开什麽店?」他兴味盎然的问。 「还没想好呢,等我想好了再说。怎麽?真的可以啊?」 「为什麽不可以?」他挑眉。「商业能促进王朝经济发展,有了经济才能有好的建设,皇兄登基後便开始大力推广了。」 江芷涵心里有些意外。这样的观念很像现代,难道……这个地方还有其它的穿越人士? 「轩辕意,这是谁提出的想法?」 「皇兄。」 莫非龙腾王朝的皇帝也是穿越来的? 「圣上他……以前有没有受过重伤或是生过病,然後醒来後变得不太一样?」 她好奇的问。 轩辕意古怪的看着她。「没有。虽然我长年不在宫里,不过据说皇兄从小到大身强体健,连风寒都少有,也不曾受过什麽伤,从小聪明早慧,很得父皇喜爱。」 所以是穿越来的小孩吗?她蹙眉的想。 「春风,为何问这些奇怪的问题?」莫非她认为皇兄和她一样是借尸还魂的人吗?为什麽?就因为那些商业政策? 「喔,没什麽,只是随便问问。」江芷涵干笑。算了,是或不是都与她无关,她也不可能会去相认的,不过看来她得多了解一下这个龙腾王朝了。「你有没有关於王朝介绍的书?律法、人文、风俗、游记等等的都行。」 「这里是有两本孔襄写的游记,在游记方面,他写得最好,值得一看,离开时可以带上,其它类的书册,京城里的王府也有,到时候你可以自己去书房挑选。」 对於她想了解王朝的一切,他心里很欢喜,因为这代表她接受了这里,想要融入这里。 「好。」江芷涵点头,突然打了个冷颤。 「冷吗?」见状,轩辕意关心的问。「夜寒露重,咱们回去吧,免得受寒。」 「可是这里好美,我舍不得。」以後想这样两人独处的机会可能不多了,尤其眼前的景色这麽美,是标准的『花前月下』呢。再一会就好,嗯……半个时辰好了。」 「你的伤才好没多久,我担心你又病了。」半个时辰可不算一会儿。 「那就…」江芷涵眼珠转了转,移动到他身前,背靠着窝进他的胸膛,再拉着他的双手圈抱住自己。「这样就不冷了。」说完,她还回头娇俏的对他一笑。 「你啊……」轩辕意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下巴亲昵地轻靠在她肩上,两人颊贴着颊,一起望着眼前彷佛闪着光芒的满天星。「你喜欢的话,以後咱们可以住在这里。」 「嗯。」她轻应一声,放松地靠着他。 寒意早已退去,不管是身还是心,她都觉得非常温暖。 翌日用完早膳,他们便又起程,果然不到午时,城门便已在望。 此时,他们的马车正停在城门前,排队等着进城。 「你没有特权吗?,』江芷涵忍不住疑惑地问。 对於轩辕意的行为,她感到很意外,尤其在他们跟着一般百姓排队的这段时间里,看见有几辆马车张扬的从另一扇门进城去,很明显的是特权阶级,但除了皇帝之外,有谁的特权还高於他呢? 「有,不过我不想太早让某些人知道我回京了。」轩辕意笑说,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 「喔。了解。」她点头。 『『不想等的话,我们也可以先进城。」 「不用了,我只是好奇而己。」她连忙阻止他。「其实在这儿的时间,可以看看人生百态,也颇有趣味。」 「喔?你都看见什麽了?」 「喏,你看,前面那个穿着灰色布衣、头上绑着暗红头巾的老妇人和一对年轻男女,我猜那是家三口,丈夫、婆婆和媳妇儿。」 轩辕意透过马车窗口,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了她形容的那三个人。 「为何认为是婆婆而不是岳母呢?」 「因为老妇人是由男人搀扶,而那一大包的沉重包袱,却是女人背着的。还有就是那老妇人从不正眼对着女人,我想这对夫妻应该成亲很多年。「这又怎麽说为难道你也懂得看相?」他放下窗帘,疑惑的问。 「你看见没?他们只有三个大人,没有小孩,但男的年纪看起来大概二十七、八,女的也有二十五左右,想来已成亲多年,不过女的一直无所出,所以这个婆婆对媳妇很有意见,怎麽看怎麽不顺眼。再看看那个男人对妻子的态度……我想不久之後,这男的应该就会纳妾了,只要他们条件许可的话。」 「嗯,很有道理。」 「看相或算命这种事,其实只要仔细观察这个人的言行举止、穿着外貌或是神态,再佐以言语艺术,就能够让对方信服了。」在现代,这种算命的职业可多了,看多听多,也就是那麽一回事。 「当然,这种推测是没办法和你们那种真材实料的功夫相比啦。」 轩辕意只是笑了笑,没说什麽。 两人闲聊时,就觉得时间过得快了些,很快就轮到他们进城。江芷涵没看见外头言丹是怎麽动作的,只看见守城的官兵掀开车帘扫了车内一眼,似是确定人数之後,便在一张纸上画了个圈,将那张纸交还给言丹,他们就被允许进城了。 「他们不认得你?」 「不认得。」轩辕意笑着说,见她一脸困惑,於是稍作解释,「因为我刚回来没几年,而且不用上朝也甚少露面,所以除了一些高官和外戚之外,很少人认得我的。」 「前面可是廉圣亲王座车?」 他话才说完,马车外突然传来一声询问。 江芷涵挑眉望着他。「很少人认得你?」 轩辕意无声苦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调皮。」外头自由言丹应付,他们不必自降身份的出去应酬。 一会儿後,言丹在外头低声禀报,「公子,来人是薛府的侍卫长,护送的是薛三小姐的马车。」 轩辕意眼神一冷。这麽巧? 言丹对他忠心耿耿,不可能泄露他们的行程,那麽,就是这十名护卫了。 看来回去後,他得提醒风以寒清理门户了。 「有事?」他冷声问。 「说在此巧遇公子,认出公子的马车,因此依礼前来拜见。」言丹回道,语气有些嘲讽。 「薛宝钗?」江芷涵凑到他耳边好奇地低问。 「嗯。」轩辕意点头,耳朵被她暖暖的气息一拂,有些发麻发热。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转而对车外的言丹吩咐道:「告诉他们,马车挡在大街上会造成百姓不便,出门在外无须多礼,本王不会怪罪他们不来拜见。」 江芷涵撇了下嘴,悄悄从窗帘缝隙往外偷看,看见那个什麽侍卫长的听到轩辕意的话,表情霎时僵硬,忍不住无声的笑出来。 人家来打招呼,是想来个「有缘巧遇心上人」的戏码,可不是来拜见王爷的。 後来他们的马车继续前进,没想到薛三小姐的马车也一直跟在後头。 「看来人家非见你一面不可呢。」看到这情形,她语气酸溜溜的说。 轩辕意没有说话,只是笑望着她。 「干麽?我有说错吗?」她别扭的哼声道。 『别人怎麽想我可不管,你就当她是个路人,没必要吃醋。』 「哼!谁吃醋啦?我只是说实话罢了。」她红了脸,狠狠的瞪他一眼,却不知这一眼没有凌厉只有娇嗔和妩媚。 轩辕意见了,情不自禁地将她拥进怀里。「相信我,她不会有任何机会的。」 第十七章 「嗯,我信你就是。」她在他怀里点头,一会儿又觉得不能这麽简单妥协,抬起头来自以为狠戾的说:「我就明说了吧,我一点容人的肚量都没有,绝对不会和人共享一个丈夫。我嫌脏,所以如果哪天发现你有二心,我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春风……」他皱眉,不喜欢听见她说离开的话。 「还有……」江芷涵伸於摀住他的嘴。「若以後你有了其它喜欢的人、想纳进府,就直接告诉我,我会把位置让出来,就是不要欺骗我……」 「够了!」轩辕意拉下她的手,低声喝止她,「你以为这世上会有多少神迹?又都那麽凑巧的降在名为春风的女子身上?除了你以外,不会再有其它人了。」 江芷涵闻言一愣,疑惑又不安地看着他。 他是什麽意思?这话只是顺着他师叔卜算的结果说的,还是另有含义?他…… 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你知道我师叔今年给我批的卦是什麽吗?」 「什麽?」 「春风得意。」 「那挺好的啊。」她点点头。 「你没听懂。」他指了指她,「春风。」再指了指自己,「得意。』 「嘎?」她一愣,旋即理解。「那……」 「还有,」这回换他伸手堵住她欲说话的嘴。「不要以为随便哪个叫春风的女人都能让我动心,是因为你是你,懂吗?」他又道。 江芷涵闭上了嘴,好吧,他好像看透她了。 见她没再质疑,他满意的点头。「还有其它问题吗?」 「只有一个。」她伸出食指。 「说吧。」他叹气。 「後面那辆马车,是打算跟到你家吗?」 轩辕意瞪她一眼,敲敲前方的车板,由小窗对言丹交代道:「言丹,等一下直接将马车赶进府,关门谢绝访客,就说本王路途劳累要休息了,今日不见客。」 「是,公子。」 「这样行吗?」江芷涵问。 他睨她一眼,「为何不行?」 「唔,你说行就行。」她耸耸肩,不想多事,反正怎麽处理与她无关。她不是圣人,人家都上门挖墙脚了,她可不会开门迎客。「对了,你打算什麽时候去参加百花会啊?」 「我不会去。」轩辕意又瞪她。 「咦?那你匆匆赶回来做什麽?」 「你忘了?赶回来是因为『圣上急诏』,我总得给皇兄一个面子吧。」 「可是急召……不就是召你回来参加百花会吗?」 「皇兄知道我不会参加那种宴会,会发个诏书召我回京,是看在贞妃怀着龙子的分上。」他明白皇兄最忌讳恃宠而骄的女人,等到孩子落了地,贞妃受宠的日子八成也到尽头了。 「你真的不打算参加?」她还有点想去参观一下呢。 「你想去?」他愣了下,总算发现她似乎颇为好奇的样子。 她内心很挣扎,去了是满足她的好奇心,却非常有可能引来麻烦缠身……穿越定律不可违也,她还是安分一点吧,一面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你若想去我们就去,不用担心会引来麻烦。我希望你能随心所欲过日子,不必顾忌太多,一切有我。」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柔声的说。 呜,她好感动喔,心儿都软绵绵的了。 「算了,我下去。」最後,她还是摇摇头。 「三小姐,王爷说旅途劳累要休息了,闭门谢客。」薛府的马车外,侍卫长回来禀报。 马车里,薛三小姐宝钗愤恨的扯着手帕,一张美丽不可方物的脸蛋有些扭曲,不过美人终究是美人,就算气得七窍生烟,已然有其狰狞的美…… 「小姐别生气。虽然明知是推托之词。可既然王爷你这麽说了,小姐也不好上门叨扰,不如等王爷歇息一晚,明日小姐再上门拜访。」一名丫头劝说道。 「明日王爷一定会进宫面圣,也不知道什麽时候回来。』薛宝钗低声说。 「小姐,就我看呐,这事肯定是薛强说的那个狐狸精唆使的,要不然王爷就算不见客,也不可能不见小姐的。小姐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多少王孙公子想尽办法都要见小姐一面呢!」另一名丫头说,一副和主子同仇敌忾的样子。 「你们说,那位姑娘有没有可能比我美?」薛宝钗扯着绣帕,不甘心的问。 「不可能的,小姐,您的美丽是天下无双。」 「小姐,要不然咱们明日一早再过来,王爷若没进宫,小姐就求见王爷,若王爷进宫面圣了,那就叫那个孤狸精出来见小姐,她看见小姐如此貌美,肯定自惭形秽。」 薛宝钗握紧拳头,对这提议有些心动,不过她仍是说道「我考虑考虑,先回府吧。」 翌日,轩辕意进宫面圣。毕竟是圣上急诏,若回京城来连进宫面圣都没有,那不是教人笑话吗? 只是没想到,他前脚离府,後脚就有人上门了。 「你说……谁来了?」江芷涵讶异地问,以为自己听错了。 「薛三小姐。」言丹说。 「你没告诉她,你家公子进宫了吗?」一大早就找上门,这麽迫不及待啊? 「说了,不过薛三小姐说,她是来找你的。」 「找我?」她皱眉。「哎,言丹,你说薛府该不会安插了细作在王府吧?不然她怎麽会知道我的存在?昨天马车可是直接进府里,从头到尾我一根毛也没露过啊。」 「尹姑娘,这事日公子一回府便开始盘查。因为当初公子派人送信告知总管要带尹姑娘回府,要总管安排婢女和打扫荷院,一层层盘问下来,便查到了其中一名婢女和薛府一个叫薛强的小厮有苟且之事,并且已被薛府收买,就是她从总管那里得知姑娘的存在,告诉薛强,然後薛强再禀报薛三小姐的,证据确凿,昨儿个当下便处理了。」 处理了?江芷涵嘴角微微一抽,完全不想问他们是怎麽「处理」的。 「原来如此,难怪昨天才进城门就遇上了。我就说嘛,哪有那麽巧的事?」她一个击掌道。轩辕意可是美男子兼大金矿,没人来抢才怪。 」尹姑娘……」言丹心里有叹不完的气。 「喔,我随口说说,你当没听到就好。」日子过得太惬意,警觉性似乎降低了,要改进、要改进。 「尹姑娘若不想见她也没关系,没什麽大不了的,我这就请她回去。」想来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和各方面都胜过自己太多的女人见面吧,尤其两人争的又是同一个男人。 「为什麽不见?」这就是所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江芷涵有些兴奋了,开始期待等下会有什麽样的狗血情节上演。 不能怪她这麽亢奋,因为从穿越来这里之後,她就是在逃命、养伤、赶路的过程中度过,一点娱乐都没有,虽然收获真心,但……有好戏就顺便欣赏一下好了。 「言丹,把杏红和兰香叫进来,我要梳妆。」 他有些疑惑的看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怎麽觉得尹姑娘……很兴奋? 会不会是因为尹姑娘没见过薛三小姐,以为自己打扮一番便能将人比下去,所以打算让薛三小姐自己知难而退? 一直以来因为种种原因,其实他都不曾仔细看过尹姑娘,如今细细一看,尹姑娘的模样确实长得好,清丽秀美,而且还挺耐看的,比起一般人的确是胜过太多。 因此,他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也自认为想通了。 「尹姑娘,薛三小姐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你再怎麽梳妆打扮也赢不了人家的。太过刻意反而不美,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犬……」言丹好言相劝。虽然尹姑娘长得好,可还是不能和京城第一美人相比啊。 「言丹,你对我很有意见啊?」江芷涵一听差点没吐血。 「不敢。」 「哼!装扮整齐见客是礼貌吧?难不成你要我这样去见客?」她才刚睡醒,只穿了一件普通家常的长裙,长发随意的披在背後,在现代这样是漂移,可在这里,就是披头散发了。 「是言丹错了,我这就去叫人进来带尹姑娘梳妆。」他立即承认错误,这未来的主母不可得罪,他还是赶紧退下吧。 杏红和兰香得令踏进卧房,恭敬的向她行礼。 「不用多礼,你们只要帮我梳头和换衣裳就行了,其它的我自己来。」江芷涵看了眼她们脸上的妆,心里忍不住叹气。若说现代化妆技巧能化腐朽为神奇,那麽这个时代的化妆方式就刚好相反,把一个好好的姑娘变成殭尸…… 看过殭尸片没?就是脸白白的,两颊还两个红红的圆点。 当然,她的形容是夸张了点,但不知她们是怎麽想的,为何人心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呢? 突然间,她脑中灵光一闪。她知道自己要开什麽店了! 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干金小姐和贵妇夫人,她可以开个美容店,专门帮这些千金贵妇做保养和化妆啊。 在两个婢女巧手装扮,以及她自己利用有限资源加上现代化妆技巧稍作修饰之後,大约两到三刻钟,她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一个端庄秀雅的美人。 「尹姑娘……好美喔!」杏红和兰香看着化好妆之後变得更加靓丽的她,不禁赞叹道。 本来看姑娘脸不抹白、面颊也不抹胭脂,她们还在心里偷偷笑话她呢!没想到她这两三下一弄,竟然就大变样了,她们虽然从头看着,可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却还是一头雾水。 「以後我再教你们,现在咱们先去见客吧。」江芷涵满意的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这里的铜镜磨得光亮又平整,虽然比不上现代的玻璃镜,但也不像一些电视剧或小说里说的那样模糊不清又变形,看得还是挺清楚的。 她在婢女的随侍下踏出卧房,看见等在门外的言丹。 他听见声响,转过身来打算行礼,却在看见人时,瞬间错愕的呆在当场。 江芷涵见状,在心里得意的哼了声。现代的化妆技巧可不是盖的。更何况尹春风本身长得就很不错。 「言丹,薛三小姐人在哪?」 「喔?在正院招待女客的偏厅。」 「那还不领路?」她还没时间逛过这个王府,根本不知道有什麽建筑,又在哪个方位。 「是。」言丹回神,低头在前方领路。 不知经过多少花园院落,绕过多少林荫小径,好不容易终於听到言丹说前方那个大院就是正院,江芷涵大略估计,走了至少二十分钟左右。 难怪她到王府至今没看见一个胖子,每个人都瘦不拉几的,原来关键在此啊。 到了偏厅外,好巧不巧,正好听见里面的人在抱怨。 「小姐,那个勾引王爷的狐狸精竟然让你等那麽久,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麽身份,真是太过分了!」 「就是说啊,小姐一定要请王爷做主,治那个贱人一个不敬之罪,竟敢这麽怠慢小姐!」 啧!古代骂人的词汇都这麽贫乏吗?好像只有「狐狸精」、「贱人」可以用,一点骂人的艺术都没有。 江芷涵眼珠转了转,嘴角勾起一抹戏澹的笑,揉揉的开口道:「言丹,下次有客人来时,可要早点禀告。虽然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但让客人久等总是不好,就算人家不懂礼数,一大清早就上门,可咱们还是不能失礼的,知道吗?」 言丹惊愕的张嘴看着她。尹姑娘这下马威……好强啊! 「是。」可不管怎样,他还是得应声。 第十八章 江芷涵搭着兰香的手臂,款款地跨进门坎。 哼!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古装剧她可不是看假的,要雍容华贵的话,她就算装也能装得八九成像。 「放肆!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我家小姐登门是你的荣幸,竟敢胡说八道!」 一名看起来大约才十六、七岁的丫头刻薄的骂道。 江芷涵皱了皱眉。她是想欣赏狗血剧情,可真的面对了,耳朵还是受不了这种尖酸的谩骂,太没格调了。 「这是谁家的奴才,怎麽这般无礼?是家里没主子还是主子太无能了,怎麽放任奴才这般嚣张狂妄,在外头丢人现眼?难不成……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她温声柔语,视线一扫,对上一对隐忍着怒火的美眸。 「你说什麽?」那丫头立刻涨红了脸,尖声质问。 「住口!」薛宝钗终於出声,制止自己的丫头。那如黄莺出谷般悦耳的声音响起,除了语调略显僵硬外,还真的挺好听。 「小姐,她太过分了!」丫头不甘的说,在自家小姐的瞪视和另一个丫头的拉扯中,委屈的闭上嘴。 江芷涵将主仆三人的举动尽收眼底,没多加理会,搭着兰香的手慢慢走到主位坐下,低着头状似随意的整了整袖子。 「这位姑娘难道没见到我家小姐在这里吗?」另一个丫头也是气极,不过忍耐的功力显然比较高,还能忍住怒火好好的说话。 「喔?真是对小住了,我还没看拜帖,不知道贵府小姐是哪位……言丹,你也真是的,还不把这位小姐的拜帖送上来,连客人是谁都不知道,这样我这个主人家很失礼呢。」 「尹姑娘,薛三小姐并没有送上拜帖。」言丹站在下方,恭敬的低垂着头,其实是因为己经无法克制脸上的笑意,只好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咦?没有拜帖,又一大清早的上门……喔,对不住,我绝对认为你们太不知礼数的意思,我只是很惊讶而已。」江芷涵有些焦急的澄清,看着薛三小姐脸色青红白交错,精彩极了,忍笑忍得肚子疼。 认真说起来,这薛宝钗「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还真不是浪得虚名,果真是美极了,容貌美丽、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声音婉转悦耳,连她这个女人……且是身为情敌的女人,看了都忍不住赞叹,嫉妒之心也生不出来,只因为她已经太美了,距离凡人太过遥远,只能仰望。 只可惜,人美心不美也没用。 所谓「相由心生」,或许是因为平时日子顺利,众人都膜拜着,使得薛宝钗美丽的容貌多了一股傲慢之气,而此刻被江芷涵这麽一明削暗鄙,让她满心的恶毒都由脸上神情表现了出来。 「咳!薛三小姐是吗?」 「正是,我家小姐是贞妃堂妹、薛府的三小姐。」丫头高傲的仰起下巴道。 「喔……久仰。」江芷涵一脸疑惑,嘴里客套的说,只要不是低能的人,都能很轻易地察觉她这声「久仰」只是客套话。「不过……主人说话,身为奴才的不该插嘴,否则别人会以为你们主子连个奴才都管不好。当然,除非主人是个哑巴,才需要做奴才的代为开口,若是如此,也就无可厚非了,你们家小姐……是吗?」 「当然不是!你这女人怎麽这麽恶毒?竟然诅咒我家小姐,也不看看你是什麽身份,根本不配和我家小姐说话!」 「喔?是吗?」江芷涵微微地看着那丫头,还以为有多好玩,没想到不过几句话而己,她就觉得厌烦,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浪费时间。「既然如此,那就不奉陪了。言丹,送客。」 「姑娘何必和个奴才一般见识?」薛宝钗瞪了一眼自己的丫头,才徽笑地对她道「我是薛府三小姐薛宝钗,冒昧登门,实在是与王爷本是旧识,疏忽了姑娘只是一个外人,不知我与王爷之间的事,还请尹姑娘包涵。」 呵呵呵!有戏!棉里藏针,比起那丫头一昧的刻薄妒骂高了不一个等级,如果表情能再真诚一点,笑容不要那麽僵硬就更好了。 「没关系,只是一点小事罢了。再说薛三小姐急得连最基本礼数都不顾就登门来,肯定是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才对,我不会因为这等小事就怪罪於你的,薛三小姐安心吧。」哎呀!拳头握得那麽紧做什麽?唉,那帕子都快扯裂了。「薛三小姐请说吧,我洗耳恭听。」 「其实也没什麽事,就是因为宝钗在家中年岁最小,姐姐们都出嫁了,最亲近的姐姐在宫里深得圣上的宠爱,且又已怀了龙子,不能轻易离宫,所以听闻王爷带回了一位姑娘年岁与我相当,就有些好奇想认识认识。」 啃!搬靠山了啊?有个受宠的妃子姐姐很了不起吗?我还有个亲王、有块连你的妃子姐姐见了都要跪拜的白虎钰呢! 「原来是这样。薛三小姐的消息真灵通,我昨儿个才到,都还没露过面,你却己经连我的年纪都知道,还找上了门,佩服佩服,等阿意回来知道了,一定也会非常钦佩小姐的神通广大。」如果薛宝钗是个聪明人,就该听得出来她是在告诉她,安排间谍太张扬了。 唉,她实在太善良了。 薛宝钗并不笨,当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心里猛地一阵慌,王爷知道薛府收买他府里的人了? 是了,一定是知道了,否则这个女人不会这麽嚣张得意。 廉圣亲王一直以来都像是有铜墙铁壁,想安插个探子进来都非常困难,还曾听说廉圣亲王是如何制裁那些探子以及背後的主人,那是一个人一辈子都绝不愿意遇到的情景,如今王爷既然知道了,那不仅是自己完全没了希望,恐怕连薛府都要小心了。 抬头望向端坐在主位上的人,薛宝钗掩在袖里的双手握得死紧,她样样比这个女人强,若不是因为设探子被发现,她肯定是不会输的。 是的,绝对是这样。 「尹姑娘,家中尚有事待宝钗处理,既然宝钗已经见到你、满足了好奇心,也该回府了,这就告辞。」薛宝钗极力维持表面的镇定,客气的说。 她得尽快回去和爹爹商量这件事,尽量把薛府给请出来,也和贞妃姐姐通个气。有贞妃姐姐和她肚子里的龙子撑腰,薛家一定会没事的。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留薛三小姐了,保重。」江芷涵微笑地起身。「言丹,送客。」 「是。」他恭敬的颔首,万万没想到尹姑娘和薛三小姐这一战,竟然是薛三小姐从头到尾毫无招架之力。 目送「客人」离开後,江芷涵坐回椅子上,咳声叹气。 「真是太失望了。」这场戏简直像笑话一样,一点意思也没有,浪费她的时间而己。 「姑娘怎麽了?」杏红和兰香不解。她们可是很佩服尹姑娘呢。 「没事,我只是很奇怪薛三小姐是来干什麽的。」她随口说。 「奴婢猜啊,应该是打算来示威的,结果……」兰香耸耸肩,没有说下去。 「结果却被姑娘给堵得什麽话都说不了,碰了一鼻子灰离开。」杏红接口道。 「示威啊……我也足这麽想的,只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江芷涵一手托着下巴,手肘靠在椅子的手把上。「不知道她是以什麽身份来示威的?」 两个丫头眨眨眼。对哦,薛三小姐是以什麽身份来示威的?她和王爷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王爷,甚至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呢。 「算了,就算戏演得不精彩,也已经演完了。」江芷涵不再执着於这件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走,我们回房换衣裳,上街逛逛。」 「己经确定了吗?」皇帝轩辕澈看着唯一的同母胞弟,温声问。 「皇兄,臣弟己将白虎钰赠与她了。」轩辕意淡漠的说。 「什麽?你竞将白虎钰给了她?」轩辕澈惊讶地从龙骑站了起来,看他依然一脸平静的模样,好一会才吁了口气重新坐下,「这麽说来,你不仅是确定要娶她为妻,而且是已经非她不娶了。」 白虎钰不但象征亲王的身份,更是能直接代表亲王,任何人手执白虎钰,权力等同於亲王。皇弟居然就这麽把它送给一个女人就算对方是他未来的妻子,也太轻率了。 「也罢。总是苗神算为你定下的亲事,你自己心甘情愿就好。」最後,轩辕澈叹了口气道。 「是。」轩辕意瞥了皇兄一眼。「皇兄,薛府收买了臣弟府上的仆人,皇兄觉得臣弟该如何处置薛府?」 闻言,他愤怒得一拍桌子。「这薛府真是越来越猖狂了,前些日子联才让皇后借机清理掉他们安插在宫里一些人马,没想到他们连你那里都不放过,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臣弟府上倒还好,没什麽有用的东西让他们挖,臣弟只是不喜欢而已。」 「暂时先别动薛府,等贞妃孩子生了之後,朕再来秋後算账。」 「如果薛家人到此为止,不再有其它动作的话。」轩辕意给了一个前提。 「行。如果他们不知死活,联便不再干涉,你想怎麽处置都随你。」 「好。」他点头。 「改天把人带进宫来让肤瞧瞧,我相信皇后也会想见见她的。」 「我会的。」 「成亲的日子决定了吗?」 「尚未。等联络上师父和师叔之後,再请他们决定。」 「也是。可知道他们现在在哪?」 「听说在海上。」 「出海了?」轩辕澈惊讶又羡恭。「唉,那两位的日子过得真是悠闲自在,难怪越活越年轻,让联好生眼红。」 他没说什麽,当然更不会告诉皇兄等成亲後,他也会带着妻子四处游玩,他可不想「刺激」到皇兄。 「人在海上的话,恐怕不好联络,看来联要喝这杯喜酒还有得等。」 「这倒不至於,以师叔未卜先知的能力,恐怕现在己经在回来的途中,甚至很有可能早就到了,只是没现身罢了。」以他对师叔的了解,这确实是很有可能。 「没错……」轩辕澈颇有同感。「那麽,联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是,臣弟告退。」 轩辕意起身,正准备离开,御书房外的侍卫匆匆来到门外。 「启禀圣上,廉圣亲王府仆从在宫外求见。」 闻言一凛,轩辕意猛地望向皇帝。 「可知是谁?」轩辕澈问。见皇弟如此模样,他心下也起了不详的预感。 「是言丹,说有急事禀报王爷,是关於未来王妃的事。」 「快宣!」他立刻说。 侍卫领命,快速退下。 「意弟别急,也许什麽事都没有。」难得见到皇弟变脸,看来未曾谋面的弟妹在皇弟心中份量不轻。这一刻他真的好奇了,非常想要见见这位姑娘。 心急之下,时间似乎过得特别缓慢,好不容易终於等到匆匆奔来的言丹。 「奴才参见……」 「行了行了,什麽事快说,你家王爷都快急疯了。」轩辕澈打断他的行礼。 「是。」言丹点头,深吸了口气说:「公子,尹姑娘被掳走了。」 「什麽?是谁?」轩辕意一听全身紧绷,面色冷沉,震惊又愤怒。 「是郭世昌。他突然从街角冲出来,大概打算掳走尹姑娘,没想到尹姑娘反应快,使出一种古怪的招式将他给狠狠摔了个四脚朝天爬不起来,护卫们上前逮住了他,结果杏红和兰香突然尖叫,大伙一回头就看见一道人影扛起尹姑娘,眨眼间失去踪影。」 第十九章 「一个通缉要犯竟然能混入京城,守城门的官兵全都该拉出去斩首!」轩辕意气怒至极,整个人散发一股冰冷的气势。 「意弟,眼下寻人要紧,该发落的,等事後朕自然会处置。」轩辕澈也怒了,不过事情还是有轻重缓急。「朕会派些人吗在城里搜寻,但意弟要先把尹姑娘的画像给画出来才好找人。」 轩辕意点头,直接走到御案後,执笔画了起来。 趁这时间,轩辕澈随即调度人马,等他画好画像,这边的人手也齐了。 接过他递来的画像,定睛一瞧,皇帝眉头突然微微一蹙。 「这是尹姑娘?』他错愕地问。 「是。」轩辕意疑惑地看着皇兄。「怎麽了?」 「你等等。」轩辕澈走到御案旁,从一个插着几个画轴高筒里抽出其中一个画轴。「你打来看看。」 轩辕意依言打开画轴,瞬间愣在当场。 「这是……」他认得画中人,十五年前他在大街的对面远远见过一次,是春风的娘亲。而且他现在才发现,春风与她娘亲十分相像,莫怪皇兄一见便认了出来。 可是,为何她的画像会在皇宫里? 「这是娴贵人,父皇的后宫之一,二十年前入宫,封为贵人,不到一年便暴毙了。」 父皇的……后宫之一刹那春风的爹尹桓中呢?他又是谁? 况且他知道,「暴毙」是皇室经常使用的一种说法,可能用在被阴谋陷害而死的人身上,也可能用在因种种因素脱离皇家的人身上。 「皇兄,先找人吧,其它的……」轩辕意闭了闭眼。「找到人再说。」 江芷涵後悔了。 她不该出门的。 她应该时刻不忘穿越故事中的女主角都是「特殊体质」,是危险吸引器,是麻烦制造机! 事情是怎麽发生的? 她只记得自己逛街逛得正兴起,突然从街角窜出一个人,而视力非常好也非常善於认人的她,一眼就认出那人是郭世昌。 在他冲上来想对她不利的时候,她立即反射性的给他来一记过肩摔,他措手不及,被她扎实的摔在地上,一下子就躺倒在地无法动弹,缓不过气来。 可就在她正得意的看着护卫拥上前抓住他时,突然感到颈後一痛,而後她便昏了,醒来就是现在。 她猜自己是被偷袭击昏的,不过她不知道这里是什麽地方。 坐在床沿,她看这屋子里的摆设典雅精致,想必主人是个富贵之人。她脑中转了几转,在京城里她所认得、且有动机绑架她的富贵之人……也只有薛府了,会是薛三小姐吗? 「嘿!小丫头醒了啊?」 忽地,一句戏澹的嗓音传来,她顺着声音来源望去,看见一个年约三十五上下的男子坐在窗台上,笑嘻嘻地看着她。 「你是谁?绑架我的目的是什麽?我可告诉你,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你绑了我也捞不到什麽好处。而如果是郭世昌委托你的话,他现在已经被捕了,你抓了我也没用。」 男子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喂!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麽,只要你现在放找回去,我保证不报官,也不让任何人追究你的责任,如何?,」江芷涵继续游说。 「要放了你也是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男子嘻嘻笑道。 「你先说说看。」 「告诉我,你是从什麽地方来的?」 「我是从华原城来的。」 「不,我是问『你』,不是问『她』。」 男子的话好生古怪,可是江芷涵却听懂了,也被吓出一身冷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她勉强镇定的说。 「你懂的。」男子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她忽然觉得他的眼中像x光一样,简直把她给看透了。 「你又在吓人了。」突然,另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坐在窗台上的男子浑身气势瞬间一敛。「吓坏了小姑娘,你看他和不和你算账。」 「切!这小姑娘可是我帮他找的媳妇儿。」 江芷涵一听瞠大眼。这还得了,原来这家伙是打算把她送给某个人做老婆? 「对不住,我已经订过亲了,我是不可能嫁给别人的。」 「小丫头,这个人可是长得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而且嫁给他的话,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哦。」 「我说过我已经订亲了,不管是谁、有多大的本事,我都不会嫁的,荣华富贵我的未婚夫也不输人,不过我要荣华富贵的话,我自己就能做到,不需要仰赖他人。」 「唷!真有骨气,就不知道这骨气能不能当饭吃?等我饿你几天,看你妥不妥协。」 「够了,苗竟,我说不要再吓她了。」 温和的嗓音有着不容置疑的语调,一会儿後,一个年岁和之前那男子差不多的男人走进房里。 「我哪有吓她?我说的哪句话不是事实?」苗竟咕哝。 「丫头,别听他胡说八道。我想你可能知道我们,我是莲真的师父,他是莲真的师叔,今日才刚抵达京城,救了你只能说是巧合。」沈之华温和的笑说。 「原来,你们是轩辕的师父和师叔?「江芷涵惊讶的看着他们。可是……不对呀!「你们不可能是轩辕的师父和师叔。」 「喔?怎麽不可能?」苗竟斜睨着她。 「年纪。你们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难不成五、六岁或者八、九岁就收了轩辕意当徒弟?」 「很高兴在你眼中我们这麽年轻,可惜,我们的年龄还长你爹两岁呢。」 长了尹家爹爹两岁,也就是……四十八喽? 如果是四十八岁,那就合理了,但是……「你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年近半百之人!」 「事实就是如此。」苗竟耸耸肩。「喂,丫头,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打哪儿来的?」 她身子一震,想到他的问题,再佐以他的职业,感觉他应该知道她的来历,至少,应该知道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尹春风了。 思及此,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会不会把她当鬼给收了? 「小丫头怕了。」苗竟哈哈一笑。「得了,我又不会对你怎麽样,一切都是天意,天命不可违。 为了我那师侄一辈子的幸福我也只能尽力而为,要不然错过了机缘,他就真的得孤独终老了。」 江芷涵听得一头雾水,可慢慢消化之後,震惊的指着他。「你的意思是说,是你把我弄到这里的?」 苗竟摇头。「非也、非也,把你弄到这里的不是我,是它。」他伸手往上指了指。「天意。」 江芷涵对他不负责任的说法嗤之以鼻,不过……「师叔,你应该是认识尹家人的吧?」 「没错,是故友。」 「那你不介意吗?我占了你故友之女的身体?」 「我说过了,这是尹丫头命定的劫数,早在十五年前我便知道了,也透露过,可惜最终还是天命难违。你没有来,她就只能成为一具尸体,现在这样,殷家的血脉至少还有承继,想必他们一家三口泉下有知,也会感谢你的。」苗竟难得一脸沉重的说。 殷家?她应该是听错了。江芷涵这麽想,也不甚在意。 「那麽我有回去的可能吗?」她问。 「你想回去吗?」苗竟反问。 「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她再反问。 「想的话,就只能求而不得,痛苦的生活在这里,不想的话,就在这里从此以後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江芷涵嘴角抽搐了下。总归一句话……她回不去就对了。 真是的,直说就好了,做什麽还反问来反问去的,罗里吧嗦! 「话说这位苗师叔…您老该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还「从此以後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咧?童话故事看太多了! 「如果你所谓『穿越』的意思,是指从你来的那个异时空而来,那麽我不是,当世也只有你这一颗异星。」苗竟轻笑。 「只有我?」江芷涵眨眨眼。她还在想皇帝会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呢。「你怎麽确定?」 「本神算向来卜卦准确,自从我开始行走江湖之後,敢质疑我的除了那臭小子之外,就只有你了。」他哼了哼。 「你说的『臭小子』不会就是轩辕意吧?」她猜。 「哼!」苗竟冷哼了一声,不回答。 不回答等於默认了,江芷涵点头,表示理解。 「对了,师父和师叔,你们刚刚说『救了我』是怎麽回事?我记得郭世昌已经被我摔倒,而且被捕了,难道事我在做梦?」 「不,做梦的使我们,我们梦见有一名鬼门杀手对你射了一支沾有见血封喉剧毒的毒镖,被我顺手扬了回去,然後那个杀手就被自己的毒镖射死在阴暗的角落里了。」苗竟嘲讽的说。 「原来还有一个鬼门的杀手啊!」江芷涵恍然大悟。「奇怪,鬼门不是都成群结队的吗?」 「银子不多的人,可以私下委托个人,而想另外接受委托的杀手,当然是在门里的任务完成後才能用私人的时间。」 「喔,了解。」江芷涵点头。一切明了之後,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请问师叔,我昏迷多久了?」 「大概两个多时辰吧。」苗竟不甚在意的说。 两个多辰也就是四个多小时接近五小时,再加上醒来後,她和他们哈拉了这麽久,至少也又过一个多小时了。 「你们……有通知轩辕我在你们手上吗?」她表情僵硬,不抱希望的问。 「为什麽要通知他?」苗竟反问。 「完了,他知道我被绑架的消息,现在一定急疯了。」 「丫头别担心。」沈之华安抚她,「我们现在就在王府里。」 「嘎?在王府里刹那这里是?」 「这是我们住的地方,听竹楼,离你住的荷院不远。」沈之华说。 连她住荷院都知道,他们真的是今天才抵达京城的吗? 「可是……有人知道吗?」她醒来那麽久,也没看见一个仆人的影子。「有人知道你们回来了、知道我在这里吗?」 「喔?好像……没人知道。」沈之华一顿。 「这下完蛋了。」她翻了翻白眼,起身冲出房门。 如江芷涵所料,外头己经乱成一团,而当她冲出听竹楼的院门、碰上第一个仆人的时候,她都还没来得及说什麽或做什麽,就见那个仆人大叫一声,转身快速朝前门大厅的方向跑去。 好吧,看得出来那仆人是准备去通知某人,她相信一会儿就会有人过来,她就站在这儿等着吧。 果然不到三分钟,一道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咻的一下出现在她眼前,下一瞬间,她就被拥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里,紧紧地,身上的骨头都快被勒断了。 可她没有挣扎,只是张手回抱住眼前这个微微颤抖的高大身躯。 「轩辕,我没事,是你师父和师叔救了我。」她就这麽被他抱在怀里,慢慢的跟他说明事情的经过。 良久,轩辕意终於克制住激动的情绪,放松了抱她的力道,但并没有放开她。 「师叔一定是故意的。」他毫不怀疑这点。 「找想也是。不过不管怎麽说,他们是真的救了我,否则现在死了的人,就不是那个鬼门杀手了。」江芷涵叹息。 「那具尸体已经被找到了。就是因为找到那具尸体,查出是鬼门杀手,所以我才以为你是被鬼门杀手掳走的,偏偏郭世昌抵死不认,说他只委托鬼门一次。」 「师叔说,那是鬼门杀手利用时间私下接的委托。」 终章 「我现在知!道了。」轩辕意叹息,低头担忧地审视着她。「你真的没事吗?师叔那一记手刀……』他低头察看她的後颈,见那儿有些红肿。「可恶!下手竟这麽重……疼吗?」 「己经不疼了。」 听她说完,他凝望着她,久久不语。 「怎麽了?」江芷涵疑惑地问。第六感告诉她,除了她被「绑架」的事之外,一定还发生了什麽事,而且是与她有关的。 「皇兄要见你。」轩辕意低哑的说。她的身世……不,应该说关於「尹春风」的身世,是一件刺手的事,他不知道上一代有什麽纠葛,为何父皇的妃子会和尹桓中生活在民间,而她。…尹春风,和他又有没有血缘关系? 「喔,好啊。什麽时候?」要嫁给人家弟弟,见见兄长也是应该的。 「现在?轩辕,是不是发生什麽事了?」她担心的问,「是不是圣上反对我们的婚事?还是他打算让你娶门当户对的名门千金当正妻?」 「不,没那回事,就是想见见你而己。因为皇兄帮忙派人马找你,也正好出宫到这里,所以干脆现在见一面,省得你还要进宫一趟。」 「我说,莲真师侄啊……」苗竟的声音懒洋洋的传来,「明知道师父、师叔回来了,竟然也不去拜见,你眼中到底还有没有师门?」 「师叔。」轩辕意抬头,看见师叔身旁的师父,才又恭敬的喊了声,「徒儿见过师父。」 「莲真,刚刚听你说,澈小子要见尹丫头啊?」苗竟双手抱胸问。 「是。」他垂下眼回到。 「要见可以,不过你先去把尹家订亲的信物拿过来。」 「师叔,拿那幅画做什麽?」他疑惑的问。 「叫你拿来你就去拿来,问那麽多做什麽?还不快去!」苗竟没好气的抬脚踢人。 轩辕意当然没让他踢到,闪身退开的同时,也揽着她一起。 原来尹家的信物是一幅画啊,难怪他说是不方便放在身上的东西。 「去拿吧,我在这儿等你。」江芷涵说。 他望着她,迟疑了会才点头。「我去去就来,很快。」 「嗯,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的。」 他又深深望了她一眼,才转身快速的飞掠向自己的院落。 「真是的,你瞧瞧你那徒弟,活像我会虐待尹丫头似的。」苗竟对沈之华抱怨着。 「行了,你也把他整得够呛了,没瞧见他刚刚都掉泪了吗?以後不许你再这样了。」他是心疼徒弟的,虽然大多时候他都放任徒弟被师叔欺负。 「哼!」原本苗竟还想说什麽,不过瞧一眼轩辕意消失的方向便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只一会儿时间,轩辕意便又出现了。 「拿来了?」 「是。」他从怀里掏出那幅巴掌大的袖珍图。 「给我。」苗竟抢过画。「走了,不是要见澈小子吗?」 「师叔和师父也要去?」 「当然,我们不去可不行。」 於是,一行四人来到了书房,守在门外的侍卫远远看见,立即向里头的皇帝禀报。待他们来到门口,侍卫已经开门恭迎。 「轩辕澈见过两位前辈。」他们一入内,轩辕澈放下皇帝的身份,以晚辈礼见过两位前辈。 「澈小子这些年越发看得开,放得下身段了。」苗竟戏谑的调侃。 轩辕澈面上有些尴尬,但在看见两位前辈身後、轩辕意身旁的人儿时,表情立刻变得有些冷硬。 皇帝的神情变化让江芷涵心下窜出一股不安。果然有事! 「民女见过圣上。」她屈膝一拜,不什麽事,见面还是先行礼再说。 「我说澈小子,摆脸色给谁看呢?」苗竟哼了一声,对於轩辕澈对尹丫头的态度很是不满。 「前辈,事关皇家秘辛,还请两位前辈移步,让我们三人谈谈。」轩辕澈说。 「唷!怎麽?有什麽是我们不能知道的?」苗竟呵呵一笑。「不,应该说,有什麽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前辈?」轩辕澈狐疑地看向他。 「师父、师叔,你们知道什麽?」轩辕意心里燃起一丝希望。如果师父知晓尹春风的身世,却又促成两人的姻缘,那麽尹春风就不可能与他有血缘关系。 「当我知道莲真画了尹丫头的画像做寻人之用的时候,就猜澈小子一定也见过画像,那麽就肯定会看出些什麽来,果然,澈小子急着要见尹丫头了。」苗竟看了看三人,半响才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尹丫头,把画像拆开。」 江芷涵疑惑的接过。这幅画小小的,只有成人巴掌大,上头画的是个小女娃,若她没猜错,这就是小时候的尹春风。 看来没什麽特别,只觉得这画似乎特别厚。 她翻过背面,卸下画像的背板,背板才拿开,一个信封就掉落下来。 一只手在半空中截住信封,是轩辕意。 「这是……」他讶异地看着信封上的字迹,而後望向轩辕澈,在皇兄脸上看见同样惊讶的表情。 「这是父皇的笔迹。」轩辕澈伸手拿了过来。 「没错,里面是先皇亲笔所书之圣旨。」沈之华轻声的说。 圣旨既会藏在尹春风的画像里,藏的人一定就是执笔之人,也就是尹父。 「可以吗?」轩辕澈看向苗竟询问。 「不可以的话,我拿来做什麽?」他横他一眼。 轩辕澈闻言,用着微颤的手打开了信封,抽出一条明黄色的丝绢。 联之义妹雅娴公主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甚得朕心,今指太子太傅殷恒中为驸马,两人堪称天造地设,佳偶天成,今咸眷属,择良辰完婚,钦此。 这是一道赐婚的旨意,并不是很正式,但确实是先皇的笔迹,玉玺也是真的。 「这是什麽意思?」轩辕澈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父皇哪来的义妹?雅娴公主又是谁?殷太傅他不是……不是病逝了吗?」 「皇兄……」轩辕意低唤。看到这圣旨他都明自了,尹桓中就是殷桓中,当初的太子太傅,而雅娴公主则是娴贵人。 「澈小子,我相信你己经猜到了。你也是吧,莲真?没错,尹桓中就是当初的太子太傅殷桓中,而雅娴公主就是原本的娴贵人,当初他们三人为何会这般纠缠,详情没人知道,但最後他们两人的离开却是先皇一手安排。而且为了预防往後可能会有的麻烦…譬如现在这种情况,先皇亲笔写下了这封诏书。苗竟解释。「他们两人到了民间,将股姓改为尹,其中也有隐匿的意思。」 「两位前辈在这件事中,又是怎样的存在?」轩辕澈蹙眉质问。 「我呢,是先皇主动找我商量对策,而师兄则是提供假死的药,所以我们虽然不知。!他们三人的纠葛,可後面却是全程参与的,也算是当初这件事的证人了。」 「那我和…春风的事呢?」轩辕意问。 「他们生下尹丫头那年,我便算出尹丫头在她十七岁这年会有一个死劫,很难脱过,後来先皇得知此事甚为忧心,召我进宫问清楚,然後我见到你……」苗竟笑望着轩辕意。「也就看到了一丝曙光。你是尹丫头的一线生机,而尹丫头则是你的唯一姻缘,虽然生机微弱、姻缘淡薄,不过却是你们两人仅有的希望,我们几个长辈都明白万万不能错过这机会。」 「所以你们才收我为徒?父皇把我送走,不是因为怕我和皇兄争皇位?」 「呵呵,当然不是。」 「我十岁那年,你带我到华原城去,也是早就打算好的?」 「那是因为桓中一定要看看你,才能放心把女儿交给你,所以我就带你到他面前让他看了。」 一切事情到此总算都清楚明白了,众人也释怀了。 望向一直垂头默默站在一旁的江芷涵,轩辕意伸手握住她明显冰凉的小手,却见她抬起头来,眼底满是不安和彷徨。 他对她温柔的一笑。「别担心,一切有我。」江芷涵看着他的笑容、他眼底不变的情意,惶然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嗯,我知道。」她也对他露出一抹笑,说出他常说的一句话。 轩辕意轻笑,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哼!」一旁的轩辕澈见状,冷哼了一声。 望着抿着嘴、僵着脸的轩辕澈,江芷涵身子微微一抖。这个皇帝该不会想「灭口」吧?毕竟她刚刚听到了一个皇室天大的「丑闻」,而她就是这个丑闻的证据。 「皇兄,不管是何原因造成这样的局面,父皇都放下了,且一心维护两人,为他们出谋划策,这就表示也许事情并没有什麽不好的存在。再说,他们三人都己经不在了,我们又何必太过执着? 」轩辕澈也知道这道理,如今要追究只是师出无名,囚为父皇的圣旨就在那儿。 只要一想到那原本是父皇妃子的女人居然变成其它男人的妻子,他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长长的吐了口气後,他将手中的圣旨递给江芷涵。 「把圣旨收好,这是你保命的东西。」僵硬的说完,他便越过房门离开书房,吩咐回宫。 「所以,圣上这是不追究了?」她拿着圣旨,不放心地问。 「嗯,不追究了。」轩辕意笑说。 「那就好、那就好。」她假意的抹了抹汗。皇室的秘辛啊……不是人人都有命可以听的。 「你啊,这种时候还能耍宝。」他不禁失笑。 「笑一笑,十年少嘛。」 「呵呵呵!很开心?」苗竟双手抱胸,站没站相的歪靠在沈之华身上,对着他们呵呵笑着。 「愿赌服输。」说吧,师叔要我做什麽事?」轩辕意主动说。 「呵呵,算你识相。」他瞪了他一眼。「很简单,你们以後的孩子必须有一个男孩姓殷。」 「那师叔,我也要改回姓殷吗?」江芷涵问。其实姓什麽都无所谓,反正她已经有个叫「春风」的名字,现在变成「阴风」也没差了。 「随你。话说你本来姓啥叫啥啊?」苗竟状似随意的问道。 「姓江,叫江芷涵。」她很顺口的回答。 一阵沉默之後,她才後知後觉的发现不对劲,尴尬的看着在场的三人。虽然师叔早就知道她不是尹春风,但她这麽直接说出来,恐怕他也不能接受吧。 至於师父,她直接略过,因为他一直是这种温和的样子完全没变过,她是不可能看出他的心情的,所以也不猜了。 不过轩辕意嘛…… 她忐忑不安的看着他,想说什麽但又开不了口,最後低下头不敢看他了。 似乎只过了一会儿,又好像过了许久,就在她几乎快哭出来的时候,一声叹息在她耳边响起,紧接着,她便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她抬起头,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师父和师叔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我……我是……」她试图解释,一时间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知道。」他说,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认真的看着她。「我真的知道,你什麽都不必说,等你准备好,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我不急。」 「我不是不想说……」她有些哽咽了。 「我知道。」 「我…其实我不是尹春风。」她顿了下,终於说出自己最後的秘密。 「我知道。」 「我不是这里的人。」 「我知道。」 「我是来自於和这里完全不同的未来。」 「我知……」轩辕意一顿,讶异的低头看着她。「未来?」 江芷涵眼睛一亮,有些得意了。 「怎样?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就说嘛,你怎麽可能什麽都知道……」得意的声音突然终止,被一个温热的唇给堵住。 那个「未来」或许很遥远,但「他们的未来」,从现在开始……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