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狗血文里的助攻医生》 1 第 1 章 “少爷,顾医生到了。” 精致的雕花木门轻轻阖上,也隔绝了最后一丝外面的光亮。 锃亮的黑色皮鞋踩上厚实的地毯,西装裤包裹着修长的腿,挺括的白衬衫扣到顶端,小巧的下巴,紧抿的唇,细框眼镜后面是上扬的一双眼睛。 睫毛长,形状很漂亮。 只是里面没什么情绪。 顾裕生背靠着门,默念两遍:“记住,不要多管闲事。” 然后才抬眸,打量前方。 一地狼藉。 昏暗的室内,地面全是砸碎的花瓶,倒下的植株,干涸的红酒,以及不敢细想的各种液体。 嗯,战况激烈。 “小裕。” 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沙发上的人影终于有了动静。 “去看看吧……他在那里。” 黑色天鹅绒的床垫上,躺着个起伏不明显的躯体,似乎已经昏厥过去,仔细听,才能察觉到那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顾裕生放下自己的手提箱,走上前,掀开柔软的真丝被子。 哪怕已经逐渐习惯,还是会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到。 全是淤青,指印,咬痕。 姹紫嫣红。 尤其是脖颈腰肢和大腿根,不知被如何用力地揉搓过,令人触目惊心。 在少年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顾裕生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 果然,下一秒,原本还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立刻出现,劈手夺过被子,遮挡住少年的隐私部位,同时,不着痕迹地瞪了顾裕生一眼。 顾裕生:呵。 有那味了。 不怪他对于剧情如此熟悉,因为,大多数的狗血追妻火葬场文,都有类似桥段。 而顾裕生,就穿进了这种书中。 没错,不是一本书。 而是数本小说融合成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渣攻配贱受,无论故事的开头是见色起意,还是强取豪夺,俩人一般都会度过一段甜甜蜜蜜的和谐时光,不同的是,攻走肾受走心,而这个时候,往往将迎来故事的转折—— 比如攻的白月光突然回国,受发现自己被当替身。 而白月光危在旦夕,急需换肾,换眼角膜,换一切不符合医学常理的器官。 再比如,攻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与外面的小情儿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时,被受撞了个正着。 怎么会有如此淫/乱之事呢。 而更过分的在后面。 在受愤然离开之际,攻才逐渐发觉自己的心意,于是,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受虐心,攻虐身,追妻火葬场的火哗啦啦地烧一通,最好这个攻再进趟医院,于是,不管是否强行剧情究竟合不合理,俩人都要完美he。 顾裕生连着看了两本,到第三本时,“啪”地一下把书合上了。 还剩最后一小部分,实在读不下去。 反正也就是婚礼旅行或者领养个娃之类的番外,如果作者想要水点字数,就整点if线,美美再来三万字。 “小裕,想什么呢?” 男人略带焦躁地催促:“你快点看看吧,他都晕过去了!” 你也知道啊。 这会儿心疼了,爽的时候也没见收着点啊。 顾裕生转身打开自己的手提箱,找出体温计和碘伏。 没关系,书中受的体质,都很神奇。 比如,他们的皮肤一揉就红,尤其是嘴唇和腰肢,也会被不可描述到晕厥过去,甚至奄奄一息。 但,他们不会重伤! 哪怕攻没有做提前的准备工作,就直接掏出了保温杯,受也不会在隐私部位有多大伤害,可谓深不可测,天赋异禀。 即使进了医院,也恢复得很快,简直钢铁菊花。 总而言之就是,露在外面的皮肤很娇嫩,犹如枝桠上的初生蓓蕾,指腹搓一下就能留下斑斑痕迹,惹人怜惜。 而真正容易受伤的部位,那种能要命的撕裂和感染—— 顾裕生拧开了碘伏的瓶盖。 同时微微摇了下头,把脑海里的杂念抛了出去。 别想了,这是纸片人的世界。 不要用三次元的碳基雄性生物来碰瓷。 从他偶然间打开那几本追妻火葬场小说开始,顾裕生就意识到了一个概念。 纸片人,不会排泄! 即使有,唯一的可能也就是在床上一边被x到喵喵叫一边失x! 想明白这一点后,顾裕生轻松多了。 “怎么把人折腾成这样?” 男人蹙着眉头,深深地叹出一口气,目光紧锁在失去意识的少年身上。 简单给身体上的伤口擦了药,顾裕生取出体温计看了眼,果然,发烧了。 “我给他打一针退烧。” 顾裕生戴上手套:“今晚他需要人在旁边全程照料,确保休息好,明天上午的时候,我会再过来一趟。” 闪着银光的针头扎进肌肤,少年的眼帘终于颤动了下。 男人立马俯下腰,紧张地唤着对方:“宝贝,感觉怎么样?” 能怎么样。 无非是刷一波虐恋剧情,受晕厥的过程中,攻不眠不休地贴身照料,给他擦身喂水,在旁细心守护,而中间偶有几次受睁开眼睛,看到的一定是攻疲惫而英俊的侧脸。 最好再带点隐约的青色胡茬。 目光里包含隐忍内疚和深不见底的痛楚。 让受心中泛起涟漪,发觉对方强大外表下的柔软一面。 “原来……他是这么害怕失去我啊。” 哦,如果攻没有心怀愧疚地在旁边照顾,把受扔给管家或者医生的话,该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就不是追妻火葬场文的桥段了。 毕竟这样的攻,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我们一般称之为,换攻文。 或者男二上位记。 “谢了,今晚我来照顾就好。” 顾裕生合上自己的手提箱,斟酌了下,还是说出了那句台词。 “嗯……你这次是认真的吗?” 男人的双手撑在膝上,严肃的表情终于动容,流露出一丝脆弱和羞赧。 “当然是认真的,不管以前怎么样,以后我都只要他一个。” 顾裕生的上挑眼尾,不易察觉地弯了下。 而眸光,掠过床上的少年。 正好捕捉到对方睫毛的微妙抖动。 完美。 助攻完毕。 “该交代的都说过了,”他拎起自己的手提包,“我明天上午九点钟过来。” 男人在后面颔首:“有劳。” 雕花木门已经从外面打开,顾裕生踏着地毯上的光亮,还是没忍住,转身勾唇道: “注意次数,别太频繁。” 地上散落的套子他都懒得数了! 为什么,为什么渣攻们都喜欢把用过的东西直接扔在地上,再怎么厉害,技能也得有个冷却时间吧,这个时候捡起来放到垃圾桶里不好吗,非要这样撂得到处都是,怎么着,显着你们感情好还是嘚瑟身体棒啊? 拜托,哪怕是在清水闻名的绿色小说网,里面的主角,谁还不是一夜七次? 可以活不好,不能硬件差! 顾裕生看的书,就是发表在这样一个页面丑陋,颜色老旧,排版过时的网站上,但,对于作者而言,渣攻的x能力,就像是男人的一米八,或者蛋糕店里用的动物奶油,只要有,一定会大写加粗地宣告出来,即便有被和谐的风险,也要千方百计地表明。 “砰。” 门被重新关上。 顾裕生一步步地下着楼梯,不用看,也知道这句话一定被那俩人听见,说不定攻会发现受悄悄红了耳朵,然后…… “顾医生?” 西装革履的老管家在玄关处站着,露出个欣慰的笑来。 “真是麻烦您了,大半夜的还要过来一趟。” “没关系,”顾裕生接过大衣,“都是应该的。” 说完,他就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因为老管家已经叹了口气。 吟唱开始。 “您知道的,少爷他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位……没错,少爷以前是有一些荒唐的行为,但都是过去的事了,虽然他比较风流,但从不带人回来过夜的,所以我们都能看出来,他这次动了真心,甚至特意打电话,请您亲自查看,就是因为他也慌了,我跟了少爷这么久,从没见到他这个样子过。” 老管家说着,动情地擦拭着眼角的泪。 “我们也是心疼少爷啊!” 顾裕生忍了忍,才没脱口而出内心的吐槽。 不用心疼,你家少爷晚上过得挺爽的。 都走出别墅大门了,老管家的絮叨还在耳畔回响,而今晚见的这个男人具体叫什么,顾裕生已经不记得了。 当然,也不在意。 反正渣攻一般都是霸总、明星,或者x圈太子爷,专用姓氏也就那么几个。 陆、傅、沈、苏……以及,他的顾。 毕竟火葬场文里的助攻医生,也是一个圈子的人物,姓氏不能太low。 风移影动,水样的月色倾斜在茫茫的大地上,把顾裕生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寂寥。 横生的枝条拂过他的肩,带来很轻的声响。 顾裕生望向夜空,他的瞳仁不是亚洲人常见的黑或深棕,而是灰色的。 又很清澈,里面是近乎于淡漠的冷静和克制。 这种颜色的眼睛,在小说中,并不是什么罕事。 但问题是,现实中的他,也有这样的一双眼睛。 以及他的名字,也是真实的。 因为顾裕生的穿书,没有原主,或者说,原主只是一个“身份”,他的任务是成为主角之间的催化剂,在深夜被叫到别墅密室,照料遍体鳞伤的受,同时不经意地说出那么几句话,拨动对方的心弦。 这种医生角色,在书中并不重要。 如果作者是副cp狂魔,可能会在结尾给他来个配平,如果作者比较恶趣味,说不定会再整条感情线,让他对被虐的受不自觉地动个心,但肯定不会成功,依然会阴差阳错促进主角间的情感。 顾裕生不介意当这样的配角。 但他无法忍受,在经历渣攻那样多的伤害后,受还能与之重归于好,忘掉曾经所有的痛。 那些被人践踏的尊严,就这样轻飘飘地揭过了。 因此,最开始穿书后,他甚至要放一段《大悲咒》给自己听。 而现在,终于勉强做到心如止水地走流程。 尊重,祝福。 反正他的生活和以前相比,真的幸福很多。 除了,要隔三差五在晚上被电话叫醒之外。 “叮——” 顾裕生拿起手机,看上面的电话号码。 又来了。 这都凌晨三点了,还得马不停蹄地赶往另一处别墅。 并且这个渣攻他见过,有个无法忘怀的初恋,就把受当做替身来包养,按照初恋的标准对其进行改造,可怜的受还不知晓这一切,兴高采烈地去学唱歌,努力让自己的嗓音更加接近那个所谓的“老师”。 没错,渣攻是这样告诉他的。 说他的声音很像这位老师,可以按照对方的路线来发展事业。 上次顾裕生出现,还是因为受太过努力,差点坏了嗓子,渣攻一怒之下甩了人耳光,请他过来开药,而受还以为是担心自己,小心翼翼地道歉,说以后练习的时候,一定会劳逸结合。 “司机马上就到了,你一定要快点过来!” 想到受那嘶哑的声音,顾裕生轻拧眉头,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豪车箭一般地冲破夜的黑暗。 等到顾裕生刚推开卧室的门,就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惊得怔在原地。 “怎么回事?” 坐在沙发上抽烟的男人没有起身,烟雾缭绕中,目光躲闪。 “我们做的时候,我让他别回头……那时脑子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说……” 顾裕生静静地看着他。 男人吞咽了下:“我说,你别回头,回头就不像他了……所以,我不知道他扭过去后,把自己舌头咬破,流了很多的血。” 草。 拎着箱子的修长手指不易察觉地紧了下。 因为声音把人当替身,心里惦记着初恋,勾八要用来跟受亲热,还不要看到对方的脸。 顾裕生眼眸冷得像冰。 咋地,脸不像,但是屁股像啊? 2 第 2 章 咬舌一般而言不会造成生命危险。 但顾裕生为他处理的时候,还是不免心颤。 该是有多痛,多么耻辱,才会毅然决然地扭过去,在泪水打湿脸颊的同时,狠狠地咬住自己,不再发出一丝的声音。 “你回过头,就不像他了。” 所以,才咬自己的舌头。 如果可以的话,恨不得连喉咙都带着撕破。 修长白皙的手指扔掉最后一粒棉球,紧接着,洗手池里传来了水声,一直到室内重新归于空寂,沙发上的男人才掀起眼皮,沉默地看向床上。 除了嘴巴里的伤外,身上,也有数不尽的淤青红痕。 顾裕生洗完手出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咬舌造成短暂的晕厥,然后就筋疲力尽,睡着了。” 屋角立着座精致沉重的西洋钟,顾裕生睫毛垂着,遮住灰色眸子里的情绪。 “那我在这里等着吧。” 男人身旁是满满一缸碾灭的烟头,挥之不去的烟味,也给他的面容增添了阴鸷,哪怕此刻外面已然露出鱼肚白的天,也无法令室内多一丝的温暖。 顾裕生拎起自己的手提箱。 “既然是有感情的……就别伤害对方了。” 话音刚落,男人就下意识地反唇相讥:“谁说我对他有感情了?” 狗比。 顾裕生微微眯起眼睛。 什么人鸡分离的玩意。 镜片后面,上挑的眼尾显出一个更加明显的曲线。 使他的神色看起来,满是嘲讽。 “你那是什么表情?” 男人已经站了起来,语调冷硬:“怎么,心疼?” 顾裕生笑容很浅。 呵,他急了。 其实并不是顾裕生在不屑,只是他这张脸长得清冷,虽然眼睛形状漂亮,但上扬的眼尾并未给他增添任何的媚色,再加上眼镜和过分白皙的肌肤,精致小巧的下巴,使得他整个人往那儿一站,就是种不苟言笑的禁欲范儿。 天生臭脸。 而当他这样扬起下巴,微笑的时候。 眼神就像在看垃圾一样。 “跟我没关系。” 他轻轻吐出这句话,睫毛依然垂着,似乎是在自我安慰。 又重复了一遍。 “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再怎么选择,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也不在意后面男人的表情,转身走出这间充斥着压抑气息的屋子。 日已渐升,他没有让司机给自己直接送到家,而是选择半途下车,在路边的商超买点新鲜蔬菜。 石榴和冬枣已然上市,红彤彤的小柿子熟得正好,哈密瓜和柑橘也正当时……够了,不要再想之前的烦心事,他现在处于这种设定的书中,那么无论受有多贱攻有多渣,都和自己无关。 只是心里还有股难以排解的烦躁。 顾裕生草草地买了点青皮柠檬,刻意忽略了旁边一起小型争吵,平静地转身离开,默念,能重来一次,不要再选择多管闲事,过好自己的生活。 因为上辈子的顾裕生没什么依靠,父母离世得早,凭着夜以继日的寒窗苦读,终于硕士毕业,即将迎来美好前途。 他就像个攒金子的小貔貅,一点点地努力、打拼,认真地规划自己的生活。 直到那天,看到一辆失控的校车即将冲下栏杆。 他本能地把油门踩到了底。 幸运的是,顾裕生赶上了这千钧一发,巨大的撞击声中,硝烟弥漫,那辆为了上班才买的二手捷达受损严重变形,堪堪挡住了校车没有侧翻坠落悬崖。 可顾裕生身受重伤。 从死神手中抢回一条命后,整整三年时间,他都要靠着鼻饲管维持生命,复建的过程太过痛苦,靠着社会和同学的帮助,他艰难地恢复着语言能力。 却再也无法走路。 班里同学感情好,轮班过来陪他,几本追妻火葬场小说,也是那个时候带去医院,让他打发时间看的。 “所以,该吃吃该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搁。” 顾裕生已经进了小区大门,原本懒散的保安立马站直身子,努力做出个专业的严肃模样。 因为这位业主,似乎大有来头。 长得好看,但是表情太冷,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听说就是个小大夫,可隔三差五总能看见豪车接送。 还都是深夜。 惹人遐想。 顾裕生全然没注意旁边人的眼神,略微颔首,继续朝前走去。 他住的这个地方是个老式家属院,毗邻菜市场和学校,买菜买小吃都特别方便,住户也大都上了年纪,每天出来遛个狗下个棋,自在惬意。 刚穿过来的时候,顾裕生没住在这里。 身为渣贱文里的医生,他定然有家族式的高端私人医院,还有可以俯瞰整个市区的大平层,顾裕生心潮澎湃地住了几天后,发现了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睡不着。 顾裕生原本就经常失眠,上学那会拼得太厉害,晚上学习打零工,熬到两三点钟都很平常,后来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后,睡眠质量就下降许多。 觉浅,多梦,易惊醒。 为此,穿书后顾裕生一度很不适应,晚上被叫去私人别墅一趟,回来后,他就再也别想补觉了,为此,顾裕生尝试过反抗,挂掉电话装死,不参与那些渣攻贱受的爱恨情仇。 毕竟写在小说里是一回事,眼睁睁地看,又是一回事。 他是真觉得受不了。 但想到此时此刻,世界上有个病人在等待着他,可能正在发烧或者流血,顾裕生还是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 没办法,他这人心软。 于是,在明确几个熟悉的名字和剧情,了解自己的现状后,顾裕生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搬家,把豪华大平层转租出去。 第二件事就是搞钱。 因为小说世界里通货膨胀,早已不是甩出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年代了,现在直接上亿起步,而他去给小受检查身体,隔天就有极大概率掉落二十万的进账。 顾裕生骨碌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了。 双眼放光芒。 同时他也在家属院外面开了个小诊所,不愁客源,也没影响剧情的走向,白天他就给大爷大妈们量个血压,抓个感冒药啥的,晚上可能得去见证下渣攻贱受的爱恨情仇。 这种生活,顾裕生满意死了。 所以,习惯就好,别再想着多管闲事,影响好不容易拥有的平静。 现在的他,惜命得很。 在一楼外面辟了个小菜园,不忙的时候弄点瓜果蔬菜,顾裕生是个会过日子的人,能省则省,抠门抠得心安理得。 煎鸡蛋在平底锅里滋啦作响,小米粥的香味浅淡,顾裕生正给黄瓜削皮,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有完没完。 之前还是三五天才叫他出去一次,现在怎么这样频繁。 “您好,司机已经在路上了,少爷交代过,今晚您务必在场。” 顾裕生若有所思,是存在提前把医生安排好,以备不时之需的情况。 那就说明,这天晚上,渣攻也知道可能会出现不测,但还是铁了心要动强,所以让他直接过去。 白皙的脸颊鼓起些许,挂断电话,顾裕生专心地咀嚼清爽的黄瓜。 神情很认真。 他能接受穿书后的种种不可思议,还有一条原因就是,终于可以站起来,并重新享受食物。 不靠鼻饲管,不是营养液。 而是热气腾腾的,鲜活的,刺激全部的感官和味蕾,能真实地感觉到,自己在活着。 太好了。 半个小时后,顾裕生拎着手提箱坐上后座,今天来接他的司机格外话痨,刚开始行驶,就不住地絮絮叨叨。 “我们傅总这次特别认真呢!” “送花送房送礼物,包了游艇讨人家欢心,嘿嘿,可算是要成功了。” 顾裕生略微想了下,这位渣攻他见过,是第三本书的人物,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傅家小少爷,有名的风流跋扈,睡过的情人不计其数,而相配的受则是朵清纯小白花,被虐得那叫一个惨,被骗心骗身就不说了,还被骗钱! 当时给他憋屈得不行,即使在医院,也特意登录网页点开评论区看。 ……骂了一百多楼的烂黄瓜。 这种情况,不呸一口再走,就有点不合适了。 顾裕生手指功能没恢复彻底,打字的时候很慢,可也艰难地骂完,点击发送键。 突然蹦出个框框。 还好,是1x5+6这种简单的算术题。 虽然不知道这种老旧网站,为何要弄如此不友好的验证码,顾裕生还是费劲地输入11这个数字。 回答错误,验证码自动刷新。 顾裕生:“……” 复建病人很生气,直接把页面点叉,后来的剧情草草翻了几页,也完全不想认真看了。 只记得那位小白花后期是真的很惨,而法外狂徒小傅总,今晚的情况,肯定是要强制。 还怕给人弄坏了,提前安排医生。 叫什么来着,书中都这样写的,皮带沾碘伏,边打边消毒。 不理解。 好变态。 而更让顾裕生觉得变态的是,无论是司机还是佣人,都是一副平常的表情,而老管家也是面带微笑,甚至热泪盈眶:“您知道,少爷他很久没有这样……” 从他来的那刻开始,楼上就不住地传来物品摔落的叮叮咣咣,沙发拖拽声,以及隐约的打斗和惨叫,居然没人关心小白花的安危,而是为渣攻所欣慰,庆幸他能得到佳人。 ……毁灭吧。 按在膝上的手指几次攥紧,又慢慢松开。 直到楼上终于平息,老管家才施施然地为他引路,走过红棕色的旋转楼梯,踏上厚实的地毯,顾裕生面无表情地推开门,习惯性地朝沙发那里看去。 屋内有些昏暗,只能瞧出大致的人影。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和隐秘的甜味,混杂在一起,构成奇异的暧昧气息。 听见动静,那人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顾裕生的心突然一跳。 ……不是小傅总。 是小白花吗? 黑色的衬衫凌乱,但是面容姣好,眼神锋利。 美到惊心动魄。 饶是顾裕生,也不由得有些失语。 可能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美人,也可能是因为那双眼睛里散发的危险,充满压迫感,令人骇然屏息。 可这只是幻觉般的一瞬。 下一秒,美人眸光隐去,眼尾潮红,似乎还泛起隐隐泪花。 啊? 顾裕生愣住。 这朵小白花是……被焯哭了? 3 第 3 章 “小裕……救、救命啊!” 断断续续的呻唤声打断空气中流淌的诡异。 顾裕生下意识把目光从小白花身上移开,这张脸太过惊艳,以至于他居然没注意屋内的狼藉一片,也没看到床上那团蜷缩的身躯。 此时凝神望去,才发觉有人在褶皱杂乱的床上勉强抬起头,露出姹紫嫣红的一张脸。 额头挂了彩,眼窝是青的,鼻子和嘴巴都沾染了鲜血,似乎牙齿也被打得脱落。 是你,渣攻小傅总,傅明寒! 怎么感觉……被揍成乱七八糟的形状了呢。 “救……放过我吧陆厝,我不敢了……啊!” “砰——!” 巨大的响声惊起浑身的战栗,来不及做出反应,一把椅子已经重重地砸向傅总的后背,伴随着惨叫和飞出去的椅子腿,小白花干脆利落地撂下凶器,嫌弃地甩了下手,转身坐回沙发,动作一气呵成。 顾裕生:“……” 顾裕生:“呃,还好吗?” 完蛋,形状似乎变得更糟糕了。 而他也看明白了,这位傅总满心眼里惦记着对美人用强,结果没打过,被揍得满地找牙扔到床上,已经失去知觉。 有点拉垮啊渣攻。 而小白花的名字,就叫陆厝吗? 当时自己还在医院,身体情况不好,看的时候太不认真,三本书的剧情也有点混淆,只记得不认识“厝”这个字,还特意查了下字典,接着才草草往后翻。 小白花被虐身虐心,毁掉家庭和前途,逼得走投无路,身为美院学生,双手却被齐齐砸断,失去一颗肾,还严重烫伤,留下无法消除的伤疤。 太惨了。 病床上的顾裕生皱着眉头,粗略浏览。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别着急哈,保证绝对是火葬场而不是泡澡堂,攻追老婆很辛苦的,你们不要骂了嘛呜呜,不然我心态就要崩了~】 顾裕生看不下去了。 但隐隐有些不对。 因为这小白花的战斗力未免太彪悍了,简直是…… 暴力美人。 因为穿进的是数本小说融合的世界,所以时间线有些模糊,只能大致判断,关于渣攻小傅总的剧情,是刚刚开始,而接下来小白花会被报复回来,然后再被虐? 想不起来,脑壳痛痛。 可身畔的喘息已愈加粗重。 连空气都被染得燥热。 陆厝的脸深深埋在手中,肩膀细微地抖动,似乎在强行控制自己,不发出喉咙吞咽的声音。 顾裕生略微驻足。 奇怪。 而就在此时,对方缓慢地抬起头,看向自己。 顾裕生没有回应,而是移开了目光。 不愧是能让风流的小傅总收心的小白花,长得真有那种感觉,美到令人乍然失语,哪怕身上衣衫凌乱,柔顺的长发遮不住大片泛粉的肌肤,但他整个人丝毫不显狼狈,眼眸乌黑沉静,别有一派的自在矜贵。 劲劲的。 就是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顾裕生走到傅明寒的身边,简单检查了下身上的伤势,不动声色地回头:“你干的?” 回答他的,只有愈加粗重的喘息。 即使亲眼见到陆厝拎着凳子砸人,顾裕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做什么了,你下手这么狠?” 顾裕生没见过世面。 穿书后,第一次遇见受给攻揍成这德行的。 安静片刻。 沙发上的陆厝突然痛苦地闷哼一声,向后仰去,露出脆弱纤细的一段脖颈,胸口剧烈地起伏,可身体明显有些不支,眼看就要往地上滑落。 顾裕生没有上前搭把手,而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咚——” 陆厝颓然地跌坐在地,垂着头喘气,而一个空了的药瓶则被碰到,咕噜噜地滚到了顾裕生脚下。 白色瓶子,上面画了颗红色的小爱心。 顾裕生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但内心突然想起来了个神奇的设定。 下药梗。 别说是渣贱文了,这玩意在武侠小说里也特常见。 从小时候看电视剧,到长大无意间翻开狗血小说,大家都喜闻乐见这样的情节,男主角隐忍地推开女主,或是受喘息着伏在床上,气氛暧昧,血压升高,家长眼疾手快地调台—— 因为下一秒,就得不可描述。 不理解,干嘛不去自我解决呢,非得趁机来一发? 顾裕生是真的不懂。 而陆厝则无力地撑起身子,扬起下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似乎还带着泪:“你……你快走吧,我这会好难受……” 这就很尴尬了。 顾裕生想了想,回眸看到床头柜的玻璃杯:“你还好吗,用不用给你浇点冰水,冷静一下?” 陆厝的声音似乎都烧哑了:“哪儿有冰水……” 顾裕生很笃定:“那杯水就是。” 说完,他就快步过去,拿起玻璃杯,一步步走到陆厝面前。 纤细的手腕翻转—— “哗啦!” 陆厝还维持着仰起脸的姿势,怔怔地看着对方,神情懵懂,半融化的冰块顺着锁骨滑落,在泛粉的肌肤上留下蜿蜒的水渍。 一动不动。 燥热未曾消失,脖颈侧面的血管微微跳着。 顾裕生平静地给杯子放回去。 毕竟太变态了,实在忘不了这个细节,就是小傅总在床上的花样很多,最喜欢的就是冷热交替,当时顾裕生没看懂,本能觉得实体书肯定被删减了,于是登上网页,可那本书由于年代久远,相应的章节赫然红锁,他好不容易,才在评论区的话题楼找到了原文。 【傅明寒习惯于在床头放杯冰水……他的眼神闪过不屑,玩味地冲床上的可人儿勾了下手指,声音充满诱惑,近乎撒旦的低语。】 【宝贝,把冰块含在嘴里……嗯,就这样。】 【对,然后再换成热水……真棒,放心,你家里欠的那些债我一定会帮你还上,那现在就给本少爷专心点!再撅起来点!】 顾裕生面红耳赤地关掉了页面。 文字的冲击很强,但经历这么多次的亲眼目睹,如今的顾裕生,已然淡定了许多。 “好点了吗?” 顾裕生把杯子放回原地,随手从床上扯下张毯子,扔给被浇得湿透的陆厝。 陆厝瑟瑟发抖地抓着毯子,但喘息似乎平静了点,很乖顺地说了句谢谢。 完全无法把他和五分钟前,暴揍傅明寒的形象联系起来。 “傅明寒的情况不太好,”顾裕生已经拿出手机,“得送去医院。”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意思很明确。 你怎么办? 在傅家的地盘,给跋扈的小少爷打成这样,除了头部受伤严重以外,很有可能内脏也已破裂。 当然他知道,傅明寒不会挂在这里,因为之后还要走剧情,他的这点身体上的痛,比不过小白花之后被凌虐的百分之一。 “没关系。” “你是……小玉吧,”他声音还哑着,“我刚听见傅明寒这么叫你了,你们是朋友吗?” 顾裕生:“嗯。” 反正根据剧情,他的确算是这帮渣攻们的朋友。 “那你快点走吧,”陆厝说话还有点吃力,语速很慢,“别……别牵扯到你了。” 其实顾裕生也在思考,自己是直接离开,还是等救护车到了再走,毕竟傅家人的手段残暴,见着小少爷被揍成这副模样,定然会百倍地报复回来。 他记得原书中,就有小白花被哄骗,捐出一个肾的情节。 而那个时候的傅明寒,还对其不屑一顾,冷笑着说屁都不算的玩意儿,给点钱打发走,别在医院占着床位,听着心烦。 因为他的白月光,也在里面住着,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一颗健康的肾脏。 手术成功后,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傅明寒即使再忙,也要每天过去看看。 当然,作者也埋了伏笔。 说傅明寒离开的时候,看见树荫里坐着的小白花,被风吹得有些瑟缩,宽大的手术服下,是瘦削的、伤痕累累的身体。 神态却很安详。 【傅明寒心中闪过一丝异样,凭什么,凭什么他还可以微笑,明明是被人豢养的替身,仅仅是凭着张脸,爬到他的床上,供他泄欲罢了。】 【自己忍不住频频回头,定然是因为那张相似的脸!】 【当天晚上,傅明寒推开病床的门,空旷的房间内,床上的人喜悦地抬起头,跌跌撞撞地为对方倒水,而由于术后虚弱,那杯热水,全部泼洒到了他的腿上,而目睹一切的傅明寒,毫无反应,只是冷淡地垂下睫毛,掩饰眸子中,那自己都无法辨别的情绪。】 后面的剧情,大概就是傅明寒一边和小白花保持着关系,一边对其冷嘲热讽。 似乎是怕没什么说服力,作者隔几页就要强调下,渣攻内心的迷茫。 但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狠。 很好。 嘴比鸡硬。 顾裕生凝神看向对方,屋里光线昏暗,也能看到那双抓着毯子的手,洁白修长,干净漂亮。 却要在之后的剧情中,被毁掉,再也无法握住画笔。 外面已经响起救护车的鸣笛声,与此同时,管家也匆匆地敲着门: “少爷,顾医生!” 几乎变成了砸门。 “大少爷刚刚来过电话,马上就要过来!” 两人同时变了神色。 顾裕生犹豫了下,还是上前拽住陆厝的手腕:“快,跟我走。” 那个傅家大少爷性格暴虐又弟控,可不是吃素的,如果猜测得没错的话,小白花的双手就是因为这件事,被齐齐砸断的。 陆厝被他拉得站了起来,而顾裕生则瞬间睁大双眼。 卧槽,刚刚坐着的时候不显,这会一看,小白花怎么这样大只。 比他高了起码半个头。 脸长得跟开柔光滤镜似的,却肩宽腿长又能打。 哦豁,想起来了,这种类型好像叫弱攻强受! 4 第 4 章 敲门声愈加急促,而屋内的两人,仍维持着僵硬的对峙。 顾裕生扯着陆厝的手腕,右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作势要拧开。 “你、你等一下” 陆厝踉跄着:“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 “傅家大少爷脾气很差的,”陆厝柔声道,“你这样把我带走,一定会被报复。” 说完,他就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 顾裕生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 “知道接下来你将面对什么吗?” 身为美院的学生,双手被齐齐砸断,再也握不住画笔,在身体被伤害的过程中,逐渐被渣攻洗脑,成为逆来顺受的恋爱脑,失去所有的尊严,前途尽毁。 要在很远后的一天突然醒悟,决定离开对方,重拾自己的人生。 但讽刺的是,这个时期,渣攻真香了。 顾裕生迟疑片刻,还是不忍心说出后续的剧情。 陆厝往后退了几步,重新坐回沙发,脸上燥热的情动已经褪去,几缕碎发遮住乌润的眉眼,他也不伸手撩起,只是微笑着垂下睫毛,美得像是从漫画中走出。 也如同纸片般脆弱易碎。 “没关系,我打了人,在这里等着就好。” 按在膝上的双手不易察觉地抖动。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在强行按捺身体的不适。 “咔哒”。 门锁声响起。 那双总是冷静克制的灰眼珠里,依然没什么波动。 “你确定不需要帮忙吗?” “嗯。” 陆厝露出个天真的笑容:“谢谢你。” “砰——” 门被猛地拉开的同时,顾裕生轻巧地侧了个身,躲过了差点栽到他身上的管家。 “哎呦,这、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连忙站好,回头看了眼大步离开的顾裕生,对方走得利落,毫无留恋之情。 “李叔,您怎么进来了呀?” 沙发上传来的声音,有些怯弱。 屋里太过昏暗,管家的视力尚未完全适应,也不敢乱瞥乱看:“大少爷还有五分钟就到,我过来提醒一下明寒少爷……” 说着,他就敏锐地闻到股血腥味:“明寒少爷?” “我们在玩游戏。” 那怯弱的声音多了层羞涩:“明寒他这会儿听不到,忙着呢。” “哦,那我就不多打扰了,”管家慌慌张张地后退,“我尽量拖一下大少爷,你们抓紧时间啊。” 说完,他就忙不迭地退出房间,一路小跑到了楼下。 正好看见顾裕生离开傅家大门的背影。 夜色中,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些许,看起来清冷又淡漠,就像是株深山里静静绽放的玉兰,不为任何人等待和停留。 毕竟,重来一次,不能再多管闲事。 回去路上,顾裕生一次都没有回头。 “……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就是不出来。” “肯定受伤了,你看腿都是瘸的!” 刚进小区的顾裕生没有放慢脚步,只是余光轻扫。 旁边的单元楼前,几位阿姨聚在一起,都仰着脸看向上面的楼宇,三楼那里突出一截空闲的平台,面积不大,也就三五个平方—— “再下不来,肯定就饿死了吆。” 有位卷发的阿姨焦急地拿着手机:“不行,我得给我儿子打电话……哎?” 后面有人站着,声音清润:“怎么回事?” 扭头一看,这不是小顾大夫嘛! 前俩月在外面开的诊所,虽说离得近,但这俊俏小伙子太年轻,并且表情总是冷冰冰的,不太好接近的模样,所以她也就去量过一次血压,并不熟悉,现在也考虑不了那么多,阿姨指着上面:“有只猫困到那儿了,怎么叫都不下来!” 顾裕生跟着抬头,看到了一抹姜黄色。 “有人上去抓,就缩到管道里不出来,但估计伤着,自己也下不来,好像都几天了……” 顾裕生放下手提箱:“我去看看。” 阿姨在后面呼着:“慢点啊,那儿还挺危险的!” 他快步上了三楼,推开单侧的玻璃窗,侧着身体探出狭窄的空间,平台年久斑驳,上面还布满乱扯的电线,果然,那只橘猫见到有人来,立马开始龇牙,而这个时候顾裕生也看清楚了,小猫的后腿受了伤,血痂已然发黑。 “咪咪,”他小心避开电线,“过来。” 大晚上的,这处平台没有什么护栏,又风吹日晒满目污浊,顾裕生试探着朝前伸手,炸毛的小猫已经弓起身子,凶狠地冲他哈气。 但似乎身体不支,无力再往后躲避自己,只是勉强亮着自己稚嫩的獠牙。 估计也就四五个月大,很小一只。 顾裕生快速伸手,直接揪住了橘猫的后颈。 “喵——!” 它挣扎得太厉害了,声音凄厉,身体在空中剧烈地弹动,顾裕生居然差点脱手,他回头看了眼半开的窗,空间那样逼仄,万一不小心让其逃脱,或者再应激,该怎么办。 楼下的阿姨们七嘴八舌:“小心点啊!” 顾裕生低头,一口咬住橘猫的后脖颈,把它叼了起来。 神奇的是,原本还猛烈反抗的小家伙,居然真的瞬间安静,老老实实地被顾裕生带着爬回三楼。 那位卷发阿姨抱着个猫包,正等待呢,就突然愣住。 画面太诡异了。 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嘴里叼着小猫脖子,两只手在下面虚虚地托着屁股,表情淡定地走出门洞。 完成交接仪式后,顾裕生拿出湿巾擦拭嘴唇,略微挑了下眉毛。 怎么,很奇怪吗? 以前他打工的时候跟人合租,室友心血来潮买了只猫,可能年龄太小了,总是叫个不住,可怜巴巴的,顾裕生下班回来,想起动物世界里的猫妈妈,会咬住幼崽的脖子转移阵地。 于是他就模仿这个画面,试图让小猫找到点安全感。 叼着小家伙的脖子在房间里乱爬。 吓得室友以为他变异,把小猫当成储备粮。 “没……没事,”阿姨拉好猫包的拉链,“我现在就带它去宠物医院检查下,谢谢你啊小大夫!” 顾裕生拎起手提箱:“应该的。” 说完,扭头就走。 毕竟有些大夫表面矜持端庄,实际上一嘴的猫毛。 而另一边的傅家,老管家则满后背的冷汗。 因为傅家大少爷,傅明灼,正背着手站在前厅,目光阴冷地问:“小寒呢?” “楼、楼上,”管家硬着头皮,“小少爷已经要休息了……” 傅明灼全然没听到似的,脱下黑色皮质手套,身后的高大男人立马恭敬地接过,又弯着腰后退。 “我去看看小寒。” 院子里已经站了满满当当的人,都低头垂手,屏声静气不敢吭声。 傅明灼淡淡地接了句:“你们不许跟着。” 管家也唯唯诺诺地站在后面,听到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楼梯上,才心惊胆战地抬起头。 坏菜。 傅家两位少爷,性格可谓天壤之别,哥哥傅明灼手腕强硬冷厉,性格阴鸷,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家族话事人,而弟弟则风流浪荡,对于事业没有任何追求,是个天生眠花卧柳的浪荡坯。 这样的弟弟,却是哥哥傅明灼的唯一软肋。 从小到大都是纵着他来,要星星不给摘月亮,说实话,傅明寒变成现在这样的任性模样,他哥要付绝大部分责任。 当然,傅明灼也不是任凭弟弟为所欲为。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可以玩,可以花心,不能把人带回家。 在傅明灼心里,家是只有他和弟弟的地方。 别人,不许踏足! 不配进入只有他和弟弟能住的二楼! 管家心情复杂地看了眼楼上,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要是让大少爷知道,他在外面拼命打拼的时候,傅明寒其实无数次地带人回来过了,早解锁了很多很多地方的话…… 一定会生气吧。 他猜测的没错。 傅明灼的确在生气。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震惊到连声音都劈叉:“你把我弟弟怎么了!” 从进门就感觉不对劲了,空气里充斥着血腥味,和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气息。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几乎是刚进屋就被人伏击。 被拎着按在床上的时候,他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因为旁边就是自己的宝贝弟弟,居然被打得头破血流,昏迷不醒,任凭他怎么急切呼唤,都毫无反应。 “放心,还没凉呢。” 陆厝笑眯眯地歪着头,表情很甜。 傅明灼的胸口剧烈起伏:“你敢碰我弟弟,我要杀了你!” 陆厝有些惊讶:“我碰你弟弟,开什么玩笑?” 散落下的头发终于被撩到耳后,刚刚的颤抖和羞赧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抗拒的强大力道。 傅明灼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因为这样惊艳的一张脸,若是见过,定然无法忘却,他只能徒劳地反抗着,可依然被狠狠地掰着下巴,被迫张大了嘴。 陆厝的膝盖跪压在他的肩头,牢牢地控制着对方的挣扎,神情却很轻松,甚至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一下下地抛着个药盒玩。 白色的,上面画了个红色小爱心。 “知道这是什么吗?” 刚被浇过冰水,陆厝身上的黑衬衫湿冷着,语调却又软又烫。 还眨了眨眼睛。 “是春/药哦~” 说完,他就在对方震惊的注视中,倒出了药丸,不容分说地塞进了傅明灼的嘴里。 “听话,咽了。” 陆厝柔声哄着,手上的动作却粗暴至极,毫不留情地按着傅明灼的咽喉,往下快速一捋—— “咕咚。” 这才对嘛。 陆厝满意地拍了拍手,也停止了对傅明灼的钳制,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咳到满脸通红。 真可爱。 当初傅明寒用这玩意欺男霸女时,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家里有钱有势,有哥哥给自己撑腰,那不论对方是谁,全都得凭他心意,乖乖地躺到自己床上。 甚至还搞来了这样下作的药。 那就取之于傅明寒,用之于傅明寒。 反正他在床上躺着,也没反对嘛。 不知道药效发作还有多久,但陆厝不打算继续看下去。 怕长针眼。 毕竟傅明寒做的孽,跟他哥逃脱不了干系,弟弟在外面鬼混,出了事都是傅明灼擦的屁股。 而傅明灼的心里,也多多少少对他弟弟,有些见不得光的心思。 陆厝咬着皮筋,慢条斯理地绑着头发。 “不用谢。” 他冲呆滞的傅明灼挥手,露出个灿烂到有些恶劣的笑容: “你们俩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哦。” 5 第 5 章 傅明灼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他困兽似的在屋子里打转,接连撞到各种各样的杂物,在叮铃咣当的碎裂声中,又一脚踢中了桌子腿儿。 可傅明灼并不感觉疼,而是被另一种情绪所全部吞噬。 烧起来了。 他喉咙里一句话都发不出,砸门的时候,胳膊也没劲,从小腹中撩起来的火顺着脊椎往上爬,电流似的鞭挞他的四肢。 傅明灼喘得像条狗。 他瘫坐在门口,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回头看了眼。 却不是看往床上那失去意识的宝贝弟弟。 而是大开的窗户。 以及伴着皎洁月光,轻柔摇晃着的窗帘。 “畜生。” 傅明灼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似乎打开了什么开关,下一秒钟,高高在上的商业帝国总裁就彻底破防。 狼狈地用双手捂住脸,嗷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 “还好吗?” 秋高云淡,午后的阳光就格外明媚,照在傅明灼了无生气的脸上。 顾裕生刚洗完手出来,走到窗边,跟着坐下。 “都会过去的,别伤心了。” 说完后,顾裕生再也憋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能跟着傅明灼的眼神,一起看向外面的鸟语花香。 虽然他很想拍拍傅明灼的肩,说一句,多大点事啊。 又没真的干了。 至于这样伤心吗? 但转念一想,傅明灼真正伤心的原因,定然不是因为那未曾发生的事情,而是另外一件,仅仅只有两人心知肚明的事。 那就是—— 傅明灼这个人,不举。 旁边传来轻轻的啜泣声。 顾裕生没敢回头。 “没事,”傅明灼用纸巾按了下酸涩的眼眶,“我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只要小寒能好好的就行。” 说着,他就扯出个僵硬的笑容。 “万幸的是,这种乱七八糟的药没啥用,不然的话……” 顾裕生垂着睫毛,神情淡然。 继续眼观鼻鼻观心,装傻。 这药哪儿没用啊,可太有用了。 没用的是你啊傅总。 这俩兄弟都是第三本书的人物,傅明灼出场次数不多,但只要他出现,评论区铁定如油入沸水,那叫一个腥风血雨。 顾裕生对当初自己受到的震撼,记忆犹新。 据说绝大多数的作者在设立主角时,要考虑读者的口味,市场风格,以及故事线的顺利展开,所以主角的设定,可能并不会百分百体现作者的真实审美。 而这个时候,相当一部分的作者,就会用副cp来释放自己。 【作者有话说:我醒脾很奇怪吗?相当正常的好吗,宝宝们别害怕,大哥的设定不影响剧情走向的啦,我们专心等攻追老婆的啦~】 顾裕生受到了惊吓。 因为这个傅明灼的设定,实在是过于混乱邪恶。 首先,他也是个渣攻。 其次,他心里的人是自己亲弟弟。 最后,他不举。 记得前半部分时,评论区还喜闻乐见这样的情节安排,夹杂在偶尔一两条弱弱的“别逆我cp就好”“不会有炮灰攻的情节吧”之外,全部齐刷刷地挥动起骨科的大旗。 直到傅明灼的真实弱点暴露出来。 评论区安静了好一会。 突然有人奋力高呼:“养胃攻是仙品!” 于是,下面关于攻究竟能不能养胃,又吵了一百多楼。 但很快,她们就不吵了。 因为傅明灼的对象出现了,进度巨快,当天do爱! 顾裕生又爬了很久的评论区,才终于找到原文。 看完后,沉默了许久。 因为傅明灼不举,吃药做手术都治不好那种,偶尔能起立那么一次,就赶紧跑去用自己的形状倒膜,整了个道具。 用这个道具跟小受做。 还冷冰冰地说,对方不配自己掏真枪。 【傅明灼嗤笑一声:“当然是你的问题,脱光了躺在我面前,我都产生不了一丁点的欲望,你不羞愧吗?”】 【看到身下人涌出的眼泪,傅明灼的心中产生快意的满足,令他兴奋得飘然欲仙。】 【他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心里被弟弟占满了,所以对其他人没有冲动,如果……如果是弟弟的话,自己肯定会大展雄风,所以,他的身体是正常的,没问题的!】 顾裕生:…… 毁灭吧。 这本书的作者,精神状态还好吗? 所以也就这第三本书,他没能真正看完。 一只长尾巴的黑色山雀飞到窗台,侧着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景象。 床上躺着的男人脸色灰白,整个人就是被打击到的颓废模样,神情恍惚又疲惫,而旁边那个穿白衬衫的,则有一双干净清澈的灰眼珠。 傅明灼的情绪已经平复得差不多,就清了清嗓子:“小裕,你在看什么呢?” “有只小鸟,”顾裕生看着窗外,“又飞走了。” 傅明灼的双手握成拳头:“你在讽刺我吗?” 说什么飞走的鸟,难道……难道他一个医生,能看得出来自己的隐疾吗? 可恶! 顾裕生平静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讽刺你?” 也是。 自己某些难以启齿的问题,天知地知,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想到这里,傅明灼心里好受了些,可又立马被仇恨的情绪所代替。 “那个叫陆厝的,”他自言自语地咬牙道,“我一定会让他后悔……我、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居然敢对他和弟弟做出这样的事。 顾裕生盯着他因愤怒而发青的脸,没接话。 其实,相貌还是很帅的。 他穿书后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愧是霸总型号渣攻,哪怕就是个配角,也长得高鼻深目,英俊非凡。 就是表情有点难看。 毕竟被摆了一道。 昨天晚上他离开后,不知道傅家二楼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等到管家察觉不对,撞开卧室的大门时,傅家兄弟两人都已经晕厥,不同的是,弟弟是受到外力殴打,而哥哥则是情绪激动血压升高,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 被脚步声惊醒后,傅明灼只把弟弟送去了医院,而自己则坚决不去,只是叫顾裕生过来,帮他检查身体。 问就是渣贱小说中,就这一个助攻医生。 啥活都得干,随叫随到。 顾裕生赶到后,心下了然,傅明灼误食了不太干净的药,但福兮祸所依,因为他自身情况的原因,并没有发生不该出现的事,所以也没有多问,只是给傅明灼打了镇定,帮助他平稳情绪。 “我前半夜就打过电话了,”顾裕生问道,“救护车没到吗?” 管家迷茫地摇了摇头。 顾裕生没再纠结这个细节,只是有点疑惑,那个我见犹怜的美人,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 逃跑了吗? 挺好的,快跑吧。 逃得越远越好,千万别回头。 都离开傅家了,路上的时候,顾裕生已经不再想这件事情。 因为明天就是中秋节,螃蟹虽说没完全肥,不过壳薄肉嫩,是时候去买两只备着了。 还有姜丝,醋,以及柿饼和苹果。 顾裕生过日子精打细算,也挺讲究仪式感,虽说只有自己一个人,但该过的节,还是要乐呵呵地过。 他是个很会照顾自己的人。 “叮咚,欢迎光临。” 全日鲜便利店的透明玻璃门往两侧打开,两个穿校服的女孩笑着从里面走出来,顾裕生和她们擦肩而过,走入琳琅满目的货架。 得买点水果。 店里没什么人,顾裕生推着购物车停下,抬头看着最上方的货架。 上面稀稀拉拉地摆着几条饼干。 卖得不好,促销剩下的,全部堆在上面了。 但是顾裕生很喜欢吃。 一只胳膊擦过他的耳侧,轻而易举地拿下了饼干,信手放进了他的购物车。 与此同时,一股清冽的松木香气传来,很淡,由于距离太近,就带着点欲说还休的…… 诱惑。 顾裕生向后侧过脸。 对上了一双漂亮的眼睛。 弯弯的,笑得很甜。 陆厝怎么会在这里? 散在肩膀处的长发随意扎着,戴了个黑色口罩和鸭舌帽,但由于过分优越的身材条件,他往这里一站,哪怕藏起那双美到惊心动魄的眼睛,也会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有些人就是天生风情。 顾裕生没什么反应地看着他。 “你好,小玉。” 陆厝的双手背在身后:“真巧呀。” 昨晚刚见的人,此刻再次相遇。 不同的是,身份已经调换—— “这太辛苦了。” 陆厝脸上的笑容还在:“什么?” “我是说,在这种地方打工,钱少事多,很累的。” 顾裕生伸手,把剩下的饼干全部放进了购物车。 在这种地方出现,又帮助他拿货架最高处的东西,那就说明什么?说明陆厝是在便利店打工的呀。 可能怕被傅家人发现,还特意戴了帽子和口罩,以便隐藏自己的身份。 顾裕生心有不忍:“你在这里多久了?” 陆厝的眼神终于闪过一丝迷茫:“啊?” 刚刚入职吗。 顾裕生想了想,拿起一条饼干,放进陆厝手里:“请你吃这个,很好吃。” 说完,他就平静地转身离开。 只剩下陆厝在后面站着,口罩后面的表情,有点抽抽。 这个小医生,脑壳莫不是有问题。 都没结账,怎么请人吃饼干? 他嗤笑一声,随手把饼干重新放回货架,有些懒散地往外走去,原本他是要等另一个人的,但看目前的情况,那人估计是不会出现了。 陆厝无所谓地按了下自己的帽檐。 便利店里人少,因此急匆匆的脚步响起时,就格外明显。 “等一下!” 顾裕生跑得急,肩膀都在不住地起伏,再加上推着购物车,柔软的额发散了下来,而当他终于跑到陆厝对面停下时,脸上已经有点潮红。 “我、我有话跟你说。” 陆厝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这种神情,这种语气,他见过太多。 他长得好,自小到大无论什么,都能很容易地得到,由于这张脸引发的爱慕,也时常发生,实在不算什么。 只是这个清清冷冷的小医生,喘着气看向自己,眼里终于开始急切时,还蛮有趣。 顾裕生站定了,看着他:“你真的在这打工吗?” 陆厝生了逗弄的心思:“是啊。” 顾裕生似乎长出了一口气:“那你千万别忘记一件事。” 他记得这朵小白花傻乎乎的,特意跑过来,给人交代一句。 “哦?” 陆厝的手指隔着口罩,虚虚地点在嘴唇的位置:“你要告诉我什么?” 顾裕生左右看了下,感受到工作人员犀利的眼神后,上前两步,凑近了陆厝的耳畔。 “别忘了今天的日子。” 柠檬的青涩味道传来。 陆厝一时有些发怔。 可能,是离得太近了,也可能是小医生因为奔跑,而变得更加红艳的嘴唇。 他下意识地问:“什么日子?” “中秋假期,”顾裕生压低声音。 “……记得要申请三倍工资。” 6 第 6 章 陆厝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动。 顾裕生想到之后的剧情,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可他自认无力改变书中的剧情线,唯一能做的,只有先提醒一句,在还有着人身自由的时候,尽可能地多攒点钱吧。 相当一部分的渣攻,就是在前期凭借金钱,对受进行肆无忌惮的拿捏。 用钱,逼迫他们签订不平等的契约。 出卖自己的身体和尊严。 虽说受一般都是无辜的,缺钱也都是因为有个禽兽养父或者病母,但偏偏在最需要阿堵物的时候,遇到的人,只能是渣攻。 顾裕生活了二十多年,有个很朴素的观点是。 钱是个好东西。 能够解决很多的烦恼。 “这种地方的薪水还是太低了,”他想了想,“你有时间的话,还是尽量卖画吧。” 小白花是个很优秀的美院学生,天资聪慧。 陆厝跟着重复:“卖画?” “嗯。” 镜片后面的灰眼珠里,有一丝很淡的温柔。 空旷的全日鲜便利店里响起广播,冰冷的机械女声毫无感情地播报着促销价,陆厝站在那里,半晌没动,油然而生一种荒谬感。 他朝顾裕生伸出了手。 “你是不是因为喜欢我的手,觉得形状漂亮,所以猜我是画画,或者弹琴的啊?” 手指很长,骨节纤细,真的很漂亮。 顾裕生的喉结动了下。 果然。 陆厝冷冷地想。 好拙劣的搭讪技巧。 “好看吗?” “好看。” 顾裕生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对方的手背,上面淡青色的血管微微突起,起伏明显,一看就很好扎的样子。 真的令他有点心动。 可谓医学生的梦中情手。 但顾裕生脑海里,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之后的剧情,甚至都能想象出,这样美的手被傅明灼齐齐砸断时的样子。 他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没忍住问了句:“你是怎么跑出来的,不怕被傅家人捉到吗?” 陆厝往下按了按帽檐,故意拉长声音:“当然怕,怕死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对面生鲜区那里传来惊呼: “在那!” 紧接着,就想起纷乱的跑步声。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顾裕生对书中配角的智商实在无语,大概作者也懒得多费笔墨,所以,这群黑衣人的形象真的极为扁平,并百分百遵循“发大招前喊出声”的这一设定。 谁不跑是傻子。 顾裕生估计了下距离,凭借陆厝的腿长,从这里往外面跑的话,还真不一定会被抓住……哎?陆厝还真的没跑! 眼瞅着对面的黑衣人已经快冲过来,顾裕生慌了:“你怎么不跑?” 帽檐挡住那双漂亮的眼睛,自然也无法分辨里面的情绪。 只是声音似乎有些无奈。 “反正跑了的话,也会被捉回去。” 顾裕生真急了:“你被捉回去,会被狠狠地报复啊!” 说完,他就如同昨晚一样,再次拽住陆厝的手腕:“跑啊!” 陆厝:“?” 他从家里跑出来这么多天,老头子终于忍不住派人来追他,其实回去也没啥,反正他也在外面浪得差不多,是时候回陆家歇歇了。 不至于被报复啊。 他不动声色地顺着手腕上的力度,刚往前冲了两步,就感觉那微凉的手猛地松开,而自己由于惯性的原因,差点撞到旁边的货架上。 顾裕生干脆利落地把购物车转了个头,朝另一侧跑过去。 陆厝:“啊?” 你不是要带着我一起跑吗。 这情形,难道是要自己冲上去,和黑衣人面对面地对峙吗?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顾裕生越走越偏,越走越远。 而那几位要来捉自己的黑衣人也停下了脚步,齐刷刷地看向顾裕生。 目送着他走向远方,走进正结账的排队人群,目光专注地等待扫码。 “滴——” “一共九十八元,谢谢惠顾!” 顾裕生拎起塑料袋走出大门,身形挺拔,毫不犹豫地走下台阶。 做了一个深呼吸。 太惊险了。 差点连自己也被牵扯进去了呢。 毕竟他的身份是渣攻的朋友,身为助攻医生,还跟昨晚刚暴揍过渣攻的小受拉拉扯扯,是有点不太合适。 所以,提点下对方,稍微推那么一把。 良心上就完全可以过得去了! 嗯……怎么不算是一种仪式感呢? 顾裕生走到停车场,拉开驾驶室的门,把购物袋放到副驾上,就扯过安全带。 “咔哒”一声。 不是安全带嵌入卡槽的声音。 而是副驾驶上的门,被使劲儿合上。 陆厝面色不善地坐在上面,扭头看过来:“开车。” 顾裕生:“啊?” 陆厝:“不是你让我跑的吗?” 他说着就摘下鸭舌帽和口罩,跑得急,额上有几缕碎发粘在脸上,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似乎在生气。 “怎么,还不走吗?” 那双眼睛太漂亮了,连瞪人的时候都似乎在撒娇。 “他们都快追上来了!” 顾裕生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陆厝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又重重摔回椅背上,捂住自己的后脑勺,怒道:“好痛……你干嘛啊!” “抱歉。” 顾裕生一时有些尴尬。 他想了想,从后面捞过一个靠枕,递给旁边的人:“你将就着,垫一下吧。” 陆厝不明所以地接过,塞到自己腰部后面。 他对这个臭脸小医生有了点兴趣,打算把回家的计划再搁置段时间:“给我这个干什么?” 顾裕生盯着前方的车流,没好意思吭声。 这……这怎么解释呢。 稀里糊涂给人捎上车了,然后突然意识到,对方昨天还被下了点脏药,怪不得会说痛。 出于内疚,拿个靠枕给人垫下屁股吧。 因为他发现,纵观渣贱文里的下药梗,如果是攻中了奖,那就是浑身热燥前面顶天立地,气氛暧昧到爆棚。 而如果是受被下药,好像就是后面会痒,酥麻,难受得满地打滚。 好奇怪。 会什么春/药这玩意会精准识别攻受的身份,然后精准作用于不同位置呢? 记得当初他还问过那位给自己带书的同学。 对方和自己一起陷入沉思。 过了好一会,才试探着得出结论:“那是因为,他们爽的地方不太一样吧?” 顾裕生有点迷茫:“可到最后,都是通过那啥才能发泄啊。” 因此他这会转动方向盘的时候,也刻意放慢了速度。 不知道陆厝有没有跟渣攻发生关系。 顾裕生决定善解人意,不去打探对方的隐私。 这里到家的距离也不远,顾裕生把车停好,双手还没离开方向盘:“好了,这里安全了。” 陆厝斜睨着他:“不请我进去坐坐?” 顾裕生沉默了下。 车厢内安静了好一会,才听到熄火的声音。 “下车吧。” 顾裕生拎起塑料袋,有点无奈地笑了下:“反正也要过节了,咱搭个伙吧。” 他带着人走进小区的单元楼,这会儿天色渐晚,倦鸟归巢,那处他亲手开辟的小花园里生机盎然。 陆厝跟在后面,余光撇过满园的郁郁葱葱。 顾裕生在一楼的房屋前停下了,掏出钥匙,插进锁孔。 一阵微不可闻的断裂声。 顾裕生保持这个姿势没动,身形凝固片刻,才转过脸,露出一个因为虚假,而显得有些过于夸张的笑容。 “哎呀,钥匙断里面了。” “这该如何是好呢,没法儿请你进去做客了呢……” 7 第 7 章 “你故意的。” “我没有。” 头顶的声控灯灭了,又随着一声轻咳而重新亮起。 “你讲道理,”顾裕生平静地看着对方,“我不可能因为不想请你做客,还特意把自家钥匙给弄断吧?” 陆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小医生长得不错,虽说五官漂亮,但神情太过冷清,这样看人的时候,就显得说话很笃定,即使过于年轻,也会因为这张臭脸而给患者一种信任感。 “那怎么办呢?” 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有点重,顾裕生换了一下手:“我可以送你回学校。” 这小白花是个美院学生,还没毕业呢。 虽然知晓对方的名字身份剧情线,甚至连在床上的喜好都一清二楚,但归根到底,俩人目前还是陌生人,拜托,他可做不到真的请一位陌生人登门进屋。 这又不是小说情节。 哪儿会真存在有人随随便便的,就让陌生人住自己家啊。 那种在小说中,河边啊或者哪里捡个漂亮的陌生人回家,再开展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顾裕生想想就觉得头大。 谨记自己的助攻身份。 警惕配平文学。 坚决不牵扯进那群渣攻贱受的爱恨情仇! 顾裕生又换了一下手。 明天就是中秋节,他买的东西还真有点多,做活动呢,实惠。 陆厝无言地看着他。 “学校把我开除了。” 他信口瞎扯:“我现在无家可归。” 顾裕生沉默了下:“为什么?” “傅明寒还躺在医院,傅明灼要报复我,”口罩下,那双红唇微微上扬,“他们手眼通天,直接戳到学校那里,所以现在——” 柔顺的长发从肩上滑落,停在胸口。 “顾医生。” 修长漂亮的手指一勾,接过对方掌心的购物袋提手。 “你能……帮帮我吗?” 陆厝从小到大,都是个性格很“恶劣”的人。 他得到什么都太容易了。 无数人垂涎的商业帝国继承权也好,价值连城的珠宝也罢,包括名利场上形形色色的漂亮皮囊,只需他一个眼神,数不清的人都会匍匐在他脚下。 陆厝不稀罕这些东西。 他会为此感到厌烦。 就像是在郁金香花园里玩耍的孩童,他惊喜地指着前方:“看,有蜻蜓!” 当天晚上,就有人把蜻蜓捉好,放在透明的玻璃罩子里送来,讨好地奉上一切他喜好的物品。 从喜欢,到厌烦,再到只有靠“抢”和“耍弄”,才会有那么一点的趣味。 陆厝很温柔地看着顾裕生。 等着这只小蜻蜓自己钻进罩子里。 “好。” 果然。 没有人能拒绝得了他。 顾裕生已经朝外走去,夜凉似水,皎洁的圆月在空中洒下牛乳般的光。 安静,祥和。 陆厝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上车的时候,随手把购物袋放进后备箱。 他倒要看看,小医生准备给他带去哪里。 街道上的行人不多,万家灯火在此刻都归于团圆,陆厝的胳膊撑在车窗上,若有所思地看向外面如云的婆娑树影。 这是去往市郊的路。 不知过了多久。 “好了,”顾裕生解开安全带,“下车。” 陆厝的目光微微凝固。 一所快捷酒店。 位于大学附近,连锁的,看起来……稍微有那么一点的廉价。 也很冷清。 顾裕生轻车熟路地走进大堂,掏出自己的身份证:“你好,标间。” 陆厝跟在后面,不发一言。 前台小姑娘在电脑前操作片刻,抬起头:“先生,您的会员积分快到期了,可以升级换成奢华大床房,换吗?” 顾裕生:“需要多少积分?” “五百积分就行。” “不了,”顾裕生没什么表情,“我记得一万积分可以升级成金卡,我攒着升级吧。” 陆厝没忍住:“升级成金卡,有什么用?” 又不是星级酒店,这种地方的金卡—— “能免停车费啊,”顾裕生语气很平常,“还能在生日的时候送蛋糕。” 他说着就转过身来。 没什么常人惯有的小动作,比如在前台拿粒薄荷糖,或是随手翻阅宣传册。 站得笔直,姿态挺拔。 “以及普通的标间是不含早的,如果是金卡客户,能送一份早餐。” 四目相对。 陆厝:“一份早餐?” 顾裕生:“嗯。” 陆厝:“那可是标间,两个人住,只送一份?” 清澈的灰眼珠闪过丝诧异。 与此同时,前台那里传来声轻咳:“先生,房间开好了。” 顾裕生接过房卡,没再说什么。 心里有点犯嘀咕。 这小白花的意思是,不想自己一个人住吗? 不行,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中秋期间,客源没有平时那么多,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没有遇到一位入住者,只有放在角落里的发财树,半死不活地摇晃着枝条。 “滴。” 顾裕生刷开房门:“进来吧。” 房卡插进凹槽的瞬间,屋里的灯光和换风系统同时运行,陆厝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 还好,起码小医生选择了个安静的地方。 能让他好好看看,这人准备作什么妖。 顾裕生已经推开了窗户,好让外面的空气流通进来,不无感慨道,还是市郊的快捷酒店好啊,便宜。 并且这里离傅家远,小白花也能喘口气。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他那两只螃蟹。 还在车的后备箱里搁着呢,千万别闷死了。 “那你在这里休息吧,”顾裕生看了眼时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陆厝摘下了口罩。 呵,跟他搞欲擒故纵? 他也顾不得嫌弃酒店的床褥脏不脏,直接坐在白床单上,似笑非笑地仰起脸:“你是帮我找了个临时住处吗?” 顾裕生:“嗯。” 螃蟹应该不会死那么快吧,塑料袋扎了眼儿的。 陆厝反手解开了皮筋,泛着光泽的长发散落在肩膀,令他整个人都有种雌雄莫辨的气息,却不扭捏,而是一种很洒脱的美。 美而自知。 “头发乱了,”语调有些抱怨,“刚刚跑得太急,这里有梳子吗?” 顾裕生:“有。” 后备箱的温度也不算高,挑的螃蟹也是鲜活,现绑的,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死。 陆厝的双手撑在床上,一侧的肩膀略微往前送出,显得脖颈天鹅似的纤长,只是神情有点委屈起来:“喂,你能帮帮忙吗?” 顾裕生这才朝对方投去目光:“好。” “能多说两个字吗?” 陆厝有些无语,嫌弃对方太过敷衍,不知道脑子里想什么,心思完全都不在这个小小的标间里。 顾裕生走到洗漱台前,拆了个一次性的梳子:“……呜呼。” 好,有求必应。 还真是多说了两个字。 陆厝向来不知道见好就收是什么意思,他扬起下巴,自下而上地看着对方:“小玉医生,能帮我扎头发吗?” 这个角度最能激发男人的征服欲。 是一种被捕猎的姿态。 也是真正的猎手喜欢的动作。 以退为进。 外面起了风,鼓起的窗帘飘动,空气中泛着浅淡的桂花香。 遮住了顾裕生身上的柠檬味儿。 陆厝一脸无辜地看着对方:“好不好?” “好。” 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朝他走来,跟着在床边坐下了:“你转过身去。” 陆厝依言背过了身,懒洋洋地合上眼睛。 “谢谢你,小玉。” 听话的狗狗值得奖励。 头发被人轻轻握住,廉价的塑料梳子擦过头皮,带来一点细密的酥痒。 “你想我怎么报答你呢。” 两根手指一点点地走过白色床单,最终停在黑色的西装裤旁。 陆厝不用睁眼,也能感觉到身后男人微热的呼吸。 他用指尖,轻轻地挠了下对方的大腿。 “想怎么报答……都是可以的哦。” 梳子停顿了下。 “皮筋呢?” 陆厝的声音很柔:“在我手腕上。” 他没回头,手指依然挨着对方的腿。 意思很明确。 你,从我手上脱下来。 身后似乎传来声无奈的叹气。 男人,都是这样口嫌体正直,明明面对诱惑无法自控,可也得在表面上装出个清冷模样。 对于这种性格,陆厝更有兴趣。 比傅明寒那种只知道猛攻的傻比好多了。 他就喜欢那种别别扭扭,不敢或者羞于吐露自己的欲望,最后全线崩溃,哭着跪在他面前的样子。 果然,那双微凉的手抚上了自己的手腕。 指尖伸了进去,在皮筋和肌肤间挑起个空隙。 陆厝还在微笑,但眼眸已经闪过冷意。 空隙越来越大。 “啪!” 尖锐的疼痛兀自传来,陆厝猛地转过身,捂住自己的手腕:“你干什么!” 为什么要把皮筋绷紧了弹他! 拉得那么高! “不要那么善良。” 顾裕生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别人帮助你的话,不需要用尽自己的全部来报答,”顾裕生循循善诱,“也不要太相信别人……给你开个临时房间,或者帮忙绑头发,都不算什么,别像小白花那样傻了。” 陆厝:“?” 什么小白花? 面对对方震惊的眼神,顾裕生已经站了起来,神色不忍。 自己仅仅是举手之劳。 却说想怎么报答都是可以的。 怪不得会被傅明寒所哄骗。 瞧他那高傲的性子,之前一定也是个自尊自爱的人,甚至会痛打渣攻,却因为太过善良,让自己白白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傅明寒肯定在他面前装委屈了。 所以陆厝才会原谅对方。 那么,今天这个恶人,就由他来当吧。 让他告诉小白花这个世界的规则。 当你毫无防备地把后背留给别人时,不一定会得到对方的帮助,也有可能被狠狠地弹一下手腕! 这就是书中残酷的世界! 8 第 8 章 陆厝捂住自己的手腕,仰着脸,表情晦涩不明。 “疼吗?” 白皙到透明的皮肤上泛起浅浅的印子,陆厝把皮筋从上面摘下来,握在手里:“疼。” 疼就对了。 他拉得有那——么高呢。 可响亮的一声了。 “所以,别忘了我现在说的话,”顾裕生回想了下那对疯狗似的傅家兄弟俩,“不要太过相信别人。” 在通风系统细微的嗡嗡声中,他们互相凝视着彼此的眼睛。 陆厝突然有种冲动,把那双碍事的眼镜给摘掉。 透过那双淡漠的灰眼珠,看看这人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长的。 仿佛知晓未来似的,一直试图拉自己一把。 但也仅仅是试图。 他就像是和这个世界有层淡淡的隔阂,哪怕会因为断了的钥匙而露出笑意,也不会给他身上增添什么烟火气。 是玻璃做的人。 想什么呢,表情终于有了按捺不住的着急。 “你先休息吧,我得走了。” 顾裕生惦记着后备箱里的螃蟹,不打算在这里久留:“你明天直接退房就好,至于学校那边——” 他依然没什么表情。 “就再想想办法吧。” 他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剩下的,得这位小白花自己走出来,如若远离渣攻,过着自己平凡的普通人生活,说不定,真的也会改变剧情,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门被拉开了。 两个扭打的人影从面前飘过。 顾裕生“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什么脏东西。 陆厝还坐在床上,掀起薄薄的眼皮:“嗯?” “外面有人打架。” “不出去看看吗?” 陆厝饶有兴趣地绕着自己的头发玩:“看起来还很激烈的样子。” 顾裕生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能多管闲事。” 但握在门把上的手指越来越紧。 直到一声尖叫从走廊响起,哪怕隔着厚重的门,也能听到少年的哭喊。 “不要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 “有没有人帮帮忙……救命呀!” 身后传来浅淡的松木香味,微凉的手指覆了上去,伴随着因为柔软,而显得有些诱惑的声音。 “想做的话,就去吧。” 门被打开了。 顾裕生大踏步地走向走廊,那两位男人已经扭打缠斗到了发财树的旁边,动作毫不留情,拳拳到肉,使劲儿冲着对方的脑袋和腹部招呼。 但诡异的是,两人都红着眼,不发一言。 沉默地进行着互殴。 这就差点意思了。 当然还是边骂边打架最带感啊! 而那个哭着求助的少年已经急得团团转,满脸都是眼泪,抽噎得话都说不出来。 顾裕生:“喂,我报警了。” 两人继续挥舞着拳头。 顾裕生:“别打了,已经够了!” 这样打是打不死人的! 但是真的会住很久的院啊! 陆厝咬着皮筋,慢条斯理地在旁边给自己扎着头发,在余光撇到顾裕生已经开始解袖扣,准备上前阻拦的时候,才拽住对方的手腕:“他俩打急眼了,你这样过去,会被误伤的。” 说完,他就走到那个哽咽的少年旁边,笑眯眯地使劲儿一推—— 顾裕生傻眼了。 因为那两个拳脚相加的男人,犹如后脑勺上长了眼睛,同时停下动作,接住了踉跄着朝自己扑来的人。 一人一条胳膊。 少年在最中间,整个人呈大字型打开。 但诡异的是,双方都没有继续使劲,似乎是怕用力一扯,就给人弄疼了似的,只是不顾自己身上的新鲜伤口,异口同声地询问少年: “豆豆,你没事吧?” “看,”陆厝无辜地眨眨眼,“他们停手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双形状上扬的眼睛微微睁大。 顾裕生认出来了。 豆豆,这是第一本书中的人物。 而他的故事,完全可以称之为:“我的哑巴新郎”。 因为这对渣攻贱受的故事,实在是太扯淡了! 一个打死不问,一个打死不说,明明彼此相爱,却非得因为误会而演出个虐恋情深,拥抱亲嘴最后连床都上了,攻在面对受的羞怯目光时,还是沉默半晌,说出句我们当然是好朋友。 哦,你家做朋友的方式是把朋友给做了啊。 其中的受也是尝尽万分委屈,差点命丧黄泉路,最终还是因为个炮灰攻二的出现,俩人才在故事最后解开心结。 这看起来,鼻子下面不是有个嘴吗。 咋就不说呢。 这会互相看着,都一起红了眼睛。 而另一个……则很明显就是那个炮灰了。 这小脸绿的。 都发光了。 “有话好好说,”顾裕生斟酌了下用语,“不要闹出什么误会。” 豆豆抽了下鼻子,使劲儿往回拽自己的两条胳膊。 没拽动。 “放开我!” 他愤怒地吼了一句,左右两边都瞪了一眼,然后那俩人才默默地松开手。 “对不起啊,”豆豆面对着顾裕生,“让你们看笑话了。” 说完,旁边的炮灰就连忙跟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牵起对方的手:“你怎么样了,还疼吗?” 痴情哑巴的眼睛都快喷火了。 但就是不说话。 而是直接上去,对着炮灰的脸颊再来一拳。 两人又打了起来,难分难舍,激情澎湃。 “够了!” 豆豆发出愤怒的大吼,纤细瘦弱的身体抖得厉害,冲上前一把抱住了炮灰的腰,嘴里叫的却是另一位的名字:“晏飞,你住手!” 他的动作如同当头棒喝,两人再次停下。 不同的是,炮灰脸上浮现一丝欣喜。 而正牌渣攻晏飞则面色青白。 顾裕生在后面扶起被误伤的发财树,心痛地看落在地上的叶子,这儿都打半天了,宾馆也不来个工作人员制止下,果然渣攻贱受一旦开始走剧情,就如同设置屏障,外人想插也插不进去。 以及那位痴情哑巴,不用那么痛苦。 小受抱住别人,你不就正好能再发挥一下,趁机多踹两脚嘛。 “看来豆豆喜欢的是那个晏飞。” 陆厝轻轻侧过脸,几乎是贴着顾裕生进行耳语。 可惜的是,局中人看不透。 面对打过啵的“朋友”,晏飞举起拳头,奋力砸向了旁边的消防装备柜,轰然的破裂声中,豆豆尖叫着扑向了他,捧起那只鲜血淋漓的手。 “你这是做什么,疼吗?” 豆豆泪眼朦胧,感觉自己的心都跟着镜面一起碎了:“你……犯什么傻呢!” 他真的没有和别人一起开房,就是过来给同学送个东西,结果被晏飞误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动了手。 可晏飞只是垂着头,目光幽深地看着豆豆的脸。 仿佛想把对方刻入骨髓。 “我们是好朋友吗?” “当然,永远不会变!” 曾经儿时的戏言犹在耳畔,晏飞抬起自己完好的那只手,温柔地擦去豆豆脸上的泪痕,终于开口:“放心,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豆豆怔在原地,突然搂住晏飞的脖子,嚎啕大哭。 两人在这里虐恋情深,自然无暇顾及到,后面那两人凝固的身影,以及快成透明人的炮灰。 顾裕生低着头,他睫毛很长,颜色和头发一样偏浅,有种很柔软的质地。 但是神情,常常是冷淡,克制的,没有任何欲望和情绪。 就像现在这个时候。 看着地上被踩碎的眼镜框,也休想从里面找出一点的生气、或是郁闷。 “对不起。” 陆厝的双手背在身后:“我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在玻璃碎片飞溅过来的时候,伸手挡在了顾裕生的脸前。 否则,那枚细小尖锐的碎片,很有可能划破小医生的脸颊。 可说不上是有意还是无意,顾裕生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被碰到,摔落在地。 又被急匆匆冲向晏飞的豆豆,给一脚踩碎了。 “还好吗,”陆厝微微地侧着脸,那双形状漂亮的桃花眼里总是水汽盈盈,他瞳仁漆黑,黑白分明,再加上过分浓密卷翘的睫毛,就使得他专注看人的时候,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尤其是幅度很浅地笑着的时候。 如愿以偿。 终于看到了顾裕生不戴眼镜的样子。 有点……不易察觉的迷茫,和脆弱。 “我赔你一副眼镜吧,好吗?” 顾裕生蹲下,把碎了的眼镜拿起来,叹了口气。 可惜,如果只是镜框碎了,那镜片还能继续用,但是刚刚豆豆冲得太急,结结实实地一脚踩上,碎了个彻底。 他有点轻度近视。 其实应付日常生活也足够了,只是会有一点的不方便。 而顾裕生,讨厌那种不可靠的,模模糊糊的感觉。 他就喜欢牢牢掌控自己的生活,喜欢按部就班地一日三餐,别有什么意外,也不想遇见什么惊喜,就让他能够这样“无趣”地过着平庸的日子。 当然,能再搞点钱就更好了。 越多越好。 越多越有安全感。 “不用,”他摇了摇头,“不是你弄坏的。” 接着,顾裕生就陷入了沉默。 心里默念。 一、二、三…… “叮——!” 手机铃声响起了。 他慢条斯理地按下了接听键,然后,对着前面抽噎的豆豆张口:“转身,看后面。” 渣攻贱受中有人受伤了,世界线开始转动,一定会归于他的身上! 助攻医生,再次被召唤! 豆豆还举着手机,哭得呜呜咽咽的:“医、医生,我记得手机里之前存的有你的电话,快过来看看他的手吧!” 晏飞还温和地笑:“我没事。” 别没事了,这可是二十万。 每次顾裕生在深夜里为人治病,第二天,就有极大概率收到二十万的转账。 深夜,病人,紧急需要处理。 三个要素都齐全了。 问题是,他这次出来,没带医疗用品啊。 算了,这次是给渣攻治病,而渣攻的身体素质,都强到不可思议。 首先,他们的身份都牛逼闪闪,哪怕是学生,家里也必定是豪门,自己也会进行商业投资或是玩转股票证劵,身价令人咋舌。 然后他们白天工作繁忙,晚上也能跟受夜夜笙歌,一夜返场很多次,事后还能抱着受去浴室清理。 问就是纸片人。 “你需要去医院进行清创,”顾裕生半跪在地上,检查晏飞血迹斑斑的手背,“伤口还挺严重。” “没关系,”晏飞的眼睛都黏在了豆豆身上,“我不去。” 顾裕生目光冷冽:“确定?” “嗯。” 他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冲旁边呆愣的炮灰露出个挑衅的笑容。 很好。 顾裕生懒得跟他再废话,决定遵循古早小说的传统,推动一波剧情。 他没注意到,这个时候的陆厝,一直在后面,静静地注视这一切。 “没有纱布,”顾裕生站起来,“但现在需要止血。” 豆豆有些忸怩地上前,声音变低:“我、我的衣角可以吗?” 顾裕生微微颔首,努力把现代医学从脑海中抛出:“可以。” 话音刚落,豆豆就义无反顾地扯开自己的衣襟—— 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晏飞陡然变了神色。 一把揽住豆豆的肩,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对方裸露的肩颈。 同时把人往屋子里推:“你在做什么?” “我只是想帮你止血!” 两人推推搡搡间进了房屋,厚重的木门缓慢回转,“砰”地一声自动合上。 可以,剩下的不可描述剧情,就由这两人继续走了。 顾裕生的任务结束了。 哦,提醒工作人员过来打扫,把钱记那俩人账上,还有再安抚一下那个小炮灰。 一抬头,没见那个人影。 “我让他走的。” 陆厝斜靠在墙壁上,环抱着双手,神色淡淡。 顾裕生松了一口气,那接下来没他啥事了。 希望明天有二十万的进账。 “小玉医生,”陆厝叫他,“麻烦进来一下好吗。” 他推开房间门,做出一个很绅士的手势。 顾裕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陆厝没有插卡,屋内一片黑暗。 他拉开了窗帘。 “十二点了,”陆厝背对着窗外,笑得很温柔,“中秋节快乐。” 皎洁的月光静谧,将小小的快捷酒店房间照得通明。 顾裕生仰着脸,看向月亮。 哪怕没有眼镜,也能清晰地看到如水的柔和。 团圆的月亮。 在任何一个世界,都是一样的美丽,纯洁。 洒进无数双凝视的眼眸里。 “喜欢吗?” 陆厝的头发上渡了层淡淡的光晕,他几乎是自信般的笃定,顾裕生一定会喜欢这样的月色。 他觉得小玉医生,是个孤独的人。 陆厝很擅长应付这种人。 果然,那双灰眼珠里有了波动。 嘴唇轻启,很轻的颤抖。 “螃蟹。” 陆厝还在笑:“什么?” “中秋节……我的螃蟹!” 顾裕生转身就走,心急如焚。 他的螃蟹还在后备箱里搁着啊,虽然塑料袋子扎了眼儿,但万一堵着了呢,更何况车里温度高,螃蟹得在阴凉地方用水养着的啊! 都怪这群渣攻贱受。 死男同,耽误时间害了他的螃蟹! 等着,他下周就抽出八天时间用来参加反同游行! 9 第 9 章 顾裕生面无表情地站在车后面。 后备箱大开。 两只五花大绑的螃蟹肚皮朝上,颜色灰败,一点即将消失的泡沫正在融化。 顾裕生不死心,又戳了下突出的螃蟹眼睛。 没缩回去。 他的螃蟹,鲜活的,在超市现绑的螃蟹。 死了,死得透透的。 顾裕生心中忧愁地叹了口气。 吃不了了,得扔掉。 陆厝也在旁边看着:“不能吃了吗?” “嗯。” 螃蟹只能活着下锅蒸。 “原来如此,”陆厝淡淡地说,“长知识了。” 顾裕生原本还沉浸在螃蟹死了的痛苦里,这下又增加点新的难过,小白花的生活技能差劲到了如此地步吗,居然连这样普通的常识都不知道。 怪不得会被连骨头地啃干净! 他想了想,还是从塑料袋里掏出个东西,在月色下撕开塑料锯齿,小心翼翼地掰开。 一枚月饼。 散装的。 看起来就充斥着廉价的气息。 “中秋快乐。” 顾裕生递过去半块:“尝尝?” 陆厝接过月饼,没有直接放在嘴里:“谢谢,这是什么馅儿的?” “不知道,”顾裕生诚实地回答,“超市赠送的。” 他买了桶花生油,这枚小月饼就是被胶带缠着绑上去,买一送一,促销的。 咬一口。 哦,五仁的。 很扎实的口感。 “我不吃这个味道,”陆厝手里还掂着那块月饼,“太甜。” 这种甜腻腻的糕点类,他都不是很喜欢,嫌噎得慌。 顾裕生已经把剩下的全部塞嘴里了,闻言就笑笑:“没事,那再给我吧。 他朝陆厝伸出手。 没戴眼镜,嘴角还有一点点的渣。 像白瓷上落了点尘埃。 陆厝顿了顿,还是慢慢地咬了口月饼。 顾裕生:“哎?” 你不是不吃吗? 山猪吃不来细糠,感受不到五仁月饼的美味很正常啊,别浪费,他自己再吃掉就可以了啊,没品味的东西! 居然又拿回去吃了起来。 估计是饿了。 那可不,都十二点多种了,今晚折腾的时间不短,顾裕生有点纠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没了眼镜,开车回去的话稍微有点不安全。 可他的犹豫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嚓”,周围瞬间亮了那么一小下。 很迅速。 如若不是天生比旁人更敏锐,是无法发现这一小小的变故。 譬如陆厝,还在慢条斯理地吃那枚月饼。 吃相很秀气,干干净净的,最后嘴巴上一点残渣都没有。 “谢谢,”他冲顾裕生笑了下,“那我不能再打扰你了,我上去了。” 顾裕生慢慢地开口:“那……你好好休息。” “好。” “明天还要去超市打工吗?” 陆厝笑得很温柔,眸子里波光潋滟:“是的。” 顾裕生别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跟人招手道别后,就上了车。 只是从倒车镜里看到,那个身影越来越小。 农历八月中的天,晚上已经很冷了,陆厝也就穿了件单衣,但坚持着没有转身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直到车辆消失不见。 顾裕生收回目光,盯着前方的红灯看。 绿灯了。 道路空旷又寂寥,长长的车道上没有一辆出行的车。 又变成了红灯。 在灯光再次变换时,顾裕生终于转动方向盘,调转车头。 刚刚有人在偷拍。 应该……是傅家人的手下吧。 那他在停车场转几圈,即使遇到了傅明灼,说不定也能为陆厝说上两句话。 树影婆娑,随着风而发出连绵的沙沙声。 果然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了,这处快捷酒店也太过偏僻,晚上静悄悄的,除了枝桠摇晃,没有任何声音。 顾裕生下车,直接走进了宾馆。 前台的小姑娘已经开始打呵欠了,从一楼大厅到电梯间,都静悄悄的。 一直到在陆厝所在的楼层停下。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 顾裕生站在原地,没动。 没有看到跟随的黑衣人手下,而是两个吻得难分难舍的男人。 其中一个头上还缠着纱布,身上的西装被怀里的人都揉得皱起来,可仍搂着对方纤细的腰肢,偏头的动作熟练又风流。 小傅总傅明寒。 昨天还在医院呢,现在就遇见了。 顾裕生其实没太大意外,因为无巧不成书,当渣攻和贱受命运相连之际,总会有无数的巧合令他们偶遇。 陆厝就在这里住着。 所以傅明寒出现,很正常。 只是…… 这个样子,未免太过难看了。 傅明寒已经揽着人的肩膀走进电梯间,见到顾裕生的时候扬起眉毛:“小裕,你怎么在这里?” 丝毫没有昨天还被人揍的落魄感。 那纱布跟勋章似的惹眼。 顾裕生没什么表情:“有朋友住在这里,过来看看。” 怀里的那个男孩羞怯地仰起脸,打了个招呼。 同时小心地提了下手中拎着的礼盒:“这……是明寒刚送来的月饼,你也尝尝?” 顾裕生不置可否,目光落在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上。 全市名气最响最奢侈的老字号,不外卖,只接受提前最少半年的约定,价格高昂到令人咂舌。 看来中秋节,傅明寒是为了讨小情儿开心,拿月饼出来哄人了。 而他真正的对象,半个多小时前吃的,还是超市里赠送的廉价散装月饼。 眼镜没了,挺好的。 看不清这狗比男人的嘴脸。 电梯门阖上又打开,傅明寒有点疑惑地看着顾裕生:“你去哪层?” 顾裕生抬眸,按下顶楼的按键。 他不想让对方知道,陆厝也住在这里。 更不想让陆厝亲眼看到,傅明寒跟人亲昵地搂搂抱抱。 这会成为将来心里的一根刺。 就像把钉子锲进木板,伤害如果存在,哪怕在之后的剧情里回心转意,重新拔了出来,但留下的痕迹是永远无法消失的。 “我家这个小朋友还在读书,刚到我手下实习,”傅明寒随意地捏了下男孩的脸蛋,“千万别告诉我哥,否则他还得骂我哈哈。” 说话的语气,却满满的是炫耀。 顾裕生沉默地看着前方。 并大踏步地走出了电梯。 他推开了步梯间的门,一级一级地走下台阶。 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温柔的光。 狭小的楼梯间里,明明没有夜风的吹拂,也还是很冷。 想不通。 一个没毕业的实习生,居然能跟顶头上司谈恋爱。 他想象了下,只想掐死自己的老板。 而不会对其产生任何暧昧的欲望。 还是单纯的金钱关系好,只要每个月能按时发工资,他就勉为其难克制住给资本家挂路灯的冲动,而是一丝不苟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说到这里,顾裕生掏出手机,检查了下自己的账户余额。 是穿书前的他,不吃不喝很多年才能攒下的数字。 好吧,他终于对渣攻的行为有了那么一丁点的原谅。 “咚——!” 沉浸在耀眼的数字里,没注意,一头撞上了步梯间木门的茶色玻璃。 顾裕生捂着额头往后退,缓了会儿才侧着身子,回到明亮的走廊上。 一时有点懵。 他要干啥来着? 哦,刚在停车场感觉有人偷拍,所以不放心陆厝,就过来看那么一眼,又碰到了傅明寒在外面跟人亲热。 提醒下,别让陆厝碰见了。 否则将来一定很伤心。 走廊上还散落着碎裂的玻璃渣,几名工作人员正在打扫,神色不虞。 顾裕生擦肩而过的时候,说了个抱歉,然后敲响陆厝的房门。 门被打开的瞬间,表情不太好的工作人员都恍惚地站直了身子,齐齐倒抽一口气。 陆厝……刚洗完澡。 长发湿哒哒地垂下,在浴衣上洇湿暗色的痕迹,由于热水的蒸腾,睫毛都氤氲着水汽,而形状饱满的嘴唇,也愈加红艳。 怎么说呢,美人是一种气氛。 就是哪怕素颜朝天,头发散落,只要他往哪儿一站,就足以令人屏住呼吸。 陆厝弯着眼睛笑了:“你来了。” “嗯。” 顾裕生还在门口,没动。 “这么晚还在收拾,”陆厝又看着外面的工作人员,淡淡张口,“辛苦了。” 其实,他也只是随口一说。 身居高位惯了的人,是会习于对周围人表达这样的慰藉。 但这句话说出口,就明显招致了误会。 一个年轻点的保洁姑娘,愣愣地看着他:“这消防柜,是你打碎的?” 陆厝微微眯起了眼。 但姑娘明显兴奋了起来。 “可以不要钱,不用赔偿,”她吞咽了下,上前一步,“只需要……” 顾裕生也回眸,看了过去。 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小的同时,对了对自己的手指:“你们可以表演一下那个吗?” “就……麦麸给我们看看嘛。” 10 第 10 章 深更半夜,月圆时分。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清冷男人敲响了宾馆的门,而开门的,是个刚洗完澡的长发美男。 握着扫把的小姑娘目光热切。 她最吃这种长发美人攻! 仙品! 但偏偏粮不够多,绿色网站太清水就别提了,鲜花市场又全是双星搭配,身为纯爱战士很容易被一堆裤衩子绊倒,所以她只能含恨去别国漫画中觅食,如今亲眼所见,自然心潮澎湃。 “就……表演一下那个,可以不用赔偿消防柜了。” 顾裕生侧眸看她,表情平静。 是没听懂吗? 小姑娘连忙道:“宾馆是我家开的,放心,真的可以免去赔偿的。” 话音刚落,就看到美人轻笑一声。 令人耳朵眼都有点酥麻。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笑着拉过顾裕生的手腕,“那个消防柜,不是我们打碎的呢?” 修长的手指略微用力,就把人给带进了房间。 “咔哒”一声。 也隔绝了外面兴奋的低呼。 陆厝松开顾裕生的手:“刚刚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都没听明白。” 话虽这样说,但那眯起来的眼睛里满是狡黠。 他从不吝惜显示自己的美,也不介意被艳羡的目光所黏着,把顾裕生拉进来也是故意的,对于陆厝来说,这种行为就相当于日行一善。 洒洒水啦。 “没什么。”顾裕生不打算过多解释,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这种问题,小白花能够一辈子也不知道。 以及最重要的是,他这会还有点懵。 刚没注意到,撞门上了。 没了眼镜,也稍微有点看不清楚。 因此,那一丁点的松木气味,就格外明显。 鲜活的,热气腾腾的暧昧。 整间屋子里,都氤氲刚洗完澡的湿润。 陆厝略微后退那么几步,抱着胳膊看向对方:“为什么又回来了?” 为什么? 顾裕生也有点说不上来。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陆厝信手拿起桌子上的一罐啤酒,“钥匙断在锁眼里,进不了屋吧?” 顾裕生有点心虚地点点头。 “太好了。” 手指勾住拉环,往外拽的时候溢出细密的泡沫,陆厝把啤酒罐往上举起,挡住了翘起的嘴角。 “我还以为,得独自迎来新的一岁呢。” 顾裕生愣了下:“你生日?” “嗯。” 陆厝叹息着:“很抱歉,没办法请你吃蛋糕了。” “以前都是朋友陪我一起过生日……我酒精过敏,喝不了,但是看大家喝,就很开心。” 可能是没有眼镜,视力模糊的原因,此刻陆厝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顾裕生突然无比庆幸自己选择回来。 “你喝不了吗?” “嗯,很严重的过敏。” 他接过了陆厝手中的啤酒:“没关系,我喝,祝你生日快乐。” 陆厝眼尾都要红了,哑着嗓子说了个谢谢。 两人碰了个杯。 顾裕生安静地在快捷酒店的标间里,独自喝完了两罐啤酒。 “小玉医生今晚怎么休息?” “不睡了,”顾裕生垂着睫毛笑笑,“在外面,我睡不着。” 本来就有比较严重的失眠,半夜只要被叫醒,就再也别想入睡,更何况是处于完全陌生的宾馆呢? “那你为什么会有会员卡,还是那么高的积分?” 陆厝手中捏着啤酒罐子,语气随意。 俩人就仿佛再普通不过的朋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挣钱呀。” 顾裕生仰起脸,那双烟灰色的眼珠很亮。 以前读本科的时候,顾裕生的身份证是有偿的。 家里管得严的小少爷想出去开房啊,来不及补办的同学急着去网吧打电竞呀,都可以借用他的。 他把自己当存钱罐看待,不放过任何一个能有收入的机会。 外快嘛,不寒碜。 没想到穿书后,他的身份还保留着,依然能有那么高的积分。 想到账户余额,顾裕生就很开心。 一开心,他就想笑。 陆厝伸手,在对方面前晃了两下:“喝多了?” 一个人的酒量能差到这种地步吗? “没有,”顾裕生笑呵呵的,“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快乐的事。” 他没戴眼镜,头发散落下来,脸颊也泛了层浅浅的薄红,整个人看起来,就很柔软。 陆厝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这种装醉的计俩,他见过太多,早就—— “告诉你个秘密,”顾裕生突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去浴室转了一圈,又脚不沾地地飘回来,“你刚刚洗澡了吧?” 在陆厝还未给出反应的时候,顾裕生又直接开口了。 “这个花洒,是可以拿下来的。” 所以呢? “在外面住宿,如果花洒可以拿下来,就别用了,毕竟男同太多,实在防不胜防。”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当然,纸片人不一定提前清洗,”顾裕生步伐稳健,身姿挺拔,“他们直接就能做,有时候还用点护手霜啥的,特别艺高人胆大。” 他一屁股坐到床上,双手往后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想听现实中肛肠科的八卦吗?” 陆厝:“……” “算了,”顾裕生自言自语道,“三次元中的男人,就别碰瓷纸片人了,尤其是……” 那双上扬的眼睛,弯弯的。 “尤其是像你这么好看的人。” 看不出来,喝醉后话这样多。 陆厝听了一耳朵的胡言乱语,仍是有点怀疑顾裕生在跟自己装醉,但无所谓,他最擅长这种心照不宣的互相试探,于是又打开一罐啤酒:“还喝点吗?” “不喝了,”顾裕生摇摇头,“再喝会难受的。” “那,你跟傅明寒是什么关系,”陆厝的手指点在光滑的瓶身上,“是他让你过来的吗?” “不是。” “你的目的是什么?” “攒钱,过好自己的生活。” 呵,还真是有问必答。 陆厝眼神中满是怀疑:“真醉了,银行卡密码多少?” 犹如雾气陡然散开,那双眼眸猛地恢复清明! 顾裕生冷笑一声。 手指在嘴边划过,做出个拉拉链的动作。 好吧,看来没完全醉。 陆厝懒得再跟这人废话:“那你知道我是谁,你又是谁吗?” “知道。” 顾裕生笑了起来。 “你是小白花,而我,是一只破烂的塑料袋子。”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这次的步伐有点踉跄,但还是坚持着走到对面的桌子前,摸索着找到枚打火机。 “呲”的一声,淡蓝色的火苗窜起。 “祝你生日快乐,”明明是没有风的室内,顾裕生的左手还是微微拢着,做出一个保护火焰的姿势,“许个愿吧。” 他笑着,但表情似乎有些难过。 “对不起啊,不知道是你的生日,没有给你带什么礼物。” 陆厝沉默地看着那团跳动的火苗。 “快点许愿呀。” 在顾裕生的催促声中,他微微俯下腰,做出个吹蜡烛的动作。 而对方,也很配合地熄灭了打火机。 “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这人白天一副臭脸,喝醉后,真的意想不到的啰嗦。 “你会画出很多漂亮的画,遇见爱你的人,身体健康,过上幸福的生活。” 顾裕生一直在笑。 好家伙,陆厝总算看明白了,这家伙是个圣父。 嘴上说的不多管闲事,实际上总是忍不住要出手帮忙,知道今天是别人的生日,居然会愧疚没有送礼物,而露出这样难过的表情。 一股隐秘的冲动似乎从骨髓里升腾。 感觉……好想欺负他。 好想看这个人有点惊讶的茫然表情。 一定,会非常好看。 11 第 11 章 凌晨两点,保洁阿姨推着小车穿过寂静的走廊,伴随着耳机里朗读的悬疑小说,她不由自主地屏气静息,心脏砰砰直跳。 太刺激了,大晚上的听这个,可一点也不困了。 以至于没注意到前方,差点跟人撞上。 “哎呦,”阿姨连忙往回收了下小推车,“不好意思啊!” 但下一秒,她的嘴巴就张成圆形。 因为前面站着一个面容英俊的长发男人。 而他的肩膀上,则扛着一个…… 看不太出来是什么的玩意,用大衣简单裹了,只从烟灰色的衣角下,露出挺括的西装裤腿,连着纤细的脚腕,收进黑色皮鞋里。 正悬在男人的胸前。 阿姨悚然一惊。 抛尸吗! 与此同时,陆厝把人往上托了下:“没关系。” 可那装满换洗被子的小推车,依然挡在前方,毫不相让。 陆厝掀起眼皮:“嗯?” “这、这位先生是怎么了……” 阿姨的声音越来越小,手已经往小推车下面的抽屉里摸去,记得里面还有把螺丝刀,要是真的出什么事,起码能有个防身工具。 耳机还没摘,里面的情节也即将到最惊险的时刻。 然后,那双脚突然动了下。 幅度很小地挣扎着,一下下地踢打着陆厝的胸口。 “别闹。” 这会儿不用装什么纯良小白花,陆厝随意地抬手,隔着大衣打了下顾裕生的屁股。 手还挺重。 “痛……” 一声梦呓般的轻呼。 陆厝面无表情地绕过小推车,语气淡淡:“这会儿知道痛了,刚不挺嚣张的吗?” 他肩宽腿长,迈的步子又大,几步就走到了电梯间。 而知晓误会的阿姨则回过头。 不好意思再追着人看。 因为那被扛在肩膀上的,也是个男人。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清晰地看到柔软的头发下,薄红的耳尖。 月色皎洁。 陆厝一口气给人带到停车场,从顾裕生的口袋里找到车钥匙,按响,给人塞到副驾驶上,又拨正那歪下去的脑袋。 手背擦到了皮肤,凉凉的。 他还没这样伺候过人。 动作不免有些生硬。 坐到驾驶室上的时候,陆厝把最上方的几颗扣子扯开了点,才转眸看向旁边的男人。 阖着眼,呼吸绵延悠长。 不是说自己在外面失眠,容易睡不着么,这不睡得挺香的? 刚刚在屋里也是,陆厝实在没想到两罐啤酒就能给人干倒,正说着话呢,顾裕生就突然开始发疯。 具体表现就是,旋转,跳跃,他闭着眼。 展示出了一种极为美丽的精神状态。 陆厝笑得不行,他心眼坏,也不去帮忙买个解酒药啥的,就坐在旁边看好戏。 因为喝醉了的顾裕生,实在是—— 太好玩了。 酒品很不咋地的样子,跟白天时的臭脸模样,完全两个人! 直到顾裕生哼哼唧唧地开始脱衣服。 陆厝支着下巴:“做什么?” “睡觉啊。” 顾裕生满脸的理所当然,但是似乎胳膊没力气,手抖,扯了半天都没解开,最后赌气一使劲儿,蹦掉了两枚扣子。 露出一小片光洁的肌肤。 陆厝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但是,没有接下来的动静了。 睡着了吗? 陆厝抬眸看去,才发现这人趴在地上,正认真地寻找飞出去的扣子。 凹陷的腰线很漂亮,臀部绷起个明显的弧度,正随着寻觅的动作而轻轻晃动。 陆厝猛然呼吸一滞。 怎么说呢,若是个性格放浪的人做这样的动作,那他完全可以熟视无睹,但偏偏是顾裕生,一个长得跟块寒冰似的,初次相见的时候问完他需不需要帮助,直接掉头就走掉的人。 “找不到就算了,”他轻咳一声,“你不是要休息吗?” 顾裕生呆呆地仰起脸,神情茫然:“可……我睡不着。” 他手心捏着枚扣子,声音有些着急:“这里也没有针线,没办法再缝上去啊。” 很像一只采摘了满满的蜜,却迷了路的蜂。 无措地在原地打转。 还偏偏在起身的时候,崴了脚。 ……又嘟嘟囔囔了很久。 似乎是在跟自己对骂。 陆厝实在受不了了,直接用大衣给人一裹,遮住快滑落下去的衣襟:“我带你回去,行吗?” 顾裕生露出两只眼睛:“嘿嘿。” “你相信我?” 当然呀,顾裕生迷迷糊糊地想,渣攻傅明寒都那样对待你了,你最后还能不计前嫌,跟人重归于好,这说明什么,有一颗金子般善良的心呀! 他就啪嗒一下,把下巴搁陆厝肩膀上,眼睛弯弯:“麻烦你了,小花。” 陆厝:? 憋着口气儿给人带到车上,准备发动的时候,又想起来没帮忙系安全带。 成,真给自己找了个祖宗。 陆厝支起身子扯过安全带,车厢寂静,只能听见细微的悉索声。 顾裕生的脸颊上,还泛着酡红。 “咔哒”,卡扣陷入凹槽。 那质地柔软的睫毛颤了下,缓缓张开。 陆厝正对上了双清澈的眼睛。 凝视着自己。 “祝你生日快乐。” 他都醉成这样了,神志不清,左脚绊右脚,也要再次说一遍祝福。 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距离有点近,能嗅到对方身上浅淡的柠檬味儿。 这样的人,却是傅明寒这种人渣的朋友吗。 陆厝笑意很浅地伸手,盖住了顾裕生的眼睛。 “睡吧,小玉医生。” 两道明亮的远光灯刺破夜的黑暗,车辆的引擎声轰隆隆地响起。 也盖住了他剩下的半句话。 “……真可惜,今天并不是我的生日。” - 顾裕生是被外面的鸟鸣声吵醒的。 他坐起身子,使劲儿揉了下眼睛。 又痛苦倒下。 头痛欲裂。 真是的,为什么都穿书了,还是这么小趴菜,一杯就能倒啊! 他天生酒量奇差,连菠萝啤都有点上头,更别说是连着两罐的啤酒了,能走直线回家都算不错了。 等等,他是怎么回家的? 顾裕生低头看了眼。 身上的衣服没换,睡了一宿,有些皱巴巴的。 但为什么最上面少了两颗扣子? 顾裕生呆滞片刻,试图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毕竟狗血渣贱文的作者,很多都喜欢配平,他可不想跟人来一段感情纠葛,尤其是醉酒后,特容易出现些先婚后爱带球跑之类的可怕剧情。 掀开被子下了床,却在接触地面的瞬间踉跄了下,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痛得顾裕生倒抽一口凉气。 大脑终于迟钝地开机。 想起来了。 昨晚是陆厝送自己回来的。 顾裕生发出爆鸣。 他单腿蹦跳着冲出去,一把推开了门—— “砰!” 陆厝连着倒退了好几步,还维持着那个敲门的动作。 然后,在顾裕生的震惊目光中,缓缓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好疼……” 说话间,就已经红了眼圈,长睫毛挂起了泪水。 不愧是渣贱文里的受。 这么容易就能触发红眼技能! 顾裕生以前在书店打工,整理小说时无意翻阅几本,总能看到类似“掐腰,红眼,所有人都炸了”的言论,当时他还不理解,眼尾能说红就红吗? 可现在亲眼看到了,他终于可以理解霸总渣攻的感受了。 真的很想用大拇指狠狠地擦过,把那泫然欲泣的神情,揉得更加破碎。 “对不起,”顾裕生道歉,“我没注意你在外面。” 陆厝闷闷地应了一声。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顾裕生敏锐地侧身,一蹦一跳地离开。 螃蟹还在车里。 会臭的! 安抚美人是霸总攻的任务,顾裕生不允许自己的车出现这种味道! 后备箱被打开,男人弯着腰探进上半身,整理那兜满满当当的塑料袋。 陆厝靠在门框上,刚刚捂着脸的手已经放下,交叉着叠在胸前。 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对方。 收束进腰部的白衬衫皱了点,就少去了清冷的气质,陆厝昨晚亲手碰过,知道看似纤细的身形并不干瘦,应该是有坚持锻炼,摸起来,是很有弹性的肌肤触感。 也很烫。 顾裕生砰地关上了后备箱。 把死螃蟹扔进外面的垃圾桶,拎着塑料袋,一瘸一拐地回到屋里。 开窗通风,切开枚柠檬放在桌上,快速地洗漱完毕,换好衣服,给自己倒一杯热水,吞下粒解酒药。 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切。 哪怕崴了脚,动作有点滑稽,也不显狼狈。 和昨晚醉酒时,傻乎乎的模样完全不同。 恢复成那个不近人情的冷淡医生。 顾裕生从厨房走出,把手里端着的热水递给陆厝:“谢谢。” “谢我什么?” 顾裕生顿了顿:“谢谢你送我回来。” “应该的,”修长的手指接过玻璃杯,伴随着轻笑,“小玉医生……更应该谢你家的指纹锁吧。” 陆厝端着水杯,抬眸看向对方,果然从那双灰眼珠里,发现了一丝心虚。 那个锁孔,本身就是坏掉的。 开门是指纹解锁。 主要他一开始,是真的不想和陆厝有什么牵扯,所以将错就错,谎称钥匙断在锁孔里。 结果人家还是进门了。 “今天还要去超市打工吗,”顾裕生别扭地转了个话题,“等会我送你过去。” “你的脚受伤了,怎么开车?” 顾裕生无所谓地开口:“只是扭了下,不碍事。” 说话间,他已经在脑海里开始安排接下来的日程,需要去配一副眼镜,回来的时候再买点海鲜,今天是中秋夜,晚上的渣攻们应该都得陪着家人用餐,那就不会再有他的助攻剧情,能好好地睡一觉了。 从全世界的爱情路过,完美。 他说着就站起来,准备去拿玄关处的车钥匙。 陆厝没动,静静地看着他。 “……嘶。” 顾裕生僵硬地靠在鞋柜上,抓着钥匙的手指微微颤抖。 脚腕好疼。 他昨晚究竟是怎么做到,给自己绊倒的啊! 再也不喝酒了,误事。 “用冰块敷一下?” 顾裕生趔趄着坐回沙发,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见对方继续幽幽开口。 “反正学校也把我开除了,超市那边刚联系过,说我无故旷工,今天也不用再去上班了。” 陆厝已经自来熟地打开冰箱,从下面找出雪糕,用一块干净的毛巾包好。 “我现在……也挺迷茫的,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半跪在顾裕生面前,柔顺的长发落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所以起码,让我帮个忙吧,也让我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用处的。” 陆厝仰起脸,不卑不亢地看着对方。 顾裕生震惊到了。 这么惨吗! 已经开始走剧情了? “你和傅明寒是怎么回事?” 犹豫的时间很短,还是开口询问。 陆厝抬起了顾裕生的小腿,放在膝盖上,就要撩起裤管。 “别……”顾裕生略带尴尬地制止,“我自己来就行。” “都坦诚点吧,”陆厝没停下动作,“能认识就挺有缘分的。” 语气轻柔,但手上的力道和淡淡的压迫感,令人无法抗拒。 冰凉的毛巾贴住红肿的皮肤,淡青的血管在微微地跳动,陆厝握住那纤细的脚踝,不动声色地感受对方平稳的气息。 顾裕生对别人碰触自己,似乎没有太大反应。 很多医生在这方面都有点极端。 要么洁癖,要么随意。 顾裕生则是看淡了。 被人这样捉着脚踝,也不算啥。 外科手术前的备皮刮毛,轮值肛肠科时的匪夷所思,对于顾裕生而言,心如止水,毫不尴尬。 毕竟相比较袒露身体,表达自己的脆弱是件更亲密的事。 “所以,现在什么情况了?” 陆厝笑出个很浅的酒窝:“算是走投无路了。” 宿醉的头晕仿佛在此刻姗姗来迟。 顾裕生一时有点无法呼吸。 妈耶。 陆厝简直在发光。 半跪在地上,前倾着上半身握住自己的脚踝,几缕散落的长发垂下,随着动作,轻轻地晃动,而那笑起来时的样子—— 总而言之,顾裕生的春心微妙地荡漾了那么下。 不会有人对美视而不见。 他不傻又不瞎,自然能感受到陆厝这张脸,对于那群渣攻而言,是多么惊人的诱惑。 所以他没忍住,伸手戳了下。 脸颊软软的。 陆厝笑着松开了手,眉眼舒展又漂亮,像包着层玻璃纸的剔透硬糖。 “怎么?” “没事,”顾裕生收回手,神色不变,“我在想该怎么帮助你。” 陆厝却很认真地摇头:“不行,不能连累你的。” 顾裕生思索片刻,大惊失色道:“你不会已经喜欢上傅明寒了吧?” 把渣攻揍成那种形状,却还惦记着,这不就是相爱相杀! 别说,如果不是追妻火葬场文的话,还真有点好磕。 风流浪荡霸道总裁攻x美艳动人纯真小白花受,关键词,年上,颜控,双强,古早虐恋! 但偏偏他知道剧情,知晓最后陆厝会被虐到什么地步,惨烈到心尖都打颤。 顾裕生使劲儿摇了下脑袋。 血糖,不能磕! 12 第 12 章 陆厝沉默片刻,反问:“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你这个恋爱脑,清醒一点! “你不都和他动手了……” 顾裕生试探着开口:“难道,还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脚踝处的肿胀被冰得麻木,没有什么知觉,伴随着那人移开的手指,被轻轻放回地面。 “其实,傅明寒对我挺好的。” 顾裕生瞬间不动了。 目瞪口呆地看着陆厝。 对方脸颊上已泛起浅浅红晕,眼神也跟着飘忽,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好容易才让顾裕生听了个大概。 还真是强制爱的标准开头。 一次海边旅行,在游艇上左拥右抱的傅明寒对陆厝一见钟情,而对方只是个来采风的穷学生,碧天白鸥,细密的水色泡沫拍打着礁石,陆厝于画板前回眸的刹那,直接射中了小傅总的心巴。 为博美人一笑,傅明寒砸花,砸钱,包下专机讨人欢心。 “那个时候的他,还挺好的。” 陆厝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 但很快,傅明寒就耐不住性子了。 陆厝比较慢热,不想这么快就跟人确立关系,虽说傅明寒在他面前展示了英俊、多金,和对未来的深情允诺,但他还是渴望能互相多了解一下。 没想到,傅明寒居然直接对他下药。 “当时我都懵了,”陆厝的声音里满是委屈,“所以本能地打了过去,好像,下手是重了一点点。” 顾裕生扫视了眼陆厝的体格,在心中为傅明寒点了根蜡。 宽肩长腿,和脸完全不相符的肌肉,并不过分夸张,而是随着男人的动作,隆起漂亮的线条。 是一个很强悍,充满性张力的美人。 “那如果傅明寒没有心急,”顾裕生斟酌着用语,“你们是不是还真的有可能?” 陆厝羞赧地眨了眨眼睛。 “你知道吗,他很风流,”虽说在背后说人短处不好,但顾裕生忍不住了,“玩得也很花,睡过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 “我知道呀。” 自从给顾裕生帮忙冰敷,陆厝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半跪的姿势,仰着脸,神情有种很懵懂的天真。 “但是他说了,如果和我再一起后,就再也不找别人了。” 男人的嘴,我信你个鬼。 顾裕生拼命回想着之后的剧情。 傅明寒和小白花再一起后,依然没有收心,每天晚上都要变着法儿地折腾人,清早拍拍屁股就走,留下小白花自己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浴室清洗。 然后那位傅家大少爷,傅明灼,还因为一个很莫名其妙的原因,砸断了小白花的双手。 具体理由是什么,顾裕生已经记不太清楚,就记得评论区也炸了锅,纷纷表示作者虐受太狠,赶紧把火葬场抬上来,麻溜的。 可没想到的是,抬上来的,是回国的白月光。 还患了病,需要一颗健康的肾脏。 深夜里,傅明寒满脸疲惫地抽着烟,为肾/源苦恼不已,而小白花则由于心疼,自告奋勇地去医院配型。 当然是成功的啦。 拿着检查结果,小白花有些紧张地找到傅明寒。 小白花:“我想……” 傅明寒:“不,你不想。” 那双曾抚摸过自己身体的手伸过,强硬地夺走了纸张:“手术立马就安排上,你明天……不,今晚就去住院,做好准备吧。” 【傅明寒欣喜地看着单子上的结论,急匆匆地向外走去,迫不及待地要告诉心上人这个好消息,而被他忽略的人,则安静地站在夕阳的余晖里,落寞地喃喃自语。】 【“我只想,跟你说一句,今天是我的生日……”】 顾裕生只记得这些内容了。 因为他没看完就憋屈得满肚子火,对着空气邦邦打拳。 那既然陆厝今天生日。 说明捐肾的情节发生在明年的这个时候。 还有一年的时间。 “那天动完手后,我后悔了,”陆厝继续道,“他哥哥就在楼下,我太害怕,就逃走了……也不知道明寒现在怎么样了。” 顾裕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因为他们家的人,你都被学校开除了!” “那是因为傅明灼觉得,我影响到了他弟弟,这不是明寒的错,他也是不知情的。” 草。 顾裕生拳头硬了。 恋爱脑是病,都得拉出去枪毙。 那种双向奔赴的病情就罢了,小情侣腻腻歪歪,外人也管不着,关键这硬生生地往火坑里跳是怎么回事啊? “如果,”顾裕生想了想,“傅明寒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怎么办?” 说完他就有点懊恼。 因为陆厝又红了眼尾。 好好好,你们晋江受百分百被触发这个技能是吧,眼圈说红就红! 他是不是还得配合着掐个腰,以示尊敬啊。 陆厝声音很轻:“再说吧,那就是将来的事了。” “要是他再给你下药呢?” “明寒已经知道错了,不会重复同样的错误。” “那如果他还花心,在外面随便乱约呢?” “他追我的时候就说过,以前都是玩玩,走肾不走心,”陆厝有些害羞,“但如果确定喜欢一个人的话,就会开始洁身自好了。” 顾裕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心里有个白月光你知道吗!” 这次,陆厝沉默了会。 顾裕生趁热打铁:“说不定为了那个白月光,会伤害到你!” 陆厝终于开口。 “爱能止痛。” 顾裕生:“……” 手指猛地抓住陆厝的衣襟,扯得人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他很少有这样情绪激动的时刻,以至于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离得近了,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陆厝不为所动地看着他。 看那张总是有点臭的脸,染上失望的神色。 良久,顾裕生略带疲惫地坐了回去:“没事了,玩去吧。”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他又不是没当过苦口婆心劝朋友分手的恶人。 对方昨天还哭啼啼控诉渣男,第二天就又甜蜜蜜地跟人在食堂互相喂饭。 “哼,我朋友都让我跟你分手呢,你可要对我好点!” “别理他们,都是嫉妒。” 顾裕生把没吃完的饭端起来走了。 再也不想成为他们y的一环。 你们自己过得爽就好,不必让我知道。 所以,陆厝之后再怎么惨烈,也和他无关。 - 这股压抑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下午。 两人都把对方当空气看待。 顾裕生自己去新配了副眼镜,去诊所转了圈,还是关门歇业,回来的时候看到坐在小菜园发呆的陆厝,也沉默着没打招呼。 “我只是不想在生日的当天……也是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陆厝是这样解释,他不离开的原因。 也没有强行要求顾裕生留下陪他,而是坐在碧绿的菜畦旁,静静地看蜗牛爬上细芽。 直到晚霞灿烂,烧毁的画卷般染红了大半的天边。 “……走吧,”顾裕生没什么表情地拉开车门,“我带你去个地方。” 别扭怪。 陆厝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脚不疼了?” “早都好了。” 弯腰进去的瞬间被揉了把头发,手却没有拿开,而是轻巧地用了个劲儿,给顾裕生转了过来。 陆厝另只胳膊撑在车门上:“我来开。” 微风拂过,就像电影画面的慢动作播放一般,鸟鸣啁啾中,陆厝用手把顾裕生的眼镜勾了下来,绕在指尖转了下。 顾裕生心中一凛:……好油! 这种壁咚的动作,不是渣攻专属吗? “先带我去买小蛋糕,然后再去你要去的地方,”陆厝说话的语气充满威胁,“不然,就把你眼镜丢掉!” 顾裕生:“……” 有点睿智。 去油成功居然如此简单。 他不甘示弱:“还是算了,不然我怕你等会把蛋糕都给吐出来。” 陆厝眯起眼睛:“你要带我去哪儿?” 顾裕生笑了笑。 和上次谎称钥匙断锁眼里的模样,有点像。 眼神飘忽,似在心虚。 “一个科室哦。” 二十分钟后,车辆在医院大门前停下。 顾裕生的脚踝扭伤不严重,这会儿走路已经没什么大碍,也拒绝了陆厝的搀扶,熟门熟路地走进大厅。 按亮了去往肛肠科住院部的楼层。 电梯上行中,顾裕生满意地感受着身后人愈发明显的沉默。 新世界的大门即将打开。 睁眼看看吧,这才是真实的残酷世界! 哪怕你是纸片人,也要面对—— “啊,好疼、疼!疼死我了!” “呜呜呜不要啊,别、别碰哪里!” “我再也不做那种奇怪的事了,能不能放我出去啊!” 断断续续的呻/吟,呜咽,以及按捺不住的低喘。 顾裕生露出邪恶的笑容。 “走吧陆小花,”他殷勤地扯了下对方的袖子,“我带你进去,感受一下。” 陆厝淡淡地点了下头。 哦豁,看来还挺镇定。 被吓懵了吗? 根据顾裕生的分析,和早上陆厝的自我剖白,目前他和渣攻傅明寒,还没来得及发生不可描述的剧情,所以趁现在,要抓紧时间给他灌输一个概念。 那就是—— “当受,真的很疼的。” 顾裕生小心地侧身,避开一个螃蟹样缓慢散步的病人。 百闻不如一见,就让陆厝亲眼看看,玩得花都是些什么下场! 尤其是这是本渣贱狗血文! 好多好多的通讯录本子! 不像现实世界中,在肛肠科住院的原因五花八门,除了那些特殊的城市,医生需要从诡计多端的男同嘴里抽丝剥茧出实话外,大部分的病人,都很正常。 也没什么好羞耻的。 只是身体的器官而已,熬夜,久坐,嗜辣,都有可能让娇嫩的小菊花,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长出点不该存在的东西。 而这个世界里的肛肠科,则有那么一丝的诡异。 顾裕生的身份是有着家族医院的助攻,所以当他第一次来到这所有着自己股份的医院时,出于兴奋,走遍了每个楼层。 也算是当年轮岗留下的职业病。 都想转一圈。 然后,他就在肛肠科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主角受往往拥有深不可测的技能,但是大量的npc却充斥着这个楼层,他们遍地飘零,无依无靠,在数本耽美小说融合的世界里,品尝着最真切的疼。 “看到了吗,”顾裕生推开病房的大门,“这里面,全是痛不欲生的患者。” 正对着的,就是一个以诡异姿势匍匐在床上,脸色惨白的男人。 顾裕生不再解说了。 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向陆厝科普爽完之后的苦果。 他相信,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也会为此而心有戚戚焉。 “所以呢?” 陆厝在后面突然开口:“你想表达什么?”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处的天台,夜幕降临,周遭都是静谧的消毒水气味。 “我是说,当下面那个,要付出很多代价……” 顾裕生罕见地支支吾吾起来。 他就一破看小说的,能解释清楚什么呀。 陆厝可是主角受,说不定天赋异禀,这些吓不到他呢? “我明白了,”陆厝的手肘支在栏杆上,随意扎起的长发被风吹起,“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注意的。” 好家伙,不愧是恋爱脑的小白花,还真挺有勇气。 “你脸红什么?” 陆厝侧着脸看过来,在孔雀蓝的夜色背景中,美得跟开柔光滤镜似的,整个人都有种不真切的朦胧感。 顾裕生怔怔地:“我脸红了?” “对啊,”陆厝笑容明艳,“很可爱。” 淦。 领着人科普同性之间涩涩会导致的后果,很令人害羞! 他又没谈过恋爱! 再说了,看小说这种私密的事,也不会轻易跟人分享呀。 所以这种什么受啊,下面那个之类的虎狼之言,当然会让脸红成泡泡茶壶啊! “脚疼,”顾裕生面无表情地转身,“我去护士站歇歇,你继续感受吧。” 他说着就往外走,似乎真的是脚踝扭伤还没好,走路都有点歪歪斜斜。 “小玉医生,” 后面传来声轻笑。 “你扭到的是左脚,错方向了。” 顾裕生身形纹丝不动,仿佛没听到,昂首挺胸地走进了护士站侧面的房间。 然后,猛地蹲下身子,用手背贴住滚烫的脸颊。 而天台那边的陆厝,眸光微动,隐去笑容。 接通了震动许久的电话。 “喂……长话短说,我这里有事,”陆厝声调很冷,“先不回去了。”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他才略微带了点笑:“嗯,遇见了个很有趣的小朋友。” 电话那头也跟着笑:“你在外面玩得痛快,知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少事?” “不就是傅家吗,”陆厝不以为意,“给他们摁死就行,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啧,还有林时清,满世界找你呢!” 陆厝微微眯眼:“他是谁?” “那个中日混血的小子,狐狸眼,大长腿,你忘了?” 陆厝这才恍然大悟地笑了,手指随意地扣在冰凉的栏杆扶手上:“我当是谁呢……” “区区一个……小八嘎,”感觉后面传来的脚步声,陆厝压低声音,“让他们一起来吧,倒省了我的事。” 说完,也不管另一边的反应,陆厝直接挂掉电话,转身看向对面的顾裕生。 ……满脸写着震惊。 嗯? 陆厝挑起眉毛,怎么了这是。 顾裕生的大脑仿佛被倒进去一团浆糊。 他还是鼓起勇气过来,决定给陆厝剧透下之后的内容,走到天台才发觉人家在打电话,可是后半句的内容,已经飘进脑海。 区区八什么? 好像是……区区八根。 还有,让他们一起来吧? 顾裕生的心灵遭到了冲击。 他带着小白花来肛肠科,是为了吓唬人,而不是让其产生一些挑战人体极限的想法,陆厝这是怎么了,想要故意破罐子破摔来刺激傅明寒? 顾裕生无声惨叫。 大傻春!你要干什么啊! 13 第 13 章 那双形状上扬的眼睛,瞪得很大。 陆厝思考片刻,也跟着睁圆了眼睛。 于是,他们在医院空旷的平台上,互相大眼瞪小眼。 直至表情逐渐狰狞。 在顾裕生眨眼的刹那,陆厝海豹般鼓起掌来:“你输了,你先眨眼的!” 顾裕生:“……” 没在和你玩游戏,谢谢。 这种莫名其妙的斗志是哪儿来的啊! 还挺燃。 因为陆厝已经明显地斗志昂扬,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是个傻的。 顾裕生无言地撇过头,摘下眼镜,轻轻揉了下眼睛。 别说,真有点酸。 这场肛肠科之旅还是潦草地划上了句号,陆厝完全没有被吓到的模样,反而充满兴致地穿梭于走廊,在无尽的痛苦哀嚎中,嘴角愈加上扬。 顾裕生警惕地侧目而视。 感觉这人有点变态。 诡计多端的爱慕? 看到这样的场景反而更想接受主人的疼爱? 电梯门逐渐打开,两人还没踏进去,就听见声尖锐的惨叫。 “啊——” 里面一位大爷惊恐地按着自己的心脏部位,哆哆嗦嗦地用手指着前方,脸色煞白。 顾裕生本能地上前一步:“大爷,您这是……” 下一秒就看到一根拐杖迎面打来! 甚至都挥出了残影! 而就在这个档口,一股子大力拽过顾裕生的肩膀,给他整个人都往后猛地一拉,顾裕生反应不过来,直接倒进个温暖的怀抱里。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拐杖堪堪擦过空中扬起来的发丝。 “黑、黑白无常!” 大爷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居然又扬起拐杖,在作势往前打去的瞬间失去重心,眼看就要踉跄着摔倒。 被两只手同时搀扶住了。 一只挽着黑色袖扣,露出半截结实的小臂和骨节分明的手腕,另一只则是扣得严丝合缝的白色衬衫,手指修长而有力,牢牢地托着大爷的肘部。 与此同时,一个年轻姑娘急匆匆地跑来,忙不迭地扶好了大爷:“爸,您这是怎么了?” 又慌张地抬头道歉:“对不起啊,我爸爸眼神不太好,最近精神也有点小问题,没冒犯到你们吧?” 老爷子还指着前面:“闺女啊,我看见黑白无常了,快……快撵走!” 这话一出,过来看情况的护士们,都轰然笑了起来。 怪不得呢,老大爷认错了,这两个帅哥一个白衬衫,一个从头到脚一身黑,都长得肩宽窄腰大长腿,往那儿一站,特吸引人眼球。 电梯门一开,老大爷抬头就瞅见这俩大高个,能不迷糊么? 别说大爷了,她们都有点迷糊。 尤其是那个蓄着长发的,眼睛犹如带着钩子,说话时的语气也温温柔柔。 “没事吧?” 顾裕生不以为然地摇头:“没事。” 只是在心里给陆厝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暴力美人,反应太迅速了,这得是从小挨过多少次打,才能锻炼出来的身体素质啊。 小白花的童年,似乎就是爹不亲娘不爱,被欺凌着长大,因此才会迷失在渣攻的花言巧语里,于虚幻的爱意中,努力地抓住一丝的温暖。 想到这里,他就有点微微的难过。 “走吧,”顾裕生重新按亮电梯,“刚刚谢谢你了,所以……” 红色的数字飞速下降,转眼间就到了一楼。 “请你吃一个小蛋糕。” 夜色低垂,街道两侧的店铺亮着柔和的灯。 顾裕生的腿上放着蛋糕盒子,眼睛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行道树。 陆厝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敲打着方向盘。 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地觉得,顾裕生现在的心情非常好。 顾裕生的确很愉悦。 因为晚上九点钟后买蛋糕,打五折! 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的可惜,如果坚持到十点钟以后,估计能打三折,说不定还会被送一大包的面包边。 包括超市也是,去得晚一些,总能挑选到处理的便宜青菜。 其实也挺新鲜的,可能样子有点不太好看,或者表皮坑坑洼洼,但是顾裕生不介意这些,两三块钱就能买到够吃一周的瓜果蔬菜,还要什么自行车! 反正他也不颜控嘛。 “开心什么呢?” 伴随着身边人的突然发问,车辆停下,于老式家属院的茂盛树影中熄火。 顾裕生扭过脸笑:“没什么,看到路边的柿子熟了。” “柿子熟了……”陆厝拔下车钥匙吗,“这有什么开心的?” “好看呀。” 顾裕生推门下车,风把他柔软的头发吹起,露出很清澈的眼眸。 红彤彤的柿子挂在枝头,熟透的石榴饱满到随时都能炸开小缝,可以吃到有很多奶油的小蛋糕,皎洁明亮的月亮悬于中天,能感受到生命中鲜活的一切,当然值得满心的幸福呀。 屋内开了小壁灯,蜂蜜水似的暖黄灯光下,淡蓝色的火苗窜起,点燃了细细的蜡烛。 “已经许过了,”陆厝轻声道,“这个许愿的机会,送给你。” 顾裕生:“啊?” 还真有点难为情。 他想了想:“一起吧。” 陆厝也没拒绝,往前俯下腰:“好,一、二、三……” 呼—— 吹灭蜡烛的时候,顾裕生闭上了眼睛。 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甚至有点臭的脸,一半隐在烛光中,给他整个人都添了层朦胧的不真切感。 “可以的话,”顾裕生心想,“希望陆厝能够不被渣攻伤害吧。” 跳动的火苗抖了两下,消失的瞬间,只留下一缕浅白色的烟。 当天晚上,顾裕生就后悔了。 好不容易有的许愿机会,他应该祈求自己摆脱失眠的困扰啊! 在床上翻来覆去滚到这个时候了,还是没睡着。 今晚好不容易没有渣攻打扰,能睡个整觉! 可偏偏死活睡不着。 顾裕生抱着枕头坐了起来,呆滞地看向窗外,内心满怀悲怆。 他一生积德行善。 为何连个安眠都无法得到。 电话铃声突兀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想杀人。 顾裕生默默地拿起电话,接通的刹那,对面就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医生你快点过来啊,他、他又晕过去了!” 顾裕生掀开被子下床,略带疲倦:“别着急,我马上到。” 快速地换好衣服,拎起医药手提箱,熟练得令人心疼。 只是这次走到客厅时,多了个人。 陆厝揉着眼睛:“怎么了?” “朋友那边出了点问题,”顾裕生简明扼要,“我过去看看。” “你的脚能行吗,怎么开车,”陆厝打了个呵欠,“我来吧。” 他说着就转身拿起件烟灰色大衣,随意地披在身上,挡住了里面的睡衣:“走吧?” 这……还挺自觉。 顾裕生陷入思考,自己出于人道主义,收留对方在这里住了两晚,那做为报酬替自己开车,也不算压榨劳动力:“走!” 出发时,已是凌晨两点。 陆厝的呵欠就没停过,连带着顾裕生都有点困意。 “你还好吗?” “嗯,我听见你那边的动静了,就出来看看。” “麻烦你了,”顾裕生歉意道,“可能需要一两个小时,回去后你再休息。” “没关系,”陆厝的声音有点懒懒的哑,“我倒头就能睡,一天大概五个小时就够了。” 顾裕生目瞪口呆:“倒头就睡?” “对啊。” “从不失眠?” “惭愧,这辈子还没睡不着过。” 下车的时候,顾裕生摔门的声音有点大。 内心愤慨,苍天不公。 然后想到这是他自己的车,就……更生气了。 别墅里灯火辉煌,管家和佣人齐刷刷地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顾医生来了!” “情况怎么样了,”顾裕生跟在管家的后面进屋,“哦对,这是我朋友。” 他扭头看向陆厝:“你在一楼等我吧?” 对方点了下头,就坐在那有着繁复花纹的真皮沙发里,接过佣人送上的热红茶。 不对……这样淡然,似乎不太符合贫苦学生的人设。 陆厝不动声色地抬眸,发现顾裕生完全没注意到这里,身影已经消失在二楼的平台处,才呷了口热茶:“你们少爷,是叫周宁?” “没错,”佣人在旁边恭敬道,“这是周家大少爷的房子。” 她虽然不知道这个陌生的长发男人是谁,似乎出行匆忙,大衣还略微有点皱,但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股说不上来的威慑感。 甚至有点……吓人。 此时的楼上,则是另一种景象。 并没有如以前惯有的遍地狼藉,所有的家具都规规矩矩地摆好,精致华美,秩序井然中,透露着压抑的冰凉。 周宁就是第一本书里的渣攻,因为怀念初恋,所以找到了个声音和初恋很像的替身,对方是个初入社会的打工人,名字叫夏念南,遇见对自己嘘寒问暖的霸总,自然很快沦陷,却在一次亲热的时候听到惊天霹雳: “你别回头,回头就不像他了。” 为了这句话,夏念南把舌头咬破,流了很多血。 前几天,顾裕生特意为他处理过。 现在又是怎么了? “他都知道了,”周宁使劲儿揪着自己的头发,“我、我以为能瞒着他呢。” 顾裕生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为晕厥的夏念南缝针。 手腕上的疤痕触目惊心,歪扭得如同蜈蚣。 地上的毯子浸满了血,泛着深色的殷红。 缝好针,顾裕生用被子给人盖好,才没什么表情地转过身。 想给那絮絮叨叨的周宁脸上来一拳。 这对已经开始走火葬场的剧情了。 夏念南知晓自己身为替身,坚决要求和周宁分手,渣攻这时还在嘴硬,心里已经开始慌张。 “你走,走了就再也别想回来!” 很好,夏念南头都不回地离开了。 然后,就发生了一件类似于:“夫人挂在城墙三天了,她知错了吗?——夫人已经死去了,从她身上掉下的玉佩,正是您小时候送给白月光的那块——什么,她才是我心目中的白月光?”的剧情。 一次偶然的契机,周宁才知道,原来夏念南才是那个自己小时候,经常柔声鼓励自己的男孩! 他的初恋,是夏念南的亲哥哥。 所以,两人的声音才那么相似! 小时候的周宁,是个被忽略掉的孩子,每天孤零零地在别墅里玩耍,家族联姻的父母没有感情,自然也对他视而不见,所以白天金尊玉贵的周家少爷,晚上只能一个人在豪华的卧室里默默流泪。 只有一墙之隔的孤儿院里,却传出了安慰的声音。 顾裕生:“等等,我插一句,为什么霸总的别墅隔壁是孤儿院?难道不应该一个在富人区,另一个在便宜的市郊吗?” 周宁没搭理他,神情恍惚地看着床上的人。 算了,问就是剧情设定。 问就是狠毒的作者不让俩人长嘴,那么多年,周宁愣是不问对方叫啥名。 反正少爷周宁,就是靠着那人的鼓励,度过了自己阴鸷孤独的童年时光。 “你等着,我长大后一定接你出来!” “好呀,一言为定!” “那你叫什么呢?” “我的名字是……啊,老师来了!” 从那天起,周宁就再没听到过那个温柔的声音。 没错,夏念南和哥哥,被不同的家庭领养了。 命运弄人,长成翩翩少年的周宁,先遇见的是夏念南的哥哥,听到熟悉的声音,他简直欣喜若狂,并通过自己不懈努力的追求,终于成功和人陷入爱河。 好景不长的是,初恋总是失败,并难以忘怀的。 由于父母工作的原因,“久别重逢”的恋人出国,也为这段短暂的恋情划上了句号。 顾裕生:“……所以你现在知道,他才是当初的小男孩,你做了什么?” 周宁无言地低下了头。 他为了逼迫夏念南回来,给对方善良的养父母公司搞破产了。 妙啊。 多么天才的想法。 这样一来,夏念南不就走投无路,只能再转而投向自己的怀抱吗? 一定是从隔壁某国的漫画中,获取到的灵感吧。 但周宁搞错了一件事。 漫画中的受,都是开局欠债一个亿,无奈之下才接受了渣攻的帮助,而他,把这个顺序搞错了,他的行为不是又苏又渣的双开门霸总,而是令人憎恶的反派行为啊! “他就问我,怎么样才能放过他父母,”周宁捂住自己的脸,“我、我说那你回到我身边来。” 顾裕生沉默地看着他。 “然后……他就割腕了。” 周宁哽咽着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还能说什么呢,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但故事的结局,夏念南还是原谅了周宁。 顾裕生下楼的时候,踉跄了下。 幸好被陆厝扶住了肘部。 “怎么了?” “没事,”顾裕生疲倦地收回胳膊,“有雨伞吗?” 陆厝愣了下:“外面没有下雨——” “有没有?” “周家肯定是有的,”陆厝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我给你拿一把?但是,你精神似乎不太好。” 顾裕生按住楼梯扶手,淡淡道:“拿给我。” “我要把雨伞插进所有渣攻的屁股里,然后旋转着打开!” 14 第 14 章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杀人容易,抛尸难。 陆厝是这样劝阻顾裕生的。 “所以你想想,把雨伞捅进渣攻屁股里很容易,关键是接下来怎么收场?” 陆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真诚地制止顾裕生拿着伞冲上二楼的念头。 红茶飘着袅袅的香味,顾裕生憋着一肚子的气坐在沙发上,目光阴冷。 睡眠不好的人,精神都有些不正常。 不行,这股冲动还是无法排解。 “并且这样做了后,夏念南说不定因为心疼受伤的周宁,反而和好了呢。” 有道理! 好险,差点不自觉地又做出助攻的行为! 佣人都退下了,头顶的复古水晶吊灯照着璀璨的光,偌大的客厅里空旷安静,一时显得有些寂寥。 “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顾裕生摩挲着温热的瓷杯,“周宁的行为太过分了,夏念南也是人,哪儿能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第三本书没看完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剧情。 难道只要渣攻开始懊悔,来一段进趟icu的追妻,就可以抹去之前的所有伤害? 顾裕生心眼小,起码他是忘不了的。 陆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周宁不是你的朋友吗?” “是。”顾裕生冷冷地答。 “我这人护短,如果是我的朋友,那么他做再伤天害理的事,我也不会怪他。” 顾裕生震惊地对上了双笑眯眯的眸子。 “所以,楼上那位让我的朋友生气了,”陆厝有点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小玉,你想怎么收拾他?” 不知怎么回事,顾裕生脑海里冒出那句经典的霸总语录: 天凉了,让王氏破产吧。 多么耀眼的王霸之气! “以牙还牙,给周家也搞破产?” 顾裕生压低了声音:“他都给人家夏念南的养父母弄了一堆麻烦,那么能不能,也让他尝尝这种被伤害的味道。” 陆厝的手托着腮:“好啊。” 顾裕生一时有点兴奋。 在人家的大别墅里商量着如何给人使绊子,想想就刺激。 兴奋得连忙多喝了两口红茶。 “那我们该怎么做,”顾裕生往陆厝那边凑了凑,“我还不太懂那些股票啊证券之类的事,是不是得做点功课,才能好好准备?” 书上的商战不都是这样写的。 惊险刺激,豪门恩怨,真假少爷,草蛇灰线。 还有各显神通的烧脑计谋! “不用,”陆厝气定神闲,“刚刚你上去的时候,我观察过了,知道他家的发财树放在哪个位置。” 嘴角翘得很高。 因为他发现,刚刚的顾裕生在无意中,已经把他们两人,化为了同一阵营。 却连自己都没意识到。 有点意思。 “所以呢?” 陆厝端着红茶杯站起来,快速走到玄关处那颗高大的发财树旁,啪地一下倒进了整杯的热水。 浇死渣攻家的发财树。 好阴险的商战!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白色的瓷杯“叮”地一下放入茶托,陆厝朝顾裕生弯下腰,特做作地行了个绅士的王子礼。 顾裕生呆呆地看着他:“干什么?” “跑啊,”陆厝还维持这这个姿势,“邀请你和我一起……” 他抬眸看向响起脚步声的二楼,笑着说出剩下半句话。 “一起逃命。” 车辆驰骋在空寂的道路上,引擎声轰隆隆地响着,伴随着顾裕生的大笑。 他袖子挽了起来,支在打开的窗户上,露出一节洁白纤细的小臂。 好快乐。 尤其是手机刚刚传来提示音。 二十万进账。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妙之事呢? “浇死发财树,真的能让周家变破产吗?”顾裕生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带笑的眼,“我总觉得,很不可思议。” 陆厝转动方向盘:“起码能膈应到他们。” 呦,这小白花看来还蛮有心眼儿的。 顾裕生回过头:“那……好好认识一下吧,我叫顾裕生。” 他还挺喜欢陆厝的。 “你好像有很多总裁朋友啊,”陆厝没有回应这个话题,淡淡道,“傅明寒,周宁,这都是你的朋友。” 不,不止总裁。 还有影帝,高干,以及黑皮体育生! 渣攻的类型,千奇百怪,多种多样,完美地诠释同样的世界,不同的醒脾。 顾裕生略带痛苦地闭上眼:“……都是孽缘。” “你经常在大晚上的,过去帮他们处理一些事吗?” 陆厝继续道:“上次傅明寒,也是晚上叫你过去,小玉,你究竟是什么人?” 区区一个助攻罢了。 和你们这些主角受完全不一样。 他没有什么剧情线,所有的家世背景乃至生平,都是为了促进渣攻贱受之间的感情做准备,是个很不起眼的工具人角色。 在别人的故事里,叹着自己的气。 顾裕生目光灼灼:“放心,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别吃醋。 咱们仨演不了一篇燃烧的冬天。 陆厝无语地踩下油门。 这个小医生是个傻的,都什么诡异的脑回路。 到家的速度很快,这趟出行,并没花费太多时间。 重新简单地洗漱完毕,两人在客厅道别。 陆厝借住的客卧很快熄灭了灯,而顾裕生的房间,依旧明亮。 累了,不再挣扎。 反正睡不着,放弃无谓的抵抗。 不然辗转反侧都不能安眠的话,真的会精神愈加紧张,直至癫狂。 顾裕生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地浏览着网页。 淡蓝色的光晕映在镜片上,挡住了他越来越疑惑的眼神。 为什么美院的官网上,没有陆厝被开除的公示呢? 他记得这种类似的处理,起码得有个情况说明啊! 虽然人微言轻,但顾裕生的内心深处,还是想为陆厝做点事的。 可官网每个角落,甚至贴吧和论坛都找了一遍,也没有发觉陆厝的名字。 顾裕生轻拧眉头,这种情况在小说中,一般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渣攻能力手眼通天,直接抹杀掉贱受的存在,逼迫对方重归自己的怀抱! 要么就是所谓的开除,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吓唬人用的。 那就目前来看,陆厝有极大概率……是第二种。 - 清晨,天色已明。 陆厝迷迷糊糊地出来洗漱,差点和顾裕生撞个正着。 “早啊,”他惬意地打了个呵欠,“睡得怎么样?” 然后,就看到了双幽怨的眼睛。 几乎一宿没睡的顾裕生唰地扭头走了。 他以前失眠的时候就会哀嚎,世界上的觉都是谁在睡!现在总算明白,真的会存在像陆厝这种秒速入眠,精神状态极佳的人。 可恶,这就是男大吗! 顾裕生在煎锅里磕入两枚鸡蛋,泛着酸意地撒下盐末。 这顿早饭吃的比较简单,顾裕生心情不好,自然懒得整精致的菜肴,而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件急迫的事情要做。 “小花……哦不,陆厝,”他咬了口吐司片,“等会带我去你的学校看看吧。” 陆厝似乎还没睡醒:“嗯?” 被开除的事,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 但这句话被顾裕生藏在心里了,没说出来,怕万一事情没能成功,会让陆厝失望。 “我很久没回校园了,”他找了个理由,“想过去看一下。” “不行。” 陆厝回应地很干脆。 “为什么?” 半个煎鸡蛋落回餐碟,银质汤勺倒映着陆厝的脸。 居然充满忧伤! “我不想再去看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了……” 陆厝低下头,双肩似乎都有些细密的抖动。 “因为太美好了,可是目前的我,不配。” 顾裕生傻眼了。 安慰的话还在斟酌,就看见陆厝使劲儿抽了下鼻子,说了声抱歉,就急匆匆地冲进洗手间。 传来了流水的哗哗声。 这是哭了? 顾裕生手足无措起来,饭也吃不下去,略微尴尬地坐在餐桌前。 许久,才听见门被推开。 陆厝眼睛红红地走了回来,睫毛被打湿了,显得黑而浓密,一时竟有种明丽的美艳感。 顾裕生:“那个,别伤心了。” 顾裕生:“是我不好,不该提起你的学校。” 回应他的,是漫长的沉默。 淦啊,这个时候该怎么做? 顾裕生最怕人哭! 不是他心软,而是这种画面,真的很尴尬的好不好! 他努力回想着书中的情节,主角受如果盈盈垂泪,那么接下来,渣攻会如何安慰他呢? 【掐住那颤抖的腰,顶碎他的哭声!】 顾裕生悚然一惊。 不行,这个还是太为难了。 他硬着头皮走到陆厝旁边,伸出手,撸了两把对方的头发。 “别难过了,我以后再也不提学校的事了。” 陆厝还垂着脑袋,不发一言。 顾裕生的脸都要僵硬了:“我等会带你出去摘石榴,不要哭了……” 这个时候,陆厝终于缓缓地抬起头。 “对不起,小玉医生,”他的声音有点哽咽,“我能抱抱你吗?” 早说啊! 顾裕生松了口气,大喇喇地两手一伸:“来!” 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被人环抱住了。 陆厝轻轻地把头靠在了顾裕生的胸前。 能感受到那有力的心跳。 砰、砰、砰。 以及温暖的体温。 “小玉,”陆厝声音很低,“你的腰好细啊。” 顾裕生一时有些迷糊。 怪不得渣攻傅明寒能一掷千金,对其求之不得。 被香香软软的美人一抱,他都恨不得给人饭卡里打钱,霸道而冷酷地命令:“拿去食堂,随便刷!” 不行,陆厝只是向自己寻求安慰而已。 他回过神来,又揉了揉对方的头顶。 好大一只。 手感很好,很像他之前帮忙溜过的一只大金毛。 “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和人拥抱。” 陆厝闷声道:“我以前……很讨厌跟人的身体接触。” 这就有点胡扯了。 顾裕生给人顺毛:“不对,你出生的时候在襁褓里,肯定被医生和家人抱过,还会给换尿不湿呢。” 陆厝沉默片刻:“其实,有些实话可以再委婉点的。” “反正长大后,我就不喜欢别人碰我,”他继续强调道,“所以我真的没有像这样,抱过谁。” 然后呢? 顾裕生坚定地继续顺着毛。 手感真的好棒啊! “有没有好点,”他动作不停,“没那么难过了吧?” 陆厝仿佛紧了紧臂弯:“嗯,很舒服。” 很轻的一声喟叹:“真想每天都这样。” 揉脑袋吗? 顾裕生失笑:“不可以,这不就是像在撸小猫吗——” 陆厝仰起脸来,眼眸清澈:“好啊。” 声音微哑。 “喜欢吗?” 15 第 15 章 两人陷入了一种略微尴尬的沉默里。 顾裕生头脑发蒙。 这个“喜欢吗”的意味,是他以为的那个吗? 还是单纯表达亲昵,给自己假扮做小猫小狗的家家酒? 陆厝则神情有一丝迷茫。 怎么回事,为什么顾裕生没有任何反应? 在迟疑中的两人,久久都没有说话。 以至于持续了好久的安静。 直到顾裕生泛起困意。 妈的,突然好想睡觉。 被这样大只的一个人抱着,能感受到彼此身体相贴时候的温度,浅淡的松木香味传来,眼皮儿似乎被施了咒语般的愈发沉重…… 放在对方头顶的手逐渐滑落,垂下,连带着单薄的身体,都一齐向下落去。 在被陆厝揽住腰的时候,顾裕生猛地睁开双眼。 ……心脏扑通通直跳。 果然,现实中还是无法存在那种女主困得栽倒,被男主温柔地抱起来送去睡觉的剧情。 因为在倒下的刹那,仿若踩空台阶的失重感会瞬间席卷大脑! 整清醒了。 顾裕生用手扶住桌边,稳了稳身形:“抱歉。” “你要不要再睡个回笼觉?” 陆厝也退到彬彬有礼的姿态,端详对方的神情。 顾裕生摇头:“不用,睡不着。” “你一宿都没睡吗?” “差不多。” 陆厝严肃起来:“那你的精神状态还好吗?” 当然好! 只不过是时常想变成一只猴子荡来荡去抢走香蕉的同时再去学校门口推小车卖手抓饼而已啦。 顾裕生含蓄地点了点头。 “刚刚你都快睡着了,”陆厝继续道,“是不是我这样抱着你,你会容易睡着?” 顾裕生警惕:“没有。” 别瞎说啊! 这种暧昧的话,不应该存在于他和主角受之间。 一定要铭记,追妻火葬场渣贱文,狗血是狗血,但一般都是1v1,尤其是受,洁得比作者的兜都干净! 陆厝千万不能跑偏。 可下一秒,对方就张开双臂:“要试试吗,我抱着你睡?” 顾裕生浑身一个激灵:“不用不用。” “公主抱哦。” 陆厝笑了起来:“确定不要?” ……有点奇怪。 是不是得重新思考一下,这朵小白花究竟是什么属性。 是天然撩吗,怎么可以用这样纯情的眼神,说出如此令人害羞的话。 等等。 是不是因为陆厝心意未定,还没有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不要选择傅明寒,在渣攻,和渣攻的朋友间犹豫徘徊,所以不自觉地把他当做潜在对象? 这不就是恋爱脑。 活着就要谈恋爱。 顾裕生单身二十多年,对此表示,不理解,不尊重,离我远点。 于是他略带沉吟,决定试探一下对方。 “真的不用,都大白天了还睡什么觉,”顾裕生故作轻松,“我能放段音乐吗,也能让大脑清醒一下。” 陆厝有些委屈地收回手:“好吧。” 听听歌也不错,能反应出一个人真实的品味。 他现在对顾裕生充满兴趣,自然也好奇对方的选择。 是低沉舒缓的大提琴,小众却拥趸极多的边缘音乐,还是唯美的民谣小调? 顾裕生已经拿出手机,毫不犹豫地调出播放音乐的界面。 抑扬顿挫的高亢女声传来。 “谁~是我的新郎~” 陆厝脸上的笑容还没落下。 “别再让我东张西望!” “别再让我天天猜想!” “谁是我的新郎,我是你的新娘,哎嗨~你快快来到我的身旁!”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陆厝沉默着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往小菜园过去了。 脑壳有点疼。 而顾裕生若有所思地关闭了音乐,探究的目光看向那道身影。 有些孤寂。 他心一软,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告诫对方别纠结了,傅明寒并非良配,还是选择个更好点的男人吧,可话刚在肚子里打了个转,就听见门铃突兀地响起来。 伴随着疯狂的敲门声。 顾裕生快步上前,隔着猫眼看了下,心头一惊: 卧槽,好重的怨气! 只见门外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梳着背头,双手插兜,满脸都是沉甸甸的压抑气息。 他拉开个小缝:“你好……” 对方直接上前一步,用脚抵住半开的大门,咬牙切齿道:“陆厝!” “把我的弟弟,还给我!” 啊,这位是陆厝情感纠结对象的哥哥,渣攻傅明灼吗? 顾裕生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了眼,这么愤怒的质问,阳台那边的陆厝,肯定是听见了的。 可是没有出现陆厝的身影。 只是空中横生出一只手。 然后,竖了个中指。 傅明灼看不到这一幕,强行跻身进来:“陆厝,我知道你在这里,给我滚出来!” 虽然气势汹汹,但身后并没有跟随任何的陪同人员,使得他看起来并不是书中呼风唤雨的霸道总裁,傅家大少,而是一个真情实意,为自己的弟弟担忧的兄长。 顾裕生跟在后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傅明灼猛地转身,差点跟顾裕生撞上:“我弟弟现在失踪了,生死不明!”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就是上次和陆厝起了冲突,我弟弟就从医院里消失了,告诉我,我弟弟在哪里!” 顾裕生默默地退后一步:“我上次见到傅明寒,还是他和人在宾馆……” 傅明灼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 就像个极其护短的家长一样,扭头继续冲向阳台那边的小菜园。 伴随着怒吼:“陆厝,我弟弟呢!” 老式家属院隔音不好,这会儿正是早上,学生起床上学,大人送完孩子上班,人们睡眼惺忪地迎接白日的降临,傅明灼的声音太大了,顾裕生跟在后面,似乎都看到外面路人的频频回头。 他这里是一楼。 阳台连接着露天小菜园,清晨的微光中,陆厝躺在棕色的藤椅上,只给暴跳如雷的傅明灼一个后脑勺,懒得回头。 “你弟弟关我什么事?” 那张脸在阳光下,有些剔透的梦幻感。 陆厝语气淡淡:“作恶多端自然有报应,说不定这会儿……都凉了吧?” 傅明灼气得攥紧拳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终于压低声音,上前一步:“你把明寒还给我,你所做的一切,我们傅家,不和你计较。” “否则,”那双眼睛仿若猝火,“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陆厝在嘴边竖起手指:“嘘,你声音太大,小心影响邻居。” 与此同时,音乐声再度响起。 “谁~是我的新郎!” 傅明灼的胸口剧烈起伏:“你果真如传言中一样,是恶魔……怪不得大家都说,陆家世代的英名,都要毁在你这个变态手里了。” “是谁为我穿上嫁妆~是谁伴我走进洞房,谁是我的新郎!我是谁的新娘!” 傅明灼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你总不希望两败俱伤吧?” “哎嘿~快快去见咱的爹娘!” 傅明灼爆发怒吼:“草,把音乐关掉!” 顾裕生回报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在原书中,你们最终都要成为一家人,不要有这么大的火气。 家丑不可外扬,所以也要遮掩下声音,别让邻居们看笑话嘛! 陆厝缓缓抬起头来:“你……说脏话。” 身影晃过的速度太快,傅明灼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厝已经一个箭步,窜到了顾裕生的面前。 委屈巴巴。 “他好凶啊。” 顾裕生同情地揉了把头毛,是啊,有这样暴戾的大伯,原书中,陆厝哪怕和傅明寒最终走到了一起,日子也肯定不会太好过。 他谴责地瞪着傅明灼:“你都把人吓到了。” 傅明灼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我吓他……你知道他多大了,知道他是谁么?” 还在读大学呢,二十左右吧。 反正绝对成年了,因为那个老旧网站,不允许未成年人有恋情,而在剧情中,小白花和傅明寒别说亲嘴了,早就不可描述好多好多次了,肯定超过十八岁。 于是,顾裕生不假思索:“比我们小好几岁,还没进社会呢。” 傅明灼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声音都在颤抖:“你怎么不说他刚满十八岁呢?” 那可是陆家的继承人! 陆家在外省,势力并没有波及到本地,但也是有着赫赫威名的老牌大族,还坚持慈善事业,所以虽是豪门望族,但并没有通身的铜臭味,而是种近似于墨客的温文尔雅。 直到这代长子,陆厝降生。 有名的恶童。 他的“恶”,并不是扯掉昆虫翅膀,在太阳下用放大镜烧毁蚂蚁的残忍,毕竟对于没有是非意识的幼子来说,这样的行为,并不罕见,也会在成长过程中,慢慢更改。 陆厝,是一个没有痛觉的怪物。 无论是亲眼看着母亲去世,还是照料他很久的阿姨重病卧床,都无法在他眼眸里掀起任何波澜,他的所作所为,全凭自己的喜好。 “妈妈说过,今天油菜花田里,会有很多白色的粉蝶。” “不行……少爷,你不能走,今天是夫人出殡的日子!” 穿着水手服的男孩奇怪地回过头,眼神里满是疑惑:“可是,我和妈妈约好了啊。” 父亲将他关进黑屋紧闭,用皮带抽打他的后背,陆厝不会掉一滴眼泪,蜷缩起小小的身体,在月色投下的一小片明亮中,睡得香甜。 他不会为任何人伤心。 再加上,生得那样的美。 “不祥。” 长辈是这样评价他的。 可陆厝似乎不会受伤,他没有痛觉的感知,可又有着高超的演技,能够骗过他人,来随心所欲地践行着自己的玩笑。 “真的才十八岁?” 顾裕生震惊地看向傅明灼:“你弟弟……禽兽啊!” 陆厝顿了顿,有些羞赧地点头。 傅明灼瞳孔地震:“……你要不要脸!” “十八岁零几十个月而已,”陆厝乖乖地仰起脸,“也差不多啦。” 他就是想气气傅明灼罢了。 却听见声很轻的笑。 顾裕生的眼睛弯弯的,嘴角上扬。 怎么跟个狗狗似的。 他情不自禁地挠了下对方的下巴:“嘬嘬嘬~” 陆厝配合着用脸颊,蹭了下顾裕生的手。 妈呀。 顾裕生感觉自己心都要融化了。 他抬起头看向傅明灼:“傅总别生气了,你看……他多可爱啊!” 16 第 16 章 傅明灼气得差点撅过去。 又硬生生地忍了回来。 拜陆厝所赐,生平第二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当然上一次的罪魁祸首,也是陆厝。 居然强行给他喂药,然后把自己和昏迷的弟弟关在同一个房间…… 想到这里,傅明灼的眼神愈加阴冷,他之所以单枪匹马地前来,没有带领任何随从人员,就是担心陆厝狗急跳墙,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那人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比如,居然面不改色地被顾裕生挠下巴! 厚颜无耻! “别的我都不再计较,”傅明灼呼吸粗重,“你告诉我,明寒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之前的事我就跟你一笔勾销。” 陆厝略微抬起眼眸,冲着傅明灼做出个口型—— 爽吗? 傅明灼头皮一炸,几乎想也没想地就冲了上去,要把拳头砸向对方! 那张欠扁的脸没有任何反应,依然保持着狡黠的微笑,漆黑的瞳仁里映出傅明寒逐渐狰狞的面部,随即就是一声巨响! 顾裕生提前伸出脚,绊倒了傅明灼。 “抱歉啊,”他不太好意思地推了下眼镜,看起来,就是个不苟言笑,能让患者产生极大信任感的医生,“我……不小心。” 傅明灼摔得晕头转向,眼冒金花。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委屈死了! 偏偏他还不能把事情说清楚,告诉陆厝自己和傅明寒是清白的,因为本身的隐疾,所以,他并没有和心爱的弟弟不可描述。 可……要让一个手握权柄的霸总承认自己不行。 一道清泪从脸颊滑落。 不如让他去死! 很淡的柠檬味儿从旁边传来,傅明灼感觉,一只微凉的手落在自己肩膀上。 “别哭,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片刻后,顾裕生总算弄清楚,傅明灼为什么要上门兴师问罪了。 自从他和弟弟出了点岔子后,俩人一直没再见面,可能是由于心虚,也可能是有别的顾虑,反正傅明寒在医院养病,而傅明灼休整好后,就重新回去上班。 直到助理告诉他,小傅总从医院消失,仿若人间蒸发。 “他进医院的原因就是你,”傅明灼用力地捏着自己的双手,骨节发白。 “我今天也是很有诚意的,”他盯着陆厝的脸,意有所指,“之前傅家这边,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所以各退一步,井水不犯河水,说不定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该死的陆厝,这几天给他搞得心力交瘁! 想想也有点埋怨明寒,招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陆家这个小子,弄成今天这个局面。 他承认,陆厝是有几分姿色。 所以……哎,弟弟真是一个见色起意的小笨蛋呢。 面积不算太大的客厅里,一时有些寂静。 只有微风轻拂窗帘,迎来清冽的秋意。 “医生,”陆厝突然侧眸看向顾裕生,“我的心跳得好快啊。” 顾裕生坐直身子:“怎么回事?” “可能……因为自己被威胁了。” 顾裕生立马看向傅明灼,目光满是谴责。 “小傅总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肯定有自己的生活,你们是不是平时给他逼太紧了?” 傅明灼的表情有些呆滞。 “再说了,人失踪的话可以报警,过来找陆厝干什么?”顾裕生语速越来越快,“他这两天都跟我在一起,根本就没有跟谁拉拉扯扯,反而是你弟弟——” “中秋节期间,不跟家人团聚,还跟男人跑去宾馆开房!” 手指捏得太狠,似乎能听见错位的声音。 心好痛。 弟弟受着伤,也要在外面跟人厮混? 自从傅明寒失踪后,那家宾馆他也找人看过,可监控录像却被覆盖了,还以为真的是设备原因,难道,只是不想被自己发觉行踪吗…… “并且你身为哥哥,也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顾裕生很少这样多的话,“我记得你们父母在国外,但是否,也应该回来关心下孩子的心事呢。” 一个是变态弟控,一个是风流花花公子。 前者不举,后者种马。 家庭教育还是有点问题的。 但其实想想,也不一定怪这兄弟俩。 毕竟狗血渣贱文里,总裁遍地走,男同多如狗,要是有父母这一层关系在的话,很容易从无脑追妻文,变成四不像的现实类同志文,所以这个时候,作者一般都会冷酷无情地开始设定。 父母双亡! 父母是没有感情的协议婚姻! 父母是远在国外不问世事的神仙眷侣! 总而言之,不能给小情侣设置障碍。 要是需要撒点狗血,就再拉出来溜溜。 顾裕生看的那几本小说,就没有哪个主角家庭和睦,身心健康的。 “就是,”陆厝也在旁边插话,温和道,“明寒都失踪了,需要让叔叔阿姨知道这个情况,才能更好地解决呀。” 傅明灼心头一哽,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给弟弟擦屁股太久,不想让父母知道,傅明寒所做的一堆烂事。 陆厝扯了下顾裕生的衣角,掩住嘴巴,压低声音。 “难道是因为,家里的两个儿子都是同性恋,所以父母失望,和他们决裂了?” 傅明灼嘴角抽抽,谢谢,他听得到! 顾裕生跟着小声:“别当着人家的面,说这种没礼貌的实话。” 起码等人走了再说嘛。 陆厝心领神会地点头,大声道:“不好意思,傅总,我们要聊聊你们家的八卦,你能先回避一下吗?” “咔嚓”一声。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对方的手。 好响! 真的不会骨折吗? “那咱们长话短说,”陆厝继续凑近顾裕生,“叔叔阿姨会不会真的因为这个原因,气得远走他乡了啊?” 顾裕生迟疑地摇头:“不一定吧……” “就是啊,不至于的,再说了据我所知,明寒上面还有四个姐姐,所以也不用担心继承人问题的。” 四个姐姐! 顾裕生有点震惊,他怎么不记得这段情节,第三本书中的内容,自己究竟跳了多少! 陆厝的目光瞥向傅明灼:“傅总,我说的没错吧?” 傅明灼都感觉不到手的疼痛了。 他怎么知道…… 那四个姐姐全在国外养着,当初由于傅家站队问题,多少人盯着想要把他们拉入泥潭,为了有个儿子,前面的几个女儿生下来后,就立马送走了,就是为了不落人口舌。 “所以叔叔阿姨怎么会生气呢,”陆厝笑得有些腼腆,“像傅家这么大的商业帝国,两个儿子都是同性恋的话,是有点亏……可如果他们俩在一起了,那不就没有外人涉足,财产也不会外流了?” 他眼睛亮晶晶地一拍手:“这是喜事呀!” 福报! - 关上门后,顾裕生觉得,有必要跟陆厝好好谈谈。 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他感觉傅明灼都快碎了。 离开的背影,好是萧条! “你为什么要开他们兄弟俩的玩笑,”顾裕生沏了杯柠檬水,“人家本来就心急如焚。” 话是这样说,心里不由自主给陆厝竖起大拇指。 歪打正着。 直接扎中了傅明灼的心! 他看过书,知道傅明灼心目中,对弟弟有一些不该有的想法,但按照后面的剧情,傅明灼应该是把这种心思藏得很深,别说外人了,连傅明寒自己都不知道。 陆厝眨巴着眼,神情懵懂。 ……算了。 顾裕生瞬间就原谅了他,估计也就是随口一说。 他把柠檬水放在茶几上,朝前推了下。 “这个好酸,”陆厝软软地抱怨,“根本喝不下去。” 顾裕生失笑。 他从很久以前,就喜欢喝柠檬水。 三块钱一大包的干柠檬片,在塑料水杯里泡一天,随着一次次的换水,那股酸涩的味道渐渐变淡,但依然可以唇齿留香。 枯黄色的柠檬片被水浸泡后,也会膨胀,充盈,在无色中缓缓升腾。 就像他对未来的期许。 “我给你加点糖。”顾裕生失笑,拿起玻璃杯进厨房,舀起一勺蜂蜜放进去,正搅着呢,余光看到陆厝站在门口。 他微微挑了下眉:“嗯?” “小玉医生,很会照顾人呢。” 那可不。 被傅明灼耽搁了一上午,此时外面变了天,下起点濛濛细雨。 空气中似乎有泥土的味道,很湿润。 顾裕生思考片刻,又给他加了勺蜂蜜。 拿去喝! 陆厝接过,小口地抿了下:“好甜。” “你事还挺多,”顾裕生随口道,“不喝拉倒。” “谁说我不喝?” 说话间,就下去了小半杯。 不愧是主角受,顾裕生的手指搭在碗柜上,由衷赞叹。 喝个水也这么秀气。 还要露出小小的舌尖,略微舔一下唇边的水渍。 想想,就更生气渣攻傅明寒的所作所为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他的失踪是怎么回事,现在怎么样了。 顾裕生微微有点出神。 直到被温热的玻璃杯碰了下脸颊。 “想什么呢?” “嗯……傅明寒。” 陆厝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你和他关系很好?” 多冒昧啊。 顾裕生摇头:“不算。” 你们两个人的剧情,不必添上他的姓名。 最多再加点小白花、小绿茶、还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炮灰小受。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的零。 当然,他现在的银行卡上也有了。 顾裕生心头一动,看向陆厝的眼神多了几分慈爱。 不就是零嘛。 摩多摩多! 17 第 17 章 雨水助眠。 尤其是淅淅沥沥的秋雨。 可谓天然白噪音。 顾裕生很难在白天睡着,以前是因为太过忙碌,他需要为了奖学金努力冲学业,单薄的少年沉默着成长,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填满,摇奶茶,发传单,做家教,无论是体力劳动还是脑力付出,他都来者不拒。 除了给人在游戏里刷等级。 曾经顾裕生听说电竞行业特挣钱,总有些懒得操作的氪金玩家,于是院里部分比较闲的同学就会做这个兼职,得到的报酬令人咋舌。 他尝试了。 然后遭到了人生中的重大挫折。 顾裕生,菜得一批。 那是双做实验时稳得被老师夸赞的手,也是生活中能切出漂亮土豆丝的手。 却在操纵游戏角色的时候,左支右绌,被人追着狂揍。 他不仅没赚到钱,反而还倒贴了网吧的包时费。 惨啊。 练习了几次后,顾裕生彻底放弃。 人生嘛,知足常乐。 有些事还是不要勉强为好。 “干嘛不多练练呢,”介绍他这个兼职的同学开玩笑,“居然还会有你不会的东西?” 在他们眼里看来,顾裕生是个很强大的人。 “能赚不少呢!” 同学略带炫耀地展示页面:“顾医生你看,这不比出去摇奶茶强?” “我现在还不是医生。” 顾裕生脸蛋小,下巴尖,天生有些臭脸,不爱笑。 所以人缘挺一般的。 裕生这个名字,念得快了,会有点谐音“医生”,偶尔大家开玩笑,叫他顾医生。 他便会认认真真地纠正。 是裕生。 妈妈名字中有个雨,所以雨生,裕生,也是一个很朴实,甚至有些土气的小愿望。 丰饶富裕的一生。 他仰起脸,细密的雨水小手似的摸着他的脸颊,仿佛远方亲人的呢喃。 我当然会有这样的一生。 他大步地冲下台阶,跑向视线中有些模糊的图书馆。 内心无比轻盈。 雨势渐大,在玻璃窗上汇集成蜿蜒的小道。 顾裕生在屋里睡得很香。 也就是在下雨的天气里,他能在白天打个盹,补上一两个小时的眠。 这一觉,居然睡到了下午四点钟。 是饿醒的。 “呜……” 顾裕生揉着眼睛坐起来,呆滞地看了眼时间后,就不可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脸。 居然睡了这么久! 他刚刚才做出收留陆厝的决定,立马得到个充足甜美的安眠,这说明什么,好人有好报嘛! 毕竟看着傅明灼离开的背影那么萧条,他是真的害怕陆厝一出门,就被潜伏的人群按在地上,直接给手砸断。 然后再被傅明寒捡回家,在极大的惊惧中,逐渐爱上那个喜怒无常的渣攻。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顾裕生不想用“贱”这个字眼,来形容这类文中的受。 虽然读者都大骂渣攻贱受天生一对,快点锁死,千万别流入市场,祸害他人。 顾裕生从头到尾,只骂过渣攻。 他觉得受挺可怜的。 当然,第二天他的评论就被管理员删除了,理由是刺激性用语。 顾裕生:…… 这狗比网站没倒闭真是个奇迹。 他盛怒之下骂的几句话,远远比不上文中渣攻的口吐芬芳啊! 日行一善,拯救陆厝。 ……先拯救着看看吧,万一剧情线可以这样顺利地走下去呢。 顾裕生打着呵欠,拉开了卧室的门。 惺忪的睡眼猛然睁大。 不妙。 好多白烟。 以及……这是什么糟糕的味道。 酸里透着点苦,苦里带着点辣,辣里似乎还有种莫名其妙的……腥气? 顾裕生快步冲向厨房。 也就是味道来源的地方。 推门而入的刹那,顾裕生屏住了呼吸。 倒退一步,猛然吸了一大口气。 才有勇气重新进入。 “陆厝,”他声线罕见的有些颤抖,“你在炼丹吗?” 烟雾飘渺中,所有的一切都不甚分明,只有那影影绰绰的身影,和通红的煎锅。 以及腾空而起的火焰! 好燃! 陆厝回头,先猛烈咳嗽几声,才提高声音:“在给你做饭啊——” 顾裕生瞳孔地震。 这是在报答他? 来不及多想,顾裕生穿进浓密的烟雾,憋着气拿起锅盖熄灭火焰,开窗,通风,打开抽油烟机,关掉液化灶,一气呵成。 再给陆厝拉出厨房。 没开口,两人就对着使劲儿咳嗽。 陆厝的那股惊心动魄的美没了,头发扎了起来,眼尾被熏得微红,脸颊上沾了点污渍,犹如白璧微瑕,煞是惹眼。 “咳、咳……你刚刚没开抽烟机吗?” “忘了……” “那你刚刚是想做什么饭?” “煎鸡蛋啊。” 顾裕生好容易止住咳嗽,心情复杂地拍了下陆厝的肩:“以后别这样了。” 他惜命得很! 剩下的事不敢再交给陆厝收拾,毕竟是个连抽烟机都敢忘记开的主,顾裕生捋起袖子在厨房吭吭哧哧,陆厝就在后面打个下手。 递块抹布,送个扫把啥的。 煎锅底部乌漆嘛黑,顾裕生摸了把,感觉再让陆厝继续造作下去的话,马上就得烧出个大窟窿。 “你在家里没做过饭吗?” 陆厝自知理亏:“没有。” 他肩膀上仿佛还留有顾裕生拍过的触感,那人的体温总是有点凉,和表情一样,清冷,不近人情。 就动作而言,还蛮直男的。 却认识那么多混迹情场的浪子。 陆厝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 看着顾裕生后颈上露出的一小片洁白的皮肤。 以及因为俯身下去的动作,而明显的腰线。 因为在家里,所以穿的是件很简单的纯色睡衣,宽大柔软,只有在完全弓着背的时候,才能窥得那么一点,被掩饰的美好痕迹。 陆厝没什么表情地收回目光,随手拎起个杯子。 却在松手的瞬间,迟疑了下。 没再继续给顾裕生添麻烦。 虽然他不觉得这有什么,甚至会惯于这样的行为。 在陆厝的认知里,适当地搞砸一些事,会有很好的收获。 他不理解,可他会跟着演,会学习。 从男女恋爱惯用的借书,到那个漂亮的阿姨故意把红酒泼在爸爸西装上,陆厝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静静地观察这一切。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他很轻易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果不行,就想办法去得到。 哪怕去抢。 无论是哭,还是笑,陆厝都很擅长模仿。 小时候一次晚宴,外交大使家的小公子看上了他手中的玩具,伸着两条小胖胳膊过来,要拿。 不给。 陆厝把玩具举得很高。 小公子嚎啕大哭,差点扯下精致的桌布。 在对方尴尬的眼神中,父亲歉意地揉着他的脑袋:“小厝,能把玩具给弟弟分享一下吗?” 好烦。 为什么还在哭。 还被母亲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头颅。 陆厝想了想,也张开嘴,哭了起来。 果然,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个拥抱。 立刻就厌倦了。 他朝着小公子扬了扬手中的玩具:“想要吗?” “嗯!” 男孩圆溜溜的眼睛睁大了。 “不给你。” 玩具被踩碎了。 陆厝坐在凳子上,两条小腿晃啊晃,嘴角微扬。 他发现了比玩具更有意思的东西。 那天晚上,父亲和家族的一个长辈起了小小的争吵。 “小厝宁愿把东西打碎,都不给别人,那不就是孩子护食吗,多正常!” 父亲的眉头皱成了川字:“不是,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个玩具。” 他的儿子,只是在模仿人类的情感。 在高兴时,是什么反应,在生气时,又是什么样子。 就像此刻,隔着门缝,露出一只睫毛很长的眼睛。 懵懂而天真。 - 收拾完,都饿过劲儿了。 俩人都去洗了个澡,顾裕生出来得晚,擦着头发往外走的时候,看到陆厝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双手老式交叠,一副心虚惭愧的样子。 “我事先说好,”顾裕生把毛巾放回去,“你想明白后,就不能再去找傅明寒了。” 他不知道陆厝心里在想啥。 怕真的因为担忧,跑出去寻找失踪的傅明寒。 所以,他就把之后的剧情,稍微透露了一点点。 描述了下选择和渣攻在一起后,会被虐得有多惨。 虽然讲的时候,顾裕生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陆厝脸颊泛着薄红,眼神躲闪。 还明显呼吸急促。 你在兴奋什么! 这小白花铁定有些不正常。 嘴上却答应得很好。 “别有什么压力,明天去你学校看看开除的事,”顾裕生戴好眼镜,“接下来的话,一步步来。” 总会有办法的。 “好的,我知道了。” “千万别再恋爱脑,”顾裕生走到他身边,“我可受不了自己费劲巴拉半天,你们甜蜜在一起,又选择原谅他。” 陆厝咕咕哝哝的:“我都知道的啦……” 可以,顾裕生终于满意了点。 也可能是外面依然没停的雨,让他感受到无比的安全感,连带看陆厝都顺眼了点。 “晚上怎么吃饭?” 陆厝想了想:“出去吃好吗,我知道西边有家很好吃的餐厅。” 顾裕生:“真的吗?” “嗯!” 陆厝神采飞扬道:“以前傅明寒追我的时候,就带我去那里吃过,他们家有很多特色菜,环境也很浪漫。” 话音落下,对面的人果然安静下来。 陆厝的头发没彻底吹干,有点半湿润地搭在后背。 他知道自己阴暗,恶劣。 并能从中得到乐趣。 顾裕生很快抬起头,说的却是另外的话题。 “可是,我今天限号。” 神情陷入苦恼,在认真思索:“咱骑共享单车去,成吗?” 陆厝被噎了下,还没回答。 “我扫两辆,一块儿骑过去。” 顾裕生说着已经站起来,目光灼灼,自信放光芒。 这就是实力。 一口气扫两辆车! 陆厝沉默了下:“一个账号,应该不能扫两个吧?” 好像有道理。 他果断地放弃了这个在小受面前装杯的机会。 “那你自己扫。” 陆厝顿了顿:“外面的雨还没有停吧?” “这点儿的雨算什么,”顾裕生嗤之以鼻,“再说了,下着雨骑车,你不觉得很浪漫吗?” 陆厝确定了。 这小医生不仅很有趣。 还很有病。 既然这样的话,当然是要好好配合。 他似笑非笑地站起来:“走吧。” 天色阴沉,朦胧细雨给世界增加了一丝不真实感。 路边的水洼清晰地倒映出树影,随即被疾驰而过的车轮碾碎。 两辆浅蓝色的单车,你追我赶,冲破无垠的雨雾! 在路边的蚂蚁都会躲进地洞里的时刻,他们不顾秋意阵阵,忽略寒冷的侵袭,向着自己理想的彼岸,把车轮子蹬出了火花。 顾裕生甚至还站起来踩! 比不过,陆厝腿长,陆厝坏,陆厝骑得比他快! 不知过了多久。 他们如愿以偿地看到—— “老板大婚,歇业三天,喜糖自取,么么哒哦!” 餐馆紧闭的大门是那么冷漠。 好无助。 更无助的是,那一小盒子喜糖,已经空了。 “阿啾——” 陆厝打了个喷嚏,和顾裕生对视一眼。 这下该怎么办呢。 虽然雨不大,但这一路过来完全没有打伞,也没有找能遮挡的地方,所以两人现在几乎浑身湿透,都有些狼狈。 顾裕生抹了把脸上的水:“那……回去?” 好不甘心! 他们站在檐下一小片干燥的空地里,雨水沙沙作响,落叶被风卷起,又打着旋贴在路边的电线杆子上,陆厝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四下探寻,似乎在寻觅些什么。 这家餐馆走的是西式复古风格,门口种了连绵的玫瑰花,在古堡式的建筑前,开出大片绚烂的明艳,而一盏小小的油灯还亮着,执着地发着暖黄色的光。 陆厝蹲下身子,仔细地扒开玫瑰花丛。 “这里不会有的,”顾裕生也感觉到了冷,说话都有点打颤,“放在花丛的话,很容易弄脏,或是被雨水——” 他没说完。 雨势似乎更大了。 陆厝已经站直身子,朝他摊开掌心。 一枚小小的柠檬软糖,躺在上面。 “来,”陆厝笑了起来,“找到这份惊喜啦。” 糖纸很干净,没有任何洇湿的痕迹。 不知是藏在哪里,被人献宝似的拿出。 顾裕生愣在原地。 直到雨水从睫毛上滑落。 “还发什么呆啊,赶紧回去吧。” 陆厝催促道,语气有点撒娇似的抱怨:“我都快冻感冒了。” 正合我意。 顾裕生没什么表情地接过软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他是故意带陆厝出来的。 雨这玩意吧,他淋着没啥。 从小就习惯不打伞了。 但是书中如果出现雨,那基本都是要推动下故事情节的。 无论是正经的语文书,还是以供消遣的网络文学,都必不可少这一环节。 来,让我们规范答题。 请问:下雨在这篇文章中,起到什么作用? 答:一、在结构上,起到串联全篇的线索作用,二、在情节发展上,推动情节发展,引出下文,三、在主人公的形象塑造方面,通过雨中的表现,更加深刻地表现出性格,四、在主题表达方面,升华全文。 大差不差。 就这样往上写嘛。 所以在小说中遇见下雨,要么直接湿衣涩涩,要么就是—— 小受要生病,然后搞发烧涩涩。 反正都是为了酱酱酿酿! 哦,如果作者没有涉及这一部分喜闻乐见的情节呢? 那有极大的概率,就是在水文。 所以顾裕生是打算看一下,身为主角受的陆厝,会不是真的因为一场降雨,而生病。 如果他贴心照顾,催人快点换衣服,洗热水澡,再熬煮姜汤的话,陆厝能躲过这场文中注定的病情吗? 顾裕生把那粒软糖放进嘴里。 伴随一丢丢愧疚。 说句有点害臊的话,他这人的道德感,仿佛真的有点高。 “回去吧,”顾裕生垂着睫毛,“到家后……我煮点热汤。” 争点气啊陆厝。 千万别跟书中的小受一样,这么轻易就发烧生病。 看看他,什么时候打过伞! 每次都活蹦乱跳! 回去的路上,雨势变得更小,几乎可以称得上一句柔和。 路边稀稀拉拉的行人,也没有打伞。 两人的速度也放慢了下来。 到家后,顾裕生仍觉得,软糖酸酸甜甜的味道,似乎还在嘴里蔓延。 弄得他都有点晕乎。 好久没吃这么甜的东西了。 “快去换衣服,洗热水澡,”他赶陆厝去浴室,“我这就去煮姜汤,驱寒!” 陆厝站着没动。 差点撞上。 “看什么呢?” 顾裕生仰起脸,神情发怔:“你这样,真的很容易……” 一只温热的手放在他额头上。 “小玉。” 陆厝的语气有点惊讶。 “你的脸好红。” “你……发烧了?” 18 第 18 章 顾裕生看着瘦,但不弱。 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从来没有过稍微淋了点雨,就发烧倒下的时刻。 肚子还饿着,顾裕生双眼发直地半靠在床头,身上裹着个小被子,腋下夹着温度计。 门被从外面推开,陆厝箭一般地冲进来,把手里的碗“啪嗒”一下放桌子上:“烫死我了!” 顾裕生沉默地取出温度计:“你都不会戴个隔热手套?” 垫块毛巾也行啊。 陆厝呼呼地甩着自己的两只手:“我就想你能快点喝上嘛。”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怎么样,多少度了?” 39c而已。 小场面。 顾裕生现在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就是觉得浑身发冷,思维什么的也跟着迟钝,居然完全直接喝了一口。 陆厝的眼睛都要冒小星星了。 安静片刻。 床上的男人掀开被子跳了下去,连鞋也顾不上穿,赤着脚跑过冰凉的木质地板,一把推开洗手间的门。 哇—— 吐了。 今天胃里本来就没什么食物,这会儿几乎都是酸水,顾裕生拧开水龙头,喉咙又腥又甜,难受得直喘气。 陆厝:“……” 他在外面不动声色地看了下,才跟进来,一下下地拍顾裕生的后背:“没事吧?” 淦。 猛男变脆皮。 顾裕生的肩膀还在不住起伏,凉水湿哒哒地打湿了头发,顺着苍白的小脸往下淌。 之前吃进去的药也吐出来了。 膝盖疼,小腿肚子也酸软,那一勺热汤仿若是什么开关,瞬间召唤出所有难受的感觉。 顾裕生慢慢抬头,和镜子里的陆厝对视。 目光阴冷。 陆厝开始心虚:“都是按照步骤煮的姜汤啊……” 事已至此,不必多言。 “叫外卖吧,”陆厝顺着对方单薄的背,“买点米粥什么,好消化的。” “不用。” 顾裕生把漱口水放下,用毛巾擦了把脸:“我去做。” 区区发烧。 “那……我出去给你买点药?” “我自己就是医生,”顾裕生走到床沿边坐下,“还在外面买什么药?” 过了会儿,他抬起头:“真的,我有执业证。” 虽然这几个月干的,都是给小受检查身体清理伤口的奇怪工作。 可能是精神压力大加上没休息好,今天淋了场雨,就免疫力下降,直接倒下了。 没事,他有着丰富应对发烧的临床经验。 尤其是这个世界里。 设定就是内x会发烧嘛! 十次出诊,八次就是面对因为高烧,而脸颊酡红呼吸粗重,如同脆弱小玫瑰般躺在床褥里的受。 所以……陆厝还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一直盯着他看。 顾裕生收回手,再次强调:“我真的是正经医生。” 陆厝这才移开目光。 刚刚顾裕生,在穿袜子。 晃悠悠的棉质裤管捋上,是线条很漂亮的小腿,顺着收束成纤细的脚腕,似乎一只手就能全部握住,白色的棉袜被指尖扯起,遮住了微微凸起的骨节。 没有戴眼镜。 垂下的额发,有点湿润。 很轻盈地支起一条腿,给自己穿好了袜子。 陆厝的手心很烫。 是刚刚被热碗烧成的红。 他突然产生出强烈的破坏欲。 想要让那只脚腕染上被按出的红印,看能不能把如同浸在凉水里的玉一般的皮肤,也变得发烫,灼热。 如果做不到呢。 面前的人毫无对危险的察觉,经过身边时,步伐居然还挺平稳。 除了头毛有点翘之外。 依然是那个冷静臭脸的小医生。 陆厝低头笑了笑,跟着进了厨房。 碗筷碰撞时的声音,总有种袅袅炊烟的平凡家常感。 顾裕生戴着手套把皮蛋捏碎,混着洗干净的生米一起下了锅,姜和瘦肉都切细丝,拿起把青翠的小葱时,才抬头:“你吃葱吗?” “不吃。” “就你事多。” 很平常地拉着闲话,偶尔互怼那么几下。 陆厝在后面帮忙搭手,很快就闻到了淡淡的米香,顾裕生着病,也做不了几样饭菜,就简单快手地煮了锅皮蛋瘦肉粥,来慰藉空乏的肠胃。 这顿饭端上餐桌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一勺冒着热气的粥送到嘴边,顾裕生差点流泪。 真香。 什么渣攻贱受恨海情天,这会儿不管谁打电话,天王老子来了,都别想阻止他把这碗皮蛋瘦肉粥吃完! 陆厝慢悠悠地吹了下,余光打量着顾裕生。 ……吃饭的时候,好认真。 全身心地投入进食物里。 脸颊还是红的,额上有点微微的汗,可能是喉咙不舒服,呼吸的时候总是带着点轻喘,小口地吃着一碗热粥。 他试探着问:“明天还去学校吗?” 顾裕生没搭理他。 “小玉医生?” 这才抬起亮晶晶的眼睛:“嗯?” 陆厝便没再说话,跟人脑袋对着脑袋,大晚上地喝了碗皮蛋瘦肉粥。 房间不大,小三室,老式家属院隶属于单位,建造的时间久远,无论屋子被顾裕生收拾得如何干净,都有种泛黄的旧意。 很容易让人打呵欠。 距离近,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 而厨房的面积也不算大,两个成年男性都在里面的时候,总会碰到手肘。 “你身上有股柠檬的味道,”陆厝刷完碗,慢条斯理地把手擦干净,“很好闻。” 顾裕生刚吞下退烧药,仰着脖子喝水。 “是因为经常喝柠檬水的缘故吗?” 这叫啥,腌入味了。 他还挺喜欢。 “不是,”顾裕生放下玻璃杯,“我在衣柜里放了香皂。” 说着,就带领陆厝过去看。 还挺嘚瑟。 似乎无比自豪于生活小技能。 柜门打开,上面是整齐叠放的棉质衣衫,下面挂着一溜儿衬衫长裤,颜色贫瘠到直男看了都摇头。 只有黑白灰。 然后,就看着顾裕生从那堆衣服侧面,拿出个小盒子。 举到陆厝面前。 “我把香皂切开了,”他解释道,“这样的话放在衣柜里,就会沾上味道。” 陆厝垂眸看去。 是对半切开的浅绿色香皂。 “小玉医生很会过日子。” 陆厝拿起香皂闻了下,嗯,很清淡的柠檬味儿。 来自于廉价的香精。 顾裕生也在看这块香皂。 突然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卧室里两名成年男子挨得很近,都能看到彼此眼睫的颤动,他还因为发烧,而心跳加快,脸皮发烫,而其中一人,手上抓了块香皂。 好经典的画面! 幸好不在浴室,才勉强保住这一幕的清白。 可就在此时,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而陆厝手中的香皂,沾了水似的从他手心中间挤出来,以一个非常顺滑的姿势,马上要落在地上! 顾裕生瞳孔地震。 身体却比往日迟钝! ……没接到。 两只手凭空伸出一捞,而陆厝也在这个时候往前一步,所以,正正好地,按在了对方的胸上。 好大的敲门声。 啊不。 好响的敲门声。 顾裕生略带尴尬地收回手,一时竟不知自己下一步动作。 其实他对于身体接触,真的不会有太大感觉。 学医的嘛。 人体在他眼里就是器官组合。 就是隔着层衣服,摸到了胸部而已。 说起来,手感相当哇塞。 关键是陆厝有了反应,白皙的脸颊瞬间染了颜色。 “不对,”都转身要去开门的顾裕生停下,狐疑地抬头,“你也发烧了?” 要不然的话,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但现在说不了这个,不能放着敲门声不管,顾裕生担心是傅家人找来,便把陆厝留在卧室,他自己出去看情况。 隔着猫眼一看,有点眼熟。 几乎就在刹那,顾裕生恍然想起,这不就是前几天刚见过面的豆豆吗? 就那个在宾馆遇见的! 哑巴新郎和炮灰攻二打起来时,他在旁边哭得跟个救护车一样。 呜呜噫噫的。 “怎么了?” 顾裕生刚拉开门,就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一哆嗦。 下了一天的雨,晚上真特么冷。 豆豆带了满脸的泪痕进来了,轻轻地啜泣着。 咋了这是,又哭起来了? 别说,哭得还真好看。 挺翘的小鼻头冻得红红的,睫毛很长,圆溜溜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看起来仿佛就是玻璃做的小人儿。 顾裕生扭头看了眼,陆厝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神情已经恢复正常,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目光相对的刹那,笑了下。 顾裕生有些心跳。 妈的。 这种书里的渣攻们,吃的还真好。 “顾医生,”豆豆用胳膊猛地擦了下眼泪,“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 声音颤得厉害。 见此情况,顾裕生就给人带到沙发上坐下:“别着急,慢慢说。” 他随手拍了下陆厝:“倒杯热水。” 这没眼力见儿的清澈大学生。 还傻站在一旁看热闹呢。 “没事,就是我决定……要和晏飞彻底分手了,”豆豆抽了下鼻子,“所以我想请问,有没有那种失忆的药,就是吃了后,会忘掉所有和他有关的事。” 当然不会有啊! 但话没说出口,因为顾裕生转念一想,这可是连春/药都能存在的世界,说不定,还真的有类似的设定? 玻璃杯放在茶几上时,发出很轻的声音。 “小玉,我有点不太舒服。” 陆厝在沙发上坐下,手背贴住自己额头:“感觉想吐,脸很热,头也很晕。” 发烧了,不愧是小白花受! 突然心里舒服很多是怎么回事! 顾裕生不假思索:“去量体温。” “找不到体温计了。” “就在我卧室的床头柜那里,”顾裕生想了想,“算了,我去给你拿。” 可能是药效起作用,他这会儿好很多了。 陆厝注视着顾裕生的背影消失,才回过头,声音柔和:“当然有这种药,不过得费点功夫。” 豆豆睁圆了眼。 “我记得你,你是……” 陆厝笑吟吟地插话:“不过你要想好,这种药吃了后,可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所有的都想不起来了。” “经历过的四季,他给你的第一粒糖,你们躲在教室后面的接吻,紧张的告白,争吵后的和好,都会消失,可不像是用了橡皮擦,纸张会留下揉过的痕迹,而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什么,都不会再存在。” 豆豆的眼泪扑簌簌地落在膝盖上。 “而最可怕的是,”陆厝温和道,“如果失忆后重新相遇,你会再次爱上他吗?到那个时候,你全是空白,而他,则写满了你无法想起的记忆。” 陆厝很无奈似的歪着头:“好不公平呢。” 豆豆哭得都快抽过去了。 陆厝没放过他,声音仿若蛊惑的呢喃。 “所以,确定要失忆吗,你要想好,自己是打算报复他,还是真的,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呜呜呜……” 豆豆扬起哭花了的小脸:“我、我要报复他!” 陆厝的食指虚虚地点在自己的嘴唇上,在青涩的柠檬香气里笑了。 “这才对嘛。” 下一秒,有只微凉的手掌贴住了额头。 “是有点烫。” 顾裕生已经走到沙发旁,把温度计递过去,可能生病头脑不清醒,这玩意居然真的不在床头柜,不知什么时候被撂到书桌上面,叫他找了一小会。 “五分钟,”他看了眼时间,“夹住。” 陆厝笑得有点狡黠:“我现在又不难受了……” “别废话。” 这种不配合的患者,很令人头痛。 顾裕生抬手,准备拍下陆厝的胳膊,让他好好量体温,看是不是真的发烧。 但陆厝似乎要溜。 在这一瞬间,站起身来。 伴随着豆豆的呜咽,是一声落在臀部的脆响,以及顾裕生的再次强调。 “让你夹好。” 湿润的空气里,弥漫起有点僵硬的缄默。 陆厝身形一动不动。 风把窗帘吹起,书桌上的纸张划拉作响。 顾裕生不明所以地眨着眼。 怎么了? 没用过这种腋下水银体温计? 简单。 他屋里还有口含的,张嘴咬住就行。 随便挑! 19 第 19 章 “张嘴。” “我不要。” 陆厝全身都写满了拒绝。 顾裕生的表情有点臭。 细框眼镜后面,是形状上扬的一双漂亮眼睛。 “那你用水银体温计吧,”顾裕生重新拍了下对方的胳膊,“就你事多。” 这下,陆厝没再反对,老老实实地在旁边坐好。 顾裕生这才转向豆豆:“刚刚你问的那种药,应该是没有的。” 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失忆梗。 医院里发生这种情况,一般也都是因为头部受到撞击,或者出现器官性病变,才会导致患者在一定程度上失去记忆。 怎么可能存在专门忘却某个人的药呢。 给心脏抠出一个洞似的。 豆豆猛地仰起脸:“不!” 他的双眼都肿成了桃子,咬牙道:“我不要忘记他,我要报复他!” 好强烈的恨意! 发生了什么? 顾裕生莫名回头,看了眼陆厝,对方正在认真端详体温计:“没发烧耶……” 还挺嚣张。 顾裕生冷笑,那是因为你没达到受の百分百发烧条件,等到将来被内x,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不行,怎么能有这样下流的想法。 说好了要帮助陆厝原离渣攻。 “我要让他后悔,我要让他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豆豆的嘴唇剧烈抖了几下后,突然拉住顾裕生的双手,“医生,你能帮忙,假装是我的男朋友吗?” 顾裕生一怔,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为什么要找我?” 豆豆的眼神闪过一丝迷茫。 其实他也不太清楚,但就是有一股本能的冲动,似乎无形的线在牵引着自己,让他在晚上最为无助的时刻,敲响了顾裕生家的门。 大概就是……天意吧? “这算什么报复方法,”陆厝在旁边幽幽开口,“很蠢。” 干嘛这样毒舌! 顾裕生不着痕迹地蹬了他一眼,然后尽力安抚豆豆:“你先别着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惭愧,剧情上的一些细节他记不清楚了。 因为晏飞和豆豆所在的第一本书,就是个挺平常的火葬场故事,靠着全程不张嘴,拉扯了整本书的误会。 作者也很淡定,从来不回复评论,也不发作话。 就像个无情的放粮机器,每天哐哐更新。 豆豆还握着顾裕生的手,声音很低:“下午的时候,我们……那个了。” 顾裕生的耳朵噌地一下竖了起来。 到火葬场前夕的剧情了! “但是,”豆豆抓着顾裕生的手越来越用力,“他,他洗完澡出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还说我们是永远的……最好的朋友。” 还是那句话,这俩人,做朋友的方式就是把朋友给做了。 顾裕生感觉自己的手都要有印子了。 看不出,劲儿还挺大。 “我不明白,如果真的是朋友,为什么要抱我,亲我,甚至还……” 滚烫的眼泪又落在手背上。 一张棉柔巾递了过来。 豆豆这才松开抓着顾裕生的手,小声地说了个谢谢,就狠狠地揉着自己通红的眼睛。 因为太大力了,似乎能听到眼球被挤压的咕叽声。 顾裕生默默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红道道。 ……真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 下午刚做完,难道不应该按照小说的描写,双眼失焦,腰背酸软,小腿肚子直打颤吗! “所以能不能假装是我男朋友,我想知道,晏飞他会不会后悔,哪怕……只有一点点。” “好。”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视线相撞。 顾裕生柔声道:“没关系,我来帮你。” 助攻身份,职责所在。 这一对儿的攻除了不张嘴外,也没有太渣,之后的追妻路漫漫,被虐得也够呛,所以,就推一把吧。 不知道事成之后会有多少进账。 已知,晚上给小受检查身体,随口的一句话促进两人感情,第二天有极大概率掉落二十万。 那么—— 顾裕生目光灼灼。 豆豆哽咽道:“拜托了。” 他是那种很绵软可爱的长相,生活中也习惯于撒娇,这会儿又想去拉顾裕生的手,表达自己的感激。 却感觉有点后背发冷。 “水凉了。” 陆厝端起玻璃杯,露出个温和无害的笑容:“我去换一下,你们慢慢聊。”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无非就是趁他病,要他命! 在渣攻对两人的感情惴惴不安之际,当着他的面,行一些苟且之事! 拉个小手,亲昵一点。 顾裕生很自信。 “他明天上午九点钟的课,”豆豆翻看着手机备忘录,“会出现在学校西苑,也就是最外面的教学楼那里。” 顾裕生跟着点头:“好,我到时候送你。” “那,怎么能让晏飞相信呢……” 豆豆突然有点忸怩:“我怕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咱们得编个理由。” 能让晏飞真的相信,昨天还红着脸躺在自己怀里的人,今天就坐上了别人的车。 顾裕生想了想。 “就告诉他,我喜欢了你很多年?” “不行,”豆豆摇头,“我身边的朋友他全部熟悉,有没有人追我,他也都了解。” “说我突然对你一见钟情?” 豆豆略加思索:“可他上次在宾馆见过你,也不行。” 冒着烟的热水重新放回茶几。 陆厝没什么表情地坐在沙发上,随意地用手支着头。 漂亮得跟幅画似的。 顾裕生多看了两眼,才回头问豆豆:“那能有什么办法呢?” 豆豆沉吟片刻,突然问道:“你明天开什么车送我?” 顾裕生自信地报出一个很大众的品牌。 “二手的,特别划算!” 豆豆沉默了下:“要不,你就说是为了我的钱吧……” “我还是有点小钱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就说你看上了我的钱,而我,在一气之下和你牵了手……能行吗?” 这也太是那个了。 当然可以! “明天我一早就把车开过来,然后你开我的车,送我去学校吧?” 顾裕生点头:“行。” 一道懒散的声音突然插话:“那……有给我安排的角色吗?” 陆厝的手指点在太阳穴那里,给眼尾拉得有点长,让他看上去有种艳色的妩媚。 这么有趣的事。 他可不能错过。 “当然,”顾裕生举着手机,给对方看页面上的地图,“这不就是你的学校吗?” 全市就这一所美院! 正好蹭车! 陆厝愣住:“嗯?” “顺便看看你学业的事。” 当着豆豆的面,顾裕生不想暴露陆厝被傅家报复,惨遭开除的经历,就糊弄了下:“咱不说好了,明天去那所学校找人吗?” 渣攻贱受果然都在一个圈子里。 多巧。 陆厝:“你的病还没好。” 顾裕生:“早都退烧了。” 陆厝顿了顿:“可还需要休息……” 顾裕生不甚在意地大手一挥:“这又不累,也算是放松心情了。” 第一手吃瓜! 拜托,在医院轮班时,肛肠科的同学每次回宿舍,都要被团团围住的! 谁不爱嗑着瓜子,亲眼见证恨海情天? 毕竟健康的爱情固然可贵,畸形的虐恋才更扣人心弦! 送走豆豆后,已近凌晨。 顾裕生估摸着时间,又拿了两粒药片吞了,才和陆厝说了晚安,回屋睡觉。 应该是吃了药的原因,顾裕生头脑昏沉地躺下,很快就陷入了深眠。 一夜无梦。 - “呜……” 醒来的时候,幸福到恨不得在床上打个滚。 他的要求真的不多,就是能每晚睡个好觉,隔三差五地有二十万进账而已啊。 揉着眼睛去洗漱,清凉的水濡湿睫毛,顾裕生戴好眼镜,推开卧室的门。 ……好香。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食物。 瓷碗里盛着白生生的豆腐脑,小油条和鸡蛋煎饼撂得整齐,爽口的黄瓜段,煎得微焦的香肠,一小把坚果颜色缤纷,还有散发着热气的大肉包。 肚子很配合地咕噜了一下。 饿了。 “我猜你喜欢中式的,”陆厝从厨房探出身子,“所以……尝尝?” 顾裕生惊讶道:“都是你做的?” 这进步也太神速了。 陆厝羞涩一笑:“我打包买回来的。” ……打扰了。 顾裕生在餐桌旁坐下,略一抬眸,呼吸顿住。 走过来的陆厝,穿着围裙。 粉色的,上面还满是爱心和草莓! 不是他的。 他挂在厨房的围裙,都是买酱油送的赠品,深蓝或者大红,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品牌名称。 陆厝笑吟吟地拉开凳子,坐下,把豆腐脑往他面前推了推。 顾裕生的喉结滚动了下。 系着围裙的美人坐在对面,柔顺的长发在侧方松松地绑着,顺着肩膀落在胸前。 笑容美得恍若梦幻。 顾裕生轻轻地闭上眼睛。 “又不是自己做的,为什么要系围裙?” 陆厝托着腮:“因为……觉得你一睁眼看到这样的场面,会感到很温馨呀。” 不,你错了。 再怎么说人一睁眼,看到的都是天花板。 并且最重要的是…… 陆厝目前的形象,好像漫画中的白月光。 还是活不了几集的那种。 ……什么亡妻回忆录。 一顿饭吃得顾裕生心情复杂,幸好,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走吧,”顾裕生整了下领带,“豆豆到了。” 玄关处的穿衣镜里,映出两个男人的身影。 顾裕生穿得和以前没什么区别,白衬衫黑长裤,烟灰色的领带,完全一副性冷淡的模样。 陆厝也是。 他的行李前两天寄过来了,依然一身黑,但细看的话,还是有点不太一样。 格外低调。 带上了挡住大半张脸的口罩。 还是这种风格,更能让顾裕生习惯。 门开了。 豆豆出现在门口。 顾裕生面容不显,眸光微隐。 好妖艳的一张脸! 特意化了妆! 他心里微微叹气,这不就是落了下乘吗,因为要见自己的恋人,所以在外表上格外地下功夫,恰恰表明了疯狂的在意。 “辛苦了,”豆豆举起手中的钥匙,“出发吧?” 一辆大红色的超跑发出咆哮声,箭一般地驰骋在道路上。 果然……有点小钱。 顾裕生开车,豆豆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神情忧伤,陆厝则不动声色地坐在后面,只从黑色的口罩上,露出双睫毛很长的眼。 这里距离美院不过二十分钟,校园里面不能进,顾裕生降低速度,把车辆缓慢地停在大门外侧。 梧桐落叶金黄,浅浅地盖住了两侧的绿荫。 “还有大概五分钟,”豆豆明显地紧张起来,“他就会从这里经过……” 顾裕生颔首:“嗯。” 豆豆打开一面小镜子:“怎么办,我的妆是不是有花了?昨晚没睡好,今天起来特别没气色,我就涂了点口红,但感觉都掉了。” 他掏出一只唇膏,旋转着打开,小心翼翼地涂上自己的唇。 “别这样,”后面传来陆厝柔和的声音,“不能让晏飞感觉,你还在意他。” 豆豆猛地点头:“哎,你说的有道理啊!” 他急忙开始找纸巾:“那、那我现在就擦掉……” 听见了声很浅的叹息。 顾裕生伸手,扣住了豆豆的后脑勺,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下。 豆豆身影一晃。 那双过于明艳的双唇,便印在了洁白的衬衫领子上。 犹如雪地上的一点红梅。 “冒犯了,”顾裕生松开手,“因为,外面那位已经到了。” 修长的手指取下眼镜,顾裕生回头笑了笑:“陆小花,你在这里稍等一下。” 等我给你买几个橘子就回来。 嗯? 怎么不接? 顾裕生暗戳戳地占了便宜,心情大好,懒得搭理陆厝的迟钝,把眼镜往人家手上一放,就要推门下车。 却差点撞到脑袋。 “啊对不起,”豆豆反应过来,“这个门,是需要按这里的按钮才能打开。” 顾裕生默默地调整了下表情。 第一次开豪车,又不怪他。 突然有点仇富。 炫彩的车门推开,修长笔直的腿伸了出来,踩在枯黄的落叶上。 顾裕生无视了不远处凝固的身影,绕到副驾驶那边,打开车门。 还贴心地用手挡了下上面。 “小心。” 豆豆特配合地挽着顾裕生的胳膊,脖子仰得仿佛一只骄傲的小天鹅。 起范儿了。 走了好几步,才仿佛注意到了前方的男生。 豆豆故作讶异地捂住了嘴:“啊,晏飞,你怎么在这里呀?” 与此同时,感觉自己被手肘轻轻地撞了下。 顾裕生目光坚定。 稳住,戏不能太过! 晏飞的身影一时有些摇晃,眼神仿若猝火。 为什么。 昨天还和他交颈而眠的人,今天就挽着别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 还在车里那么亲昵! “我来上课,”他强行稳住颤抖的声线,“倒是你,怎么和顾医生在一起?” 奇怪,其实这个姓顾的男人他也没见过几次。 但就是本能地有种熟悉感。 “既然见到了,正好我介绍下,”豆豆笑容灿烂,“这位……是我男朋友。” 顾裕生面容平静。 没关系,他只要不说话,不笑,表情就足以冷淡。 甚至还有点微妙的蔑视。 晏飞猛地吸了一口气。 顾裕生兴奋起来,哑巴新郎要开始放大招了吗! 是憋着不说不问,还是被逼得来一番真情剖白? 秋风拂过,高大的梧桐树沙沙作响。 “……好,”晏飞的拳头紧紧握着,努力不去看顾裕生衣领处一点暧昧的殷红,“我知道了。” 随即点了下头,作势就要离开。 顾裕生心头一哽。 就这? 你的人设保持得还真好。 说点真心话能死啊! 豆豆连着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晏飞!” 沉默的背影停下了。 “我们还是朋友对吗,你会祝福我吧?” 晏飞岿然不动。 “我、那我就搬出去和他一起住了,”豆豆的声音有点哽咽,“可能以后,就不能陪你一起上课了!” 良久,才传来一声“好”。 豆豆已经濒临崩溃:“那再见!我要和我男朋友去约会了,我们特别快乐,一见如故!我非常喜欢他!” 好家伙。 都这样了,晏飞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除了身影有些萧条。 顾裕生叹了口气,侧眸微笑:“宝贝,那咱们出发吧?” 豆豆强行按捺住眼泪:“好的。” “好想带你开车兜风呀,”顾裕生继续道,“能把你这辆车过户到我的名下吗,这样,我就可以开着自己车,载着心爱的人了。” 开始走助攻剧情。 兢兢业业地做一名爱财炮灰。 果然,晏飞立马回过了头。 豆豆配合地很快:“好,你也别租房子住了,我有一间闲置的……” “不是自己的房子,总觉得不像我们的家呀。” 顾裕生对晏飞震惊的目光视若无睹,自然地揽过豆豆的肩,带着人往外走:“要不要一块儿过户给我,晚上请你吃牛排,好不好嘛宝贝……咳咳!” 没这样叫过人,不熟悉语气,没夹好,劈叉了。 晏飞已经快步上前,恶狠狠地道:“你说什么?” 咬饵了。 顾裕生故作惊讶:“我们俩说话,关你什么事呢。” 晏飞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我和豆豆是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说着,一把扯过豆豆的胳膊:“这个男人就是图你的钱!” “那又如何?” 豆豆猛地甩开他:“我乐意让他图,只要他能爱我就好!” 没错没错。 就是这个味儿。 朕何尝不知道他是演的,只要他肯为朕花心思就好! 晏飞气得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你要找,也该找一个真心喜欢你的……” “没有!” 豆豆使劲儿一跺脚,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没有人爱我!” 他从兜里使劲儿扯出个钱夹:“但是顾医生为了钱,愿意和我在一起,这就是真实的,我能摸得到的喜欢,难道是虚假的吗?不!” 一叠红色钞票,被少年高高扬起。 衬得略微花了的妆容,有些哀切的滑稽。 “这就是实实在在的,我能看得到,听得到的!” 豆豆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直到一只手按住了他。 栽满梧桐的道路上,人影寥落。 落叶飞舞中,只有一个高大的长发男人,不着痕迹地站在一侧。 目光专注。 顾裕生接过了钱,略微心有不忍。 “对,我为了这个和豆豆在一起,”他直视着脸色涨红的晏飞,“我敢承认,你呢?” 人设不能崩。 得再加一把火。 陆厝抱着肩,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突然,被烧了一下似的,慌乱地眨了几下眼睛。 因为顾裕生,有着浅淡柠檬味,一本正经臭着脸的顾医生,扬起个很漂亮的笑容。 漂亮到……甚至有些妖冶。 然后,那双扬起的嘴唇,轻佻地亲吻了红色的钞票。 一股说不出的痒意,顺着尾椎骨爬上全身,直至微颤的指尖。 陆厝的心跳得有点快。 那天在宾馆,自己就好想欺负他,想看到这个人带着惊讶的茫然表情。 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不想看讶异的神色了。 他想看顾裕生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