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轨迹》 1 01 《心动轨迹》2023.12.5/慕思在远道 本文于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勿转载，望支持正版。 深城的九月暑热未退，天空湛蓝如洗，稠密的青绿树叶挂在树梢，随着吹来的微风轻轻摇摆。 军训的最后一天，新生们顶着灼灼烈日在操场站了两个小时，听台上的领导发言。 盛南大学副校长的演讲结束，新生们如愿听到“散会”二字，全都呼了口长气，笔挺的身姿瞬间松垮，朝不同方向散开。 黎清欢抬了抬帽檐，跟着人群往前走。 “清欢，等等我。” 听见室友的声音，黎清欢回头看过去，江吟月七弯八绕的跑到她身边，笑眯眯地感慨：“谢天谢地，军训终于结束了，我不用再跳啦啦操了！” 结营仪式后有节目表演环节，领导选中传媒学院，从各专业中挑了三十位女生，齐跳最近网上很火的啦啦操。 “你运气真好，因为太高没有被选上。”江吟月说着用手比划两个人的身高差距，又下意识低头看鞋子，是一模一样的平底迷彩鞋，不由微微叹气。 她们都是传媒学院播音系的，黎清欢身高1米72，江吟月1米63。 江吟月本身不算矮，只是播音系的女生普遍偏高，很多在1米7以上，学校挑选表演节目的女生，需要身高在1米65左右，播音系的没几个入选。 黎清欢弯唇回道：“你运气真好，因为太漂亮被选上。” 江吟月瞬间被逗得笑起来，捧着自己的脸说：“院花夸我漂亮，值了值了。” “院花？”黎清欢不明所以，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外号。 “没错，我亲自封的。”江吟月满脸自信地拍拍胸口，似是怕引起路过同学的不满，特意压低音量：“军训这半个月我观察了两圈，咱们学院没有女生比你更好看。” 黎清欢失笑：“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室友滤镜？” “漏！”江吟月连摇食指，“天地可鉴，你要相信我的真心，以及我看美女的眼光。” 江吟月是发自内心的觉得黎清欢很美，报道那天，她是最后到的寝室，进门后就被书桌前的女生吸引住了，穿着宽松的白色吊带裙，脸庞在柔和的灯光下映得温柔，眼眸微垂，随意翻动着手中的书，有几缕发丝因为低头的动作散落下来，衬得肌肤愈发莹白如玉。 五官精致，身形高挑，最独特的是她身上的气质和韵味，慵懒随性又干净舒服，让人不由自主的想靠近。 哪怕这段时间穿着统一的迷彩服，黎清欢也能穿出自己的感觉，让她在人群中一眼认出来。 黎清欢无奈的摇摇脑袋，打趣她：“你军训光顾着找美女，还想三个月内脱单？” 三个月内脱单是寝室夜聊时，江吟月许的新学期心愿。 “帅哥我也想找啊，太少了，都没几个长得顺眼的。”江吟月转言又笑道：“不过我听说前两届帅哥挺多的，而且最帅的不在我们传院，在商学院。” 黎清欢没太当回事，随口问：“最帅的是谁？” “应该是指周时序吧。”江吟月介绍起来：“他是14级的学长，特别出名，我还没有入学就知道他了，长得帅，成绩好，家里也有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 再次听到周时序的名字，黎清欢微微有些发怔，思绪在瞬间回到三年前的九月。 同样是作为刚入学的新生，同样站在学校的操场上，听优秀代表学生发言。 那也是个燥热的盛夏，晴空万里，阳光像今天一样明媚，偶尔拂过的风里夹杂着一股热浪。 主席台上，蓝白相间的校服，挺拔修长的身形，少年肤色白皙干净，沐浴在一缕晨光中，侧脸被勾勒得格外无比美好。 “清欢，清欢......” 江吟月边唤名字边摇她的手臂，黎清欢回过神，疑惑地嗯了声：“你刚刚说什么？” “你想什么呢，连周时序都不感兴趣。”江吟月重复一遍先前的话：“周时序高中是深城四中的，我记得你也是四中的吧？” “嗯，我是。” “那你高中没有听说过他吗？” 黎清欢抿抿唇，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听到有人喊自己和江吟月的名字，转身看见另外两位室友在不远处朝她们挥手。 寝室四个人，黎清欢和江吟月同是播音系的，另外两位女生在影视制作专业，平常都是俩俩行事。 半个月相处下来，她们之间很和谐，生活习惯和作息差不多，偶尔会聚着吃饭，现下碰到，顺路一起回了宿舍。 人不同，话题自然不一样，先前的问题被江吟月抛之脑后。 到寝室后，她们依次洗澡换衣服，江吟月拿过外卖，吃了两口就嫌弃的丢筷子，拍着手扬声道：“姐妹们，我们下午出去吃大餐吧，正好回来参加迎新晚会。” “我不吃，我要在国庆回家之前减肥。” “我不能去，我晚上有节目，要提前过去彩排。” 听完两位室友的回答，江吟月眼巴巴地望向黎清欢，她提醒：“我是今晚的主持人。” 今晚学校在操场上举办16级迎新晚会，传媒学院再次成为天选之院，从策划到组织到主持，都需要出人出力。 黎清欢是专业第一名考进的播音系，又在前不久进入广播社，学生会选定她当主持人。 “哦对，差点忘记。”江吟月感慨：“军训这么累，你还愿意答应，真是难得。” 入学以来黎清欢对所有事都没什么热情，班级的小型聚餐，系里组织的活动，传院的内部联谊......她全嫌麻烦，懒得参加。 唯独做的一件事，就是跑去广播社面试。 “因为它可能是个机会。”黎清欢的声音很轻。 江吟月点头道：“也是，积累主持经验嘛，以后能写进简历的。” 盛南大学播音系在全国都有名，学校举办的每场活动都有很多学生争着想当主持人。 黎清欢本意不是如此，但这话也没有错。 江吟月转回脑袋，懒洋洋地趴在桌上，痛惜着：“我的大餐啊，何年何月才能吃到你。” “明天我陪你出去吃大餐。”黎清欢安抚她，“今天勉强吃食堂吧。” “那能换个食堂吗？见风我是真的吃厌了。” 盛南大学有十四个食堂，刚开学时，江吟月还在纠结先去试吃哪个食堂，黎清欢直接帮忙决定了：“见风吧，我听说它最好吃。” 然后她们就连着吃了半个月，其他十三个食堂的大门长什么样江吟月都不知道。 黎清欢说：“今天赶时间，见风离操场最近，走过去方便，以后上课有很多机会试其他食堂。” 江吟月觉得有些道理：“行吧，那我就再吃一次见风。” 黎清欢笑着颔首：“嗯。” - 午睡一个小时后，黎清欢起床看学生会发来的主持词，顺了两遍觉得没什么问题，退出文档，点开微博。 她登录的是小号，关注只有1，id简单直白：【周时序】。 他的关注有十八个，其中有三个是互粉的朋友，粉丝有两万，都是高中和大学的学弟学妹们。 最新动态是半年前发的，没有任何文案，只有一张配图，是从见风食堂二楼窗边拍的盛南校园景色。 “清欢，该走啦！”江吟月叫她。 “来了。” 黎清欢下床换衣服，把待会儿需要的化妆品装进包包里，穿上高跟鞋道：“走吧。” 她换的是件明艳的红色长裙，乌发随意散落在胸口，腰间没有特意收紧，细长的美腿也被裙尾遮住，却反而衬得身段修长，美得自然又含蓄。 “果然，美人还是要穿自己的衣服，比迷彩服更漂亮，更有感觉。”江吟月夸赞两句，拉着她走出宿舍。 现在见风食堂的人不多，她们进去后熟练的往二楼走，迈上台阶的瞬间，黎清欢的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落在角落的一道身影上。 男生穿着简单的白衣黑裤，身子微微往后靠，右手搭在餐桌上，指尖轻点桌面，姿态随意又透着矜贵。 “清欢，你在看什么呢？还不快上来。”江吟月站在楼梯拐角处喊。 黎清欢收回视线，笑道：“我突然想吃一楼的烧鹅饭了。” “啊？” 黎清欢招招手，示意江吟月下来，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江吟月不明白她为什么变卦，也不懂她的好心情从何而来，但仍然下回一楼，陪她到窗口点菜。 “怎么不去二楼了？” “今天想换个口味。”黎清欢解释，弯腰对窗口里的阿姨说：“一份烧鹅饭，谢谢您。” “十五块。”食堂阿姨把饭盒递出来。 黎清欢拿出校园卡放在机器上，紧接着是江吟月，她道：“我也吃烧鹅饭吧，阿姨，来份一样的。” 在她掏口袋前，黎清欢再次将校园卡放上去，滴的一声刷了：“我请你。” 江吟月歪过脑袋问：“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今天天气很好。”黎清欢笑弯了眼睛。 “天气？” “是呀。” “行行行。”江吟月也不管到底是为什么，夸得真心实意：“谢谢我的院花大美女请客，希望以后能经常遇见好天气。” 黎清欢点点头：“好，借你吉言。” 她们找到空位，黎清欢绕过长桌，坐在面向角落的位置，抬头时，余光能瞥见周时序。 男生已然褪去了高中时的青涩，五官精致深邃，侧脸棱角分明，神色淡然，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的疏离感。 他正在和对面的人交谈着什么，时而回一两句话，微弯的嘴角淡化了眉眼间的清冷，笑起来时的模样，又带着些许少年气。 饭吃到一半，黎清欢看见他往右边窗口的方向走，她拿着手机站起来说：“我去买两碗豆花。” “可是你的卡没有......” 不等江吟月的话说完，黎清欢已经快步走到甜品窗口前。 现在正是晚餐时间，同学们都在饭菜窗口前排队，甜品这边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赶在了周时序的前面。 “阿姨，要两碗红豆豆花，谢谢。” 食堂阿姨很快端出两碗豆花，黎清欢自若的将手放进口袋，里面空荡荡。 “阿姨，可以支付宝或者微信吗？”她不急不忙地问。 “不行，只能刷卡或者现金。” 黎清欢思忖一瞬，回头看向身后的男生，仿佛并不知道他是谁，神情平静，语气礼貌而自然：“你好同学，能借一下你的校园卡吗？” 2 02 周时序的目光只在她脸上短暂的停留了两秒，没有多想其他的，将指间夹着的校园卡递过去。 黎清欢刷卡付钱，把卡还给他后，在旁边等着。 “阿姨，一份红豆豆花，打包谢谢。” 食堂阿姨拿出红豆豆花后，他拎着袋子准备离开，黎清欢侧身挡在前面，“同学，我把钱转给你。” “不用。”周时序淡淡道，显然对十块钱毫不在意。 黎清欢闻言抬眼看向他，眼神中带着不解和明显的探究意味，仿佛是在怀疑他的请客是别有用心。 周时序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嘴角微勾，重新将手机拿出来，故意问：“微信？” “支付宝吧。”黎清欢答的自然，垂眸摁屏幕，似是想快点了结。 周时序调出二维码，她扫过后转了十五块，朝他晃晃手机，说道：“谢谢你的校园卡，我请客。” 说完直接转身朝原来的位置走。 周时序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拎着豆花去门口找室友余嘉年。 “怎么这么慢，排队的人很多吗？”他问。 “不多，碰到个没带卡的学妹。” “哦，是不是说要把钱转给你，顺带加个微信？”余嘉年摇头感慨：“套路啊，现在的学妹不老实。” “没有。”周时序笑笑：“她是支付宝转的。” 余嘉年轻啧：“这倒是有些稀奇了，难道真是偶然事件？” “应该是。” 不然也不会怀疑他别有企图。 余嘉年挤眉弄眼地问：“漂亮吗？” 周时序回想着女生的长相，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也能记得五官是好看的。 “走吧。”他下着台阶，答非所问。 余嘉年追上去，也不指望他真的能回答，转而兴致勃勃地问：“今晚操场上有迎新晚会，要不要去看？” 周时序挑了挑眉，“实习找到了吗，这么闲。” “你小子能不能别提我的伤心事。”余嘉年抱臂说：“我不管啊，为了弥补我受伤的心灵，今晚你必须陪我去看，万一我的爱情比实习先降临呢。” “这概率不亚于你中一千万。” “住嘴！” “我晚上没空。”他又说。 周时序以前就经常泡在图书馆，大三开学后更是每天都要抽空去，今天早上和下午都有课，他只能晚上去。 余嘉年想到他雷打不动的习惯，退而求其次：“陪我去操场，行了吧？” 周时序轻笑一声，却也算是答应了。 食堂里，黎清欢压住唇角勾起的笑意，拿着两碗豆花回到餐桌上。 江吟月激动的扯扯她衣袖，“清欢，你认识周时序啊？” “不认识。” “刚刚跟你讲话的那个人就是周时序，虽然我只看过照片，但是这种极品中极品的长相我不可能认错！” 黎清欢慢条斯理的用小勺子搅拌豆花，低声解释：“我忘记带校园卡了，让他帮忙刷的。” “那你有没有趁机加个微信？”江吟月的眼睛都亮了。 “没有。” “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错过了呢。” 黎清欢笑了笑，没有接话。 “你长得多漂亮啊，如果要微信的人是你，他肯定不会拒绝。”江吟月恨铁不成钢地盯着面前的美人。 “既然这样，为什么一定要我主动呢？”黎清欢轻飘飘地反问。 江吟月没能理解，她弯唇说：“他长得很帅，如果要微信的人是他，我肯定不会拒绝。” “嘶，你的话有道理，可是......”江吟月明白了她的意思，思考半天，最后憋出一句：“可是他是周时序啊，他很高傲的。” “他很高傲？”黎清欢随意般问着。 “是啊，传言他清高，冷淡，不近人情。”江月吟绘声绘色的讲起来：“之前有学姐说，周时序跟同学小组合作，因为女生不小心弄丢u盘，他把别人凶哭了。” 黎清欢喝着豆花，接着问：“还有呢？” “女生当众找他要微信，他从来不给，一点面子都不顾。同学把他的微信号推给别人，他也不通过。” 黎清欢扬了扬嘴角：“还有吗？” “有女生冬天的时候在他宿舍楼下告白，等了两个小时他都不理，最后出来就冷冷地对女生说了一句回去吧。”江月吟摇头叹气：“其他的也都是些女生苦苦追求，被他狠狠拒绝的故事。总之，他的微信很难要，他也不可能主动加别人的微信。” 黎清欢嗯了一声，喝完豆花，拿纸巾擦干净嘴巴，提醒道：“走吧，快到时间了。” 江月吟说：“你怎么都没有反应，看起来毫无兴趣。” “我们和他又不熟，传言不能当真的。”黎清欢拎起包，侧目看向食堂大门的方向。 传言不能当真，要亲自去感受。 - 黎清欢和江吟月走到操场，舞台已经搭建起来，她要去后台换衣服，江吟月直接在最前排坐下，玩手机等着晚会开始。 后台是旁边的一间小休息室，学生会的人见到黎清欢，把礼服袋子递给她，“你在里面换吧，我们去门口守着。” 休息室的隔音效果不好，黎清欢能听见她们的闲聊。 “这件礼服还挺漂亮的，而且像是新买的。” “好像是这届新生自己花钱买的，学校以前只有一件白色短旗袍，当国宝似的传了很多年。” “谁这么大手笔啊，愿意花这个钱。” “不知道啊。” 礼服是件灰色抹胸长裙，黎清欢换上后，对着镜子补了底妆和口红，走出休息室，拎着裙摆到操场，把包包和自己的衣服递给江吟月，“帮我收好。” 江吟月比了一个ok的手势，上下打量她后，变成竖起大拇指的手势：“美！” 她笑了笑，回到舞台边，找人拿过话筒，上台试音。 天色渐渐暗下来，操场前面陆陆续续坐了几排人。 黎清欢和搭档对完台词，站在舞台旁边候场，等着迎新晚会开始。 舞台的灯光还没有开，只有昏暗的暖黄色路灯照着乌压压的人群，她的视线依次扫过去，找不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以他的性格，确实不太可能参加晚会。 黎清欢的目光落在中间时，瞧见满脸笑容的江吟月，朝她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直喊着什么。 隔得不远，她读出了江吟月的唇语——【美人美人美人！】 黎清欢忍俊不禁，将双手放在脑袋上，弯臂做了比心的动作。 江吟月更加激动了，挥着双手，又无声的叫唤——【再做一遍，我要拍照。】 黎清欢偷偷眨眼睛，回了四个字——【机不可失。】 “这届学妹还挺可爱的嘛。”余嘉年看到她们互动的模样，不由笑道。 周时序没有接话，视线停在舞台侧边，感觉女生的身影有些熟悉。 “这个视角真不错，还得是我人缘好。” 他们卡着时间过来，周时序打算直接绕去图书馆，但余嘉年和学生会的人相熟，把他拽到舞台侧后方，站在最佳观赏位置。 七点钟，迎新晚会正式开始，舞台的灯光全都亮了起来，黎清欢上台一步步走到正中间，脖颈修长优美，肌肤洁白无瑕，收腰的设计勾勒出腰线，柔软的发丝随风起起落落。 衣前是闪烁的银片作点缀，迎着明亮的光成了碎碎点点，有瞬间恍惚了众人的视线。 “各位老师们同学们好，我是今晚的主持人，黎清欢。” 清悦动听的嗓音传入耳畔，底下响起一阵阵的捧场声，江吟月也不停地尖叫鼓掌。 黎清欢勾着唇角笑，等男主持人自我介绍完后接着走流程，丝毫没有被台下的同学影响，表现的大方得体。 “现在学妹的颜值都这么高了吗？”余嘉年连声啧啧，满是欣赏之意：“不知道是哪个专业的，待会儿找我朋友问问，说不定能加个微信。” “第一排中间的女生就是我朋友，我和她认识十几年了，她的哥哥是我发小，等晚会结束我带你过去打招呼啊。” 自言自语半天，余嘉年都没有听到回应，转身一看，后面周时序的身影早已不见。 “破图书馆有什么好待的。”他咕哝一句，转回脑袋，继续看台上的人。 迎新晚会的重心是节目表演，但因为军训占用大多时间，报名的同学没有空练习，呈现的结果不是很理想。 相较之下，黎清欢这位主持人的出场成了全场最惊艳的画面。 快九点时晚会结束，黎清欢说完闭幕词走下舞台，江吟月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兴奋道：“清欢你出场的时候太漂亮了，灯光打在你身上就跟神明少女降临一样。” 黎清欢不由弯弯唇：“你今天吃了多少糖啊，嘴巴这么甜。” “我只是实话实说，还有你穿的这件礼服，太适合你了，简直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江吟月伸手摸着衣服前的银片。 黎清欢没有接话，因为这件衣服，就是她买来的。 她回休息室换自己的红裙，将礼服交给学生会的人，对方夸赞着：“清欢，今天辛苦你了，表现的太好了，专业能力真强，选你果然是对的。” “不客气，我应该做的。”黎清欢笑着说：“以后学校其他活动，希望也可以找我。” “好，我肯定第一个联系你。” 学校每年会举办“校园十佳歌手大赛”，“大学生音乐节”，“元旦跨年晚会”等等活动，这些大型活动不再局限于某个年级或者某个学院，全校学生都会参加。 盛南大学优秀的主持人不少，黎清欢毕竟是新生，没有经验，哪怕是专业第一名考进来的，也不一定能争取到大型活动主持人的位置。 但今晚过后会不同。 得到学生会肯定的答案，黎清欢安心的走出休息室，看见舞台的侧边，江吟月正双手环臂挡在男生的面前，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她知道男生是谁，周时序微博互粉的三个人之一，他的室友，也是他大学最好的朋友，余嘉年。 “怎么了？”黎清欢走过去问。 “抓到个居心叵测的男人。”江吟月没好气地道。 余嘉年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天地可鉴，真不是我，是我朋友想要她的微信。” “鬼才信！你的那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黎清欢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转，弯了嘴角，语气笃定：“你们认识。” “不认识。” “我妹妹。” 他们同时回答，江吟月又急忙否认：“滚，我不是。” 余嘉年无所谓的耸耸肩，意思是，她说不是就不是咯。 他转而笑嘻嘻地看着黎清欢说：“你好呀学妹，我有个很高很帅的朋友想要你的微信，可以加吗？” “你做梦吧！”江吟月扬着下巴，非常自信：“微信你想都别想，我家清欢谁都不会加。” 入学以来，不知道多少男生找黎清欢要微信号，无论长得多高多帅，用的什么借口，她全都不例外的拒绝了。 “可以。”黎清欢回答。 江吟月不可置信地望过去，黎清欢打开微信二维码，递到余嘉年面前，微微咬重了字音。 “让你的朋友加我。” 3 03 余嘉年被她的回答弄懵了，他口中的朋友可不就是他自己吗，难道还能是替周时序要的？ 黎清欢的手并未收回，歪了歪脑袋。 他有一瞬间感觉到，女生好像知道他的朋友是谁，也似乎是真的......想让他朋友加她微信。 余嘉年轻声咳嗽，拿出自己手机扫了二维码，搪塞道：“我先加，待会儿再推给他。” “行。”黎清欢弯唇笑笑，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走了，下次再见。”余嘉年说完话，伸手揉揉江吟月的脑袋，语气都变温柔了：“乖啊妹妹，别在学校给哥惹祸。” 江吟月瞬间炸毛，不等她发飙，余嘉年赶紧跑了。 “谁是你妹妹啊！臭男人，等我再碰到你肯定没完！” 黎清欢看过去，问得很简单：“什么关系？” “我哥的朋友，从小欺负我到大。”江吟月忿忿不平。 黎清欢没料到他们会认识，随即想起江吟月对周时序的评价，看样子她还不知道余嘉年是周时序的室友。 “有你哥哥在，他能欺负你？” “我哥帮他不帮我。”江吟月摆摆手，不愿意再多提：“不说他了，晦气，说说你吧，今晚大放异彩，估计有不少男生都想要你的微信。” 黎清欢并不在意他们，江吟月也看出来了，又道：“之前军训的时候就有很多男生千方百计的想勾搭你，但我看你对谁都不感兴趣，是暂时不想谈恋爱吗？” “没有，如果遇到合适的我会答应。”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啊？寝室夜聊都没有听你说过。”江吟月好奇地八卦着。 喜欢的男生类型吗。 黎清欢脑海里浮现出少年演讲的画面，回答：“喜欢第一眼就会心动的男生。” “那不就是看眼缘，这也太难了吧。” “是啊。” 太难了，可是她遇见了。 夜晚的校园十分静谧，路灯光将影子拉得斜长，月光下的树木随风摇曳，她们聊着天，走得很慢。 回到寝室时，另外两位室友已经洗过澡，在床上躺着了。 听见开门的动静，她们同时掀开床帘，伸出脑袋，将目光落在黎清欢身上。 “怎么了？”她问。 “有男生找我要你的微信。” “我这边也是，还有女生想要。” 黎清欢明白她们的意思，笑道：“不好拒绝的话就给吧，我会应付的。” 说完这句话，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她打开看见江吟月发来的消息：【你如果答应她们，安静日子就真的要到头了！】 黎清欢微微侧目，江吟月正眨着眼睛，用手比划，示意她赶紧开口拒绝。 江吟月知道她是不愿意让别人为难，但一旦开了随便推微信的先河，接下来什么事都会往外说。 黎清欢做了个安抚的动作，让她别着急。 黎清欢：【哪怕阻止她们，其他同学也会给的，这件事避免不了。】 江吟月：【室友是不同的，能给的情报太多了。】 黎清欢：【没事，我可以躲。】 江吟月：【到时候那些男生追到寝室门口，你能躲去哪里？】 黎清欢弯弯唇，回答：【图书馆吧。】 - 周时序从图书馆回到寝室，两位室友正聚在余嘉年的位置，猫着腰满脸笑容地看他手里的视频。 神情过于专注，导致连周时序进门都不知道。 “在干什么？”他站在后面问。 “妈啊，吓我一跳！” 他们倏地直起身子，看见是周时序才松口气，“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 “是你们太投入了。”周时序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大概猜出来了在看什么类型的视频，微微挑眉，回到自己位置。 “你小子这是什么表情？少误会我们啊，我们看得可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视频。”余嘉年回头道。 周时序笑笑不接话，余嘉年带头调侃：“你们看你们看，我就说整个111寝室，就属他最闷骚！思想最龌龊！” “没错，我们就是看个学妹主持晚会的视频，你想到哪里去了。” “只有自身不正经的人才会把别人的举动想歪。” “你啊，啧啧啧。” 他们打趣着周时序，余嘉年把手机拿到他眼前，手搭在椅背上，弯腰道：“来来来，你自己看，是不是正经的视频。” 屏幕上的女生穿着礼服，拿着话筒和台本，站在舞台的灯光下，仪态优雅，笑容明媚。 女生他见过，在食堂的时候。 先前在舞台侧边，他没有看错。 “哦嚯，超过三秒，你也入眼了？”余嘉年像是发现新大陆，低声问他：“想不想加个微信？我把漂亮学妹推给你。” 周时序闻言收回视线，淡淡道：“不用。” 余嘉年也不意外，如果他真的答应，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刚刚相识的时候，他还会八卦期待下，什么样的女生能收服周时序，两年下来他已经失望透顶，周时序的脑子里只有学业和事业，估计到毕业都不会有爱情。 也算是应景了他们的寝室号。 余嘉年说着“你小子没福气”，又去跟另外两位室友炫耀他有学妹的微信号。 “别叭叭了，快把微信号推给我们。” “是啊，打破我们111全寝单身的魔咒在此一举。” 余嘉年看着他们自信满满的模样，扯了下唇角：“......你们确定？” “没错，我觉得一定是这位学妹，天选之妹。” “快点！” “行，给你们给你们。” 黎清欢洗过澡躺在床上后，才开始处理手机的新消息。 最先通过的好友申请是余嘉年，他发来消息：【hello学妹，我叫余嘉年。】 黎清欢：【黎清欢。】 余嘉年：【知道知道，今晚如雷贯耳。】 余嘉年：【我把你微信推给我朋友了，我可没有骗人哦。】 黎清欢笑了：【好。】 尽管已经猜到，但她仍然看了眼新的朋友，有两个申请，都不是他。 黎清欢全部通过后，点进余嘉年的朋友圈，是公开可见的。 她一条条的翻，想找到有关他的信息。 往前半个月，有一条是余嘉年发的新学期课表，文案在吐槽课多。 黎清欢保存图片，放大慢慢地看。 星期一，下午没有课。 - 周末，班群通知到教室开会，播音系的主任要交待新学期事宜。 会议无非是申明翘课和挂科的后果，以及叮嘱他们别忘记每天早晨练声，保持嗓音状态。 散会后，黎清欢陪江吟月在学校外面吃大餐，夜幕降临才回来。 “清欢。” “嗯？” 江吟月似乎是思量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昨天余嘉年加你微信了吗？就是在舞台旁边碰到的那个男人。” 黎清欢轻轻点头：“加了。” 江吟月哦一声，又问：“那他有没有说什么啊？” 黎清欢的眼神变得暧昧起来，忍着笑意反问：“你指的什么？” “你别误会啊，我是因为他太渣太浪了，所以才来问问你，我怕你被他骗。”江吟月急忙解释。 “他把我推给朋友了。”黎清欢说。 “就这？” “嗯，就这，你放心。” 江吟月听出她话里打趣的意味，晃着她手臂道：“你不要乱想！我和他可是死对头，不共戴天的那种！” 黎清欢笑得宠溺：“好好好，我不说了。” “你最好也别理他，他真的很渣。”江吟月重申。 她应声：“好。” 从星期一开始，新生们就要正式按课表上课，播音系新学期的课程格外多，几乎每天都排满了。 “姐妹们，早八的生活真的要来了！”星期天晚上，江吟月在宿舍里痛苦地喊。 “早八只属于她们，我们没有早八，只有早七。”黎清欢拍拍她的肩膀，“洗澡睡吧，明天七点去练声。” 江吟月眨巴眼睛，放软声音：“可以不去吗？” 黎清欢歪过脑袋，声线比她更软：“我是组长，你觉得呢？” 系主任开会时选定入学专业分前五名当组长，每组六个人，组长负责监督成员练声，并且需要打卡记录。 江吟月作为同寝的室友，理所当然成为黎清欢的成员之一，闻言抱着脑袋“啊啊啊”的直叫唤，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晚上十点，她们上床后，江吟月忽然道：“这种大好夜晚，不如来聊聊八卦吧。” 半个月以来，她们有过两次寝室夜聊，一次是全员入住的第一天，一次是结营仪式的前一天，那两天都聊到凌晨才睡觉。 “又来啊？明天不上课了？” “我上课的心风雨无阻，必定能起得来。” “......” 隔天早上，黎清欢准时起床，顺便将赖床的江吟月拖下来。 学校练声的位置是主席台后面，她们从七点练到七点半，赶去食堂吃早餐，然后又匆匆地往教学楼方向走。 上午有四节课，江吟月听得直打哈欠，中午在食堂吃完午餐，她就急着想回宿舍睡回笼觉。 “我去图书馆，你先回寝室吧，下午别忘记上课。”黎清欢说。 “今天好累啊，你改天再去吧，先回寝室补个午觉。”江吟月劝道。 “没事，我不困。” 昨晚她们都是凌晨睡的，黎清欢也是靠着咖啡撑过上午的四节课，江吟月不理解：“你要看什么书啊，有这么重要吗？” 她微微颔首：“嗯，很重要。” 和江吟月分开后，黎清欢绕路到南图书馆，刷校园卡进到里面，随便找了本文学书，直接上四楼，坐在靠窗边的位置。 今天的阳光很好，日影倾斜，透过繁密枝桠洒落细碎微芒，落在面前的桌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窗帘轻晃着，一缕缕清风吹拂，是夏末的暖融。 黎清欢打开手边的书，慢慢地翻着页面，低头认真看起来。 盛南大学有两个图书馆，南馆和北馆，北馆离宿舍近，学生们通常都会去北馆，但周时序更喜欢南馆，人少安静。 南馆有四层楼，一楼划分成了综合区，二、三楼是主要学习的地方，重要书籍都集中在这两层楼。四楼书少，楼层又高，会去四楼的则少之又少。 周时序拿着书到四楼，看见熟悉的位置有位女生，正低着脑袋在翻书。 他犹豫一瞬，走过去在对面坐下，女生毫无反应，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周时序翻开带来的书，不经意间掠过的一眼，让他感觉面前的女生有些熟悉，又不禁看了过去。 仅仅一眼，他便认出来了。 是在食堂找他借卡的新生，也是室友们口中的“漂亮学妹”。 大概是视线停留的过久，女生察觉到了，缓缓抬起眼眸，看见是他，笑着道了一句—— “好巧，是你啊。” 4 04 黎清欢礼貌的弯唇笑笑，而后也不管他回不回话，重新低下脑袋看书。 女生的坐姿算不上端正，随意的靠着椅背，双手握书，眼眸微垂，神情有些漫不经心。 乌黑的长发垂落在身前，有几缕落在书上，她也全然不在意，用食指翻动着书页，懒洋洋的模样仿佛再多动一根手指都会很累。 不像是来看书的。 偏偏，盯着书一动不动。 周时序望着她，目光中带着探究的意味。 四楼的书柜少，放的又是冷门书，平日里会上来的学生都不多，更别提刚刚入学的新生。 靠窗的位置在四楼角落，是他去年偶然发现的，室友们都不知道他喜欢这里，一年间也没有几个人过来。 这么巧，又是她。 周时序屈指轻敲桌面，这是他在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 黎清欢微微抬眸，看一眼他，又望向他的手，意思很明显。 他打扰到她看书了。 “抱歉。”周时序淡淡道，停住手中的动作，视线也终于收回，落在自己的书上。 四楼空空荡荡的，整层楼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 耳边是偶尔翻动书页发出的“沙沙”声，和窗外风吹过树叶的声响，午后的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静谧而美好。 黎清欢不禁轻笑，周时序闻声再次望过去，正巧瞥见书的名字——《许三观卖血记》。 看这本书都能笑出来，她大概是第一个吧。 周时序也勾了勾唇角，随即意识到自己分散太多的注意力在她身上，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专注于自己的事。 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相对而坐，看了很长时间的书。 直到黎清欢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江吟月发来消息，问她是不是还在图书馆。 黎清欢：【是的。】 江吟月：【什么书啊让你看得这么入迷，连上课都忘记了？】 黎清欢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上课。 黎清欢问：【你在哪里？】 江吟月：【刚刚从宿舍出发。】 下午是在小教室上课，她估算了两个人的位置距离，说道：【见风食堂门口见。】 江吟月：【好。】 黎清欢回复完消息，合上书起身离开，没有再和周时序讲话，甚至都不多看他一眼。 等脚步声慢慢远了，周时序侧目，看着女生身影消失的方向。 来的奇怪，走的也突然。 仿佛真的是一次巧合。 正想收回视线，目光却倏地对上一双清亮灵动的眼眸，猝不及防地，让他不由怔了怔。 黎清欢返回桌旁，弯腰拿起落在座椅上的包包，再次与周时序相视，问道：“学长一直看着我，是有事吗？” 女生静静地站在眼前，神色自若，目光坦荡，却让他感觉捉摸不透。 “没事。”周时序回道。 黎清欢转身离开，背对着他，扬起了唇角。 在见风食堂门口等到江吟月，她们一起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午睡过后，江吟月的精神状态明显好转不少，又变得活泼起来。 “睡饱了果然身心舒服，清欢你困不困？在图书馆待两个小时，我都不敢想象是什么样的酷刑。” 黎清欢笑了笑：“我还好，能坐的住。” 江吟月见她状态确实不错，又问：“那你找到想看的书了吗？” 黎清欢想到刚刚在图书馆的经历，声音都放轻许多：“嗯，找到了。” “我猜也是，不然你不可能忘记上课时间。”江吟月挽住她手臂，继续往前走。 “往右边走会更近。” “是吗，那就转弯吧。” 最后果然像黎清欢说的那样，从右边的小道出去就是教学楼，江吟月随口感慨：“明明都是同一天来的，你对学校比我熟悉多了。” 并不是同一天。 早在很久前，黎清欢就来过盛南大学。 “上次去广播社面试，也是往这边走的。”她解释。 “难怪。” 她们到教室时，上课铃正好响了，老师还没有来，江吟月和黎清欢找空位坐下。 尽管开学不久，但大家都已经找到搭伙的朋友，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低声细语聊着天。 “我们班女生长得真好看，各有千秋。”江吟月在她耳边说，语气兴奋的不行。 其实相比起男的，女生更会欣赏同性，在各类型的女生身上都能发现优点。大家见到美女，会羡慕，但不会嫉妒，更不会因此生恨，造谣挑事。 “确实。”黎清欢赞同她的审美，掩着唇道：“不过我还是觉得，江吟月最合我心意。” 江吟月闻言笑出了声，不好意思的捂住嘴巴，说着：“低调，低调。” 没过多久，这节课的老师来了，是播音系的主任，姓高，原先是深城电视台的主持人，离职后来到盛南大学教书，去年升的主任，不过三十四岁。 “高主任也挺漂亮的，履历还是吾辈楷模，就是总爱板着张脸，看起来太严厉。”江吟月小声道。 话音刚落，台上的高主任开口了：“自我介绍就不用了吧，该说的前天都告诉你们了。今天第一天正式上课，先测测你们的水平。” 高主任从包里拿出五张纸，“念完新闻直接即评，不需要我多解释吧？” 新闻播读和即兴评述是他们艺考时学的内容，主要考察知识储备，临场应变，以及表达能力。 盛南大学播音专业每年报考人数上千，给出的合格证只有50张，最后录取的人数是30。 在座的学生能力自然是不低的，只是他们艺考后心思全放在高考上，暑假又玩了快三个月，专业水平肯定不如当初。 “完了完了，我现在普通话都烂得不行，要丢大脸了。”江吟月埋下脑袋恨不得老师能直接无视掉她。 黎清欢轻声安抚：“不会的，大家都一样，荒废专业很久了。” “我俩不一样，我心态巨差，容易发挥失常，你有专业第一名的光环，备受期待。”江吟月合十双手，开始祈祷：“我俩排后面，我俩排后面，我俩排后面......” “按学号来吧，第一位，黎清欢，江吟月做准备。” 江吟月的吸气声大到周围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黎清欢拍拍她的手，起身走到讲台上拿新闻稿，在众人的注视中站在旁边浏览稿件，高主任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 教室里静谧无声，所有人都在等着她上台，这种高强压的环境下，人会容易紧张，紧张就会出现失误。 尤其是第一位。 江吟月全身紧绷起来，手心已经有了汗意，她担心黎清欢，更加担心下一个上台的自己。 黎清欢没有空想其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眼前的新闻稿上，默念着句子，在脑海里捋通顺后，开始思考它的中心主题，组织自己的思路。 “两分钟到了。”高主任通知。 黎清欢拿着稿子上台，站姿端庄，声音清亮：“五月九号，在深城召开的全国海事工作会议上，交通运输部海事局局长......” 咬字清晰，语句顺畅，做到了新闻的高起平走低落，语速也把握的很好。 “直接开始评述吧。”高主任打断她。 黎清欢轻轻点头，手拿新闻稿交叠放在腹部，根据稿件的内容，开始长达三分钟的评述。 提出核心观点，举例论证观点，最后将主题升华。 黎清欢用的是即兴评述最基本的三段式，观点算不上新颖，却也是紧扣主题，每段内容都讲得清清楚楚。 “谢谢各位评委，以上是我的观点。”最后她弯腰鞠躬，结束演讲。 高主任微微颔首：“嗯，不错。” 紧接着，轮到江吟月上场。 她过度紧张导致讲话时磕磕绊绊，出错又让她的语速不断加快，下台后难过极了。 “没关系的，一次小考而已，下次再好好表现。”黎清欢安慰她。 江吟月依旧闷闷不乐，她只能又道：“星期五我陪你去吃薄荷花园。” 薄荷花园是盛南大学旁边的一家网红餐厅，江吟月早就想去吃了，但每天都排长队，黎清欢懒得去。 “好，一言为定！”江吟月的眼睛瞬间亮了。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我不管，你已经答应了，不许反悔！” “行，去。”黎清欢无奈的应下来。 两节课结束，播音系的学生考完了，高主任的脸色很难看，显然对他们的表现不满意，批评了几句后说：“我把分数发在群里了，我希望下次能有上90分的同学。” 话一出来，周围的同学都开始嘀咕，拿出手机看群。 “我靠，怎么还有分数啊。”江吟月也连忙点开群消息，看高主任发的图片。 第一个是黎清欢，88分。 然后是江吟月，80分。 再后面，82分，75分，80分，78分，85分......播音系三十位同学，黎清欢的分最高。 “清欢，你第一名！你好厉害啊！”江吟月先前的沮丧一扫而空，兴奋的叫唤起来，把手机递给她看。 黎清欢闻言也弯起唇角，看大家的分数。 高主任把评分细化了，新闻播读和即兴评述分别有分数，她的新闻是46分，即评42分。 新闻是全班最高分，即评却不是。 江吟月只看总分，语气十分得意：“这下那些人可没话说咯。” “哪些人？”黎清欢问。 “嘴碎的坏人。”她撇撇嘴，低声解释：“你主持迎新晚会的视频在学校八卦群流传，有人说你专业能力不行，是凭长相当选的。” 盛南大学播音系四届共125位学生，每场活动对大家来说都是机会，又因为专业男少女多，女主持人竞争尤其激烈。 黎清欢没有经过选拔，仅凭入学专业第一名成为迎新晚会的主持人，自然有很多人是不服气的。 “凭长相当选，这不是在夸我漂亮吗？”黎清欢眨着眼睛说。 江吟月听到这话噗嗤笑出来，心里的那点气愤全散了：“你这个理解真是满分。” 她说：“反正你又拿了系里第一名，我要把成绩投到校园墙去，让大家都知道，你是集美貌和才华于一身的女人。” “谢谢我的小室友。”黎清欢摸摸她的下巴，“我请你喝奶茶。” “真的吗？” “当然。”黎清欢伸出手。 江吟月碰手心跟她击掌：“好耶！” 她们走出教学楼，准备去熟悉的奶茶店，黎清欢忽然道：“今天换一家吧。” “换哪家？” “我带你去。” 黎清欢带着她往南图书馆的方向走，进到图书馆旁边一家名叫【朝夕】的奶茶店。 “这家店我好像没听过，你是怎么知道的？”江吟月奇怪。 “路过时看见的。”黎清欢扬扬下巴，“进去吧。” 江吟月推开店门，里面很大，但是有些吵，店员扬声说了句“欢迎光临”，她走到前台看菜单。 “喝个招牌啵啵奶茶吧，去冰正常糖。”江吟月回头问黎清欢：“你呢？” “我要半糖。”她拿出手机，让店员扫付款码。 店员下单后道：“好的，两位稍等。” 奶茶店墙边有两排书架，不过上面没有放书，而是剧本杀本子和其他游戏道具，几张大的桌椅坐满了学生，是专门过来玩游戏的。 江吟月和黎清欢坐在窗边的高脚椅上，小声讨论着：“这家店的老板好聪明哦，把奶茶店做成了团建的地方。” 如果只是普通奶茶店，需要靠饮品的味道吸引学生，现在品牌店多，很难占据优势，但变成团建点就不同了，到场的学生都会消费，如果玩的时间长，消费额也会上去。 黎清欢点头：“奶茶利润率高，只要一天来两桌学生，就可以养活整个店。” 江吟月准备开口时，店门再次被推开，她看着进来的男人，喉咙里的话戛然而止，整个人都变得兴奋起来，拼命朝黎清欢使眼色。 “怎么了？” “周时序来了！”江吟月尽量压着声音。 黎清欢听见他的名字，攥紧放在腿上的手，轻嗯一声。 江吟月偷偷望着门口的方向，随即又道：“我靠，他看过来了......清欢，他好像在看你！” 5 05 闻言，黎清欢侧过脑袋，与周时序相视，他的目光平静、深邃，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她笑了笑，收回视线，继续安静的等奶茶。 江吟月抓着她的手臂，激动道：“你们真的不认识吗？这也太巧太有缘分了吧！” “不认识。”黎清欢的声音很轻。 如果要说缘分，江吟月和周时序的缘分都比自己深，她的青梅竹马是周时序的室友。 而自己，全是精心制造出来的。 “我怎么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对劲。”江吟月实时汇报着周时序的举动：“他去前面点单了，连背影看起来都很帅。” 听到这句话，黎清欢再次望向周时序的方向，从她的角度只能望见棱角分明的侧脸，头顶橘黄色的灯光笼在他身上，轮廓映在淡淡的光圈里，让他多了几分柔和。 等他点完单，店员朝她们招手：“你们的奶茶好了。” “走吧，我们过去。”江吟月说。 黎清欢突然问：“你带寝室钥匙了吗？” “啊？”江吟月摸了摸口袋，“带了。” “好，过去吧。” 江吟月走到前台拿奶茶，忍不住的偷看周时序，黎清欢在她身后，拿过剩下的一杯奶茶，礼貌地跟店员道谢。 目不斜视，仿佛压根不知道旁边站着人。 周时序靠在台边静静看着，薄唇微抿，若有所思的神情，直到她们走出朝夕奶茶店才挪开目光。 “你的奶茶好了。”店员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她偷偷喊了声：“小老板。” 朝夕奶茶店在一年前并不叫这个名字，当时只是家很普通寻常的店，因为离教学楼和宿舍楼远，又毫无特色，导致生意惨淡。 老板开不下去，准备闭店转租时，有位男生走进来，穿着白衣黑裤，脸上带着未褪的学生气，甚至手里还有两本专业书，淡声道了两个字：“谈谈。” 起初老板觉得他有病，但在看过他写的方案后，同意了让他投资入股，也按照他的想法重新布置奶茶店。 一年时间，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时序投资朝夕的事情只有余嘉年和店员知道，他接过奶茶，低声问：“刚刚那两位女生，经常来吗？” “应该是第一次，长得这么漂亮，如果我见过肯定会有印象。”店员信誓旦旦。 他轻轻颔首，没有再问其他的，拿着奶茶走到窗边的位置，脚步微顿，弯腰捡起椅子上的东西。 女生坐过的高脚椅上，遗落了一把钥匙。 透过玻璃窗，周时序看见女生的身影越来越远，没有像在图书馆那样折回来。 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钥匙掉了。 他拿到前台给店员，“这是......” 转而又停住话语，思忖片刻后，将钥匙放进自己的口袋，微微勾起唇角。 “没事了。” 或许，他们还能再偶遇。 “周时序刚才又看你了！”走出奶茶店后，江吟月笑眯眯地说：“我觉得他肯定是在食堂的时候对你印象深刻，至今念念不忘。” 黎清欢听着这段胡说八道的话，不由失笑：“你倒是对我挺有信心。” “那当然啦，你可是我心目中的院花。”江吟月随口感慨：“真没想到啊，盛南这么大，居然没两天又碰到了周时序。” 黎清欢握着手中的奶茶，冰凉的温度传到手心，减少了夏日带来的燥热和她心底的紧张。 “是啊，盛南太大了。” 如果不想办法，可能永远都遇不到。 “你先前为什么问我有没有带钥匙？是又要去图书馆吗？”江吟月问。 “不是。”黎清欢说：“是我的钥匙掉了。” “啊，你知道掉哪里了吗？要不要现在去配一把新的。” 黎清欢摇摇脑袋，笑道：“我能找到它。” 回到寝室，江吟月把成绩图上其他人的名字打马赛克，投到校园墙。 校园墙发出去半个小时，那张图片就出现在学校八卦群里，紧接着有不少吹捧称赞的话，看得她身心舒服。 黎清欢不在意这些评价，却也清楚江吟月是为了自己，之后两天没课的时候，陪着她在学校闲逛。 准确来说，是在学校的食堂和小吃店逛。 “能吃到美食的感觉太好了，你是不知道艺考前的两个月我有多难过，每天都不能吃饱，还要跳绳减肥。”江吟月吃着关东煮说。 黎清欢拿餐巾纸，递给她道：“你不胖，长得也很漂亮，不必对自己这么苛刻。” “我们这样想没用啊，是大家对女生的外形更苛刻。”江吟月接过餐巾纸擦嘴巴，很是无所谓：“没事，大不了以后转行，反正我没有天赋，也卷不动。” “现在才大一，别那么早决定未来。”黎清欢抬腕看手表，说：“我该走了。” “广播社？” “嗯。” 盛南大学的广播社从来不缺人，黎清欢是经过两轮面试才进去的，昨晚社团群里通知今天开会，互相打个照面，也需要定新人的任务。 黎清欢到广播站时，里面已经坐了人，有位学姐起身过来跟她打招呼：“你好，是黎清欢学妹吗？” 她笑着点头：“我是。” “我叫杨青青，大三播音系。”杨青青的个子很高，比黎清欢还高半个头，长得很御姐，讲话的声音却特别甜。 她依次介绍面前坐着的三男两女，最后道：“我们播音部是一带一，学长学姐带新生。你这段时间的名气很大，大家都争着想带你，现在也没有结论。” 有位学长插话：“怎么没有结论了？不是说好我来带吗。” 他长得不错，留着短短的黑色寸发，懒散的斜靠在座椅上，笑起来的时候带着点痞气，是很多女生会喜欢的类型。 杨青青看了眼神情毫无波澜的黎清欢，笑着打圆场：“谁跟你说好了？我没有同意啊。” 她转言道：“不如清欢你自己来选吧。” 黎清欢侧目问：“在场的学姐学长都可以吗？” “是啊，今年播音部只招了三位，另外两位已经定好了。” “那我选你。”她说。 杨青青有点诧异：“我？你不选学长吗？” 通常女生会选择男生，男生则相反，这样搭档起来比较方便，也不会存在竞争关系。 “嗯，我想要学姐。” 杨青青也很喜欢她，点头答应了：“行，那今后我带你。” 房间里的男生发出羡慕的声音，杨青青搂住她肩膀说：“清欢是我的人了，你们不能欺负她啊。” 他们都说着“哪敢啊”，杨青青转头跟黎清欢介绍广播站：“通常一个组负责一个专栏，我手上暂时没有，准备开辟新的专栏，你如果有想法可以告诉我。” 准备稿件内容是编辑部的事情，但是开启全新专栏，主播也需要参与讨论。 杨青青见黎清欢一副淡然随性的模样，想来她不会主动提建议，谁料对方直接道：“我确实有些想法。” 她们到里面的播音室单独讲话，黎清欢提出来了互动专栏。 平日里，除去播放音乐外，学生们很少会耐心听广播站播出的内容，因为对大家而言关系不大。 她说的互动专栏，可以让学生们自助投稿，就像学校的校园墙，增加互动性，编辑们在审稿后交给主播，让他们念出来。 “想法挺有意思的，有一种校园墙代读的感觉。”杨青青想了想，又道：“但会不会有人恶作剧，乱投稿？” “会，所以审核需要严格。”黎清欢说：“具体的审核要求需要和编辑部商量。” 杨青青点头：“行，我喜欢这个专栏，你刚刚入社谁都不熟，我去跟编辑部的人沟通。” “麻烦学姐了。” “没事，本来就是我们共同的任务。” 今天主要是来互相认识的，黎清欢加过社员们的微信后说：“学姐，我先回去，晚上有课。” “好，到时候定下来我告诉你。” “谢谢学姐。” 黎清欢从广播站出来后，拿手机看金融专业的课表，下午七八节有课，离现在还有一个小时。 她走到南图书馆，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绕到馆后，抬头看向四楼的第三个窗户。 高考结束后，黎清欢经常来盛南大学，在校园里慢慢转悠。 她去过商学院的教学楼，去过见风食堂的二楼，也去过男生宿舍楼下。 前面三次都没有遇见他，大学相比高中而言太大，第四次来的时候黎清欢已经不抱有期待，在学校里闲逛着，全当是提前熟悉校园环境。 直到她来到南图书馆的后门，无意间抬眸的瞬间，瞥见窗边熟悉的身影。 夏日午后的阳光洒落，男生的侧脸映着光，像极了她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黎清欢弯弯唇，转身从正门进入图书馆，随手拿了本文学书后，直接上到四楼，坐在窗边的位置。 周时序听见脚步声就知道，是她来了。 他等了半晌，撩眼望向女生，视若无睹的低眸看着书，好似他根本不存在。 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讲话。 窗外有风缓缓吹过，透着柔软的气息，馆内却是静谧又冷清。 黎清欢一页一页的翻过书，看得十分投入，就在手中的书快要到尾声时，男生站起身来往外面走。 她依然不动声色，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黎清欢又翻过一页，在心里默数：3，2，1—— “学妹。” 清越的声音掠过耳畔，她缓缓抬眸，周时序站在桌边，从口袋里拿出钥匙，“你是不是丢了它？” “是我的，原来被学长捡到了，谢谢学长。” 黎清欢伸手想接过钥匙，周时序却忽然收回手，低声道：“学妹都不问我是在哪里捡到的，怎么确定是自己的？” 她清亮的眼眸望着他，轻轻反问：“学长如果不确定是我的，为什么会来问我呢？” 轻飘飘地将他的话打了回来，好像是他的一厢情愿，也是他在蛮不讲理。 周时序笑了声，把钥匙放在桌上，准备离开。 “学长。”黎清欢喊住他，弯唇道：“为了表示感谢，我请学长吃饭吧。” 6 06 大学前两年，提出请他吃饭的女生不少，有直接上前邀约的，也有打着班级聚会名义的。 为了表示感谢，倒是第一次见。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周时序忽然问。 黎清欢露出些许不解，似乎没有料到他会问这种问题，而后回答的十分自然：“无意间上来的，窗边风景不错。” 周时序不相信所有的交集都是巧合，但又全在情理之中。 新生不知道学校食堂只能刷卡，所以找站在身后的同学借卡。来图书馆看书无意间转到四楼，因为风景美选择停留。朝夕奶茶店在图书馆旁边，回宿舍的时候会经过。起身时钥匙从口袋掉出来，不小心落在椅子上。 是他愿意借校园卡，也是他主动捡的钥匙，这才是意料之外的事。 周时序深深地望她一眼，低声道：“抱歉，我有课。” 话里是婉拒的意思。 黎清欢点点头，表示理解，不再勉强。 她拿过钥匙放进包包里，低下脑袋准备重新看书，自若平静的模样，仿佛请他吃饭只是一句客套话而已。 仔细想想，现在离晚餐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她在这个时候提出邀请，也是敷衍的很。 或许根本不想和他吃饭。 “下次吧。”周时序突然道。 “嗯？”黎清欢闻言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答应了。 她意外的反应取悦到周时序，他勾勾唇角，拿着书走了。 等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黎清欢才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回到寝室，另外两位室友不在，江吟月正巧睡醒，边下楼梯边说：“你是自己进来的啊，钥匙找到啦？” “嗯，找到了。”黎清欢晃晃手中的钥匙。 “看起来心情不错啊，刚刚在广播社有好事发生？”江吟月很快捕捉到她的情绪变化。 “算是吧。”黎清欢把广播站目前的情况，和自己关于新栏目的想法告诉江吟月，顺便听听她的意见。 江吟月思忖片刻后道：“如果开互动栏目，像我这样不老实的人，就会想去捣乱诶！比如给周时序写封特别肉麻的表白信，署名不留自己，留你的名字。” “......” 她希望这个比如永远别发生。 黎清欢说：“应该很多人都会冒充投稿恶作剧，所以审稿环节需要非常严格。我的想法是，如果署名必须拿校园卡去编辑部实名，其他的全部匿名播读。” “实名有些麻烦，不过真心想投稿的可能不会在意。”江吟月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可以先试试。” “嗯，现在只等编辑部通过。” 毕竟这个栏目的设立，会增加他们的工作量。 江吟月仔细打量她，又道：“可我莫名感觉，你的好心情不是因为广播社。” 黎清欢再次看向拿回来的钥匙，眉眼间的笑意久久不散，低声说：“大概是因为，今天的天气也很好。” 因为天气好，所以遇见他。 也因为遇见他，所以天气好。 - 金融系每学期的课都多，今天下午七八节是风险管理与保险课，老师出名的古板严格，节节课点名，不到的直接扣分。 周时序卡点到教室，里面坐的满满当当，他在最后一排找到正在打游戏的室友们。 “又是从图书馆来的？”余嘉年头也不抬地问。 “嗯。” 余嘉年听见上扬的语调，抽空瞥他一眼，凭借两年的朝夕相处，当即感受到了他愉悦的情绪。 他有些稀奇的“哟”一声：“周老板今天心情不错啊，怎么，赚大钱了？” 身边的室友接话：“你小子就想着钱，说不定周老板是铁树开花，在路上碰到漂亮学妹呢。” “算了吧，哪怕铁树开花母猪上树太阳打西边升起，周老板都不可能和漂亮学妹沾上一丁点关系。”余嘉年语气里充满对他感情生活的自信。 室友们都笑了，周时序也勾勾唇，指尖轻敲桌面，另只手翻着手机，看群里的聊天记录。 平日上课他们会偷偷聊天，遇到件新鲜事也能聊半天，他没有翻到主持视频。 “你上次看的漂亮学妹叫什么？”他随意般问。 “你说什么？”余嘉年的音量骤然提高，吓得前排左右同学全都看过来。 周时序言简意赅的重复：“学妹，名字。” 室友撞他手臂，“快快快，关键时刻，推塔啊。” “还推什么塔啊，铁树都开花了。”余嘉年退出游戏，在相册里翻出迎新晚会的主持视频，拿到周时序面前，“你问她？” 他微微颔首：“视频也发给我。” 余嘉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周时序入学便是风云人物，有关他的传闻从来没有少过。 起初是夸赞他的外貌，女生们想要他的微信，想认识他，最常被骚扰的就是身为室友的余嘉年。 周时序一视同仁，谁都不搭理，渐渐地，开始传他清高傲慢，应证的事例也越来越多，他在校园的风评变得很差。 余嘉年问过他准备怎么办，周时序毫不在意，说不用管。 一届届新生涌进来，被提及讨论的人数不胜数，他最后只落下“高傲冷淡，不近人情”的名声，其他室友觉得很亏，余嘉年却知道，他是得偿所愿。 他全心扑在专业和赚钱的事上，恨不得断情绝爱。 “你见过？在哪里？搭话了？”余嘉年三连问，压不住八卦的心。 周时序淡淡地瞥他，不回答。 “她叫黎清欢，16级播音系的，最近在学校还挺有名气。” 清欢，清雅恬适之乐。 周时序轻笑，这个名字倒是很配她。 余嘉年低声说：“她的室友是我妹妹，你如果告诉我渊源，我帮你打探更多的消息。” “不需要。” “我都为你退出游戏了，就这？”余嘉年催促着：“快说！不然把你是朝夕老板的事情宣扬出去，让你天天请客到破产。” “没什么。”周时序嘴角扬了扬：“她欠我一餐饭。” - 上周末领书时，播音系很多书都没有到，只领了四本，星期五下午，群里通知大家五点钟去综合楼领新书。 黎清欢和江吟月想着没两本书，空手过去的，最后抱着重重地一摞书往寝室方向走。 “早知道应该拖个行李箱来的。”江吟月气喘吁吁地道。 “谁能想到播音专业有十二本书。”黎清欢平时锻炼少，体力向来差，现在同样累得不行。 江吟月往旁边的长椅走，把书全都丢在上面，自己也急忙坐下，摆着手说：“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走不动，休息一会儿吧。” 黎清欢也抱着书坐下来，递给她纸巾擦汗。 “我们走了一半的距离吗？”江吟月看着前面的路问。 “差不多吧。”黎清欢说：“但后面有段上坡路。” “救命啊。”江吟月瘫在椅子上，望着天道：“如果现在有人愿意帮我搬书，我就......” 她思考半晌，收回视线：“算了，自力更生吧，我什么都不想舍弃。” 黎清欢被她给逗笑，重新抱起怀里的八本书。 正想说继续时，前面有男生走过来，轻声细语地询问：“同学，需不需要我帮你？” 男生瘦瘦高高的，眉目隽秀，穿着干净整洁的衣裤，站在黎清欢面前，神色间带着点紧张和局促。 他后面不远处有两位男生，看样子是他的朋友。 江吟月偷偷地从后面推她手臂，意思是这位长得很帅，可以考虑一下。 “不用，谢谢你。”黎清欢笑着拒绝。 男生没有再坚持，只是道：“我之前加过你的微信，我叫方文路，是大一计算机专业的。” 这段时间黎清欢的微信收到二十几条好友申请，她全部通过了，但除了余嘉年和他推的两位朋友，她都没有理会。 所以，眼前的这位方文路，她毫无印象。 黎清欢又礼貌的点点头，不再讲话，方文路见状只能退回朋友身边，被拉着离开。 等他们走远，江吟月立马说：“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身高一米八三左右，白t黑裤衣品过关，穿的是两千块的鞋，从头到脚都特别顺眼。” 她转过脑袋，不解道：“他第一眼怎么不能让你给个机会了？” “因为......”黎清欢拖长音，而后轻轻柔柔的吐出两个字：“你猜。” “我猜又是没有眼缘。”江吟月说：“你会不会是日久生情类型啊，不喜欢来示好的陌生男生，觉得他们只看外貌很肤浅。” “不会，我是一见钟情类型的。”她语气笃定。 眼缘是很玄乎的，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大多是第一眼决定的。 黎清欢抱着书本站起来，这才回答先前的问题：“因为晚了。” “啊？”江吟月没反应过来。 黎清欢提醒：“再不回宿舍放书，该赶不上晚餐了。” 她们今晚准备去薄荷花园吃饭，据说每天六点开始排长队，所以必须在之前赶到。 “哦对对对，行动行动！”江吟月听到晚餐瞬间充满动力。 往前转过弯是一段上坡路，黎清欢和江吟月在坡底互相鼓劲，一口气到半路，迎面看见周时序和余嘉年。 “我靠怎么又碰到臭男人，旁边还是周时序。”江吟月顿时悲喜交加：“他们该不会是朋友吧？天煞的，余嘉年哪来的这么好福气，又是我哥发小又是周时序的朋友。” 黎清欢失笑：“你再大点声该被他们听见了。” “我不想听他叭叭叭，我们躲开他。”江吟月低着脑袋往斜前方走，对余嘉年的嫌弃程度甚至超过对周时序颜值的欣赏。 可惜已经晚了。 余嘉年见到她们，立马朝这边走，然后又像是想到什么，返回去把周时序也拽过来。 他笑嘻嘻地喊黎清欢“漂亮学妹”，紧接着目光落在正在瞪他的江吟月脸上，“远远就发现你偷看我，刚刚是不是在讨论我啊？” 江吟月忍不住翻白眼：“少自恋了，你也配？” 余嘉年丝毫不生气，又问：“搬书呢？” “你瞎啊。” “这么多，搬得动吗？” 江吟月嗤声：“区区几本书有什么搬不动的，你少小瞧我......” 话未讲完，余嘉年的手突然往书上一摁，力道大的江吟月没能拿稳书，就在她要松手的瞬间，书全被接过去。 “啧，这不是根本拿不动吗。”余嘉年抢了书直接往前跑。 “你给我站住！”江吟月气急了，跑着去追他。 这条路只剩黎清欢和周时序。 他们同时看向彼此，目光在空中交汇，女生的眼眸干净澄澈，很是坦荡。 她怀里抱着一摞书，看起来极为吃力，却不主动提让他帮忙。 黎清欢微微一笑，率先挪开视线。 周时序正想开口，听见哗啦啦的声响。 书本散落一地。 正巧落在他的面前。 7 07 周时序垂眸看向脚边的书，轻笑一声。 他原本是想开口询问黎清欢需不需要帮忙的，毕竟他们算是认识，余嘉年又跟着她的朋友跑了。 谁能想到，书抢在他前面。 周时序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书，有一本顺着下坡路滑远了，他也耐心的走过去捡起来。 正值落日时分，夕阳将天边染成橘红色，余晖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道路上，光影斑驳。 黎清欢静静地望着他的身影，想起三年前，她在操场上再次遇见周时序的那天，也有这样漂亮的晚霞。 她高中是语文课代表，经常需要在课间去老师办公室搬作业。 作业本不厚，抱着倒是不吃力，只是办公楼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每次都要从操场穿过去。 拿的次数多了，总会出些意外。 当时是下午的大课间，学生们在操场上疯闹，黎清欢被迎面跑来的男生撞到肩膀，手上不稳，怀里的作业本全都掉落。 男生大概是在躲朋友，匆匆丢下一句“对不起”就跑了，她只能自己收拾残局。 操场上人来人往，容不得她慢慢捡，正慌忙收拾时，前面有道身影弯下腰，将散落的作业本捡起来。 黎清欢抬眸看过去，男生个子很高，校服穿的整整齐齐，精致的五官近在咫尺，眉眼间透着少年人的清俊。 是周时序。 深城四中高一高二和高三年级的教学楼是分开的，开学典礼后，她没有再碰到过他。 但是主席台演讲的十分钟，让她记忆深刻。 黎清欢赶紧收回视线，继续捡本子，低着脑袋只能看见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净。 无意间，他们握住同一本作业。 她再次看过去，少年仍然垂着眼眸，很快松开手，拿起旁边的本子。 作业本薄，有些单本被风吹远了，他也不嫌麻烦，走过去一本本的捡回来，整理好放到她手中。 他神情始终淡淡的，默不作声的帮忙。 “周时序，快点，我要饿死了！”旁边有朋友喊他。 黎清欢都来不及道谢，他已经从身侧走过去，好似只是顺手做了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她抱着作业本站起来，回头看他的背影，落日余晖洒下来，仿佛在他周身镀上一层薄薄金光，令人挪不开眼。 天边忽然起风了，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周时序把掉落的五本书全部捡起来，没有放回她怀里，而是拿着书转身朝女生宿舍的方向，低声道：“走吧。” “谢谢学长。”黎清欢语气诚恳，跟在他的身边。 这声谢谢，早在三年前应该说给他。 “上次的债都没有还清，又欠我一次。”周时序话里带着点打趣的意味。 他指的是请客吃饭。 “学长很急吗？”黎清欢侧目问。 这句话只有半截，可以是很急着让她请客吗，又或者是，很急着和她撇清关系吗。 “不急。”他说。 “不急的话，为什么不让我慢慢还。” 像是在埋怨他的催促。 周时序低笑：“我以为你会说，择日不如撞日。” 毕竟她先前的样子，不像是愿意和自己有过多牵扯。准确来说也不是不愿意，而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早断早了。 现在正巧是晚饭时间，适合断了。 “可惜今天不行。”黎清欢顺着他的话接过，没有否认他话里隐含的意思，只道：“我和朋友约好去薄荷花园。” 薄荷花园的名气很大，周时序也有听过，环境布置非常有氛围感的一家西餐厅，味道也不错，适合小情侣约会和姐妹拍照打卡，每晚都会排长队。 “听说不错。” “学长吃过吗？”她随意的问着。 “没有。”周时序说：“是我朋友对薄荷花园感兴趣，特意了解过。” 余嘉年有提过两次，但他至今没有答应。 他对食物没有太大需求，新鲜，不难吃就行。如果遇到喜欢的食物和餐厅，他可以一直吃下去，不会腻。 大学两年里，他通常只去见风食堂，不愿意尝试新的菜品，更不想花时间去外面餐厅排队。 身边的女生笑道：“我也是朋友感兴趣，不然以我的性格，能吃四年见风食堂。” 他侧目望过去，漆黑的眼眸像寒潭般深沉，意味不明。 “怎么？”黎清欢不明所以。 周时序想起初见的场景，是在见风食堂的甜品窗口，她在他前面排队，点了两碗红豆豆花。 和他一样的口味。 “没什么，只是有些意外。” 意外她和自己有太多的爱好相同。 江吟月和余嘉年打打闹闹到宿舍门口，才想起来把黎清欢丢在后面，连忙转回去想找她，被余嘉年给拉住：“别人要单独相处，你跑过去凑什么热闹？” “你是故意的？”江吟月这才反应过来，甩开他的手往前走，“什么单独相处，我们清欢又不认识他。” 她觉得周时序长得很帅，和清欢特别般配，但是她不知道清欢是怎么想的，不能因为对方是个很帅的男人，就自作主张的撮合他们。 余嘉年抱着书追上去：“学妹说她不认识周时序吗？不可能吧，我看周时序的态度肯定是认识的。” 江吟月不理会他，继续原路返回。 走到拐角处，他们看见不远处的黎清欢和周时序，男帅女美，有说有笑，画面无比和谐养眼。 余嘉年撞撞她的手臂，“看见没，多般配啊。” “撞我干嘛。”江吟月嫌弃的往旁边走两步，嘀咕着：“难怪我觉得先前周时序看清欢的眼神不对劲，果然是别有所图。” 余嘉年见她知道内情，八卦问：“先前是什么时候？” “他在奶茶店一直盯着清欢看。”江吟月想了想，突然道：“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想制造偶遇吸引清欢的注意。” 余嘉年自认为对朋友是非常了解的，肯定做不出这种事，但周时序最近的反常，也让他拿不准。 “哪家奶茶店？”他问。 “朝夕。” 余嘉年深吸气，觉得八成有可能是故意的，毕竟朝夕是他的地盘，让店员通风报信什么的轻而易举。 这小子，啧啧啧。 “不对。”江吟月又摇了摇脑袋。 “什么不对？” 朝夕奶茶店，是清欢提出要去的。 江吟月等黎清欢走近后，立马道歉：“我刚刚是被气糊涂了，不是有意扔下你的。” “没事，我知道的。”黎清欢笑着说。 她从余嘉年手中把书本接过，眨着眼睛道：“回宿舍吧。” 黎清欢侧身看向周时序，他将手里的几本书落在她怀里的书上，动作很轻。 “学长放心，欠你的我都记得。”她说。 周时序微微颔首，黎清欢又道：“只是，我该怎么找学长还债呢？” 余嘉年在旁边说：“加个联系方式呗，以后干什么都方便。” 黎清欢示意怀里抱着的书，明显腾不出手来。 余嘉年又接话：“我有你微信，我推给他。” “嗯，那学长加我吧。” 黎清欢语调温柔，声音极轻，却让他忽然想到一周前在休息室门口，她说的那句话——【让你的朋友加我。】 他当时感觉那句话背后的意思是，让周时序加我。 仅仅一个星期，居然成真了。 黎清欢和江吟月并肩回寝室，周时序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余嘉年凑过去道：“听说你先前故意制造机会，假装偶遇学妹？” 周时序瞥他一眼，转身往男寝的方向走。 “你不讲话我当你是默认啊。”余嘉年急忙追上去，“我刚刚是不是很聪明，把电灯泡引走，给你创造机会！你小子把握的不错啊，还知道主动帮人家拿书。” 想到那摞书，周时序不禁扬了下唇角。 哪里是他主动帮忙，是书自己送上来的。 “我请你吃饭。”周时序说。 余嘉年只当他是变相肯定自己的行为：“去哪里？不会又是见风吧。” “也可以选择点外卖。” “你就不能出一次校门吗。”余嘉年拿出手机，“我问问学妹她们吃什么。” 周时序回答：“薄荷花园。“ 他顿时兴奋道：“我也要去！” “不去。” “......” - 黎清欢和江吟月回到寝室，把书放在桌上后，转头又急忙忙出门。 刚才被耽误不少时间，已经快到六点钟了。 江吟月沿路都在看薄荷餐厅的推荐菜品，纠结着待会儿要点些什么。 黎清欢听着她东扯西拉，全然不问八卦，有些奇怪：“你不问我和周时序之间的事吗？” 虽然她从来不曾明说，但江吟月和她朝夕相处，深知她是什么样的性格，细细琢磨后，大约也能猜到些。 “你不是也没有问我和余嘉年的事嘛。”江吟月笑嘻嘻地道：“我的好奇心有时候不重。” 分寸感，是当下交友最难得的品质。 黎清欢弯弯唇。 她们六点多到薄荷花园，门口的椅子都坐满了，看模样大多是盛南的学生。 江吟月进去取号，很快哭丧着脸跑出来：“前面有15桌，要等一个多小时，完了完了呜呜呜，今天多半吃不到。” 黎清欢拿过小纸条看，她取得是双人桌的号码。 “四人桌呢？” “我再去问问。”江吟月又跑进餐厅，不一会儿出来说：“四人桌的前面有3桌，只用等二十几分钟，可是我们就两个人啊。” 黎清欢拿出口袋里的手机，“你去取号，我来想办法。” “你现在叫小希她们吗？别吧，肯定不会来的。” 两位室友想减肥，经常不吃晚餐，或者在寝室水煮青菜和鸡胸肉。 “不是她们。”黎清欢打字的手微顿，抬眼看向她，问道：“你和余嘉年的仇怨有多深？” 提到他，江吟月忿忿不平：“深仇大恨。” “能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吗？” “绝无可能！” “如果不和他同桌，就吃不到薄荷花园呢？” “我又可以了！” 黎清欢失笑，通过周时序的好友申请，发过去的第一句话是：【学长，要来薄荷花园吃饭吗？】 周时序和余嘉年已经到见风食堂的门口，他收到消息后，忽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不会临时有事要放我鸽子吧。”余嘉年回头问。 “是我临时良心发现。”周时序笑了下，转身道：“走吧，去吃薄荷花园。” 8 08 薄荷花园内用的是昏暗调黄色光线，映衬出温暖的氛围感，墙壁挂着复古油画，每张桌子上摆放鲜花和烛台，精致又浪漫。 四人桌在最里面，他们跟着服务员走进去，前面的大幕布上正在放动画电影。 江吟月最早学的是编导，需要天天刷片，她看得电影算多，尤其是动画类型，但眼前放的内容却全然没有印象，奇怪道：“这是哪部电影啊，像宫崎骏的画风。” “侧耳倾听。” “侧耳倾听。” “侧耳倾听。”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江吟月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最无知的竟然是我这个学过编导的人？” 余嘉年解释：“我没有看过，我知道是因为周时序在微博发过。” 黎清欢闻言望向周时序，他也正巧看过来，目光交汇，仿佛在无声地询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收回视线，轻声道：“坐吧。” 服务员说：“扫码点单，现在客人多大概十分钟上菜，有任何需要按铃，祝各位用餐愉快。” “我来我来！”江吟月迫不及待的扫码点餐。 余嘉年也扫桌上的二维码，说道：“你哪里会点菜，还是得我来。” 江吟月对他不客气的翻白眼，边勾选边念叨：“猪肋排和雪花牛排必须点，这两样是薄荷家的招牌，柠檬烤鲈鱼就算了，听起来就难吃，然后再点个披萨和冰淇淋。” “柠檬烤鲈鱼也是他们家的招牌，加上加上，冰淇淋在哪里不能吃啊，删掉删掉。” “不许删！”江吟月拍桌，又把冰淇淋加回来。 “我偏删。”余嘉年作对似的又删除了。 江吟月垮着小脸，软声软气的告状：“清欢，你看他！” 黎清欢微微一笑，撩眼看过去，什么话都不说，但意思很明显。 “怎么，就你会找朋友告状啊，我也有......”他侧目看见身边的周时序，识趣的改口了：“我听学妹的。” 现在客人多，点完菜后需要等十分钟，他们的视线纷纷落在对面的屏幕上。 周时序看了一会儿，目光微转，停在黎清欢的脸上，忽明忽暗的荧幕白光在她侧脸闪烁变幻，乌黑的长发随意的别在耳后，因为喜欢的剧情弯起笑眼，自然又灵动。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注视，黎清欢也转过目光，歪了下脑袋，询问他是不是有事。 “学妹也看过侧耳倾听？”他问。 黎清欢微微颔首。 “这部电影挺小众的，学妹是从哪里知道的？” 周时序经余嘉年提醒才想起来自己有微博，他前两年不忙的时候，偶尔会在上面发些喜欢的内容。 喜欢待的地方，喜欢吃的食堂，以及，喜欢看的电影。 黎清欢回答的自然：“豆瓣高分推荐电影。” 周时序嗯了声，又说：“我最喜欢女主在冬天的早晨，骑车去找男主的那一段。” 她轻笑出声，不紧不慢地道：“是男主骑车去找的女主。” “是吗。”周时序拿起桌上的水杯，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可能时间太久，我记错了。” 骑车的片段在《侧耳倾听》里很经典，如果看过电影肯定不会记错，起码，不会是把男女主的行为记反。 《侧耳倾听》上映时间早，一直不出名，听过名字的人都很少。 黎清欢确实是从周时序微博知道的这部电影，但是不同于余嘉年，她真的花两个小时看了。 “学长不会是没有看过吧。”黎清欢突然不轻不重的道了一句，把他先前话里的意思挑在明面上问。 周时序听出来了，翘起唇角，笑得有些无奈。 余嘉年闻言连忙解释：“他看过的，他特别喜欢看小众电影，还经常发微博推荐别人去看，哦对，他微博挺多粉丝。” “挺多粉丝是多少？”江吟月问。 “现在有两万了，对吧？” 周时序有半年没有登录过微博，也不清楚具体的粉丝数，只道：“差不多。” 江吟月对帅哥的好奇心又上来了：“两万？那应该算是小网红了吧，是因为天天发照片嘛。” “他是那种勤快的人？”余嘉年又帮忙回答：“都是他高中和大学的学弟学妹，学长学姐。” “主要是学妹和学姐吧。”江吟月打趣一句，转头问：“清欢，你有关注他吗？” 黎清欢一直在听他们对话，正低头准备喝水，感受到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尤其是对面的目光，毫不掩饰。 她神态自若，笑道：“没有。” 周时序微微往后靠着座椅，手臂搭在沿边，指尖随意的轻敲桌面，这是他觉得最舒适的姿势，也是他在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 “你不也是学妹吗，你关注了？”余嘉年反问。 “没啊，但我们不一样，清欢不止是大学的学妹，也是高中的学妹。” 周时序闻言停住手上的动作，身子朝前倾了倾，微低的声音里夹杂着磁性：“你是深城四中的？” 黎清欢轻轻点头：“嗯。” 周时序抿了抿唇，他觉得自己应该再问点什么，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和自己高中同校，然后呢？ 心底的那层迷雾好像拨开了些，但仍然找不到方向。 他能怎么问呢，难道直接问你高中不认识我吗，没有听说过我吗，显得他多有名一样，自恋又无赖。 再则，黎清欢和他不是同级，连教学楼都离得很远，能接触到的机会更少。 他记忆中唯一的交集，是黎清欢这一届入学的时候，他被班主任点名，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演讲。 当时是夏天，烈日炎炎，他上台时，下面的学生们已经站了半个小时，早热的不耐烦，他自作主张缩短演讲内容，十分钟就下台了。 后来免不了被班主任批评一顿，也再没有选过他演讲。 这种形式主义的演讲，新生们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台下的黎清欢不会记得他。 “你们居然高中也同校，这么巧啊！”余嘉年朝他挤眉弄眼：“这是缘分啊，要好好珍惜。” 周时序没有理会他，用眼神示意收敛些。 服务员终于把晚餐端上来，他们的话题便转成食物的味道。 薄荷花园能够出名，除了环境和氛围，更因为它每道菜的味道都不错，现如今能兼顾这两样的餐厅屈指可数。 “真不错，名副其实。”余嘉年心满意足的感慨。 周时序看了眼对面的黎清欢，她微低着脑袋，在吃冰淇淋。 “我出去下。” 等他起身离开后，黎清欢缓缓抬起眼眸，望着前面弯了唇角。 她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原本这餐饭应该她来请客，她倒是不缺一餐饭的钱，只是如果她真的买单，他们之间的债就算还了。 有些债是需要欠着的，这样才能有来有回。 余嘉年趁他不在，立马开始讲好话：“学妹，你别看周时序冷冷淡淡的模样，其实他很热心的。” 江吟月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他：“你确定？” “当然啊，我和他可是两年的室友，朝夕相处能不清楚吗。”余嘉年信誓旦旦。 “所以学校的传言都是造谣？” “学校传的最离谱的是他凶哭女生那件事吧？我当时和他同组，女生把我们全组的期末作业都弄丢了，周时序只是问了一句，你准备怎么解决，她就哭的稀里哗啦，最后也是周时序去跟老师解释，让我们延后一周交。” “只是问了一句话？”江吟月代入自己，如果是发生在她身上，可能会更生气。 “对啊，但不知情的人会说，是他凶哭女生。” 江吟月又问：“还有呢？” 余嘉年接着道：“还有女生在他宿舍楼下告白的那件事是吧？他当时压根不在宿舍，知道后要我帮忙去劝女生离开，也给她打电话拒绝了，她非要见到本人才罢休，周时序只能从外面赶回来，路上花了两个小时。” “原来等两个小时是这样来的啊。”江吟月连声啧啧：“果然，传言不可全信。” “可不是嘛，大家只会记住自己感兴趣的部分，再加上他不爱解释，所以现在风评很差。”余嘉年看着黎清欢，郑重道：“学妹啊，周时序就是外冷内热，他本质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黎清欢笑着点点头：“嗯。” 她很早前就知道了。 周时序从外面回来后，发现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黎清欢和江吟月都不讲话，后者更是用一种困惑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怎么了？”他问。 余嘉年想到黎清欢刚刚风轻云淡的模样，多半是不在乎，没有听进去他的话，一脸沉重的拍拍他肩膀：“兄弟啊，哥帮不了你。” “......” 他们吃完准备回学校，黎清欢走到前台，轻声道：“18号台结账。” “结过了。”身后传来周时序声音。 黎清欢回头看向他，表情有点无奈：“说好我请客的。” “学妹很急吗？”他问着，将先前的话还回来了。 黎清欢失笑，回答：“不急。” “不急的话，慢慢还吧。” 9 09 回宿舍的路上，黎清欢和江吟月本来是走在一起的，但余嘉年偏偏要挤在旁边，拉着江吟月嘘寒问暖。 “问什么问？我不告诉你。”她不耐烦道。 “怎么跟你哥讲话的？没大没小，一点礼貌都没有。”余嘉年揉她脑袋。 江吟月伸手顺着自己乱七八糟的长发，语气不悦的重申：“你不是我哥！” “我跟你哥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妹妹不就是我妹妹。”余嘉年又问：“到底有没有男生找你要微信？你不能随便谈恋爱啊，必须先带给我看看。” “我偏不！我一个星期谈一个男朋友，我一学期换十八个。”江吟月故意说。 “现在都过去三个星期了，哪还有十八个星期？再说，你天天满课，去哪里找十八个男生？” 余嘉年絮絮叨叨没完，江吟月不自觉的加快脚步，于是，步伐缓慢的黎清欢渐渐落后他们，掉在周时序的身边。 她没有开口说话，依旧慢悠悠地走着。 天已经暗了，空气中浮动着丝丝缕缕的微风，带着湿润的凉意，校园路边昏暗的灯光映照出他们并肩的身影。 黎清欢觉得这样已经很好。 已经是她期盼很久，努力很久得来的场景。 到分叉路口时，周时序停下脚步说：“我去南图书馆，学妹要一起吗？” 他会根据每天的课程，在不同时间段去图书馆，周五都是晚上过去，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这个习惯不会变。 这周他碰到过黎清欢两次，刚刚听他们闲聊，她似乎也经常去，其他时间大概是错过了。 黎清欢微微侧目，几乎没有犹豫，回道：“我不去。” 周时序微怔，随即笑了。 他也有些弄不清自己了，居然会对两天前才知道名字的女生主动提出邀请。 “嗯。”他不再多说什么，准备离开。 “学长。”黎清欢突然喊住他。 周时序侧目望进一双乌黑清亮的眼眸里，在路灯下闪着一层柔柔的光，随着她浮起的笑意闪烁。 很好看。 这是他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念头。 “学长。”黎清欢又唤了声，问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周时序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了：“黎清欢。” “那学长以后喊我的名字吧。”她弯起笑眼，声音清缓，很是悦耳：“学妹有太多个了，黎清欢只有一个。” 她不等周时序回话，继续往前走，依旧不急不徐地。 树叶随风缓缓摇曳，暖黄的灯光映照出清瘦的身影，给人一种宁静安稳的感觉。 等那道身影在视线中消失，周时序才收回目光，回想着她刚刚的那句话。 学妹有太多个，那么学长呢？ 她不是也一直叫他学长吗。 他笑了笑，从岔路口去图书馆。 - 黎清欢走到宿舍门口，看见气哄哄的江吟月，和正在念叨的余嘉年。 见到她，江吟月立马冲过来一把抱住：“清欢你终于回来了，快快，我们回寝室。” 余嘉年没有看见周时序，不由问道：“他人呢？” 总不会一个人先回寝室了吧？ “图书馆。”黎清欢回答。 “他去图书馆？不是，他有......”余嘉年难以置信闭闭眼，深呼一口气才缓过来。 “走啦走啦。”江吟月催促。 余嘉年又叮嘱她：“下周降温，你多穿点啊，别感冒了。” “知道，啰嗦！”江吟月拉着黎清欢回到寝室。 明天是周末，另外两位室友出去玩不回来，她们洗过澡后关灯上床。 少了两个人，寝室里显得格外空，江吟月忽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清欢，你不回家吗？” 她不是本地人，待在寝室很正常，但黎清欢的家在深城，按理来说，周末都会回家的。 “不回。”黎清欢说：“太累，想休息两天。” “这倒也是，这周上课太忙了，周末就应该在寝室睡个昏天地暗。” 光是从声音里，黎清欢都能感受到她的愉悦和亢奋。 “行，那我睡了。”她故意道。 “别啊。”江吟月倏地坐起来，“大好休息日，陪我聊聊天。” “睡觉。” 江吟月掀开帘子，从隔壁床爬过来，两人“啊啊啊”叫唤着，最后挤在狭窄的单人床上，开着床边的小灯谈心。 周末过后，又是新的一周。 中午在食堂吃完饭，江吟月问她：“你是回寝室还是去图书馆？” “我要去趟广播社，先前提出的互动专栏定下来了。” 今早杨青青给黎清欢发消息，问她中午之后有没有时间来一趟广播社，编辑部的成员和副社长都在场，正好讨论栏目试播的事。 “真的？”江吟月蠢蠢欲动，满脸兴奋：“你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我马上去投稿。” 黎清欢无奈道：“好。” 她到广播社，敲门后进去，长桌旁围着几位陌生的面孔，杨青青主动起身打招呼：“清欢你来啦，过来坐。” 黎清欢坐在她身边，抬眼发现对面的男生一直在偷看自己。 她觉得男主有些眼熟，想了下记起来他是搬书途中遇见的男生，好像是叫方文路。 方文路冲着她笑了笑，黎清欢微微颔首，直接问道：“互动栏目有什么问题吗？” “学弟你来介绍吧。”杨青青道。 “栏目的名字叫黄昏来信，每周五下午播出，投稿采用匿名形式，如果想实名需要拿校园卡到广播社审核，投稿渠道用公众号后台留言。”方文路稍稍停顿，而后说：“这些是已经定下来的，但有一个问题是，投稿人写信的对象会不会觉得不适。” 骂人的信件他们肯定不会通过，那么绝大多数应该是表白的信件。 表白者匿名了，可是被表白者的名字会被念出来，他考虑到他们会有不适。 “有这种可能。”黎清欢想了想道：“匿名投稿的对象也同样匿名，实名投稿的对象实名，能省去很多麻烦。” 如果出现问题，被投稿者也能直接找到人，而不会找上他们的麻烦。 “但这样会很没意思啊，谁愿意听没名字的内容啊。”说话的是先前见过的寸发学长，也是广播社副社长。 “万一有事，我们负不起责任。”黎清欢直言挑明。 副社长说：“出不了什么事，校园墙那么多人被匿名表白都没事，也没见有人找校园墙的麻烦啊。” “副社长知道校园墙是谁在管理？” “不知道啊。” 黎清欢看向他，眼底的意思很明显，所以他们才找不到人算账。 广播社不像校园墙，它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而且互动栏目说到底是她和杨青青读信，她们需要负责。 “其实我也感觉不会有事。”杨青青说：“大家投稿不就图个乐子嘛，全部匿名像空口编造的。” “我也觉得，校园墙这么多年都没事，不会到咱们这里就出事。” “是啊，对象别匿名吧。” 社团里其他人一致反对黎清欢提的建议，讨论半天，最后副社长拍板了最初的计划，说今晚开通投稿渠道，星期五下午试播。 黎清欢和方文路相视一眼，都没有再开口。 她下午七八节有课，和杨青青确定好时间后，先离开了。 “等等。”方文路喊住她，从后面追上来说：“你放心，我会严格审核投稿，尽量保证不出问题。” 黎清欢笑笑：“谢谢，麻烦你了。” “是我应该做的。” 方文路不再说话，默默地跟在她身边，直到分岔路口，黎清欢准备去往传媒学院的教学楼时，侧目看他一眼。 他迟迟的反应过来：“我还有课，我往前面走，再见。” “再见。” 黎清欢到教室后找到江吟月，在上课前简单的讲了栏目的事。 “你别有太大的负担，我也觉得这就是图个开心，读信而已，不可能出事的。”江吟月安抚道。 黎清欢点头：“应该是我多想了。” “说不定你能找到给自己的表白信呢。”她笑嘻嘻地道。 “那肯定是你投的。” “那可不一定！” 上课铃声响起，高主任走进教室，她们同时静声，收起玩闹的心思，认真听讲。 整整一周，黎清欢的注意力都放在新栏目上，教学楼和宿舍两点一线，关注广播社的公众号，和编辑部的成员在群里聊天。 “你怎么又宅起来了，连图书馆都不去。”江吟月说她。 黎清欢想到图书馆，脑海里浮现出周时序看书的模样，微微勾起唇角，回答的却是：“最近很累，不想去。” “食堂呢？总不能天天点外卖吧。” “除了见风食堂，都可以。” 江吟月觉得奇怪：“我没听错吧，最爱的见风食堂都不愿意去了，你这是转性了吗？” “到底出不出去？”黎清欢笑着反问。 “去去去！” 在食堂吃过饭，黎清欢提前去广播社看编辑部审核过的信件，为下午播出做准备。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居然真的有很多人拿着校园卡过来实名投稿，当然，匿名的也不少。 黎清欢和杨青青平分信件，她无意间暼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将那封信抽出来，说道：“这个我来念吧。” 杨青青很爽快的答应了：“行啊。” - 周时序整整一周都没有遇见过黎清欢。 她没有再去图书馆，朝夕奶茶店也没有她的身影，连见风食堂都碰不到她。 他倒不是眼巴巴的想见到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上周随处可见的人，这周突然像消失了一样。 周时序划开屏幕，点开名字叫【l】的对话框，打了三个字“你最近”，又停住动作，删除掉。 正在想措辞时，传来余嘉年的声音：“周老板，都下课了你还坐着干什么？” 他想了想，最后收起手机，走出教室。 “你和学妹相处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一点点的进展？”余嘉年问。 周时序只感觉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瞥他一眼道：“没有。” “让你天天只惦记图书馆，也不知道对女生主动些，真是不给我们111不争气。”余嘉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他懒得再搭理。 “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听黄昏来信，我是今天的主播黎清欢。” 走廊的广播里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余嘉年激动的搭住周时序肩膀，“你听你听，是漂亮学妹！” 他脚步微顿，忘记拍掉肩膀上的手，就这样站在扶栏边，静静地听着。 另一位主播说完开场白后，黎清欢的声音再次响起：“今天读的第一封，是位女生写的匿名表白信。” “她写给的对象是，14级金融系的周时序学长。” 10 10 广播里的声音在继续，念着匿名女生写的告白情书，内容大胆又直白，她的语气格外深情。 走廊上不少学生特意停下来听，都是同届同院的同学，多半认识周时序，纷纷憋着笑对他投去目光。 余嘉年笑得趴在扶栏上，无情的嘲笑着：“我赌一餐饭钱，学妹是故意的。” “以为都像你这么无聊？” 话虽然这么说，周时序却心知肚明。 广播社的新栏目，他有听室友提起过，班上同学也有兴冲冲去投稿的，看它的传播度，收到的信件理应不少。 偏偏挑中给他的告白信，又偏偏，是黎清欢亲自念。 哪有这么巧的事。 “学妹是深城四中的，应该是本地人吧？”余嘉年仿佛无意间道。 “嗯。”他应声。 高中很少有跨省跨市来读书的，尤其是深城，对学生的户籍有要求。 “明天可是国庆节了啊，要放假七天呢。”余嘉年又说。 周时序这才终于反应过来，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余嘉年故意在背后喊他：“快吃饭了，你去哪里啊？” “找人还债。” - 广播室内，黎清欢和杨青青各读一篇，轮番交换，很快结束了半个小时的念信时间，说了投稿渠道和下次播出时间后关麦。 她们摘下头戴式耳机，相视而笑，都感觉播的不错。 “其他栏目都是男女搭配，没想到我们女女搭配也这么有默契。”杨青青笑盈盈地道。 “我很紧张的，多亏有学姐在场，经验丰富，声音好听，又能及时接我的话。”黎清欢真心实意的夸赞。 她之所以选择学姐带自己，一来是不喜欢其他学长看自己的眼神，二来是她向来觉得播音这一行，女生比男生的专业能力强，很多男生不过是靠着性别优势才能出风头。 “16级第一名的夸奖，我承受不起。”杨青青捂着胸口开玩笑般道，而后问起第一篇信件的事：“你是认识周时序吗？” 黎清欢没有直接回答：“怎么了？” “看你特意挑中给他的表白信，随便问问。” “学姐认识他？” “我们是高中同学，确实认识，但不熟。”杨青青笑着说，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站起身来，“走吧，出去问问其他人效果怎么样。” 她们前后走出演播室，编辑部的成员发出起哄的声音。 “两位大美女辛苦了，我们公众号后台从刚刚开始，不停地有人投稿。”副社长难掩面上的喜色。 社团的经费除了靠社员们交钱，更多来源于外部的赞助，广播社如果能因此出名，之后的赞助压根不用担心。 “我室友说，外面的同学都特意停下来听广播，肯定能越来越火。” “是啊，两位大美女真牛。” 黎清欢弯弯唇，说道：“我们这么厉害，应该是两位大主播吧。” 她实在不喜欢因为能力获得的赞扬，还要被外貌掩盖住，美女这样的词汇一出现，能抹杀掉专业度。 杨青青同样如此，附和着：“对啊，叫什么大美女，叫大主播。” 其他社员立马改口：“两位大主播辛苦，亏得你们想出互动专栏，让广播社能被重视。” “正巧是晚餐时间，要不要找个地方庆祝？” “行啊。” 社里大半的成员今天都在，其他的成员提前离校，回家过节去了。 杨青青问她：“清欢你今晚有空吗，要回家吗？” 黎清欢是懒得参加社团聚餐的，不过想到刚才杨青青说是周时序的高中同学，她笑道：“我没事，有空。” “行，那留校的一起去吧，我们提前过节。” 有些成员要去火车站赶车，留下来的大多是新招来的大一新生，还有杨青青，副社长，和另外两位编辑部的成员。 广播社有固定的聚餐地方，是南门外的一家创意餐吧。 他们确定人数后，开始商量是去老地方，还是找家没有去过的店。 黎清欢对于吃很随便，最先走出广播社，想在外面等大家，推门出去就看见扶栏边站着熟悉的身影。 男生穿着黑灰色牛仔外套，右手拿着两本金融专业书，左手插在口袋里，神情淡淡地，似乎是等了许久。 杨青青紧接着出来，见到他惊讶一瞬，下意识道：“不是吧周时序，不过念了一封别人给你的情书，都亲自找上门来了？” 副社长和其他成员闻声纷纷跑出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周时序。 有位男生特意走到黎清欢身边，用防备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是担心他会为难黎清欢。 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让他觉得好笑，开口道：“我是来找黎清欢的。” 身后广播社的成员们仍然没有动，眼底的意思很明显——我们当然知道你是来找黎清欢算账的。 周时序倒不至于为一封匿名情书生气，只是她欠着自己的债，还故意坑他，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余嘉年提醒他才意识到，她放假是不会留校的，又会有七天见不到。 他从教学楼赶来广播社找黎清欢，谁料突然涌出来这么多人。 周时序只能看向黎清欢，想让她帮忙解释两句，女生眉眼间是遮不住的笑意，声音很轻：“不好意思学长，我们部门有聚会。” 这话变相说明他们是认识的，却同时拒绝了他。 他来得莫名，也没有特别的身份和理由，能将她从这里带走。 “好。”周时序点头，准备离开。 身后的杨青青忽然道：“你如果没有事，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聚餐？” 社团的女生们眼睛亮了，毕竟餐桌上多个赏心悦目的大帅哥，谁会不愿意呢。只是据说周时序连班级和院里的聚餐都不参加，更别提和一群陌生人吃饭。 他望向黎清欢，她主动帮忙打圆场：“学长要去图书馆，没有时间。” 好像十分肯定他不会去。 “好。”他又颔首，破天荒的答应了。 黎清欢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周时序微微扬了语调：“不欢迎？” “哪敢。”她笑笑。 知道周时序来的目的不是找茬，其他人也没有意见，一行人齐齐下楼，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 黎清欢和周时序落在最后面，俊男美女并肩而行，画面实在好看，前面社团成员频频回头，目光里带着暧昧的打趣意味。 方文路也时不时回头看，视线只落在黎清欢身上。 周时序注意到他，也对他有印象，是刚才挡在黎清欢面前，想护着她的男生。 什么关系都没有，却先防备起他来了。 他勾勾唇，开口问：“给我的那封信，是谁写的？” 黎清欢说：“匿名信，我也不知道。” “怎么挑中写给我的？” “凑巧。” “是吗？” 黎清欢侧过脑袋，表情里带着几分无辜，反问：“难道学长是在怀疑我故意坑你吗？” 周时序气笑了，反而变成他的不是了。 “没有，好奇而已。” “这才是第一周。”黎清欢笑着说。 周时序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你的意思是，以后每周都会有给我的情书？” “我不知道，这要看学长的魅力。” 他的魅力？他现在在学校的风评有多差自己很清楚，如果说有一两封是可信的，再多就很假了。 不过信件可以匿名，如果她成心捣乱，每周都有也不是不可能，说不定她还能“凑巧”的每次都把他放在第一个。 想到每周五下课，全系同学在走廊聆听他情书的画面，周时序确实有些受不住。 “你不怕读到写给自己的情书？” “是学长写的吗？”她轻飘飘地把话怼回来，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周时序无可奈何：“你想怎么办？” 黎清欢露出不解的神色：“学长这样问，好像是我在威胁你一样。” 这不是威胁是什么？ “是我自愿的。”周时序笑得和善，声音也温柔几分：“黎清欢学妹想要什么？” “我想想吧。”黎清欢很认真地说：“投稿的信件都需要编辑部先审核确认，现场也不只有我一个主播。” 言外之意是，这事挺难办的。 “行，你好好想。”他的笑声很轻，吹气般落入耳畔：“我都依你。” 黎清欢低了低脑袋，压住翘起的唇角。 社员们最后商定的仍然是去老地方吃饭，黎清欢和周时序坐在一起，原本杨青青是要坐在她另一边的，被副社长拉过去了。 坐在她另一边的人，变成方文路。 周时序往后靠着身子，越过黎清欢，侧目看向他，正巧发现方文路也在打量自己，目光里带着探究。 他勾唇笑了下，方文路立马收回视线，老实的坐好。 广播社的成员们热情大方，你一言我一语，从社团内部的八卦谈到学校里的八卦，聊得火热。 黎清欢和周时序静静地听着，偶尔被点到名才回一两句话。 “你尝尝这道菜，味道偏甜，你应该会喜欢。”方文路用公筷夹了糖醋排骨，将盘子推到她面前。 “谢谢。”黎清欢道谢，却没有接过盘子，只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食？” 方文路慌乱了一瞬，低声说：“女生通常都爱吃甜食。” “确实。”黎清欢笑笑，接着吃自己碗里的菜。 方文路见状失望的低下眼眸。 他们对话的声音很小，大概只有身边的人能听清楚。 周时序看见方文路献殷勤的过程，莫名的想到，如果余嘉年在场，指不定会怂恿自己做出同样的事情。 他又怎么会做出这种类似争宠的行为。 周时序端起桌上的水杯，轻抿了一口，是凉水。 正想着余嘉年，他发来微信：【我的亲哥，在哪里呢？】 周时序回了一句“在外面吃饭”，听见对面的男生提议待会儿去玩密室逃脱，杨青青激动的附议，其他几个人也同意了。 这种活动他向来不感兴趣，更何况今晚他要去图书馆。 余嘉年又发来消息：【今天是星期五吧？马上七点钟吧？你不会要去图书馆了吧？】 周时序正在打字，准备回“马上去”，听见杨青青问：“方文路去吗？” 男生看向黎清欢，轻声问她：“你去吗？” 桌上其他人开始起哄，他话里意思已经很明显，如果黎清欢去，他就去。 尽管接触时间不长，周时序也能看出来，黎清欢不是爱凑热闹的性格，刚想点发送，耳边传来清悦的声音：“我去吧。” 他指尖微顿，思量片刻，删掉对话框里的字，重新打字：【我今晚不去图书馆。】 11 11 对于周时序的同行，广播社的成员们都感到很惊讶。 他会来聚餐已经出乎意料，一起去玩密室逃脱......难以想象的画面。 去店里的路上，仍然是黎清欢和周时序落在最后面，她问道：“学长今天不用去图书馆吗？” “嗯。” 黎清欢的语气里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玩密室逃脱比去图书馆更重要。” “......” 周时序在这一瞬间，有怀疑过自己做的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他只是听见旁边的男生要跟着黎清欢去玩密室逃脱，下意识感觉不妥。 虽然不爱参加集体活动，但他有听室友们提过，密室逃脱免不了肢体接触，是最能让感情升温的地方，他阻止不了，只能自己也跟着过去。 盛南大学不远处就有一家密室逃脱，周围学校的学生们都会过来玩，他们十几个人，分成两队进入游戏。 黎清欢，周时序，方文路，杨青青，副社长，再加上一位编辑部的女生，他们六个人一组，选了中等难度的微恐场。 “微恐，真的是微吗？我很怕鬼的。”杨青青不安道。 副社长说：“没事的，我们有三个男生在呢，肯定能保护好你们。” 另一位女生直接问：“有贴脸和单线吗？” “有的。”工作人员说：“如果害怕，我们可以现在调低恐怖指数，进入游戏后不能再调。” “不用，再调低多没意思啊。”副社长又说。 两位女生有些为难，但为了游戏体验感，最后也答应了。 黎清欢见大家商量定，转身准备去放东西，忽然听见耳畔传来低低的声音：“你怕鬼吗？” 语气听起来平淡自若，话里却藏着关切之意。 黎清欢胆子算挺大的，从小没少看鬼片和恐怖故事，她不信这些，自然是不怕的。 “怕。”她的声音格外轻，听着更加让人觉得可怜：“特别怕。” 周时序微微颔首，又道：“我会走你后面。” “谢谢学长。”黎清欢转过脑袋，忍着笑意往前走。 他们将身上的物件放在门口储物柜里，工作人员简单介绍游戏规则后领着他们进入漆黑的密室，提醒着：“游戏即将开始，现在请各位将手搭在前面人的肩膀上。” 大家相视一眼，随即站成一排照做，黎清欢的前面是杨青青，后面是周时序。 女生男生之间搭肩膀没问题，打头阵的副社长和社员关系不错，互搭也很自然，只有周时序的手迟迟未落上来。 片刻后，黎清欢感觉有双温热的手落在肩膀上，很快又离开，悬在上面，指尖轻碰着外套。 先前的落手像是在安抚她，后面的举动既绅士，又能防着意外。 黑暗中，黎清欢翘起嘴角，跟紧前面的杨青青，依次进入打开的小门内。 新的环境狭窄、幽暗，只有几个红色的灯笼高高挂在中间，将四周的摆设照亮了些。 门就在正前面，两边写着看不懂的字符，每个字符下面对应一个小洞，旁边有棵假树，树枝上系着白色长布，用鲜血般的红色写了数字，又挂了四个铃铛。 “找线索吧。”副社长说。 这个空间虽然布置的阴森恐怖，但看起来不像是会有npc突然冲出来，大家闻言分散开始找答案。 黎清欢遵循着来都来了的原则，也准备出力找找通关密码。 她走到墙边看上面的字符，听到身边杨青青嘴里念叨时什么，仔细一听，她正在嘀咕着“天地正气，万物生长，邪魔退散，吉祥如意”。 黎清欢不由失笑，转身想去看旁边的树时，差点撞入男生的怀里，她当即往后退半步，抬眼看见是方文路。 “对不起。”方文路小声道。 “没事。” 黎清欢转眼见到站在右侧的周时序，微蹙着眉，似是有谁惹他不高兴了。 她去树下看长布上的数字，他们两个人都紧跟在她的身后，方文路还会找东西，周时序则漫不经心的四处打量。 “你们发现什么了吗？”副社长问。 “没有，我都看不懂。” “我也是。” 周时序无意间瞟见树上的四个铃铛，感觉有点不对劲，喊了声黎清欢，用眼神示意。 她莫名的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同时伸手拉住铃铛，忽然叮叮叮的响起来，墙上的字符两边各弹出来一个盒子。 “原来是要四个同时拉，怪不得刚刚不响呢，聪明啊！”副社长去拿盒子里的纸条，上面是空白的。 “是不是需要对应长布上的数字？或者墙上的符文？”方文路道。 “可它什么都没有写，怎么对应啊。”副社长否定他的想法：“估计不是。” 大家研究半天也没有弄明白，黎清欢抬头看向高处的红灯笼，总觉得不止是摆设。 “让我试试。”她拿过两张纸条，放在红灯笼光下照了照，白纸上面印出字迹，正好和墙上的符文一样，只是顺序不同。 “是要对应顺序。”黎清欢把纸条递给杨青青，又走到树下，侧身对周时序歪了歪脑袋。 大概是真的有默契，他也懂了她的意思，伸手取下缠在树枝上的的长布。 黎清欢接过后，开始对照墙边和纸条上的符文，按照长布上面的顺序，从小洞里穿过，将两边连起来。 连接第一个后，大家都明白了，很快连好二三四。 “咔。”门突然开了，伴随着惊恐的叫喊声。 站在前面的人都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黎清欢被副社长绊到，险些没有站稳，左右手臂被两只伸来的手同时扶住。 是周时序和方文路。 他们相视一眼，又一前一后的松开。 幸而里面灯光暗，门外又出现穿着白色长裙，披头散发的鬼，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 “谢谢。”她说完后，跟着杨青青往前走。 长发鬼领着他们到新房间，是一间茶室，正中间放着长桌和六个垫子，他们刚刚坐下，本就微弱的灯光倏地暗了，门帘后面出来位满脸血色的鬼。 杨青青吓得尖叫出来，黎清欢还未反应过来，周时序侧过身挡在她面前，完完全全遮住了她的视线。 “别怕，npc而已。”他低声道。 黎清欢收住想探头看鬼的心思，轻轻“嗯”一声，等灯光重新亮起来，房间里恢复正常气氛，周时序才坐好。 血色鬼推动着剧情，然后倒了六杯茶给他们：“请诸位品尝。” 黎清欢拿过茶杯，抿了一口，酸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不由皱皱眉。 周时序瞥见她细微的表情，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茶杯，搁回桌上道：“这个味道......” 后半句没有讲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副社长奇怪：“怎么了，不就是普通茶叶的味道吗？” 血色鬼用尖尖的嗓音道：“先生既是国主选定的有缘人，那么请代表诸位将外面的宝藏盒取回来。” 黎清欢倏地看向周时序，他气定神闲的起身，出门去做单线任务。 茶水不会两杯都是酸涩的，那么只可能是，周时序猜出她杯中的水不同，担心她做单线会被鬼吓着，所以直接撒谎替她去了。 他刚刚踏出去，茶室门便关上了。 “我靠！这是要干嘛？”副社长喊道。 杨青青说：“不会是要把他关在另一个屋子里吧。” “他不是需要拿宝盒吗，可能是要在外面吓吓他，然后再放回来。” “这种肯定要贴脸的吧？” “肯定啊，还不止一个鬼。” 黎清欢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周时序怕鬼吗？ 她在脑海里搜寻有关他的事情，好像从未听人提起过。 黎清欢变得不安起来，紧紧盯着那道门，直到它缓缓打开，周时序拿着盒子进来，面色依旧淡然如常。 “你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副社长迫不及待地问。 “拿盒子前有只鬼跳出来跟我贴脸，拿盒子的时候他们抓着我的手不放，拿盒子后突然抱住我的腿。”周时序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出去溜达一圈。 黎清欢悬着的心落下来，弯唇笑了笑。 血脸鬼继续推动剧情，点了副社长出去拜神再回来，他一离开茶室就开始尖叫，撕心裂肺的声音让大家不约而同想起他进场前说的话，都笑了起来。 茶室的任务结束后，他们进入第三个房间，桌上是副拼图，前面的供台上有个打不开的盒子，旁边挂着两根可以拉动的绳子。 这间房不恐怖，但难度系数最高，需要先找对图纸，完成桌上的拼图，再根据图的意思拉正确的那根绳子，紧接着会弹出装着纸条的机关，再解开上面的谜底打开盒子。 他们在里面耗费半个小时才拉完绳子，是npc进来带他们走完后面的剧情，出了密室。 见到明亮的灯光，大家终于松了口气，各自拿包包和手机，听完工作人员的复盘后，返回学校。 一路上，都在意犹未尽的讨论着剧情。 “多亏有周时序，不然第二关真出不去。”副社长回头说：“太吓人了，你居然一点都不怕。” 杨青青打趣的笑道：“同学三年，除了桃花，我还真没见周时序怕过什么。” “桃花？桃花运吗？” “是啊，桃花运。” 女生来兴趣了：“讲讲！” 杨青青先问一句：“这是可以说的吗？” 周时序微微颔首，他同样好奇杨青青要说什么事。 “他高中的时候，曾经有位女生追他追到天天在教室门口堵人，导致他那段时间一下课就跑的无影无踪，直到上课才回来。”杨青青对这件事记忆犹新，讲得津津乐道：“那女生特别狂热，家里又有钱，还说不介意提前包养他。” “真的吗？” 确实是真的。 周时序很不愿意回忆起那段往事，神情有些无奈。 身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是黎清欢。 杨青青说的应该是他高二的事，黎清欢很难想象，自己见到的清冷矜贵的周时序，会因为躲女生到处跑。 那画面，光是想到就忍俊不禁。 “很好笑吗？”周时序低声问。 黎清欢认真点头，实话实说：“有点。” 相视一眼，他也忍不住勾唇笑了。 盛南大学的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楼隔得远，每栋楼之间也有距离，大家要走的方向不同，在路口分道扬镳。 方文路看着正在跟杨青青说再见的黎清欢，又望了望她身边的周时序，鼓起勇气走上前问：“需要我送你回寝室吗？” 黎清欢笑道：“不用。” 只有这两个字，已然表明态度。 方文路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周时序，转身往男生宿舍的方向走。 周时序见他离开，朝女生宿舍那边迈步，淡淡道：“走吧。” 意思很明显，也表现的特别顺其自然。 黎清欢跟上去，慢悠悠地走着。 又到分岔路口，她弯唇笑了声，周时序问：“笑什么？” “突然想到上周五，走到这个路口时，学长说要去图书馆。”黎清欢口吻随意，仿佛只是触景感慨。 他闻言微怔，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周的变化。 思量片刻后，问她：“你这周为什么没有来图书馆？” “在忙新专栏的事。”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也没有去见风食堂。” “太忙了，都是点外卖。”黎清欢歪过脑袋问：“学长该不会特意在见风食堂等我吧？” 周时序是这么做的，却不打算承认。 “我喜欢吃见风食堂而已。”他说。 黎清欢笑而不语，灵动明亮的眼眸直直地望过来，仿佛能看穿心底的秘密。 新生的女生宿舍楼到了，周时序正想道别时，听见她说：“今天天气不错，允许学长最后问一个问题。” 夜风拂面，有些凉，随着呼吸，心旷神怡。 他抿了抿薄唇，缓缓开口：“你和那个男生，是什么关系？” 黎清欢回答：“同社的关系。” 忽然一阵清风吹过，似是将他心头的阴霾皆尽吹散。 又是半晌。 “不喜欢的话，可以拒绝。”他低声道。 12 12 黎清欢回到寝室，里面漆黑黑的，十分安静。 她打开灯，刚放下包包，对面的床帘被掀开，江吟月探出一张脸色惨白，睡眼迷糊的脸，小声问道：“清欢，你怎么回来了？” 江吟月的家在江城，放长假按理应该回家的，但国庆离开学只有一个月，票又实在难抢，她懒得大老远来回折腾，所以决定节假日留在寝室。 但黎清欢不同，她家就在深城，周末不回家已经很奇怪，更别提七天长假，其他本地的同学都早早离开了。 “国庆我打算留在寝室。”黎清欢说：“你如果有想玩的地方，我可以带你去。” “国庆七天，你不回家吗？” “嗯，不回。” 黎清欢神情淡然，不愿意多提的模样，江吟月识趣的不再问，只是将脑袋搁在扶栏上，弱声道：“我现在就是有心也无力玩，大姨妈加感冒，早知道听余嘉年的话，多穿件衣服的。” “你吃药了吗？我这里有感冒药。” “吃了。” 黎清欢又问：“吃饭了吗？我去门口给你买碗粥。” “喝过了。”江吟月声音有气无力的，带着些许鼻音地喊：“我现在想吃火锅，烤肉，烧烤，汉堡包！” 黎清欢失笑：“你赶紧进被窝，先养好病，过两天我带你去外面吃。” 江吟月来深城后只在盛南大学周边转过，其他地方的美食还没有尝过，闻言立马高兴起来：“行咧。” 黎清欢洗过澡后关灯上床，静静地望着上方的床帘，又想起周时序的那句话——【不喜欢的话，可以拒绝。】 他不是第一次对自己这样说。 她从小任何事都想做到完美，包括在外人眼中的形象，只要对方的要求不过分，她通常不会拒绝。 高中时，偶尔会有男生找她要联系方式，黎清欢是不想给的，但最后的结果都是同意。 应该是在高一下学期，黎清欢课间去小卖部买水，出来时肩膀被人拍了拍，她转头看见穿着校服的男生，大大咧咧的朝她笑道：“学妹，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黎清欢知道他，是周时序的朋友，她朝后面看去，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收回视线，报了一串数字后，转身准备离开，谁料男生又跑过来挡在她面前，问道：“学妹，中午能一起吃饭吗？” 这样直接又理所当然的邀请，让她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男生晃晃手机，扬唇说：“记得通过我的好友申请，中午见啊。” 说完他跑了，留下不知所措的黎清欢。 刚想回教学楼，有道清冽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很低很轻：“如果不喜欢，可以拒绝。” 是周时序。 他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先前是在前台结账，出来便听见自己的朋友在强行邀请。 “你想去吗？”他又问。 黎清欢回答：“不想。” “那就不去。”周时序淡淡道，走到朋友身边，不知讲了什么，朋友回头看向她。 黎清欢回到教室后，趁着课间时间偷偷看手机，通过了好友申请，对面发来消息：【学妹，你真的不想跟我一起吃饭吗？】 这话的语气，大概是已经知道她的想法，还是不死心的想再问一遍。 是周时序帮忙拒绝的。 她打字回复：【抱歉，我不想。】 对面道：【行吧，太可惜了。】 后来的两年里，其他想要联系方式的男生，都被她用各种理由拒绝了。 好像，拒绝也不会怎么样。 黎清欢翘起嘴角，闭上眼睛，沉沉地入睡。 一觉睡到自然醒，她轻手轻脚的下床洗漱，再看时间，快到十二点了，隔壁床依然没有动静。 “吟月。” 床帘里面传来极轻的应声，黎清欢问：“你想吃什么？我出去买。” 江吟月掀开半边床帘道：“不用，余嘉年待会儿给我们送饭。” “余嘉年？” “对啊，他要找实习工作，今年也不回家。” 他们现在才大三，不用急着找实习工作，虽说每个专业都不同，但肯定不差七天。 黎清欢又问：“昨晚的粥和感冒药也是他送的？” 江吟月松开床帘，重新躺在床上，声音含糊不清的：“是的。” 黎清欢弯了弯唇，觉得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大概十分钟后，余嘉年到女生宿舍门口，江吟月让黎清欢帮忙下楼拿外卖。 余嘉年等了半天，见到来人有些失落，随即又笑起来，热情的打招呼：“漂亮学妹，好久不见啊。” “国庆我会陪着吟月，如果你要回家，可以买今天下午的票。”黎清欢直接道。 余嘉年愿意留在深城确实有江吟月的缘故，没料到会被她看出来，低头笑笑，问道：“她感冒好一点了吗？” 黎清欢说：“看着比昨晚精神好了些，你放心，我会照顾她的。” “行，麻烦你了。”余嘉年将手上的两份午餐递过去，又问：“周时序昨晚是跟你在一起吗？” “是的。” 余嘉年笑容顿时变得暧昧起来，意味深长地“哦”一声，转身走了。 黎清欢拿着外卖回到寝室，江吟月已经洗漱完坐在桌前，第一句话是：“他有没有说什么？” “问了你的病情，让我好好照顾你。”黎清欢递过去皮蛋瘦肉粥。 “就这？” “就这。” 江吟月哼声，大口的吃起来。 午餐过后，江吟月回到床上继续睡觉，黎清欢找了本书看，才翻过两页，微信突然震动，她点开消息看见是杨青青。 杨青青：【清欢你回家了吗？你现在离会展中心近吗？】 杨青青：【今天会展中心办车展，原定的主持人堵车赶不过来，需要一位主持人救场，3part八百块。】 杨青青：【我就在会展中心，你如果ok快快回我消息。】 万事开头难，活动主持都需要中间人介绍，这种机会她求之不得，很快回话：【我在学校，过去二十分钟。】 杨青青：【好好好，我把你报上去，记得坐地铁来，今天堵车。】 黎清欢用最快的速度换衣化妆，跟江吟月说了声后出门，坐地铁赶到深城会展中心。 展厅里面被划分成不同的品牌区域，人山人海的，杨青青来门口接黎清欢，边走边介绍：“我们俩今天的活动是同一个执行，我现在带你去见她。你这场是哈弗h6上市，开场白加游戏互动加结束语3part，台词等下给你，没有时间练习，你要拿稿直接上。” 黎清欢认真听完，问重点：“活动几点钟开始？礼服和鞋子什么时候能换？3part是连着进行的吗？” “具体时间听执行安排，衣服也在执行手里，其他的换衣服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杨青青带她到执行面前：“静姐，这是我的学妹，专业第一名。” 对方扫了她一眼，递过来袋子：“衣服是均码的，鞋子38码，偏小踩着，偏大拖着，去旁边的洗手间换，十分钟后活动开始。” 她们又跑到洗手间里，黎清欢经常穿礼服，换得很快，鞋子的码数也正好，杨青青从包里拿出化妆品，边帮她补眼妆边说主持活动需要注意的事。 “就这些啦，流程很简单的，你放轻松点。” “嗯，走吧。” 黎清欢拎起裙摆走出洗手间，到红毯旁边找执行要来手卡和话筒，她叮嘱：“不要一直看手卡，多和观众眼神交流。” “好的。” 下午一点钟，活动准时开场，黎清欢虽然主持过学校的晚会，但这样的外场活动还是第一次，心里难免紧张，她面带微笑，掩盖得很好。 3part之间有场活跃气氛的女团舞，有个汽车的拉幕仪式，总体下来不到一个小时，黎清欢发挥得很稳定。 结束后站在车前让摄影师拍照，等他说ok后去洗手间换回礼服。 “清欢，今天太感谢你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杨青青心有余悸地说着。 静姐和她合作一年，但凡有需要主持人的活动都交给她，可今天杨青青找的主持人却迟到了。 迟到对于活动来说是大忌，如果她处理不当，之后估计都不会再合作。 “我谢谢学姐还差不多，第一时间想到我，说明你信任我。”黎清欢笑着道。 “那当然，你可是我的学妹。”杨青青昨晚才知道黎清欢也是深城四中的，她想了想又问：“你高中去的哪个培训班？” “青赋。” “我也是！” 青赋培训机构每年都来深城四中招生，四中的学生大多选择它家。 杨青青挽着她手臂，高兴得不行：“看来我们果然有缘分。” 换回礼服，和现场的工作人员道别后，她们离开会展中心，一路上都在聊高中和培训班的趣事。 “你记不记得我们高中有段时间流行写信？”杨青青回忆起旧事，不禁笑起来：“我还收到过你们高一小学弟的信呢。” 他们高中流行的事情乱七八糟，从魔方，喷雪罐，泡水会变大的彩珠，到撕名牌，在校服空白处画画，给朋友和喜欢的人写信，不知道都是谁先带起来的。 “我记得，当时都在外面的小卖部抢好看的信封。” “对对对，当年觉得可有意思了，现在想起来真是莫名其妙。”杨青青缓了缓，又说：“提起写信，还是周时序最抢风头，我们离开学校当天是他生日，不少女生来给他送信，那场面我都羡慕。” 听见这段话，黎清欢的思绪被拉回很久以前。 那天她同样记忆深刻。 夏日午后风拂树荫，她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看着不远处抱着一摞书的周时序。 他怀里的书上堆着信件，都是女生们送的。 周时序在深城四中的名气很大，据说是因为他入学时，各个班都在流传“三班来了个很帅的学弟”，于是大家一窝蜂的跑到教室门口偷看。 高二时，他被一位女生狂热追求，声势浩大到差点惊动校长，又被集体围观。 到他高三，开学典礼演讲，作文竞赛获奖，优秀共青团员......上过主席台，又频繁出现在学校公示栏上，很难不引起关注。 黎清欢知道他有多受欢迎，特意等到他身边没有人时，拿着手中的信走过去，叠放在其他信上面。 或许是她太紧张，又可能是信件太多，一不小心掉落了。 黎清欢正想捡时，周时序已经放下手中的书，弯腰捡起那封信，夹进书里，重新抱起来。 “谢谢。” 他低声道谢，态度分明礼貌又冷淡，黎清欢却觉得他很温柔。 在操场帮她捡作业时很温柔，告诉她不喜欢可以拒绝时很温柔，此时此刻，也是的。 少年的身影越来越远，盛夏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氤氲着一层柔和的光晕，斑驳的光影映照在他前面的路。 黎清欢轻声喊道：“学长。” 他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微顿，转身朝这边看过来，半晌，又收回视线，继续往门口的方向走。 自此之后的两年，她没有再见过他。 “清欢。”杨青青唤她，伸手在眼前晃晃。 “嗯？”黎清欢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问你话都没有听见。”杨青青重问一遍：“你高中时，有给别人写过信吗？” 黎清欢轻轻颔首：“有的。” 杨青青眼睛亮了，随即又叹气：“算了，估计我不认识。” 她们走到地铁站里，坐的方向不同，就此分开。 黎清欢拿出手机，点开周时序的对话框，发过去四个字：【我想好了。】 周时序回的很快：【什么？】 黎清欢：【学长，给我写一封信吧。】 13 13 周时序看着屏幕上的这句话，思量半晌。 他不清楚黎清欢的用意，这封信可以指给她的专栏“黄昏来信”投稿，也可以是像他们高中时那样，手写一封信。 周时序拉开桌子的第二格抽屉，里面放着很多封信。 高三下学期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流行起写信，他从来没有写过，但是收到不少女生给的信，尤其是离开学校那天。 不过他印象深刻的只有一封，是匿名信。 当年高考结束后，他才打开这些信封，上面写得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祝他前程似锦，万事如意。 大部分信留了名字，有些大胆的女生，甚至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他原本没有在意，直到清理高中课本时，发现语文书里夹着一信封，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收的，又为什么会被放在课本里。 信里有两张卡片，第一张画的是在绿树成荫的仲夏，投来一束阳光，像是丁达尔效应的场景。 她送了他一束阳光。 第二张卡片上的字迹工整、漂亮，只有很短的一句话：【祝你永远遇见好天气。】 周时序从抽屉里拿出白色信封的信件，说来也是奇怪，其他人的信封样式五花八门，看起来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只有这封信，干净、普通。 他重新拆开，卡片上的画已经有些褪色，但那束投来的阳光依然显眼逼真，字迹也是赏心悦目。 周时序只有在看见这封信时，下意识去找送信人的名字，可惜的是，她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他把卡片装回去，放回抽屉里，又拿起桌上的手机，回复道：【好。】 无论黎清欢要哪种，他都愿意给。 - 国庆第二天，江吟月的病就好了，又变得生龙活虎，吵着闹着要出去玩，黎清欢带她逛了两个著名的景点，在以前爱去的餐厅吃饭。 “真舒服啊。”回宿舍的路上，江吟月还在忍不住的感叹：“希望能一直过这样的生活。” 黎清欢伸手摸她的肚子：“长胖的生活？” “胡说！”江吟月义正言辞：“我今天走了那么多路，必然都消耗掉了。” “是是。”黎清欢顺着她的话道。 她们走到寝室门口时，黎清欢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看一眼来电人，说道：“你先进去吧，我接个电话。” “好，你别说太久，今晚有风。”江吟月叮嘱后进门。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徐淮桉，她后妈的弟弟，因为爸爸和后妈生意忙，所以她的事都会交给徐淮桉处理。 黎清欢接通电话：“喂，小舅。” 徐淮桉的声音很温柔：“过节不回家？” 黎清欢笑着道：“小舅，国庆节不是非要团圆的日子吧。” “中秋节也没有见你回家。” “我当时在军训。” “周末呢？” “刚入学事情很多。” 徐淮桉笑得无奈：“你总是有理由。” 黎清欢问：“那小舅信吗？” 他不答反道：“明天我来学校接你。” 入学报道是徐淮桉送她来盛南的，他知道她的宿舍楼在哪栋，躲都躲不掉。 黎清欢只能道：“小舅下午来吧，让我睡个懒觉。” 她从来不睡懒觉，一听就知道是借口，想拖着晚点回家，徐淮桉心知肚明，却也答应了：“好。” 黎清欢挂断电话后回寝室，江吟月在浴室洗澡，她拿起桌上未看完的书，继续翻阅起来。 等她出来后，黎清欢也洗澡上床，刚刚躺下，床帘被掀起来，江吟月嘿嘿笑着爬进来，闹着要和她一起睡觉。 宿舍的床太小，她们只能侧着身子。 “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别人睡呢。”江吟月笑盈盈地道：“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女生小时候会跟母亲同床，又或者是和亲朋好友睡觉，这种事再正常不过，黎清欢也和妹妹同床过。 她察觉到江吟月话里的情绪，开玩笑般说：“那我岂不是要对你负责？” 江吟月摆出严肃脸：“是的，女人，你将被我缠上！” 黎清欢翻过身，“好可怕，我要跑。” “女人，哪里跑！”江吟月一把抱住她，两人打闹半天才重新躺下。 “其实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跟着爸爸和哥哥生活。”江吟月忽然说，不等黎清欢开口，又道：“别说对不起，这句话我听了无数遍，真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在知道我是单亲家庭后都要说对不起，本来我觉得不是大事的，听到对不起才感觉自己好像不同。” 黎清欢本来就不打算道歉，捏捏她的手，轻声道：“大家也是怕冒犯你，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反正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觉得自己特别幸福，他们给了我很多很多的爱。”江吟月笑起来。 黎清欢能理解她的想法，偶尔看见其他同学的母亲会羡慕，回到家被爱包围又会满足。 江吟月的性格，能看出来是在爱里长大的。 “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黎清欢语气平静：“我生活在重组家庭，从小跟着爸爸和后妈，他们有个女儿，也是我妹妹。” 江吟月怔了怔，脑子里在瞬间想到很多故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黎清欢弯唇道：“是不是以为我爸会偏心妹妹，后妈对我很差？都没有，他们工作忙，很少管我和妹妹。” “虽然没有很多很多的爱，但是有很多很多的钱。” 这话一出，江吟月和黎清欢都忍不住笑出声。 “多舒服啊，又有钱又有自由。”江吟月说。 “是啊，我也这样想。” 寝室里安静许久，江吟月又问：“清欢，你高中有早恋过吗？” 黎清欢想到周时序，摇头道：“没有。” “你长得这么漂亮，居然不谈恋爱！”江吟月愤慨不已，转而又道：“不过也是，你如果谈恋爱，成绩怎么会那么好。”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有早恋，还为此耽误学习？” 江吟月点一下脑袋：“是我高中的学长，跟余嘉年同届，我们在学校偷偷牵手被他发现了，他告诉我哥，我哥告诉我爸，我和学长就分手了。” 黎清欢这才终于明白，她和余嘉年之间微妙的关系是怎么来的。 “你现在还喜欢学长吗？”她问。 “当然不喜欢啊，都是高一的事情了，谁会记得那么久啊。”江吟月说得没心没肺：“我针对余嘉年，只是咽不下他去告状的那口气。” 黎清欢笑了。 人与人之间，还真是不同。 不过仔细想想，如果只是主席台上的一眼，黎清欢可能也不会记那么久。 最让她心动的，是周时序后来的举动。 她们聊到凌晨才睡觉，隔天黎清欢接到徐淮桉的电话，收拾包包走出宿舍楼，看见他的车。 “小舅。”她上车后喊了声。 徐淮桉比黎清欢大十岁，现在是一家投资公司的高级经理，穿的西装革履，看样子是刚见完客户。 黎清欢和他关系不错，从小到大的家长会没少麻烦他，也为难他大学时就要来充当长辈。 “看着气色好了不少，大学生活过得不错？”徐淮桉打量过她后道。 “比高中舒服。”她回答。 “难怪，你都开始睡懒觉了。”徐淮桉打趣。 黎清欢直接问：“今天是有家庭聚会吗？” “嗯，我爸妈来深城了，约好今晚一起吃饭，姐夫让我来接你。”徐淮桉简单的解释。 和黎清欢猜的差不多，如果不是有家庭聚会，她爸是不会想到她的。 “现在去哪？” 离晚餐时间还有三、四个小时，徐淮桉这么早来接她肯定是有别的安排。 “我今天休息，带你逛逛街。”他说。 黎清欢故意问：“不送我去爷爷奶奶那边？” “你能愿意？”徐淮桉了解她，一开始就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黎清欢轻笑，她确实不愿意。 她和爷爷奶奶接触不多，每次见面都是询问成绩，然后夸她漂亮又聪明，也是因此父亲很喜欢在家庭聚会时带上她。 一个完美的女儿，能让他感觉有面子。 徐淮桉带黎清欢去市中心的商场，深城有大量的外来人口，国庆期间商场的人反而不多，他们一家家的逛。 一圈下来，徐淮桉手里拎满袋子，老年人穿的保暖衣，中年男人需要的领带，学生会喜欢的小裙子......没有一件是给自己挑的。 徐淮桉无奈的提醒：“清欢，我是来给你买衣服的。” “我衣服很多，不需要。”黎清欢停在黑色的风衣前，“这件送给妈吧，是她会喜欢的类型。” “行，买。” 逛到男装店时，黎清欢一眼看中黑色卫衣，她忽然想到周时序，如果他穿这件肯定很好看。 “这件不合适你爸穿吧。”徐淮桉在旁边说。 当然不合适。 黎清欢弯唇笑了，转身道：“走吧。” “等等。”徐淮桉返回先前的女装店，再出来时手里多出一个袋子，递给她道：“大家都有份，你也应该有，这是我给你挑的。” “谢谢小舅。” “和我不用客气。” 他们坐电梯下到停车场，准备去餐厅吃饭。 - 周时序在家待了两天，开始有些闲不住。 黎清欢提出写信的要求后，再没有动静，这两天都不联系他。 他想过给她发消息，但又不知道该用什么开场。 倒是余嘉年一直在他面前蹦跶，贼兮兮地问道：【你上周五是为了漂亮学妹，才没有去图书馆的？】 周时序回道：【怎么？】 余嘉年：【你完了。】 周时序：【......】 余嘉年：【请我吃饭，我教你。】 周时序想了想：【好。】 余嘉年：【你果然完了。】 周时序：【......有病。】 余嘉年：【好了好了，言归正传，你现在去问漂亮学妹，深城有什么好吃的餐厅。】 周时序：【就这？】 余嘉年：【你先去问！】 周时序犹豫片刻，还是照做发消息给黎清欢。 收到消息时，黎清欢正坐在车里，准备去今晚聚会的餐厅，她问道：“小舅，今天在哪里吃？” “小炳胜。” 黎清欢回复：【小炳胜。】 周时序又问余嘉年：【然后呢？】 余嘉年：【然后你问她什么时候有空，邀请她一起吃。】 周时序觉得自己问错人了，这么直白的方法他难道不知道吗？ 正思量着该怎么收场时，对面又发来消息：【今晚小炳胜有活动，学长如果想吃，可以今晚去试试。】 14 14 黎清欢和徐淮桉到包厢时，爷爷奶奶和她的妹妹黎安衾已经在里面了。 “好久不见清欢了，在大学过得怎么样？”黎奶奶关心。 黎清欢笑得大方：“很好。” “爷爷奶奶，这是清欢给你们挑的衣服。”徐淮桉将手中的袋子递过去。 爷爷奶奶都欢喜的笑起来，夸他们懂事孝顺。 正在打游戏的黎安衾嘁一声：“又不是她出钱买的。” 黎清欢坐在她身边道：“确实不是我出钱，所以给你也挑了一件。” 徐淮桉把小裙子放在她面前，黎安衾放下手机，扒拉着袋子拿出裙子看，然后发出嫌弃的声音：“不好看，没眼光，我不穿。” 黎清欢伸手捏她的脸蛋，小女生现在正是皮肤好的时候，满脸胶原蛋白，还肉嘟嘟的，捏起来手感特别舒服。 “你姐姐是艺术生，眼光能不好？”她的语气里带着宠溺的笑意。 “哼。”黎安衾重新拿起手机，嘀咕着：“第一名跑去当艺术生，能好才怪。” 黎清欢没理会她，只是抽走手机，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你干嘛？还给我！”黎安衾喊道。 黎清欢看她一眼，不说话。 哪有把两位长辈晾在这里，自己低头玩手机的。 黎安衾明白她的意思，心里却十分的不屑，分明她也和爷爷奶奶没有话讲，偏要装出一副识大体的样子。 在她看来黎清欢就是活得太完美，总是为他人着想，累死自己。 纵然有千万的不愿意，黎安衾仍然和爷爷奶奶笑着聊起天来，直到长辈们全部到齐。 徐家的爷爷奶奶问了两句黎清欢的近况，话题便落在亲生外孙女身上：“阿衾明年就中考了吧，想考哪所高中啊？” “深城四中。”她不假思索回答。 黎清欢早想到了，不动声色的继续吃饭。 “和你姐一个学校啊，那你可要好好学习，成绩不能比她差啊。” 黎安衾差点没忍住翻白眼，没好气道：“她的成绩是全年级第一名，我怎么可能不比她差啊？” 话落，徐淮桉扬扬唇角，轻咳一声压下去，黎清欢从桌下踢自家妹妹，示意她好好讲话。 徐家的爷爷奶奶闻言有些尴尬，说道：“原来清欢的成绩这么好啊。” 黎清欢礼貌的弯唇，黎父这时满脸骄傲的开口了：“清欢是挺厉害的，第一名考入的盛南大学，这方面阿衾你要多向姐姐学习。” 黎安衾懒洋洋的应声，黎父接着道：“都说大学比高中轻松，清欢你千万不能信这种话，专业上不能懈怠，多考几张证，等你步入社会就知道了，作用很大的。在学校里和同学室友之间也要好好相处，多参加集体活动，别怕吃亏，吃亏是福。” 黎清欢笑着点头，听见身边的妹妹接话：“是个屁！” 她看过去，黎安衾小声说：“一股子爹味，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忍下来的。” “他本来就是我们的爹。” “......” 黎安衾满脸无语，黎清欢夹了一只虾到她盘子里，压低音量：“多吃少听。” “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黎安衾吃着虾含糊不清地说。 这副模样把黎清欢给逗笑了，其实她挺羡慕自家妹妹的，随心所欲，从不为难自己。 她偶尔也想这样，可是本能的做不到。 饭快吃完了，黎清欢去洗手间，出来后没有急着回包厢，而是在餐厅里面慢吞吞地晃了一圈。 周时序收到黎清欢的消息后，问余嘉年在不在学校。 余嘉年：【我当然在啊！我如果一个人回去，哪来的脸面对江吟月的哥哥和爸爸，我连家门都不敢出了还回什么回啊，不如留校保自由呢。】 周时序懒得听他讲废话，直接道：【去小炳胜，我请你吃饭。】 余嘉年的话瞬间变简略：【我来也！】 国庆期间餐厅实在火热，他们在外面排队好久才进来，刚刚坐下余嘉年就喊：“漂亮学妹。” 周时序翻着菜单，头也不抬地道：“少做梦多吃饭，快看看点什么菜。” 余嘉年激动的扯着他衣袖，“点什么菜啊，真的是漂亮学妹。” 周时序闻言倏地望向前面，黎清欢站在柔和的暖灯下，一双乌黑的眼睛格外明亮，神色间微微带着点诧异。 “学妹学妹！”余嘉年朝她招手。 黎清欢这才走过去，笑道：“没想到学长真的来了。” 周时序清咳，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他当时想的是，既然黎清欢知道小炳胜今晚有活动，说不定她也会去，哪怕她没有去，她推荐的餐厅，他也挺想尝尝的。 “正好余嘉年想出来吃饭。”周时序面不改色道。 余嘉年不由睁大眼睛，周时序淡淡地瞥一眼，他顿时明白，面带笑容的接过话：“没错，是我苦苦哀求他陪我出来吃饭的，我早听说小炳胜特别好吃。” “原来是这样。”黎清欢不再多问：“我要回包厢了，你们慢慢吃，它家的罗氏虾和招积茄子不错。” 说完她转身离开，余嘉年拿过菜单道：“我为你牺牲太大了，学妹说的这两道菜我看看，什么茄子啊要58，必须给我点上，我尝尝。” 周时序仍然望着她的背影，在想她是跟谁一起来的，需要坐包厢。 同学聚会吗？好像都喜欢在国庆的时候举办，她会来参加也挺稀奇的。 “喂喂，望眼欲穿啊。”余嘉年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快点点菜，我要饿死了。” “你点吧。”周时序淡声道。 黎清欢回到包厢，徐淮桉离近些询问：“吃坏肠胃了？” “没有，在外面碰到同学了。”她笑着回答。 黎安衾又在玩手机，听见他们的对话，说道：“你看她如沐春风的样子，说不定是碰到小情人了。” 徐淮桉这才注意到，她的心情似乎是愉悦不少，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黎清欢伸手点妹妹的额头，“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是小情人吗，乱讲话。” 黎安衾不满的揉揉额头，“我只比你小四岁而已，等我上高中，谈十个八个男朋友，让你好好瞧瞧。” “你再大点声，让他们都听见。” 黎安衾小心翼翼地扫一圈长辈，小声咕哝：“反正我不会像你一样，连早恋都没有经历过。” “四中不允许早恋。” “很正常啊，每个学校都不允许。” “被发现退学。” “......” 黎安衾凶巴巴地瞪过来：“黎清欢，你存心气我是吧？” “叫姐姐。”黎清欢微笑：“不然我告诉妈，你在学校早恋。” 徐母致力于将女儿培养成像黎清欢一样的全年级第一，所以在学习方面特别听她的话。 黎安衾瞬间妥协：“姐姐。” “乖。”黎清欢摸摸脑袋，心情更好了。 吃完饭又聊了半个小时，终于散场。 双方老人都在，肯定是需要晚辈送回家的，黎清欢对徐淮桉说：“你不用管我，我去找我的同学。” “你哪个同学？带我去见见。”徐淮桉不信她的话。 “大学同学，你太招蜂引蝶，不方便见。”黎清欢开玩笑说。 报道的时候，徐淮桉送她去盛南，被学校的学生要过微信号，她是故意在打趣。 “好，你注意安全，到宿舍了给我发消息。”尽管知道是借口，徐淮桉依然随她了。 黎父知道后又来叮嘱两句，让她不要有贪玩之心，专注于学业。 他讲起来滔滔不绝，是被黎安衾打断挤走的，她的话就很不务正业了：“高中已经够苦了，大学就是用来放松和玩的。早点谈个男朋友吧，别白瞎了你这张脸！” 黎清欢难得没有气她，轻轻应声：“知道了。” 依次道别后，黎清欢回到餐厅里面，走到他们的餐桌旁边，扫了一眼菜，“学长真的照我推荐的点了啊，味道怎么样？” 周时序颔首：“挺好吃的。” “我要走了，过来和你们打个招呼。”黎清欢态度的礼貌又疏离。 这段时间她都是这样，既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又不会过度的热络，社交尺度把握的刚刚好，谁都不是例外。 周时序问了重点：“你自己走吗？” 黎清欢点头：“是的。” 周时序看向余嘉年，他立马领悟：“学妹啊，让他送你回去吧，正好我们吃完了。” “吃完了？”黎清欢的视线落在桌上，明显是刚吃不久。 “是啊是啊，剩下这些是我要打包的。”余嘉年灵机一动：“打包带给吟月。” “我正好要回学校，直接交给我吧。” “......” 周时序看余嘉年的眼神越来越幽深，他又道：“诶，不行不行，我要拿着外卖去见吟月，你懂的。” 黎清欢这才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语气里含着满满的暧昧。 终于解释过关，余嘉年松了口气，用眼神跟对面的人说他牺牲极大需要补偿，周时序干脆利落的忽视，起身道：“走吧。” 黎清欢跟在他后面走出餐厅，弯了弯唇角。 他们坐电梯下楼，到商场门口，她问道：“学长的家在哪里？要不然分开吧，我自己能回去。” “这么不愿意跟我待一起？”周时序反问。 “没有，我是怕麻烦你。” “不麻烦。”他说：“我也要回学校。” 黎清欢这才答应。 市中心离盛南大学有点远，如果坐地铁需要转两趟线，很麻烦，他们往马路边走，拦了辆出租车。 他们一起坐在后排，周时序跟司机说：“去盛南大学，在南门口停。” 南门口离女生宿舍并不算近，但沿途会经过操场和教学楼，一路上都有灯。 黎清欢和他离得很近，能闻到身上清冽的气息，她紧了紧左手，问道：“学长突然回学校，是有事吗？” 周时序已经张口就来：“余嘉年无聊，让我回去陪他。” “这样啊，学长和他的关系真好。” “两年的室友肯定......”周时序忽然反应过来：“你叫他什么？” 黎清欢不解的嗯一声：“余嘉年吗？” 他侧目望着黎清欢，现在才意识到，黎清欢从来没有喊过别人学长。 她对广播社学长的称呼是副社长，要不然是直接叫名字，对余嘉年似乎也是，一直喊名字。 只有他，是学长。 周时序勾了勾唇，心情突然变得很不错。 市中心的晚上难免堵车，再加上距离远，这趟车开了很长时间。 周时序正想开口询问信件的事，发现黎清欢闭着眼睛睡着了，微垂着脑袋，眉眼舒展，仔细看能发现睫毛很长。 他盯了半晌，感觉自己的举动不妥，收回目光看着窗外。 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在眼前飞快地闪过，耳边是嘈杂的汽车喇叭声，吵闹繁华的景象让人觉得浮躁。 他又忍不住的想看看她，还未侧过去，忽地感觉肩膀被碰到。 女生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