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爱浪子》 楔子 【楔子】 深夜,刚被一场雨润泽过的柏油路,倒映出绚烂的城市霓虹。透过玻璃门看着五光十色的街景,罗思颖微微恍了神。 虽然身处在绚丽之中,但她的心已经黯淡了。 她无奈叹了口气,用抹布仔细将吧台擦过一回后,店长聂彦淮的声音突然传来。 「咦,小颖,你还没走?」聂彦淮刚从地下室点完存酒,一看见她,皱起眉问。 「泊·微醺」店中所有名酒佳酿,全是他亲自到世界各地精心挑选的。 店里装潢高雅洁亮,摆在大木柜架上、来自不同产地的酒瓶,有着各具特色的瓶身、酒标,像向世人宣告它的独特;店内最里处为试饮吧台,提供合理的价钱让客人品尝各种酒类,待客人品尝够了,再决定是否购买。 而在深色核桃木的半弧形吧台里,会有个专业的调酒师,专为品酩的客人服务。 罗思颖便是「泊·微醺」的调酒师。 听他一说,她立即抬头看了看时间,惊声道:「糟糕!快七点了!我、我要走了。」 匆匆忙忙解下身上的围裙,她一边收拾包包。 聂彦淮是她的大学学长,「泊·微醺」的老板,也是她的好朋友,两人从大学时代就很聊得来,在他决定开「泊·微醺」时,便立刻把同社团的学妹拉来帮忙。 不像聂彦淮拥有专业侍酒师执照,她的工作仅在于帮客人开酒、试酒、调酒,但因为兴趣,白天她在学长的店上班,下班后她则报名调酒师证照班。 听说酒吧里的调酒师很多都是没有执照的,但她希望能藉由进修课程,让自己成为更专业的调酒师。 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聂彦淮叹了口气问:「外面正在下雨,要不要我开车送你?」 「没关系,我应该赶得及。」 「那好吧,你走路小心一点,别莽莽撞撞的。」 「泊·微醺」离捷运站约莫七、八分钟,还有二十分钟是绰绰有余,他怕的是罗思颖为了赶时间,像无头苍蝇似地乱冲。 他的叮嘱让她发出抗议。「聂哥,你别老是把我当小孩看。」 「谁让我们从包尿布时代就认识了?」 「错,跟你从包尿布时代就认识的是雨弥,不是我。」 早已经习惯学长那双电死人不偿命的桃花眼,以及关爱天下女性的骑士精神,她朝他挥了挥手。「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我走喽!」 推开透明玻璃门,脚步才踏出,她冷不防与正准备进门的男子迎面撞上。 罗思颖往后踉跄退了一大步,但因为手上握着门把,她的身子尚稳,并未因此跌倒出糗。 「sorry!」 「没、没关系。」她摇头,但抬眼看清眼前的男子时,倏然一震。 怎么会是、是……是他? 两年了,他足足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已经两年,她找不到他的人、拨打着永远转进语音信箱的手机、痴痴地站在他已退租的公寓大楼前,等待属于他的地方亮起灯。 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绝望得不敢想,他为何莫名其妙人间蒸发?她总是胆怯地当成他只是到很远的地方出差…… 如今,他回来了吗?但……为什么变得有些不一样? 以前的他爽朗幽默,就算不说话,嘴角也永远挂着彷佛染上阳光活力的笑容,间接感染他身边的人,心情也不由得开阔。 但眼前的男人不一样,他身上穿着浅色衬衫、铁灰色西装裤,狭长的双眼炯亮锐利,紧抿的薄唇没有一丝笑意,全身上下透露着股精明干练的气质。 为什么? 不知她心中五味杂陈、疑云丛生,夏柏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问:「小姐,你还好吧?」 小姐?!听到他生疏的称呼,以及严峻面孔透露着淡淡的不耐,她脸色一变。 为什么?才两年的时间,他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忘了?甚至连说话的口吻也陌生得让她感到残忍。 见她依旧是那副凝望着他不说话的诡异神情,夏柏旭拧眉重申。「小姐,可以请你让让吗?」 她就挡在门口,让想要走进店里的他不得其门而入。 「喔……好。」 罗思颖僵硬地侧身,因为紧张,她几乎不敢正视他。 似乎十分习惯女人看见自己的反应,夏柏旭踩着稳健的脚步上前,但经过她的那瞬间,他定下脚步看了她一眼。 因为父亲是美国人,母亲是中国人,他的外貌有着西方人立体深邃的轮廓,又有东方人特有的墨色剑眉、如星朗目,加上高大健美的身材,他的女人缘一向很好,倒贴追他的女人更是不在话下。 方才看着她的反应,他扬了扬唇,误以为她与那些女人一样。 但视线落在她身上时,他发现她低着头,握着门把不敢瞧他,而他虽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被她纤细白皙的颈部线条所吸引。 那线条很优美,白嫩如牛奶般的肤色,莫名牵引他的视线,让他有一股想看清她模样的冲动。 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他皱起眉,至今他还没有对哪个女人产生这种非要看清不可的念头啊…… 感觉他一直盯着自己,罗思颖的心口剧烈跳动。 他……是不是认出她了? 他会不会为两年前的失约而愧疚,会不会解释自己为何失约的原因? 脑中转过上百个他可能会说的理由时,身旁的男人却将视线由她身上转开,侧身走进店里。 当他由眼前走过的瞬间,罗思颖隐约感觉到男人结实体态下蕴含的力量,与他的气味。 那一刻,埋在记忆深处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将她的心撞击得发痛。 虽然她不止一次告诉过自己,要彻底将他从记忆中抹去,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当他再次出现在面前,不该有的悸动与反应便立即浮现,左右她的情绪。 努力压抑内心的波动,她侧眸望着他走向吧台的高大身形,自嘲地扬唇,心微微揪痛。 才两年……他竟然就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当成陌生人……完全的陌生人? 为什么?!不该是这样的! 她上大学的那一年,奶奶过世,无依无靠的她差点想不开,是他出现在她的生命里,陪着她直到走出失亲的痛苦。 开朗幽默的他带她看山、看水,领略世界的美好,让她知道世上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让她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却没想到他不留只字词组地离开她。 如今重逢,看着他,她却懦弱地不敢问,怕他脱口说出她不想要的答案。 心中百感交集,而她因为太害怕,失去面对现实的勇气,选择落寞地转身离开…… 第一章 【第一章】 站在吧台内,罗思颖像是被谁偷走了灵魂似的,她恍惚地看着吧台前,心情却是全然灰暗。 昨日与那个抛弃她的男人出其不意地重逢,让她一夜无眠,脑中想的全是过去的点点滴滴。 上班后,她那提不起精神的模样,很快便被聂彦淮识破原因。 「你回家休息吧!」 罗思颖恍然拉回思绪,问:「什么?」 「今天是你的『末日』,准你放一天假。」 虽然罗思颖总说,自己已经走出那一段感情带来的伤害,但在他看来,她根本从未走出来,只是一直压抑着,要强地不肯承认罢了。 被看穿了情绪,她默默收拾客人喝过的杯子,淡淡说:「我没事。」 「小颖,那天不只是你的『末日』,也是让我被你吓得记忆深刻的一日。」 两年前,她有个感情很好的男友,两人发展稳定,没想到,两人某一天约定见面,对方却迟迟没出现。 那一天下着倾盆大雨,她在雨中等不到他,不断拨打他的手机,不断听见铃声响到最后,转入语音信箱,越来越焦虑不安的她也奔到两人曾经去过的店,最后冲到他的住处找人…… 但他就像人间蒸发似的,没有留下半点消息,就此毫无音讯。 而她在冷雨中奔波了几个小时的结果是晕倒,轻微的感冒恶化成肺炎,差一点要了她的命。 因为感情莫名其妙地结束,因为病得差点丢了性命,所以那一天被她称为「末日」。 一听到聂彦淮提起那段过往,罗思颖整个人一僵。 这些年,她表面上毫无异样,但只要这一天到来,身体就像自动开启了回忆开关,将她的身心拖进那个悲惨的情绪当中。 她抿着唇、轻垂眸没说话,眼底却充满热气。 「你这样根本没办法好好工作。」 「泊·微醺」的吧台,多半是提供酒品让客人试饮,但也有单纯想要喝杯酒放松的客人,或是请求调酒师推荐,以及根据个人喜好调酒。 因应这样的需求,他让站在吧台里为客人服务的员工,多少都要有基本的品酒能力。 罗思颖除了有调酒能力,更具有细腻、贴心以及敏锐的观察力,总是能根据顾客的个性与需求,「量身订做」一杯酒。 他知道罗思颖对这份工作的喜爱,也只能用这点说服他这固执的小学妹放过自己,好好放个假。 罗思颖也知道他的用意,但她深吸了口气,眨去眸底的热气,强笑道:「聂哥,我只是心情不好了点,你别那么夸张。」 「唉。」聂彦淮拿她没办法地叹了口气,但一个突然映入眼前的身影,让他开口急道:「喂喂,小颖,这个客人给你。」 在生意好的时段,吧台里有时需要两、三个调酒师为客人服务,不过遇见熟客或心情不错时,他偶尔也会进吧台里帮忙。 依他的眼光看来,刚走进的混血帅哥实属极品,不但身形修长,举手投足间也散发着一股菁英气质,是女人注目的焦点。 罗思颖虽不是肉食欲女,但若服务对象是个赏心悦目的俊美帅哥,或许可以让她转移一些悲伤的情绪。 罗思颖淡淡地扫了一眼姿态轻松地斜靠在吧台前的男子,没好气地说:「小孟的酒我还没帮他开。」 因为男子的位置被花器挡住,她没看清他的脸,但由他侧影看来,这男人体格不错,精瘦结实的身形不见一丝赘肉,宽厚的肩膀撑起笔挺的西装,好看得像由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儿。 不过可惜,她的心情不好,就算哪个天王偶像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提不起半点劲。 不理会她慵懒的模样,聂彦淮自作主张道:「小孟的酒我来开。」 「为什么?」 他嘻皮笑脸地把极品帅哥选的酒递给她。「你乖,老板给的福利,不准啰嗦。」 罗思颖诚实道:「如果你把服务帅哥的福利换成奖金,我的心情会更好。」 聂彦淮睨着身边的可人儿。「你这是想让我请你喝一杯喽?」 她想了一会儿,才说:「在我还没恢复心情前,每天下班前请我喝一杯八八年的勃根地。」 不等他反应,罗思颖接过极品帅哥选的酒,利落地开酒、选酒杯,为他倒酒。 见她不甩自己,聂彦淮只好转身和熟客小孟哈啦。 夏柏旭坐在一旁,不知自己成为被谈论的对象,视线随意落在吧台上方,被后方整齐排置、在灯光下静静发光的透明酒杯吸引。 在灯光下的酒杯很美,纯净透明的光晕圣洁得像来自天堂的光芒。 「请先生先尝尝威士忌原本的口感。」 选定杯子后,罗思颖先倒了些许威士忌在杯中,正准备递给他品尝时,她抬头正视眼前的男子,心头猛地一震。 他为什么又来了?!为什么选在「末日」这天出现? 不知如何面对,罗思颖直觉地想逃,聂彦淮却识破她的意图,硬堵在她面前,不让她乘机落跑。 罗思颖莫可奈何地偷瞪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故作镇定地将酒杯推到沈眉深思的男人面前。 完全没发现吧台里波涛暗涌的状况,夏柏旭被繁重的工作压得几乎喘不过气,一看到搁在深色核桃木桌面的杯子,不假思索地接过。 他一口口浅啜,感受威士忌灼热辛辣的口感,眼神不自觉落在吧台里的女人身上。 直到在这一刻他才注意到,原来女调酒师是个清秀雅致的美人。 吸引他注意的是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彷佛随时氤氲着淡淡的忧郁,让她多了股惹人心怜的气质。 因为被强留在吧台里,罗思颖纵使心里不想面对,也只能逼自己假装不认识他,用服务客人的专业态度应对。 可惜心中虽是这么想,罗思颖还是难以镇定。 既然见了面,为什么装作两人不认识? 她该问出口,却没勇气开口问,也无法停止去想,思绪在脑中乱成一团。 当她眼神瞥见他快喝完杯子里的酒时,赶紧打住思绪,开口提供两种喝法任他选择。 withwater(加水)orwithrocks(加冰块)?」 耳底落入她甜美悦耳的询问,夏柏旭望了她一眼,冷硬的表情露出微讶。 经由友人的介绍,这是他第二次走进「泊·微醺」。 虽然窗明几净的陈列摆设大幅提高他对这家店的印象,但对于吧台里这个年轻漂亮的调酒师,一开始他并不怀抱太大的期望。 不过观察她从开酒、选杯及询问的态度,却让他感到惊艳。 罗思颖被他那双幽深的黑眸盯得浑身不对劲,心赃几乎要跳出胸口。 他……为什么要这么看着她?他想说什么? 不知她脑中纷乱的揣想,夏柏旭挑眉看着她透出紧张的神色,表情疑惑。 他似乎见过这个女人……除了他第一次走进「泊·微醺」,与她擦身而过之外。 难得的是,他竟想不起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她。 第二章 这对记忆力超好的他来说实在罕见。 不过此时他只想好好喝杯酒,没心情把妹。 「加汽水。」 久久才等到他一句回话,既与往事无关,也不可能是他这种人会选择的喝法。 「你……想加汽水?」罗思颖极力克制心口的汹涌,尽可能保持专业地询问。 虽然威士忌加可乐是很受欢迎的喝法,但实在不适合他。 他酷帅有型、事业有成,一出现就让人眼睛为之一亮,绝对适合瞬间冲击感官的烈酒,而不是哄小美眉喝的调酒。 「怎么?不能加汽水?」视线缓缓落在她身上,他饶富兴味地问。 他会这样问,是真的想加汽水吗?还是……罗思颖开口答道:「不是,只是先生并不适合喝调性这么温和的调酒。当然……如果你坚持也ok。」 夏柏旭听她回答,唇角慢条斯理地掀了掀,心中有些欣赏。她的确拥有专业调酒师懂得观察客人的能力。 「我改变主意了,withwater。」 虽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但被他那双锐利的深眸盯住,罗思颖竟觉胸口一阵急促,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 「呃……好。」 他的语气虽淡,却带着不可忽视的权威,这样的男人若是公司高阶主管,底下员工被他的利眸一扫,应该半句都不敢吭声吧! 打住脑中的胡思乱想,她赶紧将威士忌加水稀释。 夏柏旭暗暗看着她的动作,心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波动。 忙了一整天,开了无数个会,此时的他急需要一杯威士忌安抚紧绷的心神,因此,在下班后找家店喝杯酒再回家,是他工作一日后最大的享受。 浓烈酒液滑下喉间的那一刻,几乎可以冲刷他因工作而累积的负面情绪。 可惜他始终找不到一间可以让人放松、安静又专业的店,直到来到「泊·微醺」。他很肯定,这里将会是他往后的选择。 当罗思颖将稀释过的酒送到他面前时,被他专注的凝视给吓到了。「有什么问题吗?」她忐忑地问。 「你很专业。」 威士忌要加水饮用的量也是一门学问。 十二年威士忌的水与酒的比例是一比一,若是低于十二年,水量要增加,高于十二年,水量要减少。纯水能维持威士忌的原貌,软水会让威士忌的口感喝起来圆滑柔顺,硬水则会让威士忌更具层次。 这些是他常年喝威士忌的经验累积。 像是没料到会从他口中听到称赞,罗思颖胸口莫名一悸,微微红了脸。「谢、谢谢。」 他不置可否挑眉,接着脱掉西装外套,扯松领带,解开衬衫前几颗扣子,以放松的姿态喝酒。 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晃着酒杯,举手投足间有着让女人为之倾慕的独特魅力,要不被他电到应该很难。 他看起来是那么随兴、漫不经心,却反而更引人注目。神奇的是,他不说话,世界彷佛也跟着静止了。 罗思颖身处在他创造的氛围中,心里却是一阵沸腾。 他变得很不一样…… 这两年间,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完全不似初识时的幽默风趣,他变得刚毅淡漠,当他的唇抿成一线,浓眉微拧,有种生人勿近的杀气,整个人散发强烈的气势。 就连气质,也与她认识的他不一样了。 为什么? 当她满心翻腾无数个为什么时,夏柏旭突然开口。 「麻烦你,结帐。」话落,他喝完最后一口酒,拎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站了起来。 威士忌带给他的微醺感受,彷佛连思绪一起迷乱了。 在喝酒的同时,他数度捕捉到眼前气质清雅的女子,用忧郁又悲伤的眼神看着他。 她认识他吗? 夏柏旭晃了晃头,甩开这个可能,由皮夹抽出一张千元大钞给她。 他一定是喝多了,因为思绪过度放松又微醺,才会错误解读她的反应。 当罗思颖眼底倏地映入钞票,她骤然回神,心微微一抽。 很显然,他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不只心里,甚至他眼里,早已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重逢又怎样?不过是徒增她的伤心罢了。 「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她静静藏起心里的想法,迅即替他结帐。「欢迎您下次再光临。」 迎向她清雅的浅笑,他的心一阵悸动,只觉她的笑像被阳光晒得散发迷人香气的葡萄,竟有种引他采撷的冲动…… 他是怎么了? 夏柏旭抹了抹脸,抑下心中诡异的反应,将外套甩在肩上,转身离开。今晚得打电话请司机来接他回家了。 罗思颖愣愣看着他离开,心酸地想起他们之间永远没有实现的承诺,压在心头的忧伤缓缓在胸腔间扩散成痛楚,将她淹没。 这一次……真的要和他说再见,彻底将他由心中抹去。 夜已深,店里的客人陆绩离开,五光十色的商业区由喧嚣逐渐沉寂,「泊·微醺」的招牌在自动开关的设定下熄了灯。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聂彦淮在吧台里做最后的清理工作。 店里慵懒的爵士乐在静谧的空间里缓缓播送着。 罗思颖下班,讨到了极品红酒,连喝了几杯,紧绷整日的身心一放松,整个人便昏昏欲睡。 酒精似乎渗透到她的每一个细胞里,带她进入一场虚幻的梦境,她无法思考,连那令她心痛、哀伤的回忆,也跟着被飘然醺意取代。 她依恋此时的感觉,因为醉了,心就不痛。 一边清理,聂彦淮一边扬声道:「小颖,这次你代我到锡尔斯酒庄参加他们今年的收成晚宴吧!」 他已经向锡尔斯酒庄连订了几年的红酒,一到收成时,酒庄便会邀请他飞到加拿大共襄盛举,感受丰收的喜悦。 「锡尔斯酒庄……」撑开沉重的眼皮,她有气无力地问:「为什么要我去?」 就她所知,锡尔斯酒庄位在温哥华,庄主鲁伯特是聂彦淮的好友,店里也进了几支锡尔斯酒庄的葡萄酒。 葡萄采收的季节约在每年的九月底至十月初,那时,鲁伯特总会邀请聂彦淮到加拿大分享。 他轻描淡写地道:「没有为什么,就当让你出国见识见识,顺便再帮我挑几支酒回台湾。」 听到他的决定,罗思颖惊呼出声。「你真的要我飞去锡尔斯酒庄挑几支酒回台湾?」 聂彦淮美其名是要她去参加宴会,「顺便」挑几支酒回台湾,但事实上,这个「顺便」的责任十分重大。 除了选酒一向是聂彦淮的工作之外,到酒庄品酒、挑酒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何况,聂彦淮要她挑的是红酒! 红酒是一门高深学问,学会品酒需要长时间的研究及磨炼,除此之外,还得了解各产区的特色、酒庄的酿酒风格,对酒品年份更要有相当程度的了解,才能挑出一支适合的酒,推荐给客人享用。 她拥有对红酒的基本常识与喜好,却自认还没专业到能挑选让客人满意的葡萄酒。 第三章 停下忙碌的手,聂彦淮定定看她半晌,才认真地说:「放轻松,其实选不选酒回来都无所谓,这段期间你就当是我给你的特休。」 「是因为『末日』的关系吗?」 「你要这么想也行。」 罗思颖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说真的?」 「难不成你当我开玩笑?」 聂彦淮的贴心让她很感动,但她有严重的恐机症,若非必要,她绝对不上飞机。 「聂哥,我没事,真的不需要休假啦!」振起飘飘然的思绪,她急着开口。 「那个人已经离开两年了,你该放手,别再折磨自己了。」 聂彦淮知道,时间并未冲淡一切,反而让她愈陷愈深,因为她重情而死心眼,若再不把她拉出来,她迟早会困死在自己的忧郁里。 罗思颖紧咬着唇瓣没说话。 「小颖……」他语重心长地开口,语气柔和而无奈。 「我放手了……」她淡淡垂眸,幽幽地咕哝了一句,感觉说话的同时,心口也泛起酸疼。 在男友消失的这两年,她心里纵使难过,却不断找理由说服自己他为何失约、为何离开她。 如今他出现了,却把过去忘得一干二净,她该怎么办?是否继续缩在可以保护自己不受伤的假象里,比较安全呢? 「是吗?」聂彦淮怎会不知她口是心非,说得洒脱,但其实对那段感情根本放不下。 「是。」 或许自己陷得太深、疗伤的速度缓慢了些,但世上没有绝对,她相信自己迟早会调适过来,迟早…… 聂彦淮懒得与她争辩。「如果你不想把这趟当度假也成,就……就当出差吧!再说私人庄园举行的宴会有很多多金帅哥,说不定你的王子就在那里,你不去太可惜了。」 她陷在上一段恋情太久,久得封闭了自己,完全不像时下懂得玩乐、享受人生的女孩。 所以,他要她放开胸怀,让爱情滋润她,恣意绽放属于她的美丽。 「你让我好好想想……」 自从「末日」之后,她心如止水,更正确地说,她所有心神都付出在那场失败的爱情中,已经没有谈恋爱的渴望与冲动。 「不用考虑,我说了算。行前我帮你多求几个护身符,保证你旅途平安愉快。」 「聂哥——」 不让她有拒绝的机会,聂彦淮打断她的话。「晚了,我送你回家吧。明天记得带证件照,我去帮你办签证。」 半夜两点多,要喝得醉醺醺的她独自回家,他不放心。 「聂哥,我真的不想去……」 嘴角噙着微笑,可他的态度十分坚持。「你要去。说不定真的会遇上大帅哥,谈一场轰轰烈烈的异国恋情。」 罗思颖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上一场恋爱,她谈得轰轰烈烈,还有什么力气再投入下一场恋爱? 【第二章】 夜正深,位在繁华商业区的办公大楼透出希微灯光。 偌大的总裁办公室里传来利落的打字声,片刻,打字声结束,紧接着是翻阅文件的窸窣声响。 夏柏旭拿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往后躺进皮椅里闭目养神。 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不等他反应,办公室的门便被推开。 维持原有的姿势,夏柏旭连眼皮也懒得抬地闷闷说道:「迪洛,测试完手头上的程序,我就去睡。」 能自由出入他办公室的只有一个人,是母亲的心腹,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 看着夏柏旭投入工作的模样,老管家迪洛无奈地摇了摇头。「少爷,工作固然重要,也要保重身体。」 夏柏旭的计算机信息公司专门研发app软件,在工程师写好程序后,他会反复测试,确定程序输出之后的执行结果没问题,让客户愿意砸钱买下,他才甘愿休息。 他工作繁重,又因为力求完美的性格,每天熬夜是家常便饭的事,加上三餐不定时、缺乏足够的睡眠,他真怕少爷有一天会操死自己。 「明白。」 迪洛一直跟在夏柏旭身边,也知道少爷就算如此回答,但绝对不会依他的要求乖乖去休息。 夏柏旭感觉老管家还站在原地,疑惑地睁开眼,看着他问:「迪洛,还有什么事吗?」 「下星期是庄园的收成晚宴,夫人希望您能拨空回去一趟。」 收成晚宴?经管家一提,他才惊觉时间的流逝快得惊人,在四季如春的台湾,根本感觉不到明显的季节变化,一晃眼,竟又到了葡萄成熟待采收的时候…… 他在台湾创业使用的是母亲的姓氏,鲜少人知道,他来自酿酒世家锡尔斯。 老家是位在温哥华的一座葡萄酒庄园,专门生产葡萄酒,以「锡尔斯」为名醸出的葡萄酒在当地颇负盛名,不但被各国品酒家所赏识,甚至远销到欧洲。 他自小与酒为伍,知道自己终有一天得继承庄园,可惜他的兴趣不在上头,二十三岁那一年,他在台湾成立了一间计算机信息公司,父母亲无法阻止他的发展,只有放手让他自己闯。 唯一的条件是让老管家迪洛跟着他来台湾,美其名是照料他的生活起居,但就夏柏旭看来,迪洛比较像监视他的典狱长。 「能不回去吗?我手头上的案子还没结束……」 「不行。听说夫人有重要的事得当面和少爷谈。」 他蹙眉,刚毅的下颚跟着紧绷。「别告诉我那件重要的事和葡萄园有关。」 「少爷回去就知道了。」看着他的反应,迪洛温和地笑道。 夏柏旭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什么时候?」 迪洛从容地将机票搁在桃花心木办公桌上。「下个星期,我已经请陈秘书把您的行程往后挪半个月。」 迪洛办事一向很有效率,这一回得到夫人的指令,自然更加迅速安排一切。 他挑眉看了迪洛一眼,老管家回以一记大大的微笑,彷佛是要请夏柏旭打消拒绝的可能。 虽然夫人逼迫少爷回老家的方式有些强势,但他不否认,他挺喜欢夫人果断的作风。 遇上像少爷这样严肃固执,只要一工作起来,眼里再也容不下其它事的个性,夫人偶尔发出的懿旨,可以让少爷被迫休假,好好调养被当成机器的身体。 夏柏旭早知道按母亲强势的个性,绝不会让他有阳奉阴违的机会。 他也习惯迪洛仅是行「告知」的义务。 「我知道了。」还有三天他就得奉命回老家,看来这几天只好加班测试完近期要交给客户的程序。 在职场上,他作风果决干脆,态度强势,但一碰上母亲就没辙,就算万般不愿意回家,也只有让步妥协的分。 迪洛露出满意的笑容,恭敬地退出门外。「那请少爷早点休息。」 夏柏旭回他一抹几不可辨的苦笑。 下个星期飞温哥华,他不以为他还有时间「早点休息」。 老家距离温哥华市区有四个多小时车程,当地汇集了五十多座葡萄园、酿造厂与酒庄,锡尔斯酒庄只是这众多知名酒庄中的其中一间。 第四章 当车子以平稳的速度,缓缓穿越河谷地形公路,在当地特有的葡萄串路标出现后,他知道家就在前方。 渐渐地,沿途开始出现果园和葡萄园。这一带有许多酒庄,也是不少旅行团会安排参观的景点。 沿途的风景与记忆相去不远,那映满眼底的绿意与空气里的芬多精使他忍不住摇下车窗,让那股清新窜进鼻息,抚去积累在体内的疲惫。 算一算,自从弟弟意外过世后,他应该有整整两年没回过家了。 这些日子陷在程序里,他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快忘了家乡的味道。 或许母亲的决定是对的,他是该休息了…… 这想法才闪过,原本顺畅前行的车子突地一顿,接着失去动力,发出呼隆、呼隆的声响,最后停在原地。 「不是吧?」 夏柏旭怔住,不敢相信车子竟然在离家还有二十分钟的路上抛锚?! 他心有不甘,试着重新发动车子,车子却如白髪苍苍的老妪,猛咳了几声后气绝,寿终正寝。 「很好!」夏柏旭拍了拍方向盘低咒出声,最后只能拨个电话回家,请人找修车厂来把车子拖走。 等待的同时,他看着窗外的风景。 阳光下,绿油油的丘陵地彷佛在呼唤着他。他接受那呼唤,走下车,一阵饱含青草气息的暖风抚面而来,心里突然涌出一个念头。 天气不错,不如走回去吧,就当散步。 由后车厢拿出没装多少东西的行李袋,他开始享受这难得的悠闲。 清晨的阳光由窗外迤逦洒落进屋里,唤醒了床上的罗思颖。她看了一下挂在白色灰泥石墙上的时钟,时针指向六点整。 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已经睡了那么长的时间,可精神出奇的好。 起身走向窗边、推开方正的大窗户,她感觉一股带着新鲜绿意的冷风迎面扑来,美景跟着跃入眼底。 「天啊!真美!」 清晨,晨雾将散未散,葡萄叶上的露珠宛如钻石,透过薄雾,在初秋如蜜般的金黄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采。 远处,藏在薄雾下迭次起伏的缓坡,像是画家以无比愉悦的心情画出的悠然曲线。视线由绵延不绝的葡萄树向远方延伸,隐隠可见湖泊与森林山脉,尽收眼底的谷地风光让人心旷神怡。 她用力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贪婪汲取清新自然的空气时,一声热情的呼唤让她回神。 「甜心,早安!」站在一群采收工人面前,酒庄主人鲁伯特朝气蓬勃地向她挥手。 罗思颖朝对方挥挥手后,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早安,鲁伯特先生。」 昨天傍晚,她一抵达温哥华,酒庄主人鲁伯特便派人到机场接她,并安排她住进风格古朴怀旧的古老主屋里。 或许是因为主屋位在酿酒厂房之后,她一走进庄园,立刻被阵阵带有发酵葡萄气味的空气给醺得粉颊染晕。 加上大床太柔软,以及长途飞行让她的神经绷得太紧,在屋外没有灯火、没有汽车往来行驶的声音、没有城市的喧嚣,一片沉寂之下,她完全没有初到异地的不适,一觉到天亮。 「有没有兴趣和大家一起采葡萄?」鲁伯特问。 「ok!」她比了个手势,迅速到浴室做简单的梳洗。 近两个星期的采收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有机会亲身体验,她当然不会放过。 十分钟后,她一身清爽地出现在鲁伯特面前,工人们早已没入眼前那片绿意当中。 「睡得还好吗?」看着这有着细致轮廓的东方美人儿,年纪半百的鲁伯特热情地用自己的颊碰了碰她的脸颊问。 「很好,谢谢。」她点了点头,有些不习惯西方人的礼仪。 鲁伯特满意咧嘴一笑,把搁在红砖地上的藤篮递给她。「找个你喜欢的地方,把肚子喂饱再到园里来找我。」 罗思颖不明就里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以为他会先带她体验采葡萄的工作。 看出她的疑惑,他挪了挪顶上的帽子,微笑解释。「采收工作没这么快结束,我会在前面等你。」 为了酿出质量优良的酒,鲁伯特会在现场监督采收,并严格筛选采收下来的葡萄,因此一整天他都会在园里。 明白他的贴心,罗思颖露出释怀的笑,向他道谢。 「回头见。」厚实大手搁在她肩上轻拍了拍,鲁伯特往葡萄园走去。 为了不辜负对方的好意,罗思颖乖乖提着沈甸甸的藤篮,轻盈悠闲的脚步顺着庄园旁的砖砌小路走去。 锡尔斯酒庄是由数栋古老的红色石砖建筑物组合而成,庄园四周让顺着山势种植的葡萄树环绕。 主屋的墙面爬满了长春藤,周围种了迷迭香、熏衣草、百里香……等植物,只要风一吹,空气里除了葡萄香气,还能闻到香草的清新气息。 没多久,罗思颖发现屋后有座喷泉,池心安着一尊扛着装满葡萄的藤篮的女神雕像映入眼底,流水由藤篮中潺潺流出,被阳光映得闪闪发亮,美得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四周很安静,朴实恬静的氛围让她不由得放慢脚步,享受在台北未曾领会过的悠闲,当下她便决定在这里吃早餐。 喷泉边有个木头长椅,长椅背后也可看到一大片葡萄丛,葡萄丛边的砖砌小路顺着山势往上而去。 锡尔斯酒庄简直像是被一片绿意包覆的堡叠,处处是景。 收回视线,她将满篮食物放在长椅上,一打开藤篮,便被篮子里的食物怔住了。 篮里有大半块手工坚果面包,一大串新鲜葡萄、一大罐现挤仍带着余温的新鲜牛奶、一块奶酪以及一片烤得金黄香酥的苹果派。 这些食物几乎可以喂饱一群饥肠辘辘的小朋友,罗思颖怀疑自己是否有办法全部吃光。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拿起口感扎实的面包,正掰下一口塞进嘴中时,身边突然传来一个重物落下的声响,她吓了一跳。 她槌了槌胸口,勉为其难咽下那口面包,还来不及仔细看,便感觉自己被某个重物撞上。 「啊!」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毫无心理准备,被撞得人仰马翻,狼狈地倒趴在地上。 还来不及痛喊出声,另一抹低沉的低咒声落入耳底。 她勉强地别过头望向声音来源,才发现由身后斜坡滚下来的重物是个男人! 忍住痛意,夏柏旭起身走向她。「对不起,你没事吧?」 一早,他在黎明的第一道曙光中醒来,立即听到叔叔沈厚的吆喝声、工人们交谈的声音,他便意会到采收的工作即将开始。 为了避免葡萄被太阳晒得开始脱水,工人们动作迅速地将葡萄采下,再集送至仓库。 虽然童年时最讨厌在睡眼惺忪之际被拉进葡萄园工作,但远离这样的生活多年,他竟有些怀念采葡萄。 于是,他迅速起床刷牙洗脸,准备加入采收葡萄的行列。 没想到,他才兴致勃勃地走进葡萄丛,却因为一个踉跄,整个人沿着山坡往下滚。 第五章 罗思颖听到这嗓音,疑惑地抬起头。这男人说话的声音怎么很熟悉? 但她趴在地上,一时间也瞧不清他的模样。 夏柏旭第一时间没认出她,只是赶紧扶起她,问:「没撞伤你吧?」 天知道他最近走什么运,连路也走不好,不过庆幸他原本站的位置不高,又幸运地没撞上长椅或其它硬物,否则可不是一点撞伤那么简单。 罗思颖听他着急的口气,不自觉地乖乖点头,心跳也乱了节奏。 是他吧……他的身形、他的声音在在告诉她,这个人是他。 她努力眨眼再眨眼,映入的却是他突然凑过来,在眼前放大的俊脸。 「还好吗?有摔伤吗?」 发现她像瞬间变成植物似地僵怔在原地,他担忧地询问,一边拉高她的手替她检查。 她身形纤柔,身高勉强到他的肩头,被他由斜坡滚下的力道一撞,不知身上是不是有其它更严重的伤。 罗思颖思绪恍然,可因为他映入眼底、那忙着替自己检查的着急模样,让她的心跳激烈跃动。 他还是关心她、在乎她的吗? 思及这可能,鼻头一酸,眼泪自有意识地滑落。 惊见她突然滚落的眼泪,夏柏旭急了。 他很习惯女人的笑,但女人的泪让他无法招架,而且此时的他不知道她的眼泪是否为被他撞伤而流。 见他急慌又愧疚的模样,罗思颖慌张用手背抹掉眼泪。「我、我没事。」 夏柏旭拧眉看着她。「确定?」 她点了点头,勉强压下激动的情绪,才喑哑忐忑地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似在台北那精明干练的形象,他没抹上髪油的短发在阳光下接近深棕色,俊毅的轮廓因为胡子没刮,让他多了点阳刚气质。 再普通不过的浅蓝色条纹衬衫,因为他颀长结实的身形而变得立体有型,洗得泛白的牛仔裤包裹着他同样结实的长腿,让他浑身散发着颓废迷人的魅力。 这样的穿着打扮很有他往日的穿着风格,加上他刚刚着急的模样,罗思颖心底悄悄窜起小小的希望。 会不会他还在乎着她,只是不知该用什么方法打破两人间的尴尬,那她可不可以把藏在心底的疑问说出口? 或许……他们之间还有挽回的余地? 在她脑中转着纷乱思绪时,夏柏旭不解地望着她,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眼前的女人有一头及耳的俏丽短髪、细致的五官,整个人看起来干净灵秀,就像阳光下的葡萄,绽放着令人难以移视的光彩。 再次迎向他陌生的眸光,罗思颖满怀期待的心情瞬间黯淡。 他……不认识她? 看到她流露忧郁又悲伤的眼神,那似曾相识的感觉,缓缓挑起夏柏旭的记忆。 「你……」望着她惊愕的表情,夏柏旭努力回想了好久,终于认出她是谁。「你是『泊·微醺』的调酒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夏柏旭讶异不已,不敢相信两人如此有缘,竟会飘洋过海后又在此相遇。 罗思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原来,她在他心中的印象,仅只是「泊·微醺」的调酒师……开口的冲动瞬间被压下,她深吸了□气。 「我……代替老板过来参加收成晚宴。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样的重逢,她不懂老天爷到底安排了什么。 「这里是我家,每年这个季节,我都会被叫回来帮忙采收葡萄,或参加收成晚宴。」 他的话让罗思颖震撼,却也落寞不已。 当年两人交往之后,他对自己的事依旧有所保留,提起家里也总是嘻笑带过,彷佛不愿意深谈。 他不愿说,她也没积极问过,所以即便感情愈来愈稳定,可她对他的了解少得可怜…… 见她又拧着眉不知想什么,夏柏旭正要开口,眼睛却瞥见她手背上的擦伤。「你的手背流血了。」 纤腕突然被他的大掌包覆,罗思颖打住起伏的思绪,脸上躁热得像要冒烟。「应该只是小伤。」 她努力想抽出手,他却不放,皱紧俊眉问:「你确定没有其它伤口?」 他知道不该捉着女人的手不放,但他像自有意识般,贪恋着她肤上美好的触感。 他不由得幻想,她身上肌肤是否全身都像她的手腕那么细致滑嫩……一思及此,莫名的渴望涌上,他的脉动突然变得急促,喉咙干涩。 如此不正常的现象让夏柏旭觉得自己像头发情的兽。 一定是因为这里充满了葡萄酒的气息,让他整个人处于微醺的状态,如此反常。 「我……我不知道。」 「坐下,我帮你看看。」 他坚持的态度以及看着她的眼神,灼热得彷佛要把她扒光并好好检查似的,让她不禁摇头拒绝。 「不,真的不用了。」 看她柔软的唇瓣因为紧张而抿起,他的指忍不住落在她柔美的唇下,哑声道:「不要露出一副怕我吃掉你的表情。」 当他的手指碰触肌肤的瞬间,她如遭雷殛似地跳了起来,甚至有种昏眩的感觉。 夏柏旭一愣,被她强烈的反应给怔住。 「我、我……我没事,再、再见。」她结结巴巴说完话,看也不看他一眼便转身跑开。 夏柏旭不解地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开始,她的态度便很奇怪,不是用幽怨的眼神紧紧瞅着他,便是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为什么?想要厘清她莫名反应的渴望让他想接近她,看看她玩什么花样。 可借她逃开了,不过既然她来到这里,他有得是机会找出答案—— 【第三章】 黄昏,落日余晖像金色的蜜,轻轻洒落在那片像海一样的葡萄园上头,直到霞光褪去,渐暗的天空转成熏衣草色。 采收工作在中午前结束,整个下午,只见酒庄的员工来来回回在偌大庭园里为晚上的收成晚宴做准备。 庭院的长木桌上摆满餐点以及插着鲜花的宽口酒杯,食物的香味弥漫在欢乐的空气中。 夏柏旭斜倚在窗边看着喧腾鼓噪的情景,深沈的眼神落在人群当中,搜寻着某个身影。 有些意外,他竟然很怀念那个女人脸红的可爱模样。 突然,一记敲门声响起,他压下心头的悸动,收回视线,上前打开门。 门一打开,迪洛立在门边,恭敬地说:「少爷,您可以见夫人了。」 他挑眉,觑了老管家一眼。「在书房?」 迪洛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尾随在老管家身后,夏柏旭走出房间,往书房走去。 一想到要见母亲,他心里五味杂陈。 「锡尔斯」酒庄是锡尔斯家的祖业,在父亲及弟弟相继过世后,一直未娶的鲁伯特叔叔与母亲时时打着要他回家继承葡萄园的主意。 关于继承葡萄园的事,他与两个固执的老人虽已讨论过上百回,可惜两人根本不理会他坚决拒绝继承的想法。 第六章 事实上,整座酒庄的人都希望他结束台北的公司,早日回到故乡,当酒庄名正言顺的主人—— 思绪在他到达书房门前中断,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平才敲了敲门。 「进来吧!」 严厉自制的嗓音透过门板传来,夏柏旭听出母亲的声音里有着难掩的疲惫。 他笔直走进房内的同时,锡尔斯夫人立即拿下悬在鼻梁的眼镜,看了儿子一眼后,缓声问:「听说你从缓坡跌下了?」 锡尔斯夫人是典型的东方女人,身形娇小但个性精悍,当她远离家乡,与种葡萄、酿酒为生的外国老公来到庄园,看到犹如古堡般的大宅,聘雇的农工、宅中仆人,简直以为自己是罗曼史里嫁给某个爵士、领主的淑女。 她的容貌细致姣美,眉毛如柳叶,如猫眸的双眼晶亮深邃,可以看出年轻时的容貌有多出色,而见过母子俩的人都说,儿子的模样与锡尔斯夫人相当神似。 锡尔斯夫人看着唯一的儿子,心里有说不出的惆怅与感慨。 在亲爱的人相继去世后,她身边只剩这唯一的儿子了。 听母亲提起那一场小小的意外,夏柏旭尴尬地拧眉,与母亲神似的严肃脸庞透着一丝不自在。「这里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这里一直没变。」唇畔勾起浅浅的笑,锡尔斯夫人语重心长地开口。「是你的土地在抗议,难道离开这么久,真的不想家吗?」 两年前,小儿子于一场意外中丧生后,夏柏旭成为唯一的继承人,她与小叔鲁伯特巴望着他有一天会回心转意,回到这里继承葡萄园。 但这么多年来,从他宣布要自行创业的那一天起,他没接受家里的资助、没用过家里一毛钱,独自闯出一片天,将台北的事业发展得有声有色。 为此,锡尔斯夫人不知道该不该为长子的优秀感到骄傲。 这是他与爱旅行、享受人生的次子最大的不同,也因此她与小叔心底都明白,要盼望他能回家继承葡萄园的希望愈来愈渺茫。 闻言,夏柏旭顿了下。「你知道我忙。」 「忙只是借口,你的心根本不在这里。」锡尔斯夫人直接点破,脸上流露出身为母亲的无奈神情。 「母亲……」他的处事虽强硬,但碰上母亲却没辙。 而母亲似乎早已看穿他的弱点,总是能逼他就范、妥协,这就是他不愿面对母亲的最大原因。 看了儿子懊恼的模样一眼,锡尔斯夫人淡淡开口。「你放心,今天不跟你提旧事,坏你的心情。」 「喔?」他不置可否,表情十足怀疑。 锡尔斯夫人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后,突如其来地问:「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夏柏旭愣了下,俊脸起了波动。「结婚?」 「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满三十了吧?」 由老管家的回报听来,儿子的事业心重,工作表现优异,但对同一个女人的兴趣似乎没办法持续太久。 鲜少有女人可以待在他身边超过三个月以上,这十足十的浪子性格,在在显示出他不可能轻易走进婚姻当中。 但她心中依然打了个如意算盘,希望能找个无论在外貌、人品或身家条件上都能配得上儿子的新娘人选,让儿子尽快结婚定下来,才有机会让她的孙子替父亲继承酒庄事业。 只要锡尔斯家的祖业有人可继承,她也无愧当初对丈夫的许诺,让酒庄永续经营,让全世界爱酒人士都能尝到锡尔斯家族酿出的隽永滋味。 夏柏旭微微苦笑问:「你不会是奢望我早点结婚,赶快生个儿子代我继承酒庄吧?」 「知母莫若子。」锡尔斯夫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敞开微笑说:「我能说这是咱们母子间的默契吗?」 夏柏旭无言地撑额轻叹。 并不是他特别了解母亲,而是外人看母亲严谨难亲近,但只要细心留意,也不难看出她悄悄流溢的情绪反应。 见儿子如此,锡尔斯夫人没好气地说:「该叹气的是我。唉!如果你能这么争气是再好不过了,毕竟这个葡萄园是锡尔斯家的心血,如果有个孩子继承,我和你叔叔都能够放心。」 对于儿子,她从不掩饰对他的期望,虽然两个儿子从未顺她的意,但至少她心里明白,儿子在乎且重视她这个母亲。 无力看了母亲一眼,他开口。「我还不打算结婚。」 他明白叔叔与母亲的责任,但管理葡萄园不是他的志趣所在,要他回到庄园接手管理发展,无疑是作茧自缚的决定。 再说,他也很满意目前只谈欲不谈情的现况,这样毫无负担、不须为谁负责的交往,让他感觉很自在。 也因如此,他从未将婚姻放入人生规划之中。 「我知道。」锡尔斯夫人微微笑,语气难得宽容。「今晚你就放松心情,和大家热闹热闹。」 眯起眼,他充满警戒地问:「你……没做什么安排吧?」 锡尔斯夫人顿了顿。「能做什么安排?有些事是靠缘分,强求不来的。」 儿子向来精明,就算今晚的收成晚宴真的有所安排,她也不能让儿子察觉。 夏柏旭高大英俊,又是酒庄继承人,在她有意替儿子寻找对象的消息传出后,多少垂涎锡尔斯家酒庄的人蠢蠢欲动,奢望能将女儿嫁给他。 天知道光是要筛选出合适的女子参加晚宴,就耗去她大半精神。 人选出炉了,再为这对男女制造出不期而遇的浪漫邂逅,让儿子卸下心防,继而慢慢爱上对方,更是费尽她的苦心。 今晚……她祈望上天能圆了她这个当母亲的小小心愿。 「如果母亲能明白运一点是最好的。」 他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但紧抿的唇线让他的表情看起来颇为严肃,锡尔斯夫人头痛地揉了揉额角,根本拿宝贝儿子没办法。 这时喧闹的声音从半开的大窗里传进书房,她道:「没什么事了,你先出去吧!」 他点了点头,踩着若有所思的脚步离开书房。 天色完全暗下后,庭园里亮起晕黄的灯,节奏轻松明快、充满异国风情的音乐流泻其中,气氛欢快又温馨。 罗思颖倚在庭前石柱看着眼前热闹的情景,边啜饮着「锡尔斯」酒庄前年酿好的红酒。 樱桃色泽的酒液宛如红宝石般散发充满魅力的光泽,酒液中淡雅的香气释放多样果香,柔软的口感与适度的单宁,在嘴中形成一股迷人的魅力,令人回味无穷。 她微眯着眼,细细品尝、感受着「锡尔斯」酒庄的红酒带给她的美好感受时,不知由何处冒出的鲁伯特突然抓起她的手道:「小颖,一起跳舞!」 因为喝了不少酒,他那张长期在太阳底下曝晒的麦褐色方脸,胀得红通通。 突然被那双布满厚茧的大手握住,罗思颖惊呼出声。「啊!我……我不会跳舞!」 「嘿!别扫兴,很简单的。」拉起她的手,鲁伯特领着她跳起随兴的舞步。 看着鲁伯特兴奋又热情,罗思颖不好意思拒绝,只好跟着他随音乐起舞。 第七章 跳不到半分钟,她便发现鲁伯特的舞步随兴得很,她跟不上他的脚步,只有随之跳着、笑着。 神奇的是,两人乱跳一通的脚步意外形成一股默契,时左、时右,时转、时定的脚步,让长裙在她脚边绽出一朵美丽的裙花。 「我就说跳舞不难吧!」 不知道两人乱舞的脚步是不是称得上跳舞,她克制不住地格格笑着应和。「嗯,是不难。」 看着裙摆随着自己移动的步子晃呀晃的,她的心情也跟着愉悦地起伏摆荡。 听见她愉悦的笑声,鲁伯特笑得更加开怀,不幸的是,就在这时,两人的脚步开始出状况,不是鲁伯特踩她一脚便是她踢鲁伯特一记,混乱得像要打架。 果不其然,两人频频踩到对方,罗思颖一个脚步不稳,整个人不禁往后倒。 她惊叫出声,却无法避免跌个狗吃屎的窘状,就在瞬间,一双厚实的手及时伸出,稳稳拉住她,紧搂着她的腰身。 「谢……谢谢……」 一看清楚稳住自己的人,罗思颖全身一僵。他、他他他……怎么又出现了? 想起稍早在他面前的失态,她自我唾弃地在心里哀号,恨不得立刻消失。 「你还好吧?」一手握住她软白的小手,一手扶住她的纤腰,夏柏旭蹙着眉问。 他对晚宴的兴趣不大,原本想在场中绕绕、喝几杯葡萄酒就走,没想到竟会再次遇到她。 「我……」罗思颖怔住,大脑再次当机地说不出半句话。 看着她惊讶的模样,夏柏旭嘴角浮上一抹笑意。「看到我让你这么惊讶吗?」 他的语气轻淡,带着调侃,可一双锐利的黑眸对上她的,试图捕捉她脸上每一个表情的细微变化。 被他这么专注凝视着,罗思颖困窘得差点没办法呼吸。 「没、没有。」 夏柏旭的目光落在她泛着红晕的脸上,终于确定每次见到她时,她奇怪的反应并不是错觉。 对她的好奇让他更想接近,想知道她为何会这样。 发现他那双幽黑的眸子直看着自己,罗思颖不自在到了极点,努力挤出一句话。「可以请你先放开我吗?我……的腰很酸。」 她的身子一直维持后仰的姿势,就算他的手一直托扶着她的腰,奇怪的姿势还是让她不舒服。 惊觉自己失神,他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抱歉。」 罗思颖因为他拉起自己的力道再次惊呼出声。 这一次她没跌倒,却是跌进他怀里。 「你……」因为靠得太近,他俊美的脸庞清楚映入眼底,而他的手还搁在原来的位置。 雾时,她的脸、她的手、她的腰,全因为他强烈的存在感而涌起一阵躁热。 「我不是故意的。」夏柏旭低下头,她身上淡淡的香味窜进鼻间,诱得让他想埋进她怀里寻找香气来源。 「喔。」她轻应了一声,被他不曾挪移的目光看得脸红心跳,忘了两人靠得太近。 「你没受伤吧?」话一出口,他不由得莞尔。稍早前,他似乎也问了她相同的话。 她摇摇头,心里翻滚着复杂情绪。 他们在同一天里遇上两次,状况却离奇得很。 想起来也可笑,她在异国与前男友重逢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夏柏旭忽然开口。「我想请问你一件事。」 心倏地一紧,她问:「什、什么事?」 「我们——」 他的话才到嘴边,一声惊呼介入两人之间。 「喔,原来你们……认识?」 鲁伯特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好戏,见两人眉来眼去,却迟迟没有动作,终于忍不住开口。 看他一脸暧昧的笑,她顿时慌乱了。「没有,我们只是……」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我明白。」两人登对的外型让鲁伯特笑得合不拢嘴。 虽然他对这个来自台湾的小甜心不是很了解,但短时间相处下来,他感觉她是个温和的女孩子,如果她有缘分和侄子发展,应当很不错。 看着两人的互动,突地一个念头由夏柏旭脑中掠过。 她……不会是母亲安排的对象吧? 就他所知,酒庄在丰收季会邀请一些特别的客人参加,她是「泊·微醺」的调酒师,或许店里进口过锡尔斯酒庄的红酒,她若因此受邀,或早与锡尔斯家认识,他并不意外。 难道,她之前对他奇怪的反应是因为她早就认识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夏柏旭的心蓦地荡到谷底。 他不喜欢这种让人摆弄的感觉,如果与一个女人多次的相遇并非缘分,而是家族的刻意安排,很难让人心情愉快吧? 抓住她的手,夏柏旭对着鲁伯特说:「叔叔,你的舞伴先借我一下。」 当他厚实的掌再次握住她的瞬间,罗思颖的心一震,还来不及开口,又被抢话。 「呵呵,不用借,你们年轻人好好玩。」看侄子一脸严肃,鲁伯特以为是自己当了大电灯泡惹他不快,他咧起嘴,大方地道。 睨着叔叔眼睛闪动的光芒,夏柏旭更加确定心里的揣测,便拉着罗思颖离开。 现在他得找个地方好好「审问」她,究竟叔叔与母亲的计划是什么! 突然被他拉着走,罗思颖踩着小碎步,跟在他身后慌张地问:「你、你要带我去哪儿?」 一切的发展出乎她预料,她的心乱到了极点。 她克服「恐机症」,接受老板的好意来到酒庄的目的是放松心情,让自己尽快走出情伤。 却没想到飘洋过海来到异国的土地上,她竟又巧遇那个惹她心伤的罪魁祸首。 是他们之间的缘分未尽,或是…… 她不敢猜,却强烈感受到由他身上散发的慑人气势。 他……在生气吗?为什么? 夏柏旭拉着她穿过开心喝酒、跳舞的人群,最后在远离广场的屋侧角落停步。 不知道他会突然顿住,罗思颖一头撞上他的背。「唉哟!」 夏柏旭猛地回过身,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你到底是谁?你早就认识我了,是不是?」 他的气息突然靠近地扑在脸上,她的心跳就像刚倒进杯子里的香槟,窜上急促的气泡。 她费了好大的气力才稳住自己,颤声问:「你……终于想起来了,是吗?」 她终于印证了心里的猜测,他真的忘了,只是她还不知,他的遗忘是否出于自愿…… 「想起什么?」俊眉微拧,夏柏旭被她的话弄胡涂了。「什么意思?」 「两年前,你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意外?所以才会忘了我?」 这句话在两人第一次重逢时她就想问,但直到今天,直到他开口,她才有勇气问出口。 她的话却让夏柏旭的思绪更乱。「我应该懂你在说什么吗?」 这一刻,她深深体会被心爱的男人彻底遗忘的滋味有多难受。 在他心中,关于他们的过去,是不是淡得轻易便能抹去,为什么他连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没有? 她心里难受,却更想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他失约。 第八章 「我们……的确认识。」 「我们认识?!」夏柏旭愣了愣,思索了片刻,确定之前在「泊·微醺」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并不如她所说的两年前就认识。 今天与母亲见面时,她曾问过他什么时候要结婚,会不会她就是长辈安排的对象,而一切是她想引起自己注意的把戏? 若真如他猜测,他不得不佩服母亲的用心,为了让他尽快定下来,竟煞费苦心安排两人相遇,而且这一次,他的确被她勾起兴趣了。 她和他以前交往过的女人不一样,清秀雅致、清丽脱俗,加上那股楚楚可怜的气质,足以触动天下男人的心。 夏柏旭高大的身形更靠近她,眼底露出笑意。「你是透过谁认识我的?我母亲?」 随着两人距离拉近,罗思颖感觉自己笼罩在他高大的阴影下,他贴近的气息和身上清爽的味道,令她心跳加速、呼吸微促。 「你……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她局促地后退了步,想拉开距离。 误会了她的反应,他撇开平常严肃的一面,坏坏朝她贴近一步,勾唇问:「那我母亲有告诉你,引起我的兴趣后,下一步要怎么做吗?」 向来都是他把女人当成猎物,头一次成为女人的猎物,坦白说,如果是她的话,挺新鲜的。 再说,他发现每当自己靠近她时,她羞涩不自在的反应,总让他忍不住更想逗她。 罗思颖震惊地看了他一眼,又突然想起,既然他忘了一切,也难怪他会误以为她对他另有所图。 「我们会认识与你的家人无关……」 他瞬也不瞬地看着她,彷佛想由她神情看出话里的真实性。 「你不是我母亲替我安排的对象?」 「什么对象?」 「相亲对象。」 她怔了许久,才挤出一个不敢置信的声音。「你……要相亲?」 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忘了他们之间曾有过的承诺之外,还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想到这里,罗思颖的鼻头发酸,眼眶不争气地热了起来。 看着她一脸备受打击的模样,夏柏旭敛住唇边的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她带着一双泪眼瞅着他的模样,彷佛在谴责自己,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对她干了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 见他露出困惑的神情,罗思颖整颗心揪了起来。 上天安排他们重逢的用意,不是给她一个希望吗? 「你出过车祸吗?失去过记忆吗?」她急切地问。 「为什么这么问?」他皱眉,不懂她为什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他陌生不解的目光让她忽然感觉全身的力气被抽光。 在她心中,两人之间的美好记忆深深烙在心头,无法忘怀,但对他而言,其实轻浅得不具任何意义吗? 所以在这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里,他把过去清除得一干二净,只有她缅怀不忘? 她摇了摇头,无力地轻喃:「忘了就算了……」 被她的低喃弄得胡涂,夏柏旭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问:「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还是存心用这欲言又止、要说不说的方法引起我的注意?」 「放开我,你弄痛我了!」 发觉自己太激动,夏柏旭深吸口气,松了手劲,让情绪平静下来。「今天没把事情说清楚,我是不会放手的。」 「你……无赖!」 她红着脸想挣脱他的掌握,却没想到他的力气大得让她挣脱不开。 因为靠得太近,他坚硬阳刚的身体几乎要贴上她的。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热度,她不禁窘红着脸挣扎。「请你放开我……」 「不要再让我重复相同的话。」他的语气坚定,灼热的鼻息抚过她的脸,让她脸上的红晕更炽。 她感觉他的眼神像一把火,随时要将她烧成灰烬,让她忍不住微微发抖。 「我……我……」 她的脸庞愈来愈红,充满弹性的唇因为紧张而轻颤,这娇媚而柔弱的无辜模样诱惑着他,让他浑身炽热,情不自禁缓缓低下头,吻住她那两片如在风中轻颤的粉嫩樱唇。 罗思颖惊讶地瞪大双眼,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赧红得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两人浓情转炽时,他也曾吻过她,却不是如此强势。心头冒出一个声音告诉她,眼前的男人不再是她一心悬念的男人……不再是了…… 思及此,罗思颖拼命挣扎,拒绝他霸道的舌头探入她青涩的口中。 感觉她的抵抗,夏柏旭知道自己吓到她了,也知道此时该顺她的意停下来,但当他在她口中尝到了甜蜜,状况却完全失控了。 「唔……不要……」 她的唇被他吮咬得好痛,口里、鼻间充斥着他的男性气息,她慌乱地捶打他、推着他。 在他霸道的舌头顶开她的齿间时,她趁势咬了他一口。 「唔!」他痛吟出声,感觉舌尖冒出热液,口中尝到腥甜的血味。 罗思颖凝着他冷峻的面孔,知道自己咬伤他了,但心痛和觉悟让她终于忍不住发泄心中的怨。 「当初在奶奶过世后,是你带着我看山看水,是你让我知道活着的美好,让我有活下去的力量……现在,你什么都不记得,忘了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我们……我们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她一口气吼出来,不等他反应便推开他,往广场的方向跑去。 夏柏旭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心彷佛被重重撞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误会她了,但让他困惑的是,她刚刚说的话分明与他无关,为什么她的语气却如此肯定? 她是不是认错人了? 思绪倒转至两人初识的时候,她的错愕,以及脸上显而易见的忧伤哀怨,一瞬间,夏柏旭脑中不经意闪过一个念头。 她说的那个男人会不会是……「他」? 【第四章】 热闹的晚宴结束后,夏柏旭由叔叔口中问出来,原来她叫罗思颖,是代表「泊·微醺」来参加收成晚宴的调酒师。 他这才明白,他的确误会大了,再者,他也该为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向她道歉,但没想到晚宴的隔天她便离开了。 侄子破天荒问了一堆关于罗思颖的事之后,鲁伯特掩不住心中的喜悦,大方地拍了拍胸口道:「如果你对她有兴趣,叔叔可以帮你牵线!」 夏柏旭挑起浓眉,啼笑皆非地问:「叔叔,请人牵线不是我的风格。」 一直以来,只要他有兴趣,便会主动出击,根本不需要假他人之手、请人牵线。 鲁伯特夸张地吹了吹口哨。「哇喔!你真的对她有意思!」 透过管家的回报,侄子交往的对象多半是面貌艳丽、身材姣好丰满的女人,他会看上罗思颖,真真跌破眼镜,出乎他意料之外。 「是有意思……」他若有所思地轻喃,没说明让他产生兴趣的不单单是她的人。 但鲁伯特沉浸于自己的喜悦当中,直接将他语焉不详的话当成答案。 侄子会对像罗思颖这样气质清新的女人有兴趣,很是反常,却让他想开一瓶酒好好庆祝。 第九章 娶妻求贤淑,罗思颖又懂酒,若她能当锡尔斯家的媳妇,或许他们就有机会藉她说服侄子回家继承家业! 「叔叔,阿阳的房间应该还在吧!」 倏然听到那久违的名字,鲁伯特一怔,笑容顿时敛住。「为什么突然问起阿阳?」 在锡尔斯家,运个名字是禁忌,没有人敢提起。 姑且不论这个名字是否依然存在于某些人心底,它已随着主人的逝世,消失在锡尔斯家。 没显露太多情绪,夏柏旭避重就轻地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进他的房间看看。」 就他所知,在意外发生后,为免触景伤情,房间便上了锁,除了每个月一次的固定清扫工作之外,平常是锁着的;而拥有钥匙的人,只有母亲与叔叔两人。 鲁伯特思索片刻,掏出钥匙递给他。「不要待太久,让你母亲知道,她会不开心。」 「我知道。」 接过钥匙,他往那房间走去,尘封已久的记忆跟着他的脚步,倏忽涌入脑中。 锁住禁忌的房间位在古老大宅的顶楼,因为顶楼阳光充足,又是这层楼唯一的房,独占隠私优势,让他曾与青春叛逆时期的弟弟为了这个房间而争吵。 虽然他与弟弟仅是相差一分钟的双胞胎,但早弟弟一分钟出生,便注定了他身为兄长,凡事得忍让的命运,最后,房间让给了弟弟。 回想起两兄弟曾为争房间而大吵的过往,夏柏旭的心情瞬间低落。 他与弟弟并不像一般双胞胎,心灵相通、感情特好,两兄弟的感情一般,唯一的相似处应该是在成年后,便抛开长辈们的希冀,各自离家打拼。 即便两人自小生长在与酒为伍的环境,拥有丰富而深厚的葡萄酒学问,但他们还是选择走自己的路。 或许因为如此,他与弟弟的交集,往往只出现在久久回家乡一次,参加某庆典或某年的收成晚宴上……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少得可怜。 他回过神来走进房间,久未通风的室内,空气不是很好。 虽然每个月都打扫,但房中还是有着闷尘味,他推开窗,让新鲜的空气流进房里,才放眼打量这间房。 虽然成年后他与弟弟相继离家,但意外发生后,属于他的东西跟着回忆一起锁进房里。 在罗思颖受伤地说完,由他身边跑开后,他一路思索,几乎可以肯定她认错人了,而她口中的男人,极有可能是他的双胞胎弟弟夏柏阳! 一确定这个想法,他猜想弟弟的房中应该可以找到一些证实他猜测的东西。 果然,半个小时后,夏柏旭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却也挖出了另一个秘密。 「……该死!这小子真是混帐!」 看着夹在弟弟某本书中的两张相片,夏柏旭低咒出声。 两张相片中的两个女人他都认识,一个是与弟弟死于同一场意外的未婚妻,另一个…… 便是将他误认为夏柏阳的罗思颖。 罗思颖不知道,这次的旅程算不算解开心结,有所收获。 在他失约的两年间,她一直躲着逃避着,让自己不受伤,但当他一再出现,她知道自己必须面对现实。 他已经不爱她了…… 罗思颖以为自己会崩渍、痛不欲生,但那些以为的感觉并未将她彻底击垮。 她哀伤地想,或许在这两年里,她潜意识也已经接受了这个可能的事实。 如今,她已没必要再死守着这段感情,应该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嘿,回魂喔!」 发现一双大手在眼前猛晃,罗思颖瞥了眼前的无敌闲人一眼,隠约猜得出他想问什么。 「如何?如何?」 看着聂彦淮过分热切、期待回答的模样,她装傻。「什么如何?」 「一销假回来上班就是这副神游模样,不会真的在酒庄邂逅黄金单身汉吧?」 其实罗思颖还在飞机上时,鲁伯特便来过电话,询问关于她的一切。 他也是因此才知,自己无心的建议真让他可爱的小学妹开出一朵桃花。 但罗思颖并不知情,忙着将酒商刚送来的酒拆封,再分类放进低温储藏室。 聂彦淮跟在她身后,坚持要由她口中得到答案。 罗思颖忍不住嗔了他一眼。「说你三八你还不承认。」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抛开过往、面对现实,她要为自己重新确定生活的目标。 既然无牵无挂,她要尽情地玩、用力享受人生,为自己而活! 很习惯罗思颖不把自己的关切当一回事,聂彦淮不以为意地挑挑眉,不死心地问:「你到底做了什么?竟让『锡尔斯』酒庄的主人特地打电话问你的事。」 罗思颖忙碌的动作一顿。「鲁伯特打来问我的事?为什么?」 他摊手,眼神多了几分玩味,唇角扯出一抹笑弧。「这正是我想问你的。」 她直觉联想夏柏阳在晚宴上由鲁伯特手中将她带走,而鲁伯特似乎十分乐见两人有所互动。 加上鲁伯特打越洋电话问她的事,也让她确信夏柏阳应该没和家人提过她,否则鲁伯特不会费功夫来打听。 这当下,好不容易沉静的心情又被搅乱了,她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走出储藏室、回到吧台,便见一抹颀长的俊挺身影映入眼底。 心口狠狠撞了下,罗思颖一见到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一双墨睫拼命眨动着。 他也回台北了?来店里是纯粹喝酒,还是…… 看他朝着自己走来,罗思颖感觉心跳加快,思绪一片混乱,无法猜测他出现的目的。 「小颖,你还没给我答案呢!」聂彦淮跟着走了出来,一看见客人进门,直觉地扬起笑容。「欢迎光临。」 话一落,他附在罗思颖耳边低声道:「小颖,上一次那个帅哥又出现了。」 没心情理会聂彦淮,罗思颖别开眼,避开他的目光,逃出吧台。 由温哥华回台湾的飞机上,她已作了决定,她不希望因为他的出现,动摇自己的决心。 她怕了再过那种浑浑噩噩的日子,不要再让他影响自己。 「聂哥,我……我先离开一下。」 「喔。」聂彦淮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匆匆走出吧台,发现刚进门的帅哥跟在她身后。他疑惑地望着两人,俊眉饶富兴味地挑起。 夏柏旭看她匆匆走出吧台,不假思索加快脚步。 「你……你跟着我做什么?」发现他跟在身后,罗思颖防备地问。 她不知道他心里有什么念头,为什么偏偏在她决定要放下与他有关的一切时,愈是缠着她不放呢? 「方便挪个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 他很肯定,打从两人初遇开始,她便将他错认成弟弟夏柏阳,这也合理解释了她为什么总用一双哀伤幽怨的眼神瞅着他。 或许夏柏阳在发生意外前从未和她谈过分手的事,但他猜想,她根本不知道夏柏阳过世的事,也深受弟弟莫名其妙的消失所影响。 事实或许很残忍,但他不希望她继续陷在莫名被抛弃的阴影里伤心难过。 第十章 她垂下头,不愿看他,直接拒绝。「现在是上班时间,不方便。」 「那我等你下班。」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望他,恼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不答反问。「你几点下班?我过来接你。」 他态度强势,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她努力压下内心的抗拒和激动。「我不会应你的约,有什么事请你现在说。」 话虽这么说,但她心里也有些害怕。 自己认定他不再是依靠、决定结束与他的一切是一回事,由他开口真正结束两人的牵扯又是另一回事。 她害怕……害怕从他口中听到的事,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足够坚强,能承受一切。 浓眉一蹙,夏柏旭注视着她许久才问:「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咬咬唇,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跟我来。」 店里有一间vip贵宾室,说好听一点是招待贵宾,但其实是聂彦淮拿来「公器私用」的地方,至于拿来做什么用……就不言而喻了。 依聂彦淮「关怀」她的程度及两人的交情,她拥有使用那间vip贵賨室的权利。 跟着她走过同样摆满美酒的地下一楼展示区,她走进招待室,关上门,深吸了口气。「说吧!」 「我是谁?」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莫名其妙得让罗思颖不禁动气。「夏柏阳!你到底想怎样?」 夏柏旭叹了口气。「唉……我就知道。」 捕捉到他的叹息,她觉得胸口那忐忑的心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夏柏——」 「旭,我叫夏柏旭,是柏阳的双胞胎哥哥。」深邃的眸直盯着她,夏柏旭截断她的话。 罗思颖顿时僵住,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你叫……夏柏旭?」 天啊!老天爷在跟她开玩笑吗?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她与弟弟相恋,之后巧遇的竟是男友的双胞胎哥哥? 她从没听夏柏阳说过有一个双胞胎兄弟,但这也解释了为何初见眼前这张与男友一模一样的脸时,她会感觉到两人的不同。 不意外她露出如此震惊的表情,夏柏旭不由分说,径自让她落坐沙发。「先坐下。」 关于弟弟的事他还没说完,只怕罗思颖没办法承受接下来的事实。 她不明所以地望着他,还没开口便听他接着说:「阿阳自由惯了,和家里并不亲,我们对他的事了解不多。他过世后,家里没人敢提起他,会知道你们的关系,是因为你在晚宴时说的话,让我想到你可能认错人了。」 他的话像一颗大石头重重压在胸口,让她透不过气。努力了好久,她才挤出声音问:「你说阿阳……」 「阿阳两年前出车祸过世了。」 心猛地一震,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过了两年,她早该料到,那个凭空消失的男人若不是彻底无情,便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是她懦弱得不想面对,宁愿选择相信男人无情。 但他失约,真的是因为出了意外…… 「天啊!」她捂住脸,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 夏柏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由她颤动的纤肩也能明白她的伤心。 她在哭,落下的眼泪虽然无声,却紧紧揪扯着他的心,让他犹豫着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两人之间陷入一片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拧眉的夏柏旭突然开口。「罗小姐,你对阿阳的了解有多少?」 他的问句落入耳底,罗思颖勉强止住泪,扬眸望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对她的打击更大,但不得不说。 她陷在弟弟有意欺瞒又莫名其妙结束的爱情里,难以放下,但她还年轻,这样对她并不公平。 他深呼吸,说出梗在喉间的话。「你知道阿阳有个论及婚嫁的未婚妻吗?」 「未、未婚妻?!」 「阿阳出车祸那天和家里通过电话,当时,他正准备带未婚妻回老家和我们见面。」顿了片刻,他接着开口。「其实他在笔记里写了你的事。他写着——他看清自己的心,知道自己爱的是谁,对你的感觉……比较接近很好的朋友……」 闻言,一股犹如针刺般的疼痛由心口窜起,罗思颖的脸色变得惨白。 好、好朋友?! 老天爷究竟跟她开了什么玩笑? 她与夏柏阳的恋情,一直是自己珍藏在心中的美好回忆,即便已成过去,可她依旧记得那份悸动,坚定认为两人是宿命的相遇。 那些美好点滴还历历在目,却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男人,竟让她在不自觉中当了小三……不,她甚至连当小三都不够格,她只是他的好朋友…… 夏柏旭看着她泪眼汪汪的模样,愧疚地开口。「对不起……直接把真相告诉你或许很残忍,但我不想瞒你。」 当初他对她好奇是源自于她见到自己时的奇怪反应,但如今得到了答案,他竟有些怜惜她。 她等着失约足足有两年之久的男友,却不知他已不在人间,打击甚至不只如此,深爱的男人只是把她当好朋友…… 她摇了摇头,泪掉得更凶。 心因为她的眼泪而柔软、揪扯,夏柏旭忍不住张臂将她拥进怀里,大手轻落在她的背上安抚着。 「对不起……这句道歉是阿阳欠你的。」这句话是为弟弟向一个无辜的女人所说。 靠在他宽大的怀抱里,罗思颖的思绪陷入一片混沌。 虽然他与男友有着相同的面孔,但他毕竟不是男友,她该推开他,但接连遭受两个打击,让此时的她无法抗拒那份温暖。 她是不是可以假装,其实夏柏旭所说的事只是一场恶梦?其实她所爱的那个男人,此时正紧紧抱着自己? 发觉自己不愿面对现实的荒谬心思,她抹掉眼泪,轻轻地推开这份温暖,局促地道:「谢谢……」 看着她红着眼的模样,他担心地问:「你还好吗?」 「我没事。」吸了吸鼻子,她咽下喉间的苦涩,朝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故作坚强。 「无论多么伤心、多么难熬的感觉都会随着时间变淡,我希望你不要一直陷在过去,应该继续往前,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夏柏旭发现自己对她的担心,似乎已超越他对一般女人的感情。 是因为被她不时流露出的怜人神情给吸引了吗? 思及此,他困惑地蹙眉。 在他的感情世界里,向来都是情欲分明、你情我愿的生理需求,发泄后、穿上衣物,便可以潇洒说再见。 他不需要制造浪漫讨好女人,更不必特别展现他个性里的体贴。 既是如此,他又为何担心她、关心她?难道是想为弟弟补偿这个女人? 这一刻,他理不清自己的心情,却阻止不了自己对她付出关怀。 听着他的话,罗思颖睁着一双氤氲水雾的眸,郁郁望着眼前这张与男友相同的俊脸,心思百转千回。 眼前的男人是男友的哥哥……虽然初识时觉得他神态严肃,感觉不好亲近,但不可否认,此时的他是个好人。 第十一章 她不知该恨他告诉自己事实真相,还是感谢他的安慰与陪伴,除了「谢谢」,她想不出更好的回应。 「阿阳的遗物里有一些与你有关的东西,你想拿走吗?」 约会记事的手札、出游相片、看电影的票根……当中还混着她的电话账单、缴费通知,这些生活上的小东西集合起来,证明两人的感情已十分稳定。 「不,不用了。」 还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成了小三之前,她十分珍惜两人共有的回忆,但当真相摊在眼前,一切都变得讽刺无比。 留下那些东西,不过徒增伤心罢了。 「那好吧!你自己好好保重。」 她点了点头,狼狈地抹了抹脸,才起身送他出门。 此时两人还不知道,因为夏柏阳,他们的人生在不知不觉中被导向了另一条道路—— 【第五章】 白烟袅袅上升,火红的烟头一寸寸燃尽烟身,烧上挟着烟的指,灼痛了发呆的男人。 「该死!」 夏柏旭吃痛地甩开指间的烟,赫然发现从点上烟开始,他连一口都没抽过就在恍神,再回过神,烟已经燃尽。 这样的他并不寻常,更别说让他在上班时间恍神的是一个女人……曾经是弟弟的女人。 扔掉烟,他移动鼠标,让计算机屏幕重新显示程序待执行的画面,这时,敲门声传来。 「进来。」 探进头的是公司里最top的程序设计师湛宇。 「旭哥,要不要出去喝一杯?」 离开工作尚位几天,累积了好几个程序未测试,他应该待在办公室继续加班,但他满心满脑全是罗思颖哭泣的模样,根本没办法专心。 「你们想去哪?」 「听说东区新开了一家pub。」 想象pub震耳欲聋的音乐,撼动心脏跟着怦怦跳动,他皱起俊眉,脑中又浮现为他调威士忌的罗思颖。 他开口说:「你们去放松放松吧!」 他懂得一整天坐在计算机前的感觉,能到外面喝喝酒、跳跳舞,放松情绪是好事,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员工过劳死。 闻言,湛宇识相地退出办公室。 大老板夏柏旭也是跑夜店、pub的玩咖,一旦想玩,玩得比谁都疯,但若他决定当晚要熬夜跑程序,那份专注与热情更是让他们望尘莫及。 等湛宇离开后,夏柏旭让程序执行完毕才关上计算机,拿起外套往外走。 十点零五分,他应该能赶在「泊·微醺」打烊前,去喝杯威士忌放松心情。 想起「泊·微醺」,思绪又转到罗思颖身上。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此时,他竟有种想见她的渴望,想知道她好不好,是不是已经恢复精神了? 夏柏旭走进「泊·微醺」,可让他意外的是,他并未见到罗思颖。 她还在伤心吗?还没恢复吗? 他忍不住询问站在吧台里的调酒师。「罗小姐今天没上班吗?」 「对不起,我们店里没有指定调酒师的服务喔!」误会他的意思,调酒师有礼地回答。 意思被误解,夏柏旭也有些不自在。「不,我不是想指定调酒师,只是私下有些事想找罗小姐。」 这应该是他头一次想要打听一个女人的下落,感觉还挺诡异的。 「请问你是……」 夏柏旭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朋友。」 「朋友?」若是朋友,称呼怎么会如此生疏?但调酒师只是维持有礼的态度答道:「罗小姐已经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你若想找她,打她的手机吧!」 夏柏旭忍不住问:「她为什么请这么多天假?」 调酒师由此可确认,眼前的大帅哥与罗思颖绝对不熟。 「不好意思,这是罗小姐的私事,我们不方便透露。」 调酒师虽然始终有礼客气,但拘谨的语气让夏柏旭明白,他不会再透露更多讯息。 碰了几个软钉子,他没了喝酒的心情,思索该怎么做才能问到罗思颖的地址。 虽然知道真相太残忍,但当初他还是抱持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把一切都告诉她。 虽然她说会好好保重,但她做到了吗? 一想到这里,夏柏旭便觉得要亲自去看看她,毕竟是他带给她双重的打击…… 他突然想起一个星期前,那些原本要给她的东西。 他记得弟弟的遗物当中夹着几张缴费通知,那通讯地址虽然不一定正确,但他决定试试看。 工作了一天,疲惫催促他回家休息,但不知为何冒出头的关怀却一再催他,让他做出以往不曾做过的事。 他暗自苦笑,曾几何时自己会这么在意一个女人?在意到费尽手段只为了见她一面?夸张的是,这个女人还曾经是弟弟的女友—— 自从与她相遇开始,他真是愈来愈不像自己了。 十月天,夜色降临后,入夜的空气比白天多了点凉意,住宅区的街道上行人稀少,气氛静谧。 夏柏旭转动方向盘,依着账单上的地址来到罗思颖的住处,正准备下车时,却见她由大楼内走了出来。 他坐在车内定定望着她。才过了一个星期,她竟然憔悴成这模样,彷佛只要风再大一些,便随时能把她吹走,让他看得胆颤心惊。 将车子停在路边的停车格内,他下了车,迅速朝她步去。 「罗思颖!」 听见他的声音,罗思颖的脚步一顿,回过头,眼底映入夏柏旭的瞬间,心跳跟着失去控制。 勉强按捺住自己,她慌声问:「你……怎么来了?」 或许因为是他将那残酷的讯息传达给她,罗思颖一见他,整个人不自觉地紧绷起来,怕他还会带给她什么可怕的消息。 「你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模样?」夏柏旭眯起眼打量她苍白的脸色,心揪着。 他知道要平抚受创的心并不容易,但她也不能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啊! 「我……」搞不清楚他为何不高兴,罗思颖被他沈肃的脸色吓得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他没让她有机会将话说完,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回走。 「夏——你要带我去哪里?」 听着她粗哑的声调带着鼻音,握在掌中的手腕冰凉,夏柏旭确定她应该是感冒了。 「回你家。」不敢相信她在身体这么差的状况下还要出门,他的语气隐含着怒气。 罗思颖的话梗在喉间。「但……我要出去买东西……」 她与夏柏阳虽然交往多年、感情稳定,但因为她保守的观念,两人一直仅止于拥抱、亲吻。 夏柏阳虽然牵过她的手,但从未像夏柏旭这样,带给她这么强烈的感觉。 密密贴着她腕上肌肤的大手像带着魔法,由他掌心释放的温暖,迅速让她整个人热了起来。 夏柏旭完全不让她拒绝,拉着她大步往前走。 「先回家。」 罗思颖疑惑地拧着眉,心里纳闷不已。 两人说熟不熟,就算她因为身体不舒服要回家,也不用劳烦他送她;再者,认真来说,他的口气、他的态度全都太超过…… 「我……呃……那个……」 第十二章 她该坚定回绝他,但挣脱不了他的箝制,又急又恼,加上他人高马大、脚步又大,没多久便拉着她走回大楼。 管理员看着她走回来,又见到夏柏旭,脸上明显闪过错愕之后,立刻挂上亲切的微笑。 罗思颖尴尬地看着管理员,知道管理员应该把夏柏旭错认为夏柏阳了。 夏柏旭已经拉着她走进电梯,毫不犹豫地按下楼层按钮。 罗思颖讶异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住几楼?」 「在上次要拿给你的那堆遗物中夹着几张账单,今天我只是碰碰运气。」 提起夏柏阳,百般滋味全在罗思颖胸中缠绕。 这一个星期,她万念俱灰,心彷佛被掏空似的,空荡荡得让她孤寂又哀伤,加上患了感冒,她痛苦得如处地狱。 若他还在世,她最想问他,这些年他们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为什么要这么玩弄她? 无奈,即便她有满腔的埋怨和疑问也无处宣泄。他死了,她根本不知道是该恨他还是可怜他。 电梯已抵达她所住的楼层,发出清脆的声响。 回过神,她抬起眼望着夏柏旭,才准备开口制止他登堂入室,男人却已拉着她走出电梯,直到她家门口。 「开门。」 他不容拒绝的态度让罗思颖觉得自己真像被绑上线的木偶,心里纵使不愿意,却摆脱不了他的控制。 她实在不懂他到底想怎样,手却自有意识地拿出钥匙开门。 大门一开,夏柏旭劈头便问:「药吃了吗?」 他向来不是热心的人,但看到她为情憔悴成这样,他无法置之不理。 她无力地摇摇头。「我肚子饿,想去买东西吃。」但莫名其妙在半路被劫,直接被押送回家。 闻言,他拧起眉。「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罗思颖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夏柏旭看见她惊讶的神情,难得不自在地别开眼。 他的身边有过许多女人,换女人的速度与换衣服一样快,若让那些曾与他在一起的女人见识到他如此反常的一面,绝对会惊讶得掉了下巴。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竟有如此泛滥的同情心,反常地想照顾一个女人。 「为什么?」她完全猜不出夏柏旭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用意。 他有些无奈地皱眉。「我只是想确定,在我很残忍地让你知道阿阳的事之后,你有没有好好地照顾自己。」 意思是,他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原因,是他怕她承受不了打击吗? 出乎意料地,这别扭的关心扭转了她当初对他的坏印象,她的心软了,感激他的关心,不希望他因为告知事实而感到愧疚。 「我有好好照顾自己,只是不小心感冒,才会把自己搞得这么惨。」话一说完,她虚弱地窝进沙发里。 其实,她对他说的是谎话,这一个星期她的感冒迟迟没好的原因,有八成是心理因素造成的。 夏柏阳的欺骗和骤逝的打击让她的情绪跌落谷底,浑噩过了几天,她得了感冒,身心俱疲,恨不得自己就这么死去算了。 当然,她并没有因为一个小感冒就死去,到最后,还是得乖乖出门找食物填饱她的胃。 夏柏旭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不是很相信她说的话。 「你家钥匙在哪里?」 她不解地望着他。 「我出去帮你买点清淡的食物,回来时不用再麻烦你帮我开门。」 他说得理所当然,态度也十分坚定,但就这么把家里钥匙交给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大大不妥啊! 「真的不用麻烦你了。」罗思颖急急站了起来,但因太过激动,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让她的身子摇摇欲坠。 夏柏旭赶紧伸手抱住她,有些忧虑地问:「真的不需要送你去医院?」 他压根儿不相信她有好好照顾自己的鬼话,在她差点晕倒的状况下,他更没办法放心离开。 「我没事……」那听来分外虚弱的声音背叛了她。 夏柏旭不以为然地冷哼了声,直接拦腰将她抱进离自己最近的一间房。 再次靠在他强壮温暖的怀抱里,忍着不适的罗思颖还在挣扎。「夏先生,你真的不用——」 「闭嘴。」 看着他冷酷又性感的唇吐出警告,她心一颤,乖乖闭上嘴。 经过几次相处下来,她发现夏柏旭与双胞胎弟弟虽然容貌相同,个性却是南辕北辙。 夏柏阳幽默风趣,夏柏旭冷酷强势,让人完全猜不出他内心想法,但……想想他这样担心自己,他应该是个温柔的人吧? 对于她的抗议听而不闻,夏柏旭将她放在床上后,拿出手机,找了间熟识的餐厅做了份清淡的外送餐点后,才侧过脸对她说:「等东西送到后,我再叫你。」话一完,他又补充。「这段时间,就放下那个让你伤心的男人,乖乖闭上眼休息,什么都不准想。」 他强势的口吻中带着难掩的关切,让罗思颖的心悸动不已。 有个人担心着自己的感觉,让此刻的她心里很温暖。 「睡吧!」 这简短的句子有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力量,所以,她妥协地闭上眼…… 实在放不下心,夏柏旭脱下西装外套,拉了把椅子坐在她的床边看顾她。 刚开始,躺在床上休息的她全身紧绷,一副怕他有所不轨地不敢放松,但没多久,终于敌不过疲惫,沉沉睡着了。 夏柏旭望着她熟睡的清秀脸庞,心头转着千百种复杂的滋味。 他怎么会与弟弟的女友产生这样的纠葛呢? 他身边不乏女人,每一个各具风情,甚至还与几个女星交往过,按理说,像罗思颖这样的女孩不会引起他的兴趣才是,但……他的认知却出了轨。 只要一见到她,他便莫名地被她怜人的模样吸引,胸口涨满了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为什么?他是哪根筋不对?这根本不是周游在女人之间的他的作风啊! 「呜……」 听到那个带着浓浓哭意的呢喃,他拉回思绪,映入眼底的便是她哭得唏哩哗啦的模样。 「别走……不,不要……」 夏柏旭听到她的呓语、看见她的泪,两道俊眉拢结在眉心,不知她作了什么可怕的梦。 他犹豫着要不要喊醒她,罗思颖忽然睁开蒙蒙泪眼,委屈地望着他。 「阿阳……」 得到夏柏阳过世的消息后,她一直在梦中寻找,等待他的出现。 好不容易盼到他出现了,她不确定地伸手摸他的脸,神情有着难掩的思念。 夏柏旭一听清楚罗思颖喊出的名字,浑身一僵,也知道她错把他当成弟弟了。 还来不及开口纠正,她一双软凉的小手突然抓住他,睁着一双满是泪水的眼,哀伤地问:「阿阳……你为什么要骗我?」 夏柏旭胸口一痛,像是被谁重重打了一拳。 虽然他不喜欢被她误认成弟弟的滋味,但又想到,她是不是「期待」了许久,才梦到阿阳?他是不是该任由她误会,把他当成弟弟,让她宣泄心中的委屈才是? 第十三章 思考了下,他用充满愧歉的语气轻轻开口。「对不起……」 虽然是代弟弟道歉,但他心里对罗思颖也感到愧疚。他早知道真相对她的打击会有多大,却狠心逼她接受。 亲耳听到他的道歉,罗思颖心里的委屈再也无法压抑地倾泄而出,眼泪掉得更凶。 夏柏旭被她的泪弄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张臂将她拥进怀里。 偎进男人的怀抱,罗思颖紧握着拳,不断捶打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每打他一下,她的心便多痛一分。 自从知道他脚踏两条船之后,她对他的感觉变得复杂难辨,似恨又爱,充满矛盾。 「对不起……」 任她在身上落下不痛不痒的拳头,他的唇顺着她柔润的颊一路往下,如珍珠般的泪一颗颗落入他口中,尝着让他跟着心痛的苦涩滋味。 「别哭了……」温柔地吮去她脸上所有的泪,他的吻最后落在她软嫩的唇上。 她柔软的唇瓣、香甜的气息,诱得他失控,忘了感冒也会藉由接吻传染的可能,尽情品尝属于她的味道。 她的小嘴一被攫住,下一秒,理智便彻底被摧毁。 罗思颖感觉到他的靠近、他的呼吸,却毫无反抗能力地任他的舌长驱直入,侵袭、缠卷。 在这般亲密的贴近中,世界似乎在旋转,她分不清此刻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若是梦,为何她感觉得到他刚毅薄唇的掠夺,为何心跳如此清晰地加快,无法呼吸? 若不是梦,那个已过世的男子怎么会出现,用超乎以往热情的吻,这样吻着她? 思绪陷入混沌不清、虚幻又真实的模糊境地,突然,一声刺耳的电铃声打断一切,让罗思颖猛地惊醒。 「你——」迷蒙地看着他凑在眼前的脸,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夏柏旭勉为其难收回流连在她被吻得红肿的唇上的目光,粗嗄地道:「我请人送餐点过来,你等等。」 罗思颖被他瞧得心头直跳,恍恍惚惚地点点头。 待他起身离开房间后,她看着夏柏旭的背影,思绪更加混乱。 夏柏旭为什么吻她? 再回想他看来并不扭捏的态度,难道……他是为了安慰伤心的她吗?是吗? 她充满不确地想着。 【第六章】 罗思颖还在胡思乱想夏柏旭的吻,便见他提着一壶东西朝她走来。 「起来吃一点东西再吃药。」 他将保温壶放在床头柜上,顺道替她从厨房拿了一副碗筷,方便她g出壶里的食物。 罗思颖看着他细心利落的动作,再看着他的脸,不自觉比较起两兄弟。 造物主怎么有办法创作出一模一样的容貌,却赐予两人完全不同的性格。 就夏柏阳来说,他虽幽默风趣,带给她很大的快乐,但在生活上,他是个需要她细心服侍的大老爷。 反观夏柏旭,明明是一副难亲近的模样,却出乎她意料之外地体贴细心。 误把她的沉默当没食欲,夏柏旭沉着嗓道:「没胃口也要多少吃一点,才能吃药。」 不难听出他的语气里有浓浓的警告,若她胆敢不配合,男人不知道会用什么方法硬逼她吃东西。 「我没说不吃。」一打开保温罐,热腾腾的蒸气伴随着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诱得她齿颊流液,她忍不住问:「好香喔!这是哪里的外送?」 罐里装着熬得浓稠透心的米粥,粥里的食材十分简单,只有香菇及翠色芹菜末。 「麻烦朋友开的餐厅送来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罗思颖知道,要让店家专门帮她煮粥,再专程送到府,如果不是他与餐厅老板私交甚笃,便是付出昂贵代价。 这一切仅是她的猜测,却让她很感动。「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 「不客气,快趁热吃吧!」夏柏旭催促着,一双眼定定看着她,心思转个不停。 他曾经看过弟弟的手记,总会看到弟弟心头的挣扎,但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弟弟为何在她与未婚妻之间难以抉择。 罗思颖虽不是美得惊为天人的女子,但与她相处后却不难发现,她是个特别的女人,越是靠近,便越是受她吸引。 或许是因为同情她被弟弟伤得很深,他总觉得她柔美、娇弱,很需要照顾呵护,与她在一起时,身为男人的保护欲不断涌上,连藏在冷峻外表下的柔软体贴,也不自觉为她展现。 他想更了解她,想知道,她为什么如此吸引他? 难道就像一颗葡萄,只有经过时间的酝酿才能散发迷人的韵味,也需要遇上懂得欣赏的人,才能尝出它的美好? 而他,就这样陷在她带给自己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感觉当中,渐渐地……无法自拔。 迎向他深邃的眼神,罗思颖不自在地避开他的目光。「那……你要吃一点吗?反正我也吃不了这么多。」 似乎是存心惹她脸红,只要一逮着机会,这男人便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让她局促困窘,坐立难安。 迟疑片刻,他点了点头。「好。」 为自己盛了碗米粥,她有些腼腆地把保温罐推到他面前。 夏柏旭看着她碗中那连喂鸟都嫌太少的粥,皱眉问:「会不会吃太少了?」 「粥闻起来很香,但我真的没什么食欲。」 「你需要多补充营养。」不顾她的反对,他自了一大杓粥放进她的碗里。 「啊……」她瞠目结舌地看着快溢出碗的粥,怀疑两人对「量」的定义差别很大。 他的关切很自然,丝毫不见他因为方才的吻而有任何不自在的情绪,彷佛……她与他才是相识许久的情侣…… 这样的错觉让她心头五味杂陈。 这一刻,她理不清思绪,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夏柏旭催促。「快趁热吃吧。」 他吃饭的时间向来不一定,但闻到食物香味,似乎提醒了他,他也差不多该吃饭了。 罗思颖知道自己无法抗议,乖乖捧着碗,努力解决碗中的食物,心里却觉得奇怪,与她有着情感纠葛的明明是夏柏阳,为什么如今在她身边陪伴的,是他的哥哥夏柏旭? 两人各怀心思,这一刻,氛围却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平和、温馨,就算彼此没说话,静静吃粥,可那前所未有的温暖感受, 悄悄窜进两人心头,也无形地影响了对对方的观感。 周休二日的第一天,天色渐暗,原本该陷入黑暗的书房此时却仍然亮着。 夏柏旭聚精会神地望着计算机屏幕,悄悄地,一双纤纤玉手由后往前勾住他的脖子,将香嫩的唇贴在他耳边吹气。「旭,你最近为什么都不来找我?」 无视突然贴在身后的娇软身躯,以及如兰的吐息近近抚过耳畔,他双眼直盯着计算机屏幕,简扼开口。「忙。」 「忙?」一双嫩手沿着他的颈部线条,往下缓缓探进他微敞的领口,女人用娇怨的语气说:「你怎么了?想用忙来当借口吗?」 她——贝努雅,富家第二代,以美艳形象闯荡演艺圈,也是与他维持最久的「床伴」之一。 第十四章 因为她敢玩、不黏人,完全符合他的需求,两人一直处得很好,偶尔他会带她回家过夜,但平时两人各玩各的,因此没有感情上的负担。 以往她很能挑起他的兴致,但奇怪的是,自从那次在罗思颖家里一起吃过粥后,他觉得自己变得愈来愈难以理解。 就像个刚谈恋爱的毛头小子,他满心满脑全是罗思颖的身影,想知道她的感冒有没有好一点、心情是不是没那么沮丧了…… 见他在自己努力挑逗的当下发起呆来,贝努雅大发娇嗔。「夏柏旭!你是不是太不知好歹?本小姐——」 「贝贝,我送你回去吧!」拉开她的手,夏柏旭淡淡地堵住她即将开始的喋嗓不休。 艳美的脸容一凛,贝努雅不服气地问,「新欢是谁?」 因为家世背景及样貌出众,追求她的人很多,她并不差夏柏旭这个男人,但该死的是她喜欢他,所以愿意主动来找他,心甘情愿跟他这样纠缠不清。 只是他身边的女人一个换过一个,完全没把她放在心上—— 贝努雅愈想愈生气,被宠坏的娇横脾气彻底被挑起。「夏柏旭,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咱们玩完了!」 若是以往,他会痞痞地笑,顺势搂住那像猫咪蹭着主人的娇软身子,狠狠地「惩罚」她。 但这一刻,他只是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任她在耳边发泄之后,按下管家迪洛的分机。「迪洛,帮我叫出租车送贝小姐回家。」 坚持少爷不睡,他也不会就寝的管家迪洛在电话那端恭声应道:「是。」 贝努雅听到他的话,气得想甩他一巴掌,但夏柏旭眼捷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站起身,顺势将她推出书房外。 「甜心,晚安。」夏柏旭用温柔的情人口吻做出无情的动作,将书房的门关上。 坐回计算机前,他正准备再次投入工作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瞥见屏幕上的来电号码,他的心跳顿时乱了几拍,深吸了口气平息胸口的起伏,才接起电话。「哈啰。」 直闯罗思颖住处那一回,他把手机号码留给她,也硬留了她的号码,却没想过她真的会打来。 「夏先生……我是罗思颖。」 她略带紧张的话语由手机另一端传来,可以想见她的局促不安。 「我知道,怎么了?」 「上次……你把外套忘在我家了。」 夏柏旭一愣,这才想起那天在看顾她时,他顺手脱下外套,把它放在床边的椅子上。 两人一起吃粥的气氛温馨却又掺着些许不自在,看着她吃完药之后,他便匆匆离开,也没发觉自己忘了外套。 怕他误会她借故要约他,罗思颖力持镇定地开口:「若你不急着穿,我帮你寄回去,好吗?」 「你下班了吗?」 垂眸看了看腕上手表,她如实回答。「还有半个小时。」 「那我过去店里拿,你等我。」他还挺乐意有这个借口,让他可以专程跑这一趟。 「你要过来?」似乎没料到他那么急着拿回外套,她紧张地说:「但我没把外套带到店里……」 她若是把他的西装外套带来店里,绝对得接受聂彦淮的拷问,所以她比较希望将西装外套寄还给他。 「那我等你下班,顺便送你回家,直接去你家拿。」 「唔……」她犹豫了。 自从两人有了交集之后,她感觉隐隐中似乎有一条线牵引着他们走向对方,但这样的预感让她有些无助、有些不安。 撇开他是夏柏阳的哥哥这层关系不说,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办法再放开心怀爱一回。 听出她的迟疑,夏柏旭问:「方便吗?」 「但聂哥——店长派了功课给我,我回家得做功课。」 「功课?」 「店长最近拿了几款新进的红酒,要我写试饮报告。」 「与红酒有关的专业知识,我想我可以帮忙。」 夏柏旭是在酒庄长大的,他对红酒的了解应该比她透彻吧……她知道自己该拒绝,心里却不断冒出想再见他一面的渴望。 「你……下班后没事吗?」 「没事。」以往对工作的热情会让他忘了时间,但想见她的冲动和能见到她的期待,让他忘了熬夜加班的习惯,反而兴致勃勃地提议。「若你愿意,我可以带几款奶酪过去。」 「听起来热量好高……」话虽如此,红酒佐奶酪的飨宴却意外吸引她。 「你太瘦了,可以再胖一点。」 她两颊因为他的话而不争气地悄悄发热。 夏柏旭在电话那端继续游说:「你知道红酒与奶酪的组合被称为『命运的相遇』吗?那可以让你体验两者的融合,是前所未有的美味。」 她听过这种说法,但不知道为什么,由他口中说来更多了分诱人的魅力,心里彷佛有个声音告诉她,要是错过与他共同品尝 美酒与奶酪,她会后悔一辈子…… 「好吧!」 罗思颖总觉得他这么急着拿外套只是一个借口,她若够谨慎,就不该答应让他接她下班,又让他再次进入自己的世界—— 但她还是答应了。 「那我半个小时后到。」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愉悦,无来由地影响了她,让她也忍不住期待与他相见。 周末深夜,交通虽然不像白天那么壅塞,但车子依然是停停走走,拖延了车程时间。 罗思颖坐在夏柏旭的车内,与他处在同一个空间里,她局促不安,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感觉到车里的沉默和她的紧张,夏柏旭在等红灯的空档,开口打破凝滞。「你家老板挺关心你的。」 到「泊·微醺」接她时,店长聂彦淮毫不掩饰打量他的眼神,让他有种被人扒光审视的错觉。 「嗯,聂哥是我的大学学长,一直很关心我,对我很好。」 「看得出来。」他顿了顿,有些无奈地说:「我想,你明天上班时,他会开始质问我是谁吧?」 罗思颖扯出一抹苦笑。「绝对会。」 这些年,她身边除了聂彦淮之外,没出现过半个男人、没约过会,会被质问也是料想中的事。 「那……你会怎么说?」他侧过脸,斜睨着她问。 他突然渴望知道她的答案。 罗思颖错愕地瞥了他一眼,讶异他会这么问,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阿阳的哥哥……」她沉吟了几秒缓缓开口,片刻又懊恼地咬住嫩唇。 她真的只当他是夏柏阳的哥哥吗? 这几次的接触下来,有种奇妙的感觉悄悄在两人之间酝醸、发酵,那是跟她和夏柏阳在一起时完全不同的。 当初夏柏阳带着她走遍台湾每一个景点,两人的相处气氛比较接近感情亲密的家人或朋友,很开心很自在也互相依赖。 但如今回想起来,夏柏阳其实没对她说过「爱」这个字,她与夏柏阳的爱情,自始至终比较像是出一厢情愿的戏码。 她终于明白,当日夏柏旭说弟弟在笔记上写着,把她当成好朋友的意思。 第十五章 两人之间的亲近、依赖,给了她一种错觉,而且投入于这种错觉之中,以为彼此相知相恋。 但夏柏旭不同,和他相处的时候,夏柏旭让她紧张、不自在、心跳加速,可他对她的细心体贴又很真实,她的心不自觉地被他吸引,悄悄被触动…… 所以,她真正地心动了吗? 「阿阳的哥哥……」重复她说过的话,夏柏旭心里五味杂陈。 过去总是女人们为了求得他的欢心而患得患失,如今的他却为了罗思颖,乱了自己的心绪。 他抹去烦乱,微笑道:「我只是随口问问,你别放在心中。」 「嗯。」罗思颖轻应一声,车内又陷入一片沉默。 尴尬充斥在车内,夏柏旭为了让两人自在一些,开始说起自己的事。 他说了小时候在葡萄酒庄园的趣事和苦差事,以及长大后坚持回台湾创业的过程。 罗思颖被他的话题挑起兴趣,偶尔也提出问题,或者说点自己的事,渐渐地,气氛又如那日一起吃粥般地美好。 也因为如此,她对他的了解更多了,而气氛的改变也让漫长的车程变得不再乏味。半个小时后,他的车子抵达她的住处。 当夏柏旭停好车子,与她一同搭电梯上楼时,罗思颖盯着电梯内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倒映在镜中的身影,心口涌上一股淡淡的惆怅,有种不知身在何时的错觉。 突然,男人的沈嗓落入耳底。 「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没事。」 在车上的好气氛因为回到自家门口,瞬间被打散,她回神,匆匆甩开脑中恍惚而不定的思绪,由包包拿出钥匙开门。 为了掩饰与他单独相处的紧张,她进屋后赶紧问:「你带了什么奶酪?我要开什么酒比较好?」 夏柏旭却把问题丢回给她。「我带了乳清奶酪、布里奶酪、意大利的贝尔佩斯奶油奶酪、樱桃奶酪……这些全是适合搭配红酒的奶酪,你想开什么红酒?」 红酒可依照酒色、酿造方式、口感、香气来分类,这些都成为搭配奶酪的条件,但相对地,对于奶酪也要有相当的认识,才能体验两者融合的乐趣。 罗思颖没想到他真的带了那么多款奶酪,她看得眼花缭乱,紧张的情绪也因这问题分散了。 她知道根据奶酪的种类、香气、风味、熟成度,便能大略推测哪种葡萄酒最适合,但葡萄酒和奶酪毕竟不是她深入研究的项目,一时间,她做不出选择。 在她思考的同时,夏柏旭看着她排在酒柜中的「作业」,便打开他带来的奶酪,一一介绍。 「法国的嘉贝宏奶酪属于乳清奶酪,适合搭口味活泼、有清新果香的葡萄酒。蒙契格奶酪是半硬质绵羊奶酪,适合搭配智利红酒。布里奶酪是新鲜羊奶酪,建议搭配不甜的红酒。贝尔佩斯奶酪的名称原义很诗意,叫『美丽的乡村』,很适合直接食用,或搭配清淡的红酒。」 罗思颖思索了会儿。「我这里有一瓶口味较淡的葡萄酒,应该可以搭贝尔佩斯。」 「嗯,贝尔佩斯口感柔软细致,奶香浓,很适合。当然,你也可以凭着红酒的口味来挑奶酪,像清淡的红酒也适合法国的樱桃奶酪。」 说着,他切了一小片樱桃奶酪让罗思颖品尝。 「有樱桃香气耶!」 夏柏旭点了点头,微笑说:「这款奶酪属于软质的,口感细致,微咸中带有明显奶香,又透着淡淡的樱桃香,是女孩子会喜欢的口味。」 他边说边打开罗思颖选好的红酒。 她近乎着迷地看着夏柏旭开酒的动作。 他先是割开酒瓶封口,再将开瓶器插入软木塞中,拔出软木塞,放在鼻前嗔了嗔后,才将那如红宝石般色泽的液体倒进醒酒器。 趁着醒酒的空档,他一一将奶酪分别放在可爱的小圆盘上。 罗思颖不得不承认,他的动作例落爽快,熟练又优雅,比她还了解酒类。 此时,她有种置身于高级品酒聚会的错觉,而夏柏旭则是品味出众的行家。 「你很常这么享受吗?」她忍不住问。 虽说有些奶酪在大卖场就可以买到,且价格不贵,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如此搭配享受,除了聂彦淮是她见过最懂得享受的闲人之外,他是第二人。 「偶尔。」夏柏旭将红酒倒进酒杯中,缓缓说:「在法国,上好的奶酪、一杯葡萄佳醸,以及刚出炉的面包,是法国人心中至高无上的享受。来,你先试试贝尔佩斯与这款红酒的搭配吧。」他边说边拿起酒杯晃动。 红酒与人一样都需要呼吸,开瓶后,酒液接触过空气,会绽放原本应有的芳香及味道。 而醒酒的方式,不是将刚打开的酒倒入酒杯中静置三十分钟,便是加以晃动,让酒与氧气充分接触,直到酒中的单宁酸氧化,去除酸涩与因长时间存放而产生的其它杂味,口感便会更香醇顺口。 罗思颖看着他的动作,芳心悸动。 她感觉自己像杯中的葡萄酒,在尘封多年之后,心头充满了让生活变味的杂质;而他,就像氧气,在两人频频接触之后,那些影响她的杂质悄悄因他而挥发…… 思绪转到这里,让罗思颖惊愕不已。 她的心因他弟弟夏柏阳而蒙尘,现在,却因为哥哥夏柏旭的出现而重新跳动了吗? 见她怔望着自己发呆,夏柏旭出声提醒。「不先尝尝奶酪吗?」 「喔。」回过神,罗思颖急急喝了口酒,想掩饰内心因他而起的慌乱,没想到喝得太急,被红酒中的涩味呛得猛咳。 夏柏旭赶紧拍拍她的背,安抚地说:「不用急,慢慢来。」 这几次观察下来,他发现罗思颖与他在一起时发呆出神的频率太高,真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看着他的时候,她想的是弟弟,还是眼前的他?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对于旁人分不清他们双胞胎兄弟已经没那么在意了,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非常在意罗思颖是不是能彻底区分他与弟弟。 突然意识到这久违的心情,夏柏旭有些讶异。原来他在乎罗思颖的程度,似乎比他以为的还多…… 「谢、谢谢。」因为狂咳和尴尬,她一张粉脸胀得通红。 夏柏旭看她狼狈不已的模样,吞下到嘴边的疑问,问:「需要帮你倒一杯水吗?」 她摇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顺了气。「不用了,只是呛到而已,现在好多了,你、你继续说。」 闻言,他便真的像个孜孜不倦的老师,热情地将所知教授给她这个学生,也像个专业的侍酒师,用热情服务客人。 罗思颖在他专业的解说之下,一一品尝法国人心中经典的搭配。 一如他所说,只要懂得奶酪特质,就能找出性质相同的红酒搭配,那和谐的口感十分美妙,与单纯喝酒的滋味很不一样。 「啊……」她双目微闭,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她修的课程是对调酒类酒品的广泛了解,虽然也试过酒类与食物的搭配,但感觉从未像此时这样深刻、美好。 第十六章 当这个想法涌上时,她忍不住揣想,他们是否也像红酒与奶酪一样,是完美的组合、命运的相遇? 还是,只有她处在这美好的氛围当中,一时分不清自己的心,把感情投射在他身上? 如果不是,她是否还能再次付出感情和真心,允许自己爱上他? 【第七章】 夏柏旭望着她脸上柔柔的甜笑,修长的指情不自禁地拭去她唇角残留的酒液。 他大胆的动作让罗思颖耳朵一热,一张嫩白粉脸羞得通红。「你……」 凝视她那涌上红晕的粉脸,他扬唇问:「为什么脸红?」 彷佛瞧见他眸底灼热的光芒,她恼瞪了他一眼,气他故意问她显而易见的事实。 有哪个女人可以接受他这样充满挑逗的亲密动作? 她有些赌气地回答。「喝了好几杯酒,脸当然会红。」 「是吗?」 看着她染上微醺醉意、掺着害羞的粉脸分外可人,他拧起俊眉,情难自禁地贴近她。 他一靠近,温热的气息拂在她柔嫩的颊,暧昧亲密的感觉更加强烈。 「你、你靠太近了……」罗思颖困窘地胀红脸,感觉心在胸口失控地怦怦乱跳。 「因为我想吻你。」他坦白,嗓音因为前所未有的欲望而瘠哑。 明明只喝了几杯红酒,仍然清醒的他却莫名兴起一股想要吻她的强烈渴望。 是因为酒意迷惑了理智的关系? 还是她对他莫名的吸引,已经远超过自己所能掌控的程度?他……是不是已经喜欢上她了? 夏柏旭还来不及理清,心底的渴望已主宰一切,他低下头,让自己的唇贴上她的。 原本应该只是蜻蜓点水的啄吻,却在彼此的唇相贴的瞬间,彻底失控。 她的唇像融合了酒香的软质奶酪,唇瓣软嫩,吮吻时却充满弹性,尝在嘴里有着香气,让他一尝再尝,舍不得松口。 罗思颖心一震,到嘴的话全没入他口中,想推开他,亲密贴摩的唇却让她心荡神驰、神思迷乱,脑中又冒出一丝疑惑。 上一次,他会吻她是因为同情与安慰,那现在呢?他为何吻她?因为喜欢?还是他也醉了,这只是单纯的欲望? 她努力想辨明,但整个人被他吻得心都颤动了起来,根本无法思考。 渐渐地,心里强烈想被他拥抱、贪恋他体温的渴望让她软化,她的心涌上飞蛾扑火般的傻气。 原本的迟疑、不确定和胆怯,在这一刻却都清楚明白了。 这些日子之中,他的陪伴让她的心里很温暖。 几次相处下来,她强烈感觉两人间藏着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是欲望也好,是其它她还不及理清的心情也罢,她只知道她 喜欢他,如果第一次是给他,她愿意,就算她不知道他为何想抱她、吻她,她也甘愿…… 思绪一定,罗思颖抛开所有顾忌,一张开嘴,便感觉他的舌探入纠缠着她的。 她无法抗拒、不能抗拒,像早晨时渴望被露水滋润的葡萄,她心甘情愿敞开一切,直到他的气味充斥她的呼息间,直到她的人彻底染上属于他的味道为止。 她被他火热激情的吻弄得迷蒙,全身发热,两人之间的火花像是一把燎原野火,疯狂地燃烧着。 为什么会这样? 以前夏柏阳吻她时,她从来没有如此无助的感觉,但这一刻,被夏柏旭忘情地吻着,她不但呼吸困难,连身体也像失去力气,只能张开双手攀上他的肩,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当成唯一的依靠,支撑着自己。 在她完全没反抗的情况下,夏柏旭失了控,男人的本能被唤起。 他的手滑过她玉白的颈部线条,落在她柔和的身躯上,那曲线诱惑着他,让他的心蠢蠢欲动。 她像一杯他极度渴望饮下的酒,她的人在他轻柔的爱抚下,渐渐散发出诱人香气。 他想要她! 勃发的情欲让他感觉前所未有的欲望在体内叫嚣,全身每个细胞都渴望得到那柔软娇躯的抚慰。 在他的抚摸下,罗思颖头昏脑热,心跳狂乱得像随时会跳出胸口一样。 「夏柏旭……」 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夏柏旭顺势将她压在沙发上,因为突然改变姿势,她的腿不经意地撞倒桌上的葡萄酒。 哐一声,酒瓶倾斜,红宝石般的酒液流溢,洒了一地,瞬时屋子里满是酒香。 但这时,意乱情迷的两人眼中只有对方。 夏柏旭直望着那被他吻得潮湿红润的樱唇,沙哑地说:「天啊,你真美……」 因为他的靠近,她浓密纤长的睫像只黑色蝴蝶,暂歇在她的眼上,搧动着翅膀,魅惑着他。 罗思颖迎向他炽热的眼光,紧张地屏住呼吸。他结实坚硬的身体隔着衣料紧紧贴着她,也温暖着她。 她该推开他,却怎么也无法动手,她不想推开那股温暖,独自面对满室的冷清孤寂。 「我要你——」低嗄的宣告紧贴着她的耳,坦白他被她吸引后涌上的渴望。 罗思颖全身泛起疙瘩,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心脏差点因为他的话而跳了出来。 「让我爱你。」他修长的指落在她白色衬衫的一颗扣子上,反复游移。 呼吸因为他的动作而紊乱,她看着扣子一颗又一颗被他解开,瞬间,无来由的紧张与害羞攫住她,她伸手抓住他的手。 意识到她这因羞怯而反射性抗拒的动作,夏柏旭以因欲望而沙哑的嗓音问:「不要吗?」 他深邃幽深的双眸就像漩涡,轻易便把她卷入其间,让她不由自主地深陷,无法自拔。 「我……不知道……」眼底透着无助与不确定,她困惑又犹豫,却又自有意识地紧紧抓着他的手,舍不得他的温暖。 一直以来,她孤单而寂寞,渴望被谁温暖。 感觉到她的答案,他一使力,她雪白的肩和紧紧包裹着丰盈胸乳的粉红色蕾丝内衣,瞬间映入眼底。 「啊!」身上的衣服一被他扯下,冷意瞬间袭来,她直觉想拉起衬衫遮住自己。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清晨晨雾弥漫,当粉橘朝阳升起,将天地晕染成一片令人迷醉的浪漫色彩时,罗思颖被透过白色窗帘洒进客厅的阳光唤醒。 睁开眼,她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瞬间忆起昨晚发生的事。 昨晚红酒与奶酪的飨宴让她获益良多,也让她失去了保有多年的清白之身。 她虽然醉了,但也清楚知道将发生什么,更明白,爱着她的那个男人是谁。 之后,她以他的健臂为枕,裸着身子偎进他坚实有力的怀抱,与他相偎相拥,挤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罗思颖抬起眼,怔怔看着身边的男人,看着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俊脸上,为他镶出一圈淡金色。 她记得,与夏柏阳在一起时,她坚持不让他跨越最后一道防线,但这一次,因为贪恋与他在一起的温暖,她就这么轻易地把第一次给了他? 第十七章 她无法欺骗自己,说一切是因酒而意乱情迷,她更想知道,夏柏旭为什么有这样的能耐,让她做了以前不敢做的事,让自己变了一个人,愿意受欲望左右? 一股莫名的感伤涌上,眼泪跟着潸然滑落。 熟睡的夏柏阳被她的泪珠带来的湿意弄醒,一睁开眼,便见到她悬着泪的模样,思绪还有些恍惚。 她鼻头微红,那双刚被泪水洗涤过的双眼分外水亮,整个人像是一颗被阳光与晨露滋润而饱满多汁的葡萄,美得让他无法移视。 但惊艳仅是瞬间,见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不断落下,他不解地问:「为什么哭?」 听到他晨起时沙哑的嗓音,罗思颖心一促,匆匆抹掉泪水,起身与他拉开距离。 夏柏旭看着她慌忙失措地和自己撇清的动作,唇角扬起一抹僵硬的笑,忍不住问:「你后悔了?」 真是可笑,醒来后他还来不及品味昨夜出乎意料的美好,迎接他的竟是她的眼泪…… 他不由地猜想她掉眼泪的原因,与昨晚有关吧? 是不是在微醺的状况下,她把他当成弟弟夏柏阳,醒来后却发现,和她上床、夺走她清白的是他? 这是他擅自猜测的结果,但男性的骄傲与尊严让他无法不感到受伤。 心重重地被撞了下,她摇了摇头,表情懊恼而困惑地低嚅:「我只是没想到……第一次……会是给你……」 他对待她的方式让她清楚知道,她把自己最珍贵的第一次给了谁。 她并不后悔,只是一切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在上一段感情中曾经跌了那么大一跤,怎会不记得要好好保护自己? 原来,真正地打开自己的心之后,畏惧也会随之而来。 何况她还不知道,夏柏旭之所以会与她上床,是因为对她动了心,或者只是单纯的欲望? 昨夜抛下的顾忌,在清晨的现实中似乎又回到眼前,让她无法逃遁到他的温暖、体贴之中,只贪恋他给的美好。 但夏柏旭误解了她的意思。「难道你把我当成阿阳了?是吗?」 她的话有如一把烈焰,无情地烧进心底,让他温柔深情的俊脸蒙上阴霾。 她咬了咬唇,说:「曾经……但……」 无法接受自己成为弟弟的替身,夏柏旭眼底有着深深的痛楚,美好的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起身,穿上长裤,脸庞绷得紧紧的,眉头拧得像打了八百个结。「如果早知道你没想清楚,我不会让事情发生。」着装完毕后,他接着说:「如果你感到受伤,需要金钱或任何方面的补偿,再通知我。」 怒意与痛苦让他失去理智,他直觉地以身边女人曾提出的请求响应她的后悔。 罗思颖第一次看到他真的生气,吓得愣了,怔怔地想开口解释,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清楚自己的心,所有的话梗在喉间,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夏柏旭的背影消失在屋内,心里满是对自己的气恼与厌恶。 她应该追上去解释,不该因为害怕面对他的怒气,就这么却步,让他带着误会离开,但又忍不住恼他感觉不到她把自己交给他的心吗? 或许看着他与夏柏阳一模一样的面孔,她心里曾经有过错觉,但那也只是一瞬间。 她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明白…… 【第八章】 年底,圣诞节刚过完,报到的锋面让冷飕飕的天气变得湿冷,据气象报导所说,这样的天气会持续到明年元旦。 罗思颖刚下课,怕冷的她加快脚步穿过人来人往的街头,直奔捷运站。 当她走进捷运站,感觉冷风被阻隔了才慢下脚步,这时,她不经意捕捉到身边女学生兴奋的耳语。 「哇!你这个游戏好好玩,在哪里下载的?」 「现在搭配新款手机的app游戏又多了好多种,几乎都可以免费下载试玩……」 在年轻女孩滔滔不绝的讨论中,罗思颖的思绪跳到夏柏旭身上。 在夏柏旭频繁出现在她的生活中时,她心底害怕寂寞的感觉悄悄被填补,他的存在,给她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与温暖,她希望,他可以这样一直陪着她。 但事实证明,在夏柏旭心中,那一夜,只是因酒乱性的意外…… 一思及此,她忍不住轻叹口气,心底涌上一股说不出的落寞。这一年快结束了,她的寂寞依然蔓延,不知何时才会终结。 难道两人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这段时间,她反复想着夏柏旭那日气呼呼地离开的时候,他误会她把他当成夏柏阳,误会她与他上床的原因,这对他的自尊是多大的伤害,否则这一个多月来,他也不会不再见她,不曾回「泊·微醺」喝酒,决然地切断与她有关的一切。 在他彻底消失于她的生活后,她脑中总是出现两人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 他虽然不像夏柏阳那般可亲,但在他不断地给予关心、陪伴之下,爱意悄悄地滋长。 她知道自己爱上他了。 可悲的是,她不知道那个男人爱不爱她? 她想告诉他,她清楚知道,那一夜抱她的人是谁,更想知道,她在他心中是否占有一席之地? 当一个个的渴望与念头涌上脑海,罗思颖只觉那日目送着他离开的遗憾再次袭上心头,她觉得自己应该和他好好谈一谈。 虽然,她无法确定夏柏旭会有什么反应,她很有可能再次受伤,但至少,明白他的心意会让她往后的日子不再茫然,不必再经历那种爱得胡里胡涂、痛得莫名其妙的爱情。 确定内心的想法后,罗思颖改变回家的心意,转而前往至夏柏旭公司的捷运入口。 她记得夏柏旭和她说过,他下班的时间不一定,除了会在公司加班外,偶尔也把工作带回家里。 若这个时间他还在加班,或许可以碰碰运气,约他在公司门口见面。 车子一到站,她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拨打夏柏旭的手机。 手机还没接通,她已来到他位在捷运站出口不远处的办公大楼。 「哈啰——」 当他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罗思颖也看到他那高大修长的身影正准备走出办公大楼。 芳心不受控制地猛跳了起来,她精神一振地挂上电话,朝他走去。 没想到,她才跨出一步,整个人便僵愣在原地。 一个穿着白色长风衣、戴着白色贝雷帽的女人由广场另一端出现,上前亲密地勾住他的手。 罗思颖的心紧紧一抽,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瞬间消失,满怀希望的心瞬间坠落谷底。 她错了吗? 脑子顿时混乱了起来,她失去判断的能力,不知自己该留在原地,或掉头就走。 此时,夏柏旭身边的美女发现她的存在,见她愣愣地凝着身边的男人,她忍不住问:「旭,你认识她吗?」 夏柏旭看向那突如其来出现在面前的女人,心一震。 她的脸色苍白,明亮的双眼下有着明显的阴影,原本纤瘦的身形更是清瘦了点。 看她消瘦又苍白的模样,他心底有说不出的怒意。这女人怎么有办法在一个多月内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第十八章 再次见到她,他心里的不确定终于有了答案。 他对她的怜惜已在短短的时间里变了质,加上那一夜,状况完全失控,他发现自己对她的感情是爱,而不是同情。 但她心里的想法是什么?对他的感觉是什么? 当这些疑问由脑中浮现,夏柏旭的眉因此皱得更紧。 那一夜,他还是没带走落在她家的西装外套,而她,也没打电话找过他。 这段时间他刻意遗忘与罗思颖有关的一切,刻意得几乎要以为那一夜美好的回忆与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而她不找他,是不是代表自己在她心中没有半点位置? 若是如此,她为何要让自己显得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他愈想愈是恼,受伤的、被当成替代品的人是他,不是吗? 他扬了扬唇,俊脸上净是浪荡的笑,却没人看到他的拳头因为情绪起伏而紧紧握住。 「认识。」 「谁啊?」身为夏柏旭身边的莺莺燕燕,冯咏宣无法掩饰身为女人遇上威胁的本能防备,听似不在乎的语气里藏着难掩的警告。 「不是很熟的朋友。」 乍见她的那一瞬间,除了对她憔悴的模样感到不舍与生气,他也强烈感觉自己的心因为她而悸动。 他想上前抱住她,但被当成替代品的念头又阻止了他的冲动,赌气的语句跟着脱口而出。 没联络的这些日子,他度日如年,也不止一次想好好冷静,找罗思颖出来谈一谈,究竟他们该如何定义那一晚?是逢场作戏的生理发泄,或是另一段恋情的开始? 可心里虽是如此打算,在思念她的煎熬与不知自己在她心中具有多少分量的迷惘,以及不甘情绪之交相折腾中,他迟迟没有采取主动。 隐约听到夏柏旭回了那句犹如利刃的话,罗思颖大受打击,身子晃了晃。 不是很熟的朋友…… 受伤的感觉让眼泪一下子涌上眼眶。她对他而言只是「不是很熟的朋友」?那……那一夜算什么? 「不是很熟的朋友?」冯咏宣不可思议地瞥了他一眼。「喔,你真坏,上上个月在你身边的是贝努雅,上个月陪你的是明大百货的千金,怎么还有时间欺负那样单纯的女人啊?」 冯咏宣太了解身边的男人,他的条件太好,也不错过猎艳机会,要与他交往前,得懂得游戏规则。 眼前的女人很明显不是他猎艳的对象,但诡异的是,两人间却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奇怪氛围。 那个女人肯定不是夏柏旭说的「不是很熟的朋友」! 被牙尖嘴利的女人调侃了一番,他屈指敲了敲她的额,还来不及开口,便见罗思颖转身跑开。 她的突然离开,让两人怔了怔。 「你要追上去吗?」 夏柏旭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倏忽涌上心头。 「不用。」 这女人到底想怎样? 他的心已经被她扰得又乱又热,她却突然出现,让他知道她变得有多憔悴,接着又转身离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显察觉他动了气,话语中的冷峻让冯咏宣变得小心翼翼。「那咱们的约会还继续吗?」 「当然。」 抛开脑中紊乱不已的思绪,夏柏旭镇定地开口,却无法否认他的心情因为罗思颖,大大受了影响,一如此时的天气,阴霾得彻底。 天空不知在何时下起细雨,牛毛般的雨丝挟着冷风,天气冷得让人直打哆嗦。 罗思颖茫然移动着冰冷的双脚,满脑子出现的全是夏柏旭与另一个女人的身影,以及那个女人说的话。 她明白了,自己对夏柏旭来说并不重要,她的初夜对他而言,也不具意义。 不敢想象的是,他身边到底有多少女人? 她到底是他第几个女人? 是不是他与任何一个「不是很熟的朋友」都可以上床? 她怎么会如此天真,以为夏柏旭对她付出一点点关爱、与她上床就是爱? 天底下还有比她更傻的女人吗? 她深吸了口气,想甩开那些令人心痛的感觉,一阵恶心感却倏地窜上喉头。 她捂住唇,冲到路边的柱子旁,却只呕出了一堆酸水。 颤着手拿出面纸擦掉嘴边的酸味,眼泪再也克制不住地纷然落下。 心好痛,痛到无法呼吸的感觉,她有种再次被背叛、被遣弃的错觉…… 好不容易,心里那个缺口被平抚,但此时,又像被谁偷偷挖走似的,再次空荡荡的。 心碎了,碎在两个兄弟身上,以后,她或许无法再爱了…… 夏柏旭深深觉得自己被制约了。 表面上,他与冯咏宣出去约会,但事实上,反复出现在脑中的却是罗思颖的身影。 夏柏旭不懂,她怎能影响自己到这样惊人的程度?就算他极力抗拒,她的身影却没有半点消失的迹象。 他心不在焉地喝着酒,直到时间悄悄流逝,他才发觉映入眼底的是管家迪洛温和的笑脸。 他一愣,以为自己看错了。 「少爷,该回家了。」 当迪洛一板一眼的语气传来,夏柏旭确定,他的出现不是幻觉。 他揉了揉眉心,疲惫地问:「你怎么来了?几点了?」 感觉有点怪,以往不过找个地方小酌一杯,便能藉由酒精消除他的疲惫,但今天的他反而愈喝愈累,愈喝愈空虚。 就算处在身边满是人的夜店,心里那说不出的空虚还是如影随形…… 「是冯小姐打电话要我来接你的。现在是凌晨两点半了。」 闻言,他忽然想起,他是和冯咏宣一起来的,却发了整晚的呆,再回过神,已经不见她的身影。 察觉夏柏旭的眼神,迪洛开口道:「冯小姐和另一个男人走了。」 他知道,他家少爷一旦出神或陷入沉思,神情深沉的模样彷佛罩上一层寒霜,正常人都不会想靠近,冯小姐不想自讨没趣,会和另一个男人离开也不奇怪。 每每看着这样出现在少爷身边的女子,迪洛无法不感慨。 这些日子,他奉夫人的命令,暗暗留心与夏柏旭密切往来的对象,一得知罗思颖的存在,众人心底无不欢喜。 大家都以为,浪子遇上对的人也会收心变居家好男人,乖乖走入结婚生子的阶段。 万万没想到,才多久时间,夏柏旭便故态复萌,身边再次出现的莺莺燕燕更是让夫人头痛。 大家都不明白两个年轻人究竟发生什么事,明明进展得神速又顺利,怎么又突然生出变数? 因为这意外的转变,夫人也要他暗中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吗?那走吧。」没发现管家的深思,夏柏旭甩了甩头,拎起外套往外走。 迪洛跟在他身后,心里也暗暗盘算着。 夫人交代的事由少爷这边绝对问不出所以然,所以,如果由罗思颖那头着手调查,也许比较有机会。 作下决定,迪洛稍稍放心。这时,夏柏旭突然撇过头望了他一眼。 第十九章 是他多心了吗?以往只要迪洛出门接喝多的他回家,总是会适时提醒个两句,今天倒是一句话都没说,让他不由得怀疑老人家心里是不是在盘算什么? 但他没将心里的疑惑问出口。 今晚,他的心被罗思颖弄得躁动不已,让他疲惫得像连续加了一个月的班,这时的他恨不得能抛开一切,什么都不要想…… 由医院走出来,罗思颖因为医生说的话,差点站不住脚地瘫软在地。 下定决心去见夏柏旭的那一天,她有些淋了雨,一直以为自己是又感冒且并发肠胃炎,才会不断有想呕吐的感觉。 但拖了大半个月,呕吐的症状愈来愈严重,且没有任何感冒迹象,她也忽然察觉,一向准时报到的经期竟然晚了。 检查报告一出来,竟是让她无法承受的结果。 她怀孕了! 那一夜,他们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而孩子也这么来了…… 这措手不及的事实让她无法思考。孩子的爸爸不要她,她该怎么办? 心慌意乱的感觉像一双突然掐住她脖子的无形大手,让她几乎要窒息,身子虚弱地晃了晃。 突然,一双手扶住了她。 「谢、谢谢。」 罗思颖道谢,对方却在这时开口—— 「罗小姐,方便和你聊一聊吗?」 她忍着不舒服的感觉,困惑地望着男人。「请问你是……」 「迪洛·汉思。」他露出招牌微笑,语气温和地说:「我是锡尔斯家的管家,目前跟在大少爷夏柏旭身边工作。」 一听到那个让她伤心的名字,她心一绷。「请问有什么事吗?」 「冒昧请问,罗小姐肚子里的小孩是我家少爷的吗?」 罗思颖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满是温和笑意的老人,被他直接的问话给震住了。 「你……怎么……」对方如此直接,让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迪洛抱着歉意开口。「不瞒小姐,自从你离开温哥华后,锡尔斯夫人——也就是我家少爷的母亲便吩咐,要我留意小姐及少爷的互动。」 原本的无助被掩盖过去,罗思颖的心因为他的话猛然一颤。 好可怕!她竟然完全没发现自己被暗暗「留意」了好几个月……但她不懂的是,夏柏旭的母亲为什么要留意她和夏柏旭的互动? 「为什么锡尔斯夫人要这么做?」她问出心中疑惑。 「因为我家夫人十分中意小姐,希望你可以当锡尔斯家的媳妇。如果小姐肚子里的小孩是我家少爷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意外得知这个好消息,迪洛像挂了张带着灿笑的面具,笑容不曾由嘴边褪去。 强烈感觉到他的喜悦,罗思颖却笑不出来。 夏柏旭的母亲喜欢她、希望她可以当锡尔斯家的媳妇有什么用?夏柏旭若不想要她,她和肚子里的孩子要怎么办? 只要想到这一点,她的脸色更显苍白地低喃:「他可能根本没想过要娶我吧……」 看着她像是随时要哭出来的模样,迪洛敛住笑,轻轻拍了拍她,安抚地道:「少爷是喜欢你的,只是自己还没弄清楚罢了。」 她茫然地看着他。「是吗?」 「我不知道小姐和少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你产生这样的认知,但小姐请相信我,我家少爷若是不在乎,这阵子不会过得这样颓废。」 也不知道眼前柔柔雅雅的年轻女孩给少爷什么苦头吃,竟然让少爷像要发泄什么似地留连于夜生活。 「他……以前不是这样?」 被她一问,迪洛有些不自在地扬了扬唇。「少爷的女人缘一直很好,但这阵子却是反常得过火。」 罗思颖沉默地低下头,心里五味杂陈。 她先是爱上幽默风趣的弟弟,再爱上看似冷酷实则浪荡的哥哥,难道,她的爱情,注定要栽在夏家两兄弟身上? 她与夏柏旭还有开花结果的可能吗? 孩子能生下来吗?生下来之后,可以在有爸爸、有妈妈的健全家庭中长大吗? 愈想,她的脸色便愈苍白,对未来的茫然让她不安到了极点。 迪洛打量她茫然无助的模样,擅自作了决定。「罗小姐,你愿意回酒庄住一段时间吗?」 在少爷还没弄清楚自己的心情之前,安排小姐回酒庄度个假,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他的提议让罗思颖一阵错愕,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再回到温哥华,更别说在绿意盎然的庄园中长住一段时间。 「不管少爷的想法如何,锡尔斯夫人都会为你作主。再说你怀着孩子,在阳光、空气好的地方对孩子与母亲都好。酒庄里,除了锡尔斯家的长辈,还有许多仆人与工人,也多些人照应,况且不同于台湾的生活步调与环境,应该会让你的心情好很多。」 撇开夏柏旭不说,迪洛的话轻易地挑起她心里的想望。 她从小与奶奶相依为命,家里总是冷清,所以她一向喜欢热闹、害怕寂寞。 第一次到锡尔斯酒庄时,她便深深被那里的环境吸引,除了美丽的风景之外,酒庄里的人很多,总是气氛热闹,让她不由得幻想,如果能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应该很棒吧! 「我……真的可以去吗?」她忍不住问。 「当然。」迪洛给她一个肯定的笑容。「请你给我家少爷一点时间,让他想通、看清楚自己的心情,这段时间,小姐就安心地留在酒庄吧!」 罗思颖看着迪洛眉飞色舞的神情,她想,她想要这个孩子,为了孩子,她可以再一次怀抱着希望吗? 「如何?」 当迪洛用一双充满恳切与祈求的眼神看着她时,罗思颖点了点头,决定给自己、夏柏旭和孩子一个机会! 【第九章】 在罗思颖同意到酒庄住一段时间后,迪洛在短短几天里就帮她办好所有出国前的准备。 聂彦淮得知她的决定,坚持要送她到机场。 入关前,他绷着一张脸,忍不住敲了敲她的额头。「你这闷葫芦的性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改呀?」 他是在她决定离开台湾之后才由她口中得知,她与当初来店里的那个帅哥有了牵扯,让他更惊讶的是,那个男人竟是酒庄的大少爷,而她也怀了他的孩子。 一颗颗炸弹朝他投下,炸得他不敢相信,看来保守温文的小学妹竟然也会有如此冲动的一面。 但不管这当中的过程如何,他只希望罗思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见他虽然绷着张脸,却掩不住对自己的关心,想到要与他分别好长一段时间,罗思颖心里一阵激荡,忍不住拥抱这个一直对她很好的学长。 「聂哥,我好舍不得你。」 「傻瓜,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你能得到幸福最重要!」他像对心爱的妹妹似地摸摸她的头。话说得很坚强,但其实心底对她的不舍,比她更多。 「会的,我会幸福的!」 「当然。」他笃定地开口,却又想起夏柏旭。「如果你早一点让我知道,当初那个帅哥这么对你,我就——」 第二十章 「聂哥,给他一点时间吧!至少……他的家人愿意接受我。」 「总之有任何问题,随时回台湾,我让你靠,他不要孩子,我帮你养!」 他不借为她担起一切的口吻让罗思颖忍不住笑出声,半晌,她才收住笑容,道:「我希望不要有这个可能。」 「总是要让你知道,状况再差,你还有我当你的后盾。」 「谢谢。」 他扯开迷人的微笑,由外套掏出好几个护身符给她。「众神与你同在。」 深知她的「恐机症」,他特地到不同的寺庙里为她求的。 看他手中那一大把护身符,感动溢满胸口,罗思颖忍住鼻间的酸楚,佯装生气地嗔了句。「你是存心要惹我哭才开心吗?」 「不准哭。」聂彦淮警告地看着她。「我只要你记住一句话,努力抓住自己的幸福!」说完,他催促着她进海关。「快进去吧!」 唉,真糟糕,他不小心把场面弄得太悲伤,惹得两人都要泪洒机场了。 「嗯。」罗思颖吸了吸鼻子忍住泪,用力点点头后,才与聂彦淮道别。 终于,她要去寻找幸福的可能了。 再次回到锡尔斯酒庄,她的心情极为复杂。 或许是因为突然得知自己怀孕,对未来的茫然让她的心慌乱得无法深思。 迪洛的出现,犹如汪洋中的一根浮木,让她不自觉便伸手抓攀,不想放开。 静下来后,她也觉得自己似乎太过天真,怎么单凭迪洛的话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带着行李飞往温哥华? 假若锡尔斯夫人说希望她做锡尔斯家的媳妇只是场面话呢? 假若锡尔斯家的人并不是真心欢迎她,她该怎么办? 罗思颖通了关,坐在锡尔斯酒庄派来迎接的车上,脑中反复转着这些问题。 虽然知道人已经来到这里,想这些也无济于事,但一想到等等要面对的是夏柏旭的母亲,她也无法不紧张。 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在窗外的景色之上。 有别于初秋有黄有绿的田野风光,路旁的绿树、黄枫落尽,光秃秃的深褐色枝干与覆上白雪、地势起伏明显的山丘棱线,形成一幅引人入胜的冬景。 但由机场到酒庄之间四个小时的车程,风景一成不变,也瞧得腻了,不安还是趁隙穿进心中继续纠缠她。 好不容易,进入锡尔斯酒庄的标示出现了,她的心彷佛提到喉间。没多久,随着车子缓缓驶进酒庄的门口,只见鲁伯特与一名身形娇小的妇人正在庄园门口等她,鲁伯特甚至兴奋地张大手臂,热情地向她打招呼。 人未到,她便感受到他的热情,紧绷的思绪稍微舒缓,孕吐的感觉却随之涌上。 不会吧?!最近被孕吐折磨得惨兮兮,只要一想起那感觉,冷汗便涔涔冒出。 「唔……可以麻烦你先让我下车吗?」罗思颖捣着嘴,对着司机说。 司机见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赶紧停下车子。「你没事吧?」 想吐的感觉来势汹汹,她没空回答,只是朝司机摆了摆手,急匆匆地打开车门下车。 她根本来不及找个适当的地方,在路边就把在飞机上勉强吃下的食物统统吐了出来。吐完后,她也顾不了形象,全身虚脱得瘫软在地。 「还好吧?」 突然,一抹严谨的声嗓传来,她抬起头,眼底映入妇人忧心打量着自己的眼神。 这……是夏柏旭的母亲吗?虽然她不是很确定,但对方是东方人,关切询问的语句是中文,而她的模样,也与夏柏旭有几分神似——不,正确来说,是夏柏旭与她有几分神似…… 见她望着自己发呆,锡尔斯夫人主动开口打破沉默。「我是夏柏旭的母亲,谢谢你接受迪洛的提议,过来这里小住。」 见到和自己来自相同地方的女孩,锡尔斯夫人对她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面对外人严肃强势的态度跟着柔软许多。 闻言,罗思颖强忍不舒服的感觉,赶紧站起身,狼狈地拿出手帕整理自己。「您、您好。」 上一次来到酒庄参加收成晚宴,她并未见到锡尔斯夫人,如今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她整个人不自在到了极点。 感觉到她的手足无措,锡尔斯夫人微笑地望着她。「司机会帮你把行李提进房里,我们到屋里喝喝茶、吃吃点心,休息一下好吗?」 锡尔斯夫人的贴心提议让她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 天气冷,加上与台北类似的绵绵阴雨不断,又有孕吐困扰,她真的想坐下来休息一下。 她的话一落,鲁伯特立刻热情地上前抱住她。「小甜心,欢迎回家!」 他毫不掩饰的热情让她充满不安与紧张的心立刻暖暖的,但听着「欢迎回家」,却又是五味杂陈。 还不知道夏柏旭对她的感情,一切也尚未确定,怎么能对她说「欢迎回家」呢? 看出她的心情,他厚实的大手正想拍拍她的肩安慰她,锡尔斯夫人突然出声制止。「住手,不准动!」 鲁伯特的大手僵在半空中,与罗思颖有志一同地望向锡尔斯夫人。 「随便从背后拍孕妇的肩膀可能会导致流产,这是东方人怀孕时的禁忌。」鲁伯特一向豪爽,她真怕被他的大手粗鲁一拍,锡尔斯家的小孙子就这么被拍掉了。 鲁伯特眼睛瞪得大大,缩回手,傻笑。「那……小甜心,你和你未来婆婆好好聊聊,我去忙园里的工作,咱们晚餐见喽!」 因为他的话,罗思颖脸上迅速涌起困窘的红晕,还来不及响应,只见他已经往葡萄园走去。 锡尔斯夫人见状跟着说:「葡萄采收完毕后,园里便开始进行让葡萄树进入休养期的工作。让他去忙,我们走吧!」 罗思颖点了点头,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因为彼此不相熟,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突然,锡尔斯夫人开口打破沉默。「如果让你嫁来这边,种葡萄、酿酒,你愿意吗?」 她突如其来的直接问话让罗思颖讶异地望了她一眼。 彷佛预料到她的惊讶,锡尔斯夫人笑着说:「这么问你或许有些唐突,但身为酒庄的主人之一,我私心希望你和阿旭能留在这里。」语气稍作停歇,她充满遗憾地叹了口气。「虽然那孩子从没答应要回来继承家里的事业,但我希望你可以说服他。」 没料到夏柏旭的母亲对她寄予厚望,罗思颖呐呐地解释。「夫人……其实我不确定,阿旭他……他是不是爱我,是不是愿意娶我……」 锡尔斯夫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这些年,我虽然不在儿子身边,但一个母亲对儿子的了解,不会因为距离而有改变。撇开他那让人眼花缭乱的情史,由迪洛这段时间的观察结果看来,你可以算是这么多年来,他唯一用心的对象。我想,你在他心中有一定的地位,是特别的。」 再次由他家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罗思颖愣愣的。「我真的不确定……」 第二十一章 虽然锡尔斯家人似乎对她很有信心,可由夏柏旭的态度看来,她真没有足够的信心说服自己,他其实是爱着她,只是还没看清楚自己的心。 突然,锡尔斯夫人问:「你喝过红酒吧?」 罗思颖疑惑地点了点头,不明白话题怎么会突然岔开。 「红酒的涩是必然存在的味道,不过单宁比较重或较酸的葡萄酒,只要经过时间的培养、熟成,口感会变得温润丰满,成为迷人的陈年好酒;其实爱情就和红酒一样,没有那分苦涩,没有经过时间酝酿,也就尝不出苦尽甘来的甜美滋味。 再给阿旭一点时间吧!那孩子和我一样,表面上瞧来威严十足,其实内心十分柔软,若真的让他动了心,你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即便平日对自己的儿子颇有微词,但在这紧要时刻,她当然得尽力宣扬儿子的优点。 罗思颖深思了下她以红酒比喻爱情的理论,认同地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叹息。「我会的。虽然我们还不完全了解彼此,但我知道他的好……只是他身边的女人未免太多了,我真的……」 对于儿子的情史,锡尔斯夫人也感到无奈,酌量了许久才开口。「在还没遇上真爱之前,他身边的女人的确多了些,但只要以后他能专一对你才是重点。至于还没了解彼此这一点倒是简单,婚后再恋爱,也是另一种浪漫。」 罗思颖听着,忽然感觉现在的状况很不妙。 大家似乎一致看好她和夏柏旭的恋情,不断描绘美好的远景让她忍不住对未来怀有希望。 可她还是会害怕,怕结果不如预期,那她、肚子里的宝宝……该怎么办? 想到这可能,她感到不安,锡尔斯夫人却在这时拉住她的手,温柔地说:「其实说起来,你和我家挺有缘的,加上我来自台湾,私心也希望儿子能娶个东方女孩。我很信任我两个儿子的眼光。」 被那双软厚的手握住,一股温意冉冉涌上,安抚了她内心的恐慌与不安,她瞬间安定了许多。 她从未想过,一段情走到最后,竟会与锡尔斯一家人产生这么深厚的牵扯。 「谢谢……」千言万语,却只有这两个字最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锡尔斯夫人微笑道:「就快是一家人了,不用说谢。」 芳心激动地沸腾,罗思颖的担心与疑虑终于消除了。 或许……未来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值得怀抱希望。 罗思颖下意识将手搁在仍然平坦的腹间,乐观地等待。 在罗思颖出现后的第三天,夏柏旭发现自己快要被郁结在胸口的闷气堵得快爆炸了。 他的忍耐到达极限,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忽视真正的心意。 犹记之前与她相处的时光,只要想起她,心里便莫名其妙地愉悦,但那一夜之后,只要想起她,他就莫名烦躁,该死地想她! 而那该死的女人出现在他面前之后,再次消失得彻底。 他不得不承认,如果这是她为了让他记住她的手段,那么她成功了! 她就像是一张网,慢慢地、无声地,在他毫无所觉时,将喜欢自由的他笼进网中,让他动了想安定下来的念头。 意识到自己的心,他再也无路可逃,烦躁地关上计算机,拿了车钥匙,直接杀到罗思颖的住处。 没想到他一走进大楼,管理员一认出他,张口便问他是不是要将罗思颖的账单、信件带回去。 他才知道罗思颖根本不在台湾,那……她上哪儿去了? 若是短时间的旅游,应该不会请大楼管理员替她收账单信件,再说,据他所知,罗思颖唯一的亲人是她奶奶,而老人家已经过世许久,她还能去哪里? 她轻易将他的思绪弄得一片混乱,偏偏他对她的了解如此有限,一时之间,他后悔自己居然拖到今天才来找她。 她若就此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他一定无法原谅自己! 脸色铁青地回到车上,僵在车里好一会儿,他突然想到,或许有个人知道罗思颖的下落—— 「泊·微醺」平日下午的客人不多,夏柏旭一走进店里,没多久便看见他要找的人。 聂彦淮一看到他,总是如沐春风的笑脸瞬间垮下。 在罗思颖出国后他便一直在等,等这个后知后觉的迟钝男人上门来找人。 终于,在他快要失去耐性前,他出现了! 由他紧张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为何出现,聂彦淮很不客气地决定好好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 「跟我来。」 不知他的盘算,夏柏旭强烈感觉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但想知道罗思颖到底在哪里的渴望,让他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待两人走到店里最角落的位置,聂彦淮定下脚步,旋身便挥出一拳,朝夏柏旭的俊脸招呼过去。 「这一拳是为小颖和她肚子里的小孩打的!」 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出手,夏柏旭猝不及防,脸上挂彩,整个人差点撞倒身后的酒架。 他大受震撼,不是因为莫名其妙挨了一拳,而是聂彦淮说的话。 「你……说什么?」 听到他那句状况外的回答,聂彦淮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咬牙道:「该死的!你居然连自己干了什么好事都忘了?!」 夏柏旭无视他的怒意,由错愕中回神,急声问:「她在哪里?」 闻言,聂彦淮勉为其难抑下火气,眯起眼凝着他问:「你会负责?」 他坚定、不容置疑地开口。「会!」 听到他回答,聂彦淮揪着他衣领的手才松开,替他抚了抚被自己抓皱的衣领,满意地说:「很好,记住你说过的话。」 「她在哪里?」 「女人是你的,我怎么会知道她在哪里?」话落,严峻的脸色骤褪,聂彦淮朝着他扯开一抹以客为尊的微笑。 就算知道罗思颖在哪里,他也不会告诉他,这是给眼前这个男人的小小惩罚。 夏柏旭错愕地看着这个笑得分外诡异的男人,几乎可以肯定他绝对知道罗思颖在哪里。 但他不会说,必须由他自己找出答案—— 凌晨,天还没亮透,罗思颖就醒了。虽然没有睡足八小时,但此时的感觉一如她初次到酒庄的感觉一样,精神很好,似乎连孕吐的不适也减轻了许多。 她起身拉开窗帘,葡萄园风光伴着远方山景,在紫郁的天色下蒙蒙地映入眼底。 采收工作已经结束好一阵子,葡萄藤与支架顺着坡势画出一道道弧形,向远方绵延而去,唯独临近山谷的葡萄树丛中,还是能看到酒庄聘请的工读生正在工作。 听说酒庄里这一区未采的葡萄,是拿来酿制冰酒所用,所采的是留在枝头结冻的葡萄,而采摘的工作从浚晨三点开始,得赶在太阳出来前完成。 她做了梳洗,换上简单利落的衣裤迅速下楼。 这几天在锡尔斯酒庄安顿后,她镇日无事可做,太多时间空着,脑子便会塞满关于夏柏旭何时会出现的胡思乱想。 为了避免自己陷在容易患得患失的情绪里,她在身体状况许可,以及锡尔斯家里两位大人的同意下,总算求到了点工作。 第二十二章 有事可做,又身处在这么美的地方,与一群热情善良的人一起工作的感觉,让她心情大好,每天都开心得不得了。 一早见到鲁伯特,她和几个来温哥华打工游学的年轻女孩被派到另一区,帮葡萄树除杂草、添肥,确保葡萄树在下一次采收时可以结出好质量的葡萄。 罗思颖兴致勃勃地跟着女孩们钻进树丛间,身影渐行渐远,却隐约可听见她的笑声回荡其中。 鲁伯特目送她离去,忍不住对着身边的锡尔斯夫人说:「呵,咱们家未来媳妇似乎挺喜欢葡萄园的生活,你说,她说服阿旭留下来的机会有多大?」 一如小叔所说,这几日她一直暗暗观察罗思颖,心里对罗思颖的期望愈来愈深。 嘴角悬着微笑,她问:「迪洛那边怎么说?」 「那小子为了找她,急得脾气都变差喽!」彷佛十分乐见侄子大动肝火,鲁伯特嘴角扬起一抹大大的微笑。「你说,如果他知道是我们把人给拐来,他会有什么反应?」 得知儿子真的在意罗思颖的反应,锡尔斯夫人因自己充分掌握事情发展,紧绷的心也舒缓了许多。 「谁知道呢?我还挺期待的。」她笑着说,语气里充满看戏的意味。 「我期待酒庄里多几个小毛头,呵哈!光想便觉得热闹啊!」 两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不知那个心情复杂又焦躁,坐上飞往温哥华班机的男人就快杀来了—— 【第十章】 冬末的天色暗得特别快,灰蒙蒙的像一块巨大无比的布,转瞬间便将世界笼罩其中。 待天色全暗,主屋一盏盏亮起的灯火立即趋走空气中的湿冷灰暗,搭上棚架,摆上长木桌,端出丰盛美食,人一聚集,热闹的气氛不费吹灰之力地形成热度,屋外又是闹哄哄的景象。 一听到喧闹声,在书房处理订单的锡尔斯夫人停下手边的工作,站在窗边静静看着屋外的情景。 在葡萄园的工作结束后,酒庄通常会提供丰盛的晚餐与佳酿,犒赏辛劳一日的工人。 这便是锡尔斯庄园为何年年都是打工游学的年轻人抢着争取的工作单位之一。 而她那个近日住进庄园的未来媳妇似乎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每天跟着工读生到园里工作,一起吃饭休息,无时无刻都能看到她的身影穿梭在庄园间。 来自台湾的女孩果然没让她失望,不但做事相当勤奋,个性也十分善良,没什么架子,短短几天便和年轻人打成一片。 每每看着这样的她,锡尔斯夫人便庆幸当初迪洛替她决定把人接来庄园。 尤其在她答应让她参与园里的工作后,可以看得出来,罗思颖初来时的不自在与忧郁少了,脸上的笑容多了,而那笑彷佛带着感染力,间接影响庄园的气氛。 自从丈夫与小儿子相继过世,长子又不在身边后,与小叔一起扛下酒庄兴衰责任的她,沉重紧绷得连笑容都显得多余,但长久以来积累的压力,似乎因为罗思颖的出现而莫名被解放了。 她几乎可以想象,她肚子里的宝宝不管男女,应该都是十分活泼开朗……只要一想到庄园里有个小毛头奔来跑去的画面,她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可惜笑意还来不及扩散,她却因为见到鲁伯特的身影而拧起眉。 晚餐时分,鲁伯特会结束所有工作后做最后的巡视,所以他总是最晚出现的人。 此时见到了鲁伯特却没看见罗思颖,让她感到古怪,不由得猜想罗思颖不会是在园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吧?她怀有身孕,虽然这几天的身体状况还算稳定,但总是让她不放心。 锡尔斯夫人愈想愈觉得不安,匆匆离开书房直接下楼,差点与迎面而来的佣人撞个正着。 佣人头一次见到锡尔斯夫人走得如此仓促,好奇地问:「夫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她连忙开口。「珍妮你来得正好,你去小颖小姐房里瞧瞧,看她是不是回房休息了。」 珍妮应声后快步上楼,这时,鲁伯特走进客厅,见气氛有些紧张,忍不住问:「发生什么事了?」 「小颖回来了吗?」 鲁伯特闻言,皱起粗浓的眉。「她还没回来?」 「是啊!没见着人,中午休息时间时见她也没吃多少,怎么有体力撑到这时候?」锡尔斯夫人忧心地喃念。 「会不会先回房休息了?」 「我已经让珍妮去她房里看看了。」 锡尔斯夫人才说完,倏地发现屋外热闹的谈笑声突然被此起彼落的惊呼声盖了过去。 两人同时冲到屋外,只见漆黑天色中,一股白烟由葡萄园远处袅袅升起。 发现白烟来自葡萄园的尽头,鲁伯特低咒了声。「该死!不要又来一次!」 那一区的葡萄园是紧临着一大片针叶树林的边界地带,穿过树林后有一片湖泊,湖泊对岸可见常年覆雪的大山,时有游客在湖边扎营夜宿。 数十年前曾有游客进树林游玩,却让不慎掉落的烟火引发森林大火,波及葡萄园,酒庄损失惨重。 为免惨剧再发生,附近设立了严禁烟火的标志,葡萄园的巡视工作更是不敢马虎。 见鲁伯特急忙奔上前察看,锡尔斯夫人也不敢大意,连忙召集园里的工人严阵以待,若有状况,便要随时支持抢救。 几分钟过去,当浓浓白烟渐渐转灰,零星火光跟着冒出时,工人们心里已有准备,提着装满雪的桶子赶着救火去。 锡尔斯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胆战心惊,时节虽已走到冬末,火势不会比发生在干热夏季时那般惊人,但眼见火势渐盛,她一颗心忐忑不安地悬着。 这时,她突然想起,之前鲁伯特要罗思颖由葡萄园的尽头开始工作……心倏地一凛,她打了个寒颤。 罗思颖不会出事吧?她怀着孩子可经不起半点意外啊! 锡尔斯夫人立刻跟着冲进葡萄园找人,眼尖地发现方才与罗思颖在一起的工读生正在面前。 「怎么回事?小颖人呢?」 「夫人,烟好大,我们走散了!」 她惊呼了声,声音中有掩不住的焦急。「走、走散了?怎么会走散呢?」 那片针叶树林虽然占地不大,但若真在林中迷失方向,一时半刻是走不出来的,更别说是对地形完全不熟悉的人而言,难以预料会发生什么状况。 「妈,发生什么事了?」 呆愣在原地的锡尔斯夫人,突然看见儿子风尘仆仆地出现,也来不及惊讶,一把抓住他,慌声道:「阿旭,小颖……小颖好像出事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夏柏旭的心一紧。 「怎么回事?」 「葡萄园尽头的针叶树林似乎出了状况,小颖今天一整天都在那里工作,和她一起的工读生说烟太大,她们和小颖走散了……」锡尔斯夫人愈说愈惶恐,到最后,已经忍不住哽咽出声。「天啊!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没时间再问清楚细节,他拍了拍母亲的肩头,赶紧安抚道:「我去看看状况。」 第二十三章 丢下行李,他不假思索地朝冒出火光的地方奔去。 在众人合力下,火势很快被扑减了。 因为多年前那场损失,鲁伯特在葡萄园与森林的边界堆了一条土垛,新种下的葡萄树与土垛约有两、三公尺的距离。 早前做好的防护措施,让这场突如其来发生的火灾没造成锡尔斯家任何损失,夏柏旭暗松了口气,心却无法放松。 这一阵子他被罗思颖弄得心烦意乱,如果不是迪洛的暗示,他绝不会猜到她会回自己的老家。 让他气不过的是,家里的人竟然联合起来骗他,存心让他不好过! 每思及此,他便闷恼不堪,几乎以为自己是犯了什么天理不容的错,竟要遭到家人这样惩罚? 没想到,脚步才踏进庄园,心头满满的急怒还来不及宣泄,便瞬间被突如其来的火灾冲击得粉碎。 他恐惧、害怕,怕那个让他如此痛苦的小女人就这么消失在生命里,更别说她的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他甚至还没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情。一思及那些可能,夏柏旭的脸色益发铁青,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不!他绝不会让这样的可能发生! 他要亲口告诉她,他爱她,他要娶她! 心里的想法笃定,他正准备大步跨进树林时,鲁伯特拍了拍他的肩,递了支手电筒给他。 「树林不大,但分头找比较快,不会有事的!」 他点了点头,与鲁伯特及几个庄园的工人分配了搜寻方向,并相约无论是否找到人,两个小时后都要在此处集合,然后各自行动。 与众人分开后,夏柏旭走进树林,突然想起,小时候他与弟弟最爱闯进针叶树林里探险。 这一片针叶林在这个地方颇具历史,因为时间久远,每一棵树都高耸入天际,粗壮的树干曾让两兄弟干下蠢事。 他们把自己当成童话故事「杰克与豌豆」里的主人翁,妄想爬上树,直达天顶巨人的家,偷走巨人的金币袋——最后的结果是两兄弟爬树爬累了,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让大人们劳师动众、费尽各种方法才救下他们。 他还记得,卡在树上的时候,弟弟曾对他说过,如果他们有一个人不小心摔死了,那么活着的另一个人,得扛起锡尔斯家族继承葡萄园的伟大使命,并照顾对方的伴侣…… 而他答应了。 忽然想起这段过往,他有些意外也有些好奇。当年他们十二还是十三岁?在兄弟并不特别亲近、彼此相看两厌的状况下,小孩子间怎会许下那样的诺言? 如果不是再次走进这个树林,这段埋在心中角落的过往,或许永远不会被唤起。 令他感到讶异的是,弟弟当年的话竟与此时的状况不谋而合…… 难道冥冥中注定,要他实现当年的那个承诺吗? 好冷……处在一片幽深林间,罗思颖深深觉得自己是笨蛋。 在那团烟随风呛入口鼻时,她不该为了躲避而放开工读生美眉的手,凭着直觉乱跑,最后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当夜愈来愈深,天气愈来愈冷,四周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状况下,她不敢再乱跑,找了棵树当依靠。 她想,锡尔斯家的人迟早会发现她不见了,再说,工读生美眉也会回去报信。 会有人来找她的…… 她不断说服自己,强迫自己积极点面对此刻的困境,眼泪却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人在林中,周遭的空气饱含浓重湿意,在这样又湿又冷的环境,她的外套因为湿意而变重,寒意挟着水气沁入四肢百骸,让她觉得自己快被冻僵了。 她冷死了不要紧,她担心的是肚子里的宝宝。 宝宝在她的身体内一天一天长大,等着见爸爸啊…… 虽然她不是很确定宝宝的爸爸要不要他们母子,但……好多人都期待宝宝的出生啊! 看起来有点凶但其实很温柔的奶奶、粗鲁却热情的叔公……还有锡尔斯庄园里工作的每一个人…… 想到这里,她的鼻头发酸,想起夏柏旭,眼泪落得更凶。 她好想他…… 他到底还要思考多久才会明白? 会不会她等上一辈子,都等不到夏柏旭的出现? 太多莫名、冲动的情感一下子涌上,让她哭得不能自已。 不知哭了多久,她觉得自己愈来愈冷,无所不在的寒意袭来,她将自己蜷缩成一颗球,脸、手、脚被冻得发麻,连脑子彷佛也冻结了,她无法思考…… 渐渐地,眼皮重如千斤,她知道自己随时会闭上眼,被拖进无止尽的黑暗当中。 听说在雪地中睡着就完了,永远醒不来了,一想到那可怕的结果,她只能勉为其难地撑着眼皮,强迫自己看着林中枯枝在寒风中摇晃,打起精神。 那是一片黑幽幽当中唯一的动态,她要紧紧抓着…… 她很努力,偏偏那一下、两下、三下……不甚规律的声响和摆动,硬是把她的思绪拖入一片浑沌当中…… 夏柏旭停下脚步,紊乱的呼吸遇到冷空气,化成白烟。 他紧蹙着俊眉,惶恐到了极点。 这个树林虽不大,但相当茂密,在完全不知道罗思颖往哪个方向跑的情况下,找到人的时间相对久了许多。 他叹了口气,但手电筒不经意地照过某个角落的景象,瞬间夺走了他的呼吸。 重新照向那让他发现不对劲之处,他的情绪激动了起来。 罗思颖倒坐在某棵树之前,她的头无力地歪垂,看不出是不是—— 猛然打住脑中浮现的可怕想法,他冲向她,双手捧起那张被冻得冰凉的小脸,颤声地轻唤:「小颖、小颖,你醒醒……」 听到有人不停地在耳边轻唤,罗思颖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底映入令她心神挂念的熟悉脸庞,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 「阿旭……你来了……」 她是不是像卖火柴的少女一样,在冻死前梦到了好多好多美好的事物? 听她喊出自己的名字,夏柏旭的心情激荡不已。 在思绪浑沌的状况,她喊的是他的名字,这对他的意义远超过一切! 他激动地张开双臂抱住她,咽声道:「我来了,对不起……让你等那么久……对不起……」 被他紧紧拥进怀里,罗思颖恍恍惚惚地不确定,他是不是自己处在极度寒冷后产生的幻觉? 见她僵冷着身体没有半点反应,夏柏旭一脸惊慌地看着她。「你还好吗?能不能和我说说话?」 她勉为其难抬起手,颤着抚过他俊美的五官,不确定地吐出疑问。「真、真的是你?」 被她充满不确定的语气弄得心微微揪痛,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深情坚定地凝着她。「对,是我!」 不等她回应,他低下头贴住她寒凉如冰的唇。 他的唇柔软湿热,像要融化她唇上的冰,一点一点地舔舐,再缓缓地探进她口中,灌入他充满爱意的呼吸吐息,温暖她。 第二十四章 渐渐地,罗思颖在他的拥抱、亲吻下,感觉被冻结的心重新跳动,血液彷佛重新流动奔腾,苍白的脸一点一点地沁出酡红。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我爱你……」贴着她的唇,夏柏旭急切地说出心中所有想对她说的话。 在差点要失去她的恐惧下,之前所受的气已经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冰冷的尸体,而是活生生的、会哭会笑的血肉之躯! 听到他充满愧疚的话语,感受着他给予的一切,罗思颖的眼泪自有意识地落下。 是他…… 真的是他…… 这一切不是梦,不是她的想象…… 他说他爱她啊! 尝到她的泪,夏柏旭惊慌地离开她的唇,依旧急促地问:「怎么了?很不舒服吗?」 迎向他专注着急的神情,罗思颖目光蒙眬,嚅声问:「我好冷……你可不可以抱我?」 她知道眼前的他不是幻觉,但她需要他的温暖体魄带给自己温暖。 那急切的渴望让她看起来分外惹人怜惜,夏柏旭不假思索地脱掉身上轻巧保暖的外套,替她穿上后再紧紧抱着她。 「叔叔带着一大群人在找你,就快到我和他们约定要集合的时间……我们回家吧!」 回家…… 这两个字在她心中沸腾,那滚烫的热意涌入眼眶,眼泪不受控制地再次滑下。 她终于等到这梦寐已久的一刻了。 空气里弥漫着花香,温暖的,像春临大地,草原野花泛出的气息,让人怡然舒畅。 她一睁开眼,床前那一大把香槟色的玫瑰便映入眼底,空气里芬芳的香味,便是来自于它。 意识跟着缓缓回笼后,罗思颖发现她并不是在自己的房里,而是睡在一张超大的双人床之上。 那张双人床又大又软,蓬松的枕头和温暖柔软的羽绒被将她包裹在说不出的暖意当中。 愣在床上,罗思颖的思绪迷糊不已。 为什么她会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她试着回想,却发现脑中闪过许多画面。 蓦地,她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挪动着,偏头往后望去,眼底映入的是男人的俊颜,她这才发现自己被圈抱在男人怀里。 温暖不是舒服的床被所带来的,而是身后那个可媲美暖炉的男人胸膛。 「醒了?」 一听到夏柏旭晨起时充满磁性的沈嗓,罗思颖一脸惊恐地看向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两人视线交会的瞬间,他嘴角扬起一抹迷人的微笑,重新将她揽进怀里。 「我用自己温暖你。」 昨晚带她回酒庄后,她浑身湿透,他赶紧替她换上干爽的衣服,她却像无尾熊般死抱着他不放。 莫可奈何之下,他干脆脱掉身上的衣服,抱着她上床,用最原始的方式温暖她,直到这一刻。 她依稀记得昨晚发生的事、记得他对她说过的话,但感觉依旧不真实。 见她还是一脸茫然的可爱模样,他极其自然地轻啄她的唇,问:「睡饱了?饿了吗?」 她摇了摇头,秀眉拧成结,语气忐忑。「你……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 知道迟早得好好谈两人的事,夏柏旭望着她许久,缓缓开口。「失去你以后我才知道,我爱你。」 简简单单、明明白白的一句话,让罗思颖霎时热泪盈眶。 彷佛要逼出她更多眼泪,夏柏旭接着又说:「那一晚后,我很生气,气你把我当成阿阳的代替品。当你来公司找我时,我说的都是气话,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心,也还没看清我的心。」 回想起自己的反应,他觉得自己像个孩子,竟为了赌气,白白浪费了这几个月的时间,还经历差点失去她的恐惧。 那样的经验令他永生难忘。 听他坦白心里的想法,罗思颖急切地望着他,迫不及待向他表明心意。「其实那一晚,我知道是你……你不是阿阳的替代品,一直以来都不是!」 「我知道。」 「你知道?」 「昨天晚上你的状况不是很好,但你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喊的是我的名字。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一直在你心里。」他充满怜惜地轻抚她的脸,愧疚地说:「对不起,让你难过这么久。」 曾经只有苦涩的心,瞬间转化为说不出的蜜味,她突然想起夏柏旭的母亲对她说过的话。 她说爱情的波折就像红酒里的涩味,是必然存在,只有经历波折,尝过苦涩,才能体会苦尽甘来的甜蜜。 现在,她真的尝到那种如蜜般的滋味。 她摇了摇头,感动地流泪,唇角却扬起幸福的甜笑。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在他深情的凝视下,罗思颖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许多,深吸了口气,她腼腆地问:「你确定要在这时候求婚?」 虽然床边有一大把现成的玫瑰花,但在床上接受他的求婚,感觉还挺诡异的。 「我得先确定你的心意,免得到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你——」 「拒绝」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却捧住他冒出点点胡渣的俊颜,主动给他一个充满热情的吻。「夏柏旭,我爱你。」 她的告白让他唇边勾起一抹大大的笑。 他紧贴着她的唇,自嘲地说:「我有正当的工作,但我也有一座古老的庄园和一大片葡萄园,嫁给我,或许有一天得当农妇喔!」 在树林里忆起他与弟弟的回忆,让他开始深思回来继承这片土地,当个种葡萄的酿酒人。 她几乎没有考虑便用力点头。「只要有你、有孩子、有家人,我愿意!」 住在葡萄园的这段时间,她发现自己十分喜欢庄园的生活,园里每一样工作都让她觉得有趣,而且她甚至还没有接触到酿酒的部分呢! 如果能在庄园继续生活,她想不只她,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会比都市的小孩还快乐吧? 她忍不住在脑中勾勒起未来蓝图。 「小颖……」夏柏旭还来不及表示内心的激动,却发现房外传来一阵窸窣耳语和不小心泄漏的欢呼。 他颇为无奈地瞥了身旁可爱的人儿一眼。「好像有人迫不及待想知道我们深谈的结果。」 昨晚,在他抱着罗思颖回庄园时,母亲便在一旁叨哈:,如果他有心,一定要找个时间尽快决定结婚的事。 今天见他们迟迟未起床,母亲与叔叔已经完全掩不住着急,悄悄躲到房外来刺探军情。 罗思颖满不在意地微笑,眸底流泻着温柔动人的眸光,软软呢喃。「没关系,因为他们和我一样,等你的回答等太久了。」 「我会用一辈子补偿你。」 夏柏旭顺势将她压在软绵绵的床上,俯身吻住她娇红欲滴的嫩唇,深情低语。 两人的目光紧紧相凝,曾经存在于两人间的风雨与眼泪,随着他甜腻的亲吻与爱抚,渐渐消失。 她就像一颗种子,被命运带到有着阳光、雨露的丰饶土地,落地、萌芽,受尽呵护地享受幸福的滋味。 虽然他们还不是很了解彼此,但结婚后才恋爱,在平凡的婚姻生活中,慢慢找出适合两人的生活方式,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后记 【后记 酒在微醺时最美 柚心】 大家好,我是柚心。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在写完《富贵良妻》的某一天,编编问了柚子下一本想写什么。当时给编编的是另外一本已经想好书名的大纲(自己觉得书名很可爱),但因为某些原因,柚子改变心意了。 这个故事是要送给当初给我这个灵感的夯夯。 夯夯是柚拱公的大学学妹,也是我很好的朋友,某一次在家里开香槟趴时,夯夯因为喝到某款香槟,想起了一段因酒结缘的苦涩情缘。 听说夯夯是在南部的酒类专卖店与男主角有了第一次邂逅,男主角很优,模样十分俊朗,因为在店里不经意地闲聊,发现两人志趣相投,很快又订下了品酒小酌的约会。 夯夯陷得很快也很深,在短短几次约会里,她爱上他,原来积极地想发展,却发现对方真的只是把她当朋友,且已有一个论及婚嫁的女友,最近听说已经结婚,还有了宝宝呢!(事实证明,浪子遇上真爱真的会收心!) 听完这个小傻瓜天真过头的单恋、紧接着失恋的故事,我们很无言,唯一值得拍拍手的,只有夯夯在每一次品酒小酌的约会,从不喝到烂醉,她坚信酒在喝得微醺时,不失理智、微微的茫才是最美的状态。 不过听说那次的红酒、奶酪,真的差点让微醺的她失去理智、不管一切地强了对方@@(真的只差一点点!)…… 总之,在男女没有纯友谊的铁律下,夯夯和他说再见,但我们看得出来,夯夯还是一直喜欢着他的。 原本属于夯夯的故事被柚子加油添醋,或许已经变得不像夯夯藏在心中的爱情,但算是变相地替夯夯圆了她曾经作过的梦。 写到这里,为什么柚子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伤? 用力深呼吸,柚子要告诉大家,「酒在微醺时最美」,酒不能浇愁、喝得烂醉易误事、易闯祸,喝酒不开车,请大家谨记。 (好像变成倡导标语了xddd) 其实柚子超想把让夯夯「狂性大发」的酒和奶酪的相片放上来给大家看,但夯夯扬言,只要看到相片就会把我剁成烂柚子,所以为保柚子还是一颗活跳跳的柚子,就请大家自己想象啦! 柚子写这个故事找了颇多的数据,很用力把脑子塞得满满的,希望大家喜欢。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醉后爱上你之一《醉爱浪子》; 2、醉后爱上你之二《惹爱闲夫》。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