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妻到》 v楔子 【楔子】 刘氏堪舆世家,三百年后灵脉再现,刘氏十七代嫡传子孙共得三女,名 、莲、福。 三姝一开始并没有对风水堪舆多有接触,长辈只让她们学习一般孩童该懂的,直到她们各自五岁时,才多少有涉猎一点。 刘福七岁那年,刘家延请堪舆界有德神算对三姊妹进行灵力测试,地点选在一处人烟罕至的旧庙。 这间庙宇位于半山腰,壁上所绘的忠孝节义故事已褪色脱落,庙门倾斜,湿冷的空气霉味呛鼻,蜘蛛网结得四处都是。案上的神像漆色斑驳,看不出慈悲模样,反而有点狰狞。 老神算在庙中整理出一小块区域,放下四个蒲团,四人席地盘腿而坐,调息吐纳,闭眼数息。 声若洪钟,老神算问:「看见什么了?」 十岁的刘苔小小年纪,灵力惊人。「主神不在,鸠占鹊巢。」 八岁的刘莲亦不辱没神算后人之名。「有女魂四、男魂六。」 七岁的刘福软软的声音回答说:「没有没有,什么也没看到。」 老神算看了小刘福一眼。「刘福,再仔细看。」 「我可以睁开眼睛吗?」 老神算瞠眼正视她,「睁开眼,你就看得到了吗?」 「对啊。」 「看到了什么?」 「爸爸妈妈不在,老爷爷带着我们。有女孩三个,老人一位。」 老神算脸皮抽搐了下,再道:「你们听见什么?」 刘苔道:「有朋友下逐客令了。」 刘莲说:「他们准备要动手。」 刘福很鸵鸟的看看三对一起投向她的目光,咕噜地吞下一口口水,「那个……你们为什么要看着我?」 老神算不语,只是隐约的叹了口气,拍拍她的头。 小时候刘福不解老神算为什么叹气,渐渐长大后她才知道,她是刘家三百年后最被期待的「复兴子孙」中,唯一没有任何灵力的大颗麻瓜。 在她的想法中,没灵力的麻瓜就能过得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其实那也不错啊。十万个、甚至百万个人中才有一个有灵力,太特别的人就像是黑布上的白点,太显眼突兀总是危险。可后来她才知道,像她这种出身灵力世家的麻瓜也危险,会被误杀,躺着也中枪。 她从小到大一路衰到爆,是颗没灵力的麻瓜也就算了,还到处克东克西。惹她哭的没好下场,追求她的,依情节轻重分躺普通病房、加护病房。 老爸为了她这个女儿的幸福,不惜放出「不实消息」,说她是福星转世,娶到她的人旺家、旺业、旺夫,能旺的全都旺。结果,想追她的人很多——一开始真的很多,然后生病的生病、撞车的撞车、住院的住院…… 来十个跑了十个。 就这样,她克星的消息显然比她是福星的消息更获人认同,传得众所皆知。 她是福星?别闹了! 终于,在上一回有个男的为了追求她差点把小命玩完后,好一阵子没人敢再来烦她了,而这「好一阵子」,一晃眼就是四年。 如今她满二十四了,不是厉害的堪舆世家传人,只是个快乐的艺术蛋糕师傅。 她很虔诚的向老天祈求,希望日子能这么平静的过下去。虽然有些时候会有点寂寞,可那也好过一开始开心被追求,弄半天原来人家只是冲着她「福星」之名来,几次约会出了事之后便翻脸不认人来得好。 她年纪轻轻,心却好像已经千疮百孔,倒不是被伤得有多重,只是太灰心。毕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段感情能有足够的时间发展,通常很快对方就出事了…… 但也因为如此,她意外比别人更早知道感情是可以拿来当利益交换的,也提前尝到了这样的苦涩,所以也有了些对感情的顽固坚持。 只因为她是「福星」,所以一堆男人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就追求,她多希望有个人是很单纯的喜欢她,喜欢一个叫刘福的女生,而不是因为她的身分。 因为喜欢而喜欢,因为真的心动而追求,这是唯一的条件,也是她渴望听见的告白的理由。在这条件下的附加价值叫幸福,她所等待的爱情,真的再单纯不过。 因此,为了杜绝有些不肖分子冲着「福星」的不实传闻来追她,现在的她采用「完全透明式策略」对付追求者。 所谓的「完全透明式策略」,就是首先告知对方,她可能不是福星而是灾星。再来坦白招认追求过她的有几人,当中之后进出医院的有几人,至今无人例外。最后,再告诉他来日方长,别赌这么大。 其实,一个人的生活也不算太坏,每天都很开心。 她,安于一个人的幸福。 v第一章 【第一章】 联通集团召开股东大会,各董事以持股多寡计票,票选下一任总裁人选。 联通这回的总裁大位之争,有人戏称是自家人自相残杀,也有人说这是现代版的「王子复仇记」。 现任总裁祁芳明和竞争者祁勳丰是叔侄关系,十几年前的前总裁祁芳哲,则是现任总裁的哥哥。 祁芳哲夫妇是空难往生的,祁家的丑陋内斗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一向较不被重视的次子祁芳明利用这个机会,说动一向较偏爱他、有实权且迷信的母亲力挺他为所欲为,不留情面的想将大哥在集团所有的势力拔除。 大户人家首重家运,祁勳丰一出生,祖父因为太过高兴心脏病发,在当夜就走了,而他六岁时父母又空难死亡,之后关于他是灾星的流言四起,家族中人人视他为会带衰家运的怪物,一直把他养在外头。 祁勳丰中学毕业才十五岁,祁芳明就以祖母身体不好,怕他带衰老人家,且十五岁也算能自立的藉口,给他一笔钱之后就将他赶到国外生活。属于大房长子、祁家长孙该得的,什么也没给他。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在家人口径一致的情况下,谁能替他讨公道?他只能一个人孤零零飘洋过海到美国去,还好父亲生前的律师好友有帮忙,勉强保住了一些属于他该得的财产。 在美国完成大学学业后,祁勳丰靠着父亲留给他的钱,和几位好友创立了公司。也许运气好、也许几个年轻人眼光精准,公司格局一路坐大,由数人公司、十人公司、百人公司,一路拓展到大企业格局,有了雄厚的资本后,他再收购自家公司股票,十年的时间他就由几乎没有到慢慢拿回应得的一切,如今还即将步入联通集团的核心。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主持人持续唱票,唱票越来越接近尾声,祁芳明的脸色也益发的难看,泛着血丝的眼投向长桌另一端,一张好整以暇的年轻俊朗面容。 十多年不见,那个十五岁清秀单纯的男孩,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让人胆战心惊?一双眼深沉如海,笑容平淡,看似宁静无害不具威胁性,可其中却有足以噬人的漩涡。 「……唱票结束,祁勳丰先生以五十二票对上祁芳明先生的三十八票,高票当选下一任联通总裁。」 当主席如此宣布,会议室里有人起立鼓掌,有人开心的上前道贺,相形于祁勳丰这边的热络,祁芳明这边就黯淡无光,某位风度差的周姓董事还提前离席。 几分钟后,祁芳明走向前,令人意外的朝祁勳丰伸出手,「恭喜啊,勳丰。」 做表面功夫?祁勳丰扬眉一笑,伸出手握上。「谢谢。」 「联通在我手上的时候,股票上的数字可都能让股东们笑呵呵,就不知道你这特殊命格,对联通未来会有什么影响?」祁芳明的音量恰到好处,足以让许多人听得清楚明白。 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隐晦说法如同隔靴搔痒,比起直接告诉别人祁勳丰是衰星,更能挑起人家的好奇,一时间,会议室里出现了窃窃私语的杂音。 祁勳丰淡淡的一笑。「股东们真这么满意,您老今天也该得个七、八十票,再不济事,我这五十二票也该是您而不是我的。至于我这特殊命格嘛……我在国外发展多年,自创的公司一路扩大,看来是上上命格,您倒不必如此担心。」 祁芳明满脸通红,压低声音,「小子太过张狂,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多久!」 祁勳丰也笑了,略弯下腰拉近彼此距离。清朗的眉目直看着他,清雅的语调如同绵里针。「那也得要你够长寿。」 「你这混小子!」祁芳明气得差点没跳起来。 祁勳丰立直了身子,迈开步伐往门口走,走了一两步又止步回转,冷着脸,恨意不加掩饰。「三十六计你有本事都随你,再玩『美人计』,休怪我无情。」说完他转身就走,一群董事拥着他走出去,留下来的,听了祁芳明几句抱怨后也慢慢的散去。 来到停车场,他心情大好的跳上千万名车,准备赴朋友为他举行的庆功宴,可在此之前,有件事更重要。他拿起手机,按下快速键。「勇伯吗?是我勳丰……是,顺利过关,九十席董事没有废票,不过五十四票跑了两票,如果可以,帮我查出是哪两位『投错了人』……我当然知道有难度,你尽力就是。」 结束通话后,他直视着手机。以往这种开心到想喝酒庆祝的事,他会第一个想和谁分享? 他的眼眸有一闪即逝的温柔,最后深吸了口气。都不在的人了,再想念又如何? 他原以为自己会恨孙宜苹一辈子,永远不会原谅她,但老天却用最残忍的方式替他作了抉择,让他就算想恨也无从恨起。 放下了手机,他将车子开出联通大楼的停车场。 都过去了,为什么还想起她?可能是因为太开心了吧,他想要有人分享。以往当他开心的时候,她是他唯一可分享的人。 祁勳丰不由得苦笑,他的人生到底是怎样?当他不如意的时候不相信人,当他得志的时候,他依旧防着人。他心情糟,没有人可以让他吐苦水;他意气风发,多的是拍马屁的人,心里却还是寂寞,因为没人分享。 浓眉逐渐蹙拢,难道只因没人分享,他努力了十多年得来的成功就变得索然无味了吗?他心里微微的恼怒,踩油门的力道不自觉加重。 路上车子不少,可都已经晚上快八点了还在塞车吗?他有些烦躁,方向盘一转,往右侧的巷弄走。如果他印象无误,应该有条路可以再接出去。 然而毕竟离开台湾太久,一进巷弄他就有些后悔,到底是他走错还是这些年台北的改变太大?怎么这么多条巷子中,没有一条是他熟悉的? 车子往左弯,他又在想自己是不是弄错了,才一两秒的闪神,当他看清楚前方有人时,已经撞上了。 「砰」地一声,声音不大,可是撞上了,真的撞上了! 祁勳丰瞠大眼,脑袋空白了一秒,赶紧下车察看。 有个娇小的身子倒在他的车轮旁,隐约可听见细微的呻吟声。 「小姐,你还好吗?」 「嘶——好痛!我、我没事,可是我的小艺、我的小艺……」 随着她寻找的目光移动,祁勳丰的心跳得更快,连冷汗都冒出来了。小艺?是小孩子的名字吗?他一次撞到两个?瞧这女孩年纪轻轻,方才好像也没看她牵着小孩,不会是个婴儿吧? 老天!这种撞击力,如果是个婴儿,那就…… 「啊!那里!在那里!」 车底下祁勳丰几乎快不能呼吸了,他抖着手去捞出车底下的白色物体—— 原以为会看到血淋淋、惨不忍睹的画面,结果竟是一个纸盒装的东西……这是什么? v第二章[08.24] 女孩缓缓吃力坐起身,小心翼翼的接过盒子打开,露出模样有点惨的蛋糕,一张可爱的脸垮了下来。「我就知道,这种摔法,小艺一定完蛋。」 「小艺?」蛋糕叫小艺?祁勳丰表情一愣。 「我的艺术蛋糕叫小艺不行吗?这样比较亲切。」她想要站起来,可方才闪车闪得危急,她的脚拐了一下,可能有些扭伤了。 祁勳丰见状适时的扶了她一把。 「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刚刚这么危险,这女孩还躲得过算她够幸运,但谨慎一点还是比较好。 「没事没事,我比较担心的是你。」 「我?」坐在车子里,他会有什么事?这女孩神智还正常吗? 女孩叹了口气,好个「初生之犊不畏虎」!虽然成语被她用得不伦不类,却很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没错,她就是那个人称福星,实为衰星的刘福。 这男人没追求她,也没让她哭,可是他让她受伤了,因此她很担心他接下来的安危。根据以往的经验,他接着八成会再撞车一次、走路跌倒、喝酒呛到、突然被从天而降的酒瓶砸到、莫名其妙被寻错仇……等,总之,不管大灾小灾,他都得进医院消灾。 刘福想了一下。「先生,接下来你忙吗?可不可以送我一程?」为了他安全起见,她还是陪着他比较好。不小心招惹了她通常会有现世报,而且三个小时内绝对灵验,这三个小时她若陪着他,真出了事,她也好尽绵薄之力。 祁勳丰看着她,虽然怀疑她脑袋怪怪的,可她的眼眸澄澈,不像是什么坏人,更何况是他理亏在先,这要求不过分。「可以,你要到哪里?」 刘福努力想,哪里才能让他开三小时的车呢?「台中。」 祁勳丰又是一怔。「台中?我戴你去搭公共运输,钱我出。」 「不是钱的问题。」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祁勳丰不自觉的挑起眉。通常说钱不是问题的人,钱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恢复了冷静的判断,他扬起笑意问:「那你说,除了钱,我能为你做什么?」 思索了一下,她说:「你要去哪里?我跟你去。」这男人真好看,挑动眉毛的他看来已没有那么清冷难接近,反而令她觉得有点有趣。「放心,请放心,我不是变态,脑袋也算正常。虽然有些人会以为我的脑袋哪儿出了错,可身为它主人的我以人格担保,它正常得很。」 祁勳丰眯着眼看她。「我要去的地方,未成年的小孩不能去。」两人同在一部车内,驾驶座和副驾驶座只有半臂的距离,他这才发现女孩的年纪有点小。 她几岁?十七?十八?如果有人说她是高中生,他也会相信。 刘福对自己的娃娃脸有些在意。「你眼光不好,我二十四了。」 「那么……二十四岁的小姐,你现在是在藉机搭讪吗?」 一般女生听到帅哥这么说,不是被看穿心意而恼羞成怒,就是红着脸说不出话来,可是刘三小姐从十五、六岁起就被一堆人求婚,再肉麻、大胆的话她都听过,这位先生的话吓不倒她啦。 重要的是,她对他没兴趣,而且男人光有外表的皮相或甜言蜜语,是无法打动她的。 「如果这是你的经验之谈,那么很遗憾的,你可能要失望了。」她比出三根手指。「三小时,你只要三小时带着我就行了,再多我也不要。」 祁勳丰皱着眉,「为什么是三小时?」 刘福叹了口气,「因为三小时后,我还要赶回去重做蛋糕。」 真的让人傻眼了,这是什么烂答案?做蛋糕为什么是三小时后才做?这么急的话,她为什么不是现在赶回去?难不成她做蛋糕还得看良辰吉时才能开工? 祁勳丰又蹙起眉头了,这女的真的怪怪的。 乌漆抹黑的,远远才有一盏路灯,更诡异的是,四下还有虫鸣唧唧声 谁来告诉他,这里到底是哪里?为什么前一个小时他还在都会区,就只因为差点撞到这个名叫刘福的女生,且将她带上车,现在他就莫名其妙被带来这个奇怪的地方? 「这里是哪里?」祁勳丰受不了这种自己无法掌控的情况,火气有点冒上来了。 「奇怪?带错路了吗?」刘福也纳闷的自言自语。 祁勳丰一听,只能闷着气,现在对这少根筋的女人发火也没用,认不得路是他自己的问题,怪不得别人。 他倒车想开回方才的岔路路口,心想也许另一条路才是正确的,但或许是心浮气躁,他倒车时油门踩得太急,一个不小心车子后轮竟掉入有高度落差的水田。 车子震了好大一下,刘福尖叫一声,下一刻居然是猛拍驾驶座上男人的胸口。「别怕别怕,有我在你不用怕。」和她有交集的男人真的都得出点事才行吗?不是说她是福星? 根本是骗人的! 祁勳丰看了她一眼,自己明明吓得声音都在发抖了,她还想安慰谁?虽然看在他眼里这样很可笑,但在危急的时候还能想到别人,这女人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取。 「我没事,你坐好,我试着把车子开上去。」他换档踩油门,可除了引擎声和轮胎不断空转溅起一堆泥水外,车子半点爬上来的迹象也没有。 努力了一会儿,他不耐烦地低咒一声,「完蛋了!」就算现在要找人帮忙,他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都已经快十点了,他人还没到庆功宴会场,手机又该死的没电,此时又气又饿,真不知道今天是招谁惹谁? 听到隔壁的座位传来腹鸣声,刘福打开十二寸的蛋糕盒,用刀切了一块蛋糕放在纸盘递给他。「生气要有力气,骂人要有力气,走路回去也要有力气……在没别的选择下,请将就吧。」 祁勳丰看了她一眼,未伸手拿。「里头有放草莓吗?」 咦?他是草莓控,非草莓不欢?「没有,如果你非要有草莓不可,很遗憾的,里头连夹层都没有草莓酱。」 v第三章[08.24] 他这才伸手拿了过来。「我最讨厌草莓了。你不吃?」 「我晚餐吃过了,而且我每天做蛋糕、每天试吃,早腻了。」最重要的是,这个蛋糕……咳,她没勇气吃。 祁勳丰用叉子挖了一口,内层的海绵蛋糕滋味绵密清爽,不是蜂蜜蛋糕却有蜂蜜的香气,奶油也有着舒爽的口感,入口即化、不甜不腻,吃得出新鲜。夹层的果酱有着淡淡兰姆酒香和……百香果吗?总之是很特殊的甜味,不是常见的葡萄、草莓,却很搭。 他忍不住又吃了一口。「这蛋糕还不坏。」 刘福笑咪咪的,一双眼也亮晶晶,他第一块还没吃完,她又很快切好了第二块。「那就多吃一点吧。」 「那个鲜奶油……味道不错。」言下之意就是要刮多一点。 刘福一下就意会,无须言传,在蛋糕上又刮给他满满的鲜奶油,这才将盘子递给他。 她最喜欢看别人吃着她蛋糕时露出的幸福表情了,这会让她觉得再怎么辛苦都是值得的。 平常时候,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她的店面太小,只有两张桌子,提供的小蛋糕每天也只有限量三十份,很多客人即使是买小蛋糕,也都只是匆匆买了就走,少有在店里享用的。 她当初的想法是,自己才从美国回来,只有一个人,又是新开的店,也不知道市场反应如何、蛋糕卖不卖得出去,因为租店的钱还是老爸出的,所以半年前她承租店面时,只敢找小小的一间。 谁知道,她的营业额从第一个月的惨澹,第二个月便略有起色,然后就一路倒吃甘蔗。到了第四个月,她忙不过来了,已必须要请两个工读生帮忙,且加买大冰箱来应付订单的数量。 因为当初租的店面真的太小,后来她才又承租对街的房子,一边当厨房,一边当店面。 到了第三块蛋糕,祁勳丰是真的有点饱了,他一向不爱甜食,一次吃三块已是破纪录。 血糖一升高,他情绪也平稳了些。「你的蛋糕是客人订的吗?」 「是啊,我的工作厨房和店面就在巷子的两边,你开车来的时候,我正好要把完成后装盒的蛋糕拿到店面的冰箱放。」 「明天要给客人的?」 「嗯,好像是几个医院的同事要送给一名泌尿科的女医生。」刘福笑了,笑容中透着尴尬。 祁勳丰捕捉到了她笑容中的不自在。「艺术蛋糕和一般蛋糕有什么不同?」 「基本上没多大不同,只是装饰作法比较特别。一般而言,蛋糕能做的就是用各色鲜奶油、水果、糖霜、巧克力就着原有的形状去做变化装饰,可艺术蛋糕则是重外在形状的神肖。例如我曾应客户要求做过一个盆栽蛋糕,远看它就真的是一盆松木盆栽;也曾做过仿大卫石膏像的纯白奶油蛋糕,另外海绵宝宝、派大星等也都做过。」当然,也有过不少「特殊」的成品。 「那,方才我吃的那个蛋糕也是艺术蛋糕?」 「咳……基本上,是的。」来了,他果然要问了吗? 「它原来的形状是……」撞烂了的蛋糕,他要看出原来的形状有点困难。 「……具。」 「什么?」话像含在口中,谁知道她说什么? 深呼吸,一咬牙,刘福忍着不去感觉脸上的灼热。「阳具。男人的阳具,而且依客户要求,长度和直径都有加长、加粗。」她无须难为情,这是她的职业,把任何东西化为蛋糕,而且做得唯妙唯肖她要感到光荣,之前她也做过一对豪乳蛋糕啊…… 「……」祁勳丰久久说不出话来。也就是说,他刚刚连嗑了三盘的「阳具艺术蛋糕」,还觉得好吃? 车内的两人一阵无语,静默得彷佛过了一世纪之久,接着这份安静被笑声取代,已分不清是谁先划破了这凝窒的尴尬氛围,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噗!哈哈哈……」 「我说刘小姐,今天遇上你,也算是上天给了我一份另类的庆祝方式。」朋友为他办的庆功宴还能有什么惊喜?不就是美人美酒?而他又不可能喝醉,有什么乐趣可言? 他推开车门下车,不确定自己有多久没这样大笑了,这种单纯的愉快对他来说已是奢侈。 「庆祝?」她也跟着下车。 「没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难不成要跟她说,他扳倒了自家叔叔,所以值得庆祝?他和她没有这么熟。「倒是你,三小时要过了,你要重做的蛋糕怎么办?」眼前他们只有靠双脚走到有人车的地方再做打算了,但这一走要多少时间?半个小时甚至更久?他也不知道。 「也还好。」明天晚上客人才会来拿,她一大早起来做还来得及。 刘福仰望着天上星斗……真讶异,居然看得到星星呢! 「你的脚可以走吗?」 「没事。」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好意思说「有事」?指错路让他们处于目前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状况的人是她,人家不臭骂她一顿算很有风度了。 比较庆幸的是这个男人没再出什么事,是倒楣了点,可起码没进医院。 两人并肩慢慢往回头路走,刘福的缓慢速度很快让祁勳丰察觉她其实受伤了。 他蓦地蹲下身子,「上来吧。」 「咦?」 「我知道你的脚受伤了,再撑下去,原本只是小伤也非弄成大伤不可。」 「不用了,我很重的。」 「放心,你真的很重的话,我不会打肿脸充胖子。」感觉她又犹豫了一下,才伏低身子双手攀在他肩上,待她趴好后他就背着她站了起来。 「很重吧?」 v第四章[08.24] 「还好,吃了三块特制蛋糕,是要有所表现。」 刘福笑了出来。这个人其实还不错,不像第一眼印象这么有距离感,不太好接近的样子。 开着名车又一身贵公子气势,她原以为他是那种出了事就只会一直抱怨的人,没想到被她拖累成这样,他虽有点生气,却表现得很可靠,可以共患难。 忽然,天上有道微光划过引起她注意,她开心的大叫,「流星!有流星!」 「你有许愿吗?」 「有啊。」 「许了什么愿?」 她没什么心机的直觉回答,「希望某个『福星女』真的能变成福星,别再让追求她的人讨厌她了。」虽然早习惯被咒骂、被讨厌,可偶尔想起她还是会心酸。 她常看到流星,然而许的愿从没变过。 祁勳丰笑了。「听起来像什么神话故事。」 刘福叹了口气。「故事啊……挺『有血有泪』的,要听吗?」 「好啊,你说我就听。」 【第二章】 幸福艺术蛋糕坊已经到了要休息的时间了。 今天特制的艺术蛋糕就三个,每天还有二十个左右的预订蛋糕、三个零售的蛋糕。刘福忙了一整天,蛋糕一完成真的累垮了,她以后绝对要坚持,艺术蛋糕一天一个,最多不超过两个。 赚钱有数,生命也要顾呀。 为自己冲了杯牛奶咖啡,她仍是眼巴巴的朝外头看。有些人事物其实也不见得上心,可每天每天、一点一滴的,就是养成了习惯。 还是没有来吗?都快打烊了呢……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她多少有点失落。 工读生擦拭着放置零售蛋糕的透明冰箱,准备着打烊事宜,在冰箱内侧被挡住的一角发现了一块蛋糕。「咦?刘福,还有一块蛋糕欸!方才不是有好几个客人在问还有没有蛋糕……哇!这一块怎么这么豪华?」真的很华丽,用鲜奶油挤花做了好几朵玫瑰,大放送啊。 两个工读生年纪都和刘福相当,叫她老板太老气,索性互叫名字。 「那个啊,本来以为有个常客会来,特地留的。」她说话的语调有气无力。 「啊,你是说那个看起来有点精明的女强人吗?」工读生小绿说。 「对耶,她今天没来吗?我以为她来过了。」另一个工读生秀秀一面拖着地,也加入话题。她羡慕的说:「那女生好酷喔,威风凛凛的,希望哪天我正式进入职场,穿起套装、踩上高跟鞋也能有这样的气势。我觉得她一定是在哪家知名企业任职。」那位小姐除了买蛋糕,话少得很,没印象她说过自己在哪儿工作。 「她会来的时间应该是中午左右,今天不会来了吧?」小绿说。「她好像说过她家老板喜欢我们家的蛋糕,也许她老板换另一家了……噢!秀秀,你干么突然捏我?」 刘福抬起头来,笑了笑,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没事,想换换口味也是正常的。」只是这回蛋糕是研发中的新口味,她这才特地留的。 一个月前的某个晚上,一个开着名车的男人差点撞到拿蛋糕要过马路的她,接下来的三、四个小时,他们有了一段有趣的交集。 只不过,也许感觉到有趣的只有她而已。 分别前,刘福给了那个男人一张店里的名片,那张名片有点小瑕疵,因为她有个坏习惯,手上只要有笔,就很喜欢随手拿起可得的纸或东西画笑脸。那天她唯一方便拿到的纸,就是口袋里的名片。 她给了名片,可那男人并没有礼尚往来,甚至也没有告诉她他的名字。但如果彼此的缘分就只有那几个小时,她虽然觉得可惜,那也没办法。 后来,隔几天的中午时刻,一名身穿套装的ol出现在店里,买走了两块蛋糕。从那天开始,这位冰霜美女每天都会出现在店里一次,加入了常客行列。 直到有一天,三种口味的零售蛋糕只剩下草莓口味,美女在冰箱前犹豫很久。 「不喜欢草莓蛋糕吗?」刘福问,忽然想起美女买蛋糕,好像不曾买过草莓口味的。 美女这才说,其实喜欢蛋糕的不是她,是她的顶头上司,也不晓得在哪儿知道这家店的,每天都要吃上一块当下午茶。可是他很不喜欢草莓,任何东西上只要有草莓他就不碰,鲜奶油倒是爱得很,有时看他刮着鲜奶油吃,实在让人嫉妒他那怎么吃都胖不起来的体质。 那时刘福便怔了一下,为什么美女的话让她想起某个人? 「今天其他蛋糕都卖完了吗?」冰山美人问。 「那个……他只是不喜欢草莓吗?」 「嗯。」 「给我十分钟,我去『改造』一下。」说着,刘福拿出冰箱里的草莓蛋糕,在上头覆上玻璃防尘盅后,捧着它跑到对面的厨房改造。 不到十分钟她回来了,蛋糕上的草莓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三朵美丽的玫瑰、些许金箔和巧克力丝,模样华丽高雅,连冰山美人的眼睛都为之一亮。 「老板真是好巧的手。」 刘福甜甜的一笑,替她包装好,冰山美人拿出皮夹要付钱,皮夹一掀,刘福就看到自家名片放在其中一格,上头还有自己画的笑脸。 霎时,她心中有着满满的开心,真的是那位先生! v第五章[08.24] 于是后来每一次,这位冰山美人来买蛋糕,她总会想起那个男人吃蛋糕的满足表情。唯一的遗憾就是那天车内太暗,虽然不至于完全看不到,但她还是看不够真切,多希望能在光线充足的地方再看一次他就好…… 她是不是太贪心了?刘福托着腮,轻叹了口气。 两名工读生整理、收店好了之后就离开,刘福则是慢条斯理的喝完咖啡,然后才关了店门。 明天要做的艺术蛋糕有两款,幸好客户没有提出什么令人「害羞」的要求。步行到对面的蛋糕厨房,她得先将蛋糕烤好、放凉,明天才能进行外观装饰的部分。 拿出工作行事历和注记,她大略翻看,往后两个月的时间,艺术蛋糕的部分都排满了,还有几个是三层以上的结婚蛋糕,两个星期后的那一个,更是六层艺术蛋糕。 啧啧啧,真是大挑战,以花卉为主的艺术蛋糕对她一向是很大的挑战。 一般结婚蛋糕上的花卉通常是鲜奶油挤花,可她却习惯用白巧克力融化压薄后做出瓷花的质感,费时费力,价格也相当高,不过出来的效果真的很令人惊艳。 想着想着,刘福实在手痒,蛋糕明天一早烤也是可以,她就先画结婚蛋糕的草图吧。 蛋糕共有六层,越上头的装饰越复杂。如果蛋糕顶端能有一束香水百合捧花……哇噢!光是那束捧花,她大概就得花一天时间去处理白巧克力的部分吧?唉,大工程、大工程,不过呈现出来的感觉一定很棒,光是想像都觉得很开心。 她拿着素描铅笔,快速地画下脑海的画面。 婚礼一定要有香槟泉、红玫瑰、烛光以及浪漫的华尔滋音乐…… 刘福离开了坐位,耳边彷佛响起华尔滋旋律,她想像自己受邀参加婚礼,然后有个男士邀她跳舞。 唔,那男士必须挺拔优雅,没办法……当她这样想的时候,某个男人又浮现在脑中,唉,谁教他如此符合挺拔优雅的条件呢? 真是不好意思,这算不算是某个程度……嗯,皮毛程度的骚扰啊? 没那么严重吧,她只是借一下他的身体想像,满足她内心的想望……咦?怎么越描越黑了?停—— 刘福深呼吸,闭上眼,继续想像自己一手放在男方的宽肩上,一手和男士交握着翩翩起舞。转圈、转圈……手不小心挥到白铁桌角,她痛呼一声,倏地回神。 「嘶——好丢脸、好丢脸,应该没人看见吧?」幸好这个巷弄不是什么闹区,平常走动的人没那么多。 她才这么想,便有人敲了下手动玻璃门。 「喝!」她吓一跳的忙回过头,然后眼睛瞪大、再瞪,瞪到最大—— 天、天哪!这下不只是惊吓而已,和她跳华尔滋……不,被她骚扰……不是啦,总之,她想像中陪她跳舞的男人就在外头! 「他、他、他为什么会在外头」刘福喃喃自语,在对方又敲了一次门后才匆匆的去应门。 不是在作梦吧?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你、你……」 「到中部出差回来,忽然有点想念你的蛋糕,还有剩吗?」祁勳丰说。 「放在对面的冰箱。有个冰山美人没有来替她的上司买,今天是提拉米苏,特地留的呢。」说完这话,她果然看到他扬眉一笑,百分百确定「上司」是他了。她拿起桌上的钥匙。「你要带走吗?还是在对面吃?我可以煮杯咖啡给你。」 「好啊,就到对面吃。会不会打扰到你工作?」 「还好。」 两人走到对面的小店,刘福端出蛋糕摆在他面前,然后动手煮咖啡。 「这店面好小,应该很快就客满了吧?」祁勳丰稍微打量了下环境,店里布置简单温馨,但是空间真的不大,左侧的几个大冰箱占了大部分位置,然后就是柜台和提供客人内用的空间—— 就只有两张桌子和角落的圣诞树。 刘福笑了笑。「几乎没人会内用,即使是买零售蛋糕也都外带。毕竟我这里当初就没打算有内用服务,一来真的太忙,再者又不提供饮料,那两张桌子只是给等候取货的客人坐的。」 咖啡香气弥漫在十来坪大的小店里,看到祁勳丰揉了揉眼,她又说:「时间也不算早了,就喝牛奶多一点的拿铁吧。」她用手动的打泡器打出浓稠细致的奶泡,然后仔细的在上头拉花。 咖啡递给祁勳丰后,他低头看到奶泡上的拉花是只兔子,不禁莞尔的笑了,「为什么是兔子?」 「方才我就想说,你的眼睛红得像兔子。」她又在薰香灯上加了几滴橙花、佛手柑精油,然后才按下开关。 祁勳丰只是一笑,没说什么。其实他忙于工作,已经快三天没阖眼了。 大口的吃着蛋糕,他好奇刘福不知道在柜台后干什么。「喂,你在忙什么?」 「随便弄个总汇三明治。」她有个小冰箱专门放自己的食材,因为她挑食,外头的便当面食吃不惯,三餐都是自己随便弄个东西吃。 「看起来很丰富。」 刘福抬起头,只见祁勳丰双手撑着柜台,正居高临下的看她将各种食材夹入烤好的土司中。有西生菜、番茄、起司和煎过的自制汉堡肉,一堆食材加上三片土司叠得高高的,看起来很令人垂涎。 用竹签稍加固定后,她把三明治分成四等分,然后附上一叠自制调酱,将盘子放在柜台上。「吃吧。」 「全部都是我的?」 她喜欢看他眼中透出惊喜的神情。「你吃蛋糕的速度让我怀疑,这不会是你今天的第一餐吧?」明明和这个人根本不熟,严格来说才第二次见面,她也不懂他们这种自然的互动是怎么来的? 看来这一个月来的蛋糕友谊桥梁,果然不是白搭。 v第六章[08.28] 祁勳丰没再说话,拿起一块三明治来吃。「好吃!」 「这个酱你沾沾看,是我西点老师的独门沾酱。一般人都是把番茄酱、美奶滋淋到土司里面,可是我喜欢沾着吃。」 他依言沾了一些,没说什么,却是吃得频频点头。 「你今天怎么会想来找我?」 「吃蛋糕。」想了想,他说:「吸毒成瘾的人只要一天不吸就会浑身不对劲,你的蛋糕也可以被列入禁药列管了。」 刘福笑了。「很另类的赞美,可还不错,起码我听得懂,还好不是说吃了我的蛋糕后会长得像只毒虫。」 祁勳丰扬了扬眉,有趣的看着她。「刘福,你有一种很明显的特质,就是所谓的『疗伤系女孩』。」 「我吗?」疗伤系女孩?她的脑中搜寻着这个名词,就是那种总是当不上女主角,老是被男人发好人卡的女孩吗? 是这样吗?但招惹上她,男人都嘛是要疗伤的呀…… 「同情弱者,无法拒绝弱者的要求。」 「你觉得自己看起来像弱者?」 他笑了。「你提供我舒适的空间吃了顿饱,不是吗?」 「原来是找人喂食啊?」 祁勳丰怔了一下,笑出来。「是啊,真希望有人能长期喂食我。」 刘福有些不高兴了,重点放在「有人」。这人是流浪狗吗?有人喂就好,都不挑的。「你长得那么好看,家境似乎也不错,我在想,你身边一定围了一堆疗伤系的女生。」 祁勳丰又笑。「伪疗伤系,实际上是心机系的。刘福,我也不是每个人喂食都愿意吃的。」 「因为你很挑嘴。」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有几分自信。 男人爽朗的笑声在小小的空间里更显豪迈清亮。「是因为你很单纯的对人好,没什么目的。」当初他要杨秘书来买蛋糕,有要她别提蛋糕是谁要吃的,后来可能是因为草莓,才让刘福猜到常客是他。 而后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也没向杨秘书询问更多他的事,只是默默地、贴心地准备他喜欢的蛋糕。 他可以感觉得出来,刘福对他是友善的,这样的友善不涉及任何企图。与其说她特别对他好,不如说她习惯对人付出她的真诚,尤其是对她和善的人。 这样的傻瓜,在这种功利社会真的很少了。 今天他在中部出差和股东有些不愉快,某位周姓董事更是放话要他小心,说中部厂有很多人是现任总裁的人马,每个人对他的新决策都是为反对而反对。可是话刚听完,他一转身,那批人马就变成墙头草,对他又是极尽谄媚之能事,令他忽然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感到厌烦。 是不是有个人、有个地方,能让他感觉安适?脑海中很快浮现一张甜美的笑脸,于是他就过来吃蛋糕了。 这个男人好厉害啊!真是一语中的。刘福心中暗忖。 是啊,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二姊就曾骂过她,说她笨死了,人家只要对她五分好,她就加倍还人家。这样的性子如果是爱恨分明也就罢了,偏偏人家对她不好、伤害她的时候,她却常常就这么算了。 「你、你又知道了?」这个男人好恐怖,这样就看穿她?她在他面前是透明的吗? 「刘福,我很喜欢你的单纯。」 「因为笨,没有杀伤力?」她自嘲的问。 祁勳丰大笑。「是这样没错。」 「所以呢?」 「起码我知道来这里被喂食,不会有人想毒杀我。」 刘福其实不讨厌他这么说。异性的朋友,她身边几乎没有,追求她的人总是出事,连带的,对她不感兴趣的人也怕出事,所以她身边有好姊妹淘,但就是没有哥儿们。 她看着他,「你……」她的心怦怦跳,不知该不该老实向他招认,她那晚跟他说的「血泪故事」女主角其实就是她。可是……说了他会不会也害怕,因此就放弃她这个朋友了? 若不说,好像不符合她的「完全透明式策略」,可是这策略只适用于对她有意思的男人,他明显对她不感兴趣啊。 她这样到底算不算犯规? 「我是很乐意喂食你,可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我会付钱。」 「那是小事。你、你……」 「你就说吧。」 「千万、千万不要喜欢我。」 祁勳丰一怔,有些玩味的看着她。与其说刘福是过度自恋,倒不如说支撑着她这个奇怪条件的背后,想必有个有趣的理由。 只不过她不说,他就也不问,倒是马上爽快的答应,「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答应你,绝不会喜欢上你。」 v第七章[09.03] 刘福喜孜孜的笑了,举高咖啡杯,「友谊万岁!」 一栋占地广阔的豪宅,光是主屋面积就有百来坪,加上外头的假山流水、池塘凉亭以及后山的林地,完整面积更是达千坪之多。 主屋的二楼某间房里,传出瓷器摔到地上的声音,接着一道刺耳锐利却铿锵有力的嗓音怒斥道:「这药根本吃不好!不是说我不吃了吗?」即使声音再宏亮,却也听得出此人年纪已届高龄。 「老太太,您病着呢,不能不吃药。」看护婉言相劝。 「去把祁先生叫来,我有话跟他说!」说话的老人家脸色极好,其实看不出生病,只是成天嚷着这儿痛、那里不舒服。 不一会,祁芳明走了进来。「妈,您找我?」 「打个电话要梁大师过来一下。」老太太由床上坐起来道。 「妈,您找梁先生有什么事?」母亲迷信风水,每年总要见见这位堪舆名师几次,久而久之,这人都快成了祁家御用风水师了。他不知道对方功力如何,倒是在将祁勳丰那小子赶出祁家、放逐到美国时,这人曾出了不少力,只不过他也花了不少钱。 「你说说,打从那小子回来之后,我就浑身这儿不舒服、那里不舒服的,铁定又是他那铁扫帚命格在作怪,要不然他不回来时,我人都好好的,怎会一回来我就不舒服?」 祁芳明附和。「可不是嘛。这事妈不提我也不敢说,您这一说,我不吐不快啊。这回眼见公司大权被他拿了回去,我真的很担心家运就此衰败,知道那小子事情的董事们也很担心,可那小子气势高昂,大伙儿除了担心别无他法。」 「谁让他回来的?」 「妈,他手上有钱,在多年前就开始收购咱们联通的股票。这招可狠了,等到我们注意到时,他手上已经有不少股份了。」 「就算如此,近百席的董事,你是怎么输得那么难看的?」 祁芳明话语一窒。「妈,您怎么这么说?」他这个母亲在以前也是女强人,父亲死后便是由她和大哥掌管公司大权一阵子,后来大哥夫妇走后,她可能打击太大,这才不再管事。 老妈的精明还在,但唯一的罩门就是迷信了。 「哼,我虽不理公司的事,可不代表我完全不知道。你这小子好高骛远,一些投资失利也失了董事们的信心。」她是偏袒次子,却也清楚自己儿子的缺点。 要当联通的总裁,如果是在他懂得守成的情况下,有精明的老臣、能力一流的菁英辅佐,公司体质良好,这十几二十年的好景仍可维持。偏偏次子能力不足又想有所表现,这才会弄得连个总裁位置都保不住,连她也不得闲。 「我也是为了公司好。」怕老妈又在这事上钉他,祁芳明忙开口说:「妈,当年梁大师不是说祁勳丰是支铁扫帚,会把家运扫光?若让他当上了总裁,这可不得了。我听一些主管说,他已经开始着手公司体制的改革,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在美国也算出人头地,公司还被时代那些一流杂志评为前景最好的企业之一,目前他在董事会人气正高,要拉下他不太可能。」说实话,如果不是知道他会败家运,她也想看看这小子的能力可以把联通带领到什么境界。 祁芳明皱眉,心中暗忖这正是他最头痛的地方。如果只是因为手上股权多寡问题,那还不严重,毕竟祁家才是大户,但如果是人气问题,那就没办法了。 「我们要不要派个人,安插到他身边……」 祁成素凤瞪了儿子一眼。「之前是美人计,这回又是什么?那美人计一整个荒腔走板,难看至极!」这个次子若只是能力不足那也就算了,偏偏那些旁门左道的手段他又特别在行。唉,多年前闹出的事她原本不知情,后来是他自己说溜了嘴,才被她怒斥一顿。 想着她又犯头疼了,向他挥了挥手,「去把梁大师请来再说吧。」 祁芳明眼神一闪。经营公司他没本事,保住自己的位置和排除异已,他多的是手段。 谁说美人计没效?当年要不是出了点差池,那小子不就栽在女人手上了? 要他说呢,美人计啊,只要是男人,十个有九个栽下去! 幸福艺术蛋糕坊连休两天假。 刘福回了老家一趟,刘苔看到她,开心的直笑着,「知道回家啦?都半年了,我还想说你不过来,我去找你算了。」刘家三姊妹中,就这个傻气的小妹总是让人担心,她不得不费心些。 「哎唷,大姊……」刘福声音软软,有着求饶的味道,手还扯着刘苔的袖子。「人家就是不要你们担心,所以才什么都不说的嘛。」家人的过度保护,让她老觉得自己像小孩,其实大姊也不过大她三岁,二姊甚至才大她一岁,只是她们都好独立,就她嫩得像块豆腐,怕摔、怕碰,放在原处甚至都还怕会缩水。 说实在的,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这次从美国回来,她虽向老爸借了钱,但已再三要求爸妈别让两个姊姊知道她回来开店的事。蛋糕坊从找店面、室内装潢一直到开幕等事宜,都是她一个人自己来的。 她忙得很开心,自我肯定的感觉真好。 刘苔拍拍她透出苹果红的白皙脸庞,「好玩吗?」 刘福狐疑的看着她,「大姊,你……」大姊知道了什么吗?爸爸泄露了秘密? 她的表情真鲜!刘苔心想。「从你告诉我有个朋友想开一家店,店名叫幸福艺术蛋糕坊、住址在哪里时,我就大约猜出是你要开店了。」 「为什么?」 「问我开店位置适不适合,我当然得过去看看再说,可要你替我和你朋友约个时间,你又忙着推辞,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后来有一次我和你姊夫到附近用餐,就要他开车过去看看,果然就见你一个人在刷油漆。」 「厚!原来你都知道了。」 「我是知道啊,不过我什么也没插手。」刘苔没跟她说,她那位姊夫还不顾阻止地,要秘书去买了很多次的「道义蛋糕」捧场呢。 不过她做的蛋糕是很有水准的,不输那些名家大厨的手艺,要红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刘福有些感动,被关心的感觉真好。「大姊,我的生意很不错喔。」 「这是当然,我家小妹是福星。」 v第八章[09.07] 「就只有自家人会这样说。」刘福噘起嘴。 刘苔在心中叹了口气,明白这「福星」二字替小妹惹来多少麻烦。只是即使是福星,也要有福者才能得到,这方面就无须说太多了。 刘福奉上自己拿来的蛋糕。「大姊吃蛋奶素,蛋糕可以吃,里头的油脂我用的是奶油。」 「好,我去泡壶茶,咱们许久没聊聊了。」用聊天的方式,刘苔就可以顺势将爸妈前些日子扔给她的难题丢出去。 小妹今年二十四,正逢正桃花开,会出现有缘人,若没把握住,再来则要等到二十八,但那次的缘分虽是有缘有分,却夫妻情薄。小妹可能会遇上一个不把她摆在首位、甚至只想到自己的男人,夫妻俩相敬如「冰」,偏偏两人又缘分绵长,怎么也拆不散,那岂不是很痛苦? 爸妈提议为小妹相亲,她也没有理由反对,毕竟短时间内要找到合适的对象,这是较快的方法。 「可是,我等一下要和朋友吃饭。」 「这样啊……」 「那个,就是……大姊,如果我有一个朋友,真的只是朋友,不是想追我的,那我和他走得近些,他会不会有事?」刘福看着大姊问,眼底没有女儿家害羞的神情,她是真心把那个朋友当朋友。 「不心怀不轨,怎会有事?」刘苔有点心疼她,老神算的「福星说」原本是好意,可却无意中害惨了小妹。 一些打着如意算盘的父母想要儿子把刘福迎进门,目的只是把她当作「护身符」,不是真心喜欢她,也不想为她付出,只一味的对她有所求。当儿子出事了,对方就认为「护身符」不灵,忙着丢到一边,甚至还有人不明事理的跑到家里来撒泼。 可怜的小妹经历了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闹剧,说不受伤是不可能,也还好她天性乐观,这才没出什么问题。但现在她连交个普通异性朋友都要小心翼翼,教自己这个当人家姊姊的看了真的很心疼。 十几岁的年纪,对异性正是好奇的时候,刘福却成天防着哪个男生对她有兴趣,担心他们之后又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所以后来自己才主张送她到外国念书,免得到时候情况一发不可收拾。 幸好刘福到国外开朗了许多,交到不少朋友,唯独异性朋友还是她跨不过去的一块。 「他是个不错的朋友,我和他有很多话可聊……其实都是我在说,他在听啦。」刘芙笑着说,祁勳丰倒戏称彼此是「饭友」。 通常中午时分杨秘书会来买蛋糕,顺便把祁勳丰的午餐带回去给他。晚餐若没有应酬,那祁勳丰也会过来要饭吃。 以前她准备的东西很简单,有时是三明治,有时是烫个青菜大杂烩,甚至一碗泡面打发。她也知道长期下来会营养不良,想改善,偏偏一个人吃的时候就是懒。 有了饭友后,她多了动力,晚上有空时就会把隔天的便当做好,或卤一大锅卤味,有牛腱、蛋、海带、豆干等,煮面时可加,带便当也可当配菜。 基本上,祁勳丰那个人还算好喂食,嘴巴不刁,挺好款待。有时他也会自己拎着一些高级食材出现,那么隔天两人就能同时加菜了。 小绿和秀秀直说两人像情侣,便当一打开菜色都一样,连摆放位置都相同。 但他们才不是情侣呢,是饭友,单纯的饭友啦。 刘苔仔细观察她家小妹,刘福从来没有这么轻松地聊过一个异性,多交朋友是很不错,免得成为「恐男症」患者。 刘福看了下表。「大姊,我得走了,改天到我店里坐坐。」她笑嘻嘻的说:「你小妹我,越来越有老板的架式了喔。」 「挺威风的嘛。」刘苔笑着挥手,目送她离开。 刘福走后不一会,刘德化匆忙的赶回来。「大小姐,福福呢?」他刚刚在附近一家中药店买药材,打电话回来问事情的时候,大小姐有提到刘福在旁边。 「刚走。」 「又走啦?我还特地绕到她以前最爱吃的包子店买了菜包呢。」刘家三姊妹中就数没有灵力的刘福和他最没距离感,不会三不五时指着他,说谁谁谁就站在他旁边…… 「瞧你失望的,改天咱们到她店里吃蛋糕。」 刘德化心情总算好了些。「对了,我方才在中药店等老板配药材,你知道厚生堂的老板最爱看第四台那种卜算节目,硬要我陪着看,我瞧那算命老师挺面善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刘苔不以为意,她不看那些节目。「常上节目的老师不就那些,面善可能是你曾在哪一台看过。」 「不不不,是有点……欸,我说不上来。」他走到内厅,打开电视,转到那个频道。「这里这里,他还在讲︱」 刘苔被刘德化的声音吸引了过去。「你到底在说谁?」这一看,她倒是很快的想起来了。 怎么会是他 当年的通缉犯,竟可以摇身一变成为算命频道的名嘴? 今非昔比,命运大不同! 【第三章】 离开家里后,刘福直奔和祁勳丰约吃午饭的地点。 某人把那家馆子形容得像是没吃到就终生遗憾似的,她只希望真的吃到后不会遗憾终生。 厚!到底在哪里啊?刘福看着一个个明显的指标,祁勳丰明明说得很清楚,为什么她找起来却像鬼打墙?早知道就不拒绝搭他的便车一块过来了。 找着找着,她忽地眼前一亮︱太好了,终于找到了,就是这里。 只是,这地方会不会太高级了?不是五星级大饭店,可感觉上更高档呢。 和祁勳丰约的时间快到了,刘福虽然觉得自己一身轻便服装和人吃饭好像不太礼貌,却也没办法。根据以往的经验,祁勳丰知道她不喜受拘束,约吃饭的地方一向都是很一般的餐馆,所以她从来没有刻意打扮,谁知道这次会是在这种地方? v第九章[09.12] 一想到自己这身不合宜的服装,她也犹豫要不要进去,可是已经迟到了,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前进,结果—— 「小姐,请问找人吗?」女服务生冷着脸把她挡在门外。 「咦?不,我和朋友约在里头。」她说不出「用餐」两个字。 「抱歉,你的服装不及格,不能进去。」 刘福尴尬得脸都红了。「这样啊……」 「本俱乐部规定,凡入内用餐者请着正式服装,难道你的朋友没有提醒你吗?还是你记错地点了?」女服务生的态度越来越不友善。 刘福僵硬的一笑,退了出来,用手拍了拍红得发烫的脸。「呼……好丢脸好丢脸,服务生说话干么这样?」 她注意了下出入的客人,发现还真的男人西装笔挺,女人个个衣着正式。回头再看了眼店名,咦,这里不就是上回她无意间听到秀秀她们看着美食名店杂志在讨论的,那家很有名的会员制俱乐部 怪不得祁勳丰会叮咛她,把她自己认为最好看的衣服穿出来就对了。那时她只以为他在开玩笑,还凉凉的说「本人只打扮给男朋友看,男的朋友就算了」。 更何况,她平时穿着就随兴,没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衣服。在美国妈妈帮她买的小礼服,她也都没带回来,想说台湾不比美国动不动有一堆大小宴会、聚餐,回来这里她不过是一家蛋糕坊的小老板,穿礼服给谁看? 现在可好了,她身上穿的还是最随兴的牛仔裤和布鞋,因为她压根没想到祁勳丰会约她在这种地方吃饭,原本出门前她还盘算着吃完饭后可以搭捷运,去一家烘培器材坊看看有没有她要的材料和机器呢。 她硬着头皮拿出手机,还没拨出,就见祁勳丰由俱乐部里走了出来。 「刘福,你来了,怎么不进去?」 刘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小声的说:「那个……这里得打扮得像只孔雀才会被放行,我这样不行的。」 祁勳丰做了个了然于心的表情,然后扬眉说道:「刚刚我走出来的时候,听到门口的女服务生对另一个服务生说——真没水准,有没有搞错?穿成这样还想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佣人来这里找主人呢。」说完后,他玩味的看着她,「那个『佣人』,不会就是指你吧?」 刘福脸上稍褪的热潮又回来了,咬着牙说:「是啊,主人,回家吧。」这人是故意糗她的,明知道她尴尬极了还这样说。 「这样就回家?」 「要不然呢?」 祁勳丰笑了出来。「想不想报仇?」 刘福意会过来,他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要让那个服务生掉差吧?不用这样吧,工作很难找的。「不用了,什么仇都要报那不是很累?不愉快的事我都是很阿快乐的忘了它,那个服务生态度是差了点,但……」 「态度差已经是犯了服务业大忌了,该矫正。你是宁可她犯到你手上,还是哪天她又惹上别人掉了工作?」 「唔,那要怎么矫正她?」刘福有点好奇。 祁勳丰扬了扬墨黑的浓眉,低下头整了整袖子。「跟我来。」 跟他去?去哪里啊?难不成他认识这俱乐部的高层,要去告人家一状?还是说,他要去找人警告她?不会吧…… 刘福脑海中浮现一堆答案,越想越离谱,越想越无厘头。她如入无人之境的「神游」,一旁男人带她进了哪里、和什么人说了话,她完全没在注意。 「……衣服就这件,鞋子拿我刚才说的那双。」看了一眼仍未回神的女人,祁勳丰再度叫唤,「刘福?刘福?」 刘福叹了口气,心里还在千回百转,祁勳丰看起来就是那种企业高层或老板级的人物,这种人多半是「杀人不见血」……不,是有「杀人于无形」的高超手段,他不会真的和那服务生卯上了吧?太恐怖了…… 「喂!刘福小姐!」祁勳丰加大音量,他唤她不下五声了,这丫头怎么回事,自好久之前就迳自沉默,问她什么也不回答,他只好替她拿主意。 「啊?什么?」刘福回过神,看了他一眼,「你、你在叫我吗?」 祁勳丰无奈的看着她。 「咦?这是哪里?」她怎会置身在一个奇怪的地方,身边还围着几个上上下下打量她的人?这里是什么奴隶拍卖会场吗? 那些穿着制服的女人,看她的眼神像是在传统市场买猪肉的妇女,指挥着肉贩切下肉,这块不要、那边太肥、皮上的毛要拔乾净…… 别怀疑,她正是那块很有改善空间的猪肉! 可她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 「你真的很爱发呆……算了,这样也好,我做决定总比还得花时间说服你有效率得多。」 说服?什么事她会反对吗?不然为什么还得说服她?「你还没回答我,这里是哪里?」她感觉有人在她脖子上围了条围巾,然后开始将她的头发打湿。 「一个神秘的地方。」 「祁勳丰!」 他扬眉,多说了几句,「一个据说能化腐朽为神奇,让丑女变美女、美女变仙女的地方。」拿了本杂志,他向她挥了挥手就去到一旁。「待会儿见。」 「喂!你……」 刘福拿他没辙,只好乖乖再待了几个小时,又是烫发又是化妆,还有做指甲、换衣服……好几个女人服侍她一个,真像女王。她不习惯、很不习惯,但是感觉不坏,偶尔为之还挺新鲜的。 当一切就序,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刘福吓了一跳。而当她走出房间,来到祁勳丰面前时,他同样也吃了一惊。 v第十章[09.18] 眼前女子松绾着波浪长发,薄施淡妆的脸蛋让五官更显立体,一身苹果绿的缎带洋装则显得她肤白清丽。 是因为发型烘托出她的心型脸?或是妆容让她小巧的脸蛋更显立体?抑或是那身时尚洋装太适合她?刘福整个人都在发亮了,令人目不暇给,无法移开视线。 刘福有点紧张,但很开心。「看到孔雀了厚?我要不要表演一下孔雀开屏?」 祁勳丰笑了出来,「刘福,这真像你会说的话。不必表演孔雀开屏,不过灰姑娘难得变公主,拍张照吧。」他拿出手机说。 不否认初初抬起头的那一眼,他是怔住了,他是知道刘福可以更美,却没想到只不过是稍加打扮、薄施淡妆,她就有这样惊人的改变,清秀的小家碧玉摇身一变成大家闺秀。 刘福笑得腼 ,搞怪地掩饰自己的害羞。「我需要摆什么奇怪的姿势吗?」 「随便你,你想倒立我也不反对。」 刘福笑了出来,一声「喀嚓」,他抓住了她的笑容。 「喂,我还没摆好姿势啦!」 「这一张的笑容我很喜欢。」 算了,他喜欢就好。刘福走向他,小声的说:「喂,这就是你说的报仇?当外在变强,内心也会变得固若金汤?」她好像可以稍稍理解整形者的心态了。 祁勳丰一面签着老板递来的帐单说:「那服务生的态度还没被矫正呢。」 「那个啊?我现在很开心,已经不想计较了。」真的,她这个人不记恨,恨来恨去,不开心的是自己,干么要这样为难自己? 祁勳丰手一摊。「随便你,不过折腾了那么久,也该饿了吧?去吃饭。」 「嗯。」步出华丽的沙龙店大门,刘福真诚的说:「祁勳丰,我有点遗憾你到现在才出现,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这样说也许很恶心,却是我的真心话。」 祁勳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然后抬高手举掌道:「give me five!」 刘福笑着张手回击他的手一下。 两人再度回到原来的那家俱乐部,刘福所经之处总会引人侧目。一个人回头、两个人回头……当然也包含先前那个不友善的女服务生。 看到对方,祁勳丰很难不想到他凑巧听见的那些羞辱刘福的话,有人是个秉性纯良的笨丫头,他可不是。 他故意撞掉刘福手上的小提包,就见服务生忙过来献殷勤。 服务生捡起地上的包包奉还,刘福回以一个浅笑。「谢谢。」 服务生嘴甜的说:「小姐气质真好。」 「如果每个服务生都像你这么会说话该有多好。中午时她来找我用餐,还被人以服装不合格的理由给赶出去,说她像来这里找主人的女佣呢。」 女服务生一怔,偷觑了一眼刘福,神情明显顿悟,然后便低下头,一张脸红得通透。 「可惜不知道是哪个服务生说的,让我知道非告诉俱乐部经理不可。」他又道。 女服务生吓死了,几乎是狼狈的落荒而逃。 「祁勳丰,你……」刘福忍不住觉得好笑。 「我这人很记恨的。」 她真的笑了出来,手大方地挽上他的臂弯。「谢谢你的记恨。」她会记得这一刻的感动。从小到大,除了家人外,好像没有人这样替她出头过,虽然对那服务生是残忍了点,可是有朋友挺的感觉真好。 刘福偷眼看了下祁勳丰,由这角度望去,侧着脸的他五官更显深邃,眉目俊朗、气宇轩昂,她的朋友有一张很好看的俊美脸蛋。 是因为友谊的升温吧?她认为这张脸是她看过最帅气的脸了。 而他不只是她的第一个异性朋友,也是最要好的朋友。 会员制的俱乐部格局与众不同,这里有开放式的餐厅,也有较为隐密的包厢。不同于一般包厢仅仅只是桌椅的摆设,提供客人用餐空间,它还设有小型舞池供客人娱乐。 这顿饭虽由中午延到晚上,刘福一样吃得很开心,食物好吃、酒好喝,友情更美! 今天太开心了,几乎不喝酒的她多喝了一些红酒,身体暖了、心里也暖。耳边的轻音乐是华尔滋呢,好浪漫…… 刘福看着舞池中央,想像自己在其中跳舞。 在美国,无论是同侪或家庭间都常有party,每个人也大概都会跳舞。可她不爱热情奔放的迪斯可、恰恰、吉鲁巴,独爱旋律优美、姿态优雅的华尔滋,所以,她舞跳得不错。 「要跳舞吗?」祁勳丰沉默了会突然问。 刘福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喜,「可以吗?」 他点头,拉着她的手步入舞池。「上次无意间看到你跳舞,跳得很不错。」 「那一次啊……可不可以请你洗掉你的记忆重来?」她糗毙了! 「那也得你这次跳得比上一次好啊。乱删记忆是很危险的,你不知道吗?」 v第十一章[09.23] 刘福失笑,脸凑近他的,近到祁勳丰都可以闻到她唇膏上淡淡的玫瑰香气。「我、要、雪、耻!」她说。 有一瞬间,只有一瞬间,祁勳丰感觉心脏的位置有股热流滑过,麻麻的,有些痒,可他搔不到。正因为搔不到,又好像无妨,他选择不去探究。 就定位置后,刘福把手交到祁勳丰手中,随着音乐翩然起舞。华尔滋没有过度高低起伏的热力弦律,只有绵长悠远的音符,两人步伐轻进缓退,配合着彼此移动,一二三、二二三…… 「你的舞确实跳得不错。」 「你也不错。」刘福笑了,酒精开始在她体内发酵,她感觉脚步像在飘,连心也快飞起来了。 「为什么喜欢跳华尔滋?」他学舞无关个人喜好,纯綷是因为交际需要,就像学骑马、学高尔夫是一样的。 「唔,为什么喜欢啊?旋律好听,不过度奔放也不沉闷,而且无论步伐怎么移动、身子如何旋转再旋转,两人的手都不会分开。这就有如缘分,只要有缘,冥冥中总有一条线是系着彼此,无论离得多远或几经风波,两个人最终还是会在一起……华尔滋,我戏称为缘分之舞。」这么一大段自我注解,她似乎是第一次告诉别人呢。 祁勳丰看着她,心里浮起异样的情绪,黑眸微眯起来。「这样的缘分之舞,你常和别人跳?」这句话是有点语意不明了,为什么会这么问,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常跳啊。」噢,他的手劲怎么突然变重?她的手被握得有点痛了。「人和人的缘分有好多种,友谊、爱情、亲情……教我跳舞的老师就是女的,舞会我也都找女生跳,你还是第一个和我跳华尔滋的男生喔。」咦?他手劲又变轻了? 「为什么都只和女生跳?」华尔滋可是很容易舞出「化学变化」的,她不知道吗? 刘福没回答,倒是想起了一个笑话。「我在美国念书的时候,有些同学以为我是蕾丝边。」奇怪?怎么他的手劲又重了些? 其实在美国,她异性缘不错,可是为了防止男生追她又出事,她乾脆任由谣言满天飞。反正在国外同性之爱没什么大不了,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尊重。 「你是吗?」声音异常冰冷,像是刻意要掩饰什么。 刘福感觉她的手被握得好紧,他今天怎么了?是因为喝太多了吗?她的脚也从方才的轻飘飘,到现在已有点虚软了呢。 她目光迷蒙的看着他。「喂,我是不是有点醉了?怎么好像快站不住脚?」 「到旁边喝些水,休息一下吧。」他扶着她步出舞池,舞池旁有舒适的沙发。 刘福靠着他的肩坐下,稍作休息。「头有点晕晕的呢……真对不起啊,乐极生悲,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我今天也玩得很开心。」因为很想和她聚聚而约她吃饭,因为无法忍受她被欺负而替她小小出了口气,因为想和她跳舞而跳舞…… 这一天,他过得很开心,不必耍心机,不必勉强自己,无关任何的利益,纯綷因为高兴而去做。他好像好久没这样只为自己开心而过了。 「虽然有点没礼貌,可是我稍微躺一下就好,可以吗?」灰姑娘改造游戏是很好玩,可说真的,任由人摆布一下午是很累的事,尤其是她这种没当过贵妇的平民,整个过程不懂得享受,反而紧张兮兮,几个小时下来,自然累坏了。 现在她酒足饭饱,脑袋昏昏正是好眠时,即使知道和人约会时想睡觉是件很夸张的事,但正因为是他,她才敢这样带点随性的任性。 「好。」他任由她斜靠在自己肩上。 「祁勳丰,让我躺个十分钟就好,如果我睡着了,记得叫醒我。若等到服务生来被看到,那我又糗大了。」 「好。」他一说完,她真的睡着了。 祁勳丰看着刘福,见她还真的毫无防备说睡就睡,不禁莞尔。即使是朋友,他到底还是个男人啊,她就这么相信他?就只因为她认定他是她的哥儿们、好朋友? 然而,真的只是好朋友吗? 情谊深厚的朋友,简称好友。 古有刎颈之交,也有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而现代人的友谊,不必用如此血腥的画面去呈现,就是胃要够大些。 祁勳丰自从和刘福成为固定班底的饭友,然后再晋升为好友后,便三不五时得陪着她去当「商业间谍」,到一些报章杂志推廌或网路票选、亲朋好友口耳相传的西点名店去朝圣。 他是个大忙人,刘福也不遑多让,因此有充裕时间凑在一块去品尝别人手艺的时候,当然得一次多点几种,结果通常就是他们一次点了六、七种口味的蛋糕。 刘福为了保持味蕾的敏感度,每块蛋糕都只浅尝一口,然后就喝水,再试下一种。 只被挖了一小口,剩下的蛋糕怎么办?谁跟着去,谁就得善后喽。 因此每一次,祁勳丰都吃得脸色发青,频频有孕妇才能体会的呕吐感受。在这种时候,他最怕的是遇到蛋糕大放送,买一送一,那他真的会吐出来。 这天,好不容易完成任务由某家蛋糕店走出来,按照惯例,两人会走走路,消化方才快速累积的热量。 见祁勳丰的脸色很臭,刘福忍不住的笑出来。「喂,你的表情很好笑欸,不过是吃个蛋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刚从卫生不佳的厕所走出来。」 祁勳丰苦笑。他吃得太多了,打个嗝,草莓的味道还久久不散。「以后这种『间谍行动』我还是少参加好了。」听说还有网路推荐店是以草莓为主要商品,草莓派、草莓蛋糕、草莓慕司、草莓布蕾……他想起来就觉得恐怖。 还在抱怨?刘福又笑了。「早叫你不要来的。」 祁勳丰哼了声。难得有多几个小时可以休息,要是他以往的习惯,一定回家睡大觉,可认识刘福之后,他觉得她身上有种让人情绪平稳、真实放松的特质,所以喜欢待在她身边,在她身边没有压力,还有人分享生活点滴,明明说的都只是些生活上的小事,他也能听得津津有味,有时还能搭上话。 他凉凉的开口,「我不来,谁帮你吃完蛋糕?」 「大不了包回去喽。」 「包回去?然后呢?到时候还不是我这个活动厨余桶得消化掉。」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以前的他胃口没那么大,但认识她之后,他才发觉自己是很有潜能的。起因就在于她每次看到吃不完的东西总会皱着眉说「好可惜喔,吃不完得丢掉」,然后,他就会自动自发的又开始吃,解决那些要丢掉的食物。 v第十二章[09.27] 然后,她就会对他甜甜的一笑说「有你真好」…… 结论出来了,她的笑容就是他成为厨余桶的罪魁祸首! 刘福笑了出来,拉了拉他的袖子撒娇,「不要这样咩,好朋友做什么用的?」 「为了好友的『前程』,我得身先士卒,躺在康庄大道前的碎石黄土路上?」 她噗哧一笑。「好啦,我补偿你嘛,明天晚上请你到之前你也说好吃的那家『you』吃饭。」 又是那家挂羊头卖狗肉的店?那是一家距离刘福住处不会太远的馆子,走平民风的刘福对它难得的执着。名字叫「you」,装潢却很「西餐」,他以为卖的是西式料理,结果竟是一家和风创意料理餐厅,没有牛排、浓汤,倒是有生鱼片、蒲烧鳗。 令人讶异的是它水准出奇的高,不过价格也不便宜就是。 「外加两罐麒麟牌啤酒。」他要求。 「一罐我的。」 「两罐都是我的。某人一沾酒就狂睡,我没有忘记上次的教训。喝酒?想都别想!」上一回在俱乐部里,她靠在他肩上说要小眯一下,要他十分钟后叫她,怎知她居然狂睡了近六个小时叫都叫不醒,最后才在他公寓的客房醒来。 他高度怀疑她是不是酒精过敏的体质,而且「殷监不远」,他更没忘记自己扛着她走出俱乐部时,众人投掷在他身上的狐疑眼光,那可是他人生中的奇耻大辱! 「这样可是你的损失,哪天你心情糟想大醉一场的话,就没人陪你喝了。」 「没有那么一天,我只在心情好的时候喝酒。」 「那么你心情好的时候、我却不能陪你乾杯,不也是挺遗憾的?」 他扬起眉,没跟她说他心情好、志得意满的时候,多的是想锦上添花陪他喝酒的人。「我信得过的人不多,真的心情好到可以让我喝醉时,大不了你再送我回家。」 刘福笑了,红唇微微噘起。「真的只有我可以让你信任吗?」 「目前为止,只有你。」他在再好的友人、公事上再信任的部属面前,也没办法完全没有防备,甚至松懈到醉酒的状况,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为何对她这么信任?尤其在几年前被他深爱的女人背叛后…… 「真希望那天赶快来。」 「为什么?想看我酒品好不好?醉后有没有什么怪癖吗?」人一喝醉就原形毕露,他就见识过不少难看的例子。 「才不是。因为总觉得你是个……有点压抑的人。」 「有点压抑?」 这间蛋糕店距离他们要去的夜市还有一段路,既然是散步,刘福选择带祁勳丰走小巷弄。但路灯不多的小巷光线没那么充足,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你在我面前还算自在吧?开心的时候会笑,不痛快也会板着脸。可是有一次秘书小姐请特休,我替你送吃的到你公司警卫室,正巧看到你在门口下了车,威风凛凛的走在一群很有来头的人之前,那时的你冷着脸,像是完全没有情绪,可偶尔几个眼神,却又是充满防备。」 他谨慎小心的眼神,莫名的让她心疼。 「你在我面前和在公司似乎是两个样,如果不是天性压抑,大可不必如此。感觉上你的好心情就像是有一定的额度,你怕太开心,好心情会很快用光。愉快的时候太少,却还得有所防备……如果哪天你真的能喝得大醉,除了信任我之外,也是真正放下心结、打从心里开心了吧?」 祁勳丰一愣。这丫头为什么能够这样看穿他?好像头一次有人如此了解他…… 他讨厌被看透,那会让他彷佛赤身裸体的站在别人面前,他只想遮掩、只想防备,但只有她,被她看穿的同时他竟有一种无所谓的感觉 他的深藏不露在她眼里,居然是如此容易被看穿? 其实,与其说刘福目光锐利,不如说她在他身上花了心思——对于只是朋友的他。 又打了嗝,草莓味仍重得令他皱眉。「味道真可怕。」 刘福一怔,「什么?」 「刚刚有一块蛋糕里有草莓,真可怕。」 她又一顿,想起他的怪癖好,就不知道草莓这种长得可口又好吃的水果到底是哪里惹到他?「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吃草莓?你是不喜欢它的味道呢?还是口感?」又不是榴槤、黄金果这类气味、口感特殊的水果,一般人即使不喜欢草莓,应该也不至于讨厌才是,就他这个怪咖! 「我以前最爱吃的水果是草莓。」 刘福眨着一双大眼,十分诧异。「这叫物极必反吗?」 「大概五、六年前吧,有一次我得了重感冒,什么都吃不下,冰箱却还剩不少我和朋友特地去采的草莓。」 「你还会和朋友去采草莓」 「很讶异?」 「是啊,还满想看你走在草莓园的样子,应该很像合成图。」 其实也不是他爱采,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到生鲜超商买了直接享用,省得还得开好几个小时的车去花钱采果。偏偏,有人喜欢采果的乐趣,而那时的他只要那个人开心,也会很开心…… 想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有点意外自己愿意提起这件事。这对他而言一向是个禁忌,因为提到这些往事,他就不得不想起某个女人。 不堪回首的爱恨往事,像是间零乱不知如何着手整理,却又处理不掉的房子,他只能尘封它。有朝一日当他愿意打开面对时,那就表示困扰他的因素不在了。 v第十三章[10.02] 爱与恨如何能弭平?如何能云淡风轻?只有当另一份感情出现,曾经的伤害才得以得到安抚。 另一份感情……祁勳丰越想心跳得越快,一双黑眸定定的看着刘福。 原来如此。 「干么这样看我?」 他有些狼狈的别开眼,深呼吸后才接续原话题,说道:「我爱吃草莓,冰箱又正好还剩不少,于是就以它为主食狂吃,然后也不知是胃有问题还是感冒病毒发作,我狂吐再狂吐,口鼻间都是草莓的味道,从那之后,我就对草莓敬谢不敏。」 「就、就这样?」刘福感到不可思议。 「这样就让最爱的水果和我缘尽了,你还要怎样?」 她撇了撇唇,兀自嘀咕,「你千万不要在生病的时候叫秘书小姐来买我的蛋糕。」 他看她一眼,刘福她……难道不曾疑惑两人间的情谊,就朋友而言已太超过了吗? 他们彼此是不是都把「朋友」角色当成护身符,忽略了情感上的变化,对自己说谎?那么在他渐渐发现,且接受了这样的变化同时,她呢? 祁勳丰在心底一叹,知道自己不必抱指望。他一向是敏锐的人,总能在蛛丝马迹中嗅出人和人之间的心思转变,像他这样的人尚且在这件事上反应慢半拍,能期望迟钝的刘福有超出预期的表现吗? 他低唤着她的名,「刘福。」 「啊?」两人并肩行走,她低头注意到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拉得长长的。 「你喜欢的是女人吗?」记得之前他就问过这问题,可被她闪开了,以往能任由她打马虎眼,这回他要一个清楚的答案。 刘福怔了怔,然后笑出来。「不是。」 「你有情人吗?或什么未婚夫、指腹为婚的对象?」 他今天好怪,怎么都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可刘福还是回答,「没有。」 他更不解了,也就是说,当初她所说的「不可以喜欢她」,是因为有别的理由? 她反问:「干么这样问?」有点莫名其妙。 以祁勳丰对刘福的了解,她不是那种会无故放话叫男人不准喜欢她的人,那么,她当初这么说的理由是什么?思索了一下,他说:「你难道不知道,异性要谈友谊,彼此的情人是最大杀手吗?」 刘福想到最近正夯的偶像剧剧情。「唔……好像是欸。」只是,这和她是不是蕾丝边有什么关系? 啧,想这么多干么?反正有祁勳丰这样的朋友她很开心,有了他,她即使没人追也没关系。感情的事她早看破了,衰星就衰星,只要对他而言她不是衰星就好了。 「刘福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刘福心虚的低下头,庆幸现在是走在昏暗的小巷。「……没有啊。」 祁勳丰看了她一眼,了然于胸的笑了。 当初有点小私心的隐瞒一些事,刘福是有点心虚,虽然觉得祁勳丰即使知道她当初说的那个故事衰星主角就是她,也不会影响他们的友谊,可是要她承认,她还是缺了一些勇气。 再给她一点时间吧,老天爷,求求 让他们的友谊可以持续下去。她希望他能平平安安、永保安康,如此一来,再隔一阵子她一定有勇气告诉他…… 【第四章】 五星级饭店婚宴会场。 晚上六点的婚宴,下午三点左右就陆续有工作人员进场安排宴会事宜,有些是饭店宴会部门的员工,有些是花店人员,大伙儿分工合作,让婚宴能尽善尽美。 刘福的结婚蛋糕也在四点半左右送达,她和小绿、秀秀合力把蛋糕一层层架上去后,细部的修饰和巧克力花重组的部分她们帮不上忙,便先行离去回店里,只留下刘福一个人在会场慢慢的完成。 六层的结婚蛋糕不少见,可精美到让人舍不得碰的就真的不多了。刘福的巧手让她脑海中的构想几乎完美呈现,一朵朵如白瓷般的白巧克力百合栩栩如生,不少工作人员停下来欣赏,还有人拿出相机、手机猛拍,也有些人询问是哪家蛋糕店的作品,刘福带在口袋的十几张名片很快被索取一空。 不一会儿,新娘子来到饭店做婚宴前的准备,看到结婚蛋糕这么漂亮,开心得直夸刘福,热情邀她一定要留下来参加婚宴。 刘福本想推拒,毕竟新娘她并不熟,参加一个满是陌生人的婚礼其实很无聊,无奈新娘盛情难却,她最后被说动答应。 可答应人家的事她就一定做到,而不是客气敷衍了事,于是蛋糕最后的装饰完成,她就赶忙回家沐浴更衣才又过来。 也感谢祁勳丰之前的「贡献」,才让她有合宜的衣服参加这种正式的场合……说到他,早些时候她收到他的简讯,说今晚他有事不能一块用餐,也是这原因她才想参加婚宴也无妨。 刘福再度进到婚宴会场,还是习惯性的去看看自己的作品,有些得意自豪地抿着嘴笑。 婚宴会场有人拍照,镁光灯三不五时闪一下很正常,因此即使镁光灯的方向对着她,刘福也不会太在意。在她的想法里,她的蛋糕作品或是婚宴会场的人,都比她有吸引力多了。 婚宴场地十分宽广,光是五、六根挑高的巴洛克式大柱就奢华得气势十足,在这种地方宾客一多,找起人来就有种像在玩捉迷藏的感觉吧? 这家大饭店不但场地大,连婚宴企划也颇具水准,结婚蛋糕的一旁摆了数以千计的美丽百合和长柄香槟玫瑰、红色蜡烛,非常浪漫。 而大至舞台设计,小至欧式自助餐的餐具挑选、桌巾配色、花艺的摆放位置,也都十分讲究,整体气氛既高雅又别致,看得出用心,只是费用之高,恐怕也不是一般人负担得起的。 皮包里的手机震动,刘福找了个人少的角落看简讯。 v第十四章[10.10] 是祁勳丰传给她的讯息,内容一打开竟是张她闻着玫瑰花的相片,背景正是这家饭店! 她一怔,连忙抬起头来。祁勳丰也在婚礼会场 本来意兴阑珊的心情顿时变得开朗,太好了,再好吃的东西、再浪漫的气氛,还是要有朋友分享才有意思。方才她本来还打算等新娘出来,打个招呼她就要离开了呢。 她也传了讯息给他,「你在哪里?」 「嗯,龙虾冷盘还不错。」祁勳丰回传简讯。 刘福看了看放冷盘的大圆柱桌,绕了一圈没看见人,倒是也学他夹了几块龙虾沙拉吃。之后又传了封简讯再问他,「你在哪里?」 「蜜汁火腿够入味,据说食材是真正的金华火腿。」 她又绕了几根柱子,找到蜜汁火腿,夹了块尝尝……嗯,好吃! 好吧,这位先生爱玩捉迷藏,她也不急着找到他,反正他每隔一会就传简讯来告诉她什么东西好吃,她按图索骥就是。那么多道菜,她是不可能全都吃,就听他的也好。 他虽不挑食,但味蕾可精了,他说不错吃的东西,她现在还没有失望过。他介绍一样她吃一样,感觉就像两人一块吃饭,同样的菜色,一样愉快的心情。 果然,不久他又一一推荐不少菜色,而她也依言去尝试,到了最后几样,她真的吃不下了,正要向他求饶,又有一通简讯传来—— 「餐后想来块蛋糕,可是新人还没切蛋糕,我只能望着六层高的蛋糕兴叹。」 蛋糕?他现在在哪里?刘福绕过一根大柱走过去,远远的就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没来由的喜悦让她开心到眉眼俱笑,正要快步走向他时,才看见有个美人在他旁边,刚刚因为角度关系,她只看到他一人的身影。 那美人是谁?感觉好像和他很热络,看着他的样子也像对她很有好感,是他的女友还是朋友…… 想起他曾说过的话,她倒是忘了问他,他有没有女友了。 刘福的笑容收敛几分,心情也似乎有了变化,有点闷闷的、沉沉的,一时间,她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走过去。 正好有点想到化妆室,不如等她回来再说吧。 在化妆室担搁了一会儿,走出来时她和两位中年妇人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妇人眼神和她的对到,令她不禁倒抽了口凉气,一张脸垂得更低,心中默祷:别认出来啊,千万别认出来…… 可惜的是,老天没听见她的祈求,妇人已经向前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等一下!你、你……刘家的老三」 刘福吓得差点没腿软,猛吞口水连话都说不出来,好半晌才勉强发出单音节。「……是。」 妇人走向她。「你!果真是你,好些年不见,你似乎过得不错嘛?」眼眯了眯,妇人看她一身高级服饰,心里就是不痛快。 「还、还好。」为什么?为什么孟阿姨会在这里?刘福觉得自己完了。 孟秋霞双手交叠在胸口,口气冰冷,「你到这里来干啥?又来害人了吗?」 刘福心跳得好快,耳朵嗡嗡作响,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过往恐惧一古脑回来,她以为这么多年她该忘了,那种羞辱、那种害怕、那种快不能呼吸的感觉……可是,回来了,那种令她晕眩的感觉又回来了! 另一名妇人觉得奇怪,也往回走。「秋霞,怎么了?这个小姐你认识啊?」 孟秋霞冷哼,「这种灾星化成灰我都认得!你记不记得多年前我家大儿子因为追求一个女孩出了事,在加护病房待了快要一个月?」 妇人一愣。「啊?她是那女孩?」被秋霞诅咒了几年的倒楣丫头。但这丫头看起来颇得人缘,是有什么误会吗? 「可不是嘛。反正追求过这丫头的,没一个不出事。除了我家宝贝之外,我还听说几个追求过她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走楼梯会滚下楼、喝个汤会呛进医院、连看个球赛都会被球中。这丫头说有多邪门就有多邪门,我早说过以后每见她一次骂一次。啧!晚一些得进庙里拜拜,天晓得距她这么近,会不会也沾了什么霉运?」 刘福一张脸一下红一下白,手揪紧着衣服,松了又放,放了又松,从前受辱的画面又在脑中鲜活了起来,她记得这孟阿姨的嘴巴好坏好毒,还曾同丈夫到家里辱骂她,泼洒脏东西。 孟秋霞还不打算放过她,一张妆容厚重的老脸绷得死紧。「这可是人家的喜事,你又来干什么?来当花蝴蝶飞来飞去,勾引男人吗?千万别因你一个人,又有哪家孩子发生了什么事才好。我当人家媒婆当了二十几年,还没见过你这么命硬的,你啊,我还是几年前的老话,你这种命格嫁不出去的,追求你都会出事,把你娶回家还得了!你还是剃发当尼姑,到寺庙好好修行,别再出来害人!」 一旁的妇人有些印象了,秋霞好像提过这丫头家是算命的。「这丫头家不是堪舆世家吗?我想『福星说』自有人家的道理,你就别再骂了。」瞧这丫头委屈地低着头,就算被骂也什么都没说。 「什么堪舆世家?笑死人,一家子骗子!大概他家老父也看出这个女儿是衰星、扫把星,怕人家知道了,女儿会嫁不出去当老姑婆,这才对外诓说这丫头是福星,娶到她的人能旺家运,害得一些人着了道。缺德,有够缺德,这种人一定会有报应!」 刘福忍无可忍,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孟阿姨,有些事要适可而止,尤其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所谓的报应,是所做所为所言天地不容,以此为因,而有果报业报。你因为你儿子的事而对我有怨恨、想骂我,我一个人承担就是,实在不应该又牵扯到我的家人。是不是堪舆世家,公道自在人心,也不是你诋毁就会黑白混淆,只是徒增口业、有损阴德。」 「厚厚厚,听听、听听,这丫头可真行啊,咬文嚼字的秀口才,是要考进士吗?你装什么清高?明明是衰星,你家人却放话说是福星,这不是骗子是什么?会不够缺德、没有报应吗?怪不得你妈一连生三个女儿,连个继承香火的男丁都没有,这不是现世报是什么?」 生男生女天注定,由不得人,这样也能把她妈咪拉进来骂真的很过分! 刘福再次深呼吸,「古代有则劝世故事,说有名富商连得五子,却不知造桥积善、修心修行,性子刻薄多疑,成天作威作福不自省,有天,一把无明火起,其妻其子全都葬身火海。」 「你、你、你这恶毒的女人,竟然敢诅咒我」 「你有不知造桥积善、修心修行,性子刻薄多疑,成天作威作福不自省吗?如果没有,有什么好怕的?但若符合条件,你是该害怕了。」 「臭丫头!」 「更何况,所谓的福星,也需要有德有福的人才足以匹配。」这回刘福声音小,却字字清晰。 「什么你是说我儿子无德无福吗?告诉你,我儿子是福寿双全,给梁大师批过命的。你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什么东西,我叫刘福。」 v第十五章[10.18] 「我倒要看看你这种伪福星,有哪个瞎了眼的男人敢要。光追求就出事,娶进门只怕要准备办后事。」 「谁要准备办后事?」一道低沉有磁性的声音传来,刘福和孟秋霞及妇人都回过头。 祁勳丰走到刘福身边止步,刻意打量了一眼孟秋霞,「你吗?看起来是挺尖酸刻薄,倒看不出日薄西山了。」 刘福心一惊,祁勳丰来多久了?她和孟阿姨的对话,他听了多少? 孟秋霞瞪大眼,又怒又气,「你、你又是谁?」 祁勳丰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目光温柔地看着刘福。「福福,不介绍一下?」 福、福福?刘福僵笑了下,很镇定的说:「朋友的妈妈。」 「我儿子没有你这种衰星朋友。」孟秋霞看出眼前贵气又颇有来头的男子似乎挺护着刘福,故意道:「这位先生想必是刘福的男友,或对她很有好感的男性友人吧?如果是前者,奉劝你赶快分手;如果是后者,也快点回头是岸、保持距离。这丫头可是倒楣的衰星,这种事她八成不敢据实以告吧?追求过她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我儿子也是其中一个,他可是在加护病房待了一个多月,和死神搏斗许久才活下来的。」 「真可怜。」 「是啊,真的很可怜,看儿子这样,为人父母的心都快碎了,所以我以受害者家属的立场,奉劝你远离这灾星。」 「不,我是说刘福真可怜,为了一个不守交通规则乱闯安全岛、还白目地闯快车道活该被车撞飞的追求者,莫名其妙担负了莫须有的罪名。更倒楣的是,这白目还有一个更白目的妈,成天到处说人不是。你说刘福是衰星,如果这是指她遇到你们这对不明是非的母子,那她还真的是衰到爆。」 「你、你、你——」 「我说错了吗?」他扬眉。「刘福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不晓得她是不是福星,可说她是衰星,我也无法认同。」 「这女的如果是福星,我儿子在她旁边就不会出事。」 「照你的理论,真正的『福星』就是带在身边像穿了件金钟罩铁布衫一样,到银行抢劫,即使在枪林弹雨中也能全身而退;不守交通规则的闯了红灯,被车撞也该是大货车坏掉喽?」 「就算不是这样,两人一块出门,为什么是我儿子进加护病房,刘福却毫发无伤?」 「她没闯安全岛、没闯快车道,会受伤才奇怪。」这世上的父母都是这样吗?除了自己的孩子是人,其他的都不是。「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想,还好那天是刘福在,所以即使儿子伤得重,也只是在加护病房躺了个把月就脱险,如果没有她,也许连那一个多月也甭躺了。」 「哼!」孟秋霞第一次说不过别人,只得恨恨的冷哼一声。过了一会儿,她又不甘心的说:「年轻人,别不信邪,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破除这女人衰星的命格。你难道都不觉得奇怪,像她这样花儿般的女孩为什么都乏人问津吗?」 「我不是人吗?」这种欧巴桑他真的很不想理她,她让他想到自己那个同样迷信到不可理喻的祖母。 「你会后悔!」 「如果硬要说后悔……我唯一后悔的事就是,为什么没有在她遇到一群没担当又贪得无厌的追求者之前遇到她,让她得饱受欲加之罪的流言之苦?」这些话虽是故意说出来气这个欧巴桑,却也是祁勳丰真实的心情。 忍受着这不明是非的女人辱骂,刘福只是噙着泪没多说什么,直到对方污辱到她的家人,她才稍稍予以反击,但他看得出她很无助、很害怕。她一直是个性子再温和不过、如同小兔子般的女人,怎么会有人舍得狠心一再相逼? 刘福说过的故事就是她自己的经历吧?一次又一次被有目的的追求,一次又一次莫名其妙被辱骂,最后还被安上「衰星」的罪名。一个十几岁的小女生承受着这些状况许多年,她怎么会不痛?怎么会不怕? 看着她无助且孤立无援的样子,他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掐住,以往只会旁观不插手的态度丕变,他像支拉满弓的箭,巴不得马上飞射向前去教训伤害她的人。 他牵起她的手。「走吧,新郎新娘都切好蛋糕了,我来找你一块去吃的。」 刘福一转身,眼眶就红了。「祁勳丰,不要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 因为我会想依赖。刘福在心里回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另一种,「那位太太说的是真的。我是个灾星,真的,追过我的人,每一个或多或少都出了事。」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灾星,可因为发生了太多事,连她自己都觉得玄,也无法全盘否认和她没关系。 就算那位孟阿姨的儿子出事不关她的事,但其他人呢?为什么其他人也都刚好是在她身边或和她约会时出事?冥冥之中,是不是真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跟你说的故事,那里头的主人翁就是我。」 「那又怎样?对别人是灾星,对我不是就好了。」 「嗯,我们只要一直是朋友,我就会是你的福星。」这句话她本该说得愉快,可一掠而过的遗憾却冲淡了这样的心情。这话阻断了他们有「其他关系」的可能。 祁勳丰看着刘福,牵着她的手劲加重了些,终于明白当初她为什么会说「不要喜欢上她」这种话。 「好,你就一直当我的福星吧。」即使确认了自己的心意,他却不急着告诉她,他感觉得出她以往被追求的不愉快经历仍然深深困扰着她,他的告白不会让她开心,反而只令她担心害怕。 时间很多,他可以慢慢来。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刘福的心情大起大落,她现在最想要的只有回家。「祁勳丰,我想回家了,蛋糕我改天补请你。」 「好啊,我送你。」 两人走出婚宴会场,祁勳丰要刘福在原地等他,自己走向停车场开车过来。忽然,有部停在路边未熄火的车倏地转出,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他—— 刘福亲眼目睹,吓得尖叫。「祁勳丰!」 祁勳丰回过头,千钧一发的闪跳开来。 车子没有减速,前进后飞快的转入巷弄。 刘福心惊胆跳,放下摀住眼不敢看的手,见祁勳丰倒在一旁,急忙快步走过去,扶起倒地的他。「祁勳丰?祁勳丰,你没事吧?没事吧?」 v第十六章[10.25] 左手在扑到地上时重摔了下,祁勳丰痛到发麻,冷汗直流。 刘福以为他怎么了,抱着他,慌得声音颤抖,语无伦次,「祁勳丰,你不要吓我,赶快起来,快点……你要是怎么了,我会自责一辈子,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她好不容易才有他这个好朋友,不能出事,他绝不能出事。 许久,祁勳丰才痛哼出声,「我没事,你先别那么紧张。」瞧她吓得声音都抖得不成样了。「没事。只是手可能受伤了。」 刘福的心还是慌成一团。「都是我害的,如果不是我急着想回去,也许就不会遇到这种事。」她不断想着孟秋霞说的话,她真是是灾星吗?不但追求她的人出事,现在连朋友也不能幸免于难? 「刘福,这跟你无关。」见她慌乱的样子,他抬起还能动的右手抚着她的脸。「如果没有你的叫唤,我才真的会出事。你是我的福星,你忘了吗?」 刘福望着他,从他沉稳坚定的眼中找到相信、安定的力量,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福星、福星,如果她真的是福星,祁勳丰会毫发无伤,而不是这样出事。她不是福星,不是,从来就不是,她没有比这一刻更加确定这件事。 她好怕,真的好怕他出事,在美国她有不少同性朋友,彼此的感情不错,但也仅止于不错,她并没有什么真正可以谈心的好友。 祁勳丰是她第一个异性友人,也是第一个想保护她、守护她的朋友,她可以跟他分享好多事。而他知道了她所有不好的事,也没有嫌弃她、防着她,这样的朋友如果没了,她真的、真的会好寂寞。 所以她要保护他,一定要保护他! 祁勳丰一面安抚着刘福,一面想着方才的事。那部车明显是冲着他来的,才会明知道前面有人却丝毫不减速,见他倒地还加速离开。 他最近在公司强行推展新制,影响不少人的权益,尤其是几个大股东。有人还放话要他小心点,看来不只是吓唬他,打算来真的了。 公司中,谁的权益在他入主后受影响最大?谁又最怕他回来当家? 经营的真本事没多少,不入流的手段倒是层出不穷,这样的「意外」只怕在未来只会更多不会少,他有什么方法可以一劳永逸呢? 梁心居—— 这里正是常在第四台卜算节目亮相、拥有众多贵妇拥护者的神算——梁一心的住所。 一入门,众多神像置于举头三尺的角度,一旁的小几上则放置着据说加持过的聚宝盆。 擦得光洁的大桧木桌后有一个着长袍马挂、年约六十的矮胖男子,正聚精会神的在纸上写些什么。好半晌,他才抬眼看了下坐在对面的贵妇。「这两人八字是挺合的,女方命格清秀,能旺夫家,只不过……」他故意欲言又止的停了一下。 「只不过什么?」贵妇焦急的问。 似乎很满意贵妇的反应,他点点头慢条斯理的说:「女方名字过硬,字字克令郎,未来怕女强压过男,令郎气势上会弱了点。」 这话听在男方母亲耳中,确实极为刺耳。「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老觉得儿子被吃得死死的,还没娶进门呢,就什么都听那女人的。梁大师,儿子喜欢,我们当人家父母的也不能说什么,不过感觉上总是差了点,没什么法子可解吗?」 「女方名字改一改就行了。」 「那就麻烦大师了。」 「小事。」 贵妇千谢万谢,留下一大包鼓鼓的红包后离开,后头依序又有人来问事。一连七人来访后,梁一心关上大门,今天「门诊」已满,谢绝访客。 要知道,当大师的人不能太贪心,得立下规矩让客人遵守,与其一天十几个小时待在那里等客人上门,还不如立下一天只为七个客人服务的规矩。限时限量的东西才会教人抢破头,否则百货公司周年庆每日前十名的优惠,也不会教人前一天就守在门口排队等第二天开门。 因此,梁心居每日七诊,客人已排到半年后。 至于剩下的时间他在干么?忙着上电视卜算节目、到第四台卖聚宝盆。当然,他也偶尔会被超级豪门请到家中作客,这种生意才真的金额惊人。豪门利益冲突多,只要懂得大户心理,他便能左右逢源,大发利市。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这「神算」之名一开始被叫得挺心虚的,易经数术、紫微命盘这些基本知识和堪舆皮毛他是懂,因为好歹师承名师之下,但也仅止于此。若问他灵不灵?咳——不予置评。 后来他发现,同业中其实不少人的功力也一般,可人家还不是凭着能言善道就上节目捞钱。这样如果也可以,那他更具本事了。 凭着他年轻时当过跑江湖卖药骗老人,又当了几年补习班老师骗小孩,之后再当赝品集团高级业务骗大人……累积了一二十年的经验,他就凭一张嘴招摇撞骗,有数万人见证且祸及老中青三代,他当然是神算的不二人选! 然而,当神算也是有风险的,例如预言总统大选要选对边、美艳红星情归何处也要猜对、某某女星会不会和大明星前夫复合更要小心发言…… 也许是他福至心灵,让他几乎没有选错边过,于是他梁一心,就和「神算」两字拆不开了。 话说就他数十年来所见所遇的算命仙,大多和他一样水准,唯一真称得上半仙的,大概只有他在近二十年前正落魄时遇过的一个小女孩,小女孩身边还跟了一个四、五十岁的高瘦中年人。 那孩子十分可怕,一眼看出他在「跑路」,当他恶向胆边生时,她却告诉他,只不过是诈欺罪被通缉,有必要把自己的未来也赔进去吗?莫忘了他家中还有老母。 她赏了他一碗饭吃,还指引他往东走,说最迟该月底便可遇到改变他一生的贵人。结果该月最后一天,他还真的遇到恩师。 那女孩小小年纪就如此了得,他原以为不出十年必是国内赫赫有名的命理师,但可能「天妒英才」,那名小神算也许没来得及长大,要不怎么这十几年间,他去过无数堪舆灵学大师的聚会,见过不少本界名人,独独不曾再见到那名小女孩? 只是见不着也不是坏事,万一她认出他是当年那名通缉犯可就不好了。 梁一心想着前尘往事,门铃突然响了。都关上门了,仍会来按门铃的,不是熟人便是「贵客」。他先看看监视萤幕上的影像,才按下开门键,起身相迎。 不一会儿,祁芳明大步入内。 「稀客啊,祁先生。」 祁芳明在太师椅上坐下来。「我来,是接续上一回所讲的事。」两个月前,在母亲约见梁一心之前,他早就先一步见过他,商议了一些事。 v第十七章[11.04] 那时梁一心建议老夫人,说祁勳丰的败家运命格不是不可破,只要娶个鸿福齐天的福星就能破解。老夫人一听很高兴,忙着问福星命格的女子哪里找,梁一心推说福星不容易出现,即使出现祁勳丰也未必肯娶,只承诺必定会替她留意,不会让她失望。 之后就是等待,等祁芳明把「福妻名单」送到他手上。 在这两个月中,老夫人很是殷勤,时不时打电话询问,隔没几天就遣人送来女方的生辰八字。梁一心真的很想「乔太守乱点鸳鸯谱」,可是他收了祁芳明一百万大红包,只能等他送来名单。 可是,如果祁芳明心中早有人选,为什么又要等两个月? 祁芳明递出一个生辰八字。「就这一个。」他可是费尽心力才找出这么神似的人呢。 他忽然很期待,当祁勳丰见到这位「福妻」时,会是什么表情? 【第五章】 「刘福,你现在有空吗?」祁勳丰坐在车里,透过前方的挡风玻璃眺望对面公寓的三楼。难得周末没有行程,他索性把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直接拿来送她。 这丫头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到美国后一个星期左右,不知是不是他想太多,忽然觉得她的态度变了个样。他从美国打电话给她,她爱理不理,要不然就是正好有事,总说不到两三句话就结束通话。 回来约见面,她也说很忙,他都回国三天了,还是见不到她。 现在,他跟刘福说话也得小心翼翼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个……可是……我很忙欸。」刘福紧张兮兮的说。 「连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我有点怀念你家附近那间豆浆店,要不要……」 刘福截断他的话,急忙说:「不要!我、我不在家。」好心虚。 「那到你店里?」祁勳丰皱起了眉,这丫头真的很不对劲。 「不要!不要去店里,我也不在。我和朋友有约,那个……我在忙,要挂电话了。」快速结束和祁勳丰的通话后,刘福闷闷的,看着电话不语。 祁勳丰更是脸黑掉,半天说不出话。长长的吐了口气,他想人都来了,就自己去吃个烧饼油条加咸豆浆吧。 刘福叹口气倒回床上,他三天前从美国出差回来了,有带礼物给她呢。她好想见他,可是不行。 不要见面,打从上回他差一点被车撞、摔得左手轻微骨折后,她就觉得自己该疏远他了。 真出了事,她承担不起;真出了事,她会连自己都交代不过去。她会责怪自己,早预料到的事、可以避免的事,她为什么要放任事情发生? 电话又打了进来,她紧张的看着手机,是大姊打的。莫名松了口气,她心里却也有点失落,真的很予盾。 大姊八成是打来提醒她不要迟到吧。「大姊。」她接起电话。 「要出门了吗?」电话另一端传来刘苔清雅的声音。 「嗯,准备要出门了。」她从床上坐起,理了理外出的服仪。 彼此的对话停顿了一下,刘福是发呆,刘苔却是若有所思,几秒后她说:「有件事我虽然开心,但还是不问不快。我们家小妹一向对相亲没好感,这回怎么这么好说话?」 在美国的时候,老妈不是没有想介绍刘福认识异性友人,可她家小妹每次不是跑掉就是躲起来,有一次人家都到家里来了她还躲在浴室不肯出来,弄得老妈好笑又好气。 这一回,自己只是趁着到她店里吃蛋糕时提了下老妈说的事,本来还想可能要费一番工夫去说服她,没想到她只是犹豫一下就答应了。 小妹看似好好小姐,可对于坚持的事也有她的古怪脾气。她答应得太爽快,刘苔反而觉得不对劲。 「大姊你说错了,我只是答应去认识新朋友,你不要老是相亲相亲的说啦!」 不过是个名称,内容物换汤不换药,刘苔懒得争这个。「……你答应得太轻易了,不太真实。」 「呵呵……你不在我身边,要不然我就可以捏你一把,告诉你这是真的。」 「刘福,你不要跟我打马虎眼,这次相亲对象是你姊夫远房亲戚,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你要是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可以考虑。」 刘苔的话令刘福有些心虚,她这个大姊很恐怖,像部超级光机。她是没有喜欢的人啦,可会去相亲也的确是有原因。「那个……我再不出门就真的要迟到了。」生怕再多说几句会被逮到把柄,她匆匆结束通话后,看了一下时间就出门。 心不在焉的关门后,她步行下楼,才踏出公寓的门口,就正好和由豆浆店走出来的祁勳丰撞个正着。彼此对看一眼,霎时都是一怔。 「你、你、你……」刘福心虚得久久说不出话。 原来在家嘛,为什么说不在家?祁勳丰也不质问她,只是指了指后头的店家。「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什么都没问,她反而难过。想了想,她说:「我要去约会。」 他又是一愣。刘福以往除了工作外,其他时间几乎都是和他在一起,她的朋友他倒是没见过。「我送你,方便的话要不要一起喝个咖啡?」 「不、不太方便。」 「这样啊……」 「我今天的约会,其实是……」深呼吸后,她说:「是相亲。」 刘福约会的地点,是在上一次受邀参加婚宴的那家饭店。 v第十八章[11.13] 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又可以造访这家饭店,只不过这回喝咖啡的地方,是一楼的半露天咖啡座。 来到约定地点,简单的确认身分、彼此介绍后,刘福就安静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杯中的温热咖啡。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背影音乐是西洋老歌和……某人有些吵杂的嗓音。 刘福索然无味的听着大姊口中「不错的对象」发言,对方正说着他学生时代的往事。也许因为没什么交集,也就引不起她的兴趣,她顾及礼貌的微笑,心思却早就飘离。 方才祁勳丰其实是早在她家楼下了,才打电话给她的吧? 这段时间她刻意不和他见面,饭友时间也推说忙到不可开交、没时间准备,幸好他正好有事到美国出差一星期,老实说,她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到美国的那个星期,有空还是会打电话给她,她虽然不至于不接,可却刻意的冷漠,不然就是淡淡的几句打发他。 天晓得,她还有多少话没有说!例如阳台上的玫瑰花苞开了、一连下了几天雨下得好烦、蛋糕作法上又有什么不同的巧思、一个人去两人常一块光顾的小店吃饭……算了,都是些琐碎的日常小事,他没听到也没损失吧。 其实,她也想知道他在美国好不好?工作顺利吗?有没有拨空去她推荐的咖啡厅喝咖啡?那个总是热情又活力四射的老板,长得像不像年轻版的阿诺史瓦辛格? 无奈这样的想念,她却只能压抑。她宁可和他之间变冷淡,也不希望他有分毫的差池。正因为他珍惜她这个朋友,她更要懂得保护他。 君子之交淡如水,她想自己是需要时间适应的,毕竟她和他之前真的太好了,好到她都怀疑他是不是把除了上班和睡觉以外的时间,都空出来给了她? 明明就很想念一个人,却又不得不保持距离,好辛苦…… 别再想这个了,越想,她的意志力会越来越薄弱。 刘福试图将注意力转移,透过落地玻璃窗往对面看过去,上回办婚宴的宴会厅又有一堆工作人员在忙碌,八成正为几个小时后的宴会在做准备吧? 刘福不禁想,以巴洛克式大柱为中心的圆桌,这回不知会摆上什么菜色?是不是也会有个男人一边品尝佳肴,一边发简讯给同在会场的朋友要对方尝尝? 事后她曾问祁勳丰,那天参加喜宴为什么不约她或和她一起入席?他说那天的婚宴,他将它归纳为应酬性质,属于公事范围,而和她一起用餐,应该是在很愉快、很放松的心情下进行。这是属于他的私人时间,他的好心情只想和朋友分享。 因为是朋友,他可以坦率的展现真性情;因为是朋友,高兴的时候就笑、不开心就板着脸,不必压抑着应酬一切;因为是朋友,他可以分享、可以信任她。 祁勳丰不曾说过什么,可刘福知道他对她真的很好,他是那种做的永远比说的多的人,能认识到这样的好朋友她很荣幸。他护她、宠她,所以她也得对他好一些,起码,不能因为她而让他受到伤害。 前天大姊和刘德化到她店里作客,跟她提到了相亲的事,说是老爸和老妈的意思。一开始她很直觉的排斥,反问大姊,她如果真的和人家交往,对方又出了事呢? 大姊很淡然的表示,只要不是心怀不轨,而且事先让对方知道她曾有的「丰功伟业」,对方却仍诚心的想交往,那么,她为什么要拒绝?当然,交往的前提得是她自己也觉得对方不错。 犹豫了一下,她想相亲只是多认识一些人,不见得就是非要结婚。或许多认识一些朋友后,她和祁勳丰就不会常凑在一块,这样他被她带衰的机会是不是就低很多? 虽然祁勳丰摆明把这些事视为怪力乱神,可她还是怕,也许是生在堪舆世家,她比别人更敬畏无明,因为她看过太多太玄、宁可信其有也不要铁齿的事…… 「刘小姐?」 刘福依然在神游。 「刘小姐?」 对上一双殷切的眼神,刘福一怔,忙回神坐正。「……是。」她暗骂自己失礼,今天她可是来相亲的……咳,来认识新朋友的呢。专心点! 况且,不是不要再想祁勳丰了吗?她怎么想什么、不管如何想转移注意力,最后还是绕着他转不出来? 「不好意思,我的话题你大概觉得无聊吧。人老了,一掉进回忆里就出不来。」 「不……」是她比较失礼。 眼前这位陈先生是个执业律师,三十四岁,高瘦身材、长相帅气有型,态度上也诚恳。平心而论,真想要结婚的女人,这一型的男人应该别错过。 大姊果然很尽职的在替她把关,通过大姊那关得以和她见面的,都是水准之上。 可是……这样上上水准的男人,她却芳心难动只想发好人卡 「刘小姐好文静。」陈耀东倒是对刘福很有好感。 「我?」她不是文静,只是心不在这里,方才一直在神游。 「我听过一些你的事,有些事真的不必过度迷信。」陈耀东露齿一笑,他有一口好看到可以去拍牙膏广告的白牙。 刘福勉强一笑。 「我知道某名门也有类似的状况。在几十年前也有个据说会克父母、败家运的小男孩因此被驱逐到国外,后来却成为企业家,回国上演了一出王子复仇记。 「我父亲和男孩的父亲是好友,也是那家集团的律师,他曾在男孩被放逐到国外时替已故好友守住一些属于他儿子的权利。看到男孩成长史的父亲不只一次的感叹,信鬼神可以端正心术不作恶,迷信却足以令人忘本失去初衷。」 「你爸爸真是个有智慧的人。」刘福叹了口气,真希望她也有陈爸爸的智慧。可是,正因为是发生在别人家,所以才旁观者清,若发生在自己身上,也许就多少迷信了。 「刚刚一直都是我在说我的事,刘小姐要不要聊聊自己?例如你有什么嗜好?喜欢去哪里旅行?抑或是欣赏什么样类型的异性?」 前面问题的答案众多,直到最后一个问题,她脑中的影像几乎是在陈耀东说完话的下一刻就浮现——祁勳丰。 v第十九章[11.20] 刘福心跳漏了半拍,这种时候,他「跳出来」干么?人家问的不是她最喜欢的朋友,也不是她觉得最好看的男生,当然更不是她的饭友是谁。 欣赏什么样类型的异性,换句话说就是她会为什么样的男人心动,这样的题目,她脑中为什么会冒出祁勳丰? 她会为祁勳丰心动吗……刘福倒抽了口气,不会吧?他只是她的朋友,大概是因为方才心里想的人都是他,这才浮现他的脸孔吧? 不是有个测试吗?把月亮倒着念成「亮月」二十次,然后忽然问说阿姆斯壮登陆了哪里?那些默念「亮月」的人会直接回答「亮月」。 唔,一定是类似这样的反应! 「刘小姐?」陈耀东耐心等着刘福回答,但是也等太久了。他问了那么多问题,都很平常生活化,她好歹有一项可以让他知道吧? 忽然,有个声音加入他们。「刘福的嗜好可多着,不工作的时候喜欢发呆、压马路、逛街、吃好吃的东西和跳华尔滋……」 在刘福的抽气声中,祁勳丰很大方的捡了个空位坐下来,彷佛这场约会本来他就该出现。 「你……」陈耀东讶异的看着不请自来的人。他怎么也在这里? 祁勳丰接着说:「刘福在发呆时,你最好陪着她放空,因为你说得再多、再精彩,她半个字也听不进去。当然,平时她会反对的事,就可以这时候拿来要她做决定,因为她「无力反对」。 「压马路的时候,记得走在她后头,要不就乾脆拉着她走,因为她一定有办法和你走丢。 「和她逛街时,她对什么东西都很感兴趣,可以看个老半天,但千万不要因为她有兴趣就买给她,她真正想买的东西一定是折回去时才会买,她称这段时间为『人神交战期』。否则买了一堆东西给她,得不到她的感激,还会被她损一句『你真的一点也不懂得逛街的乐趣』。 「刘福吃东西不会太挑食,也不一定非餐厅不可,事实上她偏好物美价廉的小馆,对很多女人讲究的气氛好像不是很在意。要真说唯一会让她执着的店,大概只有那一家『混搭』得很彻底,店名叫『you』,里头卖和风料理的店。但她喜欢那家店,不代表她什么和风料理都吃,她不吃生鱼片,也不吃太油腻的食物。 「偶尔和她一起当『间谍』光顾别家蛋糕店,你最好空着肚子去,因为会被迫吞下五、六种以上不同口味的蛋糕。她吃蛋糕永远只吃一口尝味道,你必须负责把剩下的蛋糕吃完…… 「华尔滋对她而言是种很愉快的舞步,她戏称为缘分之舞。和她做朋友这一样非学不可,要不然她得常常独舞,很寂寞的。至于欣赏类型的男人嘛……这点我也不知道,无可奉告。」 刘福低着头,眼中渐渐汇聚雾气。这样的好朋友,她怎么可以失去他?她倏地起身。「不好思意,我、我去化妆室一下。」 剩下的两个男人互看一眼,陈耀东先开口,「勳丰……似乎对刘小姐很熟?」其实,熟不熟不是重点,重点是,什么时候见过祁勳丰对一个女孩子如此了若指掌?没有花心思去注意、去在乎,认识再久也不可能这么了解。 他知道祁勳丰是个标准的工作狂,除了工作外,从没见他对什么感兴趣,所有的人事物也只有在和工作有关时,他才会愿意花心思。可这个刘福……陈耀东实在不知她和祁勳丰的工作有啥关系? 祁勳丰端起刘福喝过的咖啡杯就口,没回应他的问话。 祁陈两家算世交,陈父本是祁家的律师,但祁勳丰的父亲往生后几年,祁芳明将集团内的律师大换血。 可即使工作上没往来,陈家仍照顾祁勳丰十年,他小时候还住过陈家,和陈耀东一起上下学。 祁勳丰到了美国,陈家是他唯一有联络的,一直到后来他回国处理联通事务,需要信得过的律师,这才又找回他们父子。 他是陈耀东的老板,也是交情不错的朋友,只是对于祁勳丰,陈耀东总觉得彼此仍有段距离。在联通,比起其他人,他虽是被归类为祁勳丰心腹,可那也仅止于公事上。 有一部分的祁勳丰,只属于他自己私人所有,旁人无法了解,而他也拒绝分享。 陈耀东是很好奇刘福和祁勳丰是什么关系,因为他对她似乎相当了解,可他不愿回答,自己也不会自讨没趣。何况祁勳丰的表情太高深莫测,他好不容易有个轻松假日,可不想误踩地雷让自己不好过。 捡了个安全的话题,他说:「怎么会来这里?来用餐吗?」 「来送东西。」祁勳丰懒洋洋的开口。 「送东西?」聪明的话,这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但陈耀东实在太好奇了,毕竟假日时送礼以私谊可能性最大,而就他知道的祁勳丰,并没有非亲自送礼不可的人。即使是敬重他父亲,一向也只是请秘书送礼。 大老板亲自送东西来,嘿嘿…… 「从美国带回来的那只,被你取笑长得很呆的大熊。」 这下陈耀东的好奇心完全被挑起了,他笑着说:「是送给哪个朋友吗?那我非和她见个面不可。谁教你说笨熊之所以被买下来当礼物,是因为它长得像即将要收下它的人。」他对祁勳丰要送礼的对象很好奇,会收布偶熊这种礼物的,一定是女的。从美国买回来当礼物已经不可思议,而且还亲自送来厚礼,这种奇观就像看到猪在天上飞! 就他所认识的祁勳丰,除了年代久远的孙宜苹之外,根本是绯闻绝缘体。 但事实上,祁勳丰长得高大体面,活脱脱是偶像剧里走出来的贵公子,陈耀东知道有不少千金对他似乎颇有意,也传过走得近,可却从来没有人获得他的承认,想来八成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亏得祁勳丰那张冷脸加上有难讨好又喜怒无常的怪性子,要不然,联通内部有不少爱发豪门春梦的女职员,他哪能安静度日? 而不管对谁,祁勳丰从来不谈自己的感情,应该说,那个部分也没人敢多提多问。孙宜苹的背叛,让一向缺乏安全感的他更不相信爱情了。 有时候,有些长辈或生意上的友人提了,他会岔开话题,如果刚好遇到心情不好,他就冷着脸让气氛冻结,时间久了,也没人会再自讨没趣,过问他的感情状况。 可是近来陈耀东回联通之后,竟发现祁勳丰有了那么一些不同。在公司,他一样是严以律己也严以待人的严苛上司,部属犯错他照常不留半点情面,只不过该怎么说呢?就是觉得他越来越像个人,一个正常的……或者更不正常的人 举例一:以往没有假日,连六、日都在公司度过的「工作中毒症患」者,近来会主动要秘书排开所有在休假日的应酬和工作——理由:我不能有假日吗? 举例二:以往打死不吃便当的男人,听说近来天天吃来路不明的便当度日,而且吃得很开心、很愉快。陈耀东为此高度怀疑他每天的「快乐点」就是等着翻开便当。并且,不吃甜点的男人近来每日吃一块加了很多鲜奶油的蛋糕当下午茶——理由:人果然是习惯的奴隶! 举例三:千里迢迢从国外带回来一只布偶熊——理由:这只熊长得太像某人,不买来送她太对不起她! 从那天起,陈耀东就对那只熊未来的主人很好奇,想看看祁勳丰口中的那个人,是「她」还是「他」? 陈耀东问道:「你约的朋友来了吗?」 v第二十章[11.28]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qq。】 「来了。」 「在哪里?」虽然有点没礼貌,陈耀东还是忍不住用目光梭巡着长得像熊的女人。 「很不巧,刚好是你今天约会的对象。」 陈耀东脑袋霎时当机,几秒后才惊讶低呼,「……刘福」她长得像那只熊?哪里像了?一点也不像啊!人家长得纤细甜美,没有虎背熊腰,也没有那么大的头…… 他一顿,忽然想到祁勳丰幼稚园时喜欢上一个同班的小女生,竟然给人家取绰号叫「小熊」,小女生明明超可爱,可以说是幼稚园的小小校花了,叫她「小公主」还差不多,为什么叫人家「小熊」? 过了很久之后,他才知道「小熊」在祁勳丰心里和「可爱」画上等号,那时的他,原来是喜欢那小女生的。 只不过,男人会觉得一个女人可爱?祁勳丰他、他、他…… 他是不是在无意间,发现了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陈耀东心想。 「祁勳丰、祁勳丰!你走慢一点,等我一下!」 刘福快步的跟在祁勳丰后面,前头的高大身影却没有缓下步伐的打算,逼得她只得小跑步的跟上。 「祁勳丰!」见他还是不停的走,她只得跑到他前方,双手大张地拦住他。「你走、走这么快……很难追……」她胸口起伏,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他开口道:「你这不就追上了?」 「我追得很喘啊!」他人高步子大,他走一步,她得用两步来追,很不公平的。 「没人叫你追。」拍下她拦住他的手,他打算从她身边走过。 刘福急忙的转过身又拉住他。「祁勳丰,你在气什么?」她是撒了些小谎,可他有必要这么生气吗?较之于他,她才真的是被他惊吓过度吧? 「有吗?我有生气吗?」 「有!你就是有!」 祁勳丰在心中叹了口气。「赶快回去吧,耀东还在等你。你今天约见面的人可不是我。」原来当配角是这种感觉,他还一直以为在她心中,他会一直是主角。 「陈先生……是姊姊介绍的朋友。」她小小声的说。 「你姊姊的眼光不错。如果是耀东的话,除了有点小八卦之外,确实是个满好的人。」长相好、家世优,有份不错的工作,为人精明内敛、宽容有礼,是个好对象。 「他、他是很好。」 「那就该好好把握住。这么好的人,不是常常可以遇到的。」 「说的也是。我也二十四了,是该多交几个异性朋友,甚至谈场恋爱了。」她的话是说给祁勳丰听的,却像是在说服自己。 很简单、很一般的对话,可为什么她的心里越来越难过?一颗心揪得好紧,紧到快要不能呼吸? 这样很好,记得他说过男女友谊的头号杀手是彼此的情人,祁勳丰如果以为陈耀东和她交往,以后约她的机会大概就少了,这不就是她所期望的吗?她就是不要他们走得太近,怕他被她害了呀。 但是为什么,她所想到的不是因此而安心,反而是伤心、难过、焦急,这些负面的情绪搅和在一块,在她心里变成了一股难以负荷的沉重感,那种感觉像是……像是情人要分手 只是一瞬间,刘福忽然懂了,懂了自己这样的难过是为什么。 如果她真的只当祁勳丰是单纯的朋友,她不会这么难过,真是哥儿们的话,遇到相亲这种事,她甚至可以请祁勳丰陪同,给她意见、交换想法。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明明认同了陈耀东,她却难过到无以复加,比他大肆批评相亲对象还要失落。 他认同陈耀东,那就意味着真的只把她当朋友,才能给她祝福,可是她要的不是他的认同和祝福,他知不知道? 那么,她要的是什么?她知道的,其实一直都知道,只是她很鸵鸟的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情势逼着她去面对。 她对祁勳丰的感情,不知何时早已超越了友谊,而她依然用「好朋友」这个角色在自欺欺人。 若不是喜欢这个男人,她又怎会任他霸住她所有的休闲时间,只要能和他在一块就觉得满足?若不是喜欢这个男人,她不会记住和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在见不到他的时候,一点一滴的回味;若不是喜欢这个男人,她又怎会心心念念都在他身上? 喜欢,她真的好喜欢祁勳丰,只是发现了、承认了又能怎样?听任心底的声音去追求?之后呢?那绝不是以王子公主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作结尾,那也许才是考验的开始。 「加油,身为朋友的我会给你祝福。」祁勳丰拍拍她的肩,故意对她红了眼眶的压抑模样视而不见,从她身边走过。 这回刘福没有再追上,也没有伸手去拉他,只是目送他的背影,自己则像个不能忍痛的孩子,蹲下身子掩面而泣,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她不能追上去,追上又能如何?告诉他她喜欢他吗?只是朋友,她都担心他会因她而出事了,这样的她发现自己的感情,又该怎么告诉他? 况且不说这无解的部分,如果他对她没有同样的心情呢?也许他们连朋友都当不成了。 目前这种情况最好,真的很好…… 哭着哭着,不知过了多久,有个熟悉的低沉嗓音由她头顶上方传来。 「有些东西错过就错过了,不会因为你的泪水就再回来。」 祁勳丰刘福抬起头,一见是他,忙胡乱的擦抹着眼泪,立即起身。「你、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竟然因为他的转回就动摇,她好开心,想哭又想笑,又莫名的有些怨怼。 v第二十一章[12.08] 祁勳丰伸出手,接住她正好落下的一滴泪。「哭什么?」 本来止住的泪水,因他这一问又红了眼眶。刘福想起小时候在外头被小男生欺负,她总能忍住不哭,直到见到妈妈才会「哇」一声的哭出来,二姊常取笑她是撒娇鬼。 她……这是在向祁勳丰撒娇吗? 「我为什么不能哭?我哭是因为——」以为失去他了,以为,他再也不理她了,以为,也许他开始讨厌她这个朋友……很多事她都想哭,包括她终于承认自己喜欢上他,可这样的喜欢,或许一辈子也无法说出口。 祁勳丰好整以暇的等着她之后的答案。 「因为、因为……就是想哭啊。」 他笑着将她拥入怀,喟然一叹,「哭过之后,想哭的理由就会不在了吗?」 有些话她无法说,但可以说的,得要解释清楚。「祁勳丰,那个相亲……我只是、只是想多交朋友。」 「嗯哼。」 「那个……陈耀东是个好对象,可我却没眼光的只想发好人卡,错过这样的人,我觉得自己很笨而哭。」答案实在太差劲,连她都觉得太假,不过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对陈耀东的事自圆其说,一下子说他是结婚的好对象,一下子又说自己只是想认识朋友、和他不来电。 她对祁勳丰一向都是这样恣意任性吗?依他的性子,居然可以忍受她这样的朋友?那么,她可以……可以再要得更多吗? 「喔。」他声音带笑。 她拉住他的手,故意漠视他的揶揄。「祁勳丰,陈耀东是个很好的人,因为太好了,配我太浪费,我把他让给别人好不好?」 「好。」 「祁勳丰,男女友谊中的头号杀手如果是情人,那么我决定放弃了。」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滴,直视着他的眼却好认真。「我就只要你这个朋友,好不好?」 「好。」看着她,他问:「为什么不要求我比照办理?」 摇了摇头,她说:「我是个又笨又认真的傻瓜,说一是一,不要随便承诺我,我会当真的。」有了祁勳丰这个朋友后,刘福不只一次想,有他这样的朋友,她就算没男友也无所谓。可他呢?如果人家不曾这样想,要人家比照办理,那是强人所难。 以前的她尚且这样认为,确定自己心意后的她更只想和他来往。可他呢?这种承诺她如何能勉强他? 「男人和女人的友谊中,只要有一方有情人,很难不起变化。」祁勳丰理性的说。 刘福低下眼睫。果然,只有她这样决定还是不行的,她的任性还是为难了他吧?她心里其实是有期望的,但也只能是期望。 「我回答了第二个『好』字,你以为是敷衍说说的吗?」要不要去吃饭?好。要不要出去玩?好。这些很平常的对话,有些人也许回答得随便,可他若没有真心想吃饭、想出去玩,答案绝不会是「好」。「没有和你一致的想法,怎能这样回答?」 刘福诧异的看着他。这种承诺他怎能轻易的许她?要说他敷衍她?不,他是个一诺千金的人,对她说的话还不曾没有兑限过。 她的心跳得好快,真的很开心。「这种事,还是不要轻易许诺比较好。」 他冷哼了一声。「信不过我?」 她笑了,很开心的笑。 掏出手帕替她拭去眼角的泪,他说:「你的话说完了,该换我了。」 他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他的神情好认真,当中还有她所没见过的……情愫?无法用字眼形容贴切,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脸红心跳。 「我刚才说有些东西错过就错过了,不会因为你的泪水就再回来……因为不想错过,所以我决定把握住。」他看着她,满意的见到她似乎隐约猜到他想说什么,她的脸红了,头也低垂下来。他接续的说:「男女友谊中的头号杀手如果是情人,那么只要这对男女成为情人,一切问题不就解决了?我有幸认识了你这样可交心的朋友,更庆幸的是,我喜欢上了你,不必在最好的朋友和情人间做取舍。」 刘福讶异他的率直,感动得红了眼,怕一开口眼泪又会掉个不休,停顿许久之后她才沙哑着声音说:「被王子这么告白,感觉自己像只虚荣的孔雀呢。」仍旧是低着头,深呼吸后她又说:「可是我……我不能喜欢你。」即使再渴望也不行喜欢。 她的拒绝好像早在祁勳丰预想中,他依然沉稳的说:「是『不能』喜欢?而不是『不喜欢』?不能的原因是什么?心有所属、身心上的问题,还是『福星』后遗症?很显然的,第一项不存在,之后的也可以提出讨论,至于最后一项……如果你今天的相亲事件和怕带衰我有关,那我只能说,刘福,你真的很迟钝。」 刘福瞪大了眼,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绯红。 果然又被他猜中!祁勳丰又想叹气了,他这辈子叹的气加起来,只怕都没今天多,毕竟他难得遇上这种无奈、没辙,不能放任不管却又不知道从何管起的事。 相亲这么重要的事,凭他俩的交情,她不可能完全不对他提。最奇怪的事,「伪福星事件」影响她这么深,她连交个异性友人都忧心了,会要去相亲? 前阵子她阴阳怪气的,加上今天又发生相亲事件,他后来仔细推想,这丫头的「怪」是从婚宴那天他差点被车撞之后开始的,她当时歇斯底里的反应让他知道,她对无明的恐惧真的太过了。 而差点被车撞的事,他高度怀疑,自己其实是早被锁定了。 之前勇伯警告过他,董座里有个黑道背景的周董事,因为他所推行的新制度少拿到许多利益,曾扬言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甚至可能会动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为此他本想回国后再找刘福好好谈谈,没想到她动作比他更快。 「相亲认识的异性,你就不怕带衰人家?」他故意这样问。 「我说过,只是想认识新的异性朋友,不是、不是想要相亲啦。」 「万一陈耀东对你一见钟情,展开热烈追求呢?若如你所说的,我以后不就要常到医院找他处理公务,顺道探望他?」 刘福一怔,老实说她没想这么多。「才、才不会!我只是想多认识异性友人,我们两个就不会时不时凑在一块,你、你就比较安全……」 搞了半天,陈耀东原来是被骗来分担他风险的?可怜的大律师,要是知道这场相亲后的「杀机」,不知道会不会打击很大?这女人,是真的很在乎他吧? v第二十二章[12.12] 「我看得出来,陈律师对你很有好感。」这家伙!小时候同样暗恋他的「小熊」也就算了,长大了还跟他看上同一个女人!不过算了,既然知道是好友喜欢的人,这家伙不会出手。 刘福无辜的眨着眼。「不、不要乱讲。」 「机关算尽就只是保有我这个朋友?刘福,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刘福红着一张脸,心脏跳动声大到自己彷佛可以听到。 这样她还是没办法坦率承认自己的心情吗?祁勳丰说:「你有你的伪福星故事,要不要听听『真扫把传奇』?」他嘲弄的一笑。「我一出生,爷爷因为太开心,忽然心脏病发,就这样往生了。我的父母,则在我五岁时空难撒手人寰。我祖母听信什么梁神算的说法,因此认定我是败家运的扫把星,国中就把我丢到美国自生自灭,至今我连回家问父母的骨灰放在哪里、想去看看他们也不被允许。」 刘福怔了怔,祁勳丰的际遇和陈耀东说的那个友人几乎吻合,而由他们两人方才的对话和互动,明显是认识的……原来陈耀东说的人就是他。 「想追求你的人全都或轻或重出了事,但至今没人真的闹出人命,情节和我相较,是轻太多了。」他笑笑的说。「知道我为什么从来没提过这些事吗?因为我根本不相信 爷本来就有心脏病,即使不是我出生,他难道就不会因为其他事情情绪太激动而病发?至于我父母的空难,那是乘坐几百人的大飞机出了事,无一幸免,试问其他人家中是不是也有个败家运带衰的家伙?」 「……」 「刘福,你说的那些无明祸事,我一点也不在乎,真的遇上了,也不会认为是和你走得太近所致,是命中注定的话,无论你遇到谁、和谁交往都会如此。」 刘福的眼眶红了,这个男人完全不认为她是灾星,不改其态度,执意地认定喜欢她? 「我的话说完了。刘福,你还没回应我呢?」 她重申的说:「祁勳丰,但我是很多人眼中的灾星,这是真的。你听清楚再回答,免得以后申诉无门。」 「那正好,反正我是扫把星。」 「我真的、真的可能会带衰你喔。」 「很明显的,我的道行更高深了些。」 刘福笑了出来,眼泪也夺眶而出。「祁勳丰,我真的可以喜欢你吗?」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祁勳丰向前一步,轻轻在她额上、鼻尖一吻,最后唇轻覆她唇瓣,见她没拒绝,他加深了这个吻。 好朋友和恋人的角色不同,有时却只是一步之差的距离。他们两人早就处于友达以上的暧昧情况,就只差在谁先开口招认。 长吻后,刘福静静偎在祁勳丰怀里,她好喜欢此刻的温馨幸福。如果可以,老天爷请允许我一辈子都能拥有这份幸福。 祁勳丰的手机很杀风景的在此时响起,他却不想接,毕竟星期假日有公事的机率微乎其微,真有要事也可以留言。可对方似乎不死心,在第一通进入语音信箱后不久,又打了第二通。 「电话呢,你不接?」刘福轻声开口。 祁勳丰不耐烦的由口袋拿出手机,上头显示的来电号码有些陌生,又像在哪儿看过。他接起道:「我是祁勳丰,你哪位?」 「勳丰,我是叔叔。」 祁芳明?还自称叔叔,他们有这么热络吗?「有事?」 「奶奶说,怎么你回来那么久了也不见你回家看看?多年不见,老人家想念你了。」 一番话说得挺有感情,却只是让祁勳丰的眉越皱越紧,俊眸微眯了起来。「是吗?改天我作东,再请老人家吃顿饭。」正如祁芳明说的,他回来近一年,联通总裁改选也过三、四个月了,老人家确实应该知道他的事。 然而一百多个日子都忘了他的存在,有朝一日突然想念他他真是受宠若惊。 「何必这么麻烦?你也知道奶奶今年都八十了,不喜欢舟车劳顿的往外跑,家里就有一流的厨子,明天也是你爸妈的忌日,不如你明天回来吃个饭,陪陪老人家吧。」 祁勳丰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了。那种鸿门宴他没兴趣,陪陪老人家也免了——那一位可怕他得很,可为了父母忌日,他非走一趟不可。 在他记忆中,奶奶非常忌讳他接近,总说他一靠近,她就犯头疼。她没有抱过他,即使是在他父母双亡、他孤立无援的时候也一样。那一年,他只记得陈耀东的父亲、陈律师叔叔的大手和拥抱。 他对那个少了温情的大宅没有好感,却还是得回去,因为他想去给父母请安。欠了十几年的问候,他想问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还好吗? 祁勳丰将刘福揽进怀里,为什么一想到那个家,他就莫名的感到焦虑? 【第六章】 这个祁勳丰二十几年不曾回来的大宅,除了主屋外几乎都变了,后头还新建了两栋别墅。从前他父母住的那栋已打掉重建,现在住着祁芳明一家。 大门左侧的池子里养了一池睡莲和许多大鲤鱼,池子的另一边则有座假山造景……这些八成又是那位「梁大师」指点的吧? 想到那人,祁勳丰俊雅的脸庞出现一抹冷笑。看了半天的风水、做尽一切努力以让家运永盛不衰的奶奶,当知道联通居然「旁落」到他这个会带衰家运的扫把星手中,不知道做何感想?会不会考虑换掉那不灵的两光风水师? 今天一早他就回大宅祭拜双亲,只见到祁芳明夫妇,倒是没见到奶奶,听说又犯头疼了。 好像只要他出现,老人家就犯头疼,看来他没事还是不要常回来,免得高龄八十的老奶奶万一有个闪失,他这衰星事例又添上一笔。 小小年纪就被赶出家门,他对这个宅子其实没什么感情,只是四处走走看看,看能不能从中拾回一些和父母相处的记忆。可也许当时还太小,也许房子变动太大,他没找到回忆,只有满满的陌生。 站在一棵难得没被动过、得以安然开枝散叶的大树下,他仰望天空。茂密的枝叶间有许多小缝细,在浓密的树荫下,那些可以窥见天空的小洞,像一颗颗的繁星。 「你知道吗?在白天其实也可以看到星星喔。你看,那些树荫空隙中的小缝,像不像星星?」 甜甜的嗓音透着兴奋感,刘福那女人哪……生活之于她,像是无处不惊喜。 v第二十三章[12.18] 一思及她,祁勳丰脸上立刻浮现笑意。现在她在干什么?才早上十点多,应该还在烤蛋糕吧。 大概是待在这个不怎么愉快的地方之故,他特别想念她,离开这里后先到她店里绕一圈再回公司好了。 他身形刚动,远远就看到原以为今天不会出现的老人家,和祁芳明夫妇一起走了过来。他眯了下眼,噙着笑走过去。 「老夫人,好久不见。」从小,他就被规定只能唤自己的祖母「老夫人」。 祁成素凤目光炯炯有神,精神抖擞、保养得宜,八十岁的老人家看起来约莫只有六十几岁。「是好久不见了,你似乎过得很不错。」 「托您的福。」 祖孙两人的对话生疏有礼,不知情的人只怕会以为这是普通友人之间的客套寒暄。 「联通近期以来股票连翻涨,想必是你这位新总裁的功劳。」 祁勳丰微微一笑。「联通体质本来就不错,只要知人善任,不做一些过于投机的投资,它是很有本钱可以再更好。」 祁芳明低咳一声看了他一眼。他短短几句话,把自己这个「前总裁」损到体无完肤。 「我拭目以待。勳丰承乃父之风,想必你父亲会很欣慰吧?只不过你也三十几岁了,所谓『成家立业』,你在事业上既已有所表现,何时成家?」祁成素凤问。 祁勳丰倒是没想到她会把话题转到这个上头,本想沉默以对,免得届时又有反对声浪,毕竟刘福家只怕入不了祁家这种以豪门自居的富户眼里。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要喜欢谁哪由得别人有意见!「我有喜欢的人了。」 「哪天也带来让我看看,看八字合不合,是否宜室宜家。咱们祁家家大业大,这些半点马虎不得。」 祁勳丰神色淡然,闷不吭声,心中暗忖什么时候老人家对他的事这么关心了?原来又是怕家运衰败。那个大师又说了些什么吗? 这小子有喜欢的人了?祁芳明倒有些讶异。「是哪家千金?」他交际应酬的宴会没少参加过,大小八卦也没错过,怎么不曾听说这小子有喜欢的人?是之前传闻的莱宝企业千金,还是明达科技的二小姐?这些传闻后来不是都不了了之? 「是啊,且不说勳丰是联通总裁,又是咱们祁家长孙,光是这剑眉星目的俊朗模样,就不能这么随随便便给套牢了。」祁夫人轻声细语的说,标准的贵妇样。「这样吧,我有些朋友,家里有待字闺中的女儿,个个美如娇花,学历好、家世没话说,哪天我替你打听打听。」 「是啊是啊,得替勳丰挑个有福气的媳妇儿。」老人家点头附和。 「我瞧先跟对方要生辰八字给梁大师看看好了。梁大师是半仙,他选中的人选必定是旺夫旺家,妈也一定会喜欢。」 话说到这里,老人家露出嘉许的笑容。 祁勳丰未置一词。多热络的气氛啊,眼前那一家三口可真和乐融融,讨论着别人的事、妄想主宰别人的婚姻,他这当事人一点参与感也没有,他们倒是很有志一同。 怎么?他的婚姻还有利用价值,他们还想拿来当什么筹码吗? 祁勳丰冷冷的开口,「听起来很不错,可是别忘了告诉人家,我就是那个打一出生就克死自己祖父、克父克母的扫把星。」 热络的气氛骤然冷凝至零下,祁成素凤脸色不豫。「不懂事的小子!」丢下这句话后,她便要看护搀扶自己进屋。 祁芳明尴尬的清了清喉咙。「我说勳丰,我们这也是为你好,你何必把我们的好意直接扔到地上呢?」 「为我好?」他今天本来纯粹就只是回来给父母上香,心底对这个家的怨恨早就不想再提了,偏偏有人还想干预他。「把一个刚失去父母的五岁孩子赶出家门,只让佣人照顾……」要不是陈律师把他接去住,他也许处境更可怜。「然后这样还嫌不够远,隔了些年,又把十几岁的我赶到美国去——这都是为我好?」 「早点让你学习独立,也是一种爱的方式。」娇声娇气的贵妇祁夫人可有见解了。 祁勳丰又笑了。「嗯哼,看来婶婶的意思是我能有今天,还是拜你们所赐呢。就我所知,你的长孙和小孙子今年也都十岁、七岁了,比当年的我大上好些岁,所以就你的好见解,虽然迟了几年但也可以丢出去了,你要不要试试? 「对了,国中之后还要丢到更远的地方,最好给一笔钱,金额不能太大,然后从此你过你的阳关道,让他们自己去走独木桥。」 「我们也不算苛待你,十五万美金可是折合台币四百多万了。」 「高中三年、大学四年的食宿费加学费?」 「大学……大学可以去打工了……」 「事实上,我高中就开始打工了。这些其实没什么,我在意的是属于我父亲的那份财产在哪里?不会就只有那十五万美金吧?」总资产数百亿的企业集团,大房长孙只继承十五万美金,说出去谁相信? 幸好陈律师在他成年后交给他一本存摺和一些股票,那笔金额数字不小,当初他创业也是因为有了这笔金援才会那么顺利。也许父母对于他一出生就克死祖父而遭家族中人排挤一事有未雨绸缪,因此才早就为他的将来做打算。 祁芳明夫妻一阵沉默。 祁勳丰并不急,反正联通现在在他手上,这笔帐他们可以慢慢来算。「你们既然不是真关心我、真的为我好,就别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不曾为我设想,现在忽然说为我好,只是令人匪夷所思。我的婚姻大事也不劳烦心,更别插手。」 「老奶奶是真的关心你。」 祁勳丰冷笑。「婚事吗?她不过是担心我会娶个有害祁家家运的女人。」 「娶个八字令奶奶满意的女人有那么难吗?」 「要娶的妻子,我自己满不满意比较重要吧?更何况真的是她满意的吗?还是那个神算满意的?」祁勳丰不留情面的说:「要是那人说什么都照单全收的话,哪天他被有心人士收买,塞了个无盐女或别有目的的蛇蠍美人来,我也得照收不成?」 祁芳明眼神有点闪烁,这番话说得他十分心虚。「你这是侮辱了梁神算,当心有报应。」 祁勳丰冷笑。「真有报应也不会是我首当其冲。有人假藉神佛之名坏事做尽、谎话说尽,在他没得到报应前,我怎么会有事?」 祁芳明皱着眉,思索该如何让祁勳丰走入自己设好的陷阱?他不上钩,往后自己日子不好过不说,也白白花了笔钱在梁一心身上。 v第二十四章[12.23]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想到祁勳丰一回来就到自家父母以前住的地方走走,这小子似乎很孝顺……他的眼阴险的眯了一下,「总之,不管你有多不相信我们是为你好,奶奶也八十了,你尽孝道的机会也许不多了,姑且不说是为你个人,难道你就不会想为你的父母尽些孝道吗?你还没为人父,自然无从体会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 祁勳丰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待他走远了,祁夫人蹙起眉,「这么难说话……你想咱们的计划可行吗?」 「应该可行。」 「前阵子你不是听闻周董事对他很不悦?老实说,看他这副嚣张样,我还真希望有谁能挫挫他的锐气。」 「唉,周董是黑道漂白,在大企业里他如果还没收敛这种凡事快意泯恩仇的手段,早晚会出事。我也看那小子不顺眼,但却不会向周董靠拢,否则他一出事我一定受牵连。那一位大股东不是只会放话唬人的人,前阵子祁勳丰不就轻微骨折?他说是走路跌倒,我高度怀疑和周董有关。」 「小小的骨折能警告什么?公司新制不是照样推行?」 「是啊,所以一定还有后续。」祁芳明笑了。 「如果周董不小心把他玩挂了呢?那咱们的美人计还上不上演?」 「那就看那小子是注定栽在男人手上,还是女人手上了。」 「你这么有把握?我瞧美人计的美人的确是上等货色,不过祁勳丰不是说他有喜欢的人了吗?虽然不太想替他说话,但他看来不太像会见异思迁的男人。」 「啧!你太不懂男人了。男人这一辈子最难忘的通常是初恋情人,而初恋情人又比不上另一种女人——为了救自己而死的女人。如果这两种情况刚好又是在同一个女人身上,那这男人这辈子永远忘不了她。」 「那……美人计的美人是?」 「刚好就是他忘不了的女人。」 「她……她没死」 「真的死了,没人可以死而复生。」 「那究竟是谁?」 「一个神似她的女人……不,根本是一模一样。」 美人计,也该是上演的时候了。 在刘福常光顾的大间水果行,祁勳丰这个大老板难得像个员工一样听命于人。 他拿着手机,依言来到一堆哈密瓜小山前。「……五颗哈密瓜,你打算做哈密瓜慕斯吗?」那是他爱吃的甜点之一。 刘福做的蛋糕几乎都不加香料,很多是直接萃取水果本身的香气,吃得出天然新鲜,他吃习惯后反而对外头的甜点少了兴趣。 「对。」刘福一面注意鲜奶油的打泡状况,一面用电话指挥祁勳丰购物。 平常小绿会负责采买水果,可这几天小绿重感冒请假,水果缺了好几样。她正忙得不可开交,他打电话说要过来,她只得请他代买一些以应急。 「我的哈密瓜慕斯上要有很多鲜奶油。」 「知道了。对了,顺便帮我买三盒大颗的草莓回来,请老板娘挑,说幸福艺术蛋糕要用的她就知道了。」 「草莓?」 「没错。这正是你克服心理障碍的大好时机,去吧。」说着,连刘福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听到你在笑,刘福小姐。」 「哪有!我现在很忙,为了有时间和你约会而努力呢。」最近祁勳丰真的很神秘,一下要她的生辰八字,一下又突然要她拨出时间约会。 生辰八字?应该不是要合八字什么的吧,他不是不信这套?而且他们交往至今还不到一个月,也没那么急吧?刘福自顾自的傻笑,没注意打着鲜奶油的机器转速过快,溅出了一坨正好命中她的脸,她回过神来,慌忙尖叫,「发了、太发了!不多说了,记得买草莓。啊——又来了……」 祁勳丰对着手机摇头失笑,这女人! 其实珠宝公司今天来了电话,说他订制的戒指在赶工,预计一个月后可以拿到。如果刘福知道近期他要求婚,会有什么反应?开心、错愕?还是生气? 重点是,她会答应吗? 交往的日子是短了些,那是因为先前彼此都不够诚实。不过有了前面好长一段时间的友谊当基石,成了恋人后,他便自然的觉得早该如此。 他会这样决定,并不是全不顾及她的感受,而是他送回大宅给梁大师看的生辰八字果然被打回票,说什么刘福命硬福薄、克夫克子,娶这样命格的女人回家,家运注定衰败。 意料中的事,他没有失望,只是生气,气自己没事干啥把祁芳明的话听进去? 反正只要人不是他们选的、他们喜欢的,不是有背景的千金小姐,即使不是刘福,任何人八字一呈上一样命硬福薄、克夫克子。 去他的命硬福薄、克夫克子!打从和刘福在一块,先不说他心情前所未有的愉快,就连事业也连带好运不断,连觉得没机会的生意都能意外谈成。 他早说过了,她是他的福星。 可刘福提前曝了光,而且还是他亲手所为,事情至此他不是不懊恼,所以得要先下手为强防范未然。 为了防止那些人阻止他不成,转而开始骚扰刘福,上演一些连续剧般的洒狗血戏码,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他尽快把她娶回家,断了那些人的妄念。而求婚前后,他也该找个时间拜访她的家人。 v第二十五章[12.28] 刘福说,她父母长期居住国外,她上头有两个姊姊,二姊是很平凡的上班族,但做过很多「不平凡」的事,可对于所谓的「不平凡事」是指什么,他问过,她却只是笑一笑就打住不说。 至于她大姊,他曾听闻是个继承家业的风水地理师。可能她知道他讨厌所谓的「神算」,因此对于大姊也鲜少提及,倒是她大姊夫居然是池静 池静在生意上和他有些往来,如果没记错,那人也是不信鬼神的科学控一枚。 这倒有趣了,科学控娶一个堪舆师,其中缘由十分耐人寻味。 总之不管怎样,要娶人家的妹妹,他先登门拜访是一定要的。 眼见刘福吩咐要买的水果买的差不多了,就剩最后一样,他走到结帐柜台想请老板娘拿草莓,篮子中的一颗哈密瓜却滚出来,他弯下身将它捡回篮子,起身时蓦地发现柜台前站了一名高瘦纤细的女子,有一头波浪长发,穿着高雅的套装。 隔着几步距离,祁勳丰望着那背影,心跳漏了半拍。 真像……明知不可能,可随着一步步接近,他心跳频率失了序。在距她约莫两三公尺时,女子拢了下长发,左手上有条美丽的银饰手链。 不是……她不是孙宜苹,宜苹对金属类的饰品过敏,戴久会起红疹。 他走了过去,听到女子轻声细语的说:「老板,有草莓吗?请再给我两盒。」 这女人也爱吃草莓?祁勳丰心头又是一跳。 老板娘笑哈哈的说:「我这里的草莓是正港大湖来的,有产地保证。」 「大湖来的啊?那一定很好吃。往年我有空也会去采草莓,我最爱采草莓了。」 两人又寒暄了什么,祁勳丰不再仔细听,他曾喜欢的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世上了,他实在不必为了一个背影、喜好神似的女人就这样激动。 女子结好帐转身,一个不小心撞到他手上满是水果的篮子,方才的那颗哈蜜瓜又滚了出来。 女子忙着帮他把哈蜜瓜捡起来。「不好意思,真对不起。」 「没关系。」抬眼对上女子满是愧疚的脸,祁勳丰脑袋空白了几秒。「你!宜、宜苹」手不自觉地抓着她的手。 「……先、先生?」 祁勳丰看着她,在那张美丽的脸上来回梭巡,而后失望之情油然而生。不是,她不是孙宜苹,她看着他的神情是惊讶且有些慌张,半点找不到相识的感觉。 他放开了她的手,「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女子笑了笑,「没关系。」 他点点头,走向老板娘,转述方才刘福交代的话。 听完后,老板娘低呼说。「啊?幸福艺术蛋糕坊要的草莓?糟糕,也没事先打电话来,最后的三盒都被刚才那位漂亮小姐买光了。」 「这样啊……」祁勳丰正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刘福,方才那名女子闻声又折了回来。 「这些草莓先让给你吧,我改天再买。」 「可是……」 「我也好喜欢幸福艺术蛋糕坊的蛋糕。那个年轻老板的手艺很好,人长得可爱又和善,之前同事推荐,我去买一次后就爱上了。」 人家赞美刘福的手艺,祁勳丰听在耳里,比自己受赞赏更开心。他收下那三盒草莓、付了钱,难得的对陌生人展现和善的一面,「那就谢谢你了,改天你到蛋糕坊,我叫刘福请你吃蛋糕。这是我的名片。」 女子收下名片,也礼尚往来,打开皮夹要取出自己的名片时,不小心掉落在地上。 祁勳丰礼貌的代为拾起,眼角余光看到驾照上她的血型,而令他讶异的是,上头一张看似年代久远的相片。 礼貌上,他不宜对陌生人皮夹中的相片多注目,可那张相片他不陌生,甚至记忆犹新,因此才又多看几眼。 相片中有两个长相一样的小女孩,约莫六、七岁,模样十分清秀可爱,称得上美人胚子,相似的两人正开心地对镜头笑着。 「我有一个双胞胎姊姊叫孙宜臻,小时候出国旅行时走失了,我爸妈花了好多时间找过她,曾有一丝线索,但最后都失去下落。追查到后来,有几个说法,有人说她死了,有人说她被好心人领养,也有人说她被卖到不好的地方。 我爸妈都宁可相信她是被好心人领养了,可我高中时妈咪走后,我爹地才告诉我,其实姊姊早就不在了,他怕妈咪承受不住打击,所以才骗她……」 记起孙宜苹曾说过的话,祁勳丰讶异不已。 「相片中的小女孩很可爱吧?左边是我,右边是我双胞胎妹妹。」 他抬起头看她,看来……孙父调查的消息只怕有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孙宜苹的姊姊没有死,每一次她提到自己的姊姊,其实根本不用那么惋惜。 拿回皮夹后,女子抽了一张名片递给祁勳丰。 「原来是冯小姐。」冯臻妍,是名女医师。孙宜苹的姊姊果真是被好人家收养了,这对他们家人而言,是迟来的好消息吧? 他点了点头,又转向老板娘要结帐。 见祁勳丰没多加攀谈,视线甚至连一秒也没多落在自己身上,女子微眯起眼。 不久,她听见他接起手机,虽没法子看见他的表情,不过他的声音明显非常愉悦。 v第二十六章[01.11] 「怎样?灾难结束了?是是是,都买齐了,草莓还是一位好心的小姐让给你的……」祁勳丰说话的语气多了好几分宠溺。「有啊,改天请她吃蛋糕吧。嗯,大概二十分钟后到……」 等他结束了通话,后头的冯臻妍突然唤他,「祁先生。」 祁勳丰转过头,有些讶异她还没离开。「有事?」 冯臻妍说道:「方才你看到我似乎很讶异,除了抓住我的手之外……是我听错了吗?我好像听到你叫了一声『宜苹』?是这样的,我在七岁那年走失,之后辗转被养父母收养,长大后,我就一直想辨法找到亲生的家人。 「我从小就和双胞胎妹妹长得很像,有时连父母都会弄错,听你唤了声宜苹,刚好我的妹妹也叫宜苹……当然,这可能只是巧合,我却还是忍不住抱着希望。」她脸色犹豫的问:「你口中的宜苹,她姓孙吗?今年是不是二十八岁?」 祁勳丰神色严肃了起来。「她的确姓孙,今年二十八。美藉华裔。」 冯臻妍眼神一亮,喜形于色。「真、真的吗那么她现在可好?」 「她死了。三年前死于一场车祸,你的父母也都往生了。」 【第七章】 今天是冯臻妍造访幸福艺术蛋糕坊的日子。 即使打烊了,刘福仍特别留了「恩人」喜欢的草莓蛋糕,感谢对方上次的「礼让草莓」之举。 而冯臻妍因为在水果行和祁勳丰巧遇,意外得到亲人消息的事,祁勳丰也有大致对刘福提过。 「这草莓蛋糕真好吃。」在小小的店里,冯臻妍吃得眉开眼笑的。 「喜欢的话多吃一点。我还准备了个寸的小蛋糕让冯小姐带回去,感谢你上一回的帮忙。」刘福对这位活泼健谈的女医师印象不错,可该怎么说呢?也许是因为对方表现得太热络,她总觉得不大习惯。 「这么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冯臻妍啜了口咖啡后说:「血缘真的很有趣,也很玄。我喜欢吃草莓,听祁先生说我死去的妹妹也喜欢吃,她和祁先生交往时,每到草莓产季总要拗着他带她去采草莓。」 「交往?」刘福有些意外,祁勳丰只提过孙宜苹是已故好友,原来那个他陪着去采草莓的朋友是「已故前女友」。 见她愣了下,冯臻妍表情夸张的惊呼,「啊?你不知道糟了!我是不是无意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刘福一笑,「没有,别介意,我只是有点讶异。」人都死了,在意这个有点不通情理,更何况祁勳丰条件一等一,如果哪天有人对她八卦,说他曾交往过一卡车的女友,她也不会太吃惊。 她只是心里有点闷,倒不是因为他和谁交往过,而是他为什么不实话实说?承认这件事很困难吗?人家都已经往生了呀。 叹了口气,她不再让自己往牛角尖钻。 「其实也不能怪祁先生忘不了我妹妹,听说妹妹是为了救他才发生那场车祸的。男人会对这样的前女友特别难忘,这是常理吧?」觑了眼刘福低头喝咖啡的表情,冯臻妍笑得不怀好意。「我和宜苹大概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和祁先生在水果行第一次遇见时,他就曾唐突地抓住我的手唤我『宜苹』,我想,除了我们真的很像外,祁先生是真的很想念宜苹吧?」 小绿将削好的水果放在吧台桌上,凉凉的开口,「再想念,人都死了。要我说呢,人要活在当下,毕竟逝者已矣,来者可追。」 冯臻妍一笑。「说的也是。不过被这样深情的女子爱上,要是我是男人,只怕她会是我胸口永远的那点珠砂痣、窗前的白月光。」哼!用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着作中的话来比喻,还不知道她有没有水准听得懂? 刘福看了一眼小绿,「秀秀都下班了,你也别太晚走。」而后对冯臻妍说:「能被勳丰这样喜欢着,宜苹小姐真的很幸福。我现在握在手上的幸福是她未竟的梦想,正因为这样,我会更珍惜。」 冯臻妍笑了笑,「刘小姐思考真的很正面呢,不过呢……」她有意无意的挑衅着道:「即使祁先生心中最重要、最无法割舍的女人是别人,你也同样珍惜这段感情?」她研究着刘福脸上细微的表情,「呵,我以前修过心理学,曾想当心理医生,可惜我养父反对,这才认命的念了其他医学科系。我喜欢观察人的反应,希望你别介意。这问题是尖锐了些,可以不必回答我。」 刘福想了一下后开口,「就我所知的祁勳丰,是个做的永远比说的多的男人,我知道他现在心里放的是谁就够了,至于他心中最重要、最无法割舍的女人是不是别人,这有这么重要吗?」 刘福轻轻的笑着,她只知道曾有个男人不怕她是衰星,不顾一切、甚至努力说服她接受他的感情。他把她的一切习惯、喜怒哀乐和嗜好全放在心里在乎着,这样就够了。 「更何况,这样的问题你会不会问得太早了?勳丰现在才三十三,人生尚未过半,心中的最爱、最难割舍在他才三十三的今天来问,只怕嫌太早。之后他会遇上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改变,谁知道?」刘福又说。 「好吧,换个方式问。截至目前为止,哪个女人占了那个最高级的位置,你不在意吗?」 「说不在意是骗人的,可即使现在那个位置不是我,反正人生还长,我也不必成天为了这原因弄得自己不开心。就像是我做蛋糕,虽然口碑不错、生意好,但是我想在很多人心中,我并不是第一选择,所以还要再努力。」 「即使努力半天仍不是第一选择呢?」 「还没努力就这么想,那注定不会是第一。」 「你是在告诉我,努力就会赢?」 「努力不一定会赢,但赢的一定是努力过。」 「我在你身上看到『傻瓜』特质。」 刘福对她嘲讽的话不在乎地笑了笑。「我本来就是傻瓜啊。我大姊常说傻人有傻福,傻瓜每得到一分就有一分的开心,知足常乐;而太精明的人每得到一分,就会想两分,得到两分就想要三分,不是自己的东西硬要抢,抢来以后还是不开心。如此汲汲营营度日,成天想让自己手上握的东西更多,殊不知再怎么能抢,人都只有两只手可拿。 「手塞满就是塞满了,不会因为抢得多你手就变大。相反的,握满的手还想要再硬抓更多,结果就是连手上的也保不住。这种不知满足为何物的人,要开心很难,这样的人终其一生都不快乐。」 冯臻妍笑容有点僵,明明刘福只是转述她大姊的话,她身上却无故中了好几支箭。这女人看似好欺负,也许没那么呆。「你大姊真是个有智慧的人。」 「的确是。」刘福微笑点头,其实已无意再和冯臻妍多谈,到目前为止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对方的话不时在挑衅她,她有什么地方让对方看不顺眼吗? 见冯臻妍看了下腕上的表,刘福以为她要离开了,心里正开心着。 「这么晚了?」冯臻妍说。都七点多了呢。 「嗯,有些晚了。」刘福也不客套。这下她要走了吧? v第二十七章[01.27] 「祁先生下班都这么晚吗?」 刘福一怔。别告诉她冯臻妍在这里是要等祁勳丰下班。 「我几次约祁先生吃饭,他都说他晚上有约,我想,他是和你约的吧?」冯臻妍笑了。「你们习惯到哪里用餐?我们可以交流交流。」 「那个……我们大多自己随便弄些东西吃……」 「太好了,外头的东西不卫生,不该加的也加太多,还是自己煮吃得最安心。你今天要煮什么?我厨艺不行,但挑个菜打杂什么的应该没问题。」 她这么说的意思,不会是也要搭伙吧?刘福心里直哀嚎,这个人怎么这样! 「咦?我会不会造成你的困扰?」不等刘福说话,冯臻妍又接着说:「其实,我主要是想争取时间和祁先生多聊聊,但他上班的时间我也得上班,我轮休,他又不见得有空,只剩下班的时间他有空了。可他总是和你约好,很难抽出时间……」她叹了口气,「他和我妹妹交往过,必定知道她很多事,我真的很想多了解我已逝的妹妹,所以……」 刘福在心中一叹。「菜色单调了些,你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吃个饭吧。」人家都这样说了,她又能说什么? 这种软弱的烂个性,她什么时候才能改得过来?人家来硬的,有时她还懂得反击,来软的,她根本无从招架。 两人正动手要准备晚餐,祁勳丰停好车,推门走了进来,一看到冯臻妍,他有些讶异。「冯小姐,你也在?」 冯臻妍笑靥如花。「我来好久了呢。刘小姐的草莓蛋糕真好吃,人又热情健谈,瞧我聊到忘记时间了,刘小姐索性留我吃饭。」 祁勳丰看向刘福,只见她笑得有点勉强,轻轻的叹息。 一个兀自热络、一个显得有些无奈,这氛围倒是很有趣。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他早发现冯臻妍个性不如外表看起来爽朗,她有点小心机、有点小复杂,这点和孙宜苹倒是真的很像。 然而长相雷同、个性相像,却不一定有血缘关系……某件请人调查的事不知进度到哪里了?看来他晚上关切一下吧。 幸福艺术蛋糕坊,今天提前打烊。 没办法,刘福秉持着重质不重量的经营理念,每天做的蛋糕都是限量,生产的东西就这么多,在口耳相传根本不够贩售。 蛋糕店的生意由原来的六点打烊,之后到四点,现在几乎是中午十二点开门营业,下午两点半左右蛋糕就销售一空了。 因此为了避免一再发生向隅的客户憾事,刘福考虑着蛋糕销售要改全预约制,或者她乾脆专注在艺术蛋糕这一块,一般蛋糕另外征西点师傅来做。 可在未有定案前,目前她就只能贴公告,请客人先打电话来查询了。 由于今天不到三点蛋糕就又全数售光,小绿和秀秀也打扫收拾得差不多,所以刘福就让她们换下工作服早点下班。 「唉,希望今天别再来了。」小绿叹了口气。 「客人啊?」秀秀问。 「不是。」换好衣服的小绿,机灵的由布帘后探出头,确定刘福在对面的工作厨房后才说:「那个冯臻妍。」 秀秀抿了下嘴,一脸不屑。「是她啊。」那女人真高招,老是故意缠着祁先生问她妹妹的事,一双狐狸眼净往祁先生身上打转……啧啧啧,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最奇怪的是,她又老是喜欢约在这里,就这样光明正大黏着人家男友,完全不顾刘福的感觉。 「那女人在祁先生面前一个样,在刘福面前又是一个样,真是够了!上回她告诉刘福,说什么咖啡香气不够,她自己动手煮了。祁先生嘴巴灵,一喝咖啡的味道有点不一样,她就跟祁先生说刘福也喜欢她的咖啡,还说味道香多了。」 「双面人!就说她煮的方式和刘福不同,请大家试试不就得了?干什么使这种小手段踩着刘福登高?」小绿总觉得她对刘福颇有敌意,却又要展现热络,这种葫芦里不知卖什么药的人最危险。 「幸好祁先生只是笑笑,一句『还是习惯刘福的咖啡』,听了真是大快人心。」秀秀说。一提到那位冯臻妍,她和小绿都很替刘福抱不平。 「听了近一个月的『妹妹往事』应该也够了吧?真怀疑七岁走失到现在,她对于已逝的妹妹会有多少感情?」小绿摇了摇头。 「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这个女人好厉害,连死人都可以拿来当接近男人的手段。」 「可怜的刘福,明明一肚子委屈不痛快,却不能阻止那女人侵门踏户、光明正大地觊觎她的男人。」 「拜托,那位小姐一进门就笑脸迎人的喊『刘福,我又来了——』,那亲昵的调调活似和她有多麻吉,在和气生财加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状况下,她能怎样?」 「真不愧是曾立志当心理医生的人。」 「心理医生?哈哈,她先把自己治好再说吧。」秀秀大吐怨气。「这位冯小姐到底什么时候才不会再出现?」 「嗯,若出现一个比祁先生更好的对象转移她的注意力,或许就能终结她的『姊妹情深』了。」 秀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唔?上次不是听她嗲声嗲气的说有个长辈一直要她去相亲吗?」 「是喔?那种单身公害还是赶快促销成功好了,免得成天肖想别人的男人。」只是说相亲要相到比祁勳丰条件好的,可是有相当难度。「光说那位狐狸精,但有句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狐狸再骚,如果遇上柳下惠她也没辙啊。祁先生看起来……不是个容易受诱惑的男人吧?」 「谁知道呢?」秀秀一年前才被前男友劈腿,事情东窗事发前,也没人相信一向待她极好的男友会和学妹暗通款曲。 这个年头,天天在上演劈腿戏码。 小绿想起什么,忽然压低声音说:「我上次要进门时,听到祁先生在外头讲电话,不知道是不是他家里要帮他安排对象,我听见他口气不佳的说他有论及婚嫁的女友了,相亲的事不要再提,然后就结束通话。」 秀秀好奇道:「祁先生家对刘福不满意吗?」 「那种有钱人家谁知道?大概是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吧。」先走出店里的小绿透过玻璃窗看到祁勳丰,本来还很高兴,可一见由副驾驶座走下来的女人,她马上热情冷却,喃喃地自言自语,「才在说呢,马上就同进同出了……」 v第28章[01.30] 「你在讲什么?」秀秀也走了出来,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唉,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眼角余光又看到角落站了个人,喝刘福什么时候过来店面这边的? 糟了!方才她和小绿的对话刘福听到了多少?虽然说她们看不下去她被欺负,可有些话之所以背着她说,就是怕她伤心。 「那个……刘福,我们、我们要下班了。」 刘福淡淡的笑,没说什么。「好,骑摩托车小心点。」 小绿和秀秀正好和要进门的冯臻妍擦身而过,两人对她视而不见,对正在外头讲手机的祁勳丰也不大理睬。 冯臻妍一进门就心情颇佳的说:「缘分真是好特别喔。」 刘福知道自己即使不问,冯臻妍还是会说,但她比较在意的是这时间祁勳丰应该还在上班,为什么会和冯臻妍一起出现,而且同搭一部车? 「你知道吗?之前我不是曾提到有个长辈一直要帮我介绍对象?今天她老人家居然就和我爸妈一起出现在我上班的医院,然后只上半天班的我就被赶鸭子上架,出现在相亲场合了。」 听冯臻妍说去相亲,刘福本该高兴,可莫名的一股焦虑让她开心不起来。 「本来心不甘情不愿的,直到相亲对象出现,我怔了一下,心情才放松的笑出来。你知道吗?我相亲的对象居然是祁先生!」 刘福的心马上被吊得高高的。他们去相亲 祁勳丰……为什么会去相亲? 冯臻妍在心里一笑,看来有人受到很大的打击呀。「欸,你别这个表情,我们没什么,只是后来我才知道祁家这种家大业大的家族,即使只是相亲,女方的生辰八字也得和男方是合的。我妈说祁老夫人说我的八字是什么福星命格,对祁勳丰和祁家都大有帮助,才一直拜托他们促成呢。」 刘福忽然想起祁勳丰也曾问过她的八字,可在那之后就没下文,莫非……她的命格被看破了吗?因为她是衰星命格,所以祁家长辈根本不想见她。 方才她听到秀秀和小绿的对话,又见祁家的确安排祁勳丰相亲,她的心不禁怦怦跳,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冯臻妍长得神似他死去的前女友已经让她有点不安了,现在又多了样旺夫旺家的福星命格,令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祁老夫人是个很慈祥的老人家,还约我下次一起吃饭,有空可以常到祁家走动。」冯臻妍说到这里,忽然摀住嘴,「瞧我得意忘形的!祁老夫人会约我,想必也早就约过身为祁先生女友的你,改天有机会我们再一道去拜访她老人家吧。」 刘福默然不语。 不久,祁勳丰讲完电话走进来,注意到女友脸色难看。「你怎么了?」 「没事。」刘福替他弄了块提拉米苏,也给了冯臻妍一块草莓慕斯。 「我最爱提拉米苏了。草莓最近吃太多,想换换口味。」冯臻妍一点也不介意和祁勳丰共享一块蛋糕,她拿起叉子挖了一块起来吃,态度自然大方,还对着他甜笑,「不介意分我一些吧?」 共吃一块蛋糕,这大概只有夫妻、情人或亲近的家人会这样做。祁勳丰和冯臻妍的关系不适合如此,而当着刘福的面说这种话,更是摆明不把她这正牌女友放在眼里。 刘福的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住的沉默,只是脸上神情更不快了。 祁勳丰把提拉米苏推到冯臻妍面前。「你吃吧。」他不会和她共食,全给她好了。 他看得出刘福脸色不对,却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方才他讲电话时,冯臻妍似乎一直在和刘福说话,她对她说了什么?他半讨好似的问:「刘福,有咖啡吗?」 「我来。」冯臻妍放下叉子起身,准备献殷勤。 正牌女友当得像跳梁小丑,刘福活像在看一出情节暧昧的电影,问题是她是女主角,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的女人对她的男友示好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这样忍来忍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此时,可爱的温馨小店让她连一刻也待不住了,她需要到外头去呼吸,否则她快窒息了。刘福解下身上的围裙,语气不佳的说:「冯医师煮的咖啡比我香多了,她会很乐意帮你。」 见她往外走,祁勳丰连忙也站起来说:「你要出去吗?我送你。」 「不用了。冯医师对宜苹小姐的思念比山高、比海深,你最好充分回忆一下那些你们交往的点滴。住哪里、吃过几次饭、她笑的时候脸上几条肌肉拉动了、她一天如厕几次……这些最好都要交代清楚。你就把你所知道的全都告诉她吧。」刘福对冯臻妍的忍耐已到达极限。 刚开始,她同情一个和孪生妹妹分散、长大后又得知妹妹已逝的姊姊心情,所以包容这女人的打扰,要自己有同理心,可是对方对祁勳丰的态度太暧昧,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这种感觉实在让人生气。 她原以为冯臻妍只是性子较活泼、心直口快,后来慢慢才知道这个女人有点小阴险,这还是她中了几十支暗箭后累积来的经验。 刘福知道自己说这样的话有失大体,可是人有时要多为自己想一些,该抒发时还是得抒发,免得气死自己,人家还当你无疾而终。 她继续对祁勳丰说:「我和宜苹小姐没什么情谊,她又是你的前女友,这关系有点尴尬,我不在的话,你还比较可以畅所欲言。」 「刘福,你就体恤一下冯小姐的心情。」祁勳丰一脸为难的说。 刘福怒火再上一层,她体恤她,谁又来体恤她了? 她正待发作,一旁冯臻妍一脸愧疚的说:「都是我不好,是不是我常来这边打扰,惹得刘福不高兴了?」 「没这回事,她很好客的。」 「其实,我真的只是想藉由你多了解一些宜苹的事,让我像是更接近她一点,没有自小手足分离过,是很难体会这种渴望的。我以为刘福善良,一定明白我这种心情,没想到……因为我的自私让刘福生气,我真的、真的很抱歉。」她一边说,眼眶倏地红了,豆大的眼泪就这样夺眶而出。 刘福眯起眼。这个女人真的、真的好可恶,可怕到极点。明明是她的错,却可以在一段话中可怜兮兮地控诉着别人残忍、没有同情心。 是怎样?因为她的姊姊们都活得好好的,所以她无法体恤她失去妹妹的心情?不让她在她的店里假公济私,她就不善良、没有同情心了是不是? v第29章[02.04] 她真的很会放暗箭欸! 冯臻妍哭得梨花带雨,祁勳丰距离她极近,谁知接着她一转身,居然就扑进他怀里哭了。 刘福看了祁勳丰一眼,见他没反应既失望又生气,愤然转身离开。 出了门,她差点撞上好不容易找到蛋糕店、正开心要推门而入的男子。 「喂!刘福?」陈耀东莫名其妙的看着神情不对劲的刘福,才一会儿工夫,她人已跑得老远,回过头,他正好对上祁勳丰的视线,还有……他怀中的女人 莫非她就是祁勳丰要勇伯调查的女医师?真的和孙宜苹长得一模一样吗?背影是挺像的,正面就不得而知了。 祁勳丰下颚微微一勾,陈耀东收到指示,追着刘福而去。 一家静谧又富异国风情的咖啡厅里,不知是不是因为气氛浪漫的关系,二十几张桌子坐的几乎清一色是情侣。当然,还是有人只是看起来「疑似」情侣,而不是真情侣。 角落坐了对相当登对的男女,只可惜女的神色不豫,男的则是一脸无奈。 「我说刘小姐……」陈耀东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个脸上只差没写上「我很不爽,少来惹我」的女人。 今天他本想说要到刘福店里吃蛋糕,心想当不成情人也可以当朋友,没想到第一次造访就遇到这种他不擅长处理的情况。 这算是三角关系吗?唉,真是的。 解铃还需系铃人,可是他根本就不是那个系铃人,偏偏老板祁勳丰要他跟着刘福,他哪敢不跟? 刘福翻着menu,看的不是一般冷热饮,而是调酒类。 陈耀东见状,忙把她手中的本子阖上。 她怔了一下。「喂,你!」 他对等在一旁的服务生说:「两杯热咖啡。」宁可粗鲁些,他也不想看见祁勳丰生气的脸,很恐怖的,没见过的人不会明白。 「我又不是想点咖啡。」 「我知道。」看着她,他说:「心情不好的人都会想喝酒,很少人像祁勳丰一样,只有心情好才喝酒。只不过我早被告知了千万别让你沾酒,否则你会睡得不省人事。即然如此,我诚心的建议你乾脆回去好好睡一觉,不但省下酒钱,还可以达到一样的效果。」 「今天可不可以不要提『祁勳丰』三个字?」 「我提了谁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在不在乎,在乎的话,即使没提到这个人,你依旧受他影响。」 刘福叹了口气。「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讨厌律师了,因为律师辩才无碍、思路清晰,总是在很短的时间内看穿一个人,归纳出问题所在。」 「我可以把这理由当成我相亲出局的原因吗?」 刘福失笑。他真的是个不错的人,即使这事有点失颜面,他也能拿来自嘲。 见她脸色缓和了些,陈耀东说:「我不清楚你和勳丰之间发生什么事,可我知道最近有个神似孙小姐的女子出现,她对你和勳丰的感情会不会造成变化,我也不敢下定论,但是,我知道勳丰是真的很喜欢你。」 说到底他还是替祁勳丰说话。刘福不接话。 「你应该对勳丰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以他的个性,要喜欢一个人没有长时间相处是不可能的,即使是孙宜苹,她也是花了两年多时间才能接近他,因为工作关系而日久生情。」 她抬起眼看他。「你知道孙宜苹和他交往的事?」 「嗯。我和他除了两家是世交,感情也算不错。他和孙宜苹交往的事,我知道一些。」 「他们的事,我可以知道吗?说这个会不会为难你?」 陈耀东僵笑一下,不置可否。 刘福苦笑,「勳丰不曾提过孙宜苹,即使冯臻妍出现,他也只说对方是已故朋友的孪生姊姊,我会知道他们交往过的事,还是冯臻妍无意间说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不提她,他越是不提,冯臻妍对他的态度就越暧昧,我也越不安。」 「勳丰不是不提,只是觉得没必要。和你交往前没必要提,喜欢上你之后,更没有提的必要。何况那是一段令他非常痛苦的往事。」 「勳丰很爱孙小姐吧?因为爱,对于她的死他才痛苦。听说,她是为了救他才出事的。」 「不全然是这样。」陈耀东说,「你知道勳丰的事业是从在美国和几个同学合伙开始的吧?他二十六岁那年,事业发展得很快,他需要找个秘书来帮忙,孙宜苹就是在那时进公司的。 「她的细心和能力在公事上很得勳丰的信任,又加上她体贴温柔,把勳丰照顾得无微不至,慢慢的……真的很慢,经过了两年时间,勳丰才对她产生了情愫,两人也才开始交往。 「这段感情很多人都看好,直到他们交往的第二年,公司版图往欧洲发展,勳丰必须长期在那里出差,但短时间内,孙宜苹却必须留在美国。 「然后,就如同你常听到的劈腿事件,勳丰在偶然一次想给女友惊喜的情况下,于是假期时偷偷返美,但当他打开自家大门,却在房间里看到女友和某个老外赤裸的躺在床上……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偷吃,没想到还意外扯出一堆内幕。」 刘福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床上的那个男人,自称是孙宜苹从高中起就交往的男友,而且一直到那时,从来都没有分手过。」 「那勳丰不就、就是……」 「没错,他莫名其妙成为别人的第三者,请别人戴绿帽。」陈耀东继续说:「孙宜苹待在勳丰身边当秘书时,她的男友正念医学系四年级,因为家境不宽裕,面临辍学的窘境,加上孙宜苹父亲后来生意失败,遭受打击病倒住院,所以她根本没能力支付这些庞大的开销。就在那个时候,有个『神秘人』透过关系找到她,表示只要她去亲近勳丰,透露他的一些财务讯息、公司状况给对方,对方就愿意付她一笔天价金额。 v第30章[02.07] 「神秘人大概没想到勳丰是个标准的工作狂,女色对他来说没什么吸引力,而孙宜苹也没料到她因为金钱而去接近勳丰,最后却连心都赔进去。 「爱上勳丰后,孙宜苹曾对男友提分手,并表示一定会支付学费到他医学院毕业,可她的男友威胁她,如果敢分,他就把所有的事全都抖出来,让祁勳丰知道她是个多么可怕的女人。」 刘福叹了口气。虽然不认同孙宜苹一开始的动机,却也深深同情她。「后来呢?」 「被勳丰撞见活春宫后,不管孙宜苹心里爱的到底是谁,哪个男人可以忍受女友长期劈腿、自己长期和别的男人共同拥有一个女人?即使后来她是迫于无奈也不行。 「更何况,她泄露了不少公司的机密,其中有款已经研发到近尾声的产品也被人抄袭提前上市。那件事早就有人怀疑到她身上,是勳丰强势的把事情压下,结果事实一揭发,简直狠狠搧了他一记耳光。 「勳丰无法容许的背叛全都发生了,而且全是他爱的女人做的。最令他怒不可抑的是,利用孙宜苹使美人计的幕后黑手,就是他恨之入骨的亲叔叔祁芳明。」 刘福又是一阵讶异。「这些豪门大户怎么那么多纷争?不是一家人吗?还要这样设计来、设计去的?」 他稍微又提了一下祁家的叔侄之争。「……大富人家啊,肮脏事才多呢。反正祁芳明这个人,经营公司的本事没有,作恶的本事倒比别人优秀。」 祁勳丰生在这样的家庭,小小年纪就被丢出去自生自灭,成长背景本来就使他不易相信人,好不容易有了可以相依偎的伴侣,到头来却伤他最深……想到此,刘福的心忍不住隐隐作痛。 「总之,身心、事业全被背叛的那段时间,勳丰除了让出总裁一职、自请到在国外的分公司之外,更拒绝和孙宜苹再见面。即使她在事情爆发后苦苦的哀求他,说她真的爱他,请他原谅,但勳丰对她的恨早已超过所有的感觉。可是,没有爱又哪来的恨? 「就在勳丰要外派的前几天,某天他外出购买东西,在一个街口有部车直冲而来,半点也没有煞车的迹象,活似要他的命。千钧一发之际,孙宜苹冲出来推了他一把,勳丰因此幸免于难,可孙宜苹却伤重不治。她在死前浑身是血,紧紧握着勳丰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他说『对不起,我爱你』。」 刘福的眼泪掉了下来,孙宜苹想必到死前,都悔恨自己曾伤害祁勳丰吧? 「那部冲出来想置勳丰于死地的车,事后查出是孙宜苹男友开的。因为她坚持分手,对方便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勳丰身上,想来个玉石俱焚。」陈耀东叹了口气。「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勳丰都还没处理好对孙宜苹的爱恨,她就为了救他而死。到现在他到底是恨她多一点,还是爱她多一点,我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是爱她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不会再计较她曾有过多少背叛了。他会接受她死前的道歉,而接受她死前那句浓情密意的诀别,也会成为他对她最后的温柔。」 陈耀东看着她。「孙宜苹死了,我觉得勳丰会和你交往,就是自那段过往彻底走出来了。我不认为以勳丰的性子,是会和过去拖泥带水的人。」 「你知道吗?一个人恋爱时,行为最不能以常理来看待。朴素的女孩会为了情人勤加装扮,欣赏长发柔弱型女子的男人,最后却狂恋短发男人婆。更甚者,明明是爱妻爱子的好男人,也可以抛家弃子宁犯众怒,成为负心汉。」 「你的话把勳丰对你的心意都推翻了。一个死去的人值得你那么在意?」 「我倒不是在意她,我在意的是……」 这种时候、方才那种景象,她在意什么,陈耀东也看得出来。「看来冯臻妍的出现,真的造成你很大的压力。」 「有些感情他也许不是忘记,只是不得不放下。当有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会不会动摇?抑或是他原本无意,但当那名女子态度暧昧时,他又做何回应?我很想相信勳丰,可是……」刘福苦笑。「也许,我只是对自己没信心。」 「你该有信心的。我原本以为经过孙宜苹的事之后,勳丰可能不会花心思再谈感情了,成为花花公子倒还有可能。可在几年后,他还是遇上了你,而且,你还有我啊。」 刘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咳,我的眼光很高的,连我都觉得你不错的话,你大可放心的对自己有信心。」 刘福笑了出来。祁勳丰有陈耀东这样的朋友,老天待他也不差。 她很想听陈耀东的话别再介意,可当她气得冲出店里,祁勳丰为什么选择继续安抚冯臻妍,而不是追上来安慰她? 所谓的自信,并不全然是自己给自己的,有很大的部分是别人态度所给予的。 在她的专业领域,她相信自己的手艺是有水准的,客人的赞赏则让她更坚定信心。但在感情的领域里,她是个完全没自信的人,她的自信来自于祁勳丰的宠爱,当这个来源不存在时,她拿什么来自信? 她在心中长长一叹,沉默地喝着咖啡。 希望今天的事只是作恶梦,梦醒后,她还是那个幸福快乐的刘福,那个被祁勳丰娇宠着的刘福。 【第八章】 刘福低头看自己的手机,有一则简讯。 亲亲刘福: 我是小绿,之前拿去你家附近那家相馆洗的相片一直都忘记拿,晚上本来和老板约要去拿,又因为有要事不克前往,可不可以拜托你帮一下忙? 今天怎么无论是她或她身边的人,简讯都特别多? 之前和陈耀东在咖啡厅,他也是接到一封简讯后马上说有急事要处理。她不想担搁他,便说自己再坐一下,待会搭捷运回去就好,谁知他硬是坚持送她,之后却又因为另一封简讯,只得把她丢在离住家不远的公园先行离去。 发生了什么事吗?瞧他急的。 从公园到相馆大概只要步行十分钟的距离,这里光害较少,抬眼居然还看得到星星。她有多久没这样抬头看星星了?上一回又是在哪儿看的? 她想起来了,是和祁勳丰初见面,她指错路、两人一路把车开向不知名穷乡僻壤的那一次! 一想起那天的事,心情的郁闷像是能一扫而空,那时的她根本没想过自己后来会和祁勳丰交往。他背着脚扭伤的她走了好远好远的路,听着她叨叨絮絮说着一个伪福星的故事,那时的她只惦记着他的好,觉得如果能成为这人的朋友该有多好。 如今再抬头看星星,居然是好多个月后了,两人由朋友一直到成为情人,这之间他们共同走过好多路,经历了许多喜怒哀乐。 他曾经为了她这个朋友做了好多事,让她既开心又感动。而她也曾因为害怕失去他这样的朋友,而忍痛地想跟他保持距离,岂料他却一点也不在乎她是伪福星,执意紧握她的手…… 这么一想,冯臻妍出现的威胁和那段害怕会把他克死的事相比较,前者顿时轻如鸿毛,几乎可以不在乎。 v第31章[02.10] 孙宜苹在他心中占着重要位置又如何?如今出现的不过是长得神似的冯臻妍,而不是孙宜苹,她在意什么?比起冯臻妍神似的相貌,她拥有的可是从友谊建立起来的坚定情感。 她啊她,真傻气! 想通了这些,刘福一扫近日的沉闷郁结,脚步不自觉轻快了起来。 加油!刘福! 来到相馆时,刘福说明自己要拿相片,头发花白的老板有趣地看着她。 「小绿啊?有啊,在这里。」老板拿了叠厚厚的、状似相片的东西给她。 刘福注意到相馆老板还是用有趣的眼神打量着她,她有点尴尬,更不好意思。她脸上有什么吗?「那个……」 老板说:「唉,年轻真好啊。喏,对了,这里有张纸条也是你的。」他又从底下的柜里拿出一朵红玫瑰,上头绑着一张纸条。 刘福的心莫名狂跳。「这个是我的吗?还是小绿的?」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老板。「事实上,我不是小绿,只是代她来拿相片而已。」 「我知道,小绿有打电话过来,还告诉我这玫瑰是给你的。」 刘福一脸狐疑的拿着玫瑰步出相馆,喃喃的叨念。今天是情人节吗?不是啊。她生日吗?也还没到。送红玫瑰的意思是什么?「这位小姐在玩什么把戏?」她解下玫瑰上的纸条摊开来看,里头的字迹是她所熟悉的。 祁勳丰 刘福的心狂跳了起来,白皙的脸上浮现两朵红云。这人今天是怎样?惹得她发火后才以一朵花烧熄她的怒意吗?还有,小绿和秀秀最近对他不是也有些小感冒,什么时候竟会帮着他来设计她? 刘福噘起唇,又忍不住想笑。她机灵的看了看四周,免得自己这「偷笑」表情又给某人拍了下来,那人偷拍她成习惯了。 她低下头,看着纸条上写什么。 刘福: 还生气吗? 不管生不生气,请暂且熄火。我们来玩一种名叫「寻找幸福所在的游戏」,找到了有赏。 你从相馆走出后向左转,往前二十公尺…… 刘福皱着眉笑骂,「又来了!这人真的很喜欢玩『寻宝游戏』。」上一回要她一站一站地找到好吃的,这一回又要干啥? 寻找幸福所在?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不同,有人拥有梦寐以求的名车就是幸福;有人则是吃到好吃的食物就是幸福;当然,也有人觉得把美人娶回家就是他的幸福。但不管如何,就她来定义幸福,幸福就是比开心更多、更能保值、更满足的快乐。 祁勳丰的游戏名称是取得挺有噱头的,哪天他不当老板的话,还可以去当广告人,做出来的广告绝对有创意。只是他指的幸福,八成又是寻找美食吧? 这男人,他以为惹恼了她,一顿美食就能把她打发啦?可即使是这样想,她还是兴致勃勃的按图索骥。 第一站福德宫、第二站我家牛排、第三站爱买量贩店这是什么?这些地方好像都没什么关系吧?刘福搞糊涂了。 按照第三站指示,她终于来到最终站,那家她爱吃的和风小馆——「you」。 果然真是吃的!刘福在心里笑着。唉,真是老狗变不出新把戏。 推开外围的雕花铁门,她走入老板花了不少心思照顾的美丽花圃,才要朝着第二道玻璃门走过去,原本灯光明亮的小馆忽然全暗了下来。 刘福一愣。「咦?停电了吗?」不对啊,外头灯火通明的……现在是怎样?看到她来就突然熄灯,她有那么不受欢迎吗?好歹她也算对本店「略有贡献」的客户吧?她推开了玻璃门一小缝。「哈罗?今天有营业吗?」没人回应,她要走进去吗? 祁勳丰和她约在这里,莫非他迟到了? 刘福正要打手机问时,眼角余光感觉到餐厅里有了灯光,她抬起头一看,只见有抹光投射在餐厅里的一大面墙上。 是投影机?餐厅今天有什么活动吗?她慢慢推开门,一股浓郁的玫瑰花香扑鼻而来,不是那种香精味,而是新鲜的花香。要多少玫瑰才能有这样的香气呀?她定眼一瞧,哇!餐厅里有好多长柄红玫瑰,和她手上的好像……莫名的,她的心跳又加速了。 然后,她看到墙壁投射出满天星斗的夜空,夜空中出现了一排字——迷路对于很多人来说,绝不会是愉快的经验,但对我来说,却是拥有你笑容的开始。 在星光后,接着出现的是刘福的相片,看到那张相片,她开始有些懂了,眼眶慢慢泛红。 那张相片,是她进不了某家高级会员俱乐部用餐,受服务生嘲讽,祁勳丰带她进沙龙店改造后的相片。相片中的她被他逗笑了,弯弯的眼笑得好开心。 第二张,还是她。那是和祁勳丰去逛夜市,她在棉花糖摊子前拿着超大支棉花糖的相片。 第三张仍是她。那是她参加客户的婚礼,祁勳丰曾传给她的那张她嗅着玫瑰花的相片,以及和结婚蛋糕的合照。 第四张、第五张……一张张投影出的,全是她的个人照,连最近一起出去吃饭的相片都有。 刘福注意到每一张相片她都是在笑。不好意思的笑、得意的笑、开心的大笑、浅浅的笑……没有一张不在笑。因为看的是开心的相片,她在不知不觉中脸上也浮现出笑花,只是眼中的雾气一直让她看不清楚笑靥如花的自己。 终于看到最后一张,是张把之前所有相片或大或小采用美工软体全合成在一起的影相,上头一样满是她的笑,然后又出现一段文字。 给亲爱的你: 满是开怀笑容的相片中,我们从朋友变成恋人,已经忘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捕捉你的笑容,这样单纯的喜欢,也不知在何时变得能感染我,最后变成我生命中的不可或缺。 你的笑对我很重要。因为重要,我多想这样一直守护它到老。 v第32章[02.14] 刘福,我想问的是——可以吗?你愿意当我一辈子的福星吗? 投影结束前,影片上出现了今天「寻找幸福所在」的「谜底」。 福德宫、我家牛排、爱买量贩店和you这几个地名,除了开头第一个字,之后的字都慢慢消逝,最后墙上只剩下——福,我爱you。 刘福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直掉,灯亮了,祁勳丰就站在餐厅的另一端,手捧着红玫瑰一步步走向她。小绿和秀秀也眼眶泛红的站在不远处。 幸福所在吗?她的幸福,一直都是在他身边。 这一晚,刘福幸福得像在作梦,眼中的水雾不曾散去,如果不是隔天右手无名指上的那只美丽钻石戒指,她真的会以为自己在作梦。 她想,她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祁勳丰刚从会议室出来,这一季公司业绩的成长大幅提升,董事们个个眉开眼笑,连一向反对他的一些董事,近来看到他也会偶尔寒暄,只有因为他推行新制而不满的周董事仍态度强硬,今天也因一些想法彼此相左,又和他杠上。 散会时,一些亲近的老董事低声提醒他,「周进亨这人无法忍受别人不给他面子,勳丰啊,你最近可得小心点,那一位虽然漂白了,但还是有些弟兄跟着他。我看他方才气得脸色发青,这件事他恐怕不会就这样算了。」 「嗯,我会小心。」祁勳丰口头应着,心里也有盘算。当初周进亨在联通股价最低迷时大量买进股票,若只是个纯投资等领红利的董事就算了,偏偏这位昔日黑道大哥老是爱插手他不熟悉的企业经营,早就有人私下对他很不满,只不过惧于他的背景而敢怒不敢言。 这人是个问题,若任他继续胡来下去,以后公司也无须什么专业人才了,就比谁的拳头硬、拥有的火力大就好。 祁勳丰回到办公室,秘书告知方才他的私人手机响了两次。另外,祁芳明来找过他。 祁芳明找他做什么?刚刚的董事会不出席,反倒是跑来找他?也是,联通现下在他手上翻红,不但股价上涨,连集团季营业额都成长亮眼,这人大概是不想看到董事们吹捧他的画面吧。 不过这个时候来找他,他倒也想不透对方是为哪桩。 他打开手机看未接来电。一通是刘福的,她留言说今天约了大姊和大姊夫吃中饭,要他别忘了。还告诉他,他拿去珠宝店改了尺寸的戒指,她待会儿要去拿了,到了晚上再麻烦他为她戴一次。 听到她甜甜的声音,祁勳丰嘴角不由得上扬,而说到戒指,他就想起求婚那天的事—— 那一天,他这准未婚妻还真的很爱哭,又哭又笑、又笑又哭,直到他送她回家,她的鼻子还是红的。 也不知是否因名分定下了,还是她那晚的模样特别柔弱可爱,两人独处时,他的热情一发不可收拾,到达她住的公寓门一关上后,热吻就持续不断,由玄关吻进客厅,再一路吻进卧室。 刘福这之间曾断续的些微推拒,他当她是害羞,更激发他深沉的欲望。直到他开始爱抚她、解着她身上的衣服,她才喘着气低低的说:「不要。」 即使直想将心里所想的行为贯彻到底,但他毕竟还是没有漏听那让他「紧急煞车」的字眼。「什么?」 「我说……不可以。」隔着衣物抵压在她双腿间的硬挺,让刘福羞得快冒烟。 「你家的家规?」 「不是。」 「你的信仰规定?」刘福提过一些她家的背景,可卜算堪舆算是道教吧?他听过天主教、摩门教好像有婚前守贞的教规,道教有吗? 「也不是。」 「那是……」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欲言又止?她张着无辜大眼楚楚可怜的模样,很容易让他化身为大野狼的,她不知道吗? 刘福低着头,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才嗫嚅的开口,「那个……我的大姨妈来了。」 「什么?」 大姨妈是很通俗的讲法吧?她的话有这么难懂吗?「就是月事来了。」 「……咳咳。」祁勳丰忍了忍,终于大笑出声。 他们之间,这算不算是好事多磨?算了,老天爷要他们再等一等,那他就等吧。他打算下个礼拜就去登记,那时再完成今晚未竟的事,也许更圆满…… 拉回思绪后,祁勳丰想起了什么事,对秘书说:「我等一下会出去,可能三点左右回来。下午应该没什么重要行程吧?」 「没有。」见上司没有任何吩咐后,杨秘书先回自己座位。 祁勳丰继续看向手机,看到上头的另一通显示号码后,他立即回拨。「勇伯,是我。有消息吗?」 电话另一头传来低沉、略有年纪的嗓音。「你无意间看到的没错,冯臻妍血型是型,她和一家子都是ab型的孙宜苹并没有血缘关系,她是冒牌货。还有,她没有什么养父母,她父母都健在。」 「冒充的理由呢?」 「目前朝着钱财方面调查,我们发现冯臻妍虽是医师,但家境只能算小康,不过她奢华成性,全身上下都是令人咋舌的名牌,代步也是百万名车。她财务状况一直有问题,却在几个月前全偿清了,因此目前进度在追查她偿债的钱财来源。详细资料我交给小陈了,他会送过去。」 祁勳丰皱着眉,突然说:「我提供我的想法,也许你可以朝着祁芳明身上着手。」近来他和冯臻妍太有缘,在水果行相遇还可以算偶遇,可若真的要制造邂逅,手法细腻点也不是不行。而且之后的巧合实在太像在看戏剧了,成为相亲对象也就算了,还正好是福妻八字? 最重要的是,他和孙宜苹的那一段恩怨,祁芳明是始作俑者,祁芳明太清楚孙宜苹在他心中的禁忌,不是爱到无法割舍,而是一种沉重的遗憾。 那样的痛,一般人大概都以为他的反应会像电视上所看到的那样,当有另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时,他会发生移情作用。 他不否认是有不少人会如此,如果孙宜苹不曾有过背叛,他也许也有这样的反应。可惜的是,他的信任和感情相依存,当信任不再,他和孙宜苹也不可能谈感情了。 「好,我知道了。」 v第33章[02.17] 祁勳丰再道:「除此之外,祁芳明的一举一动请多加注意。」 结束通话后,他看了下时间,然后打了电话给刘福,接通后他说:「我听到留言了,你现在在哪里?」 刘福下了公车。「我要去珠宝公司拿戒指,正要走过去了。」 「我现在也要出公司了,你拿了戒指后就在那里等我,我们一起过去饭店吧。」 「好。」 祁勳丰和秘书打声招呼后就往外走,他今天不用司机接送,自己开车。但才出了办公室,他就正巧遇到很显然是来找他的祁芳明。 他冷冷的打招呼,「早啊,祁副总。」他不打算多说什么就要往祁芳明身边走过。他日前心情很好,不想和这人多说,以免影响心情。 「我有事找你呢。」 祁勳丰止住步伐。「公事还是私事?」 「事实上,都有关联吧。」 祁勳丰扬眉,「这倒是有趣。」 「我听说了一件事,你和刘小姐私下订婚了?」 祁勳丰笑了笑。消息传得真快,三天前订的婚,今天祁芳明就来问他了,有谁这么快会知道这件事且告诉他?「我都不知道冯臻妍和你的感情这么好。」 祁芳明怔了一下,眼神忽然有点闪烁,避重就轻的说:「她对你有心,而且奶奶也喜欢她,最重要的是,她有帮夫运,能旺家旺业。」 「你的话说完了吗?」 「勳丰,你和刘小姐订婚的事要是让奶奶知道,她一定会很生气,如果她老人家有个什么闪失……」 「怎么?这条又要归到我头上?」 「唉,也不是这么说。你就不能多顺着她一些吗?更何况刘小姐八字命硬,要是和这样的女子结了婚,我真担心咱们祁家。对你也不好,我听说她会克夫呢。」 祁勳丰深吸了口气,脸上温度骤降。「她会克夫的话,这对你来说应该是好消息吧?你该站在我这边,鼓励我娶她才是。至于祁家家运,我这败家运的扫把星离开了二十来年,家运也没因此蒸蒸日上,反而因为你当上总裁,家业日渐衰败……我真怀疑,到底是这位御用梁大师能力不足呢?还是他其实是你一个人的『御用大师』?由他口中说出来的话,现在想想好像都正好、非常巧合的只利于你。利于你也无所谓,真的准我无话可说,奇怪的是他从以前到现在说的话,有多少真的准了?」 「这样毁、毁谤一个大师,实在很不敬。」祁芳明心虚的反驳。 祁勳丰冷笑。「真的大师,我敬他三分,若只是装神弄鬼,我会让他怕我不只三分。」说着,他转身就走,根本不理会祁芳明在身后的叫唤。 到地下室停车场取了车,他又打了通电话给刘福。「不好意思,有事担搁了十分钟。我会晚一点到。」 「没关系,你慢慢来。」她也还在店里等经理取戒指拿出来试戴。 「刘福。」 「嗯?」 「我爱你。」 「me too。」 祁勳丰结束通话后,傻气地对着手机笑。等一下要见的人是刘福的家人,听说大姊刘苔还比他小了几岁,然而结了婚他就得唤对方一声「大姊」……这种感觉真特别,他不禁也微微的紧张了。 红灯过后,车子继续前进,这个时间过了尖峰期,又还不到中餐时间,路上的车明显少了。 他打方向灯,想要切到左边车道,打算下一个路口左转,可却发现有部黑色轿车一直靠近他的车,不让他左转。他正奇怪为什么有车子这么蛮横,脑海忽然想到早些时候某位亲近董事的忠告。 周进亨?不会吧,动作有那么快吗?好吧,对方不让他左转,那他右转,先甩开那部车再说。 岂知祁勳丰车身才右转,后头一部中型货车就以极快的速度追撞上来,完全无煞车的迹象。 「叽——砰!」 巨大的响声引起路人注意,有人亲眼目睹灰色休旅车被拦腰撞翻。雨天路滑,车子在路上滑行了一小段后停在十几公尺处的对向车道上,可见撞击力道之大。 休旅车内的手机此时响了起来,可车内的祁勳丰却没有再接起…… 「嘟……嘟……」在珠宝店里拨着手机的刘福,眉头越趋越紧。第三通了呢,祁勳丰怎么不接?不是五分钟前才通电话的吗? 方才店经理把改好尺寸的戒指拿给她看时,也不知怎么了,她戒指没拿稳直接掉到地上。可能是多心了吧?她的心跳猛地加速,一股没来由的心神不宁催促着她打电话给他。 或许是她太多心了,她深呼吸,要自己把心情稳定下来。只要再一会儿,再一会儿他就会笑吟吟的出现在她面前。 方才在电话中,他难得的开口说「我爱你」,而她因为身边有人,只能含糊的回应「me too」。这个回答太没诚意了,等一下他出现,她一定回他一句正式的「我爱你」。 【第九章】 结果那一天,刘福并没有等到祁勳丰出现,自然也没机会送出那句在心中练习了好久的话。 祁勳丰出事的几个小时后,陈耀东才来电告知她,刘福几乎慌了心,匆忙的搭车赶到医院,还在急诊室前摔了一跌。她跌跌撞撞的来到病房前想见他,可却被人挡在门外,连个面也见不着。 v第34章[02.20] 冯臻妍一看到她立刻皱眉,「你怎么还敢到这里来?」 刘福红着一双眼,方才那跤跌得严重,她不但膝盖见红,连手肘也多处擦伤,模样十分狼狈。但她现在已无暇计较冯臻妍说什么,只想知道祁勳丰现在怎么了,「勳丰他现在、现在怎么了?」 冯臻妍答非所问,冷冷的说:「本来我还不相信那些什么命理八字,现在是非信不可了。听说梁大师批了你的命格,是那种克夫败运的衰星命,果然祁先生才和你订婚几天就出了这么大的车祸……拜托,你可不可以离他远一点?」 刘福一怔,心里揪得难过。原来祁勳丰要她的生辰八字,果然是他家里要来批媳妇命格用的,只是都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了,他为什么还要跟她求婚? 她有什么好呢?好到他连命都快赔上了。 「你就是刘福?」一见到她,祁芳明的贵妇夫人讶然的说。 本以为能够让冯臻妍吃败仗、害得丈夫白花一大笔钱且美人计失效的女人,想必是个绝世尤物,没想到这丫头只能称得上清秀甜美。 看来祁勳丰的怪不只是个性难搞,连眼光都有问题! 刘福看向那名贵妇。「可不可以求求你们,让我见见祁勳丰?拜托,只要见他一面,只要见一面,知道他安好就好。」她几乎是声泪俱下的哀求着,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可能不受欢迎,见过他后她可以离开,离得远远的。 「那可不行。家里的老奶奶知道他和你私订终身后非常生气,才说了『小子不听话,哪天出了事就后悔不及』。这话还热着呢,他就真的出事了。」祁芳明咳声叹气的说:「刘小姐,算我拜托你,别再和勳丰纠缠不清了。你知道他离开公司前,我在公司外的通廊遇见他,就是劝他取消你们订婚的事。我告诉他,梁大师批过的命不会有错,你不但克夫还会败坏家运,可他偏不听,还一脸谁阻止他就是和他作对的表情……唉,光看他那坚决的神情,也知道他对你很用心啊。」 祁芳明表情愁容满面,内心却暗自叫好,巴不得祁勳丰乾脆别醒来。 「我大哥大嫂走得早,虽然之前勳丰对我们有误会,可毕竟血浓于水,这些年来我们都想弥补他,即使什么都无法帮他,也希望他快乐,难得看他这么喜欢一个女人,甚至不惜和家里决裂,连我都心软了,谁知道他才和我吵完,一出公司没多久就出事了,唉,这事冥冥之中,也许连兄嫂都反对。」 刘福没说话,只是眼泪一直没停过。 「刘小姐,你要是真的为他着想,订婚的事就当作没发生过。勳丰哪……这一关还不知过不过得了呢。」 「我们也不是这么不通人情,不让你见他,这是老奶奶的意思。在祁家,老人家的话就是圣旨,谁敢违抗?更何况勳丰现在还在加护病房,会不会醒来也不知道……」 「会的,他一定会醒来……」 「唉,这样当然最好,否则他要真出了什么事,我们又正好让你探望他……刘小姐,奶奶那边我们真的就会无法交代啊。」祁芳明长叹了口气。 刘福神情更茫然无助了,眼中的泪水直掉,好一会儿后,她低下头,沮丧的离开。 走出了医院,外头雨势下得更大了,她慢慢的走下台阶,打在身上的雨水,空气中的寒意,她彷佛都没有感觉。一个不小心,她踩空一阶又跌了跤,索性坐在湿淋淋的台阶上。 阶梯下有一小洼积水,雨丝落下时,不断在积水中形成涟漪,就像是刚才祁家人和冯臻妍对她说的话,也不断在她的心里回荡、发酵。 她真的是衰星吧?追求她的男人没一个有好下场。为什么一定要到这样差点让最重要的人牺牲的时候,她才肯觉醒? 脸上不断滑落的水珠,她已经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了。明明天气只是凉了些,没有这么冷,她的身子却微微轻颤。也许,心里的寒冷才是无法抵御的吧? 这种时候,她却想起了祁勳丰说过的话,因为他对她而言,一直是很温暖的。 拥抱他时温暖,当他的手握住她时温暖,就连他看她的眼神、对她说的话,都很温暖—— 刘福,你说的那些无明祸事,我一点也不在乎。真的遇上了,也不认为是和你走得太近所致,而是无论我遇到谁、和谁交往都会如此。 刘福,在别人眼中你也许是灾星,可对我而言,你是我的福星! 刘福叹息了,事已至此,她还要仰赖他的话取暖吗? 如果她不要不信邪、不要和他交往,那么,他今天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吧?当初他的话成为支持她的勇气,但现在这些话,却像针一样的扎着她。 她明明想过即使和他渐行渐远也要保护他的,为什么要接受他的告白? 像她这样的人,怎么会觉得自己可以拥有幸福?怎么会以为她有那个福分,可以有个宠溺她的男人?她记得祁勳丰总是用宠溺的口吻说她是福星。 骗人的!什么福星?福星会这样害你吗?「祁勳丰,你这个笨蛋……」她眼神迷茫,喃喃的开口。 祁勳丰,我真的、真的对不起你…… 忽然,有把伞替她遮去打在身上的雨势,清雅偏冷的嗓音低唤道:「小福。」 刘苔担心的看着自家妹子,打从小妹打电话取消中午的约会,她和丈夫就觉得奇怪。后来小妹才又打电话来说祁勳丰出了车祸,她更是不放心。 刘福看着大姊,轻声开口,「祁勳丰会没事吧?如果不和我交往,他现在还会好好的吧?」 「小福。」刘苔搂着她叹息,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直到大姊将她搂进怀里,刘福这才终于放声痛哭。「你们不该哄我的!我不是福星,根本不是!祁勳丰会出事都是我害的,是我害的……为什么我要贪图不属于我的幸福,把他害成这样?」 「小福,发生这样的事不是你的错。」刘苔道。小妹是个如此善良的人,她的命格绝对没问题,可这种时候跟她说再多都没用,只得让她好好的宣泄。 能哭出来,总比闷出病好。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刘福才慢慢的平复平静,剩下眼中的泪水还是默默的流淌。 她靠着长姊如母的刘苔,哽咽的说:「无明加在我身上的头衔,沉重得令我像是被绑了一堆大石,然后又把我推到谷底,让我逃不出生天。常常有人假借救我的名义抛下绳索,可每一个都试了试重量后就松手。 「有一天,有个人拿了条绳索递给我,鼓励的告诉我不要怕,只要相信他,他会帮助我慢慢爬上来…… v第35章[02.22] 「他努力的将我一寸寸拉出谷底,我看得到光了,好开心,开心到忘了身上绑着的大石一直都在,忘了我的快乐其实是建立在他身上。果然,悲剧发生了,我身上的大石过于沉重,他想拉我上来却力有未逮又不愿松手,最后和我一样掉到谷底去。 「我摔下谷只是受了伤,可那个为了救我上来的人,由山上摔下去却很有可能生死不明……」刘福轻轻的叹息。「大姊,这一次只要祁勳丰能够醒来我就放手,我不要再让他因为我而受到一丁点伤害。」 「小福……」 「所以大姊,你帮帮我好不好?在放手前,我能不能见他?只要一面,即使是偷偷的一面都好。只要看一眼,知道他安好了,我就死心好不好?」 刘苔皱眉,听出了端倪。「你方才没看到祁勳丰?」 她摇了摇头。「我、我会克夫,会害了祁勳丰,祁老夫人不允许我见他。」 克夫?刘苔脸色一沉,心中怒火缓缓升高。她枉称刘神算传人,怎么自家小妹有这样特殊的命格她会不知晓? 她曾听丈夫说过,祁勳丰好像因为祁老夫人的迷信,小小年纪就被赶出去自立门户…… 而祁老夫人会迷信,想必有什么「高人」在背后指点吧? 好,很好,即使她只是个小小命理师,也有她的骨气。她和当年的老神算同样卜出刘福命坐「天官赐福」,岂会有假?所谓的福星,不见得是一接近她就有好事,有时是自己反成为带给她福气的棋子。可给她福气就是带衰自己吗?那可不,对方成就她一分,将来会获福三分。 既然有高人说刘福是克夫命,即使不是当着她的面说,也颇有踢馆的味道了。这样的「高人」,她怎么能错过? 刘福泪眼汪汪的看着大姊。「大姊,你、你可不可以老实告诉我,我一见到祁勳丰,真的、真的会、会让他再也醒不过来吗?若真的这样,那我、我……」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刘苔嘴角噙笑。「谁告诉你,你是克夫命的?」 「祁勳丰的叔叔、婶婶,还有……祁家说是福星命格、打算让他们交往的冯小姐。」 刘苔有趣的扬眉。「这样啊,他们说你克夫可有什么依据?例如哪个神算批的命?或者是哪个命理大师说的?」 「只知道那位大师好像姓梁。」 这个姓?她对这个姓氏有点意见呢。回头叫人打听一下祁家的御用命理师是哪位,她找个时间好好拜访一下。刘苔心想。 「大姊,我可以去看祁勳丰吗?他会不会因此而更严重?」刘福追问。 刘苔认真的看着她,「小福,你没有克夫命格,那些人的话不要当真。我虽没批过祁勳丰的命,可依他名字来看,这人不会短命。祁家人不让你见他,你就暂且别去,如果担心,可以请陈耀东帮你去探望。」 「可是……」 「就我听你姊夫和陈耀东说的,祁勳丰和祁家人并不合,他会对家人的安排没有意见,想必是尚未清醒或伤重到无法自主。你现在暂且别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我会尽早去会会那名梁大师,还你清白。」 刘福看着大姊,最后只好点头。 刘苔把妹妹带上车,心里盘算着陈耀东和祁勳丰熟,他父亲还是祁父的好友,也许会知道「梁大师」是哪位。 梁心居内—— 梁一心正喝着上好的高山茶。这一斤上万的得奖茶口感滑顺,入口回甘、满口生津呢。 今天预约的客人刚好都没了,他难得清闲的休息一下。 他先嗅了嗅茶香,正要趁热就口,侧边的雕花铁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吓得他杯子一偏,烫得嘴巴红肿惨叫不说,还茶翻杯破,地上一片狼籍。 「啊——我的白玉古董杯啊!」十六万块就这样碎了,梁一心生气的起身,一生气声音就拔高,难听的破锣嗓子无所遁形,「外头是什么人?这样吵吵闹闹扰人清静」 「哎唷,这厮现在也懂得什么叫『清静』了呢。」刘德化笑嘻嘻的走过来,后头还跟了个身着古典白色旗袍服的清雅女子。 「你们是谁?」前面的老人他像在哪儿见过,后头的那名妙龄女子也好像有点面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方才那声巨响是你们弄的吗?」 「正是。」 「你们……你们撞坏了什么?」那声巨响很大,他连忙走出门外查看,这一瞧,血压倏地攀高,「我的铁门怎么会有个大凹痕」 刘德化将挟在身后的实心铁棒往前一亮。「你问它。」 「你们、你们给我赔!要不然我就报警!」 刘苔一笑,「不错,以前看到警察还得躲躲藏藏,现在倒是敢报警了。」 梁一心心一跳,做贼心虚的看了眼这名清秀佳人。「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讲!」 刘苔不理他,走到正门口,站在门外不入内,反而端详起他门上的桧木匾额。「梁心居?稍懂得姓名学的命理师最常做的事——命中缺水补水,命中缺木补木,看来梁大师也是如此,你这个人没『良心』,所以相命馆才叫『梁心居』。」 「你这丫头真是太失礼了!你到底是谁?」明明不认识,可那对眉眼他却又不陌生。 「我吗?刘福的大姊。」 刘福?「啊!祁家无缘的孙媳?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会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找上门了。」他打量了她一下。「不就是为你那个妹妹出气来的嘛。唉,不是我爱说,令妹的命格……」他夸张的猛摇头。 「如何?」刘苔大方的走进梁心居内。 「我精研命理数十年,她还是我看过最糟的命格,克夫不说还会败家运、败家业,这样的命格不嫁人比较好。」 v第36章[03.01] 「喔——」 她尾音拉得很长,梁一心的心里忍不住发毛。 这样还能气定神闲?她不是该气得大骂他胡说八道,或该气焰顿消的请他帮忙吗?但是没有,她什么反应也没有,脸上的笑意益发明显,反倒是他气势弱了。 「那么敢问梁大师,我的命格如何?」 梁一心煞有其事的端详她。「面相不错,但性子太差,你这人常会因为冲动的性子惹祸。本来姻缘也不差,呃……却可能因为令妹的关系比较不好。我想你最好明哲保身一点,还是不要靠她太近,免得出问题。」 刘苔又是一笑,「套句咱们家刘德化的话,阁下果然是『神准』,不愧是『大师』哪。」 「嘿嘿!」知道他的厉害了厚?不过……刘德化?这名字他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呀? 刘德化笑道:「梁兄,这些话不是在夸你,而是亏你。我说的『神准』是神经病都比你准,『大师』则是大失所望的大失。」 「你!」 刘苔又道:「梁一心,你就这么点本事吗?说完了吗?说完换我说。」她看着他的面相。「少年坎坷一事无成,又想一步登天,招摇撞骗难成事,且恐有牢狱之灾。 「二十七至三十三颠沛流离,有家难归,只得落脚异乡。后遇贵人相助,有缘一探命理……可惜啊可惜,你终是辜负师父期待,学艺不精,唯独一张嘴厉害,才能成为所谓的『梁大师』。」 梁一心脸色铁青。「你、你……」这些事,自从师父替他改了新的名字、他利用一些关系替自己弄了个新身分,又加上整形后,就应该没人知道了,何以她会……他心跳如擂鼓,脸色忽红忽白,这丫头那双眉眼既熟悉又陌生。 「五十至六十是你事业的巅峰,可是只消一年,走过六十这一年,你将由盛而衰,一无所有。」刘苔黑白分明的瞳眸澄澈乾净,如同一面能映出自己身影的明镜。 这双眼他的确见过!梁一心心下一惊,脱口而出,「你、你是当年的那名小神算」 刘苔微笑,「『神算』二字不敢当。我是很久以前你遇见的那个孩子。」当年她对逃亡中的他还有过一顿饭的恩情,也替他卜了个小卦,那是因为见他本性不坏,手未曾沾血,只是因为生活才随波逐流。当刘德化建议她报警逮人,她还是决定放了他,甚至建议他往东走,说最迟该年月底必会遇见改变他一生的贵人。 梁一心红着脸,久久说不出话来。在一个真正的神算面前假装神算,丢脸!他真丢脸! 刘苔坐在太师椅上,梁一心则垂首立于她面前,像是个做错事听训的孩子。 见他惭愧的模样,刘苔心里总算好过一些,毕竟当年她也算半昧着良心放走他。「所未的命不见得不可改,当年尊师低调而良善,一手龟甲卜算称得上难得,也算慧眼独具,照理说你能做他的传人,以资质要承其衣钵想必不是难事,可你却连皮毛都没有捡起来,尊师的失望可想而知。」 一想到恩师,梁一心红了眼。「……」 「你今年五十有四,若潜心命理、散财为善,从此以后仍可安分度日。看破名利,名利或许不散;看不破的贪嗜,大难临头谁也救不了你。」 「小姐、小姐您有难以想像的宽容……」 「我的宽容救不了你,你得自救。」她看着他。「咱们言归正传,我想知道所有祁家的事,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说。首先,我家小妹『克夫』这件事,是谁玩的把戏?」 「……事、事关职业道德,我、我……」 刘苔眯起眼,冷笑着,「职业道德?你招摇撞骗了一辈子,现在跟我谈『职业道德』?梁一心,我来找你算是给你机会,你想要自己的底被挖出来,或者我亲自上节目拆你的台?你真的要这么玩?嗯?」后者当然不可能,她很懂得树大招风的道理,不过拿来吓他是挺好用的。 梁一心吓白了脸。「不要啊……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从今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很好,现在可以放下你的职业道德,好好讲明白了吗?」 「……好。」 【第十章】 祁勳丰发生车祸至今一个星期了,刘福只能仰赖陈耀东知道他的情况,每天两人总要通上一次电话或见上一面。 陈耀东说祁勳丰遭受那么大的撞击,身体意外没有多大的创伤,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擦伤、皮肉伤当然少不了,但是除了右手严重骨折外,他并没有特别严重的内伤。 刘福听了,却仍是闷闷不乐,因为至今她还是没听到他清醒的消息。这几天蛋糕店也暂且休息,一方面她无心工作,一方面是不想冯臻妍时不时的来找她。她已经身心俱疲了,不想再应付难缠的人。 今天陈耀东约了刘福见面,他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最近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勳丰醒来了吗?」刘福急急的问。 「欸……」犹豫了一下,他说:「和这个没关系。倒是造成勳丰出意外的凶手已经呼之欲出,经过这几天的追查,这几部车主都和联通的周董事有关联,警方掌握了不少证据,周进亨已被限制出境,还直接收押不得交保。」 刘福只是「嗯」了一声,这件事重要,却不是她认为最重要的。「勳丰的伤势仍是没有进展吗?」 见她小鹿般的眼直看着他,要对这样的一双眼说谎,真的好痛苦。陈耀东有点闪避着她无辜且绝对信任的眼神。「可能……」他顿了好几秒后才说:「可能脑袋问题比较大吧。」 「脑袋他、他不是还没醒来吗?怎么会知道出问题?是有血块,还是……」刘福焦急的问。 「没有血块。」 没察觉到他神色怪怪的,她只是很担心的说:「都一个星期了,怎么会这样?」说着眼眶又红了。 「没事的,你、你不用担心他会一直昏迷,可是……不会的,医师说他一定会醒来。」陈耀东语无伦次,说完低着头喝东西。 刘福总算看出他不自然的态度。「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祁勳丰是不是怎么了,所以陈耀东才不太对劲? 「不行!」 v第37章[03.03] 刘福诧异道:「为什么不行?祁家老奶奶不是对我『解禁』了吗?」这件事他也知道。 大姊真厉害,好像真的找上那位「梁大师」,也不知跟对方说了什么,原本说她克夫的大师居然改口说她命格极好,是他之前看错了生辰而且还说动了老夫人让她见祁勳丰。 但尽管如此,之前的可怕经历还是在她心中挥之不去,她仍是担心自己会克到祁勳丰。 毕竟自家人即使明知她是个衰星,也可能极力隐瞒,就像从前那样。大姊是个料事如神的神算,可自己却对她的话始终存疑,正是因为这原因。 所以目前为止,她还是透过陈耀东知道祁勳丰的状况,而不敢贸然去探视。 「其实……」 支支吾吾的更显得有问题。刘福起身,打算立即就去探视祁勳丰,不过下一刻她就被拉住了。「你做什么?」 「祁勳丰在车祸后的第二天就醒来了,可是他……不记得你了。所以你若只是担心他会不会醒来,那你可以放心了。」 刘福瞪大眼,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声音。「你在开我玩笑吗?」 「我也希望是。」叹了口气,他说:「他醒来的那天,我趁着大伙都不在病房里,偷偷跟他说你很担心他,可因为老奶奶说你克夫,才坚持不让你见他。我以为他会生气大骂祁家人、妥善安排和你见面的机会,或要我带话给你,可他只是奇怪的回我:『没头没脑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个『她』是谁?老奶奶说谁克夫?』我见四下无人,放胆的说出你的名字,结果他却瞪我,然后问:『谁是刘福?』……」他看祁勳丰不像在开玩笑,沉冷的眸子又回到孙宜苹死后、未遇到刘福前的样子。 刘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不记得我了」 他点了点头,「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的记忆停留在他还在美国,孙宜苹还是他秘书的那个时候。」 「那么、那么冯臻妍……」他一定把冯臻妍当成孙宜苹了……天! 「……他知道自己车祸后有些记忆不见了,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过医师建议太打击他的事情暂且别让他知道,观察些时候再说,所以,勳丰目前并不晓得孙宜苹早就死了,而冯臻妍目前的身分就是『孙宜苹』。」 其实出事的当天,勇伯交给陈耀东一只牛皮纸袋,嘱附他一定要亲手交给祁勳丰。后来祁勳丰出了车祸,那个文件就一直躺在他的保险柜里头。 他是祁勳丰的亲信,只要是公事上的文件,即使没特别交代他仍可以看。可如果是私事,就一定要祁勳丰开口允许他才会看,这是他和祁勳丰的默契。只有在一种特殊状况下,他能不经允许地翻阅,那就是祁勳丰出了意外死亡,或身心无法自主时。 而截至目前为止,勇伯当初给的文件是什么,他并不知道内容。 刘福的心凉了。终于明白陈耀东为什么不让她去见祁勳丰。她是他的未婚妻,可他却忘了她,和「前女友」出双入对。 「你先不要伤心,我想勳丰丧失记忆只是暂时的。医师也说了,很多病人车祸或受到打击……一些原因丧失记忆,有的很快就复原了。」 「那有的呢?」 陈耀东沉默不语。有的终其一生也没想起过自己是谁,更遑论其他人了。 他本不想解释什么,毕竟刘福生性乐观,但是这个打击太突然,而且还「延续」到勳丰失忆前她就在意的事……虽然后来她对冯臻妍像孙宜苹的事稍微释怀,可现在勳丰失忆,却正好只记得孙宜苹而不记得她,难怪她担心。 连他都很想叹气了。 就拿昨天去医院探望勳丰的事来说,他一推开病房的门,就看见「冒牌孙宜苹」细心的在勳丰肩上搭衣服,而勳丰没特别反应,接受得理所当然。 这种情况刘福看了,会有多心酸? 「勳丰再住院一个星期左右就能出院了,只要按时复诊就行了。」 祁勳丰这一回真的是够幸运,别人看到他那部休旅车撞成那样都瞠目结舌,连开车肇事的人目前都还没脱离险境,就算脱离了,只怕也会成为植物人,而祁勳丰居然只有骨折 实在有够福大命大! 当然,失忆不是住院就会好,若身体状况不必仰赖大医院先进的医疗设施,依祁勳丰的性子,可以出院就不可能继续住院。 刘福低着头久久不语。又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长长叹了口气。「醒来就好。」她的声音低低的,短短的四个字里有她的庆幸、无奈和悲哀。 之前怕祁勳丰会长眠不醒,所以只盼他能醒来就好,如今老天听到她的祈求,他醒来了,她还想要求什么?他……不过是忘了她罢了。 在失去他和被他遗忘之间,她觉得他能醒来很好,能醒来就好。 「刘福,你也别想太多,你是勳丰这么在意的人,他不会轻易就忘了你。就算忘了,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会想起你的。」她的样子让陈耀东看得难过。 刘福苦笑。「你相信无明吗?我常在想,如果无明的凭藉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执着,执着越深,无明的力量就越强;执着浅,无明的力量就淡了……如今勳丰忘了我,对我自然就没了执着,那么无论我是什么衰星都不会影响他了。」 「虽然我不是勳丰,可你这么说,我是他一定会生气。」 刘福红了眼眶。是啊,他一定会生气,因为他从来不觉得她是衰星—— 「刘福,你是我的福星!」 「刘福……」陈耀东有点担心,她在心情紊乱之下不知会做出什么决定。 「不好意思,我心情有点糟,先回去了。」 「你会去探望他吗?」 「……再说吧。」 刘福那句「再说吧」说完后的第三天,她还是说服了自己到医院来。 v第38章[03.07] 其实自从知道祁勳丰清醒且胃口不好后,她即使没到医院,还是有做了些东西托陈耀东带过来,只是担心反应不好,她心情会更糟,也就没多问什么。 陈耀东说,若不把握机会祁勳丰下星期就出院了,到时候她想见他,也许比现在更难。 她来到医院,发现病房门口多了两个保全似的高瘦男子,正犹豫要怎么介绍自己,正好有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是杨秘书,太好了! 刘福看到杨秘书的同时,她也正好看见她。「刘小姐。」 「他、他还好吗?」刘福看向门口保全守住的那间病房。 「老样子,精神还不错,可胃口还是不好。不过……」不过听说冯小姐做的便当还挺合他胃口,这样的话,她怎能在刘小姐面前说? 只是奇怪的是,冯小姐成天忙着「秘书改造」,哪来的时间和心情回去做饭? 「不过什么?」 「嗯,我想这种情况会改善吧。」 刘福有些失望,也就是说,她做的便当,祁勳丰也不喜欢喽?看着自己带来的特制总汇三明治,看来他可能也不赏脸了。「那就外带食物。他喜欢『you』的鳗鱼饭、寿喜烧、寿司……」她举了一些祁勳丰喜欢的店家,其实她有列一张单子呢。 「还有『刘福牌便当』、幸福艺术蛋糕坊的各式蛋糕。噢,除了草莓口味以外。」看刘福闷闷不乐的样子,杨秘书逗着她。 刘福想起往事,其实才一个礼拜前的事,感觉已好遥远。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些,他记得多少?」陈耀东送了好几次她做的东西过来,但他食欲还是不好的话,可能就是不合胃口了。果然,连她的手艺他也不记得了吧? 杨秘书无法回答。丧失记忆的类型、状况有许多不同,除了遗忘一些人事物,连原来的口味、习惯、嗜好都变了,也是有可能。 刘福又说:「勳丰的情况现在怎样?有进展吗?」 「差不多,一样不认得我,只可以接受我是他回台之后的秘书之一。我得常常来跟他报告公司里的事情,让他慢慢进入状况。幸好他只是丧失记忆,工作能力还在。」在病房门前谈话会引起抗议,两人走到中庭的空中花园。 「他还是只认得孙小姐吗?」 「嗯。」杨秘书不知想起什么,一向冷静的脸上突兀地出现忍笑的表情。「正因为只记得她,那个冒牌货……噗!哈哈哈,最近很辛苦、很辛苦的活着。」不过她真佩服对方的毅力就是。一个医师要以超级秘书的身分过日是很辛苦的,毕竟是截然不同的领域。 「为什么?」 杨秘书脸上的笑意久久不散。「老板是个标准工作狂,留在身边的人除了能力强外,还得会三国以上的语言,以及应付他喜怒无常的坏脾气。在老板的记忆中,孙宜苹会中英日西四国语言,当他有些话比较私人、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时,就会用西班牙文告诉她,可『伪孙宜苹』通常就会一脸鸭子听雷的表情,接着,你就会发现老板同一句西语重复很多遍,一次比一次大声、表情一次比一次难看,而冯小姐的表情则是一次比一次惊恐。 「除了语言,老板也对她的工作能力质疑。一份英翻中的文件翻译了半天还弄不出来,但这倒不是她英文能力不好,而是一个学医、一个学商,专业用语本来就不同,更何况她对公司的事完全不知道。几天前,老板可能忍无可忍了,将『孙宜苹』和她的几个文件夹一起撵出病房。」她来的时候刚好亲眼目睹这一幕,天晓得她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笑。「我当时以为她八成吓得不敢再出现,没想到隔一天她又来了。」 刘福讶异不已,不过她早领教过冯臻妍的缠功。 杨秘书知道这阵子刘福受的委屈,因此安慰说:「老板其实一直有点怀疑冯小姐不是孙宜苹,因为无论工作能力还是习惯,都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孙秘书。」 「嗯。」刘福点头。即使怀疑,当「孙宜苹」出现时,想必他还是很开心,毕竟和「伪孙宜苹」比起来,无论是她还是杨秘书,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她们是他「未来」才会遇见的人。 「你今天是来探望老板的吧?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多来,也许出现的频率一高,老板会想起什么。当然,他性子冷淡,脾气也不太好,一开始你可能会不习惯,可是现在的他……也许很寂寞。」 刘福苦笑。 「好了,不担误你的时间了,我们快回去看他吧。」杨秘书说。 这几天老板心情一天比一天浮躁,可能是因为一直想不起很多事。他常常走到窗前往外凝视,有时躺在床上,却老是盯着时钟看。感觉上他像是在等人,然而等谁?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她曾私下猜测,也许在老板的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心里放了一个人,可那人一直没来探望他,所以他一直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来了很多人,却没一个是他在等的人,所以他才变得益发烦躁焦虑。 只不过,这样的话她不会告诉刘福,这女孩承受得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她再作无谓的期盼,万一老板一直没记起她呢? 医师都说了,丧失记忆无法像一般病症一样预期什么时候会好,因此老板的记忆什么时候会恢复,没人知道。也许下一刻,也许几天后,也许一个月、两个月……也或许一辈子再也想不起来。 她其实也问过医生,既然老板都能接受自己失忆的事,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他忘了谁?起码他该晓得自己有个心爱的未婚妻。 可医师的态度持保留,他说有时记忆混乱比丧失记忆更糟,因此强烈建议再观察一段时间再说,不必操之过急。 医师都这样说了,想必陈耀东也多少有跟刘福提及,目前她们也只能配合了。 杨秘书原本以为冯臻妍伪装孙宜苹应该很快就会被揭穿,可随着她这几天亲自带来自制的便当,老板对她的态度真的改变不少,至少对她在工作上的不专业,已不再像先前那样没耐心。 那几个便当有这么神吗? 两人来到病房前,杨秘书在走之前替刘福打点了下,她并没有受到保全的盘问就得以进门。抬起手在门上轻敲数声,她推门而入。 刘福进门时,祁勳丰正站在窗口眺望远方。他并没有回过头,似乎对于进来的人是谁一点也不在乎。半晌后他才开口,「孙秘书,你今天来得真慢。」 看着那熟悉的高大身影,刘福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能把盈眶的泪逼回去。 以往只要她一出现,即使没有回头,他也会唤出「刘福」,如今他唤的……是别人了。 「你让我等很久了,便当呢?」祁勳丰回过头,却对上一张陌生的脸。所谓的「陌生」,是指从他醒来到今天,第一次看到的长相。眼前的女人年纪很轻,有张讨喜甜美的脸蛋,而会来探望他的人,就算没什么交情也多少和他有交集吧? 只是……她是谁? v第39章[03.10] 乾涩的喉咙让刘福许久才发得出声音。「我不是孙秘书,我是刘福。」 刘福?这名字好像有点印象……有了!陈耀东提过,她是那个克夫的女人。 他的眼神很冷漠,这种眼神刘福看过,他在公司的时候,就是这种无情又防备的神情。她的心渐渐揪紧,深呼吸后说;「你饿了吗?我有带东西,你要不要吃?」 「不用了。」 他没理会她,今天心情不佳,他不想应酬任何人。「你是谁派来探望我的吗?还是我们认识?如果是前者,留下你老板的名片,我会请孙秘书或杨秘书记下。如果是后者,我现在什么也记不得,你白来了。」 「有些人,你忘了也没什么不好。」而能记得的时候,就要好好珍惜、好好地去记住,因为她曾经好珍惜两人在一块的时间,所以即使他忘了她,她也还有美好的回忆。 「什么?」 刘福叹了口气,说了他也不懂。「听说你胃口不好,但你目前的身体状况该多补充营养,也该按时吃东西……都十二点半了,我带了三明治。」 祁勳丰皱着眉不理她。 这表情是不喜欢吗?刘福知道生病的人最是任性,不禁在心中一叹,「好吧,那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可以帮你去买。」 「不用。」 「我对自己的厨艺还有点信心,要不,以后我帮你带便当?」虽然之前带的他显然不捧场,但如果他答应了,以后她才有理由见他。 记得他第一次吃到她做的总汇三明治时,还赞不绝口呢。还是他丧失记忆后口味也变了?她的厨艺不再能讨他欢心? 方才她进门时,他的话让她有点在意。最近冯臻妍会替他买合胃口的便当吗?否则刚才他为什么这么说? 刘福忘了祁勳丰现在记不得任何事,语气不自觉带了些俏皮和亲昵。「总汇三明治?还是综合卤味?」这两种她还没叫陈耀东带来过。 祁勳丰眯着眼看她。这女人知道她在和谁说话吗?这种亲密的语气、极为掩饰的情意,她以为他没有感觉?哪来的花痴?看不出长得纯净、像朵百合的女人,作风竟如此大胆。「那种廉价的东西,你觉得会合我胃口?」 「廉、廉价?」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刘福有点错愕。 「我从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 「那些东西是我做的,怎会来路不明?」 「我不认识你,你做的东西对我而言和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有差别吗?」他噙着一抹令人遍体生寒的冷笑看她。「趁我丧失记忆时来讨好我、以此想接近我,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大胆?我不知道从前我和你有多熟,可我想依我的个性,愿意吃对方的东西一定有相当的情谊,可惜你并没有让我产生这种感觉。」 「那你觉得谁让你有这种感觉?孙宜苹吗?」 「这是我的事。你是我的谁?我得向你报告吗?」祁勳丰的眼神和语气都咄咄逼人。「和我说话时,你大可收起你那像是跟我有多亲密的眼神,那让我不舒服。还有,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 原来此刻的她,对他来说只是路人甲乙丙。刘福的眼眶红了,深吸了口气,「你心情不好,我改天再来看你。」她将装有三明治的盒子放在桌上。「没什么东西可以送你,这三明治是我做的,你试试看。」她顺便放下一张纸条,上面列有他曾和她一起去光顾、且颇得他心的餐馆住址和菜色。「这个也可以去试试。」 祁勳丰本来要叫她带走,都说他不吃陌生人的东西了。可他接着又注意到她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名花有主的女人还这样对别的男人献殷勤、态度如此暧昧,真恶心! 他手一挥,将她放在桌上的盒子打到地上。「都跟你说不用了!」 盒子摔到地上,里头的总汇三明治散落一地,放在上头另外用小盒子装的沾酱也洒了出来。 刘福眼睁睁看着自己特地为他做的东西就这样被扫在地上,曾有的美好、给她安慰的凭藉——当初他在吃这三明治时的满足笑容,好像都被抹杀消去了。 她慢慢的蹲下身,将散在地上的三明治又放回盒子里,每捡一块就像捡拾一片她碎裂的心。她的眼泪从蹲下来那一刻起就没有停过,一滴紧接着一滴…… 病房的门倏地被推开。「勳丰,我今天——」冯臻妍一推开门看到刘福,吓了一跳。「你……」 祁勳丰口气不豫的说:「我饿了,你的自制便当呢?」这陌生女人的眼泪让他心情变得更烦躁,只想转移注意力。 冯臻妍看了刘福一眼,有点心虚。「那个……」 刘福看了眼支支吾吾的冯臻妍,有些不解,她说过她厨艺不行,哪来的自制便当? 「第一天是红烧排骨当主菜,第二天有清蒸鳕鱼,我本来还想说你什么时候这么深藏不露了,还满期待今天的说……怎么,变不出花样了?」 「那个……」冯臻妍装模做样的耸耸肩。 刘福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她交给陈耀东的便当,都被冯臻妍居了功。她怎么忘了这女人有多么喜欢玩花招? 其实,冯臻妍并不是问题,问题是现在祁勳丰对冯臻妍的宠护和信任、含着浅浅情愫的取笑语气,这些都曾经是她的,而今却易了主。 刘福的眼泪更一发不可收拾。他记忆中的孙宜苹擅长厨艺吗?她做出来的东西也是这个味道吗?如果不是,那他为什么不怀疑? 她知道对一个丧失记忆的人,她不能要求太多,可是她真的好无力、好灰心。 刘福看着祁勳丰,默然不语,眼泪没停过。她的眼神里有太多的情感,怨怼、伤心和无奈。叹了口气,她把收拾好的盒子扔进一旁的垃圾桶,站起来转身离开。 她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明知会有什么状况,也事先做好了心理建设,为何这些都抵不过他一个眼神——那个遗忘了从前、否认相爱过,把她当陌生人的冷漠眼神。 她不是怕放手,只是不忍心他此时的寂寞,不想他又回到认识她之前,那个凡事防备、算计的祁勳丰。可是她错了,也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她不是别人无法取代的,只有他在她心中是别人无法取代的。 他一个人寂寞吗?不!真正寂寞的人是她,在这么短的时间,他已经找到取代她的人,可是她呢? v第40章[03.13] 刘福哭着走出病房,病房里的气氛却没有因此而回温,反而更凝滞。祁勳丰看着垃圾桶里的盆子,注意到那一小盒打翻的沾酱—— 「……这个酱你沾沾看,这个是我西点老师的独门沾酱。一般人都是把番茄酱、美奶滋淋到土司里面,可是我喜欢沾着吃。」 脑中突然出现这样的话,是谁?谁曾经这样对他说过吗? 桌子上放置了一张纸,这是刚才那女人留下来的,祁勳丰拿起来看,都是一些餐厅的名字和菜单。 见他神情专注、浓眉拢聚,冯臻妍心一跳,想找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勳丰,你……」 「前两次带来的便当真是你做的吗?」 「……怎、怎么了吗?」 「你以前从来不下厨,连个荷包蛋都煎不好。你的厨艺进步得太神速,令我很讶异。」 冯臻妍心虚的陪笑。 「这样吧,以后我的三餐就你来张罗了。」 冯臻妍倒抽一口寒气,这已经不是用吃惊二字能形容她此时的心情了。 她完蛋了…… 【第十一章】 「你、你说什么?」陈耀东百忙中抽出时间和刘福见面。最近他很忙,忙着抓「内贼」,忙着盯祁芳明的一举一动。那家伙在祁勳丰出事后果然开始沉不住气,动作频频了。 先是放出祁勳丰车祸、脑子出问题的消息,接着又在董事会中搞鬼。这些日子集团股票一片惨绿,投资人没信心的狂抛,却有人狂买?太不合常理。 不过动作多才好,他正忙着收集证据,手上掌握了不少情资,其中最有趣的便是五鬼搬运的掏空子公司这项。祁勳丰说的没错,祁芳明不会甘于现在的位置,一定暗中有什么行动。 公事的部分进行顺利,可私事嘛,近来他忙于和公司里几位核心高层抓内贼,倒是疏于帮好友多照顾未婚妻,这才想起好像自从上一次她送来便当请他转交给好友后,两人有一段时日没见面了。 其实之前的便当他没空送去,而是请司机转交,但在那之后呢?刘福好吗?好友都出院了,她应该放心多了吧? 可没想到他们才约见面,刘福就做出惊人之举。推到他面前的,是个美丽的绒布锦盒。 「请替我把这个还给祁勳丰。」刘福的眼睛红肿,看得出曾狠狠哭过。她花了近十天的时间去痛、去哭、去凭吊美好的恋情,够了,这样就够了。哭得太多、痛得太深,现在的她已麻木得挤不出一滴泪来。 「咦?你后来没去看他吗?」 刘福淡淡开口,「他住院的时候去了一次,之后就没有了。我知道他出院了、一切安好,那就够了。反正现在的他已不爱我待在他身边,我不想打扰他,也算放过自己。」 「这、这是……」即使大概猜到是什么,他还是忍不住问。 「订婚戒指。」 「为什么刘福,这对勳丰不公平!」 「没什么不公平。如果哪天他记起我,还是觉得我是那个他非要不可的人,他会来找我。如果他没再记起我,我留着这个,它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你该知道冯臻妍一直在他身边吧?你这摆明是把他拱手让人。」 「他是东西吗?是礼物吗?不,不是,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即使失忆,他也会寻找让自己活得舒适开心的方式,以及让自己觉得幸福的人。明显的,现阶段他要的幸福不是我,我的出现只会让他困扰。」她笑了,笑容中有着疲惫。 「刘福,这不像你。」 「那怎样才像我?你又认识我多少?所谓的像我、所谓的『刘福风格』,就是得每天风雨无阻的去探望他,把神经放到最大条,不理会他冷漠的眼神、侮辱的话语,不管他做了再过分的事、说了再难听的话,和冯臻妍之间蔓延的暧昧情愫有多少,即使痛到让自己无法呼吸,也要每天去看他,是这样吗? 「陈先生,我是人,即使我是傻瓜,我也会痛。他在求婚时说过,我的笑对他很重要,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可是如果每天去看他,去感觉他的漠然和陌生,去看他对某个女人的情意,我真的笑不出来。 「人必须要让自己过得好,才能想其他,不是吗?现阶段的我,正需要让自己好好过下去。」 刘福的话让陈耀东心疼,是啊,他怎么忘了她是多么的爱好友?勳丰不记得她,她的痛肯定是旁人无法想像。 勳丰忘了她,她做得再多也无济于事。原本如果勳丰是全然的失忆,相信刘福会陪着他,无论他能不能记起她。可现在的情况是——他不记得她了,却记得前女友 这教刘福情何以堪?她又能做什么?难不成每天上演争风吃醋的戏码吗?真是这样,那才真的不像她。 是他太苛求她了。「对不起,我没替你想过。」 刘福摇了摇头。 「东西我会带到。」 「谢谢。那么我先走了。」 「蛋糕店什么时候再营业?记得通知我。上回没吃到,这回一定捧场。」 刘福笑了笑。「目前我还是只接艺术蛋糕,隔一阵子再说。不过你要吃的话告诉我一声,我帮你烤。」 「谢啦。」她的笑真的很美,即使还有着淡淡的哀伤。等再过一段时间,他相信她可以挺过来的,只是……这「一段时间」是多久呢? v第41章[03.15] 目送刘福离开后,陈耀东的手机响了,上头显示祁勳丰的手机号码。这男人又要问他在什么餐厅,他是不是最爱吃什么了吗?拜托,他又不是他的饭友,哪里会知道?他们是朋友没错,可是很少凑在一起吃饭好不好!最近除了公事之外,他好像很热中拜访各家餐厅呢。 他接起手机,祁勳丰还没开口,他就说:「喂?我才吃了块蛋糕,目前不饿,大老板今天要吃哪家?」 「you。」 「啊?」这是什么啊? 刘福走出咖啡厅,一路朝着自己店的方向走,她得去看看工作坊的一些材料,这几天要开工了,缺什么得补齐才行。 检查完材料,就去「you」吃顿饭吧。人家常说失恋的人一定不会重游和情人去过的地方,怕触景伤情,她却觉得还好,吃了祁勳丰曾赞不绝口的东西,她会很开心,很容易就想起他吃那些东西的神情,甚至彷佛又和他约了一次会。 淡淡的感伤是会有,可她不会因为这样而放弃他曾给的美好。 祁勳丰曾是她的恋人,也曾是她的朋友,即使两人关系不再是前者,在心里他还是她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 有些幸福,是需要时间累积换来的。例如知道他喜欢吃什么、知道什么样的店会吸引他、知道他进到这家馆子会点什么、甚至是偶尔心有灵犀的说出共同想光顾的餐厅…… 她拥有好多好多和他一起的美好,他忘了她,就由她来替他记住这些幸福,由她寻着常走的路线,去光顾两人常去的馆子,点着两人常一起分享的菜色……即使是一个人,也还有人记得这些幸福,不至于寂寞。 「you」不但是她钟情的店,对她也有很不同的意义,因为祁勳丰曾经在这里,用心为她设计了一场温馨且令人感动的求婚。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惊讶和撼动。 她想,她会记一辈子。 此刻,祁勳丰站在「you」的雕花铁门外围。 这家餐馆真的是卖和风料理吗?装潢看起来很洋化,像吃西餐的感觉。 带着狐疑,他走进了店里。 「欢迎光临!祁先生,两位吗?」来招呼的不是一般服务生,而是店经理。他热络的带位,边走边说:「昨天才进了一批北海道帝王蟹,是刘小姐的最爱。昨天还念着她呢。」他们店里进的是活蟹,一星期进货一次,售完就要等下一批,有些东西限量且抢手,不见得每天都有。 祁勳丰眉一挑。祁先生?对方知道他姓祁?而刘小姐……是指刘福吗?看这人热络的样子,似乎和他、刘福都很熟。 这些日子,他一有空就一家家造访刘福写在单子上的店家,也有几家老板一看到他就显得很熟络,还问他那个可爱的小姐怎么没有一起来? 他和刘福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好像常常凑在一起吃饭?他们有这么熟吗? 前些日子,他才拆穿了孙宜苹的把戏,他住院时吃的那几回自制便当,不是她亲手做的。 确定不是她做的之后,他又故意问说:「刘福做的干么不自己送来?」而由孙宜苹震惊的表情推测,那些便当果然是刘福做的。 他对她的手艺不陌生!为什么? 在医院第一次吃时,他就觉得菜色里的红烧排骨味道不同于外头的店家,多了股很特别的橙香。这样的口味他想不起来在哪里吃过,可真的不陌生。 他记不得自己和刘福有什么交集,甚至觉得她是个陌生人,但是依所有的迹象推测,他们应该常一起到外头的馆子吃饭,刘福也常下厨做饭给他吃。 什么关系会这样常常腻在一起?他不记得自己曾和哪个女人走得那么近?即使是孙宜苹,也只有公事上的接触。 「祁先生?」店经理发现自己说了半天的话,祁勳丰都没什么反应。 祁勳丰回过神来,「刘福今天不会来。」 「这样啊,好可惜。对了,我太太将上回你在店里求婚的那些装饰玫瑰都制成乾燥花,她特地留了一大把要给刘小姐呢。」那天布置会场就用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那些玫瑰可都是a++级长柄玫瑰呢。 求婚又是另一枚威力强大的震撼弹!他向刘福求婚「求婚?」 「……对啊。」客人的表情和疑问令店经理很尴尬,要不是那么特别的求婚宴让他想忘都忘不了,他还会以为自己表错情或弄错人了。 祁先生今天好像有点怪怪的,他的眼神很冷,和以往同刘小姐一起出现时,那种冷归冷、眼底却有春风的神情不一样。 祁勳丰诧愕不已,也就是说他和刘福是未婚夫妻?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他的头隐隐作痛了起来。 「祁先生今天要吃什么?咦?那不是刘小姐吗?」店经理看向门口,朝等着服务生带位的刘福一笑。这里的工读生大多认识这对金童玉女,尤其祁先生在这里求过婚后,想不认识他们都难。 不久,刘福就被带过来了。 店经理对着她颔首微笑时,她只是礼貌性的一笑,没有特地注意他在跟谁点菜,直到服务生带位,却来到祁勳丰身边,她霎时心跳如擂鼓,讶异到无以复加。 祁勳丰怎么会来这里? 服务生为她拉开椅子,她坐了下来。店经理先点好她要的餐点,然后才等祁勳丰点。 他看着刘福,「我今天要吃什么?」 刘福讶异他会开口问她,心一紧,眼眶又红了。她可以有所期盼吗?期盼她熟悉的那个人已经回来了?她吸了口气说:「蒲烧鳗。」然后不忘再吩咐,「他的烤酱少一点。」 店经理走后,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啜了口柠檬水后,祁勳丰说:「无论工作、吃饭或做任何事,我最讨厌别人替我做决定,那会让我觉得失去主导权,可是,我现在脑袋里空白记忆的那个我,你似乎常替他做一些决定,对吧?」由她对他一句话的反应就知道,她以前一定常替他点菜。 v第42章[03.17]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这番话也足以让她知道,她的期盼落空了。她在心中幽幽一叹说:「你空白记忆中的那个你,是个傻瓜。」 「傻瓜?」 「嗯。无可救药的迷上某家蛋糕,每天不吃一块当下午茶就浑身不对劲。傻瓜!很无耻的主动黏上来,要人家喂养。傻瓜!可以为了朋友的蛋糕店到处试吃蛋糕当间谍!傻瓜!最严重的是,他明知道朋友是个衰星还称她是福星,跟她交往。大傻瓜!」 「他的傻,是从认识你开始吗?」 刘福笑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 祁勳丰掏出手帕递给她。「刘福,你可以告诉我,我们之间的事吗?」他想,在发生车祸之前,他一定很爱这个女人。不爱的话,以他的个性,不可能会做出这些真的很符合傻瓜行为的事。 刘福想起陈耀东提过、医师说过的话,叹息地摇了摇头,「我是在你目前记忆中不存在的『未来人类』,如果你的记忆不前进,我们永远没有相遇的机会。如果我提前出现在你现在的记忆中,我怕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那好,我就重新认识你。以前的那些不算,我们从现在开始认识吧。」 「你……祁勳丰,我真的是衰星。」她又重复了一次以往的悲惨往事,顺道把他和她交往后所发生的事情一并提了。「其实,我真的觉得我们还是当朋友就好,才订婚就出事,连我自己都觉得不舒坦。」 「我是因为周董事而出事的,不是吗?就算不订婚,或者订婚的对象是别人,这种事还是会发生。」 刘福苦笑。这人都丧失记忆了,没想到还是个傻瓜。 「我倒是比较认同陈耀东说的,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在车子几乎全毁的情况下,我居然只有手骨折,真的是不幸中的大幸。即使我现在记不起来那个『傻瓜祁勳丰』,可我还是认为你是个福星。」 「你不只是骨折,你还、还忘了我。」刘福仍是忍不住抱怨。 祁勳丰说:「你不是觉得自己是衰星,很怕我出事,我忘了你不正好?那表示你认识的那个我已经死一遍了,现在的我是重生的,你还有什么好怕?」 刘福感动的看着他。她那么担心的事,他怎么可以三言两语就化解了?「祁勳丰,你这个朋友,我要定了。」 这顿饭,两人都吃得很开心,就算不像以前那样甜甜蜜蜜,却已经是打从他出事后,刘福想都不敢想的圆满了。 吃饱饭后,他坚持送她回家,两人散着步往她住的方向走。 送到门口后,祁勳丰说:「你的手机给我。」 刘福有点不解,但还是乖乖递了出去。 「你的电话号码呢?」他问。 她一面念,他马上用自己的手机拨出,等她的手机响了之后,他又替她做了些设定,之后才递还给她。「行了。有空再约吃饭吧。」 「好。」 和刘福分开后,祁勳丰一个人步行在小巷弄中,朝着外头的大马路走。他拿起手机打给司机,要他过来接他,电话还来不及接通,另一个巷弄忽然转出一辆车速挺快的机车。机车骑士看到他,也吓了一跳,龙头一偏往巷弄墙角撞去,而祁勳丰则为了闪避他同样扑跌出去。 幸好机车骑士只是轻微擦伤,连忙过来看看祁勳丰的伤势。「这位先生、这位先生你没事吧?有没有怎样?」 祁勳丰坐在地上,头痛情况加剧,眼前的人影晃动得很厉害,他用力地甩着头想看清楚—— ……刘福还在珠宝店等他去接她呢。等一下要一起去和池静夫妇吃饭…… 很多画面一一掠过脑海,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先生!先生!」 祁勳丰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犹豫了一下,骑士帮他接起,「喂。」 「勳丰吗?我是耀东,你现在在哪里?」 「那个……他受伤昏过去了。我是差点撞上他的骑士,我现在帮他叫救护车,我们待会儿医院见吧。」 冯臻妍一身有型的风衣外套,里头则穿着单薄性感的黑色洋装。 这段时间她真的受够了,不能再这样忙下去——不!是被整得团团转却无所作为! 她收了祁芳明的钱来假扮孙宜苹的妹妹,目的是要和祁勳丰搭上线,最好能成为他的女友。男人的嘴巴在床上是最松的,如此一来,她便能得到很多公司方面的机密,然后透露给祁芳明。 一开始她当然不愿意,可看到祁勳丰后,她心动了,毕竟他不是什么脑满肠肥的老头子,而是个多金帅哥,即使没收祁芳明的钱,有这样的对象,她也愿意试试。 可是,事情出乎意料的不顺利,祁勳丰对孙宜苹显然没有他们预估中的执着,反倒是对现任女友深情得多。 她正想着有什么法子可以反败为胜时,他竟出车祸撞坏了脑袋,忘了未婚妻刘福,倒是记得前女友孙宜苹! 她本来很高兴,觉得连老天都站在她这边,但后来她才知道,他记得的是孙宜苹还是他秘书时候的部分,而不是他们交往后。 结论是,她一个堂堂女医师被迫得成为秘书,每天和她不熟悉的商业文件奋战,唯一的贡献就是偷渡了一些文件给祁芳明。 她觉得自己够努力了,偏偏祁勳丰永远对她不满意,看她的眼神像看害虫,挑剔她的程度像是把她放在显微镜底下检视。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是……输得很彻底啊! 而且,最近的气氛真怪,该说打从祁勳丰出院,再度因为跌倒而回医院后就很怪。 第43章[03.19]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最近,祁芳明老是咳声叹气,她不明白那老头儿还有什么好叹气的?联合子公司的会计主管要掏空子公司的事不是进行得很顺利?放出祁勳丰车祸、脑袋出问题,导致联通股票大跌,他再要人趁机购入的事也很顺利,那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该不满的是她吧!当了「孙宜苹」快一个月了,她除了被操得半死,和祁勳丰的感情完全没进展,实在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祁勳丰出院后,她三番两次提起要去他住所探望,全被他拒绝,再这样下去,她即使有什么美人计也没得使啊。可没想到昨天,她又打电话问说可以去探望他时,他居然说「好」 太好了!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她得把握机会好好表现。哼!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她就不信凭她的身段,祁勳丰逃得过她这一关。 顺利的通过层层关卡,冯臻妍进到祁勳丰的住所。一看到一身居家便服的他,她笑着说:「几天没见到你,有点担心呢。」 「我很好。」他神色有点疲惫,脸上的胡碴还没刮。 冯臻妍说:「好久没有为祁先生煮咖啡了,你这儿有器具吗?」 「有,厨房里有咖啡,也有咖啡机,不过我现在没时间也没心情喝。」祁勳丰看着她,心想她自己找上门也好,他正好也要找她。 这几天他和公司一些高层一直在开会,祁芳明掏空事件已经有足够的证据,准备正式收网了。 其实,在闪那部机车昏倒后醒来,他就恢复记忆了。他记起了所有的事,包括要和刘福的家人见面、自己出了车祸等,当然,他也记起了勇伯查出的事。 因此他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陈耀东把勇伯拿去的文件拿给他,也亲自约他们至家中密会,商讨如何「清理门户」。 冯臻妍和孙宜苹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两个人,而且她会出现,又假冒孙宜苹的妹妹,也果然如他所料,和祁芳明有关系。 几年前玩了一次美人计,现在又来一次,还真不腻吗?他之前明明警告过祁芳明,别再玩这种不入流的把戏。 目前祁芳明的掏空案,物证人证都齐了,这几天他和集团高层也正讨论怎么处理这问题。这是自家人偷自家人的大丑闻,目前核心高层倾向要他把钱吐出来,将他踢出联通。 但他们给了机会,祁芳明却死不认错,不肯承认掏空案和他有关,更遑论把钱补回去。昨天深夜甚至还发了新闻稿,指称现任总裁祁勳丰出重大车祸伤了脑袋,才任由联通核心高层胡来恣意行事,意图将旧势力连根拔除,甚至刻意栽赃掏空一事。 洋洋洒洒的千余字新闻稿说得慷慨激昂、委屈沉恸,还将祁勳丰车祸后的诊断书一并付上。 这新闻一出,对联通是多大的伤害可想而知。他必须止血。 「那、那你……」冯臻妍原来的想法是边喝咖啡边脱掉风衣,可看祁勳丰目前的表情,不太像适合她脱下风衣的时机。 祁勳丰没空和她耗,他简单的说:「冯臻妍,是你该选边站的时候了。」 「咦?」她瞠目结舌。「你、你、你……」怎么知道她的身分 「我恢复记忆了,也知道你是祁芳明对我使的『美人计』,如果你需要更详细的说明,我会请陈律师影印一份给你看。」 她面如死灰,连大口呼吸都不敢。 「让祁芳明完蛋我用不到你,可是,我若不想之后的日子三不五时有人假借神算之名暗算我,就得要你的帮助。」祁芳明的势力一次就可以在联通完全被拔除,可毕竟是老人家钟爱的儿子,谁知道之后他又会假借什么名义玩花招? 所以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拆穿那梁神算和祁芳明之间的「合作关系」,而要拆穿,冯臻妍可以是最佳人证。 冯臻妍第一次感觉到这种如同赤身裸体站在人前的感觉,难得通红了一张脸,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选择,但是我保证,祁芳明自食恶果后,我也不会放过任何助纣为虐的人。」他冷笑的看着她。「所谓无欲则刚。冯臻妍,你身上把柄一堆,随便抓都一把,你要不要试试?我言至于此,你还有一些时间考虑。」 他转身要离开时,冯臻妍开口了,「我……我选择你这边。」 祁勳丰回头,给了个「算你聪明」的眼神后,下了逐客令。 冯臻妍走后,他才倒坐在沙发上,长吁一口气。打从恢复记忆起,他每天马不停蹄的找人密会,别人看来以为他在家中悠闲的养病,其实他忙到连睡眠时间都没有,足足有三天未阖眼了。 现在离召开记者会的时间还有约莫三、四小时,他是可以补个小眠,但比起睡眠,他更想做的事是……见刘福。 他在送她回家后昏倒又住院的事,他刻意隐瞒她,不想她担心,因为这些日子她心里的担子够重了。再则这几天,他也忙着处理空了一个多月的公事和内贼事件,忙到几乎分身乏术,见了她只怕也不能好好说话。 现在,在召开记者会前,他想见见她,看看她的笑。 他的福星! 「叮咚、叮咚……」 刘福打开门时,看到才数日不见的祁勳丰居然明显瘦了一圈,她十分不舍。「你够瘦了,三餐一定要正常吃啦。」这几天他也不知在忙什么,很难联络上,幸好他有传简讯告诉她自己很忙碌,待忙完就会来找她。 今早她打开电视,看到新闻在播报祁芳明发出的声明稿,担心祁勳丰的反应,曾打过手机给他,可他仍未开机。后来她想,现阶段祁勳丰还没想起来她是谁,自己过度关心好像也不太好。 普通朋友能为他做什么?如果时间回转到彼此还只是朋友的时候,她会被动的等他告知吧。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而他来找她了,她能给予的就只有好吃的东西、舒服的环境,还有……笑容,他最喜欢的笑容。 「你在看什么?」刘福领着他进门,自咖啡壶中倒了另一杯咖啡给他一边笑问。 祁勳丰盯着她看。她的笑容对他真的很重要!明明该是心情不太好的时间点,她的笑却总能适时给他抚慰。对他而言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会忘了?而且忘得这么彻底?不记得她是谁、不记得她的好手艺、甚至不记得爱过她! 他忘了这些,即使现在想起来仍痛,那么她呢?在他遗忘她的时候,她是怎么吞下那些苦楚? 第44章[03.21]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陈耀东后来代她把戒指交还给他时,提了一些她说的话,其中几句令他印象深刻—— 「……他在求婚时说过我的笑对他很重要,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可是如果每天去看他,去感觉他的漠然和陌生,去看他对某个女人的情意,我真的笑不出来。 「人必须要让自己过得好,才能想其他,不是吗?现阶段的我,正需要让自己好好过下去。」 这些话如今在他听来,是加倍的难过。他并不觉得她是自私的,反而感觉得出她的情深。 因为知道她的笑对他重要,不管将来他记不记得她、会不会来找她,她都要能够让自己很好,让自己在最好的状态等着他,是她在那个时候唯一能为他做的。 被最爱的男人遗忘,大多数女人是以泪洗面、万念俱灰吧?可刘福不同,痛过、哭过后,她选择了他最爱的模样为他努力生活着。一样是等待,刘福更令他心疼。 「刘福,我可以吃你做的总汇三明治吗?」 她想了一下,「好啊。不过今天没有汉堡肉了,只能用火腿代替。」 刘福走进厨房,翻看着冰箱。她昨晚也是弄了个三明治吃,保鲜盒里洗净的蔬果都还有。 放了三片土司进烤箱,然后打开抽油烟机,她起了个油锅煎火腿和蛋。 祁勳丰走进厨房,看着正忙碌的她。「你在厨房的动作很俐落,想必是个贤妻良母型的女生。」他故意说。 刘福转过身,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自动自发在餐桌椅上坐下来的?他饿了吗?「我不爱吃外食,有空就自己做饭。」 「除了厨艺外,你有什么嗜好呢?」 拿出有锯齿的面包刀,她分切着三明治,然后装盘。「嗜好?」她将盘子端到他面前,思索着怎么回答他的话。 他则想起几个月前,在她和陈耀东的「相亲宴」,自己冒出来代答的话。 「很多女生的嗜好不外乎是,不工作的时候喜欢发呆、压马路、逛街、吃好吃的东西和跳华尔滋,你也一样吗?」 刘福奇怪的看着祁勳丰,心跳得好快。「你……」 他接着说:「我认识一个女生,发呆时,你最好陪着她放空,因为你说得再多、再精彩,她半个字也听不进去。当然,平时她会反对的事可以在这时候拿来要她做决定,因为她『无力反对』。 「压马路的时候记得走在她后头,要不就乾脆拉着她走,因为她一定有办法和你走丢。和她逛街时,她对什么东西都很有兴趣,都可以看个老半天,但千万不要因为她有兴趣就买给她,她真正想买的东西一定是折回时才会买,她称这段时间为『天人交战期』。否则买了一堆东西给她,得不到她的感激,还会被她损一句『你真的一点也不懂得逛街的乐趣』。」 刘福的眼眶红了,她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那个女生有家很执着的店,一段时间没吃会很想念,猜猜看……是哪家店?」 「猜中有赏吗?」 「有赏。」他记起来了,她可以这样奢望吗? 「要真说唯一会让她执着的店,大概只有那家『混搭』得很彻底,店名叫『you』,装潢很罗曼蒂克,里头却卖和风料理的店。 「她喜欢那家在她住处很近的店,不代表她什么和式料理都吃。她不吃生鱼片、不吃太油腻的食物。最钟情那里的帝王蟹锅。」 「那个女孩曾说过,白天也看得到满天星斗的地方是?」 还玩哪?「大树下。正确答案应该是——有着大太阳的树下。」 「那个女孩爱跳什么舞?」 「华尔滋。那对她而言是一种很愉快的舞步,她戏称为缘分之舞。和她做朋友这一样非学不可,要不然她得常常独舞,很寂寞的。」 刘福的眼泪直掉。她的祈祷老天听到了吗?谁来告诉她这是不是梦,如果是梦?她可不可以永远留在梦中不要醒来?「再让你猜最后一项,我欣赏的男人类型?」 「我不知道。但我晓得你会爱上什么样的男人——任性、骄傲又很难搞,长得够帅,称得上三高钻石男。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他会专心一志,可以做尽明知很蠢但只要女友开心的傻事,因为他愿意陪着蠢。他知道自己不够好,也许也没有够好的一天,可是他会努力紧紧抓住你的心、你的视线,给予你想要的幸福,因为他不想再让你哭了,他迷恋你的笑容。」他伸出手,温柔的替她拭泪。「当然,这个男人只能叫祁勳丰。」 「还有最重要的一项你没说到。」 「有吗?」 「那个叫祁勳丰的男人不准再忘记我!一分一秒都不准!」 祁勳丰黑白分明的眼起了雾气,「好。」 刘福投入他的怀抱,不问他什么时候恢复记忆,反正未来她有好多的时间可以问,现在她只想再度感受在他怀中的幸福。 好一会儿后,他轻轻拉开彼此的距离。「有样东西,我得亲自再交到你手上。」他从口袋中掏出绒布盒子。「你愿意再让我替你戴上吗?」 刘福笑着点头。 「什么才叫福妻我不知道,我只明白当我忘了你的那段日子,是我人生最不开心、最不如意的时候,好像什么倒楣事都遇上了。刘福,能遇上你、爱上你、娶了你,这是我一辈子的好福气。」他本不信那些怪力乱神,却越来越相信她是他的福星。 刘福笑中带泪,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将她搂进怀中。「刘福,你还欠我一个赏,没忘吧?」 她吸了吸鼻子。「你要什么?」 「我等一下有件重要的事要处理,晚上我们约会吧,就你和我。」再一个多小时他就要召开记者会了。 第45章[03.27]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好。」 「有件事关于『打赏』,我得先问清楚。」 「什么事?」 他附在她耳边轻轻的说:「咳!你家『大姨妈』这回不会来搅局了吧?」 她一怔,一张脸迅速红个通透,抡起拳头轻搥他一记,将脸娇羞地埋进他怀里。 一切尽在不言中喽~ 一小时后,联通集团在自家办公大楼召开记者会,这种自家人相残的新闻果然吸引了有线无线的数十名记者采访。 联通发言人和律师就坐后,祁勳丰才入席。就定位后,发言人简单说明召开记者会的原因并驳斥祁芳明深夜发出的新闻稿内容,预留一些时间给记者发问。 机会难得,记者们无不使出浑身解数,抛出辛辣或八卦的问题。 「听说祁家叔侄内斗是由来已久的事,针对这传闻,祁先生要不要说明一下?」 「我想,今天谁掏空联通子公司,这才是重点。我和祁总是不是有心结,不影响掏空事件的处理。」 白日记者继续问:「这之间有没有挟怨报复的味道?」 祁勳丰一笑,「你的意思是说,今天即使是祁总掏空失风被逮,我这样做也是挟怨报复?你的逻辑让我很讶异。」 「有人说你从小就被养在外头,这其中有很大原因是祁芳明先生造成的。有一说你重回联通是上演『王子复仇记』,针对这一点,你有没有什么要讲的?」 「完全没有,因为你讲的比我精彩。」 现场有人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 这些八卦记者平时爱怎么扒粪,只要别太无中生有祁勳丰都不管,可今天他不想模糊焦点。 「祁芳明先生说你发生车祸,脑袋似乎受到严重的伤害,他还出示医院的诊断书,这部分……」 祁勳丰转向陈耀东,「这部分我们到底要告院方还是祁总?」 「祁勳丰先生,你的状况现在如何?」 「我看起来像脑袋坏掉的样子吗?」他的回答引来台下一阵笑声。「我很好,谢谢关心。」开放发问的时间在倒数了,祁勳丰总结的说:「这个记者会我只声明两件事。第一,我很好,身心健全;第二,掏空案即将进入司法程序,联通不再对外发言。」他微微颔首,起身离席时仍有一堆记者想问问题,皆被保全阻拦了。 他边走边问陈耀东,「老夫人知道消息后没说什么吗?」祁芳明发新闻稿的事,他想奶奶并不知道,再怎么溺爱儿子,老人家也不可能让人拿公司开玩笑。 祁芳明这回八成是豁出去了,掏空一事东窗事发,他还以为公司只在怀疑阶段,并没有真的掌控证据。他自以为如果真被他掌握了什么,哪有可能只是要他把钱补回去而已,该是藉这机会让他不得超生才是。 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注定毁在自己的烂个性。 再者,他本来也赌他丧失记忆不可能那么快恢复,公布医院的诊断,除了为自己掏空案找可笑的藉口,也意在「逼宫」。试想,一个把这些年的事全忘掉的人,怎么还适合当领导人? 只能说,祁芳明真的是胆大妄为。他敢这么玩,自己就等着收拾善后吧。 「可能事情层面涉及太大,在我告诉她之前,似乎有老董事先让她知道了。」陈耀东说。好友早上才要他打电话告知祁老夫人,可能是不想面对老人家的求情。其实对于这个「奶奶」,好友心中想必有很复杂的感觉吧。「她听完叹了口气,意外的没替祁总说话,只是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嗯。」这大概就是哀莫大于心死。 陈耀东说:「我想祁芳明不会这样甘心接受调查、认命的进牢笼。他也许准备逃往国外了,要通知勇伯监视吗?」 想起老人家那张严肃不快乐的脸,祁勳丰淡淡的说:「不用了,逃出去就逃出去。」如果祁芳明只是逃往国外,母子俩还有相见的机会;但若被关呢?这一进去要多少年? 他的父母早死,无法克尽孝道,而他自己又没老人家的缘,放过祁芳明,也算是替他父母尽一些孝心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陈耀东也不再多言。「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去处理一些事了。」 祁勳丰点头,独自走在长长的联通大楼通廊。公私问题都解决了,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轻松到……他想痛痛快快的喝酒,即使喝醉也没关系! 这份舒适轻松,他好想和刘福分享,现在虽然是上班时间,不过堂堂一个大总裁偶尔偷闲放一天假应该可以吧? 想起早先时候订下的约会,他心情大好—— 跷班吧!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百年好荷之一《神算不出阁》; 02、百年好荷之二《暴君折腰》; 03、百年好荷之三《福妻到》。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