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妾》 第一章 金翼皇朝,太禧七年 繁华的京城大街车水马龙,街道两旁有着各式摊贩和店铺,有卖油鸡、包子、凉茶、豆腐脑的,还有布庄、米店、客栈热闹极了,其中有个孩子背着竹篓、打着锣鼓喝着卖报,许多人听到那喝声都飞奔去买报。 那是在民间炙手可热的皇城小报,作者不详,印制来源也不详,之所以广受欢迎是因它会刊载皇室秘辛,曾刊过当今圣上与钰王爷的兄弟之爱、柏王爷与他得力军师的互信互爱,近期则刊登着湛王爷与凌姓富商的深厚友谊。 小报中明确指出,凌姓富商曾在某个下雨天里替湛王爷撑伞,不顾自己的肩膀教雨水打湿,也要将湛王爷保护好。 还有一次,湛王爷出门时,差点被急奔的马儿冲揰,也是凌姓富商及时将他抱入怀里才逃过一劫。 从此,凌姓富商成了湛王爷的入幕之宾,在湛王府里留宿是常有之事,两人甚至也不忌讳旁人目光,大白天就聚在一块儿。 讽刺的是,在金翼皇朝众王爷中排行第八的湛王爷兰修,受到关注的也只有他的感情生活而已。 论外貌,兰修长得斯文清俊、样貌堂堂,但跟俊秀邪魅的钰王爷一比,马上黯然失色;论功绩成就,他从没上过战场,在百姓心里,远远不及去年勇猛击败红瑾国的柏王爷。 他甚至被当成一个懦弱怕事的人,只因七年前的皇位争夺战里,他是第一个退出战局的,且比起进宫上早朝,他似乎更喜欢待在府里悠闲的赏画品茗,不免被当成爱享乐、毫无野心壮志的一个人。 然而,兰修再怎么不济也还是个尊贵无比的王爷。京城的商人们见凌姓商人与兰修交好后,手边生意就跟着蒸蒸日上,也都想来巴结兰修,看以后做事能不能顺利点。 今日傍晚,湛王府来了一群商人,以凌姓富商为首。 兰修与凌姓富商关系交好,大方出借府邸供商人们饮酒作乐,而且兰修喜画,为了收藏从各地收购来的珍贵画作,另建了间偌大的画室,商人们过府一聚,他也正好有展示收藏的机会。 “这幅花鸟图笔触细腻、栩栩如生,堪称极品。”他的声音跟相貌如出一辙的斯文温润,唇边的笑让人感到如沐春风,加上他气质高雅、身形清瘦修长,容易忽略他的皇族身份,只当他是无害又随和的书生。 “是啊,这幅画真漂亮……”有人发出赞赏声。 “再看这幅山水画,你们知道这是谁的画作吗?是崔正棠的画。” 兰修神情喜悦地说,语调仍保持一贯的温文,不急躁,仅是伸手指了指画上落款的位置,果然,周遭马上有人惊喜的嚷嚷起来。 “是那个崔正棠吗?他的画流传至今的十分稀少啊!” 崔正棠是以清廉闻名的忠臣,平日最大的嗜好就是作画,有着一身绘画的好本领,可惜在十年前被闯入府邸抢夺财物的盗匪杀害,从此皇朝不仅少了一位忠臣,也少了一名优秀的画师。 兰修能收购到崔正棠的画作,实属难得,许多崔正棠的画作都被当时杀人夺财的盗匪一并破坏了,令人不禁欷吁的是,这案子到现在还破不了,成了一宗悬案。 在介绍完崔正棠的画作后,兰修又介绍了几幅画,这时候,一名高瘦的男人走至他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这男人就是与兰修传出有暧昧的凌姓富商--凌琼一,他的发迹在商场上可是个传奇。几年前他以独到的眼光,买进西域货品,再转手卖给京城的富人,赚进大把大把的银子,如今经营的几家店铺,生意都好得令人眼红。 凌琼一不知在兰修耳边说了些什么,没一会儿兰修便跨前一步,轻声对着商人们道:“各位,酒席已经准备好了,请各位移驾到倚天楼吧。” 但大伙儿在意的却是--他们两人刚刚说了些什么悄悄话?讲话不用靠那么近吧? 当然,这些话没人敢说出口,只敢在心底揣测,随着兰修来到倚天楼。 倚天楼是王府用来招待宾客的楼阁,下人一推开门,众人就见左右两旁各整齐的排列着二十多张桌案,桌上放有精致的菜肴、美酒,桌下则摆放了垫子,必须席地而坐的享用美食。两排桌案的最前方是主位,其右侧还有个位子,显然是凌琼一的,而厅室中间的宽敞空间,显然是为某个表演做准备。 果然,众人入座没多久,丝竹旋律优美悦耳在桌案后方的帷幔内响起,接着,一个个身上仅罩着薄纱、胸脯呼之欲出的舞伎随着乐声舞进厅内,她们挥动五颜六色的缎带,在半空中画出一个个漂亮的圆,每一个旋身、每一个轻盈的跳跃,都呈现出最柔软美丽的弧度。 其中,有个舞伎身穿赛雪的纯白舞衣,腰上系着金色腰带,领口开得极低,胸前美好的浑圆恰好被轻薄衣料紧密的覆住,明显与其它舞伎有所区分。 在众舞伎里,她不算最美艳的,但她有着如春天般温柔的气质,只是看着她,仿佛就会融化在她柔美的笑靥里。 她的舞蹈也不是跳得最好的,但当她踮起脚尖,轻盈的旋转舞动时,整个人就有如在盛开的春花上跳舞作乐的花仙,姿态空灵优美。 而她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兰修,那清俊的面容、高雅的气质,静静坐着,就自成一片美好的风景。 她一边挥动着缎带,一边以优雅的舞步靠向他,不狐媚诱惑,也不怕生退怯,落落大方的跪坐在他面前,噙起柔美的笑替他斟酒。 “王爷,可否赏脸喝下盈儿这杯酒?” 当衣着大胆的舞伎们把男人们迷得团团转时,兰修显然是唯一不受影响的。他淡然的用膳,直到那轻柔婉转的嗓音响起,这才抬起头,发现有个穿着一身雪白舞衣、容貌脱俗的姑娘正跪坐在自己面前,替他斟酒。 这年约二十的姑娘,有张秀美清丽的脸蛋,皮肤晶莹剔透,五官顺眼好看,不带有一丝尘世的俗艳。 他愣了会儿才接过酒杯,并回以和煦的微笑,“谢谢盈儿姑娘。” 自称盈儿的舞伎本名为冰丽,化名接近兰修其实另有目的,她看他喝下水酒,眸里闪过异样光芒。这时,丝竹乐声停下了,众舞伎们纷纷落坐在一个个商人身边伺候。 “今天的舞伎可是我特地找来的,大伙儿可要大口喝酒,好好享受!”陈姓富商高喊着,不忘到兰修的座位前,讨好又惶恐的问:“王爷,您可喜欢这安排?”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秀美标致的脸蛋上,只有纯粹的欣赏,不带一点下流猥琐,“盈儿姑娘很美、舞姿很动人。” 闻言,陈姓富商松了口气。湛王爷喜男色的传言传得满天飞,他真怕找了舞伎作陪会触怒湛王爷,看来,小报里说的都是编造的,哪个男人不爱美人呢? “盈儿,好生伺候王爷,知道吗?”他认真叮嘱道。 冰丽温婉一笑,恭敬地移到兰修身边坐下,却没像其它舞伎急着趋前以窈窕的身子磨蹭男人,反而保持一段距离替他斟酒,仪态优雅得像个大家闺秀。 “盈儿见过不少达官贵人,但王爷比他们都还要玉树临风、风采不凡。”这句赞美她说得诚心自然,没一点谄媚。 “姑娘过奖了。”他客气回道。 “盈儿真的很高兴能见到王爷……王爷,再为盈儿喝一杯酒好吗?” 兰修不好辜负美人期望,再度仰首饮下酒,可美人的劝酒不只这杯,在她劝饮第六杯时,他温和的开口道:“不了,醉了不好。” 冰丽眼儿一眯,透露出别于艳丽的娇憨风情。“王爷怕醉,那盈儿先喝。” 她伸手取过他的酒杯,就着杯缘秀气地喝着。她的唇印上他喝过的位置,看似在勾引他,神态却单纯自然。 但,她确实是在勾引他。 仿佛不经意地,一滴金黄的酒液自她唇角滑下,滑过了她的下颚、白皙细嫩的颈子,来到锁骨,在她滑腻的肌肤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暧昧痕迹,最后没入领口里。 冰丽成功吸引了兰修的视线,他灼热的目光顺着那滴金黄的酒液往下,一路看到她的颈子、锁骨,最后凝望着她的胸口,动也不动。 她不禁扬起得意的笑。接下来,她肯定这男人会对她大献慇勤,那双淡定的眸子会为她迸出火花,她敢肯定! “盈儿姑娘,用手帕擦吧。” 被这么一唤,冰丽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该盯着她胸口看的兰修,不知何时竟望着她的眼眸,朝她笑得诚恳无害,还拿着手帕。 莫非他是要替她……擦胸口? 才鄙夷地这么想,她就见男人把手帕递给她,她愣愣地接过帕子,见他眸底神色清澈如水,没有一点因她而起的涟漪,终于明白他是要她自己擦干。 那么方才是她眼花了吗?他并没有起色心的盯着她胸口看…… 不,这样不对,不行,他得受她勾引…… “盈儿姑娘,喝酒伤胃,你也吃点菜吧!” 兰修温润的嗓音响起,冰丽回过神,手上不知何时已被他塞了一双筷子,再看到他说完后忙不迭地吃着,不再多看她一眼,她突地感到火大,瞪大了眼。 怎么搞的?他竟把她撇到一旁,专注地吃起饭来她可不是来陪他吃饭的! 从没受过如此羞辱,她眯起美眸透出了一丝锐利。 这男人是装模作样,还是当真坐怀不乱?或者……他真的有断袖之癖?倘若他真有断袖之癖,那可不妙,她的任务就是在今晚把他勾引上榻! 不,或许是她的表现太含蓄了,而他喜欢浪荡点的!有些男人就是外表正经内心不羁! 心念一定,她柔若无骨的倒入他怀里。 “盈儿姑娘,你不舒服吗?”兰修眸里满是关心,却很快地将她扶起。 冰丽一愣。是她的错觉吗?他动作快得像是巴不得推开她? 她也没心思厘清了,只是慵懒的又偎向他,抱紧他手臂,柔弱道:“盈儿忽然觉得有点累……只要王爷帮我揉揉肩就好了。” 通常她讲出这句话,男人们无不争先恐后的帮她揉捏肩膀,占尽她的便宜…… 兰修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在冰丽暗喜以为他会答应时,他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说:“盈儿姑娘,这可不妥……” 冰丽闻言,手不禁用力聚拢,差点抓痛他,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故作不小心的挥到桌上的酒杯。 酒杯一倒,酒液朝兰修腿间淋去,他被她扣住手臂,一时无法起身闪避,只能往右一偏,酒液仍溅湿左腿处的布料。 冰丽像是吓得花容失色的朝他跪下告罪,“王爷对不住,是盈儿太粗心,请原谅盈儿……”下一瞬,她捉起手帕,想帮他擦拭。她就不信,这么做还勾不起他一点色心! 兰修很快地扣住她的手,彬彬有礼的微笑道:“不用了。” “不,让盈儿来……” “真的不用了,我不怪你。”他非常坚持,仔细看,他笑得很勉强、很狼狈。 冰丽看出了他的为难,更看出他一副视贞操如命的样子--他把她的手捉得相当紧,好似她是个脏东西,不想让她碰他分毫。 这让她心急了,咬牙恳求,“那么,请让盈儿服侍王爷更衣!” 第二章 他没有说话,就这么和她僵持着。 最后,他松开了扣住她手腕的手,自座位上站起,如谦谦君子般的婉拒,“盈儿姑娘身体不适,我请小厮帮我更衣就好。” 霎时,冰丽脸色变得出奇难看。难道他当真对女人没兴趣? 兰修自座位上一站起,立刻引起众多商人的注意,尤其是陈姓富商,一眼瞥见他衣裳湿漉漉一片,忙不迭地紧张问:“王爷,是出了什么事?” 他还没作声,冰丽便状似愧疚的低下头道:“是盈儿的错,盈儿不小心撞倒酒杯,害王爷衣服湿了……盈儿想帮王爷更衣……” 陈姓富商听她惹恼兰修,惊恐的瞪大眼,叨念着她,“真是的,我不是说了要小心伺候王爷吗……王爷,您就让她伺候你更衣当作陪罪吧!”他陪笑地说。 这句“陪罪”说得可暧昧了,言下之意是要盈儿用身子陪罪。陈姓富商想着,一个舞伎能伺候王爷,也是她的福气呢! 在场的聪明人都听出此意,暗暗窃笑着,兰修自然也是听得懂的。但他沉默不语,像是在犹豫什么,反倒是从头到尾不作声的凌琼一开口了。 “王爷,你就接受盈儿姑娘的陪罪吧。” 厅里顿时一片鸦雀无声,等待着兰修的回答--根据皇城小报的说法,凌琼一与湛王爷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可现在他神色自然地主动说服湛王爷让舞伎更衣,证明他没有龙阳之癖,那湛王爷呢,他有没有…… “王爷是嫌弃盈儿吗?”冰丽抬起眼,咬着下唇道。她是真的心慌,她不能被拒绝。 “不。”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兰修只能这么说。 不,那就是好了。陈姓富商放下了心。“盈儿,待会儿你可要尽心尽力把王爷伺候得欢欢喜喜,王爷若高兴,搞不好会把你收入房呢!” 这话一脱口,其它人纷纷对兰修投以热烈的眼神。 眉目间隐约闪过一抹不悦,他仍是微笑的嘱咐小厮,“阿福,去帮盈儿姑娘腾间房。盈儿姑娘,你身体不适,请好生休息,晚点我再去看你。” 听完后,商人们皆频频点头--湛王爷是爱女人的没错,只是生性含蓄,有些事得等到夜深的时候才能做。 冰丽也暗自松了口气。她终于成功留宿在湛王府内了。 倚天楼正热闹着,外头点着灯的回廊上,拖曳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琼一,你就这么怕被误会吗?”以更衣为由离席的兰修,唇边温文尔雅的微笑依旧,吐出的话却极尽嘲弄恶意,完全无法让人把此刻的他跟那个在世人眼里随和无害又文弱的湛王爷联想在一起。 “属下不敢。”凌琼一低着头,身上原有的商人霸气,在单独面对兰修的那一刻就消弭无踪了,只有发自内心的恭敬。 他们之间是主从关系。 凌琼一曾是个刺客,十几年前行刺某个贪官时,受了重伤,被生性善良的湘妃也就是兰修的母妃窝藏,逃过一劫,从此,为了报恩,他改名换姓的待在湘妃身边当侍卫,在湘妃过世后,也对兰修忠心不二。 “真是的,平白多了个女人!”兰修斜睨着他嘀咕道。 他承认,那个叫盈儿的舞伎风韵灵秀,他被她撩动了心,才会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时忍不住屏息,甚至看她看得发愣,被那滑下她唇瓣的一滴酒、那若隐若现的春光攫住目光。 但商人会送美人来,必有所求,他不愿接受讨好,让那商人以为可以恳求他做什么事,加上他向来不耽溺美色,所以很快便清醒过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对那舞伎递出手帕,还与她保持距离、保持理性。 而在他故作不解风情的情况下,她竟沮丧得藏不住表情,还慌张得想对他投怀送抱,她那点色诱的把戏他一下就看穿了,更故意表现得不受引诱,看她多变的神情,令他觉得逗弄她还真是有趣啊,也幸好他反应快,才没让她故意翻倒的酒淋上尴尬的地方。 然而,他同时也发觉到,她既能勾引他,连侍寝这种事都不在乎了,想来她也能对别的男人献身。 她跟一般的舞伎并没有不同……他心头浮现起淡淡的惋惜。 “王爷真的会召那位盈儿姑娘侍寝吧?”王爷后来虽没让那舞伎更衣,但让她留宿的事倒是说定了,他对此是乐见其成的。 听属下这么一问,兰修又嘲弄的看着他,“你就那么担心我喜欢男人啊?” “不、不是……”凌琼一脸色古怪,不敢说他不想再被当成谣言里的角儿了。说什么他是王爷的入幕之宾,与王爷关系不单纯,他本来就为王府做事,不睡王府要睡哪? 稍早时他有事禀报王爷,只是跟王爷靠得近一点而已,就被那群商人用暧昧的眼神盯着看,让人极度不爽快! “我不喜欢无端承受美人恩,今晚我会找理由不去她房里,明天再送她走。”兰修满不在乎地说,唇角却勾得高高的,笑得充满恶意。 凌琼一脸色顿时黯淡无光。明天小报会登王爷为了他,让美人独守空闺吗?他不想看到这些句子! 真想再多欺负他这个善良的部属一下,可惜他还有正事要听琼一禀报,今天来了太多客人的关系,之前讲没几句就暂且搁下了。 “我吩咐的事办得如何了?”兰修眼底闪着精明眸光。 凌琼一也在最短的时间内转换心情,恭敬答道:“属下依照王爷的指示去办,已成功说服那个顽固的地主,买下土地了,最快半年后就能开店……” 从两人的对话,可明显听出他只是负责出面谈生意的人,真正的老板是兰修。 这也是无可奈何,身为尊贵的王爷,兰修唯一的工作就是帮皇上分忧解劳、带兵打仗,即使他一样都做不到,也有自己的一块领地要治理,皇族从商在皇朝的律法上是不允许的,所以他才会让自己最信任的属下替他出面。 再者,退到幕后才能自保。 从小在险恶皇宫中长大,知道对某些野心人士来说,他是亟欲铲除的对象,免得他也去竞争太子之位。母妃要他别让父皇注意到,不招人妒,才能明哲保身。 修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母妃不要你聪明,你一定要敛尽锋芒,才能活下去。答应母妃,你会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十四年前的一场大雷雨中,母妃病逝,她的遗愿便是希望他平安的活着。 这些年来,他谨记着母妃的遗言,将自己的羽翼收起,过著庸碌无为的生活,七年前发生皇位争夺战时,更是第一个退出战局,而被异母兄弟们当成是个怕死的懦夫,如今他极尽所能的佯装是个随和、没一点威胁性,无法动摇现今皇上帝位的湛王爷……但,这并不是真正的他。 “王爷、王爷……” 兰修发现自己闪神了,接着对凌琼一交代其它待办的事,然后旋过了身,迈步走远,同时举高手挥着道:“你回倚天楼吧,免得那些人又误会我们一同出来做什么坏事。我去花园走走,吹点风,很快就回去。” 他听到部属一声“是”,不禁走得更快,步伐益发显得焦躁不安。 二十多年了,他一直戴着假面具面对世人,过着这样平稳、安定的生活,真的好空虚也很寂寞,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就连身边最亲近、知道他真面目的琼一,也只是把他当成主子侍奉…… “怡红姐,找我有什么事?我跟湛王爷说身子不适,我可要好好在房里休息,才不会辜负湛王爷的一番好意。” 正在兰修陷入沉思时,一道嗓音响起,他定眼一瞧,就见那位叫盈儿的舞伎自前方踏入回廊,不知在对谁说话,他不由自主地躲在粗大的梁柱后。 他在干嘛?当贼吗?这可是他的湛王府! 但,那个舞伎的语气太尖锐带刺,含着挑衅,跟他方才听到的柔美迥然不同,让他觉得她有些古怪,直觉告诉他,躲起来或许会看到出乎意料的事。 兰修偷觑着梁柱前的情景,只见府里一个婢女朝她走去,以他的方向,他可以看到那女子美艳的脸蛋,虽穿着婢女的服饰,他却没有见过她的印象。 “我是想提醒你谨慎点,湛王爷可不是一般人物,失手了没那么好收拾!” “谢怡红姐关心。”冰丽对她道谢,表情却冷漠得很。 怡红看不惯她冷艳又带有讽刺的神情,忍不住地怒道:“真不懂谷爷怎么会挑上你,明明是我比较美,竟叫我当婢女,让你当舞伎!” 冰丽没被她激怒,反倒冷静的讥刺回去,“怡红姐不必担心我,我已经把王爷迷住了,今晚就会侍寝。” “侍寝?”怡红冷笑,眼里多了份鄙视,“你说的侍寝该不会是灌醉后再下迷香吧?你以为这招永远都行得通啊!你可别以为替谷爷做事还能一直保持着冰清玉洁,为达到目的,什么都要牺牲的!” “怡红姐你……该不会牺牲很多次了吧?”眨眨眼,装作一脸吃惊。 “贱人!”她感到受辱气恼的骂道。 冰丽倒心平气和,冷冷地说:“随你怎么骂,反正我会灌醉湛王爷,从他手里偷到画室钥匙,再把画偷给谷爷的,不劳你费心。” “哼!”怡红已经气到吐不出一个字了,索性走人。 看她走远,冰丽绷紧的脸蛋才有一丝松懈。 她跟怡红那女人八字不合,偏偏谷爷命令她们一块行动,由怡红协助她。 协助她?那女人不要拖她后腿就好了!因嫉妒她年轻貌美又受谷爷重用,就把她当成眼中钉的找她麻烦,真是烦不胜烦! 幸好,她已经练得金刚不坏之身,能不在意她的攻击。 不过,怡红刚刚的那番话,倒让她很在意。 这些年来,即使打从心底不愿意,她还是得扮演着舞伎的角色勾引男人,说来讽剌,被摸个小手、袭个胸早已不算什么,她只求能保持清白就好了,也成功靠着酒和迷香躲开了一次次被侵犯的可能。 但,她能一直幸运下去吗?每一次的任务,她都能不牺牲清白的全身而退吗? 今晚,她就要去服侍湛王爷了,那个文质彬彬、传有断袖之癖的湛王爷看似无害,可实际上如何,谁知道呢?他会不会是个骨子骚、男女通吃的可怕家伙,而且她曾听说过,皇亲贵族在房里的花招可不少…… 啪! 冰丽拍拍脸好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低声告诉自己,“别自己吓自己了,那个湛王爷敢碰我,我就踢烂他的命根子!”现在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和刚来时一样四下无人,这才安心的离开。殊不知,她和怡红你来我往、唇枪舌战的对话都被人听见了。 兰修从梁柱后走了出来,脸上带有玩味的似笑非笑。 原来这个盈儿不是舞伎而是个偷儿,被派来勾引他,打算灌醉他、对他下迷香后,从他身上取走画室的钥匙,再偷走画。 那么,她要偷的是哪幅画?她口中的谷爷又是谁? 该不会那谷爷就是陈姓富商吧?这团舞伎是他找来的,他最有嫌疑……不对,那个人没那胆量,也没那脑袋算计的,恐怕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放过那个躲在暗处操控的人,竟以为派个女人来色诱他,就能偷走他的画,真是太小看他湛王爷了! 第三章 他也不会放过这个叫盈儿的偷儿,他对她很感兴趣。 就在他以为她是个普通的妓女而黯然失望时,她摇身一变成了偷儿,色诱不过是她行窃的手段,她并没有轻易出卖她的身子、她的尊严。 还一改她外表予人温柔恬静的印象,撂下他敢碰她就要踢烂他命根子的狠话。 只可惜夜色太昏暗了,光靠烛光无法完全看清她说话时的细微表情。 真想看看啊……那张温柔可人的脸蛋,化为凶悍夜叉瞪他时,会是什么模样? 兰修脸上玩味的笑带有邪气,“真有意思,盈儿,我就陪你玩玩吧。” 亥时,走廊上有一对男女依偎着走。兰修喝醉了,冰丽将他的手臂搭在肩上,搂紧他的腰,吃力的搀扶他往前行。 这男人看起来很瘦,怎么实际上那么重! 她忍不住在心里埋怨着,而他浑身瘫软的靠着她,清俊的脸也倾近她,近到她连他的眼睫毛有几根都数得出来,然后,他缓缓地睁开眼,霎时,她坠入了一双漂亮、深邃如海的黑瞳里。 有一瞬间,冰丽的心跳不住地加快,有种眼前的男人变成了另一个陌生人的错觉,危险却又吸引人,直到他长长吐出一股酒气,敛下眼,任难闻的酒味窜进她鼻间,她才松了口气。他不过是喝醉罢了。 “王爷,拜托你走好。”她可不想被他压扁啊。 “我没醉,哈哈,本王哪有醉……”兰修开口道,却是打着酒嗝耍起无赖。 但比方才好一点的是,他似乎有力气走路了,冰丽觉得肩膀轻松了点。 “快、快到了……前面就是我的画室……为了防范宵小……我特别请人打造了厉害的锁……”他比着前方,因酒醉有些结巴,一句话分了好几次才说完。 “那一定是很珍贵的画,盈儿好想看。”她嘴巴像沾了糖蜜地说,眸里闪过一抹得意。 这次的任务比她想像中顺利! 谷爷收集来的情报提到画室的门锁是特别订制的,唯一能打开锁头的钥匙在兰修手上,谷爷交给她的任务便是--想办法从兰修手中取得钥匙,之后马上潜入画室窃走那幅画。 本来她预计要花点时间灌醉兰修再趁机问他钥匙在哪的,没想到他喝上两壶水酒就醉得糊里糊涂,得意扬扬的大谈起他收藏的画,她顺势说想看,就幸运的被他带往画室了。 接下来,她只要进画室找机会敲晕他,偷得画后,就能施展轻功逃走了。 谷爷忌惮兰修的王爷身份,早安排好她一偷到画,就马上离开京城避风头,兰修要想捉到她的人可难了。 两人又往前走了段路,终于,他在一间独栋的楼房前停了下来。“到了……” 她知道这便是他的画室,在来之前她就先看过湛王府的地图了,今晚也以小解为由在院里逛了几圈勘查地形,顺便观察守卫人数。 这时候,守卫似乎不在画室附近巡逻,太好了! “等着,我来开门,你来看看我这把锁有多厉害……”兰修刚想跨出一步,却踉跄了下。 冰丽赶紧上前扶住他,并仔细的盯着他开锁的动作,她发现那是一种设计繁琐的锁头,若非他开给她看,就算她持有钥匙也不见得会开,她不自觉地将他开锁的动作记下。 咿呀一声门开了,兰修从袖子暗袋里掏出火折子,点亮墙边的烛台,原本漆黑一片的室内,在烛火照映下,一幅幅笔触细腻生动的画作呈现在她面前。 真美!但她没什么雅兴欣赏,只想快点找到她要偷的那幅画。 她看过仿画,肯定认得出来…… “盈儿,快来看这幅画,你瞧它的小桥流水画得多细致……” 正当冰丽专注找画时,却被兰修拖到另一边看画,她忍不住面露不耐,稍后才灵光一现的想到,这个醉得一塌糊涂的画痴,肯定她问什么就答什么。 “王爷,你有没有崔正棠的画作?” 兰修在听她提起这名字的一刻,眸底闪过一抹异光,但很快又教他敛下了。 “崔正棠的画在这里……”他摇摇晃晃地往右方走去,指着一幅山水画。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冰丽一双美眸不禁迸出激动的光芒。 就是这幅,这就是谷爷要的画,她一定要得手! “我可以碰吗?”她小心翼翼问道,却掩不住兴奋的语调上扬。 兰修将她异样喜悦的表情收入眼底,却不动声色慵懒的打着酒嗝,“小心点,一般我是不让人碰的……” 冰丽轻轻摸起那平整的画纸。谷爷说藏宝图就藏在里头,是在哪儿呢? 不对,藏宝图藏在哪不是她该关心的,既然画都在她面前了,她得快点带画逃走才行! 她目光梭巡四周,就见兰修不知何时背对着她看画,她心里忖道:对不住了。 然后轻声走到他身后,伸手欲劈向他的后颈…… 岂料,兰修竟在这时候像酒醉踉跄地往右倾斜,让她扑了空,更糟的是,他摇晃的身躯还撞上了右方矮桌上的花瓶,当清脆的陶瓷碎裂声划破宁静的夜时,心头的不安瞬间吞噬了她,听到侍卫赶来的足音,脸色更刷地一白。 怎、怎么会变成这样…… 下一刻,她被兰修拖出画室,力气极大,加上她怕自己挣脱反而可疑,只能任凭他把她带走,眼睁睁的看着那幅崔正棠的画离她愈来愈远。 “盈儿,你没受伤吧?” 抬眼望入兰修氤氲着醉意和担忧的眸,她回过神,只能苦笑道:“没有……”二十多名侍卫已拿着火把守在画室外,连凌琼一也匆忙赶来了,人数之多,让她不敢硬碰硬,只能看着其中一名侍卫在扫好花瓶碎片,任由兰修将两扇笨重的门锁上,把钥匙收入怀里。 她敛下眸,决定另找方法偷画,并没发现兰修开门、关门等繁琐的动作俐落得很,不像喝醉之人能做的事。 请侍卫帮忙将兰修扶回房后,兰修像是真的累了,躺在榻上就睡着了。 冰丽也累了,但她却丝毫没有睡意。天啊,就差那么一步就得手了,都被这家伙破坏了……可恶,还睡得那么香甜!她恨恨地想。 对了,刚刚瞧见画室的钥匙被他收在衣裳的暗袋里,何不趁他睡着时再去呢? 脑中一生起这念头就不想再拖延,她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留在王府里。 “王爷,让盈儿帮你宽衣……”她轻唤着他,见他没半点回应,确定他早睡死后,她大胆拉开他的衣服,将手探进衣内的暗袋里找钥匙,却猝不及防地抚上他的胸膛,他的胸膛居然比她想像中结实…… 吓!她在想什么!冰丽甩甩头,专心翻找着,很快便从暗袋中找到一支钥匙,怎知还来不及下榻,兰修竟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甚至将脸埋入她颈窝里。 她惊骇地张大美眸,脸蛋染上一抹又气又羞的潮红。她不是没被男人抱过,但像这样结结实实的贴在一块,被他压得动弹不得,只能任那刺鼻的酒味钻入鼻里、被那男性灼热的气息彻底淹没的,还是第一次……她、她快疯了!这家伙是真的睡死了,还是装睡想轻薄她? “好喝……酒好好喝……” 冰丽在听到他咕哝说着梦话时,松了口气。 她暗自施起内力推开他,一滚回榻上,兰修马上瘫成大字型呼呼大睡。 “呼……”冰丽握紧手必的钥匙,只觉得这男人醉了比清醒时还难应付。 她在一旁等候一会儿,确定他熟睡了,才悄悄离开房间。 门一关阖,兰修马上睁开眼,漆黑如墨的眸锐亮得很,不似醉酒之人。 “姑娘家的身子都那么香、那么软吗?”他低叹着。原本只是想捉弄她,不让她太轻易就取得钥匙,才会翻身压住她的,岂知压着压着他竟不想起来了,心头竟生了邪念,想多享受她的软玉温香久一点…… 怎么搞的,人家可是个洁身自爱的姑娘,是想被当成登徒子啊? 兰修自嘲的笑,同时觑向门口,双眼微微一眯,流露出狡诈之色。 她在他身上摸了钥匙就走,想必是因方才他的破坏而失手,导致她沉不住气地想马上回去偷画。 那么,她要是知道他是故意开锁给她看,还在侍卫扶他回房时,交代他们别巡逻画室周遭,就是等着她自投罗网,她会不会气到疯掉? 光想他就兴奋得心脏猛跳,好想被她那双灵秀的眸狠狠地瞪上一眼啊,那生气蓬勃的样子肯定美极。 现在他只要走去画室,就能当场逮着她这个大胆偷儿,但他不想太早去逮她,他想稍作等待,顺便让她这个偷儿心惊胆颤,好让她日后不敢再小看他湛王爷…… “琼一。” 他轻轻一唤,守在外头的人无声息的进了房里。 “王爷有何吩咐?” “帮我到画室招呼客人吧。今天喝了不少酒,我要先睡了。”他闭上眼,唇边仍勾着充满兴味的弧度。 岛漆黑的夜里,没碰到侍卫巡逻的冰丽轻轻松松来到了画室外,她用兰修的钥匙开门。眶!极细微的一声,门开了。 她很快进了画室,关上门,从衣襟里取出准备好的火摺子点燃蜡烛,开始找起画来,她有记住那幅画的位置……找到了! 冰丽喜悦地快步朝画走去,背后却猝不及防地传来一道落锁声,蓦地,她背脊一凉,脸上更泛着冰冷的白。 怎么回事?她奔到门边伸手推门,竟丝毫不动,已被人从外头锁上。 “盈儿姑娘,王爷请你早点歇息,别挣扎了。”门外传来嘱咐声。 冰丽认出外头的声音主人,怔了怔,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面临了什么困境。 她……她被囚禁在这画室里了!兰修早知道她要偷画,甚至吩咐那个叫凌琼一的人锁住门,活逮她! 那么,兰修方才就是假装喝醉了,也假装站不稳的赖在她身上、故意说要带她去看画,亲自开锁给她看、闪开她背后的偷袭,还顺势摔破花瓶好引大批侍卫来,最后,让她轻易摸走他衣里的钥匙……那压在她身上八成也是故意的,好大吃她的豆腐…… “混帐湛王爷!”秀美的脸扭曲着,她双目迸出怒焰,恨不得一拳揍向兰修。 恐怕连在酒席上,他在她面前斯文儒雅的模样也都是装的,还故意演出一出不受她勾引的呆头鹅戏码要她! 可恶!她真是太轻敌、太得意忘形了,才会被个混帐男人要得团团转! 她被耍得很不甘心又很不安,为什么他知道她要偷画?怡红再讨厌她,也不会做出这种破坏谷爷计划的事…… 等等,稍早她和怡红在回廊上说话,该不会…… 思及此,冰丽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现在没有别的法子了,只有带上画逃了! 但她环顾四周,发现整间画室里唯一的大门被上锁,窗户外头加上了铁栏杆,果然是防范宵小防得彻底,她出不去。 要向怡红求救吗?不,要是被怡红知道,不只可能不会救她,说不定还会在谷爷面前参她一本! 怎么办呢?要是她失手被活逮的事传回谷爷耳里,她会有什么下场? 她从没有失手过,但她知道失手的人有半数没有再见到过…… 不,她必须活着!只要她别说出藏宝图的秘密,别让兰修知道她想偷哪幅画,也许谷爷还会饶过她! 她是为了跟弟弟见面,为了让弟弟活下去,才会听谷爷的话,扮演舞伎勾引男人窃取财宝的,要是她就这么死了,那么她这几年来的忍耐不就白费了? 冰丽惨然一笑,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中-- 第四章 七年前,她十三岁,和爹娘弟弟住在安知县,家境小康,生活过得安乐幸福,没想到一场无情的洪水淹没了她的家,爹娘因此死了,她只好带着年仅九岁、体弱多病的弟弟投靠住在京城的舅舅。 但欠债的舅舅却想把她卖给妓院换钱,于是她带着弟弟连夜潜逃,路上差点和迎面而来的马车相撞,原以为会被马车的主人痛斥一番,岂料,走下马车那个年约四十来岁的俊朗男子--谷爷,他不但没计较,还收留了她和弟弟,说好要治弟弟的病。 那时候,她当谷爷是救命的大恩人,跪下来说,她甘愿为他做牛做马来报答恩情。 所以她听从谷爷的话勤练舞技,学习与男人周旋的本事,并且学会一些拳脚功夫。她以为谷爷要她学习这些,是为有朝一日可以自保、谋生,孰料,原来他是要她利用容貌和这些技能替他做坏事。 也得知谷爷以前当过官,在提早辞官还乡后,收养了许多跟她一样的孤儿帮他偷世上少有的珍奇宝物。 得知一切真相的她良心不安,不想干了,他却威胁她,若是她不听话,就不再给她弟弟服用昂贵的药材续命,她只好忍辱负重、忍耐良心的苛责,为谷爷做事。 前五年,她还能见到弟弟,看到他身体强健起来她很高兴,但如今,弟弟被送去山上的私塾念书了,她知道,这又是谷爷控制她的手段,可她无力逃脱,如今她已经两年没见到弟弟,只能和弟弟通信,藉由那熟悉的字迹得到安慰。 谷爷答应她,只要她肯听他的话,有朝一日会让他们姐弟俩见面,她一直一直为了那一天忍耐这一切。 可现在她却被捉了,不知道自己的下场会如何? 冰丽把手上的画放回了原处,远远地看着。 只要她不招,兰修就不知道她想偷哪一幅画,也不会知道谷爷的身份以及画里所隐藏的秘密了。 他,奈何不了她的。希望这样能让她活下去。 翌日一早,兰修精神奕奕的来到画室。 “盈儿姑娘早,昨晚睡得可好?”他笑得有如春风般温和,十分惬意。 冰丽脸上写满疲惫,她一夜未阖眼的坐在角落,一听到开锁声,立即充满防备地爬起,当她见到一脸愉快的兰修时,心里猛地燃起熊熊厌憎。 可恶!他明明笑得虚假、包藏祸心,昨天她怎么没看穿他的真面目?还以为他和一般男人不同? 兰修一踏入画室,见昨晚朝他笑得温婉动人的秀致脸蛋,如今异常冰冷的绷紧着,还如临大敌的防备着他,眸里不禁盛满了兴味。 “饿了吧,先用早膳。” 他一拍掌,侍立一边的凌琼立即搬来一张椅子,再把画室内原本用来放花瓶的矮桌拿来,把膳食放在桌上,动作很是敏捷。 冰丽担心这又是个计谋,不知他们想对她做什么,根本没胃口吃,但她整晚没喝到半滴水,此刻口渴得很,她盯着七分满的水杯,好一会儿,受不了地伸手想取水喝。 “你不怕我在里头下毒吗?” 兰修的话让她倏地僵住,手指停在杯缘边不动。 接着,又听到他揶揄说:“骗你的,这只是煮过的茶水而已,喝吧,我没那么小人的。” 冰丽心想,毒死她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取过水杯,仰头把茶水一口饮尽。 他敛下眸,眼底闪过一抹锐利精光,“我虽没下毒,却在茶水里放了一种能封住内力的药。” 闻言,她脸色遽变,试图运功,可一连试了好几次都使不出内力,她大受打击双腿虚软的摔坐在椅子上。 “你骗我!你这个卑鄙阴险、狡猾诡诈的小人!”她愤恨地骂道。 兰修仍是保持着笑容,唇角的弧度却令人发寒,“我本来就是个小人,对吧?琼一。” 被他问话的凌琼一身为他的属下哪有立场说什么,只好尴尬地低下头。 冰丽看他那么恬不知耻,知道说什么难听的话都无效,只能狠狠瞪着他。 兰修被她狠瞪着,笑容更诡异的泛开了。 很好,太好了,她生气了!那瞪着他的眼珠子好亮、好有精神,嵌在她那张秀美清雅的脸蛋上有种矛盾的奇异之美! 他专注欣赏着,而后忽然想到地问:“对了,盈儿是你的真名吗?” 被他当成猎物盯着,她已经很不舒服了,怎可能说出她的真名?她倨傲地撇过睑,不多作回应。 “不说?”兰修自有法子治她,只听他慢条斯理的说道:“该不会是你的名字太难以敌齿……你叫金花吗?还是叫春花、桂花、银花……” “闭嘴,我叫冰丽!”再听不下去,一句话便脱口而出,看到他得逞的目光,她后悔得想咬掉舌头。 她得冷静!不能再被他激怒,称了他的意! “冰丽?冰山俪人吗?很适合你。”兰修悠闲自在的念着她的名。 跟她柔美恬静的外表是不符合,但她一生起气来,那冷艳绝丽的样就适合了。 她脸一沉,不喜欢他喊她的名字时的语调,那悠哉语气里似乎多了几分亲昵。 “冰丽,你要一直生气,不用膳吗?用完膳,我有一些问题要问你。” 是要审问她才对吧!冰丽心里讽刺地想,全身防备地绷紧着,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兰修自顾自地又说:“好吧,既然你不吃,那我就直接问了,你想偷的画是哪一幅?我亲耳听见了,你说你要偷我的画给谷爷,谷爷是你的主子吧。” 她闭紧嘴,不理会他问了她什么。 “他是谁?叫什么名字?”他继续问。 冰丽仍闭紧着嘴。随他怎么问,她都不会答的。 “你是怎么混进舞团的?” 她紧闭的嘴仍不吐出一个字,对上他的双瞳也没有一丝犹豫畏缩。 他们的组织很庞大,有人做探子提供情报,也有人做接应,知道湛王爷府办春宴,并让她混进舞团趁机入府是很简单的,他自个儿慢慢猜吧。 “不说吗?”兰修扯起微笑。 冰丽轻抛了个“你能奈我何”的藐视眼神。 可兰修却没一丝不悦,扬高的唇反而令他神情更显愉快。 她还真是倔强,从头到尾都意志坚定,真好玩! “好,那让我来猜猜,你想偷的是哪一幅画好了。”说完,他命凌琼一把画递给他,他再呈到她面前,非常客气且笑咪咪地问:“是这幅吗?” 冰丽看他拿了幅仕女图问她,不禁在心里鄙夷了声。笨蛋,谁会说实话? “是这幅吗?还是这幅?” 接下来,他陆续拿了二十来幅画问她,但她都不动如山,俨然占了上风。 兰修问不出所以然,竟没显露出半点沮丧,反倒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看。 他干嘛这么看她?冰丽猜不透他在玩什么花样,怕被他看穿什么,只能更好强的看回去。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僵持了约莫两刻钟,他们几乎屏息的死盯着对方,仿佛是在比双方的气势,先开口的人就输了。 终于,兰修先开口了,“没办法了。” 冰丽忍不任松了口气。他决定认输了吗? “既然这些画都不是你要的,那就都烧了吧!”他说了句令人意想不到的话,并唤来一旁的凌琼一将方才问过的画作全搬出去。 她惊骇的对上了他的眼神。他要烧画?那不是他最珍贵的收藏吗? 迎上她的目光,兰修只朝她抛出无害的微笑,看不出他是认真还是要她的。 但冰丽很快便得到答案。在凌琼一把画抱出画室后,没多久一股烧焦味便透过敞开的窗子飘了进来,她立即起身从铁栏杆缝隙望出去,果真看到凌琼一在外头烧东西。她回头瞪着他,颤声道:“你真是疯了!” “我们再继续猜吧。”兰修沉稳地朝她微笑,接着,他亲自把架上的画呈给她看。 轮到崔正棠的画放在冰丽面前时,她的冷静已不复在,心慌得背上一片汗湿。 怎么办,要是不承认他真的会烧掉画的,连里头的藏宝图也会一并被烧掉,到时,谷爷还不杀她吗?弟弟又会怎么样?! 就在这时,兰修迳自揭晓了答案。 “我猜,是这张崔正棠的画吧。” “不是!”冰丽的心脏被吓得快跳出来了。她有露出破绽吗? “可是昨晚,你明明很喜爱这幅画的,还兴奋的说要摸摸看,不是吗?”兰修唇角微扬,眸底闪过一丝狡猞。 冰丽的防线被一举击溃,她失了力气的跌坐在椅上,愤恨的瞪着他。 昨晚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他真可恶…… 见她无话可说,兰修确认他的猜测无误,可以不用再捉弄她了。“琼一,把全部的画都抱进来吧!”他朝门外大喊道。 画?冰丽狐疑的眨了下眼,看到凌琼一把画抱进来,放回原来的位置时,嘴巴差点阖不拢。 不会吧,那些画不是都烧了?! 兰修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微笑回道:“我烧的不过是作废的纸,怎么舍得烧我的藏画呢?” 冰丽气血上涌,真想冲上去狠狠撕烂他那张用来骗人的无害俊脸。 “你会报官吗?”她咬牙切齿地问,觉得被送官还比被他折腾轻松。 “报官会害你挨板子,我不会那么残忍对待你的,我会亲自审问你,直到你说出那位谷爷的名字为止,”他嗓音轻柔地说,唇边挂着的笑依旧儒雅好看,就像是在跟亲密之人说话般温柔。 她怔了下随即冷笑,“那你就慢慢审吧,杀了我都不会说的。” “慢慢审……可要花很多时间,王府里是不养米虫的,你要为我工作。”兰修饶富深意地睇着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工作?”被他这么盯着,冰丽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收回目光,他冲着她扯起一抹良善微笑道:“陈姓富商把你送给我暖床,我怎么看也觉得只有暖床这工作适合你,今晚你就到我房里侍寝吧。” 兰修命两个丫鬟将冰丽押去做“准备工作”后,就一直待在画室里,没有踏出去半步。 他打量着崔正棠的画作,想着到底是谁如此执着这一幅画。是跟他一样的爱画者吗?不,不可能,为了得到一幅画,冒着得罪他湛王爷的风险,派遣部属潜入王府偷画,这行为未免也太疯狂、太大胆了。那么是为了财? 这幅画他花了两百两买到,转手卖出,最多可添个五十两,两百五十两对一般百姓来说虽是笔可观的财富,但他并不认为这次事件会是普通百姓所为,一般人没这能耐计划这些,可这笔钱对富人来说是九牛一毛,不值得去偷。 他真想不透,谁会为了这两百五十两闯入他府里偷画?他只确定这事不单纯,那个叫冰丽的姑娘她主子肯定大有来头,要这幅画肯定是有他所不知的意图。 但令他感到气馁的是,那倔强的姑娘怎么样都不肯招出幕后主使人,对她的主子忠心耿耿,让他没一点线索…… 慢着,忠心?她色诱男人后,却靠着迷香守住清白,这似乎表示她有原则和自尊,这样的人会愿意当个偷儿吗?她真的是心甘情愿为那人做事的吗?还是她有什么把柄落在那人手上,她才不得不做? 第五章 对了,她还有同伙,那假扮婢女的女子,也许他能从那女人口中问出什么…… “琼一,帮我做两件事。”兰修对着空无一人的画室说道。 几乎是瞬间,就有个人站在门口,听他吩咐。 “第一,问问秦总管最近有没有一个新来的婢女叫怡红,或许她会用假名,你把所有生面孔都找来我这;第二,为防对方再派人来偷画,你得……” 侍寝!那卑鄙阴险、狡猾诡诈的混帐王爷,竟要她侍寝! 当冰丽听到这两个字从兰修的薄唇里吐出时,立刻冲上前想将他那无害的笑脸撕个稀巴烂,却被凌琼一制止,接着她就被两名高壮的丫鬃押出了画室,只能在心里痛骂他。 被兰修耍着玩的恨加上叫她暖床的耻辱,让她有满腹的怨憎委屈,不知怎地,面对怡红那善妒的女人,她明明可以很冷静的摆平,为什么换成那男人就会气得跳脚,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冰丽小姐,脸不要动。” 她不得不忍下咬牙切齿。 “敷了脸后皮肤看起来会细白水嫩、光滑剔透,王爷会喜欢的。” 她可以不要他喜欢吗? 不想知道那些抹在她脸上黑黑绿绿的东西是干嘛用的,她只想逃,但两个丫鬟都比她高壮,失了内力的她,实在不是她们的对手,而且,她的衣裳都被扒光了,连同里头藏的匕首、飞镖都被搜走,她就像只拔了毛的鸡,只能任人宰割! 冰丽浸在浴桶里,尽量不去想热水里头加了什么才会呈现黄黄白白的颜色。 “冰丽小姐,见王爷留下你真的是太好了,我们都很担心王爷不近女色呢!”一个丫鬟欣慰的说。 “是啊,我们王爷什么都好,就是跟凌公子走得太近,我们真怕他像小报上所说的有断袖之癖,那么王爷就要绝后了!”另一人接口道。 “冰丽小姐,你放心,虽然你或许无法得到名分,但我们王爷他温柔仁慈,定会待你很好的……” “是啊,王爷身边也没有侍妾,也许会只专宠你一人呢!” 两个丫鬟从方才便一直叨念不断,冰丽由她们的聊天内容得知,她们一个叫贝儿,一个叫珠儿,两人对兰修都忠心耿耿,满口都是王爷有多好,让她真想摇摇她们的肩,教她们清醒点,他才不是她们想像中的好人。 不过,她们的话倒有一点引起她的注意… “你们王爷真的喜欢男人吗?”若真如此,她也许能逃过一劫。 听到她询问,珠儿猛力摇头。“冰丽小姐,王爷有了你,怎么会喜欢男人?”贝儿却神秘兮兮道:“可是王爷跟凌公子的关系很古怪也是事实,自我们在府里做事起,凌公子就待在王爷身边了,说他们是主仆,凌公子在府里没有职位却享有特权;说是朋友,凌公子对王爷的态度又很恭敬,真让人摸不透……” 冰丽也听得一头雾水,仍没得到解答。 接着,贝儿、珠儿又讲往别的八卦去,直让她边听边感到钦佩,湛王府上上下下的事似乎都瞒不过她们……慢着,她是不是漏听了什么?她们不知道她昨晚闯进画室偷窃失手的事吗?怎么还对她客客气气、和她有说有笑的呀? 莫非,兰修不只没报官,甚至没把这件事传开? 她怀抱着疑问,持续被这些据说是养颜美容圣品的东西给折腾了一日,晚上,又是一场不停试衣的大灾难,什么露屑露胸露背、薄纱的暴露衣裳一应俱全,却教她都一一扔出,只挑了件最保守的樱色衣裳穿。 而她原本还没有侍寝的真实威,直至被送到兰修的寝房,她才开始感到坐立不安。 不管怎样,她不会让那个外表斯文、内心阴险的男人碰一根寒毛的! 在等待兰修的同时,冰丽眼皮屡次闭上,她揉了揉双眼,提醒自己不能睡着,要提起精神来应付那狡猾的男人。 咿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兰修一身飘逸的白衫,身上洋溢着清爽的皂角味,像有特别沐浴过,俊朗笑容令人感到如沐春风。 冰丽看得一愣,但她知道这是他骗人的假象,充满戒心地望着他,又觉得自己太紧张了,不能表现出一副畏惧他的模样,于是她挺直背,冷绷着脸蛋,努力让自己看来镇定。 但这刻意的淡然模样在兰修看来却是清艳无双,更加动人。 他微笑着坐上了椅子,轻瞥了眼搁在圆桌上粒粒饱满的葡萄。“爱妾,快剥皮喂我吃。”他闲逸的跷起二郎腿道。 冰丽一双乌黑的眼珠子瞪得像要突出。他喊她什么?爱妾?她什么时候变成了他的妾?!再说,他凭什么要她剥葡萄喂他吃? 她是曾经为了达成任务喂过男人吃葡萄,但过去她都不甘愿了,对他……不需要!这男人都看穿她的底细了,她又何必曲意讨好他。 看出她眼底的恼火,兰修却不愿改口,在口头上占尽她的便宜。“爱妾,失了内力,你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吗?”他悠哉看着坐在床上的她,嗍弄的笑问。 冰丽被他激怒,也忘了与他计较称谓问题,仅是扬起一抹诡笑。要她剥葡萄喂他是吧?好! 她起身莲足轻移,从盘中取了颗葡萄,甜甜的笑道:“王爷,张口。” 兰修当真听话张口。 扯了扯唇角,她连皮都不剥的整颗葡萄塞进他嘴里。最好是噎到他,看他敢不敢再命令她喂他。 可惜她没能得逞,兰修抢先一步的大力扣住她的手,不慌不忙的吃下葡萄,顺便轻咬了下她的手指。 冰丽忙抽回手,心跳一瞬间竟有些乱了,这亲密的挑一逞动作来得太突然,手指似乎还残留着他唇舌的滚烫热度。她在衣裙上擦了擦手,不敢相信他竟咬了她。 “真甜,真好吃。”兰修冲着她邪气的笑了。蕊霉他是指葡萄好吃,还是她的手指好吃?她羞恼的瞪他,一双美眸仿佛冒着火。 “你不喂了吗?那我们一起睡下吧。” 接着,冰丽看他朝床榻走去,她戒心大起的想远离那张床榻,却被他只手搭上肩膀。 “我说,我们睡觉吧。” 他用着无害温良的声调说,冰丽却觉得他不怀好意,心里一急,反手拨开了他的手,却重心不稳的往后方床榻跌去,跌落在床榻上。兰修为了拉她一把也跌了上去,就这么重重压在她身上。 两人跌在一块,刚毅与软柔暧昧的交叠,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到。 老天,他压在她身上!冰丽万般焦急,使劲想推开他。 兰修重重吸了口气。身下这柔软丰盈的娇躯太诱人,他得克制…… 他稍稍撑起自己的身子,好让身体没每一寸都紧贴着她,他并不想真的冒犯她。 但逗她、惹她生气是件会上瘾的事…… “冰丽,你身上擦了什么,真香……”他故意在她颈边嗅闻着。 她压根儿没注意到他的君子之举,为了守护贞操,情急之下,她只想到一个法子挣脱他--弓起膝盖,朝男人的弱点一顶! 兰修发现她的意图,他瞳眸因吃惊微微瞠大,但眼底却盛着激赏之色,轻松躲过。 见被他躲过,担心他又会扑上来,于是她再踢,莲足正巧踹上他的肚子,踹得快、狠、准,他承受不住这力道,往后跌去,砰的好大一声,他摔到床榻下了。 冰丽这个凶手也吓了一跳,赶紧朝榻下一瞧。 见兰修跌得四脚朝天,还呆滞的张着嘴,她忽然心虚了,但随即又告诉自己,不,她又没做错,皇朝的律法有规定不能踢王爷吗?何况是个该死的登徒子! 她不会再被他耍着玩了,她要让他知道她不好惹! 冰丽朝榻下扬眉挑衅道:“王爷,我是不能使用内力,但脚还是很有力的!” 兰修倒地后就维持着发呆的状况,像是难以相信他竟被个女人踢下了榻,一直到听她在床榻上朝他威风的喊话,他才回过了神,体内像满盈了什么,有股冲动很相…… 看他一直呆愣着不说话,以为是他撞坏了脑袋或伤了哪儿,她不禁担心问道:“喂,你要不要紧?”起初为了自保她没多想就出脚,可她心底从来不想伤人的。 “哈、哈、哈!”再也忍不住了,他捧腹大笑着,笑声响亮清脆,非常快意。 冰丽窘了,涨红了脸,“有什么好笑的?”她自担心他了! 兰修依然在狂笑,浑身强烈震颤着,在他身上早不复见平日的斯文气质,却勾起另一种潇洒清朗的风采。 “你这一脚踢得真不错,让我浑身筋骨舒畅极了!”他定眼望着榻上的她,愉快地说。 她震愕的瞪大眼。他是真的摔坏脑袋了吗?怎么还有心情笑?他应该生气她踢他一脚的! 在笑够了之后,兰修终于自地上爬起来,并伸手脱下了外衣。 冰丽以为他是嫌外衣脏了要脱下,没想到他却又脱起了下一件。 难不成,他、他还打算要她服侍他?! “冰丽,你不脱衣裳吗?”他故意问得暧昧。 她毫不考虑一双水眸就凶悍地瞪着他,寻找逃跑路线,可兰修看似悠悠哉哉的脱衣,却挡住了她的去路,很快的,他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单衣,完美的呈现他瘦削却结实匀称的体格。 接着,他从桧木抽屉里取出一条红绳,走到床榻边。 “你要干嘛?”冰丽见状,紧张得胃都犯疼了。他居然有这种特殊嗜好,想把她捆起来? 兰修微笑,比了比她的手腕上,“绑上后,晚上就不会让你给溜了。” 她那个叫怡红的同伙轻功好得吓人,虽然他已在第一时间下令追捕她,却被她给溜了,就连琼一也没能追上,他当煞得好好看紧冰丽,才能查到幕后主使人。 不过他不打算明说,她对他已经够防备了。 只有这样? 她才不信,他肯定有什么歪念头,他们皇亲贵族奇奇怪怪的花招最多了。她往榻内一退,欲将双手藏在背后。 兰修却更快的擒住她右手,在她手腕处系上红绳,打了结,另一端则缠绕在自己手上。 冰丽心急的想解开绳结,但他打的是死结,她解不开,系在腕上的红线又很强韧,怎么也扯不掉,像是她跟他会纠缠不清着。 他凉凉的劝道:“放弃吧,这种绳子很有韧性,要用刀使劲割才割得断,你手蕊移上没有刀,摆脱不了我的。如果你半夜想上茅厕,可以叫醒我。” 她怒瞪着他,依然努力想扯断那条绳索,连牙齿也用上了。 兰修看她还不死心,再劝道:“躺下吧!” 见她仍旧不听劝,他不禁自嘴边逸出一声叹息。 “我说躺下。” 下一刻,兰修握住她肩膀,将她按倒在床上,冰丽措手不及的躺平,然后,就见他也躺了下来。他侧着脸看她,那张脸庞俊秀到没有一丝瑕疵,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在枕上、肩上,蕴含着令人脸红心跳的风情。 她看得入迷了。像这样和男人躺在床上不是第一次,但是……她是第一次感到脸红、第一次心怦怦地跳着,她觉得这张床榻变得好小,他的存在威陡地加大,占据了她心房一处。 “冰丽,你让我很快乐,谢谢你。”他嗓音有点沙哑地说,情绪难抑激动。 真的,他好久没有那么痛快的大笑了,母妃总要他低调行事,别流露真性情,不知不觉间,他习惯用微笑来伪装自己、保护自己,忘了该怎么真心的笑。 “快乐?”冰丽纳闷的看着他。他是指看她被他耍了骗了,令他很快乐吗?但他又说谢谢她,搞什么鬼啊,她不懂。 第六章 更令她搞不懂的是…… “为什么府里的人都不知道我昨晚进画室偷画?”她真的很疑惑。 兰修微笑,望着她一脸怜爱地道:“还用问,你是我的爱妾,我自是不能说出去,让别入对你指指点点了。” 冰丽冷睨着他。又是“爱妾”,他分明是想独乐乐的要着她玩吧! “放心,冰丽,我不会伤害你的。”看到她投来的冷眼,兰修突然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希望她太防备自己。 她一脸迷惘的眯起美眸。怎么感觉这句话他说得很真心……他会在她面前表露真心吗? “好了,睡觉吧。”再这么被她迷濛的眼看下去还得了。 他替她拉过棉被盖上,再盖上自己的,两人各有一条棉被,互不侵犯。 冰丽因兰修帮她盖了棉被,身子暖呼呼的而回过了神,却马上陷入了更大的疑惑--他们真的只是纯睡觉? 兰修看她还睁着眼,摸得出她那点心思,他戏谵的笑道:“你不睡的话,我可会担心你会在半夜暗杀我的。” 她冷冷扯出一抹笑,“我才不杀你这种卑鄙阴险、狡猾诡诈的小人,免得脏了我的刀!” “你就只会这两句吗?”他心平气和的反问。 冰丽一愣,又努力挤出骂人的词汇来。“你笑里藏刀、表里不一、诡计多端、老奸巨猾……你、你这只臭狐狸!” 连臭狐狸都用上了。兰修扬高的唇角微颤,一副快憋不住笑的模样,“爱妾,你真了解我,我很感动。” 她深呼吸,要自己保持冷静,别气晕过去了。 他最终没有大笑,只盯着她那双因疲劳而朦胧的眼道:“你昨晚一定没阖眼,很累吧,早点睡。”他不跟她玩了。 这句话一出,冰丽不禁露出困惑的眼神。 难道他从刚刚就一直催她睡觉,是希望她尽早休息? 冰丽脑海中才闪过这念头,兰修已伸手点下她的睡穴,在闭上眼前,她看见他噙着笑,异常温柔的脸庞。 兰修会对她温柔?那肯定是假象! 冰丽被软禁在湛王府里已经五天了,兰修每天都会审问她,用尽伎俩逼她开口供出幕后主使人,所以她很清楚他斯文的皮相下,有多可恶狡猾。 偏偏只有她看得到他的真面目,他在下人面前的形象只有……“文雅神圣”四个字可形容,不容他人亵渎,常让她气到快内伤。 夜里和她同床共枕却没有侵犯她,大概是兰修最君子的地方了,但她受不了这样日夜被君守的日子,就算兰修给她锦衣玉食,她仍觉得自己有如住在监牢里想要脱逃。 而且她非逃走不可--本该留在府里协助她偷画的怡红不见了,不知是知道她被远了,存心想将她丢着自生自灭,还是回去禀报谷爷她的不是。 她无能偷画,好歹也要逃出这里,回去向谷爷请罪,也许谷爷会看在她没有泄露秘密的分上饶她和弟弟一命。 今日凌琼一有事向兰修禀报,留冰丽一人在房内,自己离开,她便咐吩贝儿退蠢移下不必服侍,趁机在寝房里搜索着大大小小的柜子,看能不能找到武器。她找了许久,发现一个小锦盒,里头装了把装饰用的精巧匕首,是小巧了点,但足够做威吓用了。 接着,她等待时机,在贝儿单独进房时,从背后用匕首架上贝儿的脖颈。 贝儿虽比她高壮,但胆子小得很,可被脖子上的那把刀吓坏了,“小、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她很抱歉,但她只想得到这法子,“把衣服脱下,我们交换穿!” 贝儿不得不顺从,还被取走了府里辨别身份的令牌,最后被冰丽以割断的纱幔绑住躺在床上,嘴里塞了团布,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换上贝儿的衣服后,冰丽溜到后门,幸好兰修并未限制她在府里走动,据她这几日的观察,后门的守卫较松,常有被派遣出府办事的下人出入,她低下头,排在几个准备出府的丫鬟后头。 府里的丫鬟那么多,不会注意到她吧……冰丽递出令牌,暗忖着:快点让她通过吧。突然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扯动着她的裙摆,她忍不住转过头去看。 是一只黑色大狗! 她吓了一跳,猛地往后一跳,夸张的动作引来侧目,也让人认出她了。“这不是冰丽小姐吗?你怎么会……” 舞伎怎么会穿着丫鬟的衣服跑来后门? 冰丽完全猜得出对方未竟的话,她额头冒汗,想着如何脱身,大狗却在这时朝她吠了一声,吓碍她一阵心虚,转身就跑。惨的是,她竟是往府内跑,她不是该往外逃吗?! “汪、汪!” 她本身是不怕狗的,但她生平第一次见到那么大只的狗,还是吓着了,现在那只狗又追着她狂吠,她更是怕得想停也停不了啊! “哇--”冰丽被裙摆给绊倒了,但听到后方还有人声追来,她只能忍着痛咬牙站起,连刚刚因跌倒而脱落的绣鞋都没来得及捡,便一拐一拐的往前跑,看到前面有个院落就往内钻。 她走后没多久,一群人和一只大狗跑来了。 “王爷,要属下进去找冰丽小姐吗?”侍卫拉住大狗问。 接到珠儿通报而来的兰修没说什么,只弯身捡起那只绣鞋,淡然道:“你们别跟来,会吓到她的。”说完,他踏进了院落,勾起一抹促狭的笑。 他的爱妄想跟他玩捉迷藏,他当然要一个人慢慢找,这样捉到她才有趣。 而跑入院落的冰丽没听到人声和狗吠声便停了下来喘息。 没有内力体力果然变差了,她的脚也……痛死了! 冰丽拖着脚走,想找个地方歇息,环视四周,才发现她没来过这院落,房舍的门锁着。 这是哪儿? 她边想边往前一跨,想靠近点看看,突然一张大网罩下,将她密密实实的包覆住,她挣脱不开,随即被高高吊上去。 可恶,哪来的网子啊! 她惊骇的发现自己双足腾空,看着远远的地板,不敢相信她竟被高高吊起。 “逮到了。” 兰修看到她被高悬在屋檐下,不疾不徐从大树后踏了出来,走近她。 冰丽看着站在底下的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说逮到了,莫非是他发现她干的事…… “是你把贝儿绑在床上的吧,亏你想得到换上她衣服从后门逃走这种招数。” 幸亏珠儿发现得早,即时通知他,他猜测她会走守备最松的后门便寻了过去,却听见一阵狗吠声和吵杂人声,找到了她,他跟着找过来,她掉在半路上的一只绣鞋更替他引导了方向,他才能这么快找到她。 诡计都被识破了,此刻又狼狈的被高高挂着,冰丽不禁感到难堪道:“你暗算我!” “这里是王府重要的财库,设了很多机关,你跑来当然会被高高吊上去了。”兰修笑吟吟地解释。 “怏放我下去!”冰丽咬牙地说。 “上面风景很不错吧。”他心情极佳的说着风凉话。 “兰修!”她恨恨地吼着他的名字。 他仍笑咪咪的,还举高她的绣鞋,莞尔的看向她露出裙外的纤纤玉足看,“是你的鞋吧,狗有那么可怕,让你掉了鞋都不敢捡吗?” 当冰丽看到他手拿着自己的翠绿绣鞋,真羞窘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努力将脚缩进裙子里。 见状,兰修露出一贯无害的微笑道:“我们就这样聊天也不错。” 她狠瞪着他。哼,他不放她,她就没办法逃脱吗?她拿出那把精巧匕首,割起困住她的网子。 兰修发现她的动作,神色陡地一变,“住手!” 他以为他掌握一切,却没料到她对自己那样狠心!她不知道她现在失了内力,无法使用轻功,掉下来可能会摔断腿吗? 冰丽听到他的喊声,反倒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她不是没想过会摔痛甚至受伤,但她就是不要再被他耍弄着玩! 当她割开了部分网子,左右挣开要往下跳时,兰修完全没有逗弄她的心情,他丢下手上的绣鞋,施展轻功朝她奔去,稳稳接住她。 冰丽以为她会摔得很凄惨的,当她发现自己毫发无伤,还被眼前这以耍她为乐的男人紧紧抱着时,她怔愣住了。他救了她,有没有搞错? 兰修抱着她,斯文的俊容含着薄怒,“冰丽,你不该这么做。” 被他所救,她心里交杂着难堪、难为情以及感动种种情绪,现在再被他责骂,她顿感恼火,使力想挣开他的怀抱,“放开我!” 他一时不察,被她挣开了。 然而冰丽脚一踩上地面,她没穿鞋的左脚立即痛得缩回,还踉跄不稳的往后摔痛死了!她又在他面前丢大脸了! 兰修像是从中发现了什么,眯了下眼,朝她走来。 她戒备地瞪视他,却痛得站不起来,只能往后爬行,“你想做什么?” 见她想躲,兰修更是故意往前逼近她。 冰丽举起小匕首,朝他的方向吓阻性的挥了几下。“别过来!” 要是平时,他肯定很有心情陪她玩上几招,但现在可不是任由她玩刀的时候。 兰修眯起锐利的眼,一个箭步向前扣住她的手,将匕首夺下并往后方的树上一她看着匕首射进树干里,不禁瞠目结舌。没有任何武器防身的她,没辙了。 “你到底是想--” 话还没说完,兰修竟在下一刻朝她单膝跪下,捧起她的左脚。 她当场吓得花容失色,他戏弄她归戏弄,还不曾这么狂妄的冒犯她。“兰修,你想做什么?!你这个色痞王爷!” 他却拾起头正色地问:“你忍多久了?” 冰丽愣了好一会儿才听懂他在问什么。为什么他要关心她的脚伤? “很痛吧,你方才真不该跳下来的,若不是我及时去接住你,伤势肯定会更严重。”兰修责难口吻里的那份关心,鲜明得无法忽视。 闻言,她那颗心猛地一跳。 难不成,他早知道她脚在痛,逼近她不过是想检查她的脚而已? 她心绪倏地纷乱,目光不自在地闪躲起他,只能恶声恶气的掩饰心情,“你管我跳不跳!” “是左脚在痛吧。”兰修出其不意地施力一按。他方才见她左脚踏地时,反射性地缩回去。 “啊!”冰丽痛呼了声,泪花都冒出来了,却咬着唇忍耐。她要保护弟弟,不能让人以为她柔弱可欺,早习惯再痛也不哭的。 他将她的忍耐纳入眼底,轻轻一叹。 这姑娘还真倔,审问了她五天,却死都不招,这一逃就惊天动地,搞得一身狼狈,还是不愿屈服。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自己,软禁她不过是觉得她有趣,顺道追查那个觊觎他藏画的人,没想到她的一举一动竟让他莫名在意,还隐隐牵动他的怜惜之心…… “你扭伤了,我帮你推拿。”没等她同意,他就将她的脚踝托高。 他的动作太快,冰丽重心不稳的整个人往后倾,连忙以手撑地保持平衡,另一手则用力按住掀起的裙摆。 当她酌裙摆掀起时,兰修不经意地瞧见她洁白的小腿肚和白色的衬裙,心荡神迷,又立刻装作没看到的低下头。 第七章 一时心冰丽敢肯定他看到了,只想一脚踹开他,但她的脚很痛,而且他看起来是相当认真的要替她治疗,她只能任他放肆的握着她的脚踝,维持着这羞窘的姿势。 “我不需要你帮我推拿……”说着,她哀叫了声,瞪着他那按痛她的手,“你是故意弄痛我的吧!” 扬起笑,兰修觉得她这副模样很可爱,“原来你很怕痛?那方才怎么有胆子跳一副下来?” 她语塞了,咬紧牙关,“随便你了”的样子。 他苦笑。他哪会故意弄痛她,他就算喜欢欺负她也没那么恶劣好吗?可是,不速战速决,她只会更痛。 “你看,那边有一只老鹰飞过去……”他一手指向天空,想分散她的注意力。 京城里哪来的老鹰?冰丽还真好奇的朝天空望去,但下一瞬脚踝传来的剧痛让她扭曲了俏脸,低头狠瞪着他指控道:“你果然是故意弄痛我的,你根本就不会推拿吧!” 兰修没否认,只是松手笑笑地说:“现在不那么痛了,对吧!” 欸?她试着动了动脚,扭到的脚还真的不那么痛了,顿时知道他要她看老鹰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她不该骂他的,但,她说不出一句抱歉。 看出她的愧疚,兰修对她没开口说倒不以为意,她赤脚坐在地上的狼狈模样,反让他不能不管,他想都不想就捡起被他扔在地上的绣鞋,握起她的左脚,欲替她穿上鞋。 当他的大掌再度贴上她秀足的那一刻,冰丽的心跳突然加快了,脸一热。他做什么呀,她骂了他,他干嘛还体贴的帮她穿鞋?而且这样……这样的举动也太亲密…… 兰修一抬头便见到她白皙秀丽的脸颊上晕染着两团红--她是在害羞吗? 一闪过这念头,他的心就像是被点了火,燥热不已,连带着他掌下碰触到的肌肤,都让他心生遐想的想低头亲吻。 他深吸了口气,赶紧替她穿好鞋,免得真成了她口中的色胚王爷。 替她穿妥后,他站起身,笑咪咪问:“要我扶你吗?” “不用!”她连忙自己站起来。再被他扶一把,她的心脏不知道会跳成怎样。 “那回房吧。”兰修软声道。 冰丽这才想起自己逃脱失败,只有继续被软禁的命运了。 她怒哼一声,不服输的越过他,走在他前面。然而一踏出屋檐下,少了建筑物的遮掩,她才惊觉到天色暗了些,风也变凉了,冷得她忍不住磨蹭起手臂。 毫无预警地,一件斗篷从她背后披上,温暖了她。 “下次想要逃,记得多加件衣服。” 她错愕的听着他的揶揄,看他更快的走到她前头,心里恨得痒痒的。 “我才不会再被你逮到……”她抡起拳说。 回到寝房后,贝儿、珠儿都在,看到贝儿时,她不禁内疚的低下头,但贝儿只是笑笑不在意,说要到灶房帮她拿些茶点来。 “冰丽小姐,王爷对你真好,怕你着凉呢。”珠儿在贝儿出去后笑道。 “他哪有……”冰丽顺着她投来的视线看向肩上披着的斗篷,却说着反话。 这时候,她看到窗外有两道人影,一个是刚出去的贝儿,一个是-- “去找大夫替冰丽看脚伤,顺便煮碗姜汤让她祛祛寒。” 她清楚的听到兰修说的话,顿时静止不动。 “听,王爷真的对冰丽小姐你很好呢!”珠儿也听到了,取笑道。 冰丽受到冷风吹过的脸蛋逐渐变热,热得她心浮气躁。 这男人要骗她,要着她玩就算了,干嘛尽做些多余的事,让她觉得他的温柔是真的,对她好也是真心的,害她心里像是生了什么情陈…… 真是有够讨厌! 同夜,另一栋府邸里。 “谷爷,冰丽那丫头失风被捉,湛王爷却把她当成贵客招待,没有移送官府,真是太不寻常了!她肯定早把爷的秘密供出来了!” 怡红正向坐在长榻上喝茶的中年男子说冰丽的不是。 冰丽混入湛王府的隔天,她莫名被召到议事厅问话,才发现她的身份被怀疑,知道冰丽八成失手被捉,连累到她,害她只能逃走,费了好大力气才摆脱那个难缠的凌琼一。 但,冰丽的失手却让她忍不住幸灾乐祸。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爱慕着这个大她二十多岁的主子,只要有比她年轻貌美的女子为主于做事,她就嫉妒的想铲除对方,现在主子知道冰丽有投靠湛王爷之嫌,或许会像杀其他人一样杀了冰丽…… 被称为谷爷的男子年约五十,但因为保养得好,五官又俊朗分明,看起来只有四十岁左右。 “再给冰丽一点时间好了。”要培养一个优秀的工具是要花钱、花时间的,而且冰丽为了她宝贝弟弟的命也不敢背叛他。 怡红可不乐见谷爷给她机会,只想置她于死地。 “可是难保冰丽不会迷上像湛王爷那般玉树临风的男子,可以为了男人跟爷反第与己目,连弟弟都不要了。谷爷,选择相信冰丽真的是太冒险了……” 谷爷听了也觉得有理。湛王爷本身就是个棘手的皇亲贵胄,背后还有皇上在,要是那幅画间接落入皇上手上,后果可不堪设想,相比之下,冰丽只是个好用的工具,他可以再培养,眼前得先守住他的秘密…… 怡红在谷爷身边待久了,一个眼神便知他犹豫了,她乘胜追击道:“谷爷,不管是冰丽还是那幅画,都交给我吧,我会让爷高枕无忧的!” 冰丽已经被软禁八天了,自上回脱逃失败后,兰修对她的看守更严了,平日除了有丫鬟看着她外,房外更有侍卫轮流站岗,让她哪儿都去不了。 兰修看她神色抑郁,知她是成天被关在湛王府里很闷,便开口道:“我们去逛市集吧。”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眼,她觉得他肯定在打什么歪主意。 果然,兰修接着就冲着她微笑说:“小报一直乱写我跟琼一的谣言,让我很困扰,身为爱妾的你有义务帮我澄清。” 因为他的这番言论,半个时辰后,他们坐上马车,外加丫鬟、侍卫十多个人一起来到摊贩店铺林立的市集。 兰修作风低调,叮咛侍卫暗中跟随,仅留两名贴身丫鬟随侍,并没有图方便的以他湛王爷的身份扰民,但他清俊尔雅的容貌及与生俱来的高雅气质,仍吸引了百姓的目光,有一小部分的人由皇城小报认出他,兴奋的窃窃私语着。 走在街上,冰丽虽被兰修看紧,周遭也有侍卫看守,没有脱逃的机会,但她的心情倒是挺不错的。 过去七年来,她不是卖弄美色跟男人周旋着,就是冒着失手被捉的风险拐骗扒窃,每天过着战战竞竞、内心煎熬的日子,这样出来逛市集,让她忽然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普通姑娘家。 她好奇的左顾右盼,看到她左手边是卖困脂水粉的,再前面的摊子有卖簪子、镜子、梳子等许多姑娘家爱用的物品,她真想走过去瞧瞧。 兰修循着她的视线,噙笑道:“爱妾喜欢什么,我都买给你。” 冰丽被这句话搞得兴致全失,“我都不喜欢。” 说着,她把他抛在后面自个儿往前走去,瞧见一对小姐弟买了糖葫芦开心的吃着,那可爱的吃相不禁让她看呆了。 “怎么,你也想吃?”兰修走到她身侧问。她真有趣,不要胭脂水粉,也不要漂亮的簪子梳子,竟失神的盯着孩子爱吃的糖葫芦看。 冰丽窘极了,“我只是想起小时候跟弟弟一块吃糖葫芦的回忆罢了……” “你有弟弟?”他挑眉问。 “嗯,他小我四岁,身子病弱又胆小.都要我保护他。他最爱吃的就是糖葫芦了,我好怀念和他一块吃糖葫芦的日子,真的好快乐……”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对着他大谈自己的私事,她赶紧住口。“总之,我不吃糖葫芦!”她严正表明。 兰修凝望着她。她的弟弟应该是去世了,她才会有那么倜怅的眼神吧?这悲伤的神情真不适合她,她应该要生气勃勃的瞪着他才对! 下一刻,他一声不吭的拉着她往前走。 冰丽对他的行径困惑至极,“你要拉我去哪儿……” 他在卖糖葫芦小摊贩前停下,拿出一锭银子买了一支糖葫芦,还朝小贩挥挥手说不用找了。“吃吧!”他递给她。 瞪着在她面前的糖葫芦,冰丽蹙紧了秀眉,“我不是说了我不吃吗?”那么大了还吃糖葫芦,很丢脸耶! “吃吧,你不是很想你弟弟吗?那就好好的想念吧!”兰修再次开口,表情十分柔和,没有他一贯的揶揄神态。冰丽愣住了,思绪满盈了他说的话,以及她现在看到的温柔脸庞。他是因为她说想念弟弟,才这么做? 她心情复杂的接过,咬了口糖葫芦,这味道就跟记忆里的一样,裹着李子的薄薄糖浆好甜,李子又好酸,嚼着嚼着,弟弟的脸恍若出现在她眼前,朝她笑得好天真、好灿烂,填满了她空虚的心。 “好吃吗?” 听到兰修问她话,冰丽点头,绽放了无比开心满足的笑。她没想到自己竟被他安慰了,心里感到好温暖。 兰修为之屏息。她这次的笑不是勾引男人的媚笑,也不是凶狠瞪着他的冷笑,而是放下所有防备,发自内心最真挚的笑容,美得让他心跳如擂鼓,他不禁伸手抚向她的脸蛋…… “八哥!” 一道充满活力的男声响起,兰修在瞬间恢复理智,匆匆放下手,越过她朝声音的主人走来,是想做什么? “皓弟,真巧,你也来市集了!” 此时,兰修正对着一名俊美的男子说话,那是金翼皇朝里排行第十一的浚王爷兰皓。 从小在母妃的要求下,兰修对他的异母兄弟都是心存防备的,自是没有兄弟情谊,也没有联系往来,只有这个打一出生便体弱,在国师的一句“待在皇宫里会早夭”的警语下,被父皇送到宫外长大的十一弟,生性单纯、没心眼,他才勉强跟他有交集。 “我想上山赏樱,想说先来市集买些吃的带上去……”说着,兰皓看到他后方的冰丽,眼睛一亮问:“八哥,这位姑娘是?” 兰修看出他眼里的兴致,没忘了十一弟对姑娘家向来温柔、风流多情,直截了当地说:“皓弟,她叫冰丽,是我的爱妾;冰丽,这位是浚王爷。” 听到他的介绍,她该向浚王爷恭敬行礼的,但一对上对方那张年轻俊秀的脸庞后,她就忍不住盯着他看,愣在原地。 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那么像弟弟的人? “八哥竟也会有爱妾?!”兰皓没注意到冰丽没对他行礼,看着他的眼神也很古怪,只顾着哀号。 兰修见他如此丧气,正得意着自己打赢了一场仗,但这样的好心情在发现冰丽的视线一直落在兰皓身上后,荡然无存。他并不知冰丽的心思,只想捂住她的眼不让她看下去。 “八哥,既然我们凑巧过上了,就一块上山赏樱吧。” 上山?兰修眉心聚拢了下,“不了,现在山上会下春雨。” “春雨都是午后才下的,现在还没过午时。”兰皓大力说服,眸里尽是丰沛的热情。 在几个兄长当中,大他十来岁的皇上哥哥有如严父,六哥兰格是个统领万兵的威猛悍将,九哥兰非是个危险分子,相处起来总不自在,只有斯文随和的八哥最合得来,空闲时他总爱来找八哥。 “真的不了,要看樱花,我府里也有。” 第八章 就在兰修以为他会乖乖放弃时,他竟转问冰丽,“冰丽姑娘,你想去吗?” 冰丽还盯着兰皓猛瞧,他一问她便答道:“我想去。” 兰修不敢相信她竟一口答应了。她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他的爱妾吗? “冰丽,你不能去。”温润徐缓的嗓音里,藏着极细微的不悦。 “为什么?冰丽姑娘想去就让她去嘛!八哥,你也一块去吧!”在兰皓的印象中,兰修从来都是好脾气的。但,是他的错觉吗?假总觉得八哥脸上笑着,心里却不大高兴。 “我方才说了,山上会下春雨,要是淋到雨可是会着凉。”兰修和缓婉拒了。 “早点回来不就得了,现在山上樱花盛开,不去看看多可惜……”他好说歹说都没用,最后沮丧的叹道:“好吧,那我跟冰丽姑娘两个人去好了。” 闻言,兰修盛怒的睁大眸子,但只有一刹那,当他再开口时,已是一脸和颜悦色。“不,我也去。” 他们一行人驾着马车往山区前进,后头跟着十多个骑着马的侍卫护送,在午时,兰修挑了块平坦的地面,指示丫鬟铺上干净的布,把从市集里买来的烧鸭、烧蕊䝼酒、牛肉馅饼等食物拿出来摆放。 樱花开了满山遍野,有纯洁的白、清艳的红,所谓数大便是美,加上山上空气好,又有微风轻轻吹送,兰修、冰丽和兰皓在樱花树下吃食、喝酒,惬意极了。 兰皓吃饱喝足后玩兴大起,“八哥,我们来比剑。” “皓弟,你明知道我只会防身的功夫,哪有办法跟你比剑。”兰修盘腿坐在布上,语带无奈的拒绝。 兰皓再看看跟来的一干侍卫,但人人都低着头,没人敢毛遂自荐,因为要是在比划中伤了浚王爷可就麻烦了。 当然,他更没法跟冰丽或丫鬟们比剑。 “算了,我自己玩,看好了!” 兰皓自小就习武强身,每一招、每一式被他使出来就像在跳舞般,非常优雅漂亮,丫鬟们都兴奋叫着,投以祟拜的眼光。 冰丽也不例外,她一直盯着他那与弟弟相似的五官看,但这个热情开朗、武功又好的年轻男子终究不是她弟弟。 她是怎么了? 竟被兰修买的一根糖葫芦感动,还被一张酷似弟弟的脸给迷惑,忘了她真正该做的事--她得逃走! 心念一定,冰丽全神贯注的观察起四周,看到兰皓后方的樱花树系了马匹,计划骑上马逃逸。谷爷训练她为他做事,可是连骑术一并教了。 兰修却以为冰丽还在盯着兰皓看,心底恼火着,而天候不稳定,云层比刚上山时厚了,阳光也弱了,是会下雨的征兆,这不禁让他心情更加郁闷。 琼一被他派去做事没跟来,要是知道他选在这时候上山,肯定会认为他脑子坏了。 都是这女人的关系,他只要一想到她和兰皓两个人一块儿到山上,他的心就狠狠一搅,失去了判断能力…… 他只能瞪她表示不满。 察觉到他的目光,冰丽侧头一看,被兰修瞪得心底发毛,生怕自己骑马逃走的意图会被他发现,只好回头更专心盯着兰皓练剑。 她这行径更让兰修气结,直想把她的脸转向他。此时一滴雨水打在他额上,他脸色一僵,又很快地恢复淡然,朝兰皓喊道:“皓弟,该回去了,要下雨了。” 兰皓似乎舞剑舞上瘾了,什么都没听到,兰修便唤了小厮去提醒他,这下他可听清楚了,嘴里叨念着,“天气还好好的,我们才上山没多久……” 但他仍安分收了剑,丫鬟们也开始收拾杯盘,一部分侍卫则去探查附近路况,确定回程时安全无虞。 冰丽见大伙儿都在忙碌,正是脱逃的机会,不禁紧紧握着拳。情急之下,她顾不得难为情的喊出,“我想小解!” 此话一出,兰修用着深沉的眼神凝望着她,她真讨厌他这样看着自己,好似要逼得她的谎言无所遁形。 “冰丽小姐,我陪你去吧。”珠儿贴心道。 有丫鬟陪着,这儿又是山上,她能跑去哪?兰修便没多说什么,让她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殊不知,冰丽以小解为名步入隐密的树丛里,绕了一圈,来到系有马匹的樱花树下。 她看到兰修在另一端,心里竟升起无法名状的不舍,和他相处过的点点滴滴,可恨的、剑拔弩张的、隐晦暧昧的一幕幕情景飞快闪过她脑际。 再见了…… 她心一横,摒弃了这些回忆,趁着看马的小厮不注意时解下缰绳,俐落地跨上马,待坐妥后,拉起缰绳,轻踢马腹,马儿便开始奔跑。 “冰丽小姐,你骑马做什么,你要上哪儿……” 看到她骑马疾奔,珠儿和小厮都嚷出了声,兰修也在看到冰丽从他眼前驾着马奔驰而过时,脸色倏地沉下,什么斯文儒雅全不复存。 他太小看她了,她还是想逃,还成功骗了他,从他面前逃走! “原来冰丽姑娘会骑马,骑术还真好!”兰皓钦佩至极的赞赏道。 “追!”兰修没心情理会这个状况外的人,命所有侍卫备马追人,他也挑了匹脚程快的马追去。 虽然她已奔出一段距离,但听见一阵马蹄声急追在后,“驾!”她策马疾奔。 但兰修的马和骑术显然更胜一筹,只见他领先所有的侍卫,追在她后方。 “冰丽,快停下来!”他在后头喊道。她对路况不熟,又失了内力,难保不会遇到危险。 冰丽看兰修一下子就追上了,还要她停下,心中更慌。她是对这儿的路况不熟才无法全速前进,但她一定得甩开他回去见谷爷。 兰修不知她是没听见还是不理会,只见她骑得更快。这时候,又一滴雨水落在他头上,他暗自咒骂了声,只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在这儿干这种蠢事。 他明明可以不让她出门,不用管她整日关在府里会不会郁闷,这样就不会给她机会脱逃了……而此刻,他居然……居然害怕再也见不到她! “冰丽!停下来!”他怒喊。 她依然不停,看到歧路,没看清楚指示便选了一条冲进去。 兰修看在眼里,不禁频冒冷汗。她怎么走了左方的路,树干上的牌子分明写左方山道崩塌不通,她骑错路了!他忙不迭地追去,想在发生危险前拦下她。 见他穷追不舍,冰丽驱策马儿跑得更快,但前方的路变得崎岖狭小,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骑错路。 “嘶--”马儿狂鸣了声,她发现它似乎踩中什么利物,开始不受控制,抬起前腿胡乱踏步。 怎么办?怎么会这样? 冰丽怕摔下马,死抱着马儿不敢动,这时候兰修从后头追上,撞见这一幕,心脏险些跳出。 真该死!这个大胆妄为的女人果然出事了! 他沉着脸骑到她身边,对着她伸出手说:“不要怕,手给我!” 冰丽惊恐迟疑的看着他,此刻她的心情很复杂,明明想逃开他,却又必须被他搭救。 “手快给我!”兰修大声命令道,朝她伸长了手。 从没见过他如此恼怒的一面,她一时吓愣了,几乎是无意识的将手搭上他朝她伸长的手。 兰修用力一拉,将她环抱到他马背上,但他骑的马儿受到另一匹发狂马儿的影响,竟跟着歇斯底里的要将他们甩下,他只能竭力的抱紧她,摔到地面滚了一圈又一圈,滚向前方陡峭的山坡,摔下山谷,他只来得及将她的头紧紧按入怀里护着。 砰!巨大的碰撞声一响,兰修重重摔落,动也不动。 在他怀里的冰丽也迟迟未有动作,简直都快吓死了,她没想到在兰修拉过她之后,她会跟着他一起摔下马。 但除了背部有些许摩擦的疼痛外,她没受什么伤。 要不是有兰修的保护,她恐怕摔死了吧!冰丽发颤的想着。 他为什么要那么卖命的救她呢? “你还要压在我身上多久?” 身下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冰丽这才想起自己还压在他身上,她连忙爬下,顾不得躺在地上的男人是她前一刻想逃离的对象,扶着他缓慢坐起身。 “兰修,你有受伤吗?”她紧张的问。 他背部有如火烧般刺疼着,知道自己背后肯定受伤流血,四肢也痛得要命,幸好他习武,有内力护着,受得了这撞击,才会只有皮肉伤,不过……兰修在被她这么一问后,怒气一触即发。 “你在搞什么鬼!对路况不熟还敢骑马逃走,你知不知道你骑错路有多危险!要是我没追上你,你早就被那匹疯马摔下来了!” 他痛骂着,忘不了在追她时,那心脏剧烈的跳动,全身绷紧的紧张惶恐,他兰修还没为一个女人如此拚命过。 不管是虚伪的还是调侃笑容,冰丽向来习惯他微笑说话,但此刻他竟板着脸狠狠骂了她一顿,教她怔忡了,愧疚的低下头不敢回嘴。 兰修看她难得那么乖,语气和缓了些,“要逃也不是这种方式,要是真出了意外怎么办?” “对不住,还让你来救我……”冰丽咬了咬唇,然后抬起脸,眼神透着坚定地道:“可是我不会放弃逃走的。” 他凝睇着她,她以为他又耍开骂了,结果却只是平静地说:“我知道。” 冰丽深感意外的眨了下水眸。 “我会看紧你的,让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知道她的脾气,她是个意志力强韧的人,不会因为环境的险恶就轻易放弃她的执念。在某一方面他是钦佩她的,却也因此气急败坏,是她把他害得如此狼狈的。 兰修环顾四周环境,他们在一处山谷,山坡虽陡峭,平时的话,他肯定能出得去,但现在他受伤了,恐怕很难带着冰丽施展轻功上去,而且…一下雨了。 被落下的雨珠打湿了脸,他伸手抹了抹,从怀里取出火摺子,就近拾了些树枝草叶趁雨势还没变大前点燃,一道白烟冉冉升起,直窜天际。 “现在,我们只能等援兵了。”他从容道,选了岩壁微凹的地方坐下,以避开等援兵?他不是会轻功吗? 冰丽觉得奇怪,这才注意到他的裤子,心慌的撕下一片裙摆,帮他绑着止血。 “因为你救了我,所以我……”她抬头想解释她的举动,却撞见兰修含笑的黑眸。 “冰丽,看不出来你对我还挺关心的。” 心口一悸,她脸上泛起异样的热潮。 她该不会是脸红了吧? 她急忙遮住脸的举止,更让兰修注意她脸上的瑰红,怪的是,他自己也觉得有股热气从颈子下往上冲。这热潮来得极不寻常,他虽不是柳下惠,但也不是个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风花雪月的男人。 他望了望四周,这才发现山谷开满了一种紫色的小花。 “是情花。” “什么?”冰丽捂着脸问。 “这附近开满了情花,情花是种专门做春药的花,它会散发一种特殊的香气,吸太多会让人产生幻觉。”他慢条斯理地把他在书上读过的说完。 冰丽闻言,像是受到很大的惊吓,立即远离他数尺。 兰修哂笑,“我不会对你怎样的,倒是你,别扑过来。” 她横了他一眼,在对面一块石头坐下,不再说话。 忽然间,雨势变大,天际还打了一记响雷。 她不得不移到他那边,一起躲在岩壁凹处,才不会淋到雨,但兰修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冰丽,陪我说话。” 第九章 她还在记恨他说她会扑倒他的事,不想搭理。 兰修自顾自地说起话来,“说说你弟弟的事吧,我恕听。他长什么样子?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他干嘛一直问?冰丽不懂他怎么会对她弟弟那么戚兴趣,但时不时响起的雷声实在太可怕,不说点话她也会怕。“我弟弟他叫冰彦,今年十六岁,是个漂亮的孩子,长得很像浚王爷。” 兰修的眸子霎时炯亮了,苍白的脸上也添了几分血色。“原来是这样,我以为你喜欢我十一弟,才会一直盯着他看。” “我喜欢浚王爷?”冰丽一脸古怪的看着他,随后想起自浚王爷出现后,她就一路被他狠瞪……他很在乎她喜不喜欢浚王爷吗?这是表示……某种期待升起,令她脸蛋一片绋红。“我才没有喜欢他!” 兰修轻笑,笑得十分愉悦:心里有着难书情绪的反倒变成急忙澄清的冰丽了。 在谷里等救援太无聊了,两人又聊了起来。 “我弟他练了一手好字,每个月他都会寄信给我,我都有收妥,我很期待他这个月寄的信。” “他还活着?”兰修疑惑的问她。 “当然了!我们只是分开住而已,你胡思乱想!” “你们姐弟怎么会分开住呢?” 他问,冰丽却不说话了,看来该是有什么苦衷。不想为难她,他换了个问题。 “你爹娘呢?” “七年前被一场洪水带走了性命。”她带哀痛道。 兰修至此明白她跟她弟弟是相依为命的,她弟弟肯定对她很重要,这让他有了个大胆猜测。 “是你那个主子以你弟弟做威胁,不让你们见面吗?” 此话让冰丽瞬间僵硬,兰修见状便也不再多问。 伴随着雷鸣声,雨势下得滂沱,他知道自己说中了,而她不会再理他,只好闭目养神,可一声声雷,令他很不安。 不久,恍惚的他被冰丽喊醒了。 “兰修,你一直盗汗,是伤口发炎了吗?” 映入他眼帘的是冰丽担心的神情。“我没事……”他虚弱的回道。 轰隆隆--一记响雷劈下,兰修瞳孔强烈缩了下,身子微颤,下一刻即被冰丽捂住耳朵。 “我弟弟小时候也会怕打雷,我都会捂住他的耳,这样听不到就不怕了。”她干笑道。她当然也是怕打雷,但她是姐姐,必须保护弟弟,久而久之就不太怕了。 但这个男人分明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怕打雷呢? 冰丽不好问他,犹如他问到她弟弟是不是被用做威胁时,她说不出口,她想怕打雷是他内心的弱点,他也不会说的,他们还没亲密到可以互相分享秘密。 兰修以为会听到可怕的雷声,却被双小手捂住耳,那温润柔软安抚了他的心,但他却不大高兴,凝望着她道:“我不是你弟弟。” “我没把你当弟弟……”冰丽羞赧极了,不敢去想自己在看到他额头盗汗、一脸不适,就紧张地探视他是出自于多大的关心,只能嘴硬的说:“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顶多在你欺压我时,在心里嘲笑你罢了!” 她的手很小,哪遮得住什么雷声,连她说的话他都能清楚听见。但他发现她眼里不带有一丝嘲笑,只有担心,顷刻间,他的心被触动了,融化得一塌糊涂。他忍不住伸手覆上她捂住他耳朵的手,仿佛被她这么触碰,他就听不到可怕的雷声了。 “真暖。” 这个让自己一身狼狈的女人,一双小手竟那么温暖。 过去,他一直听母妃的话,扮演个毫无才能、不受期待的皇子,也因此,他不受父皇疼爱,被异母兄弟忽视,连下人都轻忽怠慢,他能依靠的就只有母妃而已。 母妃病逝的那天,他失去了他仅有的依靠,于是崩溃的恸哭着。那晚雷声轰隆不绝,母妃一睡不醒,他的世界化为一片黑暗死寂-心灵烙上阴影,之后他再听到雷声,就会想起母妃死去的那一晚,进而感到身体不适、盗汗、心跳加快,甚至昏迷。 琼一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但他很清楚,他对琼一而言只是主子罢了。他们并不是家人,但是她…… 这个被他软禁的姑娘,竟关心地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说这样就听不到雷声了…… 母妃过世后,他就一直觉得很冷、很寂寞,冰丽是第一个朝他伸出手的人……他忍不住了,伸长手臂的将她拉入怀里,汲取她身上的暖度,想依靠她。 冰丽听到那一声“真暖”后就被他拥入怀里,她的脸颊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脸蛋都涨红了,心窝更羞赧的咚咚响着,快喘不过气了。 “放、放开我……” 他却不放,她只能更猛力地推着,推了几次,才成功推开他。 一得到自由,冰丽就用力深呼吸着,又拍了拍脸,却始终驱散不了那留在胸口里的暧昧热意。 “一定是情花的关系,我才会变成这样……”她嘴里说服自己似的念着。 “是因为情花吗?”兰修被她推开后,莫名的空虚威席卷而来,在听到她的喃喃自语后,不禁也迷惘地问起自己了--他会被她的温柔、被她手心的温度融化了心,渴望抱紧她,是因为这里开满情花的关系吗?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好半晌,才又说:“冰丽,光是捂住我的耳还不够,有个方法能让我听不见雷声。” 冰丽忙着拍脸散热,根本没注意到兰修看了她好久,当他开口时,她下意识的抬头,视线对上他的,随即被他修长的手捧起了脸蛋。 她不知他的用意,只觉得他温热磨蹭的指腹让她不住地泛颤着。 兰修眼神迷离地朝她低下头,唇瓣离她愈来愈近。 这行径是有点疯狂,但他想,亲吻她之后,他或许就会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意。 他是想吻她吗? 当兰修朝她低下头时,冰丽心里浮现这句话,她的心怦怦跳着,几乎是紧张到只能盯着他那漂亮的薄唇无法动弹,但她似乎也不想躲避。 这时,山坡上传来了兰皓的声音-- “八哥,我们来救你了!” 兰皓的声音伴随着雨声在山坡上方响亮响起,兰修和冰丽两人这才如梦初醒般的神速分开,接着,兰皓和几名侍卫下来山谷,协助他们爬上来。 马车早停在一旁等待,两人一爬上山坡就被送进马车里,但身子仍是淋湿了大半,只能先用马车内准备的干净布巾包裹身子,免得着凉。 在返回湛王府的途中,兰修看向窗外,没说一句话,而冰丽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思绪飘茫着,恍若对自己已从山谷下逃出感到很不真切,一殷落寞感油然而生。 如果浚王爷晚点来救他们的话,那她和兰修会不会真的…… 她随即微蹙眉。她在遗憾什么? 回府后,她被贝儿、珠儿带入房里擦药,白皙的背和手脚有着轻微破皮,可想之,保护她的兰修,伤势肯定比她严重。 雨势直至傍晚未停,贝儿送来晚膳,她吃完后决定早点歇息。 这一晚,跟往常不一样,兰修并没有回房睡。 平时他睡在她身边,虽然她会很不自在,但他一不在,她突然觉得整张床榻变大了,更不习惯。 怪了,她是希望他回房睡吗? 冰丽拉起棉被蒙住头,仿佛这样就不会注意到他没回来的事,不再失落。再这么下去,她肯定会以为自己迷上那个狡猾的男人了。 隔天一早,冰丽用了早膳,依然没见到兰修。听珠儿说,他昨晚在书房擦药过后就一直待在里头,凌琼一在半夜回到府邸,进了书房也就不曾出来,好像和他在商讨什么事。 在书房谈事情有必要谈一夜吗?莫非…… 冰丽脑里轰隆一声。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这时候,贝儿慌忙的跑来,快喘不过气的倚在房门上。“冰丽小姐,王爷说……” 见贝儿提及兰修,她没来由的有点紧张,“快说!” “他请你到书房,说要审问你。” 审问她? 冰丽愣住了,被囚禁在湛王府里以来,兰修都是在寝房内审问她,或自己带她去别的地方,也不让旁人知道,这还是他第一次叫人唤她前去,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该不会是他真的找到什么线索了吧? 兰修是精明之人,把她因禁在他的府里,不可能只为闹着她玩,而且她发现他都会暗地里要凌琼一帮他办事,也许昨晚他和凌琼一在书房里长谈,就是为了她的事…… 冰丽心里忐忑着,昨晚和兰修发生过的暧昧情景,在这一刻都变得缥缈、模糊不清,几乎都被她当成是场梦了。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她不知不觉已走到了书房门外,她伸手敲了敲门,立即听到兰修的声音。 “进来。” 她推开房门,头一次踏入兰修的书房,里头空间很大,左侧摆了张长桌和几张椅子,供多人谈话使用,中间是张偌大的桌案,上头放着文房四宝,还嗅得到浓浓的墨香,右侧则靠墙放了张长榻,她猜昨晚他就是睡在那张长榻上的,桌案后是一整片书架,摆满了许多书籍和卷册。 在她观察完四周后,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视线放在兰修身上。 兰修一身白袍的倚在桌案边,双手环胸看起来悠闲自得,冰丽望着他,一不小心就失了神。 “昨晚有着凉吗?”他微笑,温润的嗓音响起。 “没有……”冰丽眨着美眸,不自在地说,视线莫名来到他的脚上。 兰修像是发现她的担心,回答她,“我没事的,只是小伤。” 闻言,她更不自在了,秀美的脸无法抬高面对他。 “睡得可好?”他又问。 她顿了下,有些心虚声音高亢地回道:“我一个人睡当然好了!” “是吗?我一个人睡可有点寂寞,但要是跟你睡,我怕我会把持不住……”兰修一双眼盯紧她,望着她的红唇喃喃自言着。 把持不住什么? 冰丽脸蛋闪过暗红,感觉心跳开始不稳,兰修却仅是微笑望着她,害她的心七上八下的。 “你有话就直说吧!”他说要审问她,到底要怎么审?她不想吓自己了。 他直视着她,笑得和煦好看,“我叫你来,是想让你看一幅画。” 这话倒是幽乎冰丽的意料之外,她看着他从柜子里取出一卷画轴,自她面前摊开。 那是张美人图,画里的美人蛾眉皓齿,有沉鱼落雁之貌,气质更是高雅出尘,不似凡人,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喊道:“真美!” 冰丽的赞美令兰修得意一笑,“这是我母妃。” “你母妃?”她惊讶地望着他。难怪他的气质跟画里的美人如出一辙! 兰修定眼看着她,淡然地说:“我母妃出生于书香世家,从小身子就羸弱,原本不打算嫁人,但她还是被迫进宫当妃子,且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我。” 为什么他要对她提及他母妃的事? 她心生疑惑,心底却也渴望了解他多一些,听他继续说。 “我很喜欢我母妃,她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就像仙女一样。生性淡泊的她,最大的愿望便是看着我在险峻的皇宫里平安长大,在父皇兄弟面前装得射箭读书样样不精,说话也温温吞吞的没有脾气,好让人对我丧失戒心,不把我当成竞争皇位的对手除去。” 第十章 冰丽听得心揪紧了,不自觉紧握着拳头。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他提起在众人面前伪装的理由,他不是从小就满腹心机,他是身不由己,否则无法存活在险恶的皇宫里。 兰修望着她继续说,话声却泛着颤抖,“但在我十四岁时,与我相依为命的母妃撒手人寰了,那天就下着跟昨天一样的大雷雨,从此,我听到雷声就会害怕……我真没用,堂堂的湛王爷竟会怕打雷……” “这不算什么,我也有怕的东西啊!你不要自卑!”冰丽冲口道,没发现她拳头握得太紧,手心都教指甲戳痛了。 “你会怕什么?”看她一脸激动,他情绪和缓了些,扬起笑问。 她侧头努力地想,“我会怕老鼠,也会怕虫子,只是因为弟弟胆子小会怕,所以……”她都会鼓起勇气驱走那些讨人厌的东西。 兰修几乎可从她的表情读出她没说的这句话,忍不住大声朗笑,“冰丽,你真的很不会安慰人,真好笑……哈哈,你总是有办法让我快乐的大笑……” 看到他大笑,她真后悔自己冲动的安慰他,清丽的脸蛋满是嗔怒,却不知道这样的神色在兰修眼里有多么娇媚动人。 “冰丽,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他嗓音瘩哑,想着从昨天就想对她做的事。 “你想做什么?”她本能的往后退,仿佛靠近他是件极危险的事。 兰修却在这时拉住她的手臂,使得她投怀送抱,这让她脸儿一红,矛盾的觉得他既危险又让她眷恋不已。 “我想吻你……”他用醇厚诱人的嗓音道,然后,伸手勾起她的下巴。 冰丽下意识地屏息,恍若又回到昨天在岩穴里的情景。不是梦,所有的暧昧情节都是真的,她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也是真的,她真的待在他怀里。 然后,他低头吻了她。 当他温热的唇瓣磨蹭着她的时,冰丽的心颤动得厉害,有着羞怯、紧张,更有着不知等待多久的狂喜感动,翻涌而上的填满了昨晚的空虚。 兰修先是轻柔的吻着她,之后又不满足的捧住她后脑勺加深了这一记吮吻。 昨天在吻到她之前就被十一弟给破坏了,这让他心情很糟,糟到上了马车也不想讲话,晚上也不敢回房和她一块睡,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朝她伸出狼爪。 但现在就算是在看似安全的书房,他也想对她出手…… 他只能克制、再克制,只敢这样吻她,在品尝她芬芳甜蜜的同时,也尝尽了自己对她的情感,是那么的渴望、澎湃,热情如火…… 他并不是受到情花控制,而是深深地被她吸引了。 在第一眼见到她时,他即被她那温柔秀婉的气质给迷住;当他识破她温柔面具下的倔强强悍时,那奋力抵抗他的一脚,更是狠狠踢进了他心坎,让他重新体会放声大笑的滋味-在他替她穿鞋时,她流露女儿娇态又使他着迷。 还有在市集里,他贪恋着她吃糖葫芦时的真挚笑容-在那个山谷里,她让他感受到久违的温暖……他被这么多不同风情的她吸引着! 兰修无法克制的更加激狂地吻她,将她推往书架边,舔吮着她的唇、舌探进她嘴里翻腾的狂吻,冰丽被吻得喘不过气,脑子热晕了,唯一能做的只有拥紧他。 两人相濡以沫,毫不保留的、亲昵的感受彼此呼息。 兰修薄唇忍不住往下游移,从她细致的颈子渭下,来到锁骨下方,再轻轻用牙卤咬开襟口,舔吮那片莹腻的肌肤。他忘不了那儿曾经被酒液给沾得湿亮的美景,他想碰触,想狠狠的亲吻。 再往下点,就是她的贴身肚兜了。冰丽脑里晕沉沉地想,她一直都很小心,不让男人对她这么放肆的,但是她知道,他是不同的……她的心已彻底对他敞开不设防了,她很确定自己喜欢上他、迷上他了,不只是情花作祟。 兰修在她胸前留下了一片深浅不一的吻痕,终是忍下了将她胸前衣料撕裂的冲动,他抬起头凝望她,眼里有着对她更深的渴望。 “冰丽,让我帮你。” 她眨了眨眼,被吻得脑子晕晕胀胀的,不知他说了什么。 兰修目光真诚地说:“我教琼一调查你那位主子的事,昨天终于查到了那个叫谷爷的人向来有收养孤儿的习惯,尤其是女孩,他会培养成舞伎,让她们靠着美色和舞艺骗取他人的财物。冰丽,告诉我有关谷爷的事,琼一还查不到他的真名和底细,告诉我,让我帮你,以后你就不用再替他做事了。” 冰丽因他说的话猛地清醒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原来他已调查到她那么多事,而她居然忘了她的立场,被他吻得神魂颠倒?! 兰修看着她的目光充满柔情蜜意,足以让人意乱情迷,“冰丽,我把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了,敞开心扉的对你说尽一切,你仍不愿说吗?” 她眼瞳瞪大地望着他。他是为了逼问出她的秘密,才会吻她,告诉她自己的心事吗? “冰丽,你真的甘心受那个人指使一辈子?要是他要你献身给不爱的男人,你办得到吗?”兰修看她不为所动有些心急,语气不由得强硬了些。 他绝对不准!他无法眼睁睁的看她被利用,被迫勾引其他男人! 正怀疑他炽热的吻也只是手段,又听他这么说,她不禁有些激动。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就以为她愿意吗? “冰丽,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让我来守护你!” 她正要开口反驳时,兰修动之以情用句句深情包围着她。 他的承诺融化了冰丽刚筑起的心防,内心渴望相信他会保护她,因为她摔下马匹之际、跌下山谷时,都是他奋不顾身的保护她。 可是,弟弟的性命就握在谷爷的掌中,她有本钱大胆冒险吗? 冰丽心绪乱成一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着,仍旧做不出抉择,只能瞪着他道:“兰修,你真卑鄙,竟用这种方式逼问我!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审问!” 她摧开了他,逃出书房,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的自眼角流淌下来。 她不是故意骂他的,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他而陷入两难。 她想依靠他,又怕害了弟弟……而且,她也还没厘清,他想保护她是因为……喜欢她吗? 冰丽跑到王府里少有人烟的花园一角,却被一个人拦住了,是珠儿。她感到有些丢脸的抹抹泪,没注意到眼前的珠儿身材小了一圈。 “冰丽小姐,你在跑什么?” 她一愣,终于察觉眼前的珠儿有些古怪,温驯的珠儿说话不会那么尖酸。 她防备的紧盯着她,“你是谁?” “珠儿”阴森一笑,当着她的面剥下了人皮面具。 冰丽悚然一惊--是怡红! “谷爷对你感到很失望,你失风被捉,还差点连累我被捉,幸好我逃得快!”怡红忿忿不平地道。 “我也想逃的,但被下了药,内力尽失,怎逃得出王府!” “真的没法逃吗?在我看来是湛王爷很迷恋你,你过得很乐不思蜀嘛!你该不会还妄想捞个侍妾身份好享福吧?”怡红鄙夷的望着她锁骨处的一片吻痕。 冰丽知道怡红是怎么想她的,羞愧的捂住胸口,“我从没这么想过,我没有背叛谷爷!” 怡红没多说什么,但仍是鄙视的瞪着她,“还偷不到画吗?” 她感到被污辱,也只能力持冷静地说:“我一直被监视着,没法弄到钥匙,也没法接近画室一步……” 唾弃的瞟了她一眼,从衣内暗袋里取出一把小刀,“哼,谷爷就怕你没用,特地去找来这把利刃,听说这刀削铁如泥,包括那把特制的锁。”怡红又继续交代,“湛王爷身边有个叫凌琼一的人武功很好,等他不在再下手比较妥当。这是谷爷给你的最后机会,想想你弟弟吧,好好听我吩咐,替谷爷办妥这件事。” 怡红离开后,冰丽脑袋晕晕胀胀了一整天,什么都没法想。 庆幸的是,真正的珠儿只是被打晕,平安无事,她明知是怎么回事,却什么都不能说。 从书房逃走那天后,她又回避了兰修一天,而下手偷画的最好时机也来了,就在明天,听说宫里举办什么春祭大与,兰修会和浚王爷一块去,晚上不会回来,凌琼一也据说有事要办,不会在府里。 怡红决定明晚下手。 这令她一直心神不宁,虽然兰修今夜也没跟她同寝,不用担心被他看出异样,但她的心却充斥着他的声音-- 冰丽,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让我来守护你! 她忘不了兰修对她说过的承诺,有一瞬间,她真的被攻陷了,相信她不用再害怕,可是怡红出现后,她清醒了。 谷爷是个阴险可怕的人,她不能拿弟弟的性命来赌! “冰丽小姐,王爷要进宫了,你快去门口送他吧!” 翌日,丫鬟提醒她去送兰修,但她一想到今晚要偷画的事便迟疑了,可最后还是被贝儿她们拉到大门口。 “冰丽姑娘,你来送我吗?过两天我还会再来叨扰你的!”这两天住在湛王府的兰皓热情道,早把她当朋友看待了。 冰丽微笑点头,那张酷似弟弟的笑脸,让她对兰皓很有好感。 兰修看她朝兰皓微笑,不悦地把她拉到一边,附耳用着只有她听得到的音量问她,“冰丽,你还会逃吗?” 她眼神心虚的闪烁着眼,不知道他是指前天她从书房里逃出后,便躲着他不敢跟他碰面,还是问她会不会趁他不在时逃出王府。 “需要我用绳子把你绑起来吗?”兰修笑道,其实心里气馁得很。她打从前两天逃出书房后,就回避他、不跟他说一句话,偏偏他又怕把持不住,不敢与她同床共枕,于是跟她的距离似乎愈来愈远。 他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打算的,这令他忧心。 “你别太过分。”冰丽瞪着他,极困难的吐出这句话。 相对于她的狠瞪,兰修却是温柔无比的看着她,“冰丽,等我回来。” 她的心一下剧烈的动摇了,嘴唇不住地开阖着,却一声都没发出。 “你想说什么?” 冰丽狠下心把话吞入腹中,她怕怡红躲在暗处看着。“没事,你快出门吧,误了时辰不好。” “那我进宫去了。明天就会回来。”兰修一笑。他不是没发现她的欲言又止,但时间紧迫,他也没空追问,姑且当成是她对他依依不舍吧。 明天……她就不在府里了。 她想对他说再见,她不会等他的,但说不出口。 兰修转身坐上马车,冰丽留恋的目送着他,直到马车驶远,再也看不见车影为止。 她的心空了一半,只能静待着夜晚的来临。 子时,湛王府里守备虽然森严,但怡红早有准备,利用迷香迷晕了守画室的侍卫,为避免巡逻的侍卫发现异常,怡红决定速战速决,立刻砍断门锁,推开了画室大门。 跟在她后头,冰丽只犹豫了下便踏入画室,走向那幅画,拿起它。 怡红看到画,欣喜不已,一把抢过,“就是这幅画,没有错!” 冰丽却没有丝毫松口气的感觉,内心背负着背叛兰修的愧疚。 就在她分神之际,一把冰冷的刀刃朝她刺来,她眼角余光瞥见,忙侧身躲过。 “你这是做什么?”瞪着怡红惊骇喊出。 她拿着那把利刃指着她,“谷爷吩咐,拿到画之后,一并除掉你。” 第十一章 冰丽脸色一变。没想到怡红说谷爷要给她机会是骗人的!更糟的是,丧失内力又手无寸铁的她根本无法抵抗!“画里藏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说出去,真的!我弟弟在谷爷手上,我岂敢背叛谷爷!” “你当真以为你弟弟在谷爷手上吗?”怡红阴恻恻地笑了。 这话让冰丽心口一凉,“什么意思?” 怡红眸里闪着得意,真想看她痛不欲生的表情。“我就好心告诉你吧,你弟弟早在两年前就病死了!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谷爷爱财如命,怎可能花费巨资替你弟弟买珍贵药材续命?是你自个儿傻到受骗,乖乖为谷爷做事的!” 她脸色倏地刷白,差点闭眼晕过去。“不、不可能,我弟弟还有写信给找,他明明活得好好的……” “找个人来模仿他的字迹并不困难,你真蠢,竟被那些信耍得团团转!” 冰丽脑里轰的一声,心仿佛被撕裂了。 事实上她并不是没有发现异状,弟弟本是个多话的人,离开她的第一年总会写好长的信给她,后来书信的内容却愈写愈简短,语气也愈来愈不像他,但她都当作他读书太累了,没空用心写信,不敢多想,可原来弟弟早就不在人世了…… 冰彦死了……死了……他们姐弟再也无法团聚了…… 冰丽万念俱灰的落下眼泪,直到手臂挨了一刀,才痛得回过神。看到怡红举高的刀染着血,她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怡红是认真想杀了她的! 脑海中才闪过这句话,怡红又一刀砍来了,失了内力的她,只能凭习武练出的敏捷身手闪躲。 “婊子,看你往哪逃!”怡红冷笑地尖锐叫道。 冰丽捂着受伤的手臂拚命的躲,心里后悔自己竟帮着她背叛兰修。 这时,看到左手边的烛台,没多想地伸手便拿烛台扔她,孰料没扔中她,飞散的火星反倒点燃了自己手上的画,瞬间火舌蔓延烧了起来。 怡红见状,一脸惊骇地扔开画,急忙用双脚试图踩灭火势。 冰丽也没料到画会烧起来,她失神的看着那幅画烧成了灰。 “臭婊子!你竟敢烧了谷爷要的画!”怡红救不了画,神色狰狞的骂着她。 因她的辱骂恢复神智,冰丽冷冷道:“画烧了,谷爷同样不会饶过你!” 怡红瞠大眼欲发怒,下一刻却像想到什么似的笑了,“哼,你以为画里面真有藏宝图吗?那里面藏的是谷爷的把柄,烧了也好!” 把柄?什么把柄? 冰丽还没想个透彻,怡红已一个箭步的趋上前攻击,她只能忙着躲开。 这时候,她感到背后一股热气,侧过脸去看,竟看到火舌已蔓延到墙边摆画的柜子,方才滚落的烛台点着了其他东西,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怡红也眯眼看着那片火光,突然收了攻势,“那幅画烧了,总要有个人背罪才是。” 闻言,冰丽心中一骇。她又想使出什么诡计来害她? 怡红把另一盏烛台也点燃了,往她右侧柜子一丢,砸中柜上放置的画,瞬间右侧一幅幅画烧成了黑炭,火势还愈烧愈旺。 “你疯了!”这女人是想烧死她吗? “就让兰修以为你想偷那幅画,结果不小心引火烧着了画,也烧死了自己吧!不知道你这张脸被火烧了会是什么样子,哈哈--”怡红疯狂大笑。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冰丽冷不防地冲向她,打掉了她手上的刀,再试图冲向画室大门逃逸。 岂料,她后颈竟传来一阵麻痛,一个瘫软在地就没力气动了。 怡红重击她后颈,以为她昏厥过去了,满意的阖上门离开。 就在门板关上后,冰丽拚尽全力微睁开眼,只见一片火海包围着她。好热,再待下去她会被烧死的。 “不能晕、不能晕……”她努力的撑起身子,踉踉跄跄的扶着墙走。 她不能死……绝不能让怡红跟谷爷如愿…… 可是,弟弟死了,一直以来,她都是为了跟弟弟团聚这目的努力着,现在她失去了这个目标,要怎么活下去…… 这时候,兰修俊逸的脸庞浮现在她脑海里。 她好想见他,只是……他不会想见到她吧?她不只逃了,还可恶的背叛了他,把他珍藏的画都给烧了…… 被弟弟死去的巨大悲伤和对兰修的强烈愧疚给笼罩住,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冰丽整个人靠在墙上,沿着墙缓缓地往下滑,眼角渗出晶莹的泪珠。 就在火势愈来愈大,浓烟也弥漫整闻画室时,她扶着墙面的手不知是按到了什么机关,墙竟裂开了一道缝隙,她整个人失去重心的坠了进去。 一整个晚上,兰修坐立不安着,皇宫里热闹的丝竹乐曲进不去他的耳,美艳妖娆的美人也入不了他的眼。 他想起冰丽在他离府前,那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本来还没有很在意,但在他稍早时莫名的摔碎酒杯后,心头便袭上一股说不上的忐忑不安。 她到底是想对他说什么呢? 因为他频频出神的情况被十一弟发现,表达关切之意,嚷嚷声惊扰到皇上,他就顺势说身子不适,想提前回府,没想到皇上竟说要请御医来替他看诊,就在他不知该如何推拒时,皇上最疼爱的九弟兰非带着妻子远道而来。自九弟与妻子定居在安知县后,便少回京城,皇上可说是思念得紧,霎时心思都放在九弟身上,也就不过问他的去留了。 当兰修搭着马车回湛王府时,已是子时末,照理说府里应该很静谧、鸦雀无声的,但远远一瞧,却见王府里冒出了浓浓黑烟还隐约有吵杂声,他惊骇的倒抽了口气,要马夫加快车速回府。 这就是他今晚坐立不安的原因吗? 看门的小厮神色有点慌张地看着回府的兰修,除了是被这猛烈的火势给吓到,也是怕他会大发雷霆。 虽说王爷脾气向来温和,对下人也很客气,但画室里的东西可是王爷的命啊,居然在王爷出府时都烧了,要是怪罪下来…… “王、王爷……” 兰修看他抖成这样,安抚他道:“不用紧张,慢慢说。” 从小厮嘴里得知是画室烧了,他脸色凝重得难看,朝画室方向疾奔,就见画室外排了五排奴仆,传递着水桶往画室泼洒。 指挥灭火的秦总管见到兰修来了,急急忙忙跑到他身边,抹着汗道:“王爷,火势已经控制下来了,也没有任何人受伤,请您放心!” 兰修点头表示称许。虽然看到画室烧得焦黑,里头收藏的珍贵画作恐怕也焚烧殆尽,他不免感到有几分心痛,但好在画室是独栋的,并没有殃及其他院落,也没有人受伤,他为此也感到庆幸。 “这火灾是怎么发生的?” 府里一向很重视防范祝融,夜里总有人逖逻,画室就更不用说了,都有人轮流看守,火烧得那么旺,却没有人发现简直是不思议…… 听兰修问起,秦总管这才想到要说这件事。“王爷,说到这就诡异了!我是半夜被叫醒的,听巡逻的侍卫说,他们发现画室的方向有火光,来到这竟看到守备的侍卫们都昏倒在地,画室已整个被烧起来,我知道后便叫醒大伙儿来灭火了!不知是谁放了火,要说是偷儿的声东击西法,但府里也没出现个影,更没有盗匪入侵,王爷,我看我们还是报官好了……” 兰修也认同他所说的。这火的确烧得诡异,不像一般的强盗案,他总觉得有什么内情,而且,他好像漏掉了什么,一个很重要的…… “冰丽!”他倏地喊出她的名字,急切地问:“冰丽她人呢?”从踏入府里,就没见到她的人。 秦总管看看四周都没她的人,答道:“也许冰丽小姐还在睡……”他沿路敲着铜锣把下人们都叫起来,连昏迷的侍卫也醒了,她还睡得着也很厉害…… 这时,有个小厮朝他们疾步跑来,喘息禀告,“王爷,是冰丽小姐放的火!” 这青天霹雳的消息,炸得兰修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我听到秦总管敲着铜锣大喊失火时,从房里跑了出来,刚好迎面撞上了个丫鬟,她对我说她看到冰丽小姐在画室偷画,却不慎翻倒烛台让画室烧了起来!” 兰修心情复杂至极。他离府前问她,会逃走吗?她不答,结果她还是想逃,甚至特地选在他不在府里的今晚。 可这事疑点太多,失了内力的她,有什么本领弄晕府里的侍卫?画室的钥匙在他手上,她又是靠着什么打开门偷画?如果她真有本事避开侍卫耳目,又岂会让个丫鬟发现?那个宣称她偷画的丫鬟也很可疑…… 但现在没心思抽丝剥茧了,他最想知道的是,冰丽现在人在哪?会不会还在画室里没逃出来…… 这想法吓得兰修拔腿冲向画室,火已灭,他的心情却益发沉重,觉得快疯掉。 要是她在里头的话……在里头的话,会不会…… 下人们急忙拦住他,以为他闯进去是想抢救藏画,“王爷,画室内的梁柱恐怕会塌落,这时候进去太危险了!” “滚开!”头一次话气那么暴躁严厉,兰修挣开下人,奔入画室。 画室里烧得一片焦黑狼藉,地是湿的,飘散着难闻的烧焦味,一幅幅珍贵的画作旱烧得只剩灰烬,他真怕看到冰丽焦黑的…… 兰修甩甩头。她个性那么强韧,不会有事的! “冰丽、冰丽!” 他高喊着,希望能找到安好的她,要不……他宁愿找不到她,宁愿她真的是偷到画逃走了! 脑海中闪过这句话,他才发现,原来令他在宴会上坐立不安的是她!他害怕失去她! 自母妃病逝后,终于出现了个能让他毫无顾忌的快活大笑,又能温暖他内心的女人,她是何其珍贵,比烧掉的那些画宝贵太多,他绝对、绝对不能失去她! 兰修在画室里梭巡着冰丽的身影,始终没看到她人,这让他不禁松了口气。 就要离开时,他看到墙边有血迹,心脏猛地一缩。是冰丽受伤了吗?!为什么她会受伤?发现通往地下密室的门有开欣的痕迹,或许她误触了机关…… 他随即欣动机关,墙面有如一扇门般的裂开了。他朝下望去,是一排石阶,果不其然,她人就倒在石阶下。 “冰丽!” 但他的声音并没有丝毫喜悦,反倒透着担忧,怕她是受了重伤昏迷。 他奔下了阶梯,探了她的鼻息,发现她还活着时松了口气,但她的气息微弱,脸上苍白无血色,额头也撞伤,袖子还染了血……他睁大眼看清楚,发现她受的是刀伤时,心都狠揪成一团了。 是谁?是那个谷爷伤她的吗?他一定要捉住那个人-- “冰丽,快点醒来,不要再睡了!”兰修眸中闪过厉色,又心急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可冰丽却一动也不动。 当晚,兰修立刻派人请来御医替冰丽诊治,御医说她手臂上的伤口不深,喉咙只是有点呛伤,并没有大碍。 可她却睡了两天还迟迟未醒,再次诊视的御医说,她可能是因为心里太过恐慌或痛苦而不想醒来。 恐慌?那个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可怕的事! 怕她会再遭毒手,他谎称她伤势严重,命不久矣,还把她藏在地下密室里,知道她目前情况的只有他、琼一、御医和贝儿、珠儿。 他怕她会像母妃一样一睡不醒,日日夜夜陪伴她,试图用声音唤醒抛。 第十二章 “冰丽,你快给我醒来,你把我的画室给烧了,看你要怎么给我交代!” “你再不醒来,我就会对你做尽最恶劣最寡廉鲜耻的事!帮你换衣服、擦洗身子!” 兰修没有说出口的是,如果她肯醒来,他会以更珍惜的心情对她说出心意,而不是像那天一样,卑鄙的诱使她交出她的心。 终于,在他殷殷盼望下,她醒了。 兰修欣喜若狂地握住她的手,急切地问她,“冰丽,觉得哪儿不舒服吗?喉咙还痛吗?” 冰丽神情恍恍惚惚的,好一会儿才把视线凝聚在他脸上。 “兰修,怎么是你,我爹娘和弟弟呢?”她沙哑地说。 方才,她还和爹娘、弟弟在一起吃着团圆饭,谈笑声不断,怎知在听到兰修喊着她的声音后,爹娘和弟弟便催着她回去,她想和家人多聚一会儿,他们却推着她离开,下一刻,她就见着兰修了,爹娘和弟弟他们呢,他们去了哪儿? 她爹娘不是都已经去世吗? 这让兰修眯起利眸,怒声道:“胡说什么,你没死!”他心里满盈恐惧。 她没死吗?那么,方才她是在作梦? 冰丽动了动手指,缓慢的举高,摸了摸脸,还是热的。 对,她确实没死,她还活着。 但她现在跟死了有什么差别? 她唯一的亲人死了,她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而眼前这个男人,对于他,她心里是眷恋的,可是她偷了画又害画室被烧了,她对不住他,无法面对他…… 冰丽别过脸,双眼流下豆大的泪珠。再与他相见,真是太难堪了…… “哭什么!”兰修转正她的脸,替她揩去泪:心里对她是心疼万分,却仍是揶揄她说:“你额头撞破了一个洞,已经够惨了,再哭会更丑!” 她已经习惯他的说话方式,并没有生气,而且她做错了事,还能生什么气。 “兰修,我偷了你的画……”她咬牙坦白。 “我知道。”他微笑道。 冰丽不解,望着他,好一会儿才又说:“我本来要逃的,可是来不及了,火烧得太旺,画也被烧了。” “我知道。”兰修仍然微笑。 那为什么他还笑得出来?他不是该生气吗? “我背叛了你,对不起。”她咬紧唇,连她都不能原谅自己。 兰修抚上她的脸,总是面带笑容的俊脸难得有了一丝严峻。 “冰丽,告诉我,这不是审问,是我真心想知道,是谁弄晕那些侍卫?是谁放火烧画室?又是谁持刀伤你的?” 他这么一问,她神色激动地看着他。 “是那位谷爷吗?”他轻轻柔柔的又问。 冰丽见兰修如此信任她,不曾对她有一丝怀疑,心里荡漾着感动。 事到如今,弟弟死了,谷爷又想杀她,她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是谷爷要怡红来帮我,等偷到画后再杀我灭口……” 回想当时的情况,冰丽忍不住一阵发抖。要不是她跌入密室里,她肯定会被烧死吧。 兰修脸上浮现狠戾神情,立即又消失无踪,“那个叫谷爷的到底是谁?” “我们大家都叫他谷爷,但不知道他的全名,只听说他以前当过大官很威风,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提早退休返乡。” 姓谷?当大官?兰修思索着。 冰丽又继续说了,像是想把内心的压抑苦痛都宣泄出来。“我待在他身边好几年了,知道他的手段有多狠,不听话就会被他杀掉。为了保护弟弟,我任他予取予求着,没想到我弟弟在两年前就去世了,他该死的竟、竟找人模仿弟弟的字迹写信给我……一直利用我……” 说到后来,她语带哽咽,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脆弱。 兰修体贴地将她拥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哄道:“别说了,休息一下。” 冰丽感受到他怀抱的温暖,情绪更是激动,潸然泪下,“这么多年来,我唯一的梦想就是和弟弟团聚,像小时候那样快快乐乐过生活……还想着,有一天,若能看到他娶妻该有多好,可是,他竟死了……” “我忍辱负重,为的就是他,可是,他竟然死了,从后,我还能仰赖什么活下去?” 她已经没有生存的目标了…… “你要为了我活下去!” 冰丽错愕的自他怀里抬起头,对上兰修蕴着怒光的眸。 “你真是太不负责任了!我可是为了你,冒着触犯皇上的风险从皇宫赶回府,见到昏迷的你,还担心了你三天三夜,你要是敢再提活不下去的话,就先赔偿我的损失!” 损失?怎么赔啊? 冰丽听着他的威胁觉得好笑,但又格外威人肺腑,他要她为他活着。 他知道……为一个人活着,代表什么意义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在意她? 兰修瞪着她,磨牙道:“冰丽,你以为我先前说要保护你是说假的吗?我兰修可不是什么正义之士,我很自私的,只会做我想做的事,我想救你,是因为我的私心!要你为我活下去,也是我的私心!” 私心?冰丽心脏卜通重重跳了下,隐约弄懂了什么。 兰修因为她的迟钝而忍不住叹息。他还是说个透彻,免得她日后再气死他。 “冰丽,你听着,我喜欢你,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喜欢你!所以,把你自己交给我吧,让我来保护你,从今以后,你不用勉强、不用忍耐,你只要当你自己,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了!” 他的声音温润好听,就连心意都如玉的坚定真挚,打动她的心,让她忍不住落泪。 她卖笑、卖色,卖了她的良心骗人取财,可居然有人对这样的她说了如此温柔真诚的告白,她好像在作梦…… 兰修知道她是喜极而泣,但没料到她会哭得那么厉害,整张睑都哭花了,着实让他心疼不已。 “这么爱哭还得了……”他用袖子轻轻替她拭泪。 “是你说那样的话我才会哭……我以前不爱哭的,我可是很勇敢的……”她倔强的澄清。 “是。”兰修微笑道,呵宠她让她尽情的说。 冰丽眨眨眼睫又落下泪,“我从来不哭的,我要保护弟弟,不能哭……” “我知道,你很讨厌老鼠和虫子吧,但为了弟弟,你还是很勇敢的把它们赶走了。”他如道她的坚强。 “就算被色迷迷的男人占便宜,我也是一直忍耐着……”她咬紧了唇。 “我知道。”兰修额冒青筋地说,他在心里发誓,不会再让任何男人觊觎她、碰她一根寒毛了。 “我一直都好痛苦,谢谢你,兰修,你救了我……”冰丽扑入他怀里抽噎道,双手圈住他的背,紧紧抱着。 她以为她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无路可走了,是他,是这个男人拯救了她的人生,带给她希望,让她有好好活下去的力量。 她真的好感激他。 “我知道。”他知道她也有软弱的地方,他愿意一辈子守护着她。 “兰修,我喜欢你……很喜欢……”终于,她开口了,在他怀里、贴着他胸膛害羞地小声说。 就是有这份心意在,她的心才会被他的表白融化得一塌糊涂吧,只有他能让她放下所有防备,赤裸裸的、毫无一丝隐藏的将自己托付给他。 兰修真想要她再说一遍,说大声一点,最好吼破他耳膜才能让他心满意足。但看她那么害羞,今天就饶了她,只要她给他一点甜头便罢--他捧起她的脸蛋,重重吻了她的唇,啾了好大一声。 冰丽被他的突袭吓得满脸通红,僵住不动。 看她吓愣了,兰修用另一边袖子替她拭泪,好笑地说:“好了,别哭了,你存心折腾我吗?再哭一下我就亲一下,我不保证亲一亲不会提早洞房。” 她回过了神,就狠狠揍他一拳。 他吃痛却感动的抱住她,“很好,力气很大嘛!”他放心了。 冰丽脸贴着他传来快速心音的胸膛。还以为紧张得心跳乱七八糟的只有她,原来他也不违多让啊!她缓缓漾起微笑,幸福的笑着。 “傻笑什么!”他捏捏她小巧的鼻。 她瞪着他,用力捏住他两边脸颊,惹得他哀哀叫的求饶。 互诉衷情的两人没来个缠绵的热吻,反倒像两个顽皮的大孩子玩闹着,这似乎是他们相处上的情趣,一直到冰丽想到某件重要的事才停止打闹。 “崔正棠的画里有谷爷要找的东西,谷爷骗我说是藏宝图.但怡红说里面藏的是谷爷的把柄。”她将自己知道的事全盘托出。 “把柄?”兰修眸子一亮,没想到事有玄机。 “可惜画被我烧了,找不到谷爷真正想隐藏的秘密……”冰丽内疚的提起她为自卫,却不小心害画烧掉,进而导致怡红纵火一事。 兰修却笑道:“不,那幅画还在。” “什么?” “真正的画早被我调包藏匿起来了,你烧掉的不过是仿画。”她震惊了。不愧是骨子里精明的湛王爷,那么久以前就计划好一切。 “冰丽,让我替你报仇,我不甘心你被那人利用,我要他付出代价。” 听到兰修说要帮她报仇,神情还很认真,冰丽也情绪激昂,很想点头替死去的弟弟和自己出一口气,但她仍有所顾虑,“那个人很残忍的……” “忘了我是谁了?我是兰修,是湛王爷,千万别小看我。”他微笑说道,像是在说一件极轻松的事,却已想着将对方挫骨扬灰。 冰丽并没有小看他。这个斯文的男人骨子里有多狡猾心机,她不是没领教过,只是,她怕他会有危险…… 兰修看出她对他的担心,安抚她说:“放心,我不会败给那个人的。冰丽,让我来守护你吧,往后不管是你的喜、你的忧或你的恨,全都由我来承担!” 说服完冰丽,喂她吃点粥,让她歇息后,兰修进入地下密室里的另一间房。 这整个密室,是他在皇位争夺战爆发前建好的,可以在紧急时刻时,从暗藏在他寝室、画室和书房的密道进入,通往外界逃生,或在密室里居住也行,里头早备妥水和食粮,也会定期更换。 兰修进房后,从锁起的柜子里取出崔正棠那幅山水画的真迹,将之摊开平放在桌上。 冰丽指的把柄是什么?那谷爷为了它不惜要冰丽闯入湛王府,却对她谎称画里有藏宝图,事成后还想将她灭口,这幅画肯定大有玄机! 他仔仔细细且反覆的摸着纸面,但未发现有夹纸或凸出的痕迹。 那么……会是用特殊的颜料在画上写字吗? 兰修试着用火烘烤,但画上仍是没现出一点蛛丝马迹,他气馁极了。 等等! 一个想法倏地闪过他的脑海中,他把画翻面,再一次用火烤,字,缓缓浮了出来,他认出那是崔正棠的字迹。 他一字一句的读着,心情可说是惊涛骇浪--这竟是前丞相谷明德的贪污贿勒索名单! 里头记载着哪个官送谷明德昂贵的夜明珠,买通他做事,或他看上了哪户富贵人家收藏的传家宝,就威胁恐吓对方取得等等,为了财宝而触犯皇朝律法的事。 如果这些内容经过查证确定属实,谷明德可是犯了贿赂和强夺他人财物之罪! 而官员犯罪在皇朝律法上可是罪加一等,他可能会被关一辈子! 第十三章 冰丽说的谷爷,跟画里指控的谷明德,是同一个人吧! 谷明德十分贪财,在任职时早有贪污的风声,但因为他太受父皇宠信,以致百官都震慑于他的淫威,不敢举发。 仔细想想,在崔正棠被闯入府邸的盗匪杀害之后,谷明德就忽然以身体虚弱为由提早退休,这时间点未免也太近了,他想,是崔正棠有意揭发谷明德的恶行,反遭灭口,事后谷明德怕形迹败露,遂告老还乡。 接着,在多年后,他不知从何得知崔正棠的画里藏有他的罪证,才命冰丽到湛王府盗窃,而那个叫怡红的则索性烧了整间画室,断了让人追查下去的线索。 谷明德至今没对他下手,恐怕是认定不会被冰丽出卖,而他不会猜到画里有秘密,觉得没必要主动招惹皇族。 却绝对料想不到,他会揭开所有真相! 他兰修从来都是低调、只求平顺安稳的过活着,头一次,他想嚣张妄为,狠狠的玩一场,为冰丽报仇,也为他所尊敬却枉死的崔正棠出一口气。 既然谷明德那么贪财,为了财宝可以不择手段,那么,他就用他最爱的财宝来引他入瓮吧! 人满为患的客栈里,是打听消息最好的去处。 一个做随从打扮的男子匆匆走到最角落的座位,停在穿着华贵的中年男子面前必恭必敬道:“谷爷,前几日湛王府的画室起火,里头确实死了个女人,据说那是湛王爷新收的侍妾,她潜入画室想偷画,却不慎打翻局火烧死自己。” 谷明德听完没多大反应,但那上扬的唇角显示他心情还不错。 坐在一旁的怡红脸上喜色可藏不住了。冰丽死了,还真大快人心!“谷爷,太好了,湛王爷跟官府都没起疑,当作是那女人放火的,你可以放心了!” “你做得很好。”他终于说了句话。 受到称赞,她脸上浮起红晕,倾身挨坐到他身边,“谷爷,我知道你爱吃鱼但又怕鱼刺,我来帮你挑刺。” 谷明德睨了怡红一眼,没说他对她也有不满。他本来是打算取得那幅画后,亲眼看看画里写下的罪证,再亲手烧毁画作,狠狠的唾弃在九泉之下的崔正棠一番,可她居然自作主张。 但,看在她的计划成功地让他全身而退,且爱慕他、对他忠心耿耿,比一般棋子好用一点的分上,就宽恕她一次吧。 “谷爷,吃鱼……”怡红费心挑好鱼刺后递上,还不忘倒了杯酒,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就在这时,隔壁桌突然有人拍桌。 “骗人!这世间怎么会有藏宝图!”留着长胡子的男子大声嚷嚷道。 “是真的,据说是十年前一群强盗所埋藏的,就埋在巫山。”回答的是个圆脸男子。 “你怎么知道是真的?” “是我二叔说的,他有认识的人在牢里当差,说上个月有个盗匪被斩首了,临死前为报复弃他不顾的同伴,这才向那人抖出了这秘密,还画了藏宝图给他。如果那盗匪说的是实话,那么埋藏的财宝可会让一个人一夜致富啊……” “确定这消息是真的?”长胡子男子似乎当真了,神情很是认真的问。 圆脸男子猛点头,“是真的,我敢用我的项上人头向你保证。只是这件事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那人手上的藏宝图早已被有心人抢走,甚至引起江湖上的一阵争夺,最后不知流落到哪去了……要是官府知情役也介入的话,那就更难得到藏宝图了……” 话说到这,两人都知道自个儿没有和别人争夺的本钱,摇摇头,就继续喝酒吃菜,殊不知他们这番话引起了客栈内许多人的注意,正窃窃私语的跟着讨论起这话题。 此番话当然也让谷明德听进耳里了,他眸光精明闪动着。 怡红看出他的心思,劝道:“谷爷,你相信他们说的话?搞不好只是无稽的谣言,别浪费力气较好。” 她太迷恋这男人,也太了解这男人,知道他这一生都在追求财富,无论金库里添了多少金银财宝,他都不满足,恐怕到死都还想要更多、更多,但,去年谷爷才听信江湖术士能点石成金的谎言,前年也去了一趟南方岛屿寻宝却失望而归,她不希望他又希望落空。 但谷明德似乎不被她的劝告所打动,发现那桌人用完酒菜要走了,立即吩咐随从,“去打听看看。” “是。” 见随从跟在那两人后头离去,他眼底迸出一抹兴奋的光焰。 怡红太熟悉那样的眼神了,闭上嘴不敢再多说什么,只知道她的谷爷想要的,她都会想办法帮他弄到手。 当谷明德和怡红以为冰丽带着那幅画的秘密死去时,冰丽正好端端在湛王府的密室里休养身子。 兰修对外说她已死,还把放火烧画室的罪名推给她,不过是想让谷明德那帮人戒心松懈,不再对她下毒手。 而珠儿她们会定时替她送来三餐,或送上热水让她沐浴。其余时间,她多是和兰修腻在密室里谈天说地,他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包括跟凌琼一真正的关系,还有凌琼一代表他从商做生意的秘密,让她觉得心灵上跟他更靠近了。 兰皓偶尔也会来拜访她,但他会知道冰丽诈死,纯属意外。最初他是听到冰丽死讯,特别来府里安慰兰修的,却看见丫鬟鬼鬼祟祟的,跟踪她们踏入密室,发现她竟选活着,之后他便时常在兰修不在府里时,代替他陪冰丽说话解闷了。 当然,兰修不怎么乐意让他接近冰丽,但因为他有张酷似冰丽死去弟弟的脸,能稍稍安慰她的丧弟之痛,所以也只好任由他出入密室了。 今天,兰皓又来拜访冰丽,并跟她聊起坊间流传的藏宝图一事。 “藏宝图?” “嗯,据说是个作奸犯科的盗匪藏起了一批宝物,并留下张地图,许多人为了那张藏宝图争得你死我活……”兰皓愈说愈起劲,双手还兼做动作的生动演出。 冰丽屏息听着,知道这件事肯定跟兰修有关,是他一手制造的,目的是想引贪婪爱财的谷明德出洞,将他绳之以法。 原本她还很担心兰修跟那人作对会有危险,但兰修说那人一日不除,就会有更多跟她一样的孤儿受害,而且,那人的真实身份是前丞相谷明德,为宫时贪污收贿不说,还有可能是唆使盗匪杀害忠臣崔正棠的凶手,他的罪孽那么重,这已经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报不报仇的了。 她只能放手让兰修去做,相信以他的智谋能逮到谷明德这罪大恶极之徒。 “如果我能帮上忙就好了……” “欸?你说什么?”冰丽一走神,不知兰皓都讲到哪儿去了。 他只好再说一遍,“我是说,八哥让官府就这么结案,说要自己捉那帮害你的人,也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做,如果我能帮上他的忙就好了。” 知道冰丽是诈死后,兰皓也从兰修口中得知她悲惨的过往,以及对方想将她灭口的可怕事实,但也仅止于此,他并不知道这件事跟谷明德有关,也不知兰修为捕捉前丞相所设下的圈套。 听他这么说,她不禁好奇地问:“浚王爷,你很喜欢你八哥吗?” 兰皓毫不迟疑的点头,“当然。我从小在山上长大,十四岁那年才回到皇宫,心里一直很忐忑,八哥他是第一个对我笑的皇兄,让我放下心中的不安。” 冰丽听了却在心里叹道,可怜的孩子,你是被兰修的笑容给骗了吧。 “但我却一直摸不透八哥的心,时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兰皓继续说,冰丽很惊讶会听到这番苦恼的话。看来,他真的很喜欢兰修,才想了解他。 如果他知道,兰修并不如他所想的温文儒雅,会有什么反应? 她试探性地问:“浚王爷,你知道吗?其实你八哥跟你想的不一样……” 不太懂她的意思,他睁大漂亮的黑瞳,“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冰丽没机会说更多,因为兰修回来了,一身白色锦袍,俊逸出尘的踏进密室。 兰皓冲着他热情地招呼,“八哥,你回来了!” 兰修视线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冰丽身边没半个丫鬟在,不禁微凛俊容,须臾才又扬起微笑道:“皓弟,你很累了吧。” “不累,陪冰丽聊天我很开心!”兰皓粲笑。 “不,你很累了。”他皮笑肉不笑的说。 “八哥?”是他的错觉吗?八哥好像不大高兴… “皓弟,快点回去休息吧,你身子不太好,可不能太疲累。” “八哥,我身子早就很健壮了……” 冰丽莞尔的看着他们兄弟俩上演的老套戏码,忍不住噗哧一笑。 兰修在赶完人后,看到她偷笑,心情可不快活。 “不是说了,别跟他靠太近的。”他眯起带有警告意味的眸。 “浚王爷是弟弟嘛!”冰丽知道他会生气,却故意唱反调。 “他大你一岁。” “可是我又不当他是男人……” 兰修见她不听话,直接捧起她脸蛋的重重“惩罚”她这张嘴,直到双方都气喘吁吁,才放开她。“至少留个丫鬟在一旁好吗?”他退而其次道。 “知道了啦。”她双颊酡红,连忙推开他,拍拍脸蛋散热。 确定彼此心意后,只要两人一独处,兰修兴致一来,就爱像这样吻得她喘不过气,刚刚那个吻还不算什么,有好几次他们都差点天雷勾动地火快压抑不住了,多亏他在最后关头克制住自己的欲望。 兰修肯放过她的原因是,要把最好的留到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再慢慢、慢慢的吃,要把她连骨头渣渣都舔得干干净净的,听得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但,他有意迎娶她为妃,还是他唯一的王妃这件事,真让她欣喜若狂,这证明他是真心爱她的,没有因为她身份低下,就让她受到委屈。 “伤都好了吗?”兰修看她害羞的模样,忍不住想逗逗她,便伸手拉开她衣袖瞧瞧。 “早好了!”冰丽机警地拍开他的手。她怎会不知他的念头,现在可还是大白天,不许他胡来,而且,她还有正经事要问他。“你的计划进行得如何了?” “当然是天衣无缝。我要让那个人尝尝被苛叛的滋味,让他知道,这世间不是为他存在的。”他斯文的脸孔闪过一丝阴狠神色。 “那么那些被他捉住的人都可以平安获救吗?”这是她在兰修设下藏宝图的计谋时,拜托他为她做的,她不希望再有人像她一样无法和亲人团聚。 兰修知道她的心仍为弟弟哀恸,怜惜地揉着她的发,“放心,我会救出遭囚的那些人的。冰丽,你只需要去想,重生后你想做什么事就好了。” “重生?”她一愣。 她这副呆愣的表情太可爱了!兰修将她抱到腿上,“对,从你身陷火窟的那天起,过去的你就死了,你已经重生了,将是我的王妃,想做什么都能做。” 她被他抱得紧紧的,浑身被他的温度包裹、鼻间充斥着他的气息,还真难以思考啊。 冰丽闭上了眼,定下心去想。 这七年来,她一直在做着违背良心的事,现在重获自由了,没有任何事能束缚她了,她最想做什么事呢? 第十四章 下一刻,脑海里竟浮现了她和兰修逛市集的画面。 她睁开眼,很确定地说:“我想去逛市集。” 兰修倒吃惊了,“逛市集?就那么简单?”他以为她会说些伟大的志向,例如想当店铺老板娘之类的。 “上次跟你一块逛市集,我真的很开心。” “真容易满足。”他揶揄地笑道。 “对我来说,能像个普通姑娘家逛市集,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冰丽自嘲。她的过去简直不堪回首,以后她只想好好享受平凡的日子。 他想到她这七年来的煎熬,心一拧,笑不出来了。“等谷明德被捉,你爱怎么逛就怎么逛。还有呢?” 冰丽努力地想,“我想学做菜,想学缝衣,想到庙里求平安符,只要是寻常姑娘家会做的事,我都想做……” 兰修听了更不舍,紧紧环抱着她,嗓音沙哑道:“冰丽,我说过会守护你的,你想做什么就尽情去做吧,就算是当了我的王妃,变得不平凡,你也可以不用理那些繁文缚节,只要你快乐就好……” 被他这么全心全意爱着、守护着,她又更爱这个男人了,但现在可不是感动的时候,再被他这么抱下去,身子密实的跟他贴着,难保不会…… “兰修,让我起来一下……” 他对她又怜又爱的情绪已近沸腾,哪受待了她在怀里不安分,他抱起她往床榻走去,一举将她按倒在床榻,再覆上她的娇躯,想好好“疼惜”她。 她就知道会变成这样,她晚了一步。 虽说冰丽已经很习惯被兰修亲昵的碰触了,但当他压上她时,她还是害羞到连脚指头都红通通了。 不、不行,现在是大白天,要是贝儿或珠儿刚好送茶点来的话,不就…… 冰丽瞧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扒开她的前襟,想探入她肚兜里,赶紧拍掉他的手,岂料,这是声东击西之计,他另一只手竟探入她裙底,抚上她大腿内侧,太亲密的触感令她倒抽口气,伸手朝他耳朵用力一拧。 “痛、痛!冰丽,快放手!”兰修吃痛喊了声。她真凶哪! “你的手先收回去!” 他不得不惋惜的收回狼手。 见状,她一双明眸浮现精光,弓起腿想趁机踹他下榻。 然而,兰修却像是早预料到她的动作,抢先抱住她的腿,还故意举高,害她的罗裙一路往下滑,露出一双洁白的美腿。 冰丽大败。 “你输了。我啊,最喜欢你这双长腿了。”兰修狡猾笑道,从她诱人的小腿开始印下属于他的一个个热吻。 可恶!但冰丽只能服输,免得兰修这个小人又想出什么伎俩折磨她。 没错,她真的是领教到了,他这个王爷在房里的花招最多了! 谷明德在经过多方打听,确定藏宝图的真实性后,派人抢下藏宝图,和他的一群部属浩浩荡荡进入了巫山,走了几天山路。 巫山位于京城的北方,山势险要,没经过开垦,偶有毒蛇或野兽出没,因此危机四伏。 他原本不用冒险亲赴的,但他不信任他的部属,生怕部属们在瞧见黄金珠宝后会起贪念,哪怕只是偷藏一小块金块,他都不允许,非得亲自上阵,好牢牢地看紧他的宝藏。 当他们一行人走了一半路程时,怡红困惑的开口了。 “谷爷,有点奇怪,本来跟在我们后头的声音都不见了。” 谷爷想亲赴巫山寻宝,她当然是一路跟随,好打点谷爷在山上的起居,只是这巫山荒芜崎岖的路让她愈走愈觉得诡异,心里不由得有点发毛…… 谷明德不以为意,“大概是故弃了,或是被狼或熊给吃了。” 抢下藏宝图后,其他觊觎财宝的人并未放弃寻宝,而是偷偷跟在他们后头,他本想派几个人杀掉他们,现在他们没跟上,更好,不用浪费他的人力了。 怡红还想再说足音不见了,她却觉得有人在窥视他们,感觉不像寻常百姓,但她更怕是山魅,说了不单是自己会疑神疑鬼,谷爷也会不开心的,于是把话吞回腹里。 再观察看看好了,有状况再禀报谷爷。她暗付着。接着,他们一行人又走了两个时辰,近黄昏时分才走到地图指示的地点--是个黑漆漆的山洞。 谷明德大喜,示意部属点火照明,再往里头走。 山洞很宽,也很深,岩壁上原本栖息的一只只蝙蝠,被他们惊扰,顿时四处乱飞,黑压压的一片有些吓人,怡红最怕这长得像老鼠的东西了,吓得躲在人群里。 又走了好一会,冷不防地,谷明德拉开嗓门大喊,“就在这里,快挖!快!” 原来是藏宝图上清楚指示宝藏就埋在这山洞某处岩壁的下方。 部属们拿着准备好的铲子开始挖掘。 “快、快点!”谷明德喊着,听得出他有多兴奋。 真的挖得出宝藏吗? 怡红知道他的性子,要是空手而归,恐怕会迁怒杀人。 意外的是,他们挖出一个大箱子,谷明德看了简直是整张脸都涨红地狂喜着。 “快把那可以砍断锁的刀给我!”他朝怡红命令道。 她不敢相信他们真的挖出宝藏,愣了下才将利刃递给他。 谷明德大刀砍断锁头,忙不迭地推开箱盖,当一件件光彩夺目的美丽珠宝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腿软跪下了,倾身抱住珠宝箱。 “太好了……都是我的,我的……” 然而就在这时,箱子四周竟射出红色细绳,紧紧捆住谷明德的上身,让他跪坐在箱子前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他震骇怒吼。 怡红吓得愣住了。这山洞里竟有机关?!一行部属们防备起四周。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解开这该死的绳子!” 谷明德再一声暴吼,怡红和部属这才记得冲向他,想割开红绳,可他们尚未走近,就听山洞里响起一阵足音。 怡红往后瞧,一个个身穿黑衣的身影朝她走来,当火光照亮对方的面孔时,她傻住了,“你们怎么会知道这里……” 她对来者再熟悉不过,她们都是谷爷一手调教的舞伎,不仅能歌善舞,连武艺都有几分水准,这次寻宝的事没告诉她们,她们怎么会来?此刻拿剑对着他们是想做什么? 难不成……她以为的山魅是她们?她们跟踪他们很久了? 怡红心里的不安更盛,只能怒喝,“放肆!你们在做什么,快放下剑!”见她们不为所动,她转而指示部属们,“你们发什么呆,快将她们拿下啊!” 岂知,在场有一半以上的部属都持刀对向谷明德。 这些人不是被迫作恶觉得受够了要反抗,就是同情受到胁迫而犯法的舞伎们倒戈的,只有少数谷明德的心腹持刀与之对峙。 仍被红线捆绑的他见局势愈来愈失控,超乎他的想像,瞠大眼的咆哮,“你们这群人都疯了吗?都忘了亲人的性命掌握在我手上吗?” “快放下刀!也许谷爷还会饶你们一命!”怡红也威吓道。 但没人听他们俩的话,少数的心腹也无法扭转这种局势,一下子,怡红和谷明德即被对方团团围住攻击,怡红还有办法闪躲回击,但谷明德被绑着,只能被揍被踹,身上被刀刃划出一条条血痕。 “住手!你们这些人是在做什么!都疯了,都不怕死了!”他吃痛的大吼,喉咙都喊哑了。 这时,有个黑衣女子恨恨地嚷道:“我们的家人都被救出了!你再也威胁不了我们,大伙儿用力打!” 其中有人情绪激痛的举刀想砍下谷明德的头,被同伴阻止了。 “不行,凌公子说不能杀了他,只能让我们泄泄恨!” “凌公子是谁?是他唆使你们背叛我的吗?”谷明德都被打得浑身是伤了,怎会猜不出这宝藏是用来对付他的诱馄。可恶,他竟上当了!他一定要知道那个陷害他的人是谁,绝不轻易饶过他! 怡红吃惊猜测着,“凌公子……该不会是凌琼一吧?但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难不成跟湛王爷有关?”湛王爷为了死去的冰丽想报仇不是不可能,但湛王爷这人看起来文文弱弱,没什么胆识,真的是他对他们设下圈套的吗? 没有得到回答,等于是默认了。 谷明德转过头狠瞪着她,“怡红,冰丽那丫头不是死了,那幅画也烧了,为什么湛王爷还会查到我头上?” 她被问得心一慌,“画确实是当着我的面烧了,那个贱人也……” 不对,她只看到冰丽昏倒了……该不会冰丽其实命大活下来,还向湛王爷告密的? “怡红,你这废物!”谷明德见她那副心虚样就知事情出了差错,狂怒道。 她被骂得羞愧,只能奋力持刀想杀出重围,带他逃跑以将功抵罪。 也大概是因对方被交代不能杀死谷明德,他们在一番激斗下,最终怡红仍割断红绳带他逃出山洞。 “谷爷,这里安全了。”怡红脚受了伤,一拐一拐走着,仍强忍着痛的扶着他到隐密的树林间躲藏,没发现自己的伤口一路上留下斑斑血迹。 谷明德对她已经很不满了,再看到她负伤,血迹会引来敌人,更涌上杀意。 怡红看主子一直盯着她受伤的脚,心恐惧的漏跳了一拍,“对不住谷爷,我马上止血……”谷爷不会杀她的,他知道她是那么倾慕他,对他忠心耿耿,他应该不会…… 下一刻,谷明德已夺去她的刀,刺入她腹里。 “真是个废物!”他阴狠道。 他拔出刀后,怡红往后躺在草地上,死不瞑目,似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死在她心爱的男人手中。 谷明德看着刀刃上头的血迹,狠戾地说:“湛王爷吗?” 虽然他极力避免和皇亲贵胄为敌,但这回被设计、被痛打的耻辱他无法容忍,他一定要杀了兰修!他只庆幸画烧了,冰丽也一直当里头藏的是藏宝图,他不会遭受更大的打击,他还有机会回府邸里疗伤,再从长计议怎么算这笔帐! 然而,一步棋走错,满盘皆输,当他回到自己府邸时,才发现竟有官府的人来了,他们占据着大厅,将他的部属全都捆绑在那。 他的金库也被打开了,里头的金银财宝被官兵一箱箱搬了出来。 其中一个职位较高的官兵朝他宣告,“谷明德,已故的崔尚书在他画里指证你多项罪状,我们怀疑他的死跟你有关,还有若干人指控受到你的胁迫犯罪,请随我们回官府调查清楚!” 谷明德完全没想到自己的犯罪行为已败露,脸色惨绿。 他不甘心地拔刀往前砍,试图杀出血路,他身侧的部属也拔刀抵抗,很快地,厅内打成了一团,他的部属实力虽属上乘,但面对为数于众多的官兵,仍是打得很吃力。 终于,部属为他杀出一条生路,他负伤逃走。 “追!” 后方有追兵,谷明德只能拚命往前逃,过去享有的权势和他所拥有的财宝已灰飞烟灭,什么都不剩了。 都是兰修害的! 谷明德那双憎恨的眸子仿佛看见他的脸孔。 兰修,我不会束手就擒的,你等着,我会去找你报仇的! 谷明德成了朝廷通缉的要犯,京城里处处贴有他的画像,赏金百两,也因为他曾身为丞相却知法犯法的犯下数罪,引发百姓们的激烈设骂,还有人联合起来想捉他赚赏金。 冰丽在知道谷明德被朝廷通缉,而人质们也都被兰修的人顺利救出后,心情也很舒畅。 第十五章 “太好了,谷明德以后再也没办法害人了!” “不仅如此,我还让那些受害者狠狠发泄了怨气。谷明德肯定打死他都没想过他会有被假的藏宝图骗上山,再被他当成工具的手下毒打一顿的一天。”兰修唇边勾起一抹快意笑容道。这就是他的报复。 救出遭谷明德所囚禁的人质是他的首件要事,之后他才有筹码说服受谷明德胁迫的那些人集体背叛,达成目的。 冰丽不必问,也知道依兰修的坏心眼,谷明德绝对会被教训得很惨。 “但,要是他不亲自去挖宝藏,你不就报复不到他了吗?”她疑问道。 兰修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我其实在赌他的贪婪之心够不够大,他那么爱夺人财物,肯定也怕别人来抢他的,那张藏宝图并没有明确指出宝藏是什么,数量又有多少,无法掌握实际状况的他,真的会放心把挖宝这件事交给手下吗?而我赌赢了。” 至于同样受那张藏宝图蛊惑上当的人,在跟着谷明德一行人入山寻宝时,早被他的人拦截带走了,现在都已安全释放,也给了他们一些银两以作安抚。 “现在就只等谷明德落网。我在他上山前,就秘密把崔尚书的画呈给刑部,由刑部派人协助官府办案,查证画里的每一条指控,只要找到证据证实,谷明德就无法脱罪……”说到一半,兰修霍地自椅上站起,隔着屏风,望向门口方向。 “怎么了?”冰丽朝他的视线望去。是谁来了吗? 他没回答,走出屏风,见到外头站着的人,勾起微笑。 “皓弟,你来了怎么不进来坐?” 兰皓武功高超,能隐住脚步声和气息,要不是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吃了一惊,也不会形迹泄露。 但他绝不是故恿偷听,只是不小心听到“谷明德”这名字,才不由自主听下去的。 “八哥,我没听错吧,这阵子坊间流传的藏宝图是你、你捏造的……”兰皓说不下去了,一双俊眸意外的望着他。 前丞相谷明德遭通缉后,他才进一步得知冰丽姑娘就是遭谷明德所害,却没想到八哥帮她报仇的方式,竟是用一张假的藏宝图骗谷明德上山寻宝,对谷明德动用私刑,狠狠羞辱了一番,他实在是不愿相信八哥会使出这种手段…… 兰修唇角又往上勾起,“皓弟,你都听见了,那么,你想怎么做?” 他想怎么做?兰皓咽了咽口水。怎么八哥的笑容看起来那么令人发毛? “我只是很讶异八哥竟会……这不像八哥会做的事……” 他笑着反问:“那我会做的事是什么?陪你赏花、品茗、对弈吗?” 兰皓愣住了,思绪乱成一团,无法思考。 兰修再开口,嗓音隐约变沉了,“皓弟,你就当没听到今天的事,当我还是那个温吞又好相处的八哥吧。” 他情绪激动忍不住道:“八哥做了这种事,我怎么有办法当成没听见……” 下一刻,他感到颈上有点冰冷,原来是八哥从袖子里取出匕首抵着他。 “皓弟,你的武功明明比我好,怎么老是这么大意呢?”兰修一声轻笑,而后眼神变得锐利,“听清楚了,我只将崔正棠的画呈给官府办案,其他的事都与我无关,知道了吗?” 兰皓是有余力反击的,但此刻被他最信任的八哥持匕首威胁,他大受打击,目光呆滞,什么都没法做。 见着他这副内心受伤的样子,兰修蓦地收了匕首,语气却冷淡得像完全没有感情。“不想看我虚伪地当你的好哥哥,就别再来找我了。” 听到这句话,他终于有了反应,垂下肩膀,跨出沉重的步伐离开密室。 兰修动也不动,目送兰皓离去的面容毫无表情,让人读不出他的思绪。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浚王爷他很喜欢你,为什么不多给他一点时间接受你的真面目?” 他背后传来冰丽的责难声。 方才跟在他后头走出屏风,她听见了他和兰皓的对话,却没料到他会拿着匕首抵住兰皓的脖子,她也吓坏了,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直到兰皓走后才生气的开了口。 兰修不慌不忙地转过身,对上冰丽那微怒的黑,投以他一贯的微笑,“是他自己选择离开的,我没逼他。” “你们不是兄弟吗?你怎么能那么的……”冰丽蹙紧秀眉,顿住了话。 “无情吗?”兰修替她接下话,接着他扬起讽笑,眼神没回避的直视她,“有血缘的兄弟又怎样,他们并不是我的家人,我的家人只有即将成为湛王妃的你,冰丽。” 她沉下丽容,并不高兴听他这么说。“我是没有家人,无论我怎么哭喊,他们都不会回来,可是你明明还有活在这世上的亲兄弟,怎么能说这种话?” 被她这么指责,兰修难得板起脸面对她,“冰丽,你不了解,我从小住在皇宫里,看过太多尔虞我诈的事,我无法相信我的兄弟,连皇上都不相信。” 她还是不认同他的想法,“我当然知道皇宫很险恶,可是浚王爷他不一样,他是真心把你当哥哥看的--” “冰丽,我只要有你就好了!我不需要别人!”俊容更为凛冽,他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了。 兰修截住她的话,将她搂入怀里,力道之大、感情之重,将她的心狠狠揪住,只能乖顺的依偎在他怀里。 他真的只要拥有她就满足了吗?冰丽不太确定地想。 她获得他所有的爱,完完全全专属于她的爱,该是欢喜的,此刻却莫名为他感到了悲伤。 五天后,谷明德在一个破庙里被捉了,官兵发现到他时,他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满脸胡碴,经过一番顽强抵抗后,现在已被收押至牢里,等着最后判决。 前丞相贪污杀人又唆使犯罪这等重大的事,怎么也瞒不了天子,而与这案子有关的兰修则被立即召进宫。 “八弟可是立了大功一件,朕要好好赏你!”皇上兰听坐在龙椅上,心情为之振奋。 在他还没即位前,就知道谷明德贪污之事,无奈父皇宠信他,后来他又匆匆告老还乡,这事就不了了之,如今因一幅画的出现揭穿了谷明德的罪证,也使崔正棠被杀之谜出现线索,解了他这天子心里的遗憾。 兰修谦逊道:“不,臣弟只是刚好收购到那幅画,再从臣弟的未婚妻口中得知她受谷明德的卑鄙手段所害,又凑巧发现画里暗藏着玄机而已。” 他其实想让冰丽改名换姓的重生,但她不肯,因为她想亲自出面指证谷阴德,将他这些年来逼迫她做的事,以及他手中的庞大组织是残害多少人幸福才组成的全盘托出,这是她唯一能向谷明德所做的复仇。 兰听听他把功劳推得一干二净,一双睿智的眸闪过精明。 “听说前阵子民间流传着一张藏宝图,谷明德还当真地拿着它去找宝藏,结果弄得一身是伤。八弟,你是怎么看那张藏宝图的?” 听出皇上怀疑他了,兰修沉稳回应,“民间本来就流传着许多谣言,谷明德是个贪财之人,会真的去找宝藏也不奇怪,至于他一身是伤……大概是遇到了野兽或盗贼吧。” 说得还真像一回事!兰听促狭笑道:“那他还真是倒霉,之后又被官兵给逮个正着。” “是的,只能说他恶有恶报。”兰修应和。 “同时间他的手下全背叛了他,出面指证他不法的行为,被他囚禁的人也都逃了出来,还真是报应得刚刚好啊!” 兰听敛了敛脸上的笑,注视着阶梯下的八弟。 从头到尾,他态度都很温文,毫不强势,柔软但不卑微胆怯,说起话来不疾不徐,十分沉稳。 “八弟跟朕想的不一样。” “恕臣弟不懂。” 这话来得古怪,他心生戒备,装纳闷地回应。 兰听眸里带笑,试探的说:“每年的骑马射箭比赛,你都敬陪末座,是故意的吧?其实你的骑射技术一直都很好。” 十多年前,他曾看过年仅十四岁的八弟一个人在马场练习,骑的是那匹没人能征服的狂妄黑驹,还一边骑马一边射箭,箭箭命中靶心,他印象很深,但正式上场时,八弟却频频失误,甚至不幸落马,被冠上无用之名,也害他以为当初是自己看错了。 而八弟个性随和没脾气,又是第一个退出皇位争夺战的皇子,更给人添上怯懦无能的印象。 但现在经过谷明德事件后,他似乎终于看清楚八弟的真实模样了。 被清楚点明,兰修顿威诧异,可表面上仍冷静应答,“皇上,您在说什么,臣弟不懂。” 兰听看他装傻到底,笑道:“朕说清楚点好了,让你治理你的领地,似乎是太大材小用了。” “皇上,臣弟哪有能力--” 他更快截住他的话,“八弟,朕认为如果你有野心,就不会在皇位争夺战时退出了,所以朕不会因为你有能力就想除去你,朕反而想要重用你,希望能听见你对百姓社稷有益的建议。” 闻言,兰修的心似乎重重一震。他确实无意于皇位,但在许久以前,他也曾想跟兄弟较劲,大展才能,但都被母妃制止了,这些年来,他也不是没有惋惜过自己只能戴着假面具过日,可现在的他……只要有冰丽在他身边,他就满足了。 冰丽在褪去她所有防备,把自己交给他后,想过的只是平平凡凡、没有波涛起伏的日子,他想实现她的愿望,这一生也平平凡凡的过。 “皇上,臣弟并没有能力辅佐皇上,臣弟只想安稳的过日子。”他坚定道,没有一点犹豫。 兰听看他态度坚决,也没强求。“好吧,朕不逼你,可日后你若改变主意,随时可以告诉朕。不过,有件事,朕不管不行--”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的心又被高高吊起。 缓缓掀唇,续道:“你想娶的那位姑娘,曾为谷明德办过事,不妥。” 兰修微拢了眉,急促的语气泄露了他心中的慌张,“皇上,她是身不由己,她的亲人被谷明德挟持,最终死在谷明德手中,她是个可怜之人,再者,能顺利揭发谷明德的罪行,她功不可没,并没有不妥。” 怎么他才说了句“不妥”,八弟就反驳了一串话? 兰听由此窥见了兰修的深情,却故意又道:“但她的身份低下,配不上你。你喜欢她的话,把她留在身边伺候你就好,不用真的立她为妃……” “臣弟今生只会娶她一个人,望皇上成全。”兰修虽然跪下请求,神情却不卑不亢,扞卫着他和冰丽的感情。 兰昕忍着笑。瞧,八弟意志那么坚定,哪有一般人说的懦弱了? 算了,他最疼爱的九弟想跟个小县令的千金成亲,他还不是成全了,对八弟可也不能太偏心。 “朕恕,找个官员收养那姑娘当义女,她的身份就配得上你了。”他想了个折衷的法子。 闻言,兰修大喜,磕头谢恩,“谢皇上成全!” 阳光普照,冰丽穿着新裁的粉紫衣裳,乘着马车出了湛王府大门来到市集。 如今官府确定谷明德金库的财宝都是以不当手段抢夺而来的,而在一干遭他所害的舞伎探子、大户人家、官员的指证历历下,他的罪名成立,也一举捉出当年对他行贿、和他同流合污的人。 第十六章 现下只差崔正棠的死他不认罪,在找不到那些盗匪证人的情况下,判不了他杀人罪,只能将他囚在地牢里。 在谷明德受到应有的惩罚后,冰丽总算感到自己自由了,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下,过她想过的日子。这是兰修赐给她的新生命,从今以后,她会好好珍惜的活着,连同弟弟的分一起活下去。 兰修一早便进宫面圣,闲来无事的她和丫鬟“又”来逛市集,说到又,是她来了很多遍了,却怎么逛都不腻。 她也努力做了寻常姑娘会做的事,像是学做菜、学女红,到庙里替兰修求平安符,种花浇花,到书铺买小说,悠闲的看一下午,偶尔要珠儿帮她梳京城里最流行的发型。 只是,她有时会想,除了这些她还想做什么呢? 冰丽和丫鬟们说说笑笑的走在市集里,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围了一群人,气氛有些凝滞,还有路人摇头说可怜。 怎么回事? 她挤进人群,看到地上跪了三个年幼的孩子,左方放了一张卖身葬父的木牌,右方是一具用竹席盖住的遗体,情况看起来相当可怜。 孩子中最大的,是个外表秀气约十岁的女孩,另外两个孩子约莫五岁,是对双生男孩,此时弟弟们低声哭泣着,只有小女孩没哭,小女孩一脸坚强的寻找能帮她的大人,但其实眼眸里带着小动物般的惊慌,看起来就像以前的她。 这样等下去,他们会被怎样的人买走呢? 冰丽想到了自己从前带弟弟来投靠在京城的舅舅,舅舅却想将她卖到妓院。这些孩子呢.他们的命运会…… 这时,她看到对面有个穿着大胆暴露、浓妆艳抹且有点年纪的女子,正打量着那女孩。 那是勾栏院里的鸨母吧,要是那女孩被带走了,后果恐怕不堪设想,而她这个陌生人,有能力改变他们的命运-- “我出二十两,好好安葬你们的爹吧。” 冰丽出声,接着,吩咐珠儿从荷包里取出银两来,那女孩睁着圆眸,愣愣伸手接过,不敢相信真有人愿意帮他们。 鸨母本来还在考虑中,见有人跟她抢,更让她觉得那女孩很值钱,随即出声,“我出二十五两!” “三十两。”她想都不想的便道,打死都不能让那女孩被那个鸨母买去。 “三十五两!”鸨母几乎是咬牙吼出。 围观的人听到这高价不禁一阵紧张,希望是那位看起来端庄的姑娘买走孩子。 “四十……”冰丽喊出后,却见珠儿向她猛摇头,她立即想起她只带了三十两出门,那些银子还是想用来帮兰修买些上等布料用的。 鸨母看她迟疑了,心想她是出不了更高的价钱,于是得意扬扬的对孩子们说:“我出三十五两,价最高,跟我走吧!” 被兰修交代要暗中保护冰丽的凌琼一见她陷入困境,想穿过人群帮她的忙,怎知,她竟在这时开口了,让他收起步伐。 “跟我走,我会供你们吃住,让你们上私塾,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你来搅什么局,这三个孩子是我买下的!”大的可以栽培成花娘,两个小的当杂工,不亏本。鸨母可打着如意算盘。 冰丽瞪着她,气势强盛的阻挠说:“孩子们可不是货品,他们想跟谁走由他们决定。” 被她的气势震慑住,鸨母畏缩了,只能对着那个小女孩好言相劝道:“跟她走只有当丫鬟的劳碌命,跟我走你就翻身了,从此吃香喝辣不说,还能照顾你的弟弟们……” 孩子虽小,但吃过苦的他们也懂事了,小姐姐毫不考虑的拉着两个弟弟到冰丽这儿来。 鸨母见状,愤怒的扭着腰离开,围观的人都大声叫好,贝儿、珠儿也怜爱的揉揉孩子们的头。 小女孩走向冰丽,摊开手心说:“银子给太多了……” 真是个好孩子!冰丽蹲下身与她平视道:“不,这是你们应得的,就好好帮你们的爹安葬吧。对了,你们的娘呢?” 小女孩摇摇头回答,“娘在生弟弟时就过世了。” 冰丽更感心疼,把她看成了过去的自己,“好,那随我回湛王府吧!” 此话一出,就瞧见贝儿、珠儿不知用眼神在传递些什么,偷笑着。 她困惑地问:“是不能带他们回府里吗?”兰修会不允许? “不,我们只是很惊讶,冰丽小姐做了跟王爷一样的事。”贝儿笑了。 “一样的事?”冰丽不解。 “是啊,像贝儿我是差点被二娘卖到妓院,逃跑时撞到王爷的轿子,被王爷所救。” 珠儿也开口,“我是跟着爹娘到京城讨生活,却不幸流落街头,到王府乞讨时被王爷收留的,爹娘过世后,就一直留在府里了。” 贝儿又接着说:“还有秦总管啊,他的过去也很可怜……” 兰修从来没对她说过这些!冰丽相当惊讶。难怪府里的下人在知道她诈死、兰修打算迎娶她为妃时,纵然震惊,却也不曾批评鄙视她,因为对他们来说,主子是最值得敬爱的,那主子所爱的人,也是他们必须去尊重接纳的人。 和贝儿、珠儿聊到一半,凌琼一出现了,冰丽以为是偶然遇上的,之后他主动帮忙挑了棺木,安葬了孩子们的爹。 几人一起搭着马车回到湛王府,凌琼一也帮忙抱着一匹布料走在最后头,冰丽在他前方,他突地叫住了她。 “冰丽小姐。”她回过头望向他,他仍是一脸淡漠的脸,极慢的开口道:“王爷身边有许多对他好的人,但他还是封闭着内心,很寂寞,只有你能让他敞开心扉感到快乐,所以,请你永远留在他身边。”说完,他大步越过她身侧。 冰丽听完这席话,不禁怔愣在原地不动。 凌琼一在面对她时,总是冷漠少言,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他说那么长的话,而且还是特别嘱咐她要陪在兰修身边,可想而知,兰修在他心里占了极大的份量。 但是,兰修知道吗?他知道他身边有许多人都默默看着他、关心着他吗? 浚王爷自那一天失落离开后,便没再来府里了,他,真的无所谓吗? 兰修拒绝不了皇上的盛情,在宫里多待了一天才回到府里。 他一踏入门槛,还没见到冰丽,就听闻昨日她的善行,她有如正义侠士打败了邪恶的鸨母,拯救了三个年幼孩子。 兰修对于她收留孩子自是乐见其成的。或许是儿时依赖着母妃而活,母妃去世后,太过孤单的关系,看到孤苦无依之人,他总会忍不住想拉对方一把。 他听说她和孩子在马厩里刷马后,便迈开步伐走去。 冰丽一看到他,就绽开和悦的笑容,把他这个王爷也拉过来一块儿帮忙,见她高兴,他也不在意合不合身份,衣袍被水浸湿了也不介意,和孩子们玩成一团,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傍晚后,小俩口回到房里,兰修提议道:“秦总管和他夫人膝下无子,之前有听他们说想收养孩子,或许可以问问他们的意愿。” 冰丽却有疑虑,“可是他会想一次收养三个孩子吗?养三个孩子的花费和需要付出的精神很多,我不希望他们姐弟分开。”就像她,当年爹娘走后,她也不曾想过要跟弟弟分开。 “也对,你想得真周到。”他频频点头赞赏,“冰丽,你真是愈来愈有王妃风范了。”他勾起她下巴,仔仔细细端详起来,一副很满意她的模样。 冰丽拍掉他的手,瞪了他一眼才正色道:“今天我还想了很多,我是那么想当个平凡的姑娘家,但又想到我今天若真的那么平凡,就没能力救这三个孩子了。我想,就这么顺其自然吧,我不再急着成为怎样的人了,只要做好眼前想做的事就好了。” 兰修对她说的话很威兴趣,追问她,“那你想做什么?” 她想起那三个孩子跪在街上的可怜模样,于是回答,“只要是需要帮助的人,我能力所及的事,我都想去做。” 听着她说,兰修发现她标致的脸蛋散发着从未见过的绚丽光彩,惊喜道:“冰丽,你变坚强了。” 她横瞪了他一眼,“我本来就很坚强……” 他竖起食指堵住她的唇,微笑地解释,“不,过去你的坚强是身不由己、别无选择的,只是你的盔甲,但现在,你是打从内心袒变得强韧了,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事。” 她真的有变坚强吗? 想到贝儿她们说,以前的她防备心很重,总冷着脸让人觉得难以亲近,但现在她常常微笑,流露出温暖的神色。 “或许我有改变吧!”冰丽捉下他的食指笑道。 是他拯救了她,她的人生才得以改变。 “那你呢?过上我,你有任何改变吗?我对你来说,是有意义的吗?”她反问他,等着他的回答。 兰修一双深邃熠亮的黑眸溢出浓情,伸手覆上了她的,“当然,我等了好久才等到你。冰丽,你是我唯一的温暖,让我不再寂寞。” 她敛下眸看着他的手。她是他唯一的温暖吗?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守护她、让她的身心获得重生、过想过的生活,那他呢?他只要她一个人就够了吗?她无法为他做些能让他温暖的事吗? 这次,思忖后的她不再犹豫,心里有了很明确的答案。 冰丽紧紧握住他的手,说出她的真心话。“兰修,我认为你应该主动去找浚王爷,跟他好好道歉……总之,我希望你们兄弟能和好。” 兰修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要他跟兰皓和好,再开口,语气明显变冷了,“我没有亏欠他什么,也没有不准他上门,是他自己无法面对我才不敢来的,我为何要道歉。” “不对,不敢面对的人是你!”冰丽毫不留情的戳破他的谎言。 他是在意浚王爷的,否则他不会反应这么激烈。 俊脸陡地变色,下一刻又含笑地一派自若道:“冰丽,我不是说了,我在皇宫里长大,没办法轻易相信我的兄弟……” “可是浚王爷他是特别的不是吗?你可以敞开心扉帮助贝儿、珠儿和秦总管,为什么不能对自己的弟弟好一点呢?” 兰修俊目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带有极大的不悦,“对我的弟弟好一点?我怎么有办法?兄弟是最亲近的人,可也是最危险的人!兰皓也不例外,现在叫八哥叫得亲密,或许哪一天会在背后捅我一刀!” 冰丽摇头道:“浚王爷不会,你要给他机会证明!”他太偏激了,他的母妃爱他、保护化,却也在他心灵里灌输了强大的防卫心,这对他到底是好是坏? 他真的火了,没一点掩饰的将他最不满、阴郁的情绪释放在她面前,“够了,别说了!你非要为了别的男人跟我吵架吗?” 他将她捞入怀里亲吻,想让她彻彻底底地闭上嘴。 冰丽被他封住嘴,一个字都吐露不出,用力槌打起他,想挣开他。 她才不会被他吻得全身轻飘飘的,什么都忘了!她心一横咬了下去,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兰修吃痛如她所愿的松开她,冰丽在乍看到他唇瓣上的血丝时,吓了一跳。 她……有咬那么大力吗? 兰修瞪着她,想扯唇露出惯有的笑,却扯痛伤口,那抹笑变得既嘲讽又狼狈,“真是的,你非要跟我作对,我们原本和乐的气氛都被你搞坏了!” 他在这房里也待不下去了,打开门想踏出房,碰巧贝儿、珠儿在外头候着,瞧她们的视线都定在他嘴唇上,他抹了抹唇,露出无辜的笑容。 第十七章 “不要紧的,你们小姐就是容易太激动,我也阻止不了她……你们别怪她。” 兰修留下这么一段话后便走人,当冰丽对上贝儿和珠儿兴师问罪的眼神时,内心那股不好的预感顿时成真。 “小姐,你怎么可以对王爷那么粗鲁呢?” “王爷嘴唇都流血了,好可怜!你要对他温柔一点啦!” “不、不是……”冰丽百口莫辩,事实上咬人的是她,她也辩解不了。 这个男人真可恶,竟敢阴她,她要搬出他的寝房! 地牢里幽暗潮湿,还有着犯人被刑求过后的血腥味,牢房里被关着的人不是近乎疯狂地呐喊着放他出来,就是绝望的缩在角落,或抱着头等候审判。 “不准再吵了,不然就再赏你一鞭!”有个狱卒朝着某间牢房里的犯人咆哮。 谷明德也身处牢房中,一身白色囚衣的他倚着墙,才几天就被折腾得瘦了圈,脸上、衣上还带着被拷问过的血迹,他一双眸原本黯淡无光,跟其他绝望的人没什么两样,但他一看到某个腰间挂有一串钥匙的男人从前方走来时,眸子立即精明的亮起来。 他观察好几天了,那男人是管理这座地牢的牢头,每天都会在这时候下地牢来巡视,他的机会只有现在。 他要拔下手上的金戒指,却又贪恋的迟疑了下。 没法子了,即使是仅剩的金戒指也得……他咬牙拔下,看好对方的距离轻轻抛出牢外,金属在地上滚动的声响吸引了牢头走过来拾起,望了望四方想知道是谁掉的。 “那是我的,快还我……”谷明德一只手臂伸出牢笼外。 知道他的身份,牢头极尽嘲弄道:“真是你的?该不会又是从哪骗来的吧!” 谷明德阴阴一笑,“当然是我的,难不成你想自己吞了?” 此话让牢头瞪大眼,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活似被污蔑了人格,咬牙切齿说:“你的金山银矿都没了,看你可怜,还你!” 岂料,牢头一走近铁牢,要将金戒指丢入谷明德张开的大手时,就立即被他捉住手臂,脸撞上铁栏杆,被他趁机戳瞎了那方才用来瞪他的眼珠子。 “哇--” 鲜血喷出,惨叫声响遍地牢,谷明德忙伸手拿到标有号码的钥匙。 在另一旁驻守的狱卒们听到惨叫声赶来,谷明德看到人影暗咒了声后,迅速开锁,在狱卒们围攻前,捉了牢头当人质,还拔出他身上配的刀做抵抗。 “给我让开,不然我杀了这个人!” 狱卒们想向前,但看到他们的牢头眼眶不断冒出血,畏惧这人的残酷,不敢轻易靠近。谷明德见有机可趁,更挟着人质往前走去。 “很好,给我让开!” 真要让这个大恶人逃走吗?狱卒们流露出害怕之情,拿不定主意。 “快、快让开……”牢头怕不只眼睛瞎了,连命也没了,忙命令属下照做。 狱卒们也怕牢头会被杀了,纷纷让出一条路。 谷明德见状,挟着人质快步逃出地牢。 “追!” 他越狱的消息很快通报给其他人,更多的狱卒士兵,和刑部特别派来看守他的侍卫群,都在后头追着。 谷明德拖着人质跑,不免也消耗许多气力,在他看到前面有辆马车缓慢的驶来时,他丢下人质,跳上马车,持刀抵着车内的老妇人威胁命令,“要你的下人快点甩开后面的人!” 老妇人吓得脸色苍白,惶恐道:“阿福,快……听他的……” 车夫怕主子一命呜呼,不敢多说的甩动鞭子,加快速度朝前奔驰。 而此时,谷明德的一双眼如恶鬼般狰狞通红,满心只有一件事--他要找到那个人,找那个害他痛失这辈子堆积的财宝,又把他踩在脚下践踏耍弄的男人报仇…… “兰修--”他喊出了他憎恨的这个名字。 冰丽以还没成亲为由搬出兰修的寝房后,使他怒火更炽,故意疏离她,不再对她宠爱有加,两人可说是处于冷战。 不知情的下人们,在贝儿、珠儿的误导下,都以为是冰丽的错,也因此,一开始他们都苦劝她向兰修道歉,见她不为所动,只好转向他们王爷,要他别跟姑娘家一般见识。 连府里收养的三个孩子都加入了劝说,三双小鹿般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可怜兮兮,兰修还真难招架。 “王爷叔叔,请原谅冰丽姐姐吧,她看起来很凶,但她也是有在反省的……”小女孩很会说话,说服力十足。 “对呀,冰丽姐姐有在反省了……” “王爷叔叔,好嘛,你们快点和好嘛……” 双生子抱住兰修的左右手,使劲的撒娇。 “喂,你们不去念书,在这缠着王爷做什么!”升格当三个孩子养父的秦总管逮着他们,毫不客气的各敲了他们一记爆栗。 “王爷叔叔,救命!”三个小家伙都躲到兰修后头。 秦总管怒眼横瞪,“放肆!王爷叔叔是你们叫的吗?” 兰修笑着替小家伙们说起话,“没关系,孩子还小,就让他们这么叫吧。你也别那么凶,孩子们会怕你的。” 之后他找了藉口离开,走到了一座院落前。 这是用来招待宾客的院落,冰丽现在搬来这儿,跟他的寝房隔得老远,真让他想掐死她。她个性好强又顽固,执意把兄弟情深那一套用在他身上,他怎可能开得了口求和? 那,他还找上门做什么? 兰修不禁苦笑。他气她,但他的心早系在她身上收不回来了,今天下午他得跟琼一出门巡视店面,回来只怕已是深夜,他会想她,想先见见她…… 他一脚踏入月洞门,进入院落后,直直朝冰丽的寝房方向走去,怎知贝儿见到他竟慌慌张张的挡在房门前,不让他进去。 “王爷,小姐她、她还在睡……”贝儿支支吾吾的有点心虚。 “都快午时了还在睡,她不舒服吗?”兰修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只关心冰丽的身子。 “嗯,小姐有点不舒服,想多睡一下……”她顺着话说,希望王爷能就此打消进寝房的念头。 “那我更该进去看看……” 贝儿吓得张开双臂,拦着他,“不,王爷,小姐她不想见你……” 冰丽是在赌气不想见他,但这丫头需要那么夸张的阻止他进房吗?肯定有鬼! “让我进去,要是她患了什么严重的病……” 贝儿急得快哭了,不得不使出绝招,“小姐她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她是女人家的月信。”兰修听懂了。他并不介意,但据说有些女子月信来时身子会很不适,似乎不要吵她休息比较好。 “等她醒来,煮点红豆汤给她喝,应该有作用。”他叮咛道。 “是。”听到这话,她松了口气,但也很内疚帮冰丽小姐欺骗了这么温柔体贴的王爷。 兰修不放心的盯着贝儿后的房门,好一会儿才转身踏出院落,刚好和急着找他的小厮过上。 小厮气喘吁吁的禀报,“王、王爷,官府派人来了!” “请他在前厅候着。” 在交出崔正棠的画,举发谷明德的罪行后,他一直跟官府保持联系,心想可能是谷明德的案件有了新发展,于是他暂搁下冰丽的事到前厅来。 怎知传来的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当年服侍崔尚书的侍从出面了,说他是十年前盗匪杀人那夜的唯一幸存者,可证实崔尚书之死与谷明德有关系,可是……谷明德昨天逃狱了! “据说他挟持牢头逃出地牢,还抢了马车逃逸,等我们追到马车时,他已经不在车上了。” 兰修心一凛。原以为计划只差证实崔尚书是谷明德所杀,判他死罪,没想到竟被他狡猾的逃了。 不得不把巡视店面的行程取消,前往官府一趟好了解案情。 离府前,他嘱咐侍卫加强戒备,生怕谷明德在逃逸之后会找上揭发他罪行的自己。要是谷明德发现冰丽是诈死的,恐怕会把怨气发泄在背叛他的冰丽身上。 殊不知,冰丽早他一步离开王府了。 早上,冰丽在珠儿的陪伴下,搭了马车来到浚王府。 当然,她是背着兰修出门的,要是他知道她来找浚王爷,肯定会大发雷霆。所以知道他下午不在王府,只要贝儿能帮她骗过他一上午,她又比他早回府,就不会被他发现她偷偷出门了。 无论如何,她还是希望他们兄弟能和好。 家里出事前,她是很幸福的长大,有疼爱她的爹娘、可爱依赖她的小弟,所以她知道人生中应该拥有很多感情,是亲情、友情都好,他不能只拥有她的爱,这样太寂寞了。 要是哪一天,她跟他母妃一样都离开了他,他怎么办? 他母妃死去的那一夜下着大雷雨,从此他害怕雷声,现在他倾尽所有的爱她,对她的爱意是那么深浓,要是她真比他早死,他会变成怎样? 她,不想只被他爱着、保护着,她也想用她的双手守护着他啊! 起码,让她为他做点事情,让他知道,这世上除了她,也有能带绘他温暖,能让他付出真心的人。 浚王爷是真诚的,每一句“八哥”都含有弟弟对兄长的敬爱,笑容总像太阳般光明灿烂,精明如他,不会看不出来浚王爷是真心的。 他只是被过去的包袱困住,被母妃的遗书给束缚身心,一直认为自己不能随意相信人,得戴着面具过日,得小心防范身边有可能会加害他的人……他人在宫外,心还活在尔虞我诈的皇宫里啊! 她想把他拉出来,帮他摆脱束缚住他心灵的枷锁,让他自由。这是眼前她最想做的一件事。 “冰丽姑娘,你怎么来了!”接到下人通报出来见客的兰皓惊喜不已,稍后像想到什么,撇过头看了看她后方。 在前厅等候的冰丽看到他来了,连忙起身行礼,发现他在找着什么时,笑道:“浚王爷,你八哥他没来,我一个人来的。” 被直接点出心思,他有点尴尬,“也是啦,八哥怎么会来……”他苦笑,“想想,从以前到现在,八哥从没有主动找过我,都是我去找他的……” 冰丽看他一脸沮丧,本来还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这会儿不经细想就问了。 “浚王爷,你已经知道你八哥不是如你想像中那样的人了,你会讨厌他吗?”兰皓眸光黯淡地说:“八哥他从来没害过我,为什么我要讨厌他?我只是吓了一跳,发现我怎么从来都没了解八哥过……是他讨厌我才对吧。” 知道他没讨厌兰修,她松了口气,又连忙安慰他道:“不,湛王爷要是真讨厌你的话,就不会跟你来往了,他只是在皇宫住太久,看过太多是非险恶,不知道该不该敞开心胸接纳你而已。” 他困惑着,“我不太明白,我是在民间长大的,不知道八哥过的日子……” 或许是如此,所以他的几个哥哥都认为他单纯、没心眼,不把他当威胁,但也因为他离宫十多年,培养不出什么兄弟之情,更甭说信任了。 八哥是第一个对他笑的皇兄,他才不禁对他的一举一勤留心了起来,觉得他是可以亲近的,岂知到头来只是他一头热…… 第十八章 “浚王爷,你八哥他是很精明,但他也是愚笨的,他不知道该怎么信任自己的亲人。浚王爷,请你不要放弃。”冰丽说着,坚定的眼神具有说服人心的魄力。 兰皓被她眸里散发出的坚韧光芒给震慑住。真羡慕八哥有这么一个为他着想的女子! “我不会放弃的,不管八哥是个怎样的人,都是我的八哥。”是他的好皇兄。 “那我该怎么做?”他振作精神地问。 听他这么说,她心情大为振奋,但也被他问倒了。“这,我得想一想……” 他也思忖了会,眼睛一亮,提议道:“下个月五日就是八哥的生辰,我们帮他庆祝吧!” “下个月五日……”冰丽数了下日子,吃惊地说:“那不就是半个月后!” “我想,短期间八哥是不会敞开心扉接纳我的,但是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耐心,我会对八哥死缠烂打,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冰丽听得都掩嘴笑了。有浚王爷这番保证,她放心了。 接下来,他们讨论起那天该怎么庆祝,要准备哪些兰修喜欢吃的食物或喜欢喝的酒,连她要不要再跳舞给他看都列入考虑了。 “对了,我府里的厨子会酿樱花梅酒,既然来了,你要不要顺道学学看,八哥应该会喜欢。” “好。”她含笑点头。 申时,兰修从官府回来,虽遗憾还没捉到逃亡的谷明德,但崔正棠一案却有了很大的进展。 那名自称是崔正棠侍从的人名叫洪贤,十年前他十六岁,是崔正棠所收养的孤儿,因为崔正棠元配早逝又无子的关系,对他一直很照顾,还教他识字和学问。 也因此,两人情同父子,崔正棠想要举发谷明德一事,他也知情还曾协助暗中调查谷明德。 但在崔正棠还没找到足够的证据举发前,就被谷明德发现了,洪贤就曾目睹谷明德找上崔正棠,要他交出收集到的罪证,否则不放过他的争执情景,但他坚持要揭发一切。 于是三天后的夜晚,盗匪闯入府邸,崔正棠年迈的双亲、家仆和护卫都不敌的被杀害,所有画作也都被烧了。 崔正棠拉着他躲起来,把藏有罪证的画交给他,要他无论如何都要把画交给自己在朝廷里的好友,好呈给皇上治谷明德的罪。 崔正棠最终被杀,而他自己逃命,可当他好不容易保住小命,找上主子所说的友人时,他们皆不敢插手,也劝他别多管闲事,早日把画给脱手较安全。 在颠沛流离一段时日后,他受够了逃亡的日子,也不敢去宫府报案,生怕谷明德与官府有勾结,遂把画卖给了不知情的画商,换了一些银两逃到北方去。 这几年来,这灭门惨案成了破不了的悬案,他一直活在愧疚中,知道自己辜负了对他恩重如山的主子。 他开始找起那幅画来,但画辗转经过了好几手,根本无从查起,他只好放弃。 直到看见谷明德被通缉的画像,他考虑良久才决定出面,不想再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了。 而洪贤所言全是真的,多年前拒绝帮他的官员们,都能证明他的身份,那些官员本身也为当年没帮老友的忙而愧疚,都愿意出面指证谷明德的不法行为。 更能证明那帮盗匪跟谷明德有关的,是洪贤记得其中一个盗匪的相貌,而那名盗匪日前因别的案子被捉入牢里,在拷问后也承认是受谷明德唆使杀人的。 罪证确凿,逮捕谷明德是刻不容缓的事。 兰修迫不及待想让冰丽知道这件事,岂知他一回到府里,来到她房间,她竟然不在。 她不是不舒服吗?还是她休息后觉得好多了,便出门去? 贝儿刚好在这时进了房,看到他像是见了鬼般地往后退。 他终于发现不对劲,中午时她也是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莫非有隐情? “冰丽人呢?”他沉声问。 小姐说王爷晚上才会回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心虚的贝儿再也找不到藉口,只有下跪认错一途,“王爷,小姐她早上就出门了,说要去浚王府……” 闻言,兰修震惊的喊道:“她一大早就出门了?还去浚王府?” 该死的冰丽竟瞒着他去浚王府?!她去浚王府的原因他不用猜也知道,这女人真不听话,非要多管闲事到底! 兰修气结,下一刻脑海里一闪而过什么,瞬间脸色发白。 冰丽有危险! 她不知道谷明德逃走的事,万一过上了…… 他匆匆骑着马往浚王府方向而去,但也怕冰丽人己离开浚王府,而另外吩咐护卫往不同方向找,一个时辰后回湛王府集合。 岂料当他赶到浚王府时,不只她已离开浚王府,就连兰皓也不在府里,他只好急急返回府中与护卫们会合,见护卫们都摇头表示没找到人,他的冷静简直荡然无存。 为什么冰丽还不回来?莫非真在途中遇到谷明德…… 兰修等不下去了,回来才一刻钟而已,就又急着召集护卫分头找人,当他们一行人骑着马快至大门口时,外头有辆马车停了下来。 只见冰丽和兰皓从马车上下来,两人有说有笑的,后头跟着珠儿。 “冰丽姑娘,樱花梅酒真的很好喝,八哥一定会喜欢的!”兰皓说着,见她抱着酒瓶,体贴道:“我帮你拿吧。” “不用,我自己拿就好了。” “就那么宝贝啊。” 冰丽微窘地一笑。当然了,这可是她第一次酿的樱花梅酒耶,得放个半个月,才能酿出最完美的味道,她自个儿抱着比较安心。 “那我先走了,那一天的事,我若有新的想法,再差人通知你。” “好的……”冰丽想跟兰皓话别几句,肩膀却被珠儿用手戳着,并示意她往门内看,她这一看差点晕了。兰修怎么已经回府了?!他还骑着马,这阵仗是…… 兰修骑坐在马上凝望她许久,直到她发现他,他才下了马,朝她跨前一步。 “冰丽,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吗?怎么出门了?” 他扯起笑,故意这么问她,至于她身边站的那位,他完全无视。 她当下心虚得说不出话,本以为她的计划天衣无缝,没想到会被他当场逮着。 “冰丽,你怎么能要贝儿骗我?你想出门,我会拦着你吗?”兰修依然温文的笑说,但冰丽看得出来他是在生气,这笑容令她发毛。 “不是的,因为我……我找浚王爷有点事……”她欺瞒他在先气势大减,无法理直气壮的面对他。 听她提起兰皓,兰修终于正眼看了他,兰皓正想说什么,可兰修没让他有开口的机会,“怎么能让浚王爷站着呢?来人,请浚王爷到大厅坐坐,奉上最好的茶点招待!” 冰丽看着兰皓跟下人离开,再瞧瞧兰修有着山雨欲来的态势。 “冰丽,我们谈谈吧。” 见兰修微笑的对她撂下话便迳自往前走,没有等她,冰丽感到心口凝窒,全身被某种紧张的氛围压迫着,只能战战兢兢的跟着他走。 他穿过前院,走过长廊,最后终于在无人的中庭里停了下来。 “好了,说吧,你们说的那一天,是要做什么?” 兰修转过身,笑咪咪问她,但冰丽没忽略他眸里闪烁的怒意。 他这是在审问她吗?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此刻在气头上,听得进她的话吗? 她本想在他生辰的那天给他一个惊喜的,但她现在不说,他也多得是让她说出来的法子,而且他会更生气,倒不如对他开诚布公。 “浚王爷说你的生辰是下个月五日,我们想帮你庆祝。” 话语落下,兰修微微敛下唇边的笑,目光深沉、阴惊地定在她身上。 冰丽被盯得有点心慌,但她不后悔她所做的事。她抬高下巴,无惧且坦荡的对上他的视线。 她的意志力,可从不曾输过他。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兰修慵懒一笑,睇着她怀里抱的酒瓶问:“那是什么?” 她可不认为他气消了,他这人最会骗人了。“这是我酿的樱花梅酒。我想说,你生辰那天可以打开来喝。”她谨慎道。 “你今天都在忙这个?”兰修从酒瓶上移开视线后,再对上她的冰眸时,眼角闪过一抹愤怒。他已经快气疯了,却舍不得对她发脾气! 冰丽看出他不甚开心,但她还是得面对他,把她想说的话说完。“我今天骗了你,我很抱歉,可我是真心希望你接纳浚王爷这个弟弟的,浚王爷也说了,不管你是个怎样的人,你还是他的八哥--” “冰丽,你知道我刚刚骑着马是想去哪吗?” 兰修冷不防地开口问道,她不禁怔住了,随后忙凝神听他继续说。 “今天我接到消息,说谷明德昨天逃狱了,我当你在房里休息,仅吩咐护卫加强警戒便赶去了解情况,没想到一回府,才知你瞒着我出门了,我怕他找上你,急忙跑了趟浚王府,但你人已不在那里,方才是我想出去再找一次。我找你找得快疯了,你如道吗?” 谷明德逃狱了? 冰丽显然被他所说的话给吓坏了,抱在怀里的酒瓶不小心滑落坠下,锵的一声响,酒瓶碎裂,含有樱花瓣、梅子的酒液流淌在她脚下,而她却只低头望着,整个人愣住。 兰修见她傻乎乎的站着,没有反应,再也忍耐不住了。 他朝她跨出一大步,不顾脚踩上酒瓶碎片可能会受伤,大力按住她肩膀吼道:“你知道吗?比起我找不到你,生怕你被谷明德捉住,帮我庆祝生辰这件事一点都不重要!拜托你,别再自作主张,做出让我担心的事了!” 他受够了!他明明对她说了好几遍,他只要有她就够了,为什么她还是自以为是,非要他接纳其他人不成! 冰丽低垂的头终于抬起,眸里充满着对他的深深愧疚,“对不住,是我不对,害你那么担心我,如果我知道谷明德他逃狱了,我绝对不会做出让你担心的事,可是……” 她的心酸楚着,眼眶一片湿热,她强忍着泪说下去,“可是樱花梅酒真的很好喝,我特别为你采下樱花酿的,想在你生辰的那天为你庆祝,以为你喝了,就能更坦率的面对浚王爷……对不住,我真的太多管闲事了,但我只是想……只是想守护你罢了,想为你做点事,我舍不得你身边只有我,那样太寂寞了……” 说完,一粒豆大的泪珠滑出了眼眶,她难受的抹去,快跑越过他身侧。 兰修伫立在原地,被她的眼泪及一片心意给扎痛了心。他像是陷入五里雾中,突然不知道以往他坚决抗拒一切的态度是对是错。 酉时了,兰皓还逗留在湛王府。 既然他都决定要对八哥死缠烂打了,当然要奉行到底,连晚膳也不客气的顺便用了,只是,冰丽姑娘不知和八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明显精神不佳。 “冰丽姑娘,你后悔了?”冰丽摇头,“我只是有点累而已……” 她的心意兰修不屑一顾,她真的很受伤,但她更怕自己也同样伤了兰修的心,现在的她很茫然,不知道能做的事还有什么…… “打起精神来吧!你来找我时眼神可是充满坚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精打采的。”兰皓鼓励她的拍拍她的肩。 看着他灿烂的笑脸,她心情好多了。“谢谢你。” 第十九章 见时间也不早了,兰皓要回去了,冰丽起身送他到门口。 当她目送他的马车离开后,她的心情也慢慢整顿好了,决定去找兰修。 尽管不知该对他说什么话,她还是要待在他身边,她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他们的感情,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岂知她还没到兰修的院落,就听见那熟悉的、令她不寒而栗的呼唤声。 “冰丽。” 她脸色倏地刷白,全身像坠入冷湖里似的一片冰凉,她迅速地转过身,防备的瞪着站在她面前的谷明德以及他身后的几个黑衣护卫。 “你是怎么进来的?”她高声问道,下一刻在看到黑衣护卫后方有几个昏倒在地的侍卫后,得到了解答。 这些人……还真无法无天,连湛王府也敢硬闯! 谷明德见冰丽对他还存有惧意,更有恃无恐的逼近她,“冰丽,看来你死而复活后,日子过得挺不错的嘛,湛王爷他很宠爱你吧!” 冰丽勇敢的迎向他,力求振作。他是个罪人,她不用怕一个罪人的! “谷明德,你已经遭皇朝通缉了还敢来!” 他阴恻恻地笑了几声,“千军万马也阻挡不了我的复仇!冰丽,你背叛我,跟兰修一同陷害我的这笔帐,我今天要来算个清楚!” 她心一凛,表面上仍故作镇定,“谷明德,你会有今天的下场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我们!” “冰丽,你胆子变大了!”他再迈前一步,眼神异常的狰狞残酷。 她内心的恐惧加深一分,但她不能退缩、不能害怕,是因为她才害兰修得跟这种人为敌的,她得保护兰修! 她眼角余光瞥见右侧放了把扫把,定了定心神,冲着他沉着道:“你想报仇?你说错了吧,该报仇的是我,我要替我死去的弟弟报仇!” 语落,在兰修给她服下解药、早已恢复内力的她,身手敏捷的飞跃取了扫把,再火速朝谷明德攻去。 他完全没料到过去怕他的冰丽会对他展开攻击,一时不察的被她痛击腹部、抢去佩剑,又被自己的剑架上脖子,狼狈至极。 黑衣护卫没料到一个娇滴滴的女人说打就打,反应也都慢了一掐,冲向前想救人时,冰丽已挟持住谷明德作威胁,“别过来,不然我就一剑杀了他!” 然而就在她占得上风时,有个路过的丫鬟目睹这一幕吓得尖叫,她一个分神就受到反击,双拳难敌四手,换她被锐利的刀刃抵上脖子。 丫鬟在看到她脖子上架着剑时,才回过神的跑去讨救兵。 黑衣护卫们想追,却被谷明德阻止了,他阴笑道:“让她把兰修叫出来吧。” 这时候的兰修正在书房里,他没在看书,也没提笔写字,只是坐在桌后思考,头一次不再逃避,认真的去看待冰丽苦劝他的话,只是他的思考方式已经根深柢固了,他很难对人敞开心扉,就算是无害的兰皓,他还是免不了有防心。 他该怎么做,才能回应冰丽对他的用心呢? 就在他独自在书房里烦恼时,秦总管砰地推开门,一句“冰丽被人挟持了”,惊得他施起轻功的跃出书房。 召集侍卫们往目击一切的丫鬟所指的方向奔去,兰修惊见冰丽被挟持了,而挟持她的人竟是谷明德。 “冰丽!” 冰丽听到兰修的声音,就见他凌空朝她而来,她赶紧对他猛摇头道:“不要过来,他是来找你报仇的!” 兰修怎么可能不管她,他纵跃而至,对谷明德森冷地命令,“放了她!有本事就冲着我来,不要捉个弱质女流当人质!” 谷明德在坊间听过兰修的众多传言,但在看到他本人后,他确定他听到的都是子虚乌有。瞧眼前这男人冷凝肃杀的眼神,霸道强劲的气势,哪像个懦弱之人?也只有这种人才能把他害得那么惨! 但他更觉得老天爷是站在他这边的! 逃狱劫走马车,中途又劫了别户人家的马匹逃亡时,恰巧碰上他这几个顺利逃过官兵追缉的部属,带他躲开了追兵,这不是天大的幸运吗? 今天到湛王府寻仇更顺利,捉到冰丽这个叛徒不说,还发现兰修很喜爱她的事实,现下他拿冰丽当人质,还怕兰修不束手就擒吗? “冰丽是叛徒,我饶不了她!等杀了你,报了你羞辱我之仇,我会马上杀了她陪你下黄泉的!”他狂妄道。 “放肆!”侍卫们见谷明德竟对兰修出书不逊,齐步朝他逼近。 谷明德压下手上的利刃,冰丽白皙的颈子立即被割出了一条血痕,也割疼了兰修的心。她忍着痛的微微摇头告诉兰修她没事,但他只能强忍下愤怒,命侍卫们往后退。 他不能冒险,要是逼急谷明德,不知冰丽会遭到什么危险。 冰丽说的没错,谷明德是个残酷之人,为了逃亡,他居然戳瞎牢头,与其跟他硬拚,不如想个对策让他松下戒备,再从他手中救走冰丽…… 内心暗自拟定计划,兰修扬起笑,淡定地说:“怪了,你要报我羞辱你之仇,敢问本王是做了什么羞辱你的事?那幅画里指控的不都是事实吗?” “还用说,你骗了我,让我……”谷明德老脸涨红着,怎么有办法在那么多人面前承认他被一张假的藏宝图所骗,又被他的手下打了一顿。他只能恨恨道:“总之,我知道陷害我的人是你,肯定是你!你以为你在这装模作样骗得了我吗?你害我失去一切,害我被关在那又臭又脏的地牢里,我一定要杀了你才甘心!” 兰修仍是一派的从容。“好,我让你杀,但你得先放了冰丽。” 谷明德一愣。这小子又想玩什么把戏?“你以为我会听你的鬼话吗?杀了你也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 他笑咪咪的点头道:“对,你说的真是对极了!既然杀了我不足以泄你心头之恨,那我们来做场交易吧!” “你又想耍什么诡计?”谷明德冷哼一声。 “杀了我,你就能收回你的财宝了吗?你不想得到更多的利益吗?例如说,我可以给你一辆马车、一箱珠宝,协助你逃亡。” 兰修可说是完全掐中谷明德的弱点,知道对他来说,颜面比不上灿亮的金银财宝,靠金钱也许就有机会能换回冰丽。 果然,谷明德瞠大眼睛,陷入挣扎。 冰丽在他的剑下屏住气息,知道兰修肯定已有计谋救她,而且,绝不会放过谷明德。 她料得没错,兰修怎可能跟谷明德做交易,他要救她,也要逮人。 终于,谷明德开口了,兰修就等这句话。 “好,不过我要先看看你的珠宝,别以为拿假货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没问题。秦总管,找几个人到财库把我的珠宝箱搬来。” 没一会儿,家仆们搬来一口草绿色的大箱子,得由六个人搬才搬得动,兰修命他们打开,里头装有黄金、珍珠、玛瑙、翡翠玉石等珍贵财宝.“请。”兰修比出欢迎检验的手势。 谷明德看得口水都快滴出来了。真是没想到湛王府里有如此多的珠宝,他以前早该来偷的!他贪婪的想摸摸那些宝石是不是真的,但他又怕有机关,于是撇过头要部属去验货。 部属跪在珠宝箱前摸了又摸,看了又看,谷明德则仔仔细细的盯着,免得属于他的财宝被人趁机摸走。 “谷爷,这些宝石都是真的!” 谷明德见这珠宝箱并不会吐出红绳绑人,真想将冰丽扔下,跑到珠宝箱前把这些财宝抱入怀中。 兰修眯起利眸,等待他松下戒备的那一刻。 然而,谷明德竟忍下想碰触珠宝的欲望,坏了兰修突袭的计划。 “好,别忘了说好的马车,将这些都搬上我的马车!快!”他提出要求。 这下,情况变得棘手,兰修也只能以救出冰丽为最大考量。 “秦总管,准备马车!” 没多久,马车来了,珠宝箱也都搬上去了,但谷明德却没有放人的迹象,还咧开嘴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冰丽得跟我一块上马车,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放她。” 兰修目光一凛。真想杀人,他不该认为谷明德会遵守约定的!他绝不能让冰丽被带走,冰丽会没命的! 看来,他还是得冒险抢人了,等谷明德上车之际伺机攻击…… 他盘算的同时,突地自谷明德这帮人身后看到了个熟悉身影,他不禁感到意外的眨了下眼。 接着,他看到那个人对他挤眉弄眼,双手比划着。 他下定决心的握紧拳,暗暗点头。为了让冰丽安全的脱困,他只能信任那个人了。 “好,我答应你。”凝望着谷明德刀下的冰丽,用眼神传递要她安心的讯息。 她不知兰修想怎么做,但她相信他会救她。 在谷明德押着冰丽上马车前,兰修冷不防地问:“崔正棠是你杀的吗?” 以为自己能顺利逃脱,他爽快回答,“他活该,妄想举发我,我才会派人伪装成盗匪杀了他!” 崔正棠死后,他怕引起怀疑,提早退休还乡,本以为可以无忧无虑的过日子,岂知两个月前,竟从他一名醉酒的部属口中得知,当年崔正棠把藏有他罪证的画交给一个侍从,而那侍从挟带着画逃了,没杀成。 后来在一路追查下,得知当年侍从把画作卖给画商,中间经手好几个人,最后落在兰修手上,也因此,他才会派冰丽到湛王府。 “谷明德,你还真是心狠手辣!”兰修怀恨道,更下定决心要让他伏法,眸里闪起精锐的光芒。 “这就是与我作对的下场!湛王爷,你可要记好了!”谷明德张狂笑道,上了马车离去。 以为有冰丽这个护身符就能平安脱逃,殊不知,有一抹青影紧紧跟随在后,没被人发现踪迹。 马车上,谷明德早已松懈戒心的在前座把玩着他的珠宝,冰丽被左右两名黑衣护卫拿刀抵着,动也不敢动。 她不知道兰修会用什么方法来搭救她,所以她不能轻举妄动,免得引起谷明德的注意,坏了兰修的计划,她只要静静等待就好了。 这时候,有人破窗而入。 “浚王爷!”冰丽惊喜喊出。 他动作极快,她只看到一抹青影飘动,马车内的几名黑衣护卫立即被他打倒,并给抛出马车了。 兰皓真没想到在他搭马车离开湛王府时,从车窗看到几个行踪鬼祟的人往湛王府方向而去,为首的人他还很熟悉,是谷明德。 于是他要车夫停下马车,怕打草惊蛇而一个人悄悄回湛王府,果然发现有异,大门前的侍卫都不见了,再往里头走,竟惊见谷明德挟持冰丽。 他马上朝心急的兰修挤眉弄眼比手势,示意让她上马车,他自会营救她,没想到兰修答应了。能帮得上八哥他真开心! 而解决完谷明德的手下后,兰皓已持剑朝他袭去,他只能自保的拔剑挡住兰皓的攻势。 “你、你是浚王爷……”他瞪大眼,真不敢相信在这节骨眼上竟跑出这一号程咬金。 可恶,他又上了兰修的当了!他该知道兰修不会轻易放他走的! 兰皓一招就将谷明德的武器打落,随后急转剑身抵住他脖子威吓道:“别动!再动我就杀了你!” 第二十章 冰丽在这时候听到后头传来马蹄声,她掀起纱幔,竟见一支剽悍的兵马追来,为首的是兰修。他赶来救她了! 谷明德怎么可能被轻易逮住,他从袖口射出飞针攻击兰皓,趁他躲开时,捡回自己的剑跳下马车。 但后方却追来兰修一行人,兰修还自马背上跃起,疾快地追上他。 “谷明德,你别想逃!” “可恶!”他不愿投降,心一横豁出去的举高剑与兰修对抗。 兰修武功虽不若兰皓高强,但对付谷明德绰绰有余,只见他施展凌厉的招式朝他攻去。 经过坐牢、逃亡的摧残,谷明德很快就体力不支,对应付兰修感到有点吃力,但他不甘心输给眼前这个男人,每一招他都极险的挡下。 兰修看他额冒汗珠,喘息声也大,故意放慢进攻速度,有如猫捉老鼠般的逗弄他,要耗尽他的体力。 谷明德气死了,更用力砍向兰修,招招狠毒致命。 兰修俐落闪开,还有闲情逸致地嘲讽他,“没有那些手下,你一个人就不行了吗?” “啊--”谷明德涨红老脸的嘶吼,举着剑朝他笔直刺去。 轻松躲开的兰修又开口刺激他道:“你真以为你能带着那些珠宝逃走吗?人为财死,你可真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而且还上当两次,实在有够愚笨!” “兰修,我不会饶过你,绝对不会!”受到太多羞辱了,他只想将他挫骨扬灰,但知道自己打不赢,他的兵马也追上了,逃不了了,干脆与他同归于尽!谷明德的袖口对准兰修,朝他射出飞针-- “八哥小心!” 兰皓和冰丽在见到谷明德跳下马车后,两人急忙想追上,却被充当车夫的黑衣护卫袭击,待他们摆平之后,没想到却目睹谷明德因打不过兰修,竟令人不齿的发出暗器,兰皓高声提醒,冰丽却已更快的飞跃过去推开兰修。 “冰丽!”兰修被她一举推开后,就见她身子一软要倒下,他神色仓皇的冲去抱住她。“冰丽,你怎么了?” 她倒入他怀里,他看到了插在她背上的针,惊骇的瞠大了瞳孔。 他愤怒的朝谷明德咆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兰皓见冰丽受伤了,疾快的过来持着剑抵住谷明德的心窝。 谷明德却毫不畏惧,瞧兰修为情人恐惧的模样,可比杀死他还痛快。 “怪我吗?是她自己笨到要替你挡的!” 冰丽不想让兰修担心,安抚他道:“我没事,只是皮肉伤罢了……”她不敢说背上传来钻心的疼,她都快晕过去了。 “皮肉伤?”谷明德闻言,忍不住张狂大笑,“我在那针上抹了毒,那毒素会让疼痛的感觉更为清晰,还会慢慢侵入心脏,十日后必死!看来,我还是复仇成功了!哈哈!” 兰修不愿相信谷明德说的话,但当他拔下冰丽背后的针,一看到针上的血泛着某种诡异的黑色时,理智几近崩毁,“谷明德,我要杀了你!” “八哥,冷静点,先送冰丽回府里……” 没等兰皓说完,兰修已抱着她往湛王府方向飞奔而去。 在他的怀里,冰丽因疼痛而颤抖,体力逐渐流失。 她知道谷明德向来心狠手辣,她并不后悔替兰修挨这一针,但分离的日子来得太快,她还有很多事没做,也还没跟兰修成亲,替他生下孩子,她……放不下他。 她死后,他一个人该怎么办? “兰修,听我说……” 听到冰丽的呼唤,他这才发现她变得更虚弱了,脸色惨自得像是随时会离开他般,教他更心急了几分,步伐更快。 “冰丽,别说话,我们回家,我马上找御医来,我不会让你死的……” 但,她真的撑不了了,肉体的凌迟使得精神涣散,她只能努力睁大眸子将他的身影刻进脑海,想说些安慰他的话。 该说些什么呢?要他别在她死后太伤心吗? 可是她知道,他一定会很伤心的,她舍不得他难过,更舍不得往后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她放心不下他啊…… 不!她,不能死! 冰丽重新找到支撑她活下去的力量,努力朝他挤出笑容道:“兰修,我不会死的……我怎么会死呢,我好不容易才重生……” “冰丽?”她的声音听来好虚弱,他挨近她唇边,想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还有十天,兰修,我相信你可以救我的……现在就让我休息一下,我一定会醒过来的……”她像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说完就虚弱地阖上了眼。 兰修听清楚了,不敢相信她在说了那样的话后就这么昏厥过去,唇角还微微上扬的笑了。 她是真的相信他救得了她! 但他的心怎么承受得住这十天的折腾? “冰丽,你快醒醒!快给我醒来!” 他心痛的呐喊着她的名字,却唤不醒沉睡的她。 兰修这一生只拥有他母妃完整的爱,母妃病逝后,他的世界像被冰冻了,他一直走不出来,直到冰丽出现,他才重新感受到了温暖,他珍惜着,这辈子都不恳放手。 可冰丽却为了保护他而中了毒,陷入昏迷。 经御医诊断,她是中了一种名为醉丹鹤,在陷入昏迷后,心脏会慢慢的衰竭,最后停止跳动而死亡,这是一种罕见的毒,解药的制法早就失传了。 御医的话令兰修几乎崩溃,他不只一次毒打拷问被官兵带回的谷明德,逼他交出解药,要不是兰皓出手阻止,他早就杀死谷明德了。 他日夜守在冰丽身畔,一遍遍呼喊着她的名,冀盼她能像上次一样被烟呛昏般能奇迹苏醒,但,她却是持续昏睡着。她昏睡的期间,皇上派来医术最顶尖的御医,也送来最珍贵的解毒药材,试了各种方法仍然没用,重金从民间找来的大夫也无奈摇头。 到了第十天,兰修绷紧的身心已不堪负荷,向来给人斯文儒雅印象的他,双眼疲劳充红,面色惨白,下巴还长着胡碴,随时会倒下,但他仍死命的硬撑着--他在等待他最后一个希望,唯一的希望。 兰皓在冰丽被诊出是中了醉丹鹤后,他的师父精通医术,也许会有解醉丹鹤的解药,便上山去找他师父求救,可至今未归。 要不是他还在等兰皓回来,他早就承受不住的倒下也说不定。 “冰丽,你一定有救的……我答应过你,重生后要让你做尽你想做的事,所以你要快点醒来……快点……” 他抱着她说,几乎是哀求了,嘴边尝到了咸湿的味道。 他早已习惯冰丽的温暖,习惯每天跟她斗嘴添增情趣,没有她,他一个人要怎么走下去,他真的不能再失去心爱的人了…… 守在门外的贝儿、珠儿擦着泪,府里上上下下都弥漫着一股哀戚氛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看到主子每天都守在房里,他们都舍不得也心痛,衷心盼望冰丽能快点醒来。 “王爷,浚王爷回来了!”这时候,凌琼一匆匆领着兰皓进房。 兰修这十天来在黑暗中徘个的心,终于窥见一丝光明,“有解药吗?”他把希望都托付在他身上了。 兰皓脸上带着连日来赶路的疲倦,但眸光仍是充满喜色地说:“师父手上也没解药,但师父说,可以用马铃草以毒攻毒解醉丹鹤。马铃草就生长在潮湿的山上,而且附近通常会有情花,情花常大量生长,应该很好找……” 情花? 兰修眼睛一亮,想起他曾和冰丽一起滚落的山坡下,那里就开满了情花。 皇天真不负他的苦苦祈求,他终于救得了冰丽了! “我知道情花开在哪,快告诉我马铃草的特征!” 当兰皓画完图,兰修接过之际,内心不禁涌上澎湃感激。 在冰丽遭谷明德挟持时,是十一弟的帮忙她才得以脱困;冰丽中毒昏迷时,也是十一弟不计辛劳的为他赶路,才能找到方法救下她的命,他真的是…… “皓弟,谢谢你。”他按住兰皓的肩膀,千言万语,只化为这几个字。 兰皓爽朗地笑道:“这不算什么,冰丽姑娘就像我的妹妹一样,我当然要救她了,而且我们不是兄弟吗?兄弟之间本来就该互相帮忙!” 听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兰修笑了,头一次朝他这个弟弟绽出真诚、毫无一丝虚伪的笑,“你说的或许没错。老实说,没有你在,我还挺无聊的。” 那抹笑,兰皓看得眩目,耳边所听到的话更让他意外,隐约间知道兰修变了,是很好的开始。 接下来,兰修没时间耽搁了,召集了几名护卫后,便出发去寻找马铃草。 兰修率着一行人骑马往山上走,原本晴朗的天空在进入山区后已布满乌云,不到一刻,下起了毛毛细雨。 当雨丝打在兰修脸上时,他压下眸里的惧意,停都不停的驾马往前奔驰。 冰丽在等他,他得快点采得马铃草回去救她! 轰隆隆--伴着一声雷鸣,雨势愈下愈大,他们一行人没带蓑衣,也只能淋着雨前进。 兰修在雷声响起时明显放慢了速度,但在下一刻又疾快了起来,骑在他后方的凌琼一微拧了眉,担心他会不会太过逞强了。 又一记雷声响起,比方才那记更加骇人,连马儿都被吓得失措。 兰修明明可以控制住躁动的马儿,却因身体僵硬而被甩下。 后头的人都吓了跳停了下来,凌琼一更是飞快的跳下马上前关切。 “王爷、王爷……” 兰修躺在泥地上,被大雨打湿全身,冰冷窜入了骨子里,冷得他神情陷入了恍惚,像回到了年少时那座熟悉的寝殿,他站在床榻的另一端,亲眼看到疼爱他的母妃阖眼死去,冲过去抱住母妃恸哭。 然后,他就只能一直看着自己哭着,被那晚悲伤的情绪束缚住,被那可怕的雷声侵入他内心最脆弱的一层,逃不出来…… “王爷,你醒醒!你快醒醒!” 下一瞬间,兰修被一道声音从皇宫里被唤回了现实当中。雨水滴进了他眼里,他有点难受的眨了眨眼,这才看清楚他面前的凌琼一。 “琼一?”他语调带着茫然。 一手扶起兰修,一手抹了抹湿脸,凌琼一看主子陷在痛苦中完全忘了正事,不得不以下犯上的对他大声喊道:“王爷,你不是要去找能救冰丽小姐的草药吗?请你醒一醒!” 兰修终于找回理智了。 对,他要救冰丽,他要去找马铃草,他是怎么了,在关键时刻,竟还陷入往日的痛苦回忆中?! 母妃是死了,但冰丽还活着,他不能一直沉浸于过去的悲伤里!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软弱又无力的少年,他有办法救他心爱的人,一点雷声他何以为惧。 坐在泥地上的兰修想起身,正要站起来,乍见凌琼一伸出的手。 他抬高头看着他这位忠心的部属,自母妃过世后,他就一直跟着他了,不仅陪伴他度过最孤单的少年时期,面对他的任性,也都毫无怨言,他想知道,琼一是怎么看待他的?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琼一只把他当主子看,但琼一的想法呢? “琼一,我是你的谁?” 凌琼一突然被这样问,表情带有困惑。 “回答我。” 凭着多年来与兰修的默契,凌琼一从他神色中看出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王爷,你是我发誓要一辈子效忠的主子,也是我唯一的家人。”在王妃病逝后,他就决定把这个小主子当成他的家人来守护。 终章 兰修缓缓绽开笑,握住凌琼一的手站起来,雨水打得他的脸很疼,身子湿冷得要命,但位的内心却是暖和的。 如果不是冰丽,他不会感受到别人带给他的温暖;如果不是冰丽,他不会知道自己早不是当年那个为了让母妃安心,不得不伪装自己的小皇子。他不用再活在怕被诬陷杀害的恐惧中,他可以敞开他的心,拥有更多、更多的感情。 幸好有冰丽在。 他得亲口让她听到他的感谢。 他要救她,非得救回她性命才行! 兰修胸口热腾着,瞬间被注满了源源不绝的力量,有着救回冰丽的自信。 “走吧!”他朝凌琼一点了点头,然后一行人在滂沱雷雨中重新赶起路。 湛王府这也下着大雨,下了两个时辰还未停歇,浓浓的沉闷、绝望氛围快令人窒息。 兰皓在房外的走廊上来回走着,嘴里不停喃道:“八哥怎么还不回来……” 御医摇头说冰丽快撑不住了,平日伺候她的贝儿、珠儿都难过的哭了,他真受不了这种气氛! 冰丽她才不会死,她才没有那么脆弱…… 这时候,兰皓接到下人的通报说兰修回来了,他顾不得外头还下着雨,冲出走廊跑到兰修面前。 “八哥,找到马铃草了?” 这几天一直阴郁的脸总算流露出一丝欣慰,“找到了,皓弟,交给你了!” 兰皓用力的点头,知道兰修托付他是因为多大的信任。接着,他要背着马铃草的护卫随他到灶房,只有他知道马铃草要用多少水煮、煮多久才能发挥药效。 看到十一弟快步朝灶房方向走去后,他来到冰丽的房里。 房里的贝儿、珠儿见兰修一身湿,开口想说什么,但不知妥不妥当,几番欲言又止,终于珠儿鼓起勇气问:“王爷,那个草药……” “找到了。”他简单扼要的答道。 贝儿、珠儿互看了眼,精神大振,“太好了!小姐她有救了!” 兰修也被这番话给鼓舞了,他快步走到冰丽面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脉搏,仍然微弱,但他相信很快就会救起她了,很快。 “冰丽,再撑着点,我已经找到解药了,兰皓现在正在煎药,等你喝了,你就会好起来了……”边说,他边亲吻着她苍白的柔荑,心里有着庆幸,可没见她清醒又觉得不踏实,无法放松心情。 等待药煎好的时间缓慢得像静止,兰修只觉等了好久好久,终于,灶房的人送来熬好的汤药,并告知注意事项。 他扶起她的身子,让她靠坐在柔软的垫子上,然后抢来丫鬟手上的汤药,想亲自喂她喝,但又怕烫着她,细心地吹了吹,才抵着她的唇喂她。 只是现在的冰丽根本没有意识,无法配合的喝下汤药,就算喂她喝,仍会有大半从他她唇边溢出。 他心急了,“冰丽快喝下去!”用手指撑开她紧闭的唇想喂她喝下。 “王爷,这样小姐不仅会吐出来,也会呛到啊!”丫鬟们忙阻止。 兰修颓丧的停下动作。他得想个办法才行……他盯着冰丽的唇看,忽然有了个想法。 他将冰丽半拥在怀里,用嘴对嘴的方式喂她,把她的唇封得紧紧的,不让她吐出来,也细心的托高她的颈子,好让药汁顺着她的喉咙滑下肚里,不会被呛到。 就这样,他一口一口极耐心的喂,终于喂完解毒的份量了。 接着就只等她醒来了,皓弟传来的话说,药效会在一个时辰内发挥作用。 “王爷,你全身都湿了,要不要先沐浴更衣……” “不用,你们出去吧。”他想都不想的拒绝丫鬟的提议,要她们先出去。 兰修虽等得身心受到极大折磨,但他宁愿守在房里,只有亲眼见冰丽清醒,他才能安心。 半晌,兰皓端了碗姜汤进来,“丫鬟说你不肯沐浴,也不肯更衣,所以煮了祛寒的姜汤给你喝。八哥,你趁热喝吧,要不冰丽醒来,身体虚弱要人照顾,你却病倒了怎么办?” 被说服了的兰修接过姜汤喝下,只为了他必须有体力照顾她。 接着,兰皓出去了,把房间留给他。 他握着冰丽的手,喃喃低语,“冰丽,快点醒来吧!” 漫长难熬的一个时辰终于到了。 兰修万分期待冰丽会睁开眼睛对他笑,但筹了好久,她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要守在门外的下人唤来浚王爷,他一到房里他就问:“她没醒,是药效不够吗?还需要再喂她喝汤药吗?” 兰皓摇头,“马铃草也是毒药,喝多恐会致命。八哥,相信冰丽吧,她绝对会醒来的。”师父也有说,患者想活命的意志力得够强。 闻言,兰修微微晕眩。他只能消极的等她醒来吗? 他回到床畔,握着她的手道,,“冰丽,我求你快点醒来吧!你答应我,你只是休息一下,一定会醒来的,十天还不够吗?你还要我再等你多久?” 兰皓闻言,心都酸楚起来。他看不下去了,到外头替冰丽祈祷好了。 单独一人的兰修更显脆弱,曾有的强势早已消失无踪,他不过是个平凡男子罢了。 冰丽你希望我明白的感情我都明白了我也会好好珍惜的为什么你还了。 “冰丽,为什么你还不醒来呢?”他语声颤抖着,心里的难受和急躁不安混杂着,产生了股火气急着想宣泄。 “冰丽,你知道我的脾气吧,我可不是以德报怨的人,我是个阴险小人,别人欠我十分,就得还我十一分才够!冰丽,听到了没,你再不醒来,我就会把你整得惨兮兮!” 他恶劣的在她耳边说着,“像是在你脸上画朵花,搔你脚丫子痒,或把你扒个精光,对你做尽最羞耻、最变态的事,冰丽我……” 说到最后,他声音却哑了。如果连威胁她都不醒来的话,那他…… “冰丽,你不是希望我可以跟兰皓和好吗?我们和好了,真的,我已经有自信能当他真正的哥哥了……还有琼一,他对我说,他把我视为最重要的家人守护,我不醒来呢?我还没对你说一声谢谢啊……” “冰丽,你知不知道,要是你就这么死了,就算有他们陪着我,我还是会寂寞啊!我需要你,冰丽,你一定要活下来!” 兰修无声的落下泪,落在她的脸庞上。 她像是被触动了,睫毛颤了颤。 昏迷后,意识就像在梦境般,她见到了家人,圆了她的团圆梦,不久,她听见了他的一句句威胁,一句句哀求,不禁刺痛了她的心。 惊觉她怎么会忘了他,一个人开开心心的和爹姨、弟弟团聚呢,怎么会留下他一个人伤心,她不要待在这了,她要回去…… 可是,她现在人又是在何方? 她看见爹娘对她慈祥的笑了,弟弟也朝她憨笑,心里一突,难不成……这不是梦,她已经死了,才会和爹娘、弟弟团聚? “丽儿,你还活着。时间到了,你快走吧。” “是啊,姐姐,快回去吧!” “我……”她舍不得就这样走。 “丽儿,你明白的,你必须回到他身边。” 看着她最珍爱的家人,她知道这句话意谓着什么。 上次是她的家人把她推回现实,这次,是她自己决定要回去,她想留在那男人身边。 “再见了……” 她含泪道别,家人都对着她笑了,然后在下一刻,她眼眶湿润的醒来了,看到兰修噙着泪注视着她。 冰丽张开眼睛时,兰修还以为他看错了,看到她眨了眼才确定她真的清醒了,内心的激动无法用言语形容。 他用力抱住她,嗓音低哑地说:“冰丽,你终于醒了!” 她仍很虚弱,看着他明显凹下和长满胡须的脸庞,挤出干哑的声音,“兰修,你好憔悴,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眸里有着泪光,很不客气地骂道:“你还敢说,你都吃下解药了,居然没马上醒过来,让我等那么久,我都差点想折磨你了!” “在我脸上画花?搔我痒,还是扒光我的衣服……”过分到她都说不下去了!她睨着他说:“你真是个卑鄙小人……” “你都听到了?”兰修讶异道。 “嗯,跟我爹娘、弟弟在一块的时候,你很吵,把我吵醒了。”冰丽看着他,好心疼他把自己折腾着这样。 幸好她听到他的呼唤回来了,要不他会变成怎样?真的是太好了,她获救了,能跟他在一起了…… 兰修一听到她提起家人,知道她从鬼门关走了遭,因惶恐而勃然大怒,“以后不准再去找他们了,你只能待在我身边!” 冰丽瞪着他,“胡说什么,你以为我喜欢昏迷不醒吗?” 被她那么一瞪,兰修笑了,真正放下心来,忍不住轻抚起她的发、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小嘴……很想亲亲她,十天了,他是那么焦虑不安,她得给他一点安慰才行。 冰丽太熟悉他这充满渴望的眼神了。这个色痞王爷!不过,差点与他天人永隔后,她也想碰触他。她抬起手来抚摸起他的脸庞,想确定他是不是真实的。 “兰修,我昏迷时,还听到你说了很多很多话,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冰丽,我要对你说声谢谢,你让我懂了如何敞开心房,珍惜别人的情感。”兰修因她的抚摸胸口悸动着,语带沙哑道:“可是冰丽,你必须知道,没有你,我拥有再多都没有意义。” “我也有听到。”冰丽投以微笑的保证,“我答应你,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陪着你,守护着你。” “傻瓜,是我守护你才对。”兰修轻笑,倾近她的脸,任暧昧的呼吸染热了彼此,“你害我这几天过得提心吊胆,你得弥补我,让我亲久一点……”他攫住她的唇。 他的唇瓣是那么热、他的吻是那么充满爱意,温暖了她的心,她缓缓抬高手,环抱起他的脖颈,沉醉在这个吻当中。 躲在房门外偷听的兰皓为冰丽的苏醒松了口气,没再听到对话声后,他顽皮的朝贝儿、珠儿竖起食指,要她们小声离开,别吵到里头的人恩爱。 尾声 【尾声】 冰丽足足休养了大半个月才恢复体力,这段期间,谷明德被判了死刑,在知道她还活着时,听说是气得差点断气,这让她和兰皓一帮兰修庆祝生辰时,以茶代酒也喝得十分尽兴。 皇上也在她大难不死后,赐给她一箱箱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说是给她这个弟媳的见面礼,也替她找了个官员当她的义父,对方是个清廉、体恤百姓的好官,一直为膝下无女苦恼,知道冰丽的身世非但不以为意,反而因她的坚毅勇敢很乐意收她当义女,于是双方在经过讨论后,决定让他们在八月成亲,由皇上亲自主婚。 离婚礼还有两个月,湛王府里的每个人都为了自家王爷即将大婚而喜悦。 兰修也时常笑着,冰丽最能感受到他的心境变化,他的笑不再只是习惯使然,而是发自内心真诚的笑。 她想,他已经慢慢从那座困住他的皇宫里离开,找回最初的自己了。 她相信时间久了,他会更坦率、更敞开心扉的面对周遭的人们。 瞧,他已经对他可爱的弟弟流露出真面目了。 “八哥,你作弊!”下棋下到一半,兰皓不过是分心喝口茶而已,眼角余光却瞥见八哥偷偷藏了他的棋子。他真不敢相信八哥是这种人,真是太过分了! 兰修当然死不承认,还转向后头问道:“琼一,我有作弊吗?” 凌琼一可看得清楚了,却淡定地回答,“属下没看到。” 兰皓气得瞠大眼,“你们两个简直是狼狈为奸!” “浚王爷,我来帮你吧!”冰丽看不惯她的男人总爱欺负自己可爱的弟弟,想教训他一番。 兰修看到她自告奋勇,唇边勾起邪恶的弧度,“若你输了,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什么要求?” 他要她附耳过去,她倒要听听他想玩什么把戏,依言倾身细听,哪知他说的话令她脸红耳热-- 洞房那天,你要任我处置。 这个色痞王爷在胡说什么! 兰修见她脸都红了,得意的绽开笑容,“好了,琼一,你说。” 凌琼一跟了兰修那么多年,自是知道喜欢捉弄人的主子要他说什么,“冰丽小姐,王爷曾向高手学过下棋,目前与人对弈不曾输过。” 卑鄙,居然现在才讲!冰丽懊恼也来不及了,只能一路输到底,最终脸热像要烧起来似的。 在期待又紧张的心情下,到了大喜之日。 在拜完堂、新人被送入洞房后,冰丽看到榻上铺满了紫色的花时愣住了。 “这是……” “这是情花,在我们滚下山坡时,你不是有见过吗?” 是那种会让人有幻觉的、可以做春药的花…… 冰丽感到一阵晕眩,兰修又贴在她背后亲昵的说了些羞人的话,她更燥热的感到腿软,一个不注意就被他推倒在床榻上了。 “冰丽,愿赌服输,说好你要任凭我处置的。”他冲着她勾起一抹无害温文的微笑,然后自衣袖里,取出一条细长的红绳。 她盯着那红绳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往后一退,“拿绳子做什么?” “还用说,当然是用来绑你的小手了。”兰修跟着上了榻,继续用他骗人的温柔笑容和温润的嗓音诱哄着她,“冰丽,乖,把手伸出来……” 他清俊的脸庞一下逼近,冰丽从他墨黑的眸里瞧见了浓浓的欲望,突然间她变得好紧张好害羞,想都不想的往他肚子踹去。 “你这个色痞王爷给我滚开啦!” 洞房花烛夜里,她不小心将她的新郎倌给踢下榻了。 皇城小报第二百一十七期-- 湛王爷虽已成亲,但感情生活远比婚前精采,除了依旧与凌姓富商往来密切之外,也时常跟年轻俊俏的浚王爷在府里下棋,一下就是一个下午,兄弟情日益浓烈,真让人好奇,湛王爷最后情归的是……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金翼皇朝之一《九殿下》; 2、金翼皇朝之二《叛妃》; 3、金翼皇朝之三《阶下妾》。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