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超载》 楔子 她的话声一落,他连回应都懒就将视线从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中移开,掉头往大门的方向走。 坐落于北市最精华的地段,位在出入人员都是名流的名人社区,这间近百坪的豪宅富丽堂皇得令人震慑却没有半点人味。 “古奕青,你别走!” 古奕青嘲讽的低头看着拉住他的女人—-他的妻子,一身昂贵的服饰、完美的妆容更衬美丽的脸蛋,她长得性感迷人,个性却像蛇一样阴险、善于心计。他的头一撇,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厌恶。 虽是夫妻,可结婚三年,两人近乎形同陌路。 这里是他与她结婚之后,她争吵不休,他为了求耳根清净而买下来的,三年的婚姻生活,他出现在这里的时间少得可怜,他厌恶她厌恶到了不想与她处在同一空间的地步。 他面无表情的拉回自己的手,不允许她碰他。目光掠过她的头顶,落在身后的厨房。 里头有忙碌的声音,空气飘散着食物的香气,厨房向来都只被当成屋子装饰的一部分,还真没想到它竟然也会有动工开伙的一天。难不成这女人以为找人煮顿大餐就可以说服他同意她荒谬的提议?她也把他想得太容易打发了一点。 “要不是你爸,我也不会找你跑这一趟。”郭瑞茵忍着怒气,耐着性子说,“你哥还没结婚,他不去找他麻烦,偏偏跑来指责我不会生孩子,可是这是我的问题吗?你摆明把我当空气,一天到晚不见人影,我要跟谁生?” 古奕青依然一脸冷漠,不予置评,在他心目中,生不生孩子这件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郭瑞茵瞪着他,他竟然连看她一眼都不屑,要是别人,她早就一巴掌过去,但因为现下的奢华生活得看他的脸色才得以继续拥有,所以就算再不爽,她也硬生生的吞下这口气。 “我知道你们一家都瞧不起我,认为我连高中都没毕业,当初还是个替你婚纱公司拍摄宣传相片的小模特儿,配不上你这个高高在上的二少爷。我若真的不生个孩子出来交代,你爸就可以趁这个机会名正言顺的把我扫地出门,所以我要生个孩子—-一定得生!” 古奕青的反应依然冷淡,她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烟,点燃它,徐徐的吐出烟来,控制自己的怒火,“你不生也行,只要你将你名下的股份给我,这样至少可以保证我以后的生活。” 听到这句话,古奕青终于收回视线,冷冷的定在她的脸上。 她是个美丽的女人,但在他看来,她贪得无厌得令人作呕。当年他娶了怀孕的她为妻,最后却发现根本就是一场骗局,没有孩子—-什么都没有! “不愿意吗?”她一口烟吐在他的脸上,眼眸微眯,“我知道你不可能给我你手中的股份,更不想跟我上床,所以你就跟我去香港做试管,这样你不用碰我,我也可以达到我的目的。” “我不会跟你疯!”他终于开口了,语气没半点温度。 “我知道你到今天还恨我当年使的小手段。”在他闪躲之前,她伸出手,指尖轻滑过他的脸颊,“但我们结婚了,法律上是合法夫妻,我是你的太太,除非你给我我想要的,不然我说什么也不会跟你离婚。香港的医生,我已经叫人安排好了,做试管只需要你一点时间,不然你今天晚上就留下来,你自己决定吧。” 古奕青的眼底闪过一丝愤怒,娶了这个女人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错误,若再跟她有一个孩子的牵扯,此生就无法翻身了。 他冷冷的推开她,头也不回的离去。 “我表姊也同意!”看着古奕青再次转身往大门的方向走去,郭瑞茵挑衅的看着他的背影开口,“我外婆最近身体好了一点,我去求她,所以她答应陪我一起去香港跟我做伴。听到这个,你还不想跟我去香港吗?或许你们……”她故意似的一顿,带着挖苦的说:“可以多点时间相处。” 古奕青在门口停下了脚步,脑中闪过一个笑容,在他的心目中,他当那笑容的主人已经死了,唯有变得麻木,他的心才不会痛,生活才能继续下去。他双手缓缓紧握,心潮涌动,但随即被他用理智压下。 “你还记得她吧?”郭瑞茵目光冰冷的看向厨房,“我跟她说你今天会过来一趟,她就忙着上菜市场,买了些菜想要煮顿饭给你吃,但像你这种大少爷,怎么会看得上她那种粗人做的家常小菜。秦维桐!不用忙了,我老公不吃你煮的东西,出来打个招呼吧,他要走了。” 在厨房忙碌的秦维桐不自觉的垂下眼睑,多希望抽油烟机的声音可以盖过外头两人近乎冷漠的交谈,明明就是一对夫妻,却比陌生人还不如—-这真的不是当初她所预期的结果。 她伸出手,关上瓦斯,拿出纸巾擦干手,拖着脚步,缓缓的走进宽敞的客厅。 从他跟表妹结婚之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 她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这并不困难,毕竟表妹从以前就不把她和外婆这种穷酸人家当家人,所以她跟古奕青结婚,进入上流社会之后,她就没再回家,古奕青也没有前来的理由,断了联系,要遗忘似乎也变得简单多了。 一进客厅,秦维桐一眼就看到他。 古奕青背对着她,她把目光定在他宽阔的肩背上,想要他回头看她一眼,但又害怕…… 他一身光鲜亮丽,而她身上却穿着旧牛仔裤和旧罩衫,她摸了摸凌乱的头发,觉得自己在这个节骨眼还在乎自己看起来的模样实在很可笑。 最终,她只能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柔声开口,“好久不见。” 古奕青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转过身面对她,以冷硬、探究的目光扫视她。 他眼中陌生的锐利光芒使她心惊了一下。 他没说话,只是安静、沉着的盯着她,似乎在揣测她来此的目的。 在他的注视下,她的脑子变成一片空白。三年不见,她曾设想过许多两人重逢的景象,但没有一个是这样冷漠无言…… 郭瑞茵弹了弹烟灰,看着对视的两人,冷冷一哼,不带感情的打破沉默,“你还杵着做什么?我叫你过来是要你告诉他,你也认同我跟他到香港去做试管,对吧?” 郭瑞茵的话让现实痛苦的渗入了秦维桐的思绪,她苦涩的目光移到美丽的表妹身上。 表妹与她同年,但是从小到大,表妹都是发光发热、引人注意的那一个。她漂亮、性感,成堆的男人跟在她的身旁打转,但是她对男人从来都没有认真过,高中还没毕业就离开家,怀着明星梦来到台北,在社会里经过几年的浮浮沉沉,遇上了古奕青,这个家世令人称羡的对象,她很快的一把抓住,当她下定决心想要一个男人时,她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达到目的。 “说啊!”郭瑞茵不耐的催促。 “你同意?”古奕青开了口,声音略带沙哑的问。 听到他的声音,秦维桐有点僵硬,她回眸深深凝视他的黑眸,那是一张她无法欺骗的脸,在他含怒的目光下,她几乎没有办法开口。 “说啊!”他朝她跨进了一步。“我等着你的答案!” 他突如其来的趋近令她的身体忍不住发颤,恐惧在她的脸上浮现。她不是怕他,而是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他才接近她,她就已经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尽力保持冷静,不敢看他,极力的要自己想起该说的话。 “孩子……”她终于强迫自己发出声音,“生个孩子,应该可以改善你们的夫妻关系。” 古奕青眼神转冷,被她脸上的恐惧惹恼,更被她的话语激怒,他真的想要扭断她漂亮的脖子。 他冷哼了一声,他曾经天真,但经过这三年的光阴流转,他的情感早就被磨得一丝不剩,可在他以为自己早晚会忘掉过去的现在,她竟然无预警的再次出现,还说出这么荒谬的字句,仍令他的心受了影响。 “我这么做—-”他停顿了一下,“你会快乐吗?” 她楞楞的抬头看着他,他的话带她回到三年前,当她要求他娶自称已经怀孕的表妹时,他解释、反驳,双方争执到最后他也是问了同样的一句话,当时她迟疑许久,压下心痛的感觉,跟现在一样—点了头。 “该死!”看她点头,古奕青愤愤的收回自己放在她身上的视线,咬牙想要诅咒她,更想诅咒在一旁看好戏的郭瑞茵,“秦维桐,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我让步一次又一次?” 他转身离开,猛力的关门声几乎撼动了整间屋子。 听见大门砰的一声用力关上,秦维桐有心弦随这一声而断的错觉。 他的愤怒已经表达了立场,或许她曾经拥有左右他思绪的能力,但时至今日,在他心目中,她已经什么都不是…… 她垂下眼,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缘分将他们扯在一起,让她与他相识在郭瑞茵出现之前,却没有将他们摆在一个相守的位置。 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巧合,像是老天爷开了他们一个天大的玩笑。她拨开略显凌乱的头发,有点后悔被表妹说服来跑这一趟。 “看来就算我帮你开口求他,他还是不同意。”她强打起精神对郭瑞茵说,“对不起,我尽力了。等一下我就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回去。” 郭瑞茵冷着脸,挡住了她的去路,“你哪里都不用去,他会跟我去香港做试管婴儿。” 秦维桐一楞,怀疑的看着一脸自信的郭瑞茵。 “要打赌吗?”郭瑞茵脸上浮现讥讽,“我温柔可人的表姊都开口了,他生气归生气,等他大醉一场清醒之后,还是会乖乖照做。” “瑞茵,”秦维桐无奈的看着自己的表妹,“他是你的丈夫,为什么你的口气……” “他从没把我当成妻子,他是因为你才娶我的!你在他心中占了很重要的位置,要不是你开口要求,当初他绝对不会娶我!” “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那都过去了,这三年来,我们没见过面,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有没有什么你们心里有数,我懒得听你说废话!”郭瑞茵不客气的回嘴,“反正古奕青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我也不在乎,我要的只是过好日子,保有这少奶奶位置就好。你乖乖跟我去香港,当个哑巴,听我的安排。记住—-这是我们之间的协议,就算是死,你都不准说出去!尤其是对外婆和古奕青,明不明白?” 秦维桐无奈的看着郭瑞茵,最后无精打采的说:“我明白……” 看着她柔弱的样子,郭瑞茵一肚子火气,就是这样的娇弱,所以每个人都喜欢她,但明明她才是最漂亮、最迷人的那一个,她一直以为自己有钱之后,就会让人喜欢,但事实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真不公平! 她伸出手不客气的捏着秦维桐的下巴,不顾她呼痛,冷声说道:“别跟我耍手段,别忘了,这是你欠我的,要不是因为你,我爸妈今天也不会死,我也不会是个从小被人笑到大的孤儿,过着苦哈哈的日子!” 郭瑞茵的恨意令秦维桐的心为之冻结。她已经背着这个罪大半生,可以想见将来她还得继续背负下去。 “我今晚要出去,你做的那些吃的—-”她用力的推开她,不屑的看着她踉跄,“就像你的人一样廉价、没人要,全都丢掉!” 秦维桐近乎麻木的看着自己的表妹掉头离去。 呆望着眼前的华丽摆设,她突然希望自己可以回到山上的小房子,陪着外婆。一老一少的生活虽然称不上优渥,但至少平静无忧。 想起古奕青离去时冷漠的眼神,她的脑中浮现一个又一个的画面。 她曾经见过他最灿烂的一面,而今他冷漠得像个陌生人。 她多希望找回原本的他,只是不知道这是否成了一场梦,止不住的可怕失落感和压力几乎将她吞没。 第一章 “时间到了,该打烊了!” 一阵爽朗的声音从被拉开的玻璃门伴随寒风袭来。 张卉聿扬起笑脸,赞赏的看了下顶着一头俏丽短发进门的女子。“这句话真中听!我也正打算打烊。你今天好像比较早回来。” 白若琳一笑,从门外搬进了一幅画。 “来了一对很阿莎力的新人,真希望每次都能遇到这种好客人,没说几句话就挑了七十多组相片,这个月的业绩稳了一半,”白若琳难掩愉快心情,“我顺便把你的名片给了他们,建议新娘子来你这里保养。” “谢谢你了!” 听到这声道谢,白若琳不由得皱了下鼻子,要她不用太见外。 虽然她只是个房客,但她跟张卉聿因为年纪相仿而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她是婚纱公司的新人秘书,常会接触到要结婚的新人,张卉聿则开了间美容芳疗店,所以只要她手边的新人有保养的需求,她总是义不容辞的介绍。 张卉聿好奇的看着白若琳搬画进门,然后将画靠着墙壁,放了下来。 画上有着美丽的枫红,有个长发笑得甜美的女神俏皮的打着赤脚坐在一棵枫树上头。 “这是什么?”看着画中女神的恬美笑容令人忍不住也扬起了嘴角,心里跟着愉快了起来。 “我们店里不要的东西。”白若琳双手叉腰跟着张卉聿一起打量着画,“很漂亮对吧?只可惜再美的东西也有赏味期。” 张卉聿觉得白若琳话中有话,“什么意思?” “这画已经有三年多的历史了,迎新汰旧是不变的真理,我们婚纱公司里头共有四幅画,各代表着春、夏、秋、冬。”白若琳自顾自的倒了杯温茶,喝了一口才继续说道:“画随着季节改变,春天樱花、夏天绿地、秋天枫红、冬天白雪,唯一不变的就是这个代表爱与幸福的女神。三年多来,这个女神图案俨然成了我们婚纱店的代表图腾。四幅油画代表四季,店里的摆设也随着季节替换,现在冬天到了,秋天的画自然就得撤下来收进仓库,但是—” 她顿了一下,最后将肩一耸,“你也知道我们公司要易主,所以等到来年秋天,老板换了,公司变了,这幅图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最后的下场只有被丢掉。所以我们经理派人将画拿下来时,就随口问谁要,我看挺漂亮的,就搬回来了,你说摆在你的店里怎么样?合适吗?” 张卉聿打量着,枫叶红得很美,画中戴着枫叶编织而成的皇冠女神笑容也很甜美,只是跟她这间以东方禅为主题的芳疗馆不太搭。 “若在这手抄心经或是这个弥勒佛像旁边,”张卉聿俏皮的指着四周墙上的挂饰问着白若琳,“摆上这一个女神像,你觉得怎么样?” 白若琳打量了一会儿,忍不住大笑,“不伦不类。” 张卉聿认同的点点头,“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亏我还这么大费周章搬回来,”白若琳搔了搔头,“怎么办呢?” “我们可以先把画搬回去。”这点小事,张卉聿很快的就想到解决办法,“如果你家没地方放就先放我家里,到时看有谁喜欢或适合的,再送人不就好了!” “好主意,就这么办!”白若琳也认同,“你快点把东西收一收吧,我们一起回去。今天第一波寒流来,还真有点冷。” “是啊。”张卉聿站起身收拾着东西,这么冷的冬夜,早点打烊回家窝进温暖的被窝才是王道。“等我一下。” 她自白若琳身侧越过,走向门口准备锁上门、拉下铁门打烊。 她才蹲下去把玻璃门锁上,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双白鞋,令她一楞,一抬头,一个脸色苍白的白衣女人就跟她隔着玻璃门对视着,女人那双眼睛在雪白的脸上显得特别的大。她吓了一大跳,重心不稳,往后要摔倒。 身后的白若琳眼捷手快,一把扶住了她,让她免于狼狈的跌倒在地。 张卉聿吓得瞪大双眼,满肚子的脏话差点飙出,真是见鬼了!她的心脏差点被吓得跳出嘴巴。 白若琳稍微用力的将她给拉起来站好,把她推到身后椅子上坐下,弯下腰,将玻璃门重新打开。 “不好意思,小姐。”她微笑说道,“我们打烊了。” “我知道,真不好意思。”门口的女孩子讲话声音柔柔的,手往墙壁上一指,“只是我看到这个。” 白若琳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墙壁上是张长宽不过十五公分的红纸条,上头随便用原子笔写着“出租”两个字,底下则是一串电话号码。 想当初张卉聿故意把出租字条做得那么随便,就是不希望有人看到而上门租房子,因为她大小姐根本懒得应付想租屋的房客。却没料到这么迷小的纸张,还是有人看见,这叫有缘吗? 她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张卉聿,懒懒的说:“她是来租房子的。” 张卉聿抚着胸口,心脏还因为方才的惊吓而狂跳着,听到白若琳的话,动作一顿,轻挑了挑眉,身子一侧,越过白若琳的肩膀看着那苍白的女人,好奇的问:“你要租房子?” “是的。”她的回答依然轻柔,“请问是你有房子出租吗?” “对。”张卉聿站起身,走了过来。 “你好。”她很有礼貌的打招呼,“房东小姐。” “我不是房东。”张卉聿摇头,要将房子出租的是她阿嬷,她充其量只是个不太情愿的代理人! 她阿嬷前几年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大手笔的跟建筑公司合作投资房地产,在这个交通便利的地方建了这近两百户的华厦社区。 因为地点好,又是品质挂保证的知名建商开发的,所以当时建案一推出就造成轰动,几乎销售一空,阿嬷手中有跟建商谈好的保留户,但不管别人出多高价,她仍是说什么都不出售,只打算要出租。 “我只是代理人。”张卉聿打量着眼前的瘦小女人,一身白衣,小腹有些不自然的凸起,应该是个孕妇,而且是个很瘦的孕妇。 本来想找个理由打发她走,但是看女人在冬夜里穿得单薄,一张脸近乎惨白,身边还拖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她那所剩无几的恻隐之心蓦然升起。 “如果你有兴趣租可以跟我说,”她的嘴一撇,“我姓张。” “你好,张小姐,我叫秦维桐。” 张卉聿头一侧,“进来吧,外面很冷。” “谢谢。”她的邀请令秦维桐很感激,她很冷也很累,原本今天晚上还不知道要住在哪里,偏偏入冬以来的第一波寒流来势汹汹,幸好墙上那张小小的红纸条给她带来了一丁点的希望。 一进门,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地上的画上。 张卉聿注意到秦维桐的视线,她跟着她一起打量着画,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皱起了眉头,目光在画与秦维桐身上来回穿梭。 白若琳则抚着自己的下巴,看了秦维桐许久,忍不住好奇的脱口问道:“秦小姐,我们见过吗?”她觉得这女人有点眼熟。 秦维桐收回视线,看向白若琳,轻摇了摇头,“应该没有,我不是台北人。” 白若琳搔着头,耸了耸肩,“喔!那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秦维桐微微一笑,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于是将目光转向张卉聿,“张小姐,请问要出租的房子是在这一带吗?” “就在这个社区。”张卉聿的手随意一指。 “在这个社区?”秦维桐露出迟疑的神情,不自在的瞄着四周。 虽然她没在台北生活过,但是也知道这里位在市中心又在大马路边,离捷运站不远、门口有公车站牌,交通便利,租金应该不便宜,她不由得有些泄气,“如果是在这里的话……那就不打扰了,再见。” “连房子都不看一眼就走了?”张卉聿看到她沮丧转身就走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我阿嬷的房子应该没那么差吧?” “不是!”秦维桐停下脚步,连忙摇头解释,“是我的问题,我原本以为房子是在巷子里或是遍远一点的地方……若是这里,我想房租我可能无法负担。” “别急着下结论,看过房子再说吧。”张卉聿淡淡的表示,“还有,这幅画,如果你真的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 秦维桐一楞,这才发觉张卉聿注意到自己不停盯着地上那幅油画的举动,她的脸不太自在的红了起来。 “不用不好意思。”张卉聿指着一旁的白若琳,“这幅画是她从公司带回来的,我们本来还不知道该把画放到哪里去,所以如果你喜欢的话,就给你。”她看着白若琳,“若琳,你应该不会介意对吧!” “当然不介意!”白若琳看着秦维桐,“你喜欢啊?” “喜欢。”秦维桐也回得直接。 “那正好。”白若琳也很爽快,“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有缘人,你喜欢就送给你!” 秦维桐有些受宠若惊,“真的吗?” 白若琳肯定的点着头,“真的!我带回来,本来是想要送给卉聿挂在店里,但你也该看得出来,这西洋画风跟她店里的古朴不搭,如果你喜欢的话,就拿走吧。” 一抹灿烂的笑浮上了秦维桐的脸,喜悦得像是拿到什么珍宝似的,“谢谢你!” 她走向角落,弯下腰就想要将油画给拿起来。 “就算喜欢也别这么急吧!”她的直率令白若琳心中没来由的生起好感,“虽然这幅看起来不大,但也是有点重量,别忘了你现在怀孕,所以先放着,等一下看你要搬去哪里,我再帮你搬!” “这怎么好意思……” “这点小事别放在心上!”白若琳爽快的回答,盯着她身旁的行李,“你老实说,这么晚了,你该不会还找不到地方过夜吧?” 秦维桐困窘的不自觉脸微红。 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白若琳答案,她看向一旁的张卉聿,知道这个代理房东虽然总说自己没有太多同情心,但实际上心肠却软得跟棉花一样。 她俏皮的对张卉聿眨了眨眼,“我们带她看一下房子吧,秦小姐是个没钱又走投无路的孕妇,你若有点良心就知道该怎么做,不过你若没良心也没关系,我家虽然不太大,但也还能给她一张沙发窝着。只是她挺着肚子,躺在沙发上会不舒服,还是我把床让给她好了,不过这么冷的天,我怕我感冒,到时一病不起,这可就麻烦了。” “不要故意说一些想要勾起我同情心的话。”张卉聿不认同的瞟了白若琳一眼,“真不知道我上辈子干了什么坏事,我是要出租房子赚租金,不是开救济院的!但你们一个个却都好像住免钱似的,别说租金收不到多少,有时候还要倒贴管理费!我发誓,等我阿嬷离开了,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房子全给卖了,把你们通通都赶出去!” “好啊!等那一天到了,就算我再舍不得离开你、离开这里,我还是会流着泪,立刻打包行李走人!”白若琳可怜兮兮的回应。 张卉聿不悦的翻了个白眼,知道自己向来只会出这张嘴,真要狠下心她还做不到。 秦维桐不安的看着一脸气愤的张卉聿,对于白若琳的好意她心领,但她的脸皮薄,做不来占人便宜的事。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画作,表情不由得一柔,她只要拥有这一幅画就满足了,“谢谢你们,我还是不去看房子了,再见。” 看秦维桐又要去搬画,张卉聿叹了口气,手一伸,阻止她的动作,“真不知道你在别扭什么,把东西放着,一幅画应该没有比找住的地方重要。” 第二章 一个孕妇在又冷又湿的夜里来到她的面前,没有地方可以去,看样子身上还没几个钱,她张卉聿有能力帮忙却不伸出援手的话,只怕日后会遭天谴。 看着张卉聿,秦维桐发自一个来自内心的轻快微笑,“谢谢你,张小姐,你不但漂亮心肠又好,我很感谢,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也不瞒你,我刚到台北,身上没钱,就像你刚才说的,租房子是要赚租金,不是开救济院,你还是把房子租给有能力负担的人。谢谢你,真的谢谢你的好意!你们愿意割爱,给我这幅画,对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听到秦维桐的话,张卉聿惊讶得嘴巴微张,这女人脑子不正常吗?只是一幅画就令她满足了 “你还好吧秦小姐”一旁的白若琳则直接多了,她一脸难以置信,很实际的说:“这是一幅画,不是一堆钱或是一堆吃的!” 秦维桐有些吃力的搬起地上的油画,笑得灿烂,“因为我好喜欢这幅画,只要拥有它,我就觉得好幸福!” “一幅画就觉得幸福你这女人也太容易打发了吧!”白若琳摇着头,不是她市侩,而是她实在穷怕了,所以立志要当个有钱人。 秦维桐脸上只是挂着淡淡的笑,点头道别离开。 白若琳伸出手拉住了她,她手心感受到的冰冷令她心一惊,关切的皱起了眉头,“你的手好冰。” “今天有点冷。”秦维桐轻描淡写的说。 张卉聿在一旁咕哝着摇头,“你是个孕妇,不懂得照顾自己也得顾念一下肚子里的小孩!别这么倔强,有人帮的时候,就赶快死命的拉住吧!不要去想什么钱或自尊,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那些没用的东西都可以下地狱去了,难不成我想把房子租给你,还得跪下来求你搬进来吗?” 张卉聿的话令秦维桐沉默了下来。 看着她无措的神情,张卉聿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这女人不只脸皮薄,还有单纯的个性,她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迳自将玻璃门重新关上,再一次蹲下来锁门。 不过门才落锁,一站起身,玻璃门外的高大身影却再次令她吓了一大跳,那一身如撒旦的黑,无预警的遮住她的视线,这次白若琳可来不及上前扶住她,她吓得重心不稳的摔在地上。 “靠!”她再也忍不住的说脏话。 刚才被一身白的秦维桐吓一次还不够,现在又来个一身黑,这世上什么怪事都要找到她头上来才行吗? 秦维桐见张卉聿跌倒,连忙将手中的画放下,上前把她扶起来。“张小姐,你没事吧?” 张卉聿皱着眉头摇头,一股气生起,用力的将门打开,还没开口破口大骂,门外的高大男人已面无表情的伸长手,将一个信封送到她面前。 张卉聿瞪着他,她很怀疑—她是上辈子放火烧了他家还是杀了他爹娘,所以现在才三不五时就得看他这张没有温度的冰块脸。 他叫康哲行,是她阿嬷古怪的房客之一,张卉聿不愿提醒自己,这个古怪房客也是她一时同情心大发才租到她阿嬷的房子,所以她常被气得牙痒痒的原因,追根究底到最后,始作俑者是自己。 今天七号,是康哲行交租的日子。他活像是个山顶洞人,生活在远古时代,说不懂什么转帐交租,总是亲自交现金给她。 算算这家伙跟她阿嬷租房子超过一年了,要不是因为在带他看房子的时候,他有开口说过话,否则她还真会怀疑他是个哑巴。 张卉聿嘟了下嘴,指着站在面前的康哲行,侧身对秦维桐说道:“我告诉你,你真的不用把我的一时良心发现放在心上!当初这家伙跟我租房子的时候,也是一穷二白,连第一个月的租金都没有,更别提押金之类的了,但我还是把房子租给他了。他一住也住了一年多。” “不会吧!你那么穷啊”白若琳惊讶的看着康哲行。 白若琳和康哲行住在同一层楼,经常会遇上,加上康哲行开计程车,所以她还挺常叫他的车,彼此不算陌生。 不过她常叫他车的原因,当然不会是由于什么敦亲睦邻,最主要是康哲行会打折扣,还允许她一个月再结车钱,先享受后付费,她这么贪小便宜,要坐车自然就会想要找他。 康哲行对白若琳的问话没有半点回应,依然是面无表情。 秦维桐不自觉的抬头看了高大的康哲行一眼,目光正好与他对上,他冷冷的神情令她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别怕,他只是表情比较难看而已。”白若琳安抚了一声。“等你住下来,看久了,就习惯了。他当你是空气,你也可以当作没看见他。” 张卉聿伸手接过康哲行手中的信封,挥了挥,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他却像没有看到她的动作似的,一动也不动。张卉聿不解的看着他一双黑得发亮的眸子。 “扑克脸,你要她点一下金额对不对?”白若琳在一旁忍着笑意说。“你不当着他的面算清楚,他是不会走的!” 张卉聿在心中叹了口气,抽出信封里的钱,这家伙除了不爱讲话之外,另外一件令她不能理解的事就是每次他交租,她都不在乎他有没有短少,但他却很计较,坚持要看着她抽出里头的钱,算个仔细没有错误才会离开。 她很敷衍的快速数了一遍,然后挥着手,“好啦,没错!你可以走了,我要带人家看房子。” 他点了下头,她猜—这是道谢吧? 他跟她租了房子之后没多久,就跟附近的一间车行签约,开始了开计程车讨生活的日子,虽然总是挂着一张冰块脸,生意却出奇的好,这附近的婆婆妈妈都爱叫他的车,甚至还有人打算替他介绍对象。 在这个怪事不断发生的年头里,“酷”竟然也成了一种独特的魅力指标。 她和白若琳常在私底下讨论这个没温度的男人,总觉得那些想要跟他扯上关系的人脑子有问题,人生苦短,何苦对着一张冰块脸过日子,跟自己过不去?纵使这家伙长得再帅,也只有脑子不正常的女人才会想要跟他相对一辈子。 “走吧。”再次将门给锁好,她顺手替秦维桐拉着行李,要白若琳拉着一脸迟疑的秦维桐往后走。 店里的后门可以直通社区中庭。 “跟着来吧。”白若琳给了秦维桐一个微笑,“画先放在店里,如果房子看了喜欢,我再帮你搬上去。我也是跟卉聿租房子的房客之一。她是个好人,如果你真的有不方便的地方可以老实告诉她,她能帮的绝对会尽力帮你!” 张卉聿当做没听见白若琳的话,自顾自的介绍着,“这里有管理员,安全方面不会有问题,二楼有健身房和室内游泳池可以自由使用。”张卉聿领头走向电梯,她微转身不着痕迹的瞄了眼秦维桐的肚子,淡淡的开了口,“你一个人带着行李过来,是打算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秦维桐的手在她的目光底下,不自在的摸了摸肚子,迟疑的点点头。 张卉聿跟白若琳交换了好奇的一眼,但她们都识趣的没有多问。 张卉聿继续说道:“如果只有一个人,就租小一点的房子,我出租的房子有三种坪数,比较小的是二十坪,正好八楼有间空房是二十坪,适合你住。另外两间一间被若琳租走,另一间就是那个扑克脸住的。” “可是我真的没有太多预算可以花在租屋上头。”这个现实问题依然挂在秦维桐的心里。 “看过房子再说吧!”张卉聿也依然回这么一句话。 三人停在电梯门前等待,一旁的白若琳注意到秦维桐在微微发抖,她不禁皱起了眉头,“今天晚上有寒流来,你没外套可穿吗?” 秦维桐迟疑一下,“我的外套就穿在身上。” “这算哪门子的外套!”看着那件薄薄的长袖罩衫,白若琳轻摇了下头,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她,“先穿我的。” 秦维桐一脸受宠若惊,连忙推拒。 “穿着,”白若琳直接将外套给披在秦维桐的肩上。“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别感冒了。” “是啊,穿着吧。”张卉聿也跟着说,“等我回家再拿件外套给你。” “谢谢!”秦维桐感动得眼眶泛红。“你们人真好。” 张卉聿一看她眼眶红像是要哭了,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对于眼泪,她可是一点都不能招架,“拜托!这又没什么,反正我外套很多,不给你的话,我也是要丢掉,所以你不用太感动。” “是啊!”白若琳拍了拍她的脸,“卉聿是有钱人,我也都是捡她不要的衣服,你别哭。” 张卉聿没好气的看着白若琳,这种瞎话都说得出来?她忍不住摇头叹息,却顺着话说,“对啊,衣服只是小事,别放在……” 张卉聿的话语因为看到停好车,走进来的康哲行而隐去,空气好似在他出现的同时凝住。 康哲行面无表情的站在她们的身旁等着电梯,连瞄都没有瞄她们一眼。 毕竟也认识了一年多,张卉聿和白若琳把他冷漠的态度看在眼里,人家酷哥不理她们,她们俩也指好将他当成空气。 突然一件黑色大外套无预警的落在白若琳的身上,她被吓了一跳,猛抬头看向一旁的康哲行。 谁也料想不到,他竟然会把外套脱下来披到白若琳肩上。 三个女人的目光同时落到他身上,可康哲行依然一副酷样,没有对自己的举动做出任何的解释。 这家伙……一抹微笑浮上了张卉聿的红唇与眼角,小动作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子,纵使不太了解他,但她也肯定他不是什么坏人,只因他虽然总是一副冷酷样,却总不吝于对人伸出援手。 白若琳忙不迭的将外套还给他,“拿去,我不需要。” 康哲行没有将自己的外套给拿回来,这时,电梯门开了,只见他头一侧,要她们三个先进去。 张卉聿手一伸同时推了白若琳和秦维桐一把,“进去吧,人家也是好意,若你真的介意,大不了有机会再谢谢人家就好了。我说的对吧?扑克脸!” 康哲行不予置评,最后走进电梯,将门给关上。 秦维桐走出家门,只顾着注意看手中的纸条。 这是她今天打算去面试的公司住址,因为太专注,没有注意前方,所以一头撞上了什么。 她惊呼了一声,一抬头就看到一身黑的康哲行。 “不好意思!”她吓得退了一大步。 康哲行只是瞄了她一眼,没有多说话。 她僵着身体站再他的身旁等电梯,不太自在的打着招呼,“早安……”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当是响应。 秦维桐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个人真是冷得令人不自在。 “东西掉了。” 她愣了一下,缓缓的抬起头,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侧脸,“啊?”她好像第一次听到他开口说话。 他转过身,让她看清楚他整张脸,他表情没有改变,手指着地上,“妳的东西掉了!” 秦维桐的心一惊,低下头,这才注意到地上的纸条,大概是刚撞到他时手一松掉了,她忙不迭的弯下腰去捡,抬起头后,她给了他一个道谢的微笑,但是他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秦维桐脸上的笑容隐去,只好又默默的低头继续看着手上的指,心想身旁这个人一定很不喜欢微笑。 此时身后传来的开门声音像是她的救星,秦维桐将头转像声音出处,就看到白若琳嘴里咬着土司打开铁门,走了出来。 第三章 “早安!”她微笑的打着招呼。 “早!”白若琳也回以爽朗的笑容,不过一看到康哲行,她就扮了个鬼脸。 秦维桐见状,忍不住笑了出来。 “昨晚睡得还习惯吗?”白若琳没有理会康哲行,径自问着秦维桐。 她用力的点着头,“真是谢谢妳,昨天晚上妳跟房东小姐还替我铺床。对了!今天我会去买套新的床罩组还妳。” 老天爷对她还算不薄,让原本不知何去何从的她,再飘雨的夜晚遇上了贵人,顺利的找到一个舒适的小喔。张卉聿绝口不提房租的事,只说她暂时住下来,她回去跟家里长辈商量之后再给她一个答案,而张卉聿和白若琳都尽力替她打点环境,让她可以住的舒适。 “小事一件别放在心上。”电梯门打开,白若琳和秦维桐走进去,康哲行最后,白若琳不着痕迹的瞄了站在一旁的康哲行,“扑克脸,你也要去我们公司附近排班,就顺道载我一程吧?我会付钱的,不过你要算便宜一点,毕竟我是坐顺风车!” 康哲行嘴角微扬了下,点了点头。这个女人真的是死爱钱! “妳要去哪里?”白若琳一看他点头,乐得笑开怀,侧身问秦维桐,大方的慷他人之慨,“要不要顺道载妳一程?” “不用了。”秦维桐连忙摇着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为了帮她,她和房东小姐昨天折腾了大半夜,她可不好再麻烦人。 “好吧。”白若琳也没有勉强。“不过妳要我帮忙的话,别客气!” 她点点头,电梯也很快到了一楼。 三个人踏出小区大门,早晨温柔的阳光立即洒向他们。 “下了好几天的雨,”白若琳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深吸了口气,“今天可终于出太阳了!” “是啊!”秦维桐的心情因阳光的温暖而轻快了起来,在心中加强自己的信念,从今天开始,她要学会遗忘过去,展开一个崭新的人生。 她笑着对白若琳和康哲行挥了挥手,转身往捷运站的方向走过去。 看着她走入人群,康哲行收回自己的视线,网自己停车的位置走去时,丢了一句,“她需要的不是载她一程。” 听到康哲行开口的白若琳有些意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几个大步追到他的身旁,“什么意思?” “她需要一份工作。”康哲行语调没什么起伏的开口。 “她需要一份工作?”白若琳好奇的重复他的话,“你怎么知道?” “世界上很多事妳该学着用心看。我去开车。”他冷淡的丢了一句,酷酷的走远,“她是孕妇,不好找工作,若有缺,让她去妳工作的地方上班吧!” 白若琳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动作,然后又看向走远的秦维桐,虽然康哲行说话的口气令她很不爽,但她暂时不跟他计较。将手中的吐司一口塞进嘴巴哩,几个大步追上了秦维桐。 “妳会用缝纫机吗?”白若琳劈头就问。 秦维桐有些意外的看着挡住她去路的白若琳,困惑的点点头。 “好极了!”她一笑,“妳要找工作的话,就跟着我来吧!” 秦维桐忍不住瞪大了眼。“妳怎知道我要找工作?” 白若琳一愣,要她老实说是康哲行提醒的,她面子可挂不住,所以她大言不惭的回道:“当然是因为我很聪明啊!走吧,别发呆,我上班快要迟到了!” 白若琳拖着秦维桐,在她还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就已经把她给推上康哲行开过来的车。 一上车,白若琳就自顾自的说道:“我在一家婚纱公司上班,是个新娘秘书,是做负责替结婚的新人弄弄礼服、拍拍照的那些工作,正好礼服部缺了个人,工作还算单纯,最主要是修改衣服,薪水不算太高,不过应该可以应付妳的生活开销,如果妳很急着找工作暂时找不到的话,这份工作你可以考虑看看。” “可是我怀孕,妳的公司不介意吗?” “这点我会跟我的上司谈谈!”白若琳也不否认她怀孕的事是个问题,“我们经理本来是不打算再找人,因为我们的婚纱公司要转让,谁也说不准接手的人会怎样安排,不过我去求求经哩,或许她会通融一下,我们经理人不错!” 秦维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妳说──妳们公司要卖?” 白若琳点点头,“是啊!” “为什么?”琴为同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是业绩出了问题吗?” “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公司的业绩很好,我想不是营运的问题,而且这间店存在的意义向来都是精神大过实质。我们的两位老板姓古,是一家食品上市公司的两位少东,家里做大生意,婚纱公司是赚是赔压根不会放在心上。两位少东小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店是妈妈跟个摄影师再婚之后合开的,母亲死后,就把公司留给两兄弟。 “原本兄弟俩当年接手时是打算转卖,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让小的那一个改变了想法,最后不但留下了婚纱公司还重新装潢,又请人画了昨天送给妳的那幅画,还因为要替重整的公司做宣传,请了几个模特儿来拍了一连串宣传照,就因为这个原因,我们副理──就是二少爷,认识了他的老婆,她是当时替公司拍照的其中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模特儿,妳听到这里,一定觉得这是个甜蜜又浪漫的麻雀变凤凰的幸福故事对吧?” 秦维桐闻言,不由得敛下眼眸,掩去心中五味杂陈的神色。 “才怪!”白若琳不屑的一撇嘴,自顾自的继续说:“结婚没几年,副理他老婆就红杏出墙,两个人在今年离了婚,要卖公司的消息就是从那个时候传开来的,想想也是,留着这间充满回忆的店对我们副理来说该是一种折磨吧,他铁了心想要卖了。我每次只要想到这件事就一肚子火,我工作做得好好的,却因为那女人不安于室害我可能会失业,真是他妈的!” 秦维桐在心中叹了口气,实在找不到一丝勇气告诉白若琳,她口中那个红杏出墙的可恶女人是她如今在这世上为一的亲人,而她口中那个铁了心要将店卖掉的人是她的表妹夫──一个她一生都无法碰触的男人。 她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脸色微白。 出租车在婚纱公司店门口停了下来,白若琳率先下了车。 秦维桐迟疑的跟在她的身后,车门一关,康哲行也没拿钱,油门一踩就走了。 “我跟他都是月底再一起算!他车行固定排班的位置就在这附近,所以他就算不载我,也要来这哩!所以只要时间能配合,都不用跟他客气。”没等秦维桐开口询问,白若琳径自回答,接着拉着她的手直接近了门。 踏进店里,秦维桐的脚步因为柜台后方的画而停了下来,她看过这幅画,在三年前──  一片苍茫的雪地上,女神依然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带来温柔与平静,望着图,她不由得怔忡出神。 白若琳注意到了她的举动也停下了脚步,露出一个浅笑,在她身旁解释,“油画共有春、夏、秋、冬四幅,昨天我搬回去的是秋天,因为要顶让,郑经理就没有放回仓库去,所以我就拿回去,后来的事妳都知道了。” 秦维桐的眼底闪过光亮,期待的转身看着白若琳,“如果画要在换下来,我可以……” “可以!我知道妳想要。”白若琳一笑,对她眨了眨眼,“等这个冬天接近尾声,要换上春天的图时,我在问一下郑经哩,她同意的话,我就把这幅画拿回去给妳。” “谢谢!”秦维桐露出灿烂的笑容。 “只是妳为什么会喜欢这些画?这些画虽然漂亮,但放在住家也显得大了些。” 秦维桐不知道从何解释起,只是淡淡一笑,“就是喜欢。” 听到她的话,白若琳先是一楞,接着依校,没有追问,“走吧!”她带着她走向楼梯。 “我去看一下经理来了没。我们经理姓郑,我们都叫她郑姨,她是看着这家店从无到有的老臣。在这里工作的人都不错,除了lily──”她扮了给鬼脸,“她跟我一样是组长,不过做人很势利,妳就避着她一点,只要不跟她起冲突,在这里工作应该会很愉快。” 秦维桐点着头跟在她的身旁,踩着有点轻飘飘的脚步跟在她的身后。 昨天寒流来袭,冬天的脚步近了,但她好似没有察觉,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婚纱店里的光亮,直到打烊。 看到白若琳搬着秋天的那幅油画离开,她的脚步不自觉得跟着她,那女神的图案轻扯着她的思绪,因为他知道这画是出自谁的笔下。 三年前,她来这家店的那一天是他和表妹要拍婚纱照的日子,她站在门口许久,看着图出神,连他站到自己身旁许久都一无所觉。 直到他出声问她是否喜欢,她才不自在的夸画漂亮。 而他只淡淡的丢了一句──“这是我画的。” 秦维桐用力的闭了下眼,听到店要转让,她感到难以置信,很难想象眼前的一切都将走入历史,代表着幸福的女神图腾在这间婚纱店里随处可见,这个安详美丽的女神会带来祝福── 她无意识的跟着白若琳的脚步登上回旋的楼梯,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他的脸,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脸上的笑容,他身上有一份贵族的气息,黑发如同子夜一般,眼眸总闪着对未来期待的闪耀光亮。 他完美得如同天神,最后却娶了她的表妹,成了她一辈子无法碰触的男人,随着时间过去,她与他之间的距离依旧遥远。她可以看出他的不快乐,她看着他心境的转变,看着他不再有初识那时的开朗、幸福。 她心疼他,却无法给他安慰。 在他落寞时,出自他笔下的女神可否给他带来一丁点的平静?一阵晕眩突然袭来,秦维桐赶紧抓住栏杆,稳住自己的身子。 “妳没事吧?”走在一旁的白若琳眼捷手快的伸出手扶住了她,一脸惊魂未定,她是孕妇,摔下去可就糟了,“小心点。” 缓缓的,秦维桐深吸了口气,“我没事。” 白若琳眉头微皱,手担心的轻抚上她的额头,“妳确定妳没事吗?妳的脸色好难看。” 她连忙挤出一个安抚的微笑,“真的没事,只是突然有点头晕。” 白若琳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上楼,二楼放眼望去全是各式各样的华丽礼服。 她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来,走去到了杯水,一张嘴忍不住叨念,“妳这样可不行,虽然我可以帮妳跟我们郑经理说好话,让妳有机会得到一份工作,但妳自己的身体也要吃得消。明明怀孕却瘦得跟竹竿一样,从今天开始,妳得要开始努力吃点好东西才行。” “我会的。”秦维桐的脸上浮现对自己虚弱身体的无奈,“对不起,给妳添麻烦了。” 白若琳将水杯递到她手上,“别一直把对不起挂在嘴上,跟我这么客气就是不把我当朋友。我这个人很直接,不说客气话,没什么大缺点──”她侧着头想了一下,“如果爱钱是缺点的话,我有这么一丁点的小缺点,因为这世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钱才是真的。” 她的直截了当令秦维桐忍不住笑了出来。 “妳笑起来真漂亮,”白若琳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真的觉得妳很眼熟……对了!像我们公司的画。” 秦维桐的心一惊。 第四章 “难怪妳会喜欢我带回去的画,妳的笑容跟画中的女神很像。”白若琳兴奋的说道,“只是妳好像忧郁了一点,不过笑起来就像了!” “巧合吧。”秦维桐敛下了眼,“只是巧合。” “是啊,巧合。”白若琳也没有多想,“因为画中的女神是我们副理那个没良心的前妻。我看过本人几次,妳跟她长的有点像,不过她虽然美艳,笑容却没有妳真诚。” 她的头低垂着,脸变得更苍白。 白若琳注意到她的异状,轻拍了拍她的手,“我不知道妳遇到了什么事,或许有一天妳可以告诉我,就算帮不上忙,至少可以分担一些忧愁。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妳得开心点!看看这里,灯光温暖、气氛温馨,只要一踏进这儿就可以立即感受到幸福。别总是愁眉苦脸的,反正就算天塌了,也有个儿高的人顶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应该认定这是最好的安排,这样不管经历什么、面临什么,心里都自然会坦然了!” 白若琳乐观的话语令秦维桐想起了死去的外婆,每次她失意的时候,她的外婆总能用几句简单的话语提振她的精神。 “你们老板常到这里吗?”她迟疑的开口问。 “老板?妳指副总和副理两兄弟吗?” 她不自觉得敛下眼,掩去思绪,微点了下头。 “如果妳想看到他们的话,妳可能要失望了,副总很不喜欢这间婚纱公司,据说他一直都很不能谅解他的母亲爱上另一个男人,选择抛夫弃子,最后还开了这家象征爱与幸福的店,所以他一次都没来过!至于副理,他之前挺常来的,郑姨提过他很像他死去的母亲,个性活泼又开朗,不过这几年变了,我在这里工作一年多,只见过他一次,现在公司要卖,更别指望会有机会再看到他。他们兄弟俩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跟我们这种市井小民没什么接触的机会。” 在这里不会遇上他……秦维桐的目光微敛,很难解释心头的感觉,有失望却也松了口气。 “郑姨来了。”白若琳听到底下的招呼声,她拍了拍秦维桐的手,连忙走向楼梯的方向。“妳坐一下,我去跟她谈。” 秦维桐点头看着白若琳走远后,目光缓缓游移在四周的典雅设计,心中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来到这里。 她原本在心中发誓要彻底与过去断了一切的联结,不再与他有交集。 但是阴错阳差的──她竟然坐在这里,渴望得到一份工作。 婚纱公司的象征是女神也是天使,象征幸福与爱,女神的笑容像她,她的笑容有着幸福的滋味…… 她细细的思索,待在这个属于他的空间里,似乎多少缩短了他俩之间那道仿佛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这个体悟令秦维桐的嘴角不自觉得弯出一个弧度。 郑经里原本是不打算再请人,但当她看到秦维桐时,先是沉默,最后还是点头同意让她在这里工作。 秦维桐从她的眼神改变知道,她认出了她──虽然过了三年,而且只有一面之缘,这个郑经里还是一眼就认出她,知道她是郭瑞茵的表姊。 秦维桐感激她没有多说什么,只交代她要好好工作。 接下来几天,秦维桐渐渐的习惯婚纱公司的工作。 就如同白若琳在一开始所言,她的工作很繁琐,有时还不能准时下班,不过秦维桐没有太多的怨言,毕竟能在众人的帮助下有了安定生活已经是该谢天谢地了,哪有什么好挑剔,她很珍惜这份福气。 她坐在小小的修改室里,这是她工作的地方,几乎从上班就待在这里直到下班,没有跟太多人接触,她仔细的检查今日送还的婚纱,记录之后准备送洗。 她往身旁的柜子瞄了一眼,等会儿她还得修改明天要拍照的新郎的裤长,弄完之后,她就可以下班回家了。 柜子的最角落有张相片令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第一天上班时,她很尽心的打扫这间修改室,却意外的翻到这张掉在柜子后的相片。 相片是个笑得温柔的美丽女人,她坐在这间修改室修改衣物,一双清澈的眼睛透过镜头像会说话似的闪着光亮。 秦维桐将相片交给郑经理,她见了也很惊讶,因为这是古奕青的母亲──傅心怡。 这份突如其来的缘分令秦维桐心中有股温暖的喜悦。 她从没见过她,但从古奕青的口中,她很熟悉她,就如同她也是自己的母亲似的,郑经理似乎能体会她的感受,将相片交给她处理,所以虽然经济拮据,她还是特地去买了个精致的相框将相片放好。 看着相片分神的当下,她的手指被藏在婚纱里忘了拿走的别针给刺了一下,她不禁惊呼,看着手指迅速浮现血滴,她将受伤的指头放进嘴里,空着的手在礼服上翻找着,将那根没别好的别针给拿下来。 “妳没事吧?”一个低沉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身后。 她先是一惊,连忙转过身,因为入目的熟悉五官而惊讶得双眼大睁。 古奕青低头看着她,也认出了她,他的神色一冷,“妳怎么会在这里?!” 秦维桐的脑子先是一片空白,听到白若琳的说法,她还以为他不会再出现在店里,没想到…… 看着她的脸色转为苍白,他嘲弄的对她扬了下眉,“看到我,有必要吓成这样吗?” 秦维桐的身躯因为看到他神情严肃而紧绷,她的手不自觉得紧张扭绞再一起,有些颤抖的开口,“是有些惊讶看到你,因为我听其他同事说,你基本上已经不进公司了……” “同事?”他的面色冷硬,淡淡的重复。 她的心跳几乎加快了一倍,移开目光,用颤抖的手继续手边的工作,紧张的说道:“我在这里工作。” “工作?”古奕青的手压住桌上的礼服,阻止她的动作,低下头,若有所思的打量她。 她因为他的靠近而急忙缩回自己的手,在他审视的目光底下,突然有点头晕的感觉。 “妳为什么挑这里工作?”他已带着讥讽的口问说,“别跟我说妳不知道或忘了这家店是我的,我不会相信。” 他的眼底沈过一丝陌生的严厉,令她的心一沉。 秦维桐想起了总是任性的郭瑞茵,她仗着自己年轻貌美,为所欲为,纵使嫁给了古奕青这个众人羡慕的对象,她依然不满足,最后竟狠心的破坏婚姻的誓言,狠狠伤害了他,跟着另一个男人远走高飞。 他们离婚后,她没见过郭瑞茵也没再见过他── 在再受了伤的古奕青的心目中,她和表妹早就成了一丘之貉,一个工于算计的女人,她出现在这里,他自然会有所怀疑。 “我知道这店是你的。”她敛下眼眸,不动声色的将被压在他大手底下的礼服给拉过来,“不管你相不相信,一切都只是巧合……我正在找工作,而刚好一个朋友在这里服务,所以就替我介绍,就只是这样,没别的。” 她不算说谎,只是省去了一些重点没有提。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正在思索着她话语的真假,最后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就算有人介绍,妳也能拒绝,世上的工作这么多,为什么来我这里?难道妳还听不懂我的话吗?这辈子我不想跟妳或者那个贱女人再扯上关系,妳却偏偏出现在我的地盘上,妳又想做什么?这么多年了,妳还不放过我吗?” 她垂下眼,做着手边的工作,被他的话刺的想哭,但是她知道眼泪只会使现在的情况变得更糟,于是她强忍着。 “不好意思。”她轻声说道,“我做完今天的工作就走,是我没有分寸,不该找工作找到这里来。” 话声一落,一片寂静,静得可以听见针落地的声音,秦维桐低头专注的做着自己的工作,她不怪他冷酷得几乎不近人情,这些日子的遭遇,他也真该受够了…… 古奕青的眼角余光瞄到了柜子上的相片,他的心头一震,走过去拿起相框凝视着里头的人。 她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轻声的说道:“你妈妈很漂亮。” 他重重的将相框放下,转身黑眸锐利的看着她。 她被他一瞪,手不由得一抖。 他不想追问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一张相片,因为他想要抛下过去,包括她母亲总跟他说的真爱与幸福……那都是假的!如今他明白,只要不期盼,心就不会痛。 “对不起,你别生气。”她急促的说道,“关于瑞茵……还有我,一切的一切,我真的很抱歉!” 他的脸庞线条僵凝,神情显得更漠然。 想起了郭瑞茵,依然令他感到反胃,她美丽却自私,给了他此生难以洗刷的耻辱,当年她是替他婚纱公司拍摄宣传照的小模特儿,在拍摄结束庆功宴上,他才知道她是秦维桐的表妹,一开心就跟她多喝了几杯,隔天起床却与她在同一张床上,他不认为两人有发生什么,不愿娶她,但她却说她怀孕了,秦维桐指责他并要他负起责任,也许是觉得秦维桐能满不在乎的要他娶别人,根本不在乎他,他心灰意冷下最后还是娶郭瑞茵为妻,结婚之后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孩子,一切不过只是一场骗局。 三年前的婚姻,没有感情基础,本来就是岌岌可危,即使他一度有心经营,瑞茵却无心,她年轻又爱玩,纵使结了婚,人生对郭瑞茵而言还是只有无止境的玩乐而没有一丁点的责任。 他们的婚姻不稳定,但这从来不在郭瑞茵的考虑之内。 他永远记得最后一次见郭瑞茵那天她所说的话。 在她要离开的半个月前,她告诉他,她做试管手术成功了,她怀孕了!而半个月后,她却说她爱上别的男人,要跟他离婚! 那孩子呢?! 她只是冷漠的告诉他,“孩子已经处理掉了!” 就算他厌恶她,可对孩子的到来他也是有期待的,毕竟那是他的骨肉,那时他气得想要杀了她,但最后他什么都没做,冷静的联络律师,彻底的让这个女人消失在他的生命之中。 现在他想到这件事,心头依然气愤。 在他愤怒的瞪视下,秦维桐恐惧的低下了头,连最后一丝看他的勇气都消失无踪。 她可以理解他的愤恨,他这般优秀的男人,但郭瑞茵不懂珍惜,还让人如此难堪……而她也没两样。 “不好意思!副理,我已经送陈先生离开了!”郑经理带着白若琳出现在门口,尽责的说道。 古奕青深吸了口气,脸上重新挂上冷漠的面具转过身,“嗯,辛苦妳了。若没有事,妳们可以下班了。” “是。”郑经理瞟了秦维桐一眼。古奕青的母亲在世时,她便在这里工作,她对待古奕青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般,所以很多事她心里都明白,只是聪明的从不多说,“她是我同意录取的,工作很认真也很勤奋,我很欣赏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员工。” 古奕青静了一会,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妳回去吧!” “副理再见。” 郑经理走了,但白若琳却没有跟上,只是留在原地,古奕青对她轻挑了下眉,她露出一个笑容,指了指秦维桐,“我等她。” “今天很冷,别等我了。”秦维桐贴心的说,“我还有几件长裤要修改,还要一点时间,妳先回去吧。” “没关系,大不了打电话叫扑克脸来载我们,运气好的话,她还在附近排班。”白若琳不着痕迹的将目光飘到古奕青身上。 第五章 今天他是跟有意收购他们婚纱公司的买家一同前来,自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是冷冷的,不过她倒对他一进门就驻足在油画前面的神情印象深刻。 她可以看出他很喜欢这些油画,但他最后却选择将画连同这家店都抛下。说不好奇他心境的转变是假的,现在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她当然不会放过。 “若天天这样下去,”秦维桐忍不住叹道,“我工作一个月的薪水都不够付出租车费!” “没关系,一切有我。我们不但是邻居又是老顾客,大不了叫扑克脸打个折扣。”白若琳的注意力还是在古奕青的身上。 秦维桐看出了白若琳的好奇,但是她实在不好当着古奕青的面多说些什么,说到底,她表妹做的事情可一点都不光彩。 她站起身,去一旁拿起长裤准备修改。 古奕青在一旁沉默的看着她,因为方才她坐着又有礼服挡着,所以他压根没有发现她微隆起的腹部,此刻,他的眼眸因为惊讶而瞪大,高大的身躯挡到了她的面前,“妳怀孕了?!” 秦维桐的身躯一僵,不敢看他。 “郭瑞茵没提过妳结婚的事!” “我单身。”她简短的回答,并不是很想跟他聊到这个话题,“这件事跟你无关。很晚了,你该走了,我明天就会跟郑姨说一声,不会再出现在你的公司里。” 古奕青盯着她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曾经他是个阳光开朗、乐于挥洒生命热情的人,但在老天爷跟他开了一次又一次的玩笑之后,他变得冷漠也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对秦维桐,他心中不能说没有怨怼,但他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好女人,还独自照顾年迈的外婆,从不说苦。 曾经,他愿意为了她抛下一切,但她却狠狠的将他推开,只因为他是郭瑞茵喜欢的对象。 为了秦维桐,他退了一步又一步,他从没提过他的感受,她似乎也从没在乎过,曾经她以为他恨她,也想恨她,在与郭瑞茵签字离婚那一刻,他就决定抛下一切,包括她,包括这间代表爱与幸福的店!但此刻她却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而且──还怀孕了?! 他感觉心中有个东西冻结了、死了,那也许是一份眷恋,或许还有他的爱…… “我曾要妳跟我一起走,但妳说──”他的声音冷了,“外婆老了,妳不能走,妳要照顾外婆,待在山上一辈子!现在妳认识了一个人,怀了孕,妳就可以丢下外婆,跟他远走高飞了?!” 他声音里明显的厌恶令她难受,她微敛下眼,她从来都不想要骗他,只是这辈子却注定要对他说谎过一辈子,掩去眼底一闪而的落寞,她语调平淡的告诉他,“我外婆死了。” 古奕青心一惊,他对那个和善的老人家印象深刻,虽然没受过太多的教育,却有很豁达睿智的人生观。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她抬起头扬起嘴角,对他淡淡一笑,“你跟瑞茵离了婚,已经是个外人,没有通知你的必要。” 她的笑容在折磨他,他知道她跟外婆相依为命多年,心头肯定不好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妳可以跟我开口。” 他脱口而出的话令彼此都感到惊讶,古奕青想诅咒她更想诅咒自己,他该做的事离她远远的,而不是伸出援手。 她不发一语的凝望着他,在他与郭瑞茵决裂的现在,他还能这么说,纵使只是客套话也令她感动,她有礼貌的对他点点头,“谢谢你。” 他们很靠近,感觉似乎只要伸手过去,就可以完全拥有她,但是他的手却只能紧握着留在身侧。 看着她隆起的腹部,一丝痛苦在他眼底一闪而过,他把手插进长裤口袋里,冷漠回到她的眼中。“郑经理既然说妳工作很认真,我没理由要妳走人。” 他的话令她的心中升起了一线希望,“你答应让我留在这里工作?” “我暂时还是这里的老板,只要员工认真工作,”他面罩寒霜似的看着她,“我没理由叫他走人。” 没有等她回应,他径自转身大步离开。 员工跟老板……看着他的背影,她的唇扬起了一抹苦笑,这就是他们现在的关系,单纯而没有任何情感。 看着古奕青头也不回离去的酷样,白若琳再也忍不住好奇,迫不急待的跑到了秦维桐的身旁问:“妳认识我们副理?” 秦维桐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点了下头,当作回答。 “郭瑞茵,我们老板的前妻,妳也认识?” 秦维桐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接着坐回椅子上,想专注在自己手边的工作上,压下自己纷乱的思绪。 白若琳看着她低头沉默不语,一脸哀愁,不禁举双手投降,“好吧!我知道是我太爱管闲事,问的太多。算了,我不问就是了,妳不要苦着一张脸,小心以后孩子出生也是一张苦瓜脸。” 秦维桐心头依然难过,但是听到白若琳的话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样笑一笑不是很好吗?”白若琳打气的捏了捏她的肩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拿出自己的行事历,“明天我要陪手边的一对新人拍照,所以会早一点进公司,妳明天自己来上班,要不要我跟扑克脸说一声,要他顺便载妳来公司?” “不用了,我自己搭车来就行了。”秦维桐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专注于修改的工作,一边淡淡的开了口,“我不是觉得妳问得太多,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起头……郭瑞茵是我的表妹。” 白若琳翻越行事历的手一顿,脱口惊喊,“妳表妹?!” 副理老婆红杏出墙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那女人在赌场认识了听说比副理还要有钱的男人就立刻离婚跑了。副理会卖掉这间从母亲那里接手过来的婚纱公司,也是因为这家公司让他认识了那个烂女人,毁了大好的人生,今天他还会带着买家踏进这家代表着不堪的公司已着实令人惊讶,不过再惊讶也比不过──眼前这个温柔的女人竟然跟郭瑞茵那个蛇蝎美人是表姊妹?! “我知道公司上下对我表妹的评价。”来这不过几天,秦维桐就已经听了够多的闲言闲语,虽然听在心头难受,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事实,所以她只能沉默,什么话都不多说,“我比任何人都觉得抱歉,因为她不单单伤害了奕……”想起了古奕青离去时说的老板与员工,她改口道!“我表妹伤了副理的心,也让妳们大家可能因此失去工作。” “拜托,这关妳什么事!”白若琳皱了下眉,坐道她的身旁仔细的打量着一脸忧愁的她,“难怪刚才副理会这么对妳……他没把妳赶出去都还算有风度了。真是的,妳该早点说的,这样我就不会介绍妳来这里工做了!” “这怎么能怪妳,”秦维桐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妳也是想帮忙啊,明天等郑姨来的时候,我会跟她谈一下关于我离职的事情。” 白若琳手撑着下巴,眼睛骨碌碌的转动着,“没必要吧?副理走之前也说了,只要员工认真工作,他没理由叫妳走人。所以只要妳想继续留下来,妳还是可以留着。而且妳的肚子越来越大,也不好找工作。今天副理带来的买家,看样子对公司挺有兴趣,他们那些有钱人想的果然跟我们不一样,这个买家据说是要买下这间公司送给到美国学设计回台湾的女儿。若买卖真能成的话,我们的老板就不姓古,妳待在这里,完全不用顾忌!” 一想到这间婚纱公司要卖,秦维桐又感到难过却无能为力。 她的目光不自觉移到柜上的相片,曾经她为了老天爷的安排而感到悲哀,但是她所遭遇的跟古奕青遭受的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今日重逢,他没有对她恶言相向,当场给她难堪,她实在该感激了。 她爱他从没有改变过,但在他心中对她有着仇恨时,她的爱就变得多余……她的双眸变得悲伤,她不该再有爱他的想法,但偏偏管不住自己的心。 她在心中无声的问着相片里的人──若是妳还活在世上,事情是不是会有所改变?这间公司是否还能继续存在?他是否可以依然笑口常开? “妳怎么哭了?别哭啊!”白若琳看到她苍白脸颊滑下的类,连忙抽了卫生纸替她擦着,“怎么了?不舒服吗?” 秦维桐也没料到自己的眼泪会无声无息的滑落,她忍不住无奈的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贺尔蒙失调吧。” “可怜的准妈妈。”白若琳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脸颊,“快把事情做完,我们回家了!我看妳是工作得太累又遇上了我们副理,勾起一些回忆,才会这样。卉聿昨天才跟我说,她要替妳调几瓶适合孕妇的精油,说是可以放松助眠,我看妳的样子,真的很需要。” 秦维桐拿着卫生纸,连忙将脸上的眼泪擦干,为了不让白若琳担心,她露出一个笑容。 虽然才认识不久,但她们都待她像家人,彷佛认识了好久、好久,让她感觉没有那么的孤独。 在婚纱公司路口不远处的咖啡店里,秦维桐小心翼翼的端着装着三个咖啡的托盘。 叫她出来买咖啡的人是白若琳早就跟她提过的lily,共事这一阵子,lily的所作所为也确实令秦维桐明白她是个很会颐指气使、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上司。所以虽然她大可拒绝跑腿买咖啡这种杂事,最后她却没有异议的照办,秦维桐是个不喜欢跟人争辩的人,只求安安稳稳的工作、过日子。 她才在柜台前转身,透过落地窗,目光落再熟悉的高大身影上,手不由得一抖,她连忙稳住,庆幸咖啡没有洒出来,不然可就糟了。 她只当这是一场巧遇,缓缓的走出门口,冷风袭来,她缩了一下脖子,朝古奕青匆匆得点了下头当作打招呼,头一低就急忙要离开。 古奕青的眼神微冷,手一伸,拿走她手上的托盘。 她一惊,抬头看着古奕青。 他在生气,她看得出来,她紧张的说:“对不起!我现在还在婚纱公司工作,我以为……你不介意……” “我不在乎妳现在是不是还在婚纱公司工作,我在意的是妳怀孕了。”他打断了她的话,口气不悦,“确定妳可以做这种事吗?” 她有些困惑的眨着眼,最后意会到他话里的意思,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肚子,虽然因为巧遇他而紧张,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只是怀孕,不是生病,而且不过只是拿几杯咖啡而已,又不重。” 他轻撇了下嘴,头一侧,“走吧。” 她不可置信的瞪着他,“走?!” “我替妳拿,天气冷,快点回公司去吧。” 她看着他,不敢吭声也无法移动,他冷漠不显思绪的神情困扰着她,可他的态度却似乎还关心她,就像初识那时一般…… “走啊!”他居高临下的看她,已冰冷的腔调催促。 他的专制令她垂下了眼,拖着脚步跟在他的身后,刻意与他拉开一步的距离。 她疏远的态度令他有些不悦的挑起了眉毛,他停下脚步,看着她也跟着停下来,“妳很讨厌我是吗?” 在他锐利的目光底下,她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将头低下,“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只是每次面对你都觉得很内疚,你都挑明了说想要忘掉过去,我却还是出现在你的眼前,留在你的公司上班,让你一再想起我和瑞茵……” 他很直接的说道:“妳要留或不留不是我的问题,只要价钱合理,婚纱公司就要易主,到时就算妳想留下来也得看下一任所有者的意思!” 第六章 在这件事上,秦维桐知道自己无权插手,但她压抑不住脱口问道:“婚纱公司一定得卖吗?” “留着也没意义。”他简短的答了一句,“走吧。” 他口气冰冷令她喉头一阵梗塞,沉默的跟上他的脚步,直到路口的交通号志亮起才停下脚步,等待绿灯。 她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他宽阔的背,悲哀的发现,现在她竟然只有在他的身后时,她才敢大胆的凝望他的背影。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楚的传进了他的耳里。 这么多年来,他们都没有再提过往,秦维桐不停的强迫自己淡忘,也说服自己相信他已经遗忘,但这时,纵使知道自己很愚昧,可能让自己难堪,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他没有答腔也没有转身看她。 她继续柔声说道:“四年多前,你骑车在罗马公路,结果下雨了,你跟我同时选择同一个地方躲雨,你拿着相机不停的拍照,让我看了你拍的景色,你说你喜欢摄影也喜欢画画,你想当个自由的艺术家,但你父亲是个严肃的生意人,不赞成你走这条路,可你母亲不同,因为她是个生性浪漫多情的人。其实你像她,真的像她。” 奇迹似的,讲出这些话的同时,她不自觉的放松了下来,她朝他踏近了一步,深吸了口气,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男人气息。 “你说父母离婚很多年,母亲死后留下这间婚纱公司给你和你哥哥,你哥哥没有接手的兴趣,他想听你父亲的建议卖掉,但你却想要留下来,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份礼物代表着一份爱──你母亲的爱。” 他缓缓的转身看她,以冰冷的语气问:“现在我的想法变了,妳又想插手左右我的决定吗?” 她的心因为他的指控而揪了一下,“我从没想过左右你什么。” “没有?!”他嘲讽的一笑,黑眸死盯着她的双眼,“忘了妳带妳表妹跑来找我,要我给怀孕的她一个交代,要我娶她这件事吗?事情结果呢?!她根本没有怀孕,但妳又做了什么?妳说她爱我,我不能跟她离婚!但她真的爱我吗?” 她为他提及的这段过往感到内疚,只是被表妹欺骗的何止他一人而已? 她低声的说道:“我那时以为瑞茵真的怀孕了,她也说她真的爱你,我……”她叹了口气,说得再多又如何,很多事就算是阴错阳差也已经是注定,“但你跟她上床也是事实。” “我很怀疑事实到底是什么?”他冷冷的回嘴。“妳从来没有仔细的去思考过、确认过,只是一味的相信妳那个阴险的表妹!妳也不赞成我与她到香港去做试管,但她在确认成功之后没几天就爱上一个比我更有钱的男人,连商量的机会都没有就把孩子打掉,一走了之!这就是妳跟我强调的『爱』?若这真是爱──我不要了!我这一辈子都不要。” 他的指控就像鞭子打在她心上,无力招架。 看着她的脸色转为苍白,他心一紧,却没有放过她,这些年来的怒火忍不住的爆发,“让我们再来谈谈妳的外婆!妳以前不是很伟大,为了能随时照顾她,宁愿在教会打扫打零工赚钱,说什么一辈子不会离开,一副乐意牺牲奉献的高贵样子,但她才死没多久,妳就挺了个大肚子离开家乡,骗子!妳跟妳的表妹一样是骗子!” 她的心在颤抖,下意识的想要拔腿就跑,不想听他伤人的话语,她脸色发白,目光扫过他的宽肩,最后落在他肩后,不想看到他脸上浮现的讥刺。 “不过郭瑞茵比妳聪明多了,至少她最后来巴上了个有钱人,就只有妳愚蠢到把她当成宝贝宠爱,然后被她一脚踢开。在她眼中,妳就像垃圾一样。” 泪水刺痛着她的眼睛,他很残忍,但是她却没有办法怪他,“我不在乎瑞茵怎么对我,毕竟是我欠了她。” “欠她?!”他气得想要用力的摇晃她,“真是够了!” 她叹了口气,她背着害死郭瑞茵父母这条罪已经太久、太久,久到理智告诉自己她无须为这件事负责,良心却怎么也放不下。 她深吸了口气,不让泪珠落下,不顾他脸上的冷酷,冷静的说:“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我说什么对你都是伤害,但我真的觉得可惜,你说过你并没有真的责怪当年你母亲为了追寻所谓的真爱而离开你,这间公司就象征了你母亲一生的追求──爱与幸福,而她将店留下来给你和你哥哥而不是给你同母异父的妹妹,是因为对你们而言,这间公司该是意义非凡!” “是啊!当年我妈认识别的男人,抛下我离开之后开了这家公司,死了之后还将公司留给我,指望我和我哥相信爱与幸福,认同当年她对爱的义无反顾,但最后呢?!我因为妳,留下了这家公司,却因为留下这家公司认识了妳的表妹……”他冷哼了一声,语调尖锐而讽刺,“意义非凡?!是啊,当然意义非凡!老天爷的安排一步步的毁了我的生活。” 她收回自己的视线,与他的眼神在半空中相遇,灯号转绿,四周的行人陆陆续续移动,可她一步也动不了,他脸上的愤怒使她的眼眶红了,她想除掉他眼中的痛苦,但是她却再也无法靠近。 他恨她,真的恨她!在泪水滑落前,她低下头,不再看他。 在经历过一切之后,她早就不敢期待从他的身上得到任何仁慈的对待,只是看着他脸上挂着凌厉的神情,依然令她难过。 他的脚步移动了,她也拖着脚步跟着。 他们寂静的朝着婚纱公司走去,周遭的人声与车声进不去彼此的耳里。她只是默默跟在他的身后过马路。 失神的她,被匆忙过马路的行人撞了一下,不禁惊呼了一声。 古奕青空出的手立刻扶住了她。 “咖啡──”她担忧的望着他手中的托盘。 他没好气的盯着她,“妳差点被撞得跌倒,但妳还只顾着咖啡?!妳到底有没有脑子,这世上妳只在乎一堆不相干的人事物,却从不在乎妳自己。” 他的讥讽令她突然觉得好累,她无力的头头看着他。真的够了……再多,她就要崩溃了。 看着她蒙上水雾的无奈眼光,他握住她的手腕,让她跟在他的身侧,不让她再走在他身后。 她没有力气挣扎,只能打起精神跟上他的脚步。 “郑经理告诉我,她给妳一份工作是同情妳,因为妳怀孕又一个人生活。孩子的父亲呢?” 秦维桐感觉自己的脸上升起一股热辣辣的难堪,她一点都不想要让他知道她现在的生活状况,更没有料到他会提及孩子的父亲。 他的眼中没有闪过任何一丝情感,只是瞥了她一眼追问着,“孩子的父亲呢?” 面对他的追问,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跟郭瑞茵到香港,对他撒下弥天大谎,谎言压得她心头难受,却没有勇气说出真相。 这是个好机会,她可以全盘托出,彻底放下心头的罪恶感,但是说了之后,对他而言,会是好事吗? 想实话实说的冲动一闪而过,可她与郭瑞茵之间有过承诺,她不能告诉任何人,而且他说他已经什么都不要了──她害怕告诉他,会给他带来更多的困扰,她不想也不能再伤害他。 不告诉他!她深吸了口气,决定不告诉他。他应该放下过去,去追寻属于他的快乐与幸福。 “我不知道。” “妳不知道?!”他的声音掺杂了些许的怒气。“这是什么回答?秦维桐,不要再耍我,我受够了!” 他突如其来的怒吼使她忍不住缩了下脖子,“你别生气,我……”她无助的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轻叹了口气。 她的无奈痛苦显而易见,他的手用力握着她的手腕,“他欺负妳吗?” 她摇了摇头,“没有,他是个好人,只是我……我们……”她顿了口气,幽幽的开口,“我们的缘分总是一而再的错过。” 她的最后一句使他冷静下来,他缓缓的松开了自己的手。缘分总是一而再的错过……就如同他和她,不也总是错过? 她抬起头,温柔的黑眸凝视着他,“外婆去世了,瑞茵也一走了之,只剩我一个人,所以我想要个孩子,我很爱──”她垂下了眼,“很爱、很爱!” 他凝视着她,被她眸子的暖意吸引,她似乎总有能力唤起他内心深处某些遗忘的感觉。 昨天郑经理那一通电话,转述秦维桐的近况令他一夜无眠,他想摆脱她──彻底的摆脱她,但上班时,他的心绪却绕着她打转。 他的心绪复杂,他知道,若他想要一个自在的未来,他就得放下过去,包括与她的点点滴滴,更何况现在她还怀着另一个男人的孩子,但想到她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一切──看着她瘦小的身子,他心中有愤怒,更有没说出口的不舍。 快接近公司门口时,她将他手上的托盘给拿回来,鼓起勇气再看他一眼,轻柔的说:“谢谢你,我知道,现在对你而言,我只是个员工,你的宽宏大量令我很感激,我会好好在这里工作,不跟任何人提到过去,过去对我们来说都太沉重,你和我都得要丢掉,才能够轻松的迎向接下来的人生。” 他的黑眸因为她的话而突然变得阴沉。 他眼神的转变令她觉得背脊一阵发寒,她原本以为他会很高兴听到她顾着他的意思,但他好像更生气了──她退了一步,他真的变得好陌生,不再是那个温柔、开朗的人。在他尚未回应之前,她心慌的转身离开。 她的脚步有些慌张,不敢回头看他是否有跟上,用背推开婚纱公司的大门,拿着咖啡走进去。 “怎么这么久?”lily迎上前,皱了下眉头,“才走几步路就花了快半个小时,我看咖啡都冷了!” “对不起。”秦维桐连忙露出微笑,喘了一口气,柔声的道歉,把咖啡交到lily的手上。 “有几件礼服要修改,但是我没有时间,妳帮我处理一下吧。”lily不客气的交代,“衣服我已经放在楼上了,妳去看看。处理得快一点,晚上新人要来试,我赶着要。” 有些修改工作本来是要lily自己处理,若是平时白若琳在店里,lily不敢这么嚣张,但今天白若琳一早就跟着去拍外景了,所以lily当然把握机会压榨秦维桐这个听话的新人。 “是。”秦维桐也没有拒绝,眼角余光瞄到古奕青的身影从落地窗经过,她头一低就要上楼。 “副理。” 才踏上楼梯,秦维桐就听到身后lily热切的招呼进门的古奕青,她没有回头,只是专注的爬上阶梯。 古奕青没有理会迎上来的lily,几个大步来到秦维桐的身旁。 秦维桐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拿去!”他将手中的袋子拿到她眼前。 她看着眼前的袋子,眼底闪着不解,再咖啡馆外她就看到他拎着这袋子,他现在是要…… 他看她没有动,索性拉起她的手,把纸袋塞进了她的手里。“给孕妇使用的精油!” 对于这份意外的礼物,她感到受宠若惊。 “本来要丢掉的。”他的黑眸定定看着她,直接了当的挑明,“我之前买的,至于要买给谁,妳跟我都很清楚,只不过已经用不上。拿去,如果妳不要,大可丢掉,我不在乎,至于过去——我多希望过去也能像这些东西,想丢就丢掉,若真如此,今天的我,或许就不会这么痛苦!” 第七章 他的话中有着恨意,秦维桐得要非常努力才能压下自己心头的激动,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天知道!她愿意付出一切来换他当时的一个笑容。 察觉楼下同事的困惑目光,她只能紧握手中的纸袋,哽着声音开口,拉开两个人的距离,“谢谢你,副理。” 他脸部线条依然是硬邦邦。 郑经理的身影这时出现在楼梯的顶端,她瞄了两个年轻人一眼,淡然的开口说道:“副理,你来得正好,我有东西要给你看,请你来一下。” 古奕青的眼眸一敛,平静的大步上前。 看着他的背影,难解的情绪围绕着她,抓紧了手中的纸袋,眼眶盈满泪水,但她强忍住了。 “如果你看到她会勾起不快的回忆,只要一句话,我就叫她走人。”郑经理一等古奕青进入办公室之后就这么说。 “公司要易主了,她要留不留等未来的老板决定。”古奕青公事公办的说。 郑经理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还是没改变主意吗?” 他的眼神依然冷漠,斜靠着办公桌,“我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郑经理定定的看着他,“我跟了妳妈大半辈子,看着这间公司从无到有,就算她跟你爸离了婚,嫁给了另一个男人,她也没有放弃跟你们兄弟相处的机会。她一直都很遗憾你大哥到她死都不谅解她当年的行为,但你不同,你热情大方,是她最大的安慰。只是这些年你变了,你对感情越来越有控制力,对你爸爸来说,这该是件好事,但是你天性若不是如此,压抑只会带来痛苦。” 他保持缄默的听着,眼中从未闪过一丝情感。 她柔和的劝道:忘掉过去吧!如果忘不掉,就去面对,就算她怀着别人的孩子,她若过的不好,你还是可以照顾她。” 这下古奕青终于有了反应,讥讽的一扬嘴角,“我没那么大方。” “或许不是你没那么大方,”郑经理微微一笑,“而只是因为你没那么爱她。” 郑经理的话像根针刺进他的心窝 不是你没那么大方,或许只是因为你没那么爱她——这句话不停的在他脑海中盘旋。 “秋天的画我照你的意思丢了,冬天的画挂在墙上,夏天的画在仓库,至于春天——”她走到一旁,将盖在画上的布掀开,只见画里的樱花盛开,天边一抹单调的彩虹,赤脚的女神笑得温柔,她意有所指的说:“你若还想留住,还来得及。” 她的笑教人神魂颠倒,他曾把她当成全世界,她现在却怀着另一个男人的孩子……他耿耿于怀是因为他真没那么爱她?不,他爱她,但也恨她…… 他在画前痴站了许久,就如同他和郭瑞茵结婚前那一夜,他握紧拳头,摇着头,“来不及了!全都过去了,我不想再留。丢了,全部都丢了。” 他的心隐隐作痛,却逼自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郑经理看着他的背影,想叫住他,话到了嘴边却只化成一声长长的叹息。她弯下腰将布拿起,重新将画覆盖,她明白只有他自己想通,婚纱公司或是他的未来才会有转机。 “我们副理虽然冷冷的,但是心地还不错。”知道古奕青送精油给秦维桐,白若琳坐在出租车里忍不住出声赞赏。 秦维桐没有响应,从古奕青下午离开之后,她的心情就一直这么若有所失。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没有掩饰对她的埋怨和愤怒,但他一个转身却送她精油——他反复的态度令她心头五味杂陈。 这些精油是他当时买下来要送给她怀孕的表妹……怀孕的表妹……她头痛得快要爆炸了。 “妳该请他吃饭道谢。”白若琳说。 秦维桐一楞,迟疑的轻摇了下头。 “我怎么觉得妳很怕我们副理的样子?”看着秦维桐一张脸转白,白若琳轻摇了下头,“放心吧,人家已经不计较过去了,若是计较早炒妳鱿鱼,更别提今天还拿精油给妳。” 秦维桐的手不自觉的紧张扭绞着。 白若琳察觉了她的慌乱,叹了口气,伸出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安抚着,“做人啊,心机不可以多,但也不可以少,就要那么一点点就好。我不是要妳占人便宜,只是很实际的分析给妳听听看,古奕青是个有钱人,他家是上市的食品公司,大陆市场的营收吓死人,过一阵子妳就要生了,开销变大,就算婚纱公司不换老板,可工作时数长,薪水不高也是事实,所以妳可以把握这个机会 ,跟副理打好关系,反正是旧识,开口问一下,说不定他会愿意替妳安排一份工作,若是待遇好,到时妳也不用为生活烦恼了。” 秦维桐闻言,头摇得更用力,“我已经欠他很多了,不能再占他便宜。” 白若琳对天翻了下白眼,呻吟了一圣,“这是友情的帮助,就像我或卉聿帮妳的道理一样,不是占便宜!” “妳不懂——”她也希望可以这么单纯简单,但现实并非如此,“我……做错事!” 白若琳挑了挑眉,指正,“做错事的事妳表妹,不是妳。” “可是我是帮凶,我也得负责!” “才没有那种事!”白若琳啐了一声,“妳表妹那么大的人了,总不能做错事都要妳负责吧,妳又不是她的妈!” 秦维桐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很多市,纵使白若琳对她再好,她也没有用气说出来。 幸好车子已经停在张卉聿的店门口,她立刻率先下车。 “这个女人像逃难一样,”白若琳嘟了下嘴,一边下车一边咕哝着,“逃离话题也逃得太明显了吧!” “精油是房东小姐调配的。” 下车的白若琳听到驾驶座传来冰冷冷的声音,不由得停下脚步,他弯要看着车内,“你说什么?” 康哲行转头看着白若琳,“精油是张卉聿调配的。” 她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知道?!” “精油瓶的包装。”他意兴阑珊的应了一句。 他的口气似乎带了一丝瞧不起她的味道,白若琳不悦的看着他,“这么暗你都看得到?” 关于这点,他才懒得回答。 “如果真的是卉聿调的,那她不就认识我们副理?怎么没听她提过?”白若琳搔着头喃喃自语,“以我们的交情,她若真认识我们副理,她绝对会告诉我啊。” “可能妳们的交情没妳想象中的好吧。”他不带感情的射出冷箭。 听到这句话,白若琳不客气的爬回车内,伸出手,打了下他的后脑勺。“不要以为你酷酷的我就怕了你!” 康哲行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瞄了她一眼,“快下车,不然价钱会一直往上跳,看着妳的钱一点点流失,妳不心痛吗?” 白若琳瞄了眼跳动的计费表,说到钱就踩到她的痛处,她立刻下了车。 一进芳疗馆,白若琳就见张卉聿手拿着精油,立刻问到:“真是妳调的精油?” 张卉聿点头,原本今天打算拿调好的精油要送给秦维桐,却没料到有人早她一步先送了,秦维桐将精油拿出来时,她一眼就看出这是出自她的店里。 “妳认识我们副理?”白若琳好奇的坐到了她的身旁。 “我不认得。”张卉聿摇头,“只肯定精油是从我这里卖出去的。” “我们副理叫古奕青。”白若琳自动自发的提供名字。“有没有印象?” 张卉聿想了一会儿,脑中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大概两、三个月前我们小区的张爷爷在我店门口的马路上被车撞了。” 白若琳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件事,但那天事情发生时,她正好跟一对新人到垦丁去拍婚纱照,所以不在。 “那个时候,大伙儿全认定撞到张爷爷的人是那位报警叫救护车的先生,可是那位先生辩解说,他只是来这里看个朋友,离开的时候看到老人家倒在马路旁,才好心的叫警察,他没撞到人。但当时没人相信他,因为大伙儿问他来找谁,他又神神秘秘的不肯说,最后是康哲行提醒我,说我店外有监视器,说不定有拍到。就真这么巧,监视器真的拍到撞伤张爷爷的是另有其人,还了那个先生清白。 “之后他来店里跟我道谢,还要给我谢礼,我不收,他就说,他老婆怀孕一个多月,要我介绍几瓶精油,当时,”她搔头想了一下,忍不住轻笑出声,将手中的精油交还给秦维桐。“他有跟我说他姓古,十之八九就是他。还真是有缘啊!” “他老婆怀孕了?!”白若琳没料到会听到这个大八卦,“他老婆怀孕了还搞外遇,离婚跟别的男人跑了?!” 秦维桐听到这话,脸色立刻大变。 白若琳吐了下舌头,“对不起!维桐,我不是故意要……” “没关系,我知道妳没恶意。”秦维桐挤出一个笑容,将精油小心翼翼的收好,“我表妹的孩子……”她顿了一下,“流掉了……古先生怕东西浪费,所以才将精油转送给我。” “真没想到还有这一段。不是我说,”就算觉得对秦维桐不好意思,白若琳还是忍不住批评,“妳那个表妹真的很夸张耶!怀着孩子还让人那么难堪,我们副理真是可怜。” 秦维桐沉默着没有回应。 “原来我们副理对妳好是有原因的。”白若琳撑着自己的下巴,自顾自的说。 秦维桐的心一突,看像白若琳。 “情感转移!”白若琳弹了下手指,“维桐,妳自己也不可否认,妳跟妳表妹长得真的有点像,而且妳还怀孕了,妳想想,副理期待要当爸爸,但是孩子没了、老婆跑了,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好,却刚好看到一个有点像他老婆又正好怀孕的女人,自然忍不住付出关怀,这样看来,说什么,妳也要后着脸皮跟我们副理多多相处才对。” 秦维桐不想谈这个话题,一丝不安由心底生起,她不自在的动着自己的身躯,觉得一阵晕眩。 张卉聿注意到秦维桐的神情不对劲,忍不住将目光定在她的脸上。 巧合……这世上真有这么多巧合?“我还记得当时他的表情。”张卉聿试探的说道:“他确实期待孩子到来,真遗憾听到孩子没了,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秦维桐的心一震,低下头,闪过张卉聿的视线。 她的内心如滚水沸腾,纵使厌恶着瑞茵,他还是期待孩子出生?!她想起了他的开朗,她却是喜欢孩子,她的心跳不受控制的乱了起来。 这时已经车停好的康哲行,将白若琳忘在车上的雨伞给拿进店里。 “丢三落四的。”张卉聿见了,忍不住摇头,“小心改天出门找不道路回家!” 白若琳大剌剌的将雨伞接下,还大言不惭的说:“我知道我总是丢三落四,所以我才坐熟人的车,这样掉了东西也知道该找谁要!” 秦维桐依然一声不吭,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四周的交谈声听起来似乎离她十分遥远。 张卉聿看秦维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倒了杯热茶放到她的面前,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维桐,妳怀孕几个月了?” 秦维桐慢半拍的回过神,看着张卉聿的笑容,缓缓的回答,“在一个星期就五个月了。” “真巧!妳跟妳表妹怀孕的时间差不多,若妳表妹的孩子还在,应该也这么大。古先生来我店里时说她太太怀孕一个多月,现在经过三个月,也将近五个月了。” 秦维桐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她立刻握紧,极力想要隐藏不安。 这是她的秘密──一辈子都不能说出口! 第八章 她脑海中闪过结婚之后就没有再回家看自己和外婆的郭瑞茵。 半年前,郭瑞茵突然回家,直接了当的说她的婚姻出了大问题,她得生个孩子,不然可能会失去这段婚姻,所以她回家找总是能替她解决难题的表姊。 她要秦维桐到香港接受手术,成为代理孕母,因为她之前堕胎不当,引起大出血,为了保命,早在二十岁那年就拿掉子宫,这辈子都不可能怀孕。碍于法令,郭瑞茵才不得已找上有血缘关系的秦维桐,若是秦维桐不同意,她也不管会不会违法,随便找个大陆或越南的女人达成目的。 一直到那个时候,秦维桐才知道——她被骗了,从一开始郭瑞茵就骗她,她不孕,不可能怀了古奕青的孩子,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秦维桐又气又难过,不想帮她,但最后却不知道被什么迷了心窍,竟然同意郭瑞茵的提议。 她的良心从答应之后就不停的谴责自己,但最后她还是跟表妹一起欺骗古奕青,到香港去接受手术,成了代理孕母,怀了这个孩子。 一直到确定怀孕,她才清楚自己心中的想法,虽然经过三年的岁月,但她依然无时无刻的把他放在心上,只是不再提起,她想自己跟古奕青今生无缘,却想替他生下一个孩子,成为他们之间一辈子的连结,只是最后的发展却出乎她的意料,反将古奕青彻底推向痛苦深渊。 她才确定怀孕没多久,郭瑞茵就在澳门的赌场认识了一个澳洲来的大富豪,原本郭瑞茵在婚姻中最执着的那些财富,跟这个大富豪所拥有的一切相较根本不算什么,于是她很快的决定离婚跟着大富豪离开。 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只丢了一笔钱要她自己处理之后就不再理会。 当时她气愤又难堪,外婆的身体状况又突然转恶,她阻挡不住心意已决的郭瑞茵,只好回到山上去照顾外婆。 后来外婆死了,死前还不谅解她未婚怀孕,绝口不提孩子的父亲是谁。她痛苦的闭了下眼,在表妹一走了之后,孩子的父亲是秘密,一辈子被埋在她心底深处。 “妳的孩子父亲,古先生认识吗?” 秦维桐的心一震,抬起头看着张卉聿已双眼睛闪着光亮,她在试探她——她不知道张卉聿怎么联想到的,但她怀疑了…… “当然不认识!”秦维桐飞快的否认。 “不认识也无所谓。 ”张卉聿耸耸肩,“就像若琳说的,或许古先生对妳的好真是一种情感转移,如果他要照顾妳,妳就大大方方的接受吧。做人偶尔也得多自私,为自己和孩子打算才对。” “是啊!”白若琳也在一旁认同的点头,“妳若真的觉得这样占了副理便宜,不如换个角度想,妳这是在做功德 ,一个可怜的男人,孩子没了、老婆跑了,正好需要安慰,妳就伸一下温柔的手。说不定到时候妳孩子出生,他还会把孩子当亲生的爱护。若母凭子贵,妳就发了,等到那一天别忘了我!” 这个节骨眼,她还是想到钱。康哲行冷冷的站在一旁扫了白若琳一眼,这女人没救了! “这太荒谬了!”秦维桐的声音略带颤抖。 “不会荒谬,很合理,我们副理本来很热情,笑口常开,就是因为娶错了人,所以性子才会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郑姨有一次讲到副理,表情真的好难过,她多希望我们副理可以抛下过去,展开新的人生。”白若琳双手撑着下巴,脑子开始编织美梦,“妳出现的时候正好,虽然妳怀孕是个问题,但是没关系,真爱无敌,妳只要让他爱妳就行了!到时自然爱屋及乌。” “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他爱。”秦维桐突然脱口而出。 “妳这样的人?”白若琳笑了,“妳很好啊!漂亮个性又好,我们公司上下,除了那个白目lily之外,每个人都喜欢妳!” “但我做错了事!” “做错事的是妳表妹,不是妳。”白若琳翻着白眼,认定秦维桐在钻牛角尖。 “不是……”她剧烈摇着头,“我真的错了!” 白若琳看着她焦虑的神情,“冷静一点,妳别太激动!” 她没有办法不激动,他被表妹欺骗伤害时,她都是帮凶,一辈子难辞其咎。 “我本来就不该去那理上班,是我的错──是我在作梦!我以为我可以……算了!那是我不该去的地方。” “妳在胡说什么?!”白若琳打断了她的话,“是我要妳去的,妳又没做错什么。” 张卉聿喝了口放在面前的花茶,静静的打量着秦维桐。 她深呼吸几下,缓缓站起身,对她们点了点头,“对不起,我有点累,先回去了……” “走慢点。”张卉聿轻声的提醒,“外面下雨,妳从后门回去吧,走骑楼不会淋到雨。” 秦维桐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怎么了?”白若琳不解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她第一次看到沉静的她那么激动。 张卉聿撑着自己的下巴,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似的喃喃自语说道:“我可能知道她肚子里的宝宝,爸爸是谁了……” 白若琳将身子微倾向张卉聿,掩不住好奇,“谁?!” 张卉聿神秘一笑。 “别笑。”白若琳急了,“快告诉我!” “古先生。”一旁的康哲行淡淡的丢出一句。 “扑克脸,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白若琳瞪了康哲行一眼,又看向张卉聿,却见她一脸赞赏,白若琳心一惊,“这太扯了!她跟副理……” 张卉聿点头,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秦维桐异常的表现就知道答案了。 “妳想不想升官、加薪、买房子?”张卉聿想了想,突然问白若琳。 “当然啊!”白若琳用力的点头,“我这辈子就是立志做个有钱人!” “那很好,妳机会来了。”张卉聿勾着她的肩膀,“打电话给你们副理!” “打电话给他做什么?跟他说孩子的事吗?拜托!这话一说,我不用等公司换老板,就马上丢工作了。” “我不是说孩子的事。”张卉聿摇着头,“只要赶在维桐辞职,消失不见前跟他说一声就行了。” “可是维桐只是他那个不要脸前妻的表姊,她要离职,他会在乎吗?除了送维桐精油外,我看他的态度一直都冷冷的。” “若真这么单纯就不会,但我想他是在乎的。” “为什么?!” 张卉聿神秘一笑,抬头看着一脸平静的康哲行。他应该知道她的理论来自于哪里──那个飘雨的夜晚,白若琳搬回的那幅画。 “世上很多事该用心看!”康哲行说完之后,掉头走了开来。 “去你的!”白若琳忍不住嘟起了嘴,这家伙怎么常跟她说这种话,真的当她是个白痴吗? 天空飘着毛毛细雨,室外的小型网球场上,两个大男人却好似一无所觉的用力挥动着手中的球拍。 比完最后一场,古奕青用力将手中的球给狠狠丢了出去,球打在地上,用力的弹起,然后在地上滚动着。 康哲行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因为古奕青的一通电话,他很快的出现在古家的别墅,他人一到,古奕青就把球拍丢给他,要他跟他一起打球。 康哲行没异议的奉陪,只不过古奕青今天每次挥拍都很有火气,好像跟球有仇似的,很快的他就知道这家伙不是在打球,而是在泄愤。 他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古奕青仍一脸杀气腾腾得对着墙打着球。 好一会儿,古奕青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用力大口喘着气,无意识的看着黄色的网球在地上滚动着── 在见到她第一眼时,他就喜欢她,但之后的发展却令他几乎疯掉。 原以为最痛苦的是她明明知道他只在乎她,她却坚持要他娶她的表妹,今天才知道,比起知道她被另一个男人拥抱,那点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她怀孕了?!怀了另一个男人的孩子,他诅咒她、诅咒这一切。 “秦维桐住我隔壁。” 古奕青一楞,抬起头看着康哲行,雨越来越大了,落在他的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她怎么会住在……” “白若琳。” “白若琳?” “你婚纱公司的员工,是个死爱钱的女人,住我对门,常跟我叫车,不是什么守望相助、敦亲睦邻,只是因为她指望每个月我可以跟她少收点车钱。”康哲行语气没有太大起伏的陈述。 之前古奕青就是去康哲行家找他才会被误会撞上张爷爷,因为他只想当平凡的出租车司机,不想让人知道他认得这个有钱的少爷,所以叫古奕青不准提他的名字,他也很讲义气的说到做到。 他知道古奕青曾跟前妻去香港做试管,只是他到现在还搞不清为什么最后怀孕的人会变成秦维桐……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他该去探索,而该由古奕青去寻找。 “秦维桐这女人没钱、没工作、怀着孩子、身体不好,连件象样的衣服都没有……就在不知何去何从的那一天,被那个总说自己心肠很恶毒的房东小姐收留,到今天我看张卉聿也没打算跟她收半毛钱租金,如果你真想帮她,让自己心里好过点,就去替她付点房租吧。” 康哲行的话慢慢的侵入古奕青的思绪,她的处境比他所想象的还要更糟,这使他的心隐隐作痛。 康哲行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保留的说道:“孩子的父亲不知道孩子的存在,而她也打算要一个人养。没有钱、没有工作还怀着孩子、身体不好、走头无路,连件象样的衣服都没有……” “别再重复了!我不想听!”古奕青狠狠的瞪了表情冷漠的好友一眼,转身大步的走回屋子里。 “或许你还会有兴趣知道,上个月我在你店外排班,就看到秦维桐一个人在路边看着婚纱公司站了一整晚。” 他的话使古奕青的脚步缓了下来。 “她一直站到打烊。”康哲行慢慢的走向他,自顾自的说,“白若琳拿着你店里那幅秋天女神画回家,我就看着秦维桐一路跟着白若琳回去,也是因为这样,她才因缘际会的跟张卉聿租了房子,住我隔壁。” 古奕青愤怒的转身回视好友,怒气如水沸腾,“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她像呆子一样站在我公司外一整晚,关我什么事?还是你在暗示我,她可能对我还有感情?” “我没有暗示什么,我只是告诉你事实!” “事实?!”他火大的挥着手中的球拍,“你搞清楚,她现在怀着别人的孩子,跟我一样只想丢掉过去,她连走在路上都要走在我身后,跟我划清界线,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康哲行将两手一摊,“她想丢掉过去?为什么你不去想,因为是你想要丢掉,而她只是顺着你的意思做而已?” 古奕青嗤之以鼻,“她只会要我让步,从不会顺着我!若她想顺着我,我当初娶的人会是她,而不是她那个表妹!” “是啊,就是因为她已经认知到自己让你痛苦,所以她才顺着你不想再伤害你。” 古奕青气愤的瞪着康哲行,“你为什么要帮她说话?难不成你被她迷住了?” 第九章 康哲行轻摇了下头,“我是为了你好,如果去找她会让你情绪好一点的话,你该去一趟。” “你知道她曾经要求我做些什么事吗?”古奕青双手交抱胸前,话声冷凝,不在乎转强的雨点打在身上,“在一开始,我跟她表妹是个意外,但她依然求我娶她表妹,结婚三年,我跟我的太太没有感情,但这压根不影响我,反正我也不爱她。真正伤人的是秦维桐,她彻底把我当陌生人!她躲了我三年,三年后再见,她竟然开口要我跟她表妹生孩子,她把我的心一次又一次的踩在地上,她是个可恨又愚蠢的女人!” 康哲行认同的点头,“听起来确实可恨又愚蠢,你是天之骄子,竟然把你弃之敝履。所以她现在未婚怀孕、没有钱、没有人照顾,这是报应,所以我们都别理她才是。需要我出面给她个教训吗?我可以让她明天就流落街头,没有地方可以去。” 古奕青的双唇紧抿,英俊的脸部线条绷得紧紧的。 康哲行慢条斯理的自他身侧越过,“不答腔,我就照我的想法做。” 古奕青伸出手拉住了他,“不准你动她!” 康哲行瞄了眼他的手,冷冷抬头回视他,“就算我不动她,让你大哥知道你还跟你前妻他们家人有牵扯,他也会有动作。” “这是我的事!” “确实。”康哲行认同,“你爱她是你个人的事。” “我不爱她!”他的五官绷得很紧。“她现在怀着另一个男人的孩子。” 康哲行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家伙一直绕在同一个圈圈打转。“或许她是怀了孩子,但你该了解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她那样的女人为什么会未婚怀孕,身边又没有人照顾?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的问话如一道雷打进了他的脑中,想起了她提及孩子父亲时的无奈与落寞,他的面色变白,感觉浑身血液冰冻,“你在暗示什么?” 康哲行定定的看着他,意有所指的说:“你该想得到。” 古奕青脑海里闪过不堪的画面,“难道……她被强暴了吗?!” 康哲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怎么从不知古奕青的想象力这么丰富。 不过爱情这种东西,除了爱你、爱我之外,要学的东西真的还有太多、太多,古奕青和秦维桐之间的感情问题,得要靠他们彼此去解开。 所以他清了清喉咙,轻耸了下肩,“我不清楚,但有任何的可能。不然要如何解释她为什么绝口不提孩子的父亲呢?一定有难言之隐,或许你该去问她,就算她不想提,也得问个清楚。” 古奕青此刻根本无法理智的思考,想到秦维桐被另一个男人欺负,他气得快要爆炸又心疼到极点,他放开拉住康哲行的手,冷着脸进屋去。 古奕恩跟进门的弟弟打招呼,但是古奕青视而不见的离去,他无奈的目光追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 “真不知道你们在发什么疯?”古奕恩收回视线看着康哲行摇头一叹。“外头下雨还打球。” “今天打得不是球,是恨。”康哲行拿起自己放在地上的背包准备去洗个澡换衣服。 古奕恩淡淡的扫了康哲行一眼,“谁的恨?你的还是奕青的?奕青已经离了婚,没什么好恨的了。至于你──只要愿意低头回家,那里永远欢迎你。” 康哲行的脚步一顿,耸了耸肩,“你别插手,不管是我的事或着奕青的事。” 古奕恩挑了挑眉,古、康两家是世交,古奕青跟康哲行从小就玩在一起,两个人都喜欢疯狂、刺激、随心所欲的生活,他们是两家的头痛人物,幸好老天保佑,古奕青现在恢复正常,但康哲行却依然故我,听说他现在靠着开出租车生活,他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恢复正常的一天。 “恩哥。”康哲行淡淡的说道:“奕青的前妻若是现在跑回来,会搞砸一切。” 古奕恩不以为然的一哼,“他们已经离了婚,就算那女人现在回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当年他极力反对娶那个女人,但是古奕青却不知为什么,一意孤行的娶了那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人,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乱,他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可他爸担心古奕青的家事会影响股东对公司的观感,造成股价的波动,所以总是对小两口的家务事冷处理,只要不出纰漏就好。 古奕恩原本还抱着同样的想法,但他虽然市侩,却没有像父亲一样把公司的利益摆在第一位,看着自己的弟弟越来越不快乐,他实在忍无可忍,最后在父亲到日本去动心血管手术的期间,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插手古奕青的婚姻,这件事,他并没有让太多人知道。 “以前是没什么好担心,但现在可不一定了。” 古奕恩的眼神一冷,“发生了什么事?” 康哲行摇摇头,没有多做解释,几个大步爬上楼梯,正好与拿着行李下楼的古奕青撞个正着。 “走了。”古奕青丢了一句话。 才上楼就接到那个叫白若琳的女人打来的电话,说秦维桐要辞职不干,因为他给了她太多的压力。真是见鬼了!到底是谁在影响谁? 康哲行叹了口气,他一身湿衣服还来不及换。但他没有抱怨,将背包甩在肩上,跟在他的身后。 “去哪里?”古奕恩皱眉问。 “搬出去。”古奕青简短回答,绕过自己的兄长。 “什么意思?!”古奕恩要上前问个仔细。 “他要搬去跟我住。”康哲行替古奕青回答,“这阵子,伯父那里就请你看着办了。” “你们又要做什么?” 康哲行只是挥着手,依然不做太多的解释。 古家跟康家有个共同点就是有一个霸道的父亲和一个万能的大哥,天塌下来有父亲和大哥顶着,他们向来只要自在的追寻自己要的生活就好了! 春天来时,山樱花会开满山头,罗马公路上可以找到眺望石门水库最美景观的角度。 午后下起了雨,她跑上了暸望台躲避,见到了一个开朗的男人在凉爽的春日期着脚踏车,在罗马公路上跟她选了同一个地方躲雨。他身材高大,笑容灿烂,拿着手中的相机不停的拍摄着四周的景色,他的脸上有一些胡碴,却显得英俊又迷人。一个下雨的午后,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他跟她说了些话,她也回答了一些话,山区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太阳出来,天边出现一道美丽的彩虹,如同他们的相遇──虽然美丽,但来去匆匆。 之后,他常到山上找她聊天,陪她看着山上景色的变化,春日的桃红、夏日的草绿、秋天的枫红、冬日的苍茫,她曾想要跟着他走,陪着他渡过朝夕晨昏,但外婆身体不好,她连放一个老人家独自在家一天都不放心,更别提跟他到繁华的大都市。 他说,他不急!他可以等,等一辈子都可以…… 后来表妹哭着回来,哭诉被个有钱男人始乱终弃,她又急又气的请人照顾外婆,带着表妹去找那个男人,表妹带她到婚纱礼服店找上了他──他是令她想跟他走的男人,却也是令表妹怀孕的男人……她曾经怨恨他的欺骗,等到最后却发现,最大的骗子是自己的表妹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那一年的秋天,枫叶红的时候,他跟表妹结婚了…… 虽然她极力的想要忘记,但是他站在身旁眺望远方的神情却深印在她的脑海中。 他结婚之后,她躲着他,不再见他,她将自己的情感隐藏得极好。从小,她就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跟郭瑞茵争,无论什么只要是她想要的,她都得让给她,不单是因为她是她的姊姊,更是因为当初为了发高烧的她去请医生,却出车祸死了的郭瑞茵父母。 郭瑞茵从不愿提及住在桃园溪口的她与外婆,毕竟她极力想要摆脱贫穷的过去,不愿跟穷酸的亲人扯上关系。 她的所作所为不只令古奕青失望,也狠狠的伤害了她与外婆的心。 曾有一段时间,她在山上照顾行动不便的外婆,相信古奕青与郭瑞茵会得到幸福,但最后郭瑞茵任性的毁了一切。外婆到死都不能谅解她的未婚怀孕,古奕青也因此彻底对人性绝望…… 时间虽然过去许久,但是她真的好怀念初识那时,他提到他母亲留下的婚纱公司时所流露的神情,他的母亲因为这间婚纱公司找到了真爱,她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得到幸福,他却不相信幸福,决定抛下了,他要卖掉婚纱公司…… 秦维桐睡睡醒醒,现实与过去不停的在脑中交错,让她有点分不清楚真假。 当初她若不跟着郭瑞茵去香港,或许外婆就不会因为少了她的照顾而这么快撒手人寰,也或许郭瑞茵不会遇上那个外国男人,绝情的转身离开…… 有太多的“或许”在秦维桐的心中──她不想伤害他,但她却是伤他最重的一个……内疚……真的内疚…… 当她惊醒时,室内一片黑暗,她有片刻茫然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缓缓的,现实回到了她的脑海之中,她叹了口气,吃力的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她真的变得嗜睡,看了看时钟已经快十二点了。 她轻叹了口气,明天──她在心中对自己说,明天她就要辞职,还给古奕青没有她存在的生活。 觉得有点冷,她拉了拉衣服,站起身,准备关上灯回房,但才踏出一步,门铃便响起,这么晚了,谁会来她家? 她想或许是白若琳,因为楼下的保全没打电话说她有访客。 她才将门拉开就立刻楞住,古奕青默默的站在门口看着她,高大的身子占据了她整个视线。 “开门。”他的声音平静,黑眸隔着铁门与她对视。 他的语调令她的寒毛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想移开视线却做不到,“你怎么会来这里?”她好不容易挤出声音。 他不是小区住户,怎么能直接坐电梯上八楼? “开门。”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的重复。 秦维桐虽然困惑,但还是依言伸手将门打开,“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古奕青踏进来,将手上的行李给摆在一旁,没有理会她,径自打量着小巧的公寓。两房的格局,空间不大,客厅没有电视,只有一张双人沙发,陈设简直阳春到近乎寒伧。 她的目光不解的跟着他的身躯移动,直到他走到一扇房门前,她才瞪大了眼,连忙出声,“那是我的房间!” 他挑衅的瞄了她一眼,径自把门打开。 他到底想做什么?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被他搞得有些无所适从,看他又要去开另一间房的房门,她连忙上前阻止。“别开!” 他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模样,“有什么秘密不能看吗?” “这是我家!”她带着谴责瞄了他一眼,“你这样很没有礼貌。” “以后我也住在这里,我看我自己的家,没问题吧?”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怀疑自己听错了,“住……住这里?!” “妳没有能力付租金,但我有。”趁着她发楞的当下,他将她给微微推开,径自将门打开。 古奕青原本紧绷着神经担心在这里看到另一个男人,但在看过这间房间里头没有任何家具,只有那幅放在地上的油画时心情就一松。 他盯着画看没有说话,一段很长的时间,他们痛苦的沉默着。 最后,他转头看着她。 第十章 她被他一双眼盯得不自在起来,吶吶的说:“画很美,丢了很可惜,所以我才把它……拿回来……” 她费力的想要对自己的行为做一个好解释,但是看着他彷佛能看穿她的眼眸,承受不住他的注视,她的话声隐去。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低语。 在她决定跟他断了一切联系,他却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朝她跨了一步,带着强势的男子气概,“为什么留着这幅画?” “我说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没有丝毫因为他的靠近而退缩。“丢了可惜。” 他停在她的面前,抓住她的上臂,“不要说谎。” 她的心头一震。 “不要骗我。”他的手稍微用力,“我已经受够了!” 他令自己的身体贴上她,饥渴的吻印在她的唇上。 她心中的渴望很快燃烧,情不自禁的身手抱住他,手指插入他浓密的黑发中,忘我的回吻他。 “我只问一次──”他的声音低沉,“妳爱我吗?” 他的问话令她心痛,她爱他从没变过,只是她的心中还藏着一个谎。 她的眼神一片迷蒙,“我一直都爱你。” 她的答案使他的心离开了长久的寒冬,终于闻到了春的气息。 他露出笑容,再一次吻她,双手抚摸她的躯体,摸到了她隆起的腹部,最后停住,柔声的说道:“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做到。”他一个字、一个字说,“但我会试着去接受妳的孩子。” 他的话使她讶异得瞪大了眼睛。“接受……”她困难的开口,“孩子?!” 在来之前,古奕青原本想要将事情问个清楚,但又想到若事实真是他所猜测的,旧事重提只会令她痛苦,所以他放弃去寻找答案。 只要她爱他──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她的孩子也会是他的孩子! “不管妳发生过任何事,我都爱妳,如果我们互相爱对方,一切都不会是问题。”他的声音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看着他专注的黑眸,秦维桐的目光没有办法移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一直以来我都知道我要什么!”他抬起手,摸着她的脸颊,“我要看妳快乐,所以有些事情,纵使我不愿意,但只要妳开口,我还是会照着妳的话做,从没变过,我总问妳,我这么做,妳会快乐吗?因为只要妳快乐,我难过、痛苦也无所谓。” 她看着他,直到泪水快掉下来,她才赶紧背对着他,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无法自制的啜泣着。 “维桐,别哭。”他温柔的低唤着,将她转过身,轻轻吻着她泪湿的脸颊,“过去确实沉重,我们都该抛开,从现在开始──我们重新来过。” 她在他的怀中用力的点着头。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秦维桐还在专心的做着修改工作,见一只手将个便当放在她身旁,她连头都没抬,只微微一笑说道:“谢谢,妳先吃吧。我还要先把这个裙子改好,下午新人拍外景要用。” 她听到拉动椅子的声音,然后一片寂静,她不解的抬起头,“妳不先……”她的话语隐去,心跳开始加快。 古奕青靠着椅背,在她不远处,拿着一杯咖啡静静的打量着她。 气氛沉静得有些古怪,她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我以为替我拿便当的人是若琳。” “我知道。”他的语调没太大的起伏,但听得出不以为然,“如果妳知道是我,讲话不会这么自在。” 他直截了当的话语令她忍不住轻摇了下头,“你是老板,早就该习惯员工跟你相处时不自在的样子。” 他带着些微的怒气瞪着她看,“妳是打定主意非得在工作的地方把我当老板就是了?” 看他有些孩子气的样子,她觉得好笑,一个分心,手被针扎了一下。 他反应很快的到她的身旁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吓了一大跳。 “我只是──”她有点傻眼,连忙抓住他的肩保持平衡,接着忍不住笑了出来,“等等!我只是被针扎了一下,这种事常常发生!” 他瞪了她一眼,“妳认为我太小题大作?” 虽然担心会惹恼了他,但她还是点头,“是,而且我受伤的是手,不是脚!你这样抱着我太可笑。” 他抱着她的手臂一紧,不太情愿的松开她,将她放回椅子上,“有药箱吗?” “有,”她咬着唇以免笑出声,“但不需要。” 他又瞪向她,秦维桐在心中叹了口气,指着一旁的柜子,他打开拿出药箱,找出药膏擦她那只有一个红点的伤口。 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 等到他终于处理好她那几乎看不到的伤,她才瞄了桌上的便当一眼,“你不吃吗?” “等会儿。”他淡淡的回答,帮她贴好透气胶带,把她的手举到唇边。 看着他的动作,她的嘴角带上一抹浅浅的笑,心有点甜又有点疼…… “唉呀!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刚踏进来的白若琳看到这浪漫的一幕,哈哈大笑的说。 古奕轻放开秦维桐的手,没好气的转身看她。 “副理午安。”白若琳当没看到他冷漠的目光,径自微笑的打招呼,举起手中的便当,“我替维桐送便当来!” “便当?”秦维桐看着桌上的纸袋,“副理已经帮我拿了。” “不可能吧!我今天忙得比较晚,只剩我们两个的便当没拿。” 在古奕青还来不及阻止前,白若琳早自动的打开了他拿来的纸袋,拿出里头精致的日式便当盒。 “哇!”白若琳不客气的将便当打开,露出垂涎的神情,“蒲烧鳗鱼、炸虾、干贝酥、莎拉,还有──”她直接用手捏了一口吃,“黑蜜豆──好好吃!副理,这个便当多少钱啊?以后我也要订这种的。” 秦维桐看着白若琳兴奋的样子,笑道:“妳喜欢吃就拿去吃吧。” 白若琳的双眼迸出光芒,不过一瞄到旁边古奕青脸色是山雨欲来般的阴沉,她立刻吐了下舌,她虽然很贪小便宜,但也不至于白目。她将便当推到秦维桐面前,“我才不敢,咱们是不同的命运!” 白痴都看得出,这是副理特地订来给维桐的午餐。除非想找死,不然她最好别碰。 她拿出自己的午餐,打开盒子,只见里头是一小块烧肉、一些蔬菜。简单的配菜,平时吃觉得还可以,但现在看来却一点都不可口。 她意兴阑珊的吃了口白饭,目光眷恋的看向秦维桐面前的便当,油亮亮的芝麻洒在白饭上,看起来好棒。 看着白若琳嘟着嘴,无精打采有一口眉一口的吃着,秦维桐不由得轻笑出声,将自己便当里的鳗鱼夹到她的便当里。 “妳自己不吃给别人做什么?”看着她的动作,古奕青立刻发出抗议声。 “她不是别人。”秦维桐的眸子闪着愉悦的光亮,“她是若琳,我的好姊妹!” 白若琳感动的看着她,纵使一旁古奕青以不以为然的目光盯着她,她还是不客气的将秦维桐给的食物一口塞近肚子里。 “副理,这是维桐的好意,”白若林得意的对古奕青扬起了下巴,“我们不能让孕妇不开心。” 他无奈的轻摇下头,拿出纸袋里的另一个便当,交到白若琳面前。 白若琳不解的抬起头看着高大的古奕青。 “妳不是要吃吗?这是我的便当。”他不耐烦的回道,“拿去,然后立刻消失在我眼前,别跟维桐抢!” “收到!”白若琳立刻将手上的烧肉便当丢在桌上,一把拿走古奕青手上的日式便当盒,立刻掉头就走,“副理,烧肉便当就交给你了!你也算赚到,一个日式豪华便当换两个烧肉便当。” “这女人──”见人一走,古奕青立刻上前去把门关上,还不留情的落了锁,不再让人来打扰,“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人很好。”秦维桐伸出手,握住他温暖的大手,露出温柔的微笑。“别跟她计较。” “我没有跟她计较,”他坐到了她身旁,身手将她拉近,“只是妳总是对周遭的人很好,就对自己不好,我得帮妳注意点。” “我没有。” “最好是没有!”他咕哝着,用力的亲了她一下,手放在她腹部,“这是我特地叫人为妳做的,营养均衡,适合孕妇,妳实在是太瘦了,再不多吃点,怎么有力气替我生个胖娃娃。” 她的脸因为他的动作而烧红,他的眼里有真诚,这令她想到过去两人轻松相处的快乐。 她抚上了他的脸颊,“你把自己的午餐给了若琳,难不成真要吃这些烧肉便当吗?” “我无所谓。”他安抚的拍了拍她手,微微一笑,“妳比较重要。” 他的体贴令秦维桐心中涨满感动。 她看着他动筷吃着便当,明白过去伤人的记忆虽然可以放下,但却没那么简单就能遗忘,古奕青脸上的笑容没有过去那般的灿烂无忧,可秦维桐看着他眼底的温柔,相信有一天,那些伤口会痊愈,他会找回原本的自己,那个阳光、热爱生命的男人。 早晨温柔的阳光自窗帘缝隙溜进屋子哩,秦维桐缓缓张开眼睛。 今天她休假,所以可以不用像往常一样急着出门。她随意披了件衣服,起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光亮。 下了好几天的雨,太阳终于露脸了…… 外婆总说,太阳落下去,还是会升起来,还是会落下去──这是世间不变的定律,无法改变只能接受,所以得时刻保持一颗乐观的心,这样无论太阳落下或升起,幸或不幸,都不会惊慌失措。 外婆这一辈子都为了她和表妹付出,照顾她们,如同她们的母亲,只是最后──她真的难过她和瑞茵的所作所为令外婆失望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仍为失去了外婆而痛苦。 “一大早叹气可不是个好习惯。” 听到身后传来声音,秦维桐在窗前猛然转身,这动作使她微微晕眩。 古奕青三步并两步跑过去,连忙一手扶住了她,担忧的皱起眉头,“小心点。” 一抹愉快的笑浮现在她的脸上,“你不是出门上班了吗?” “我是出门了,但不是去上班。”他另一手拿出一大束红玫瑰,送给她。 她接过玫瑰,将脸埋在花朵中,深吸了口气,“好漂亮!” “没妳漂亮。”他弯腰亲了下她的脸颊,“今天我休息,妳陪我去走走吧?” 她微笑的看着他,知道他特意请假陪伴她,她点点头,“等我换衣服。” “我帮妳。” 他的话语和表情令她不禁脸红,幸福得令她好似踩在半空之中。 他的大手轻柔的抚着她的腹部,她想着,不知道如果他知道这个孩子是他的会有什么反应,他应该会开心吧? 他牵着她的手,小心奕奕的护着她。 “妳那么瘦,肚子却那么大,有没有问题啊?”他皱着眉,看着她说,“我们要不要换个医生看看?” “不需要,”她很想笑,但得忍住,以免惹恼了他,有时候他就像个小孩子似的,“一切都很正常。” 他的嘴一撇,接过她手中的钥匙将门锁上。 “维桐、副理,你们要去哪里?”他们的身后传来轻快的声音。 这个女人就像背后灵一样!古奕青拧眉,一转身就看到白若琳打开了铁门出现在眼前。 他实在怀疑她没事就坐在自家的铁门后,注意他们家的一举一动。 “出去走走。”秦维桐微笑说道:“今天我休假,天气又好,所以奕青说要出去走走。” “真好!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牵着秦维桐,古奕青毫不留情的打断了白若琳的话。 第十一章 “副理,你该知道毁掉助你攀升的梯子,就注定你要从攀升中跌落,简单一点来说就是过河拆桥的事很要不得!”白若琳摇摇头指责。 “过河拆桥?”秦维桐的目光不解的看着古奕青。 他微微的挑了下眉,这女人也不过打了一通电话告诉他,维桐打算辞职,就以为她帮了他天大的忙? “大不了郑经理退休之后,那个位置让妳坐。” 白若琳的眼睛一亮,郑经理的位置──那不就表示婚纱公司要交给她管了吗?她开心得快要飞天了! “副理,这是你说的。”她兴奋的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知道。”电梯门已经打开,古奕青用眼神示意她让开,“在我反悔之前,赶快消失。” “收到!”白若琳一脸兴奋的转身要回家。 “这女人真是没救了。”看着她兴匆匆的背影,古奕青不以为然的牵着秦维桐踏进电梯。 但电梯门才要关上,白若琳突然跑来又挤了进来。 古奕青瞪着她,“妳又怎么了?” 白若琳也不客气的回视,指控,“副理,你开空头支票!” 古奕青皱起了眉头。 “你都要把公司卖了,之后的老板不是你,郑经理的位置你又不能做主,竟然还说要给我坐大位──骗子!” “我不骗人。”古奕轻叹了口气,“婚纱公司我不卖了。” 他可以感觉怀中的秦维桐因为他的话一僵,他低下头,看着她惊讶的神情。 他微微一笑,拂开她脸颊的头发,“妳不是不希望我卖吗?” 她像被催眠似的轻点头。 “我听妳的。”他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当初为妳而留,现在依旧!” 简短的一句话,令秦维桐几乎喘不过气,强烈的情感使她几乎无法自己。 “哇!”一旁的白若琳也被这告白震撼,“这就是传说中的真爱吗?副理,请问你可以介绍一个像你一样有情有义,重点是又有钱的男人给我认识吗?随便一出手就是一家店,这种对象只要一个,我这一生就发达了!” 这么浪漫的时刻又被破坏,古奕青真的想要掐死白若琳这个女人。 “我哥哥,妳要吗?”古奕青冷冷的问。 “好啊!”白若琳大笑,“副理,这样我就变你大嫂了。” “妳──” 正想斥责她别做白日梦,古奕青的手被秦维桐轻扯了下,他低头看着她。 “谢谢你。”她抬起头,温柔的吻着他。 她的吻使他目光一柔,也不再理会那个白目的白若琳,他在乎的只有使怀中的她快乐、开心。 秦维桐没料到,古奕青竟然开着车载她回到了桃园老家。 看着熟悉的景象,她感到眼眶发热,明明才离开几个月,却感觉像离开了一辈子。 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却体贴的知道她的想法,古奕青陪着她祭拜郭瑞茵的父母和外婆,心里明白她虽然离开了,仍很挂念这个满是回忆的家乡。 站在外婆的坟前,她看着身旁的他,看他低着头,双手相握,自然垂下,冥思似的闭上眼。 在阳光的照射下,静静的看着他,世界彷佛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个没有过去,只有现在的单纯世界。 想起他所做的种种,她觉得泪水在眼中打转。 他睁开眼,目光紧锁着她,注意到了她的泪光,他温柔一笑,伸出手搂着她,“别难过了,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经。” 她的难过有一部分是因为外婆的死,但有更多是说不出口对他的心疼,她微微垂下眼,看着外婆墓碑上的相片。 “我跟外婆说,我会好好照顾妳。”他抱着她,轻轻的摇晃,“妳应该快乐,高兴一辈子有人照顾妳,若妳在这里哭了,我才说的誓言,不就破功了?” 她怎么值得他如此温柔的对待,看着他的笑,一阵罪恶感淹没了她,她伸出手搂住他的颈项。 他嘴角向上扬起,低下头吻了下她的唇。 “再过不久,春天来了,樱花盛开,我们再回来。” 泪水再度在她的眼中打转,她点了点头。 “房子空着也可惜。”他牵着她的手,缓缓的离开了墓园,叨念着自己的计划,“这么多年的老房子,我想请人重新整理,等妳生了孩子,偶尔想回来小住几天的话也比较舒适!” “别忙了。”她柔声的说道,“房子是瑞茵的,就算我想住,也要得到她的同意才行。” 提到郭瑞茵,他脸上的笑意隐去。他几乎不愿想起这个令人厌恶的女人,这些年的痛苦都源自于她,他不是圣人,无法当作没有任何事发生。 “瑞茵的爸爸是入赘,所以当时我外婆答应房子留给他们。”知道古奕青不想听,她还是硬着头皮解释。“这些年,瑞茵也不算没有为了我和外婆付出,至少她将自己的房子无条件的让我们住!” “妳这个愚蠢的女人!”古奕青忍不住心头的火气吼了一声,“那不过就是一间破房子,妳却好像得到天大恩惠似的,妳到底有没有脑子?” 他的怒火使她受伤的低下了头。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愚蠢,只是很多时候,人总要给自己一个理由,才能放下心头的埋怨,丢下压力,微笑着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他无奈的看着她,撇了下嘴,“算了,反正怎么说,妳还是不懂。就算妳再舍不得也没办法,那房子就让它空着吧。我可不想再跟那女人打交道,谁知道她又会提出什么荒谬的要求。” 她点头同意。虽然郭瑞茵是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但经历过这一切之后,她也不想再跟郭瑞茵扯上关系。她轻抚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不敢想象若有一天重逢,让郭瑞茵发现她没有将孩子打掉后的反应。 想起这个,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吗?”古奕青关心的看着她。 她挤出一个微笑,对他摇头。 他还是将自己身上的外套给脱下披在她的肩上,将她搂在身旁。 “妳打算搬家换个大一点的房子吗?” 秦维桐有些意外他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妳现在住的地方太小了,扣掉公设顶多十多坪,空着的小房间摆张床和衣柜就没空间,我可不想让孩子在这么小的空间活动。” 他言语中对未来的计划使她的心头一暖,“虽然小,但当时租的后我想对于我们俩够用了。” 他不以为然的对她挑了下眉,“妳们俩指的是谁?妳跟孩子还是我跟妳?!” 她怯生生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看到她的眼神,他忍不住瞪她。 “我们搬家吧。”他直接说出自己的决定。“找一个一家三口能住的舒适的房子。” 她心一惊,“可我是我不想搬家,我想跟若琳和卉聿当邻居!” 跟房东小姐当邻居,古奕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当初她店门口的监视器帮了他一个大忙。但白若琳──这爱钱的女人还是省省吧! “她们真的帮了我很多忙,”她乞求的看着他,“我不想搬!我想住在那个小区。” 看着她恳求的眼神,他真的想狠下心拒绝她。但是多年来,想拒绝她的想法始终都是留在“想”这个阶段。她是他这辈子的死穴。 “好吧。总会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他忍不住咕哝。 她一笑,吻了下他的面颊。 纯朴的小镇,假日常有观光客前来,秦维桐在古奕青的陪伴之下,逛着小镇并微笑的跟认识的邻居打着招呼。 她可以察觉大伙儿目光对她隆起的腹部好奇,但可能碍于古奕青在身旁,所以也没人多问。 这里的人几乎都不认得古奕青,毕竟他跟瑞茵结婚那几年,连瑞茵本人都没回家过,更别提他。大伙儿可能当他是她的男朋友或丈夫,这样也好,少了解释的麻烦。 她在镇上的教堂找到了向来很照顾她和外婆的陈牧师。 陈牧师和太太露出欢迎的微笑迎接她,寒暄一下后牧师太太就离开去准备餐点。 “我回来祭拜外婆和阿姨、姨丈。”她轻声说。 陈牧师点了下头,拍了拍秦维桐的手,“他们已经在天堂重逢,别为他们悲伤。” “我明白,只是想起来还是难过。” 陈牧师摇头,打断了她的话,“好女孩,烦恼会使一个人的心情沮丧,如同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地狱。记住,妳姨丈是因为喝酒开车才会出意外,他酗酒成性,这个意外早就料想得到。妳外婆年纪大又久病不起,死亡对她而言是解脱,所以妳要抛弃心头内疚的想法,老是念念不忘,只是自寻烦恼罢了。” 秦维桐闻言,露出一个浅笑。陈牧师的话稍稍的减轻了她心头的罪恶感。 “这位是──”陈牧师鼓励的一笑,转头看向她身旁的男人。 “我是维桐的未婚夫。”古奕青在秦维桐开口之前自我介绍,“古奕青。” 秦维桐因为他的话而屏息。 “很高兴听到妳要结婚了。”陈牧师慈祥的说道,“愿神祝福温柔善良的妳。” 秦维桐的心狂跳。 结婚?!古奕青要娶她?!她惊讶得几乎站不住。他居然愿意娶怀着孩子的她,虽然孩子是他的,但是这个秘密只有她知道而已。 他愿意照顾她,陪伴着她就已经令她很感动了,没料到他还想到了婚姻…… “若妳想的话,等孩子出生,我们带他回来受洗,”他紧搂着她,“婚礼也可以在这举行。” 他的低语扰得她心乱如麻,她当然希望孩子可以在她的故乡受洗,也希望在这里与他许下婚姻的誓言,这里毕竟是他们缘分的起点,只是──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要娶我?” 看着她激动了起来,他抬起手轻点了下她的红唇,“嘘,太激动对身体不好。” “可是──你说结婚……” “是啊。”他大而温暖的手覆在她的腹部,感觉到孩子在里头活动,他露出一个笑容,“我要跟妳结婚,成为这个孩子的父亲。” 她艰难的吞下喉中的硬块,突然想要把孩子父亲是他的事情告诉他── “饿了吧,”牧师太太正好回来,愉快的说道,“快来吃饭,只是一点家常小菜,边吃边聊。” “不好意思,打扰了。”古奕青爽朗的回应,伸出手捏了捏她的手,“等会儿妳休息一下,我要骑车去逛一逛!” “骑车?” 他点头,“好久没骑了,可惜没带相机出门。”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久没有这种轻松的感觉,或许我该重新拿起画笔,不过几年没画,不晓得还画得好不好,妳要当我的模特儿,知道吗?这是妳的工作。” 她微笑的点头,真心的感到喜悦。这个熟悉的笑容,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就算她的生命线在走到终点,她也心甘情愿。 “我阿嬷不可能卖你的啦!”在芳疗店里,张卉聿对古奕青挥了挥手,以没得商量的语气说。 “妳可以去问问看。” “不用问也知道。”张卉聿的嘴一撇,这个高大的男人俯视着她,莫名的令她也压力,“十楼还有一间五十六坪的房子,如果你要大空间的,我可以租给你。” “我要买下来。” “那你要去问看看别人有没有要卖。”张卉聿也回得直接,“我阿嬷的房子不卖!” 张卉聿实在觉得这个家伙很“卢”,突然跑来跟她说,孩子出生之后空间太小,所以要换大一点的房子,她都说十楼有间大坪数的房子可以租给他,他还不满意,硬要买下来,她阿嬷若愿意卖房子的话,八百年前就卖了,还会拖到现在只用租赁的方式吗?所以问都不用问嘛。 “目前这个小区大坪数的房子没人要卖,只剩妳们手边的。”古奕青冷冷的说,“再过几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我要尽快动工装潢,所以妳开个价吧!” 张卉聿撑着下巴,翻着白眼,这人是听不懂国语吗? “我可以立刻开支票。” 张卉聿对他挑了挑眉,“你以为全世界只有你家有钱喔!” 古奕青皱着眉头看着张卉聿,原本以为房东小姐很好商量,没想到她也有不近人情的一面。 第十二章 秦维桐不想要离开这个环境,所以他也没得选择的得在这里定居下来,还决定买下一间房子当成给秦维桐的礼物,让她对家有更踏实的感觉,却没料到他理想中的美好未来蓝图在张卉聿这里踢到了铁板。 “总之我要买,不管多少钱。” 张卉聿拿起电话,拨了一组古奕青熟悉的号码,他皱起的眉头不禁锁得更深。 “秦维桐小姐,麻烦妳到我店里把你家那个『番仔』捡回去。” “妳──”看着她挂上电话,古奕青一脸的难以置信。 张卉聿挑衅的瞄了他一眼,“怎样?!管你在外头是什么身分、家里有多少钱,在这里我是房东,你若真想跟我租房子,就得听我的!” “妳真的是……”他无言了,真不知道秦维桐怎么会跟这个女人扯上关系。 秦维桐来到店里,一脸的困惑,“奕青,你来这里做什么?” 古奕青撇着嘴,满脸不悦。 看了看他生气的脸,秦维桐看向张卉聿,寻找答案。 张卉聿倒了杯养生茶放到她的面前,“他要跟我买房子。” 秦维桐的双眼讶异的微微瞪大。 “但是我不卖他,”张卉聿一脸的得意,“所以他就火了。” “我不高兴不是因为妳不卖我。”古奕青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小心眼,“我气得是妳的态度!” 秦维桐连忙拉着古奕青的手,无声的安抚,要他别动怒。 “我的态度有什么问题?”张卉聿觉得有趣。 “妳竟然连问一下屋主,也就是妳阿嬷都不愿意,”他低下头看了眼秦维桐,放缓自己的口吻,“我不高兴的原因是这个。” “因为我阿嬷绝对不会卖,要卖她早就卖了,以前我一直叫她卖她都不要,现在她也不可能改变主意,我没必要多此一举去问她。” “就算我拜托妳,求妳去问一下行吗?” “不要!”她喝了口养生茶,懒懒的拒绝。 看他气得快要炸了,秦维桐不由得叹了口气,拉着他,要他坐下来,“买房子这种是本来就是看缘分,就算买不到,用租的也行啊!而且我们现在住得好好的,不用换房子。” “妳当然觉得好啊,因为妳的规划里头没我的存在!” 听到他孩子气的说法,秦维桐不自在的瞄了眼旁边一脸打趣的张卉聿,接着不由自主的红了脸,“别闹了,我们回家再说。” “我不要。”古奕青摇了下头,看着张卉聿又说:“张小姐,请妳替我传达我想购屋的想法,拜托妳!” 张卉聿忍不住笑了出来,“我阿嬷不会卖你,如果卖你的话,我的头可以剁下来给你当球踢。不过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好啦!我帮你问一声就是,不过别抱太大期望。” “谢谢。”古奕青对她点了下头,看到秦维桐喝了口桌上的茶,“这是什么?妳能喝吗?” “是养生茶!”秦维桐轻斥了一声,“卉聿知道我怀孕,如果孕妇不能喝的,她也不会拿给我,你的话实在太没礼貌了。” 古奕青闻言,不太自在的动了下身子。 张卉聿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反正他也是关心妳。” “是啊。”他立刻大言不惭的附和点头,看着秦维桐说:“我也是关心妳。” 秦维桐微笑,“你是关心我,但是却太紧张了。” “是啊,遇到妳,我就冷静不下来,成了呆子。”古奕青撇了下嘴,好似抱怨。 “全世界最帅的呆子!”秦维桐调皮的捏了捏他的脸颊,虽是在逗他,眼神却充满深情。 一股笑意从古奕青的嘴角漾开,伸手将她的手握紧,对她露出温柔的笑。 秦维桐将长裤改好放在柜子上,捶着自己有些发酸的后背,习惯性的看向一旁装着古奕青母亲相片的相框,她拿起来,对相片中的美丽女人微微一笑。 一转身却撞上一个结实的身体,她吓了一跳,手一松,相框应声落在地上。 “糟糕!”她连忙蹲下去将相框捡起来,见相框的边缘虽有点受损,但相片没事,不由得松了口气。 但在她惊魂未定的这个当下,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径自抽走她手中的相框。 她抬起头,惊讶的看着眼前的高大男人,他俊秀的外表令她一剎那说不出话来。 他一动也不动,死盯着手中的相片,眼神似乎带着一抹复杂的情绪。 她撑着自己的后腰,有点笨拙的站起身。 “请问你是?” 他收回放在相片上的视线,目光移到秦维桐的身上,“古奕恩。” 古奕恩?!她的双瞳因为惊讶而微微瞪圆,古奕青的哥哥,那个从来都没有踏进这间婚纱公司的大少爷?! 郭瑞茵结婚的时候根本就没邀请秦维桐和外婆,所以除了古奕青之外,她跟其他古家的人没有任何交集。 “我……”秦维桐在古奕恩锐利的目光底下,像个小学生似的结巴了起来,“我,我是秦维桐,是──” “我知道。”他不带一丝情感的将相框正面往下盖在柜上。 她微惊的看着他的动作,伸出手想将相片放好,但是她才动作── “别动。”他平静的说,“就这样放着!我不想看到她!” 秦维桐迟疑了下,最后还是缩回了自己的手。 古奕恩冷硬的目光打量着她,最后停在她的肚子上。 她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不自在的伸出手,护在自己的肚子上。 “坐吧。”他用平静的态度,指着空着的一张椅子,自己也落坐。 秦维桐依言坐了下来,不安的揣测他来这里的目的。 “说吧,妳要什么?”他开门见山的问,专注的目光彷佛看穿她的灵魂。 她不解的看着他,“我不懂──” “妳是郭瑞茵的表姊,我已经受够妳们了。”他仍就盯着她,冷冷的说,“妳要什么东西才愿意放过奕青?” 秦维桐的心一沉,大概知道古奕恩来这里的目的,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的说道:“我爱他。” 古奕恩嘲讽的嘴一撇,“当然,妳爱他,所以我来这里,问妳──妳爱情的价码。” “什么?!” “这世上的爱情都有价码,妳的价码是多少?”他公式化的问,“我可以立刻开支票给妳。” 秦维桐目光复杂的看着古奕恩,这男人冷酷得令人生气又难过!在他心中,爱竟然可以喊价。 “为什么不说话?”他问,“想要狮子大开口吗?没关系!为了我弟弟,我给妳,多少钱?” 他话中的暗示令她皱起了眉头,“你真认为这世上的爱都可以标一个价钱,随意喊价吗?你母亲呢?她的爱呢?她的爱又该值多少价码?” 他的目光闪动着阴郁的光芒,她知道自己戳中了他的痛处,但她并不觉得抱歉。 “她是个愚蠢的女人。”他的声音很冷,“放着大富大贵的生活不过,跟个穷摄影师守着这间赚来的钱吃不饱、饿不死的店……我不允许我弟弟过这种生活!” “是你不允许,还是因为你嫉妒奕青的心中有爱,所以才想要阻止他过这种生活?”她尖锐的问。 古奕恩咬着牙,瞪着她。 她被瞪得畏缩了一下,但依然鼓起勇气说道:“别生气,这些事情唯有你能给答案,你可以不承认,但别骗你自己,而我对奕青的感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瞪视着她,眼底闪着愤怒的光芒。 “你来这里做什么?”古奕青一进门,察觉气氛僵凝,直觉感到不妙,立刻将自己的兄长拉起来,推到了一旁,不悦的问。 古奕恩气愤的看着弟弟防备的神情,“我是你哥哥,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和维桐的事,不用你插手!” “她怀孕了。”古奕恩愤愤的指着秦维桐,“你是傻了吗?当别人的现成爸爸?你有没有出息啊!” 古奕青眼底也燃起了怒火,“不准你这么说,那是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古奕青冷冷一哼,“她告诉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你相信她?我的天啊!她们表姊妹一个样,耍着同样的手段。跟你说怀孕了,就要巴着你嫁入豪门。拜托!你清醒点好吗?” “她没有耍手段,我们彼此相爱。” “闭嘴!你妈妈教你的那些情啊、爱的,都是狗屎!我派人演了一场戏才让你从跟郭瑞茵的婚姻之中脱身,现在你又跟那女人的家人牵扯不清,到底要我做到什么样的程度,你才会清醒?” 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古奕青心头的火气熄了一半,他皱起了眉头,“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有钱的澳洲人是我叫人假扮的。”古奕恩的口气不带一丝情感。 秦维桐睁大了眼睛,脸色变得惨白。 “那个男的根本就是个穷光蛋,我给他钱要他骗得郭瑞茵团团转,让她以为自己跟了个比你有钱百倍的大富豪,主动离去,其实不过就是一场骗局。” 秦维桐突然感到一阵晕眩,霎时明白在澳门发生的一切不过就是一场戏──瑞茵竟然被古奕恩派去的人给骗了,她这辈子用心计较想要跃入上流社会却落得这个情况,真是太讽刺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她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 古奕青望着自己的兄长,他不是不清楚他凡是公事公办、不讲情面的那一面,但是耍手段介入他的私生活却是从未有过。 他收回目光担忧的看着受到打击的秦维桐,就算知道自己的表妹做尽了坏事,她对她的关心依然写在脸上。 “我是为了帮我弟弟。”自始至终,古奕恩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何错之有,他的眼中还无后悔之色,朝秦维桐踏进一步,冷酷的说:“我今天来这里找妳,也是要帮他。” 秦维桐激动得喘着气瞪着古奕恩,身躯不自觉得晃了一下。 古奕青的心一惊,连忙伸手扶住了她,轻声安抚着,“妳别激动,那是郭瑞茵自作自受,一切都去了,都过去了。” 她靠着他的身躯,却感受不到他的温暖,觉得自己好似被吸进黑色的漩涡里。“没过去。”这情况真是太讽刺了,“她会回来!” “就算她回来,我跟她也已经离婚了,她伤害不了我们的。” “你不明白──”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激动的搂着他的颈项。 古奕青紧搂着她,瞪向自己的兄长,“你走,立刻走。” “古奕青,你真是疯了!”古奕恩怒道,不客气的上前,一把将秦维桐拉过来,“妳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 咄咄逼人的古奕恩,令秦维桐晕眩更严重,感觉地面在浮动。 古奕青诅咒了一声,一把将自己的兄长推开,将秦维桐拉到自己的身后,吼道:“够了!她不谈那段过去。” “不谈?如果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为什么不能谈?”古奕恩质问,“你别傻了,她跟她表妹一个样!” 他们兄弟的争吵已经引来了注意,秦维桐看到门口几个探头探脑的同事,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古奕青的双手忍不住握拳,“别插手我的事!” 古奕恩目光冷冷的扫视他,最后定在他紧握的双拳,“你想打我?!你这个呆子居然要打担心你的人?!” “为了她,就算当呆子我也心甘情愿!” “你──” “别再说了!”苍白着脸,秦维桐杨起声音,“别吵,拜托。” 古奕青愠怒的目光射向自己的兄长,手担忧的扶着秦维桐,但是她却将他的手给拨开。 “维桐?” 她对他摇了下头,她并不怪古奕恩的咄咄逼人,他对瑞茵做的事或许用错了方法,但是她很清楚,他的出发点全是为了自己的弟弟。 而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确实都是自作自受。 第十三章 她垂下眼,用几乎听不到的微弱声音说:“当时我们三人一起去香港做试管时,其实她不孕,最后上手术台的人是我!” 她的话使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凝窒,古奕青的眼瞳因震惊而瞪大,脑子努力思索她的话。 “该死!”她的话导出一个答案,他激动的一把抓过秦维桐,用沙哑的声音问:“妳在说什么?!” 她凝视他,不再对他隐瞒,“孩子是你的。对不起,我也──骗了你!” 说完这句话,她的心头放下了大石,释然与痛苦交错,黑暗无预警的猝然降临,再失去意识前的一个景象,是他惊慌失措的脸。 “事情一如我所猜测。”医院里,看着古奕青在自己的面前走来走去,古奕恩勉强按捺一肚子的火气,冷冷的说。“她表妹是假怀孕骗你娶她,这个女人更狠,直接把孩子嫁祸在你头上,你上了一次当,还学不了乖?你真的相信她?!” 古奕青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的怒火已经到了要喷发的阶段。现在他的一颗心全都在昏倒的秦维桐身上,没有兴趣跟自己的兄长吵架,但是在听到他的冷言冷语,他真的很难控制。 “我相信她!”他对一切找到了答案,以秦维桐的个性,根本不可能莫名其妙的放下生病的外婆陪着郭瑞茵到香港去,他怎么会愚蠢得到现在才想到这一点。 古奕恩站起身,视线与他平视,“爸要从日本回来了,你离婚的事他已经很不开心了,现在又闹出这种事──你自己跟他交代吧!” “我没什么好交代的,”古奕青也很倔强,“如果他不接受我的妻小,大不了就不回去。” 古奕恩皱着眉头看着他,不是他不相信秦维桐,而是这社会的现实让他为了保护自己,凡事都用怀疑的目光审视再三。 “我要那女人的孩子去验dna。” 他怒目瞪视,“没必要!”这样的行为太侮辱人。 “如果那女人心中没鬼的话,她会愿意。” 古奕青挥舞着拳头,怒喊,“这不是维桐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你这样的提议是在侮辱她和我的孩子。” “我不认为是侮辱。”古奕恩也忍无可忍的握起了拳,“这不过只是消除疑虑罢了。” “我没有任何疑虑!”古奕青真的觉得自己要疯了。 “恩哥,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始终坐在一旁不发一语的康哲行终于开了口,“这是医院。”若是他们兄弟俩打起来,传出去可不好听。 古奕恩回眸看着康哲行,“你帮他?” 康哲行直截了当的点头,“为了奕青好,当然帮他。” “你懂什么……” “我什么都不懂,但我知道,现在那个昏倒的孕妇是个好女人,而且你不是上帝,不可以任意左右别人的人生。” 古奕恩望着康哲行好一会儿,最后气愤的扫了古奕青一眼,掉头大步离开,正好与走出来的医生擦身而过,但是他没有停下脚步了解状况,他现在还无法接受秦维桐,一方面因为她与郭瑞茵的关系,另一方面是她的一番话,狠狠的伤了他──这个无知的女人,凭什么一副好像很了解他的样子。 古奕青也不理会离去的兄长,径自迎向医生,“我的太太情况怎么样?” “古太太只是太激动,”医生微笑说道,“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我可以去看她吗?” “当然。”医生点头,“她已经被送到病房,等掉完点滴,就可以回去了。” 没有第二句话,古奕青连忙飞奔而去。 踏进病房里,古奕青看到秦维桐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心中无预警的掠过一阵心痛。 他轻轻拉来一张椅子。 “对不起。” 他的心因这一声低语而像被电击中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到她张开眼盯着他。 他静静的看着她,无言的坐上拉过来的椅子。 她看着他的动作和沉默,连忙眨去涌上的泪,“对不起,我本来想找一个好时机告诉你,但一直没有勇气!” 他依然无言,神情高深莫测的看她。 她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里,只能无措的面对他的沉默,“你在生我的气吗?” 从一开始,她就害怕说出实情会令他觉得被骗而发怒,而今似乎印证了当初她的担忧,她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他无奈的看着她呜咽着,起身坐到了病床上,抽了张卫生纸略带苦恼的擦着她脸上的眼泪,“该哭的人是我才对吧?我是生气,气妳怎么会蠢到跟着郭瑞茵那女人起舞?这是妳的身体,妳却甘心为她生孩子?” “并、并不全然是为她……”她的声音因为哭泣而断断续续,“答应──是为了你,但有更多是为了自己,我爱你……想要拥有我们的孩子,这样或许可以稍稍安慰我一辈子无法拥有你的痛苦。” 他抬起头,在泪光中注视着天花板,无奈的叹了气,伸出手抱着她。 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前,深深吸口气,闻到熟悉的男性味道,“我真想看你重新快乐起来。” “只要妳在我身边,我就快乐了。”他抱紧她,手搁在她的肚子上,这种感觉难以形容,里面有他们的孩子…… 他觉得手心下有东西在动,虽然在不知道这是他的孩子之前,就决定把孩子视为己出,但那是因为深爱她所以爱屋及乌,现在,他心中又有更踏实的感受,感动的好一会儿竟然无法说话。 她滴落的泪水因为他脸上的温柔而止住,“她在跟爸爸打招呼。” 他对她一笑,吻住了她的唇,“算她识相,知道巴结谁才有好处拿。” “不好意思。”康哲行没带太多情绪的进门,就算打断他们俩个亲密的拥吻,他也没有半点愧疚,“我已经交代医生来抽羊水验dna。” 秦维桐闻言,一脸的错愕。“验dna?!” 古奕青则火大的瞪着康哲行,“验什么鬼?我已经说了,我们不验!他妈的──我真的受够了!我的事,什么时候需要他们插手了?!” “别发火。”康哲行叹了口气,“这是为了维桐和孩子好,你也不想要自己的家人一辈子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你的孩子吧。” “我管他们信不信!”他紧握着她的手,不想要她被影响,“我相信就够了。” 她感动的望着他,他对她的好,她很明白,但是康哲行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她是没有关系,但是孩子不该在别人怀疑的目光下过日子。 “我验!”她轻声开口,“麻烦你请医生安排吧。” “维桐。”古奕青不悦的唤了一声。 她微笑的对他摇头,“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若是没有除去他们的疑惑,我们就不能真诚相处,反正只是一个检验,让我检验好吗?” 她能看出他的不认同,但依然用着乞求的目光盯着。 最后古奕青不是很情愿的说:“一定要现在验吗?不能等孩子出生吗?现在能保证不会伤害到母亲或孩子吗?” 康哲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个穷紧张的准爸爸,“不能保证。” “那就对了。”古奕青一张脸严肃了起来,“等孩子出生再验。” “奕青──”她轻唤。 “闭嘴。”他强硬的说,“我已经听妳的了,但什么时候验,妳得听我的!” 她看着他好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看她点头,他才露出一个笑容,身手搂着她,满意的抚着她的背和肩。 康哲行看着搂抱在一起的两人,受不了肉麻似的轻摇着头,转身退了出去。 “妳奶奶愿意卖房子给我们?!”宽敞的一楼大厅,回荡着古奕青的兴奋话声。 在他过了一段那样痛苦的岁月之后,一切总算都苦尽甘来,凡事顺利。 张卉聿看着古奕青乐得几乎手舞足蹈,心中好气又好笑,她真的会被她阿嬷搞疯掉,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什么除非她死,不然房子绝对不卖,现在可好──她人又还没死,竟然就满心欢喜的愿意割爱,莫名其妙,真的莫名其妙。 “妳听到了吗?”古奕青回过神,搂着身旁秦维桐的肩,让她偎向他。“我们可以买下十楼大坪数的房子了!” 秦维桐点点头,自然的搂住他的腰,虽然心里也很开心,但更是充满感谢,她看着张卉聿,“谢谢妳!一定是妳替我们说了很多好话,妳奶奶才会改变主意。” 张卉聿要秦维桐别客气,老实说,她并没有出什么力,她才大致解释了一下情况,她阿嬷就很阿莎力的同意,连她也搞不清楚阿嬷感变主意的最主要原因是什么。不过她也没花心思去研究,反正这个结果是皆大欢喜,需要她花心思打点的房子少了一间,而古奕青和秦维桐也能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这么说来,”古奕青对张卉聿挑了挑眉,打趣的说道,“张卉聿,妳的头要剁下来给我当球踢了!” 张卉聿瞪了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古奕青,你少得寸进尺!小心到时我不卖了!” “房子又不是妳的。”他摆明了不受威胁,灿烂一笑。 秦维桐屈起手,手肘轻撞了下古奕青的肚子。 古奕青一惊,低头看她,“妳怎么打我?” “就算是开玩笑也得有分寸,卉聿帮了我们很多。”她柔声说,“你要说谢谢。” 古奕青本想解释,但看着她认真的眼眸,耸了耸肩,看着张卉聿,很真诚的说了声,“谢谢。” 张卉聿看着他听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第一次看你还觉得你很冷漠,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平易近人的一面,不错,笑口常开,我喜欢这样的你。” 古奕青爱开玩笑的个性展现出来,“别被我迷住了,我的心早就已经完完全全属于我身旁的这个女人。” “哇,你真的很自恋。”张卉聿望向秦维桐一脸受不了的一笑。“妳怎受得了他?” “我爱他啊。”秦维桐心中涌起一股好甜蜜的感觉,她将头靠近他的怀里,感受只有在他身边才有的安全感。 “真是够了,我鸡皮疙瘩掉满地了。”张卉聿低头从口袋中拿出钥匙,“如果我的干女儿遗传你们这对肉麻夫妻说起话来甜死人不偿命的能力,将来肯定迷死一堆人!” “干女儿?”古奕青挑了挑眉,“什么东西?” “我是你女儿的干妈。”张卉聿将钥匙丢给错愕的古奕青,“十楼的钥匙,你可以找人装潢了,我会请律师起草买卖文件,细节到时候再谈。” 说完,她挥了挥手,往自己的芳疗馆走去。 “等一等!”古奕青叫住她,“什么时候妳成为我女儿的干妈,我怎么不知道?” 张卉聿得意的转头瞄了他一眼,没有停下脚步,径自离去。 “喂──” “我答应的。”秦维桐拉了拉古奕青的衣角。 古奕青头一低,忍不住皱眉,“这种事都不用商量的吗?”他的女儿为什么平白无故要叫不相干的人“妈”? 她有些歉疚的眨着眼,“之前……之前就说好的,我以为你不会介意。” 他的目光柔柔的滑过她的脸,她真的是他的死穴。伸出手指滑过她的唇,“我不介意,只是妳该跟我说一声。算了,张卉聿人还可以,当我们女儿的干妈勉强及格,若是白若琳那个钱鬼就省省吧!” 他清楚察觉她眼底闪过的迟疑,不禁扬起眉,“不会连她也有份吧?” 她甜甜地对他一笑,倾身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 第十四章 她刻意讨好的行动已经说出了答案,古奕青翻了个白眼,没想到公事上摆脱不了白若琳,连私生活,她也应要来插一脚。 或许他该找个机会把她调到离他们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去…… 秦维桐挂掉管理员打来的电话,起身进房换了件衣服,拿了钥匙,搭了电梯来到一楼大厅,向管理员拿代收的包裹。 可能是昨夜睡得不好,所以早上起来背有点痛,古奕青强迫她在家休息,所以她就乖乖待在家里,晚一点,她打算到附近的超市买点东西,煮顿丰富的晚餐等古奕青回家。 向管理员道声谢,转身看到郭瑞茵她的脸色转白,她满心只想回到楼上,待在安全的屋子里,将郭瑞茵给档在门外。 现在她的日子是前所未有的幸福平静,她好怕突然出现的郭瑞茵会掀起难以想象的狂风巨浪。 “怎么?妳不解释一下?”郭瑞茵冷冷一哼,轻敲了下秦维桐手中的包裹,“亏我还买了份礼物给妳,妳竟然这么不开心见到我。” 原来她手上的东西是她送的!秦维桐想也不想的将包裹交出去,“我不要,还给妳。” 郭瑞茵不悦的瞧着她,“妳存心给我难看吗?里面是孕妇装,妳明知道我是个没有子宫的女人,一辈子生不了孩子,妳要我拿回去做什么?” 秦维桐身躯一僵,手里的东西收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想要叫她离开,但她知道郭瑞茵的个性,若她不想走的话,谁也无法叫她走。 突然,郭瑞茵伸出手,不客气的拿走秦维桐手中的钥匙。 秦维桐的心一惊,“妳做什么?!” “我没兴趣站在这里跟妳说话。”郭瑞茵看了看气派的大厅,将下颔扬起,走进通往电梯处的中庭,“走吧!” 秦维桐无奈的望着她的背影,莫可奈何的跟上她的步伐。 两人无言的搭电梯到八楼,走进房子里,郭瑞茵一进门便用力的将身后的门给砰一声关上,自顾自的脱下身上的外套,以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四周,“这房子还真小,住在这里不怕生病吗?” 秦维桐在心中叹了口气,和表妹半年不见了,她的外表看起来没有太多的变化,而以自我为中心的性子也是没变。 “妳到这里来,到底想做什么?”她用细弱的声音问。 “这句话该是我问妳才对。”郭瑞茵面对她,话声里有着指控,“妳没有把孩子处理掉!” 当初找秦维桐当代理孕母是因为秦维桐好控制,她才不想年纪轻轻就被小孩绑住,所以那时做手术的卵子根本就不是她的,她利用秦维桐对她的亏欠,要她提供卵子,反正最后结果能保障自己未来的日子无虞就好,她才不管秦维桐之后会如何,只是她没想到,她拿了钱,却没将孩子拿掉?! 秦维桐的手抚着肚子,费力的保持冷静,她确实没有照她的意思把孩子拿掉,但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她奋力抑止自己心中惶恐不安的感觉,稳稳的看着她,“没错,我没把孩子拿掉,因为不管妳有什么样的想法,我都要这个孩子!” “妳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外婆死了,妳没有告诉我,让我连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我要妳把孩子打掉,妳也没有理会,自私的把孩子留下来!”她的声音有着满满的怨怼。 “我没有妳的联络方式。”秦维桐无奈的解释,“这样我怎么把外婆的死讯告诉妳?向来都只有妳找我们的分,我们根本找不到妳,至于孩子──我舍不得!” “妳少在那里可怜兮兮的。”郭瑞茵依然认为自己没有任何过错,“妳已经拿了我的钱,却没有乖乖照着做!” 秦维桐抿了下嘴,走进房间,拿出放在衣柜最深处的一张支票,这是当初她要她堕胎时留下来的钱。 纵使在外婆死后,她的经济并不宽裕的情况之下,她也从没想过动用这笔钱。 她走出来,递到了郭瑞茵的面前,“我没有动用,现在妳拿回去,我们从此不相欠。” 郭瑞茵接过支票,低头看着,黑眸转为阴郁,“这就是妳的打算吗?互不相欠?妳害死我爸妈的事,也想要这样一笔勾销吗?!” 她的话像皮鞭一样打在秦维桐的心上,她已经背着这个罪状活了太久,她低下头,看着地板好一阵子,受不了郭瑞茵总是拿这件是逼她让步为所欲为,她抬起头盯着她看,“对于当年因为我发烧,姨丈为了找医生来家里看我,最后才出车祸死掉的事,我很难过也很内疚,但妳不能怪我一辈子。” 郭瑞茵一楞,没料到秦维桐会有反驳的一天,“不怪妳还能怪谁?!”她激动的在她面前挥舞着手,“我会这么悲惨全都是妳害的!” 她的指控令秦维桐心中满是无奈,知道这个问题讨论一辈子也不会有结果,她只能平静的问!“妳到底来做什么?” “那个澳洲人是个骗子。” 秦维桐的心一突,她早就从古奕恩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明白这件事郭瑞茵早晚会发现而回来,果然──她紧闭了下眼,该来的还是来了。 “在赌场认识的那个澳洲人是骗子,”郭瑞茵低咒了一声,目光含怨,“根本不是什么有钱的大富豪,只是个小白脸,靠女人的钱过日子!他骗得我团团转,害我跟古奕青离了婚,身上的钱也花光光,现在一无所有。” 秦维桐看着她愤怒得像是要吃人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上一次当学一次乖,以后妳就好好做人……” “我懒得听妳讲大道理!”郭瑞茵不客气的打断了秦维桐的话,“妳就跟外婆一样,自以为是个好女人,有着一大堆的人生大道理,可活到老还是一穷二白,让人一辈子瞧不起,过不了好日子。” 秦维桐有些动怒,“外婆已经过世了,我不准妳这么说她!” 郭瑞茵冷冷一笑,根本就没把秦维桐的怒气看在眼里。“妳没有把孩子打掉也好,这样我的王牌还没丢掉。” 看着郭瑞茵的神情,秦维桐的心头有不好的预感升起。 “一切就照原订的计划走吧。”郭瑞茵不带情感的说道,“我会想办法跟古奕青说我孩子其实没有打掉,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就交给我,这是我和古奕青的孩子!” 秦维桐的心跳几乎停止,她瞪着她好几分钟,起初脑子一片空白,接这一股怒火燃起,最后爆发,“妳疯了,这个孩子是我的!” “别忘了,”郭瑞茵的声音满是讽刺,“这是我们的协议,一切全都是妳害我失去父的的补偿,怎么?难道妳想不认账?还是从一开始,妳就有阴谋,怀了古奕青的孩子后,找到机会就一脚把我踢开,自己跟古奕青双宿双飞?!” 秦维桐浑身发抖,因为愤怒也因为恐惧。 当时她会同意是因为一份爱──她爱古奕青也爱这个总是自私的表妹。可她一直以来为她着想,不愿伤害她,她却总是利用她!秦维桐愤怒的黑眸牢牢的盯着她的双眼。 “别这样看着我。”郭瑞茵不甘示弱的扬起下巴,走到她的面前,刻意伸出手覆在她的肚子上,“妳也可以选择不要,但若我把当初的协议告诉古奕青,说妳拿了我一笔钱,当我的代理孕母,妳认为他会如何?” 她的碰触令她一阵颤栗,秦维桐难以置信到这个时候,郭瑞茵想的还是威胁她,“不用妳去说,”被浓浓的失望包围,她像是失去一切的力气,低声的说,“他已经知道了……” 郭瑞茵气急败坏的瞪着她,情绪失控,火大的扬起手,打了她一巴掌。 秦维桐的脸被打得一侧,心惊,心痛大过肉体的疼痛。 “这一切果然都是妳的计谋对不对?!”她咆哮着,“好像是在帮我,但一找到机会就取代我的位置,拿走我想要的东西!” “我从没有想要拿走什么,”秦维桐痛苦的看着她,“是妳自己放弃了,妳只看到利益而忘了做人最基本的真心诚意!” “我不用妳来教我做人做事!”郭瑞茵失去一切加上愤怒令她近似崩溃,泪水滑落眼眶,“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妳?我明明比妳漂亮、比妳聪明,妳只是做作的轻声细语,故作大方的为人牺牲,却比我更受欢迎,我讨厌妳!要不是妳,我也不会高中没毕业就离开家里,来台北还没一个月,就被人强暴还怀孕!我还得跟人上床才有钱堕胎,但我却因此一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这一切都是妳害的!” 听到她的话,秦维桐的脸色发白,她心疼的伸出手碰触着郭瑞茵哭泣的脸庞,“当初为什么不回家来?我跟外婆一定……” “回家?!”她用力的挥开秦维桐的手,火大的擦掉脸上的泪,“让妳们更认定我不懂事、没有用吗?我不要!我本来钓到了古奕青这条大鱼,我以为我可以摆脱过去,但到头来──又因为妳,我还是一无所有!我干脆死了算了!” 在她要冲出去之前,秦维桐着急的挡到了她的面前,“妳不要做傻事。” “妳管我!”郭瑞茵失控的大叫,“妳去跟古奕青双宿双飞、去过好日子,不用管我死活!” “妳疯了!”她对她吼道。 郭瑞茵以更大的音量回吼,“我是疯了,才会相信妳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帮我!如果妳真的在乎我,就去找古奕青,叫他跟我在一起。” 秦维桐一生从没对一个人那么失望过,看着郭瑞茵一脸狂乱的用这种方式胁迫她,只觉得心中有如万根针在刺。 “妳不愿意?”郭瑞茵讽刺的说着,“当然不愿意!都机关算尽得到人了,怎么可能愿意放手,我干脆从这里跳下去,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 秦维桐用力的拖住她,泪水从她苍白的面颊流下,她飞快的用手抹去,“妳别闹了,我会跟奕青谈谈,这总行了吧!” 郭瑞茵用力的喘着气,怀疑的盯着她,“妳愿意离开他?” 秦维桐无奈的喃喃道:“我不知道,就算我想离开,也得看他愿不愿意。” “不要在我面前装可怜,”郭瑞茵近乎冷漠的看着她眼里浮现的无助,“我不会同情妳,因为这是妳欠我的!” 秦维桐无话可说,泪水盈盈的双眸直视着郭瑞茵。 郭瑞茵狠下心,移开自己的双眸,“我给妳一天的时间,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妳不帮我,就等着替我收尸吧!” 看着郭瑞茵丢下纸条,头也不回的离去,秦维桐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无助,她无力的坐在沙发上。 才不过一瞬间,她就觉得自己的世界要毁了,只剩下无尽的无奈与哀伤。 白若琳才踏出电梯,就看到秦维桐家的门没关。 “妳家的门怎么没关?”白若琳好奇的探头进来。 坐在沙发上的秦维桐茫然的抬头,看向白若琳。 白若琳看见他脸上的泪痕,心不由得一惊,连忙走了进来,“妳不舒服吗?我打电话叫……” “没事,”秦维桐擦了擦眼泪,“只是头有点痛而已,妳不是在上班吗?怎么回来了?” “回来拿个东西。”她担忧的看着她,“妳确定妳没事吗?” 她勉强对她一笑,“奕青人在公司吗?” 白若琳点点头。 “妳拿好东西之后等我一下,”秦维桐拍了拍她的手,“我跟妳一起去公司一趟。” “可是副理说妳身体不舒服,他不是要妳今天休假?” “我有事找他。”秦维桐努力使自己恢复平静,她的背痛得厉害,哭泣又令她眼冒金星,但是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第十五章 白若琳皱着眉头看着她进去换衣服,隐约觉得有事不对劲,但是秦维桐却总拿一句没事搪塞。 白若琳只好回家去拿东西,接着一起下楼走出小区。 “扑克脸的车来了!”白若琳拉住正打算拦出租车的秦维桐,“在那里!” 秦维桐没有问白若琳什么时候打电话叫车,只是默默跟着她的脚步,坐上康哲行的车。 “妳真的很不对劲。”坐在车上,看着她苍白无神的模样,白若琳觉得难过得紧,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别再一直说没事,我生气了!老实说,妳到底怎么回事?” 秦维桐原本不想提,但她心头的压力真的大到快令她疯了,她好想宣泄出来。“我表妹回来了。” 白若琳心头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妳回来之前,她才来过我家。”她难受的说。 白若琳的眉头锁得更紧,“就算她来了又怎么样?她跟副理离了婚,现在又想干麻?再续前缘吗?真不要脸!” 秦维桐撑着头,没有回应。 “不管她说什么妳都不要傻得照做,人善良也得有个限度。”白若琳叮嘱一脸苍白的秦维桐,“我告诉妳──妳就当她没来过,妳现在去公司找副理,然后小两口去吃顿浪漫的晚餐,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明不明白?” 秦维桐多希望自己能如此洒脱,“我、我办不到……她说这是我欠她的,是害死她爸妈的代价……” 白若琳挑了挑眉,“解释一下。” 秦维桐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将过去发生的事简短的说了一次。 白若琳听完沉默了一会儿,“不公平!她把她爸妈的事怪到妳头上不公平,什么人在什么时候死去是老天爷安排的,跟妳没关系!” 秦维桐低着头,叹了口气,“我知道,但是她……” 她的话语因为车子已停在婚纱公司前面隐去,白若琳扶着她下车走入公司,秦维桐在大门口就看到柜台后方的人正忙着将墙上的画给拿下来。 她突然惊觉冬天结束,春天来了,但原本笼罩在她心头春天的暖意,却在郭瑞茵到来之后凝结成了冻人的冰。 “我不是叫妳在家里休息吗?”古奕青原本在指挥工人做事,一看到她,立刻皱着眉头走了过来,“怎么跑来了?” 秦维桐的目光凝视着她深爱的男人,一阵颤栗传遍她的全身。她好自私,她一瞬间竟不想思考表妹的事,她一点都不想要离开他。 “出了什么事吗?”他握住了她的手。 他关心的问话令她脸色发白,努力抑制着情绪,“可以私下谈谈吗?” “当然!”见她面色难看,古奕青担忧的牵着她的手,直接上二楼,进入空无一人的修改室。 他还没来的及把门关上,她便上前去将捏在手中纸条交给他。 古奕青停下关门的动作,接过手,低头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瑞茵的电话。”她轻声说道,“她回来了。” 空间陷入一片寂静,静得可以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他看着那一串号码,脸上的温柔消失不见,定定的看着她,“所以?” “她一无所有,想要回到你的身边。” 他的面色转暗,体内酝酿着一场风暴,瞪着秦维桐,“然后呢?!” 她嘴唇痛苦的紧咬着,“你愿意给她机会吗?” 他瞪着她,她竟然特地来问他这种蠢问题? “我们要结婚了,妳却跑来替她问我──要不要给她机会?!”他含着暴怒的双眼瞪着她,“你疯了!” 她瑟缩了一下,心一揪,“她说她会死……如果我坚持要跟你在一起,我就等着替她收尸!所以我……” 他愤怒的打断她,“那她就去死吧!”他一点都不同情那个女人,在她把他们的生活搅得一团乱之后,他不懂秦维桐为什么还要担心她的死活。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残忍?!他忍不住激动的伸手抓着她的手臂,像是听到什么荒谬的事般难以置信的瞪着她,“残忍?妳才是最残忍的那一个!比郭瑞茵可恨百倍。妳只想着妳的表妹会如何,但妳有没有想过我会如何或我们的孩子会如何?在妳心目中,我古奕青到底算什么?妳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我真的事个呆子,才会爱上妳这样拿着温柔当幌子伤人的女人!” 他的手捏得很紧,使她痛得微皱起了眉头。但再怎么痛,也没有他话语打进心头那样痛,“对不起!我……” “我不要再听了!我真的受够了!”他为了她当了一次又一次的傻子,经历了一段没有彼此的痛苦时光,但她却依然故我,不将他放在心上的来问他愿不愿意给她表妹机会?! 他摇着头,用力甩开她的手,在再当一次傻子之前离开这个房间。 他真的不懂,爱为什么要在欢乐之外还要有痛苦?这样好矛盾又不公平…… 他猛然转身,看到站在门口阴暗处的郑经理,他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又听了多少,但他不想问,反正他也不在乎了。 而他听见秦维桐开口叫他,但他充耳不闻的大步离去。 秦维桐明白自己的话伤害了古奕青,她想要追上去解释,但才踏出一步,她便迟疑的停下脚步。他很生气,她知道,所以跟上去,只怕她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她确实就像他说的,是个比瑞茵更可恨的女人。 秦维桐拿起放在柜子上的相片,看见古奕青的母亲笑得温柔,“我真的好抱歉,我明明爱他,却总是在伤害他。” 相片里的人依然无言,笑容依旧,她的手轻轻滑过像片中女人轻扬的嘴角,她早已习惯在这里工作时有这张相片陪伴,虽然只有一个人,却没有孤单的感受。 郑经理走进修改室,看秦维桐一脸落寞的拿着相片发呆。 “她很漂亮吧?” 听到身后响起一道声音,秦维桐微转身,看着郑经理。 郑经理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相片,轻声说道:“我一直觉得副理跟死去的傅姊很像,不论神韵或是个性,只可惜他变了……”她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秦维桐,头一侧,“有时间吗?跟我来,我想给妳看样东西!” 秦维桐点点头,轻轻将相片放回柜上,跟在郑经里的身后。 郑经理将她带进办公室,柔声说道:“我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虽然副理的父母离婚,但是副理小时候还是常在这里玩,我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也看着他转变,这间公司的存在,不仅是对傅姊,为副理而言也是意义非凡。” 秦维桐沉默望向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在郑经理的眼中看到一丝责难,但是没有,她依然温和的看着她。 “傅姊去世前,她决定把这公司留给奕青和他哥哥,那时我本来担忧着这间公司的将来,直到某一天奕青兴匆匆的跑来告诉我,他会守着这家店,因为他相信他妈妈所说的爱与幸福。我一开始不知道什么原因造成他的转变,但我看了他的画就明白了──奕青跟他的母亲一样生性浪漫,有人触动了他的心弦,让他义无反顾。”她掀开了经理室角落一块覆在画上的白布,“今天这幅画要搬到楼下的大厅上挂着,妳有看过这幅画吗?” 秦维桐走向前,然后僵住。 这片景像她再熟悉不过──是他们初识的那天,下过雨的午后,天边有彩虹出现,她的鞋湿了,她索性将鞋脱掉,像个野丫头。 “如果没看过,”郑经理将桌上的计算机屏幕转向秦维桐,“这个呢?” 桌面上有一张张的相片,那是她,多年前笑得无忧的她,与他初识的她。 郑经理按了下键盘,画面停在几乎跟油画一模一样的相片上──他所画的四季,都有个赤脚的女神,而那是她…… 秦维桐感觉自己的心有个地方破了个洞,有点痛,但流出来的液体却缓缓的…… 她抬起头,眸中含泪看着郑经理。 “从妳被若琳介绍进公司的时候,我就认出妳了,我已经认识妳好久,这些相片应该是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拍的。”郑经理温和一笑,“奕青结婚那天,他来这里,盯着这幅画待了一整晚,但从那天之后,除非必要他根本不再踏进来。” 她张开嘴试图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曾经为了遇见妳而留下这家店,因为失去妳而想放弃这家店,不过老天待你们不薄,让你们有重新开始的机会,现在,绕了一大圈之后,妳还是选择放开他吗?” 秦维桐眼眶红了,她从没想过要伤害他,但是她的所作所为却是另一回事,她总拿着他的爱要他做他不想做的事…… “妳该明白,”郑经里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老天爷不是每次都那么仁慈,愿意再给一个人一次机会。” “郑姨,”秦维桐哽咽的开口,“如果我现在跟他说我错了,他会原谅我吗?” 郑经理笑了,模糊之间,秦维桐似乎看到了古奕青母亲的容貌与眼前温柔的郑经理重迭。 “当然!”郑经理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脸颊。 她笑中带泪的用力抱着郑经理,有些事情显而易见,而她不懂为什么她到今日才明白。 她决定去找他,就算要跪着求他原谅,她也愿意!她不再迟疑的转身走了出去。 “我已经说了,她不在!”白若琳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有着长而卷黑发的美丽女人。 要不是太清楚郭瑞茵之前的“丰功伟业”,她或许还会认为这是个大美女,但现在郭瑞茵内心的丑陋已经抹去了老天给她一张美丽容颜的恩典。 “妳说谎。”郭瑞茵气红了一张脸,刚才她接到古奕青的电话,还以为两人可以重新开始,谁知道却被狠狠的咒骂了一顿,现在她愤怒的来婚纱公司找秦维桐问个清楚,“叫她出来!” “说她不在就是不在!”白若琳不服输的以同样嚣张的气势回嘴,“少在这里大吼大叫的,妳这女人实在欺人太甚,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令别人痛苦,小心有一天自食恶果。” “妳叫什么名字?知道我是谁吗?凭什么这样跟我说话?”郭瑞茵瞪着白若琳。 “妳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白若琳懒懒的回答。 郭瑞茵忍不住扬起手。 “瑞茵!”秦维桐一出经理室就听到争吵声,她小心扶着腰,走下楼梯,出声阻止。 郭瑞茵的手停在半空中,恶狠狠的目光转向声音来处,看到秦维桐,她几个大步踏上楼梯,与缓步下楼的秦维桐在楼梯中段相遇。 “妳跟古奕青说了什么?”她劈头便问。 秦维桐定定的看着郭瑞茵,心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镇定,“不论我跟他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因为我终于明白,从一开始我就错得离谱,感情是没有办法强来的!” “别跟我说大道理!”郭瑞茵根本不想听任何的解释,忿忿的看着她,“妳休想再得到属于我的一切!” 秦维桐心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无力感,“妳走吧,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这次,她选择不再纵容她,毕竟郭瑞茵若真的有心,这么多年的时间,就算得不到古奕青的爱,两人至少也该有份经由相处得来的夫妻之情,但她只不断给另一个人伤害,弄得彼此厌恶,成了怨偶。 郭瑞茵瞪着秦维桐,对她平静坚定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议,心头有一丝的惊慌闪过,她已经一无所有,若是秦维桐不帮她的话,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的手用力的握住了秦维桐的手,“妳别想摆脱我自己去过好日子,如果妳不帮我,我也不会让妳好过。我真的会去死──” 她弄痛了她,表妹眼底的狂乱令秦维桐心痛。 第十六章 “如果妳死了,我会很难过。”秦维桐定定的看着她,温柔却肯定的说道,“但妳的生与死不是我的责任,妳长大了,妳该为妳的所作所为负责,就算选择死亡,也是妳自己选择的!” 说出了这些话,使秦维桐顿觉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这才是一条正确的路,她无须为郭瑞茵的人生负责。 秦维桐轻轻拉开郭瑞茵的手,扶着楼梯扶手往下走,不再看她,“不管妳过去做了些什么,只要妳愿意改,我一辈子都是妳的表姊。” 郭瑞茵看着秦维桐的背影,一无所有的痛狠狠袭来。 “我话还没说完,妳不准走!”她猛然伸出手拉住她。 秦维桐没有料想她会突然动手,被她一扯,重心一个不稳,她踉跄一下,脚一个踩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郭瑞茵瞪大眼看着她摔下去,她的手在发抖、心在狂跳,她只是想要拉住她,并没有想要推她下楼! 秦维桐只觉得世界在她视线里翻转不停,好像听到自己的尖叫,但那声音离她很遥远,她觉得自己撞上了地板停了下来,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四周很吵杂,黑暗逐渐笼罩了下来,她失去了知觉。 “天还没黑,我还在跑车。”康哲行一脸深沉的看着窝在pub沙发上喝酒的古奕青。 古奕青没有说话,只是把桌上的酒瓶推到他的面前。 康哲行坐下来,双肘屈起放在腿上,身躯微倾向前,没有伸手去拿酒,“要喝你喝,等一会送你回去!” 古奕青瞪着他,“回去?回去哪里?” 康哲行望进古奕青阴郁的眼,他撇了下嘴,“跟维桐吵架了吗?” 古奕青喝了一大口酒,他真希望只是吵架这么简单。 “她表妹回来了。”他不带感情的说。 康哲行扬了扬眉,“她想做什么?要跟你再续前缘吗?” 古奕青没有回答,表情严肃而凝重。 “我在车上听到维桐跟白若琳说,她害死了她表妹的父母。” 古奕青的身躯一僵,他曾经想过秦维桐无条件牺牲的背后的原因,但并不包括这一个。 沉默了好半响,他放下了手中的酒,直视着康哲行,“说清楚。” “秦维桐的妈妈二十几岁跟人私奔,生下她之后没多久就死了,他的爸爸不想带着小拖油瓶,所以就把她送回去给外婆,从此人间蒸发,所以她从小就跟着外婆和郭瑞茵一家同住。郭瑞茵的爸爸是入赘的,在家里没什么地位,但是很疼维桐,有一天维桐发烧,郭瑞茵的父母去替她找医生,却出车祸死了,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直到今天,维桐还认为她难辞其咎。” 好友的话像针般的扎着他,刺痛他的灵魂和心。想到当初带她回家乡时,那个陈牧师说的话,原来被过去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人,不只他一个。 “这个愚蠢的女人”他忍不住喃喃咒骂。想到她从小就埋在心中的压力,他心中满是心疼又气愤。 “是愚蠢。”康哲行不留情的同意,“但是这么愚蠢又无所求的付出,才会让你爱她不是吗?” 古奕青没有回应,站起身,要离开位在地下室的pub,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去找她。 如果今天她想将他推给郭瑞茵是因为她心头的罪恶感,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找法子解决。 “你喝了酒。”康哲行拉住了他的手臂,“我送你回去。” 他没有异议的点了下头。 才要到楼梯口,康哲行的手机响了,他瞄了一眼,是白若琳──这女人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给他,绝对不会有好事,十之八九又是什么文件没带,要他十万火急的送她回去拿之类的。 他嘴一撇,还是将电话接起。 白若琳着急的声音传来,她的话使他的脸色大变,康哲行的目光紧锁在古奕青的脸上,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大吼! “叫救护车!”康哲行的口气有着难以压抑的怒气,“妳真的是白痴、没有脑子!这个时候还打电话叫我的车?!打一一九,叫救护车,立刻把人送到医院。” 古奕青看着他,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升起,“怎么了?” “快走吧!”康哲行大步的向前,“维桐在婚纱公司从楼梯上摔下来,我送你去医院。” 古奕青脸上的血色尽失,大手抓住康哲行的手臂,眼底写着慌乱,“你说什么?她摔下来?!怎么会?怎么可能?!” “你给我像个男人点!”康哲行沉声道,用力甩开他的手,“你现在失了分寸,不知所措对事情没有帮助。” 但古奕青脑子仍一片空白,只能楞楞的跟着康哲行的脚步离去。 进了医院,远远的,古奕青就看到了焦急的白若琳,他的脚步先是犹豫的一停,接着就快步冲了过去。 “副理!谢天谢地,”白若琳一看到古奕青差点哭了出来,“你可来了!” “人呢?”他还算冷静的问。 “医生还在检查!”白若琳的眼神充满不安,“刚才护士出来说,小孩……应该会提早出生,怎么办?!才八个月……” 听到这个他的心直直往下沉,“那维桐呢?没事吧?” 白若琳同情的看着他,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一切得等医生检查。” 古奕青浑身发颤,害怕失去她的感觉几乎使他崩溃。 当检查室的门打开,古奕青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抓住了医生,“她人怎么样?” “她人已经清醒了,不过受到撞击,子宫开始收缩,孩子会提前报到。”医生拍了拍古奕青的手,请他松手,“我们准备进产房。” “我是她先生,我可以见她吗?” 医生瞄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可以,但得快点。” 古奕青连忙跟着一旁的护士进入检查室。 秦维桐躺在床上,脸因痛苦而扭曲,闭着眼睛,准备被推进产房。 “维桐!”他走到她的身旁握着她的手。 他慢慢的张开眼,头转向他,她的双瞳因为疼痛而有些失神,“我好痛……”她呻吟着说。 “再忍一会儿,要进产房了。”他的喉咙紧缩,“等等就不痛了。” 她的手紧握着他,试图集中精神看着他,“我想告诉你───我很抱歉,我错了……真的错了!一直以来,你做了好多、好多你不想做的事,就连这个孩子也是……” “没关系,我不介意。”他轻抚着她的脸颊,心痛的注视她苍白的脸,“妳应该知道,如果我让步能够让妳快乐,我可以为妳让一步又一步。” 她的眼泪滑落,想要抬手碰触他表情温柔的脸颊,但是痛苦使她缩手,忍不住叫出声,薄汗一下子布满了额头。 “我不会放手了!”她呻吟着,用力的握着他伸来的手,“再也不会了!不论瑞茵怎么说───我都不会,你跟孩子都是我的。” 他轻抚着她的脸颊,心中充满对她的疼惜和感动,虽然迟了一点,但总比等一辈子,她还想不通好。 护士前来,他不得不放开她的手,看着她痛苦是他做过最难的一件事,他吻了吻她的脸颊,看着她被推进产房。 六点三时五分──古奕青成了一位女孩的父亲,母女均安。 古奕青只来得及匆匆看小女婴一眼,因为早产所以得要待在保温箱一段时间,但经过检查,她的身体机能一切正常。 他轻手轻脚的进入房间,秦维桐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他坐到床旁,小心翼翼的握起她的手,低头吻她的手背。 他的动作使她睁开了眼睛,轻声的问:“宝宝还好吗?” “嗯。”他微笑点头,“宝宝很好,很漂亮,长得像妳!” 她的嘴角扬起一个虚弱的微笑,“像我?那她不可能漂亮,要像你才漂亮。” 他的目光一柔,心情放松下来,她看起来虽然疲倦,但是气色好多了。 看着他脸上的温柔,她眨着眼睛,眨去突如其来的眼泪。 “不舒服吗?”他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她摇着头制止他正要按铃叫医护人员的动作,“没有,只是想到,平白走了一大段路,让你痛苦,就感到好难过。” “是啊,妳是该感到难过,不过妳该庆幸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够大方,不会跟妳计较小细节。”他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但是妳最好不要太得寸进尺,这次妳差点把我吓死。” 她能体会他的感受,在跌落楼梯的那瞬间,离开他或失去孩子的恐惧彻底淹没了她。 “对不起。”虽然很累,但是她还是紧握着他的手,眼眸中有着请求,“别生气。” “我没生气。”他温柔的说,“我只是害怕,害怕妳出事,害怕妳离开我。” “不会,”她摇着头,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旁,闭上眼睛,“再也不会!” 古奕青坐在床边注视她入睡,他的脸漾出微笑,温柔的看着她。 “妳好小,怎么这么小?”隔着玻璃,看着躺在保温箱里的小孩,接到白若琳电话而来的张卉聿忍不住咕哝着。 白若琳站在她身后,讲到这就一肚子气,“还不是那个烂女人!真想去拔光那女人的头发。” “要去的话,记得算我一份。”张卉聿虽然不认为暴力是件好事,但现在听起来还挺吸引人的。 “女人?!”离开病房来看女儿的古奕青听到白若琳的话,眼底闪过怒色,“什么女人?” 白若琳惊讶的转过身看着古奕青,“副理,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径自追问,“妳刚说什么女人?” “维桐没跟你说吗?”白若琳瞄了古奕青一脸山雨欲来的阴沉神情,很尽责的当起报马仔,“是郭瑞茵推她,她才跌下楼早产的!看到维桐摔下来那个时候,真的把我吓死了。” 想起维桐跌下来那一幕,她还心有余悸。 古奕青想要咒骂出声,维桐什么都没说,他不知道她不提的原因是想保护她那个自私的表妹,还是累得忘了提,但不管她怎么想,他不会跟她吵架或争辩,她刚生产,需要好好休息。 “麻烦妳们替我照顾维桐,我马上回来。” “副理,你要去哪里?”看着他转身大步离开,白若琳好奇的问。 古奕青没有回头,试着使自己冷静,毕竟激动无法处理好事情。 他是可以同情郭瑞茵从小失去父母,但这并不代表可以把她今天自私自利的行为合理化。 从今以后,郭瑞茵不会再是他们的阴影,他要郭瑞茵这女人彻底从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之中消失。 古奕青在喧闹的夜店找到了一身火辣装扮的郭瑞茵,她已经喝了不少酒,一看到他来,立刻黏了上来,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 一丝冷漠浮现在他的脸上,甩开了她的手,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推开她,“要怎样才能放过维桐,说出妳的条件。” 郭瑞茵清醒了一半,扬了下嘴角,看着高大的古奕青,嘲弄的伸出手拿起桌上的烟,点燃吸了一口,“跟我结婚,我要那个孩子。” 他冷冷一笑,“休想,妳等着警察上门吧。” “什么意思?” “妳推维桐下楼,”他的下颔因忍着怒气而紧绷,“我会告死妳!” “我才没推她下楼。”郭瑞茵心中闪过歉疚,却很快又一脸不在乎的吐了一口烟,“她胡说八道。” 他不敢相信到了这种地步,她还是死不认错,他目光含怒,“维桐并没有说妳一句不是,是婚纱公司的人告诉我的。” “那又怎么样。”郭瑞茵抿了下嘴,喝了一大口酒。 “那又怎么样?”这辈子,他从没打过女人,但现在他几乎忍不住要打醒她,“妳差点害死她!但看看妳现在的样子,穿成这样跑来这里喝酒找乐子?!妳表姊躺在病床上,自己和孩子的命差点没了,却还满脑子想着保护妳,妳若是还有一点良知的话,真的该感到羞愧!” 郭瑞茵沉默了一会儿,心中有着复杂的情绪,但最后她高傲的扬起下巴,“我为什么要感到羞愧,这是她欠我的!” 看着她瞪大眼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古奕青气得握紧拳头,忍下动手打她的冲动,“我已经知道妳父母的死因。” 郭瑞茵闻言全身一僵,冷冷一哼,“那你该知道这一切都是她欠我的。” 第十七章 “我只知道,妳爸爸很疼维桐,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她发烧,妳父母急着去帮她找医生,但为什么妳爸爸开车不能小心点?明明喝了酒,为什么还坚持要自己开车去找医生?妳把一切都怪罪给维桐根本就不公平。” 她闻言脸色转白,不甘示弱的想要回嘴,“要是她不发烧───” “对!因为是她发烧,刚好是她发烧!如果换个角度想,今天发烧的人若是妳,”他立刻反击,“妳父母亲急着替妳找医生,而出了意外,妳心中就可以没有恨,认命的过日子吗?” 她的面部表情一下子冻住。 “我们要不要回到山上去找陈牧师?”古奕青没有放过教训她的机会,“我相信他很清楚当年的一切情形,没有人认为这件事该怪罪维桐。听说妳爸爸因为是入赘的,跟妳妈妈感情不好,酗酒成性,村里的人都说他早晚会因为酒而害死自己,我不相信妳会不知道这一点!或许妳心知肚明这一点,只是非要拿这个当借口,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掩饰妳其实是个比不上维桐又自私自利的女人的事实。” 郭瑞茵紧紧捂着耳朵,她不想要听。 古奕青一把抓下她的手,没让她有机会逃避,“在我还没后悔之前,说出妳的条件,然后远远的滚开!” 她红着眼瞪着他,“秦维桐凭什么能得到这一切?!” “凭她是个好女人!”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他指责的看着她,“她不求回报的关心妳,妳却恩将仇报,因为妳,她现在躺在医院里、孩子早产,但妳想的还是只有自己!妳难道还没看清,这世上现在唯一还会理妳、在乎妳的人只剩下维桐一个人?妳怎么还能仗着她对妳的关爱一味的伤害她?如果妳真觉得看到这个表姊就觉得讨厌,妳就说出妳的条件,之后高抬贵手放过她。” 郭瑞茵张开嘴想要反驳他,但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反正自始至终妳就是要钱,只要妳开口,我可以给妳,但条件是这辈子不准妳再打扰维桐。” “开什么玩笑!她是我表姊……” “表姊?!妳未免也太可笑。”他冷漠的打断她的话,“在妳伤害她的时候,可没想过她是妳的表姊!” 她想反驳他的指控,却找不到一字一句可以说。 古奕青塞了张支票到她手中,满脸鄙夷的转身离去。 郭瑞茵手捏着支票,思绪麻木,四周的喧闹依旧,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寂寞。 孩子早产,在保温箱住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最后经过检查,昨天才健健康康的出院,被古奕青送到坐月子中心跟秦维桐母婴同室。 郭瑞茵走进坐月子中心一间以柔和色调装潢的房间里,她缓缓拿下戴在脸上的太阳眼镜,看着秦维桐一脸温柔的半卧在床上,逗弄着孩子,喂孩子喝奶。 秦维桐察觉她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响,她抬起头,眼眸因为看到郭瑞茵的到来而惊讶的微睁。 郭瑞茵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惊恐,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别担心,我不会伤害妳。” 秦维桐专注的审视着她,从那日的冲突之后,她就没再见过她,古奕青也不想提及任何有关郭瑞茵的事,所以她心中虽然挂心表妹但也不好开口,现在看到郭瑞茵安好的出现在眼前,她也松了口气。 郭瑞茵站在床尾,打量着看来气色颇佳的秦维桐,不太情愿的说:“妳看起来的样子还不错,我只是来告诉妳一声,我不是故意推妳下楼的。” 秦维桐一笑,“我知道,妳只是想拉住我,是我自己重心不稳摔下去。” 听到她没有半点怨怼的话声,郭瑞茵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浮现一层水雾,她用力的眨掉,“还有一件事──我要离开了!” 秦维桐带着温柔的晶眸困惑的看着她,“妳要去哪里?” 郭瑞茵耸耸肩,“不知道,或许去美国吧,古奕青给了我一笔钱。”看着秦维桐惊讶的神情,她的嘴一撇,“他没告诉妳吗?我想也是,他已经警告我不能再出现在妳的面前,但我想妳应该多少还是会……”她顿了一下,“挂念我,所以我还是来说一声。我要走了,我想去读书。在过几年我就三十岁了,当学生好像年纪大了点,但只要愿意开始,我想应该还来得及吧。” 秦维桐的心一阵激动,开心的点着头,“来得及,当然来得及!” 看着她兴奋的脸庞,郭瑞茵的嘴不太情愿的一扬。 “以后没什么见面的机会!这个──”她给了她一个纸袋,放在床上,“给宝宝的礼物。” 秦维桐好奇的望了一眼,想要拿起来,但是却因为抱着孩子不好动作,她温柔的看着郭瑞茵,轻声问道:“妳想要抱一下我的宝宝吗?奕青给她取名叫安黎。” 郭瑞茵完全没料到秦维桐会这么提议,正要拒绝,但是秦维桐已经将孩子交到她手中,她的身躯僵直,不自在的瞪着怀中的小东西。 她皱着眉头看怀中的小娃儿,小娃儿也皱着小小脸蛋盯着她瞧。 郭瑞茵担心她就要哭了,却没想到,怀中的孩子动了下身子竟裂嘴笑了,嘴角还留下一点奶。 小女娃这副模样使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秦维桐见了,也跟着微笑。伸出手拿起放在床上的牛皮纸袋,拿出里头的文件,一看,她惊讶的瞪大了眼,激动的看着郭瑞茵说:“这是外婆房子的……” “给妳吧。”郭瑞茵对上她的眼神,笑容尴尬的消失在脸上,“不用太感谢我,反正那种烂地方,我也不屑要。” 秦维桐心中的感动再也按捺不住,下了床,走到郭瑞茵面前,伸出手拥抱住她。 郭瑞茵没料到她会这么热情的抱住自己,她的鼻子一酸,却倔强的挣扎,“放开我,妳这样很恶心!” “谢谢妳!”秦维桐不愿意放手,眼泪流了下来。“这是我这辈子收过最好的一份礼物。” 郭瑞茵看到她的眼泪,无奈的叹了口气,“妳不该谢我,妳的不幸都是因为我。” “不,跟妳没有关系。”秦维桐摇着头,松开手。“是我自己的软弱个性害了我自己!” “听我说完,”郭瑞茵将孩子还到秦维桐的怀里,深吸了口气,“因为我只打算说一次。” 这对她而言并不容易,但她知道,若她想重新得到幸福,她得放下心中的仇恨怨怼。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爸妈的死并不能怪罪妳,但是我就是不甘心。”她低喃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就比妳漂亮聪明,但是外婆和村子里的人全都喜欢妳,所以我想离开家里,想要赚很多钱,让别人对我另眼相看,证明我比妳值得疼爱。 “我逃家到台北工作,以为能靠着这张脸赚钱,但到了台北才知道,我虽然漂亮,但在这个大都市里比我漂亮的女人更多,没有人把我当一回事,我过得很苦,也遇到一些很不好的事,为了给自己决心撑下去,我要自己更恨妳,告诉自己要不是因为妳,我不会这么惨……” “瑞茵,妳怎么这么傻……”想象她过的辛苦日子,秦维桐感到难过。 “妳不用为我感到难过,这是我自找的。”郭瑞茵倔强的嘴一撇,低头看着秦维桐怀中已经闭上眼、昏昏欲睡的孩子。 “之后得到了那份到古奕青的婚纱公司拍照的工作,一踏进婚纱公司,我就看到了挂在店里的油画,画中女神的笑容让我想到了妳,那种感觉很糟。我一心想要成名,但妳却什么都不做就有人对妳如此用心,我趁着上洗手间的机会,四处看看,在一间办公室里,我看到了古奕青的计算机,也看到了里头的相片──他爱妳!我看得出来,所以我决定要把他抢过来,只是为了争一口气,从头到尾,你们俩都被我耍着玩!听完这些,如果妳要恨我的话,我也认了。” 秦维桐听完她的话,不由得沉默。 郭瑞茵看着她,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期,自己确实不值得原谅,她缓缓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我走了,妳自己好好保重。” “妳……”秦维桐回过了神,抱着孩子,连忙走到她的面前挡住她的去路。“等等!” 看着秦维桐脸上的笑容,郭瑞茵迷惑了,“妳不恨我?” 秦维桐笑了笑,“我只是感觉很复杂,我想起奕青告诉我的一句话,他说他爱我,我是唯一让他一再让步的原因。而我爱妳,妳是我的表妹,所以只要妳知道错了,我不会怪妳更不会恨妳!” 郭瑞茵咬着下唇,红了眼睛,她眨着眼,不让自己懦弱的掉下眼泪,“我并不确定我是否值得妳原谅,但……我现在想要一个新的生活,把自己变成一个好女人,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得到一份向像妳现在拥有的幸福。” “妳可以。”秦维桐感动的望着她,“一定可以!” 当古奕青进房间看到郭瑞茵站在秦维桐的身旁,他的心跳差点停了。“妳在这里做什么?!”他怒道。 “别吼!”秦维桐瞪了他一眼,连忙伸手捂住女儿的耳朵。 古奕青不悦的连忙上前,一把将郭瑞茵给推开,将自己的妻女给抱进怀里。 “妳来做什么?”他的口气依然不善,但音量明显降低。 郭瑞茵冷冷一哼,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可能都得不到古奕青的一个好脸色,所以她也没费心讨好,“我只是来送份礼物罢了。” “我们不需要妳的……”他的话因为秦维桐伸手拉了下他的手而一顿,他低头不认同的看着她,“妳难道忘了她做了……” “那都过去了,”秦维桐连忙安抚他,“瑞茵知道错了。” 要这女人知道错了,除非天下红雨!古奕青对郭瑞茵没有任何正面的评价,正想要斥责,但是郭瑞茵却抢先一步开口─── “我知道这里不欢迎我,所以我走了。”郭瑞茵看了秦维桐和她怀中的女婴一眼后,头也不回的转身要离开。 直到背对着他们,她的眼泪才不情愿的流下来,过去的点滴在她的脑中流转,或许就是因为她太自私,所以老天爷才让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这是报应…… 郭瑞茵才踏出房门,古奕青立刻上前将门给关上。 看着他气愤的举动,秦维桐一叹,“瑞茵是把外婆的房契拿来,她说要送给宝宝当礼物。” 古奕青一楞,这倒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但是天下绝对没有白吃的午餐,平空出现的好事,背后可能隐藏着阴谋! “她又想打什么主意?”他防备的问。 “你别把一切都往坏的方面想,”将熟睡的孩子给放在婴儿推床上,秦维桐柔声的说,“她知道错了,决心要改变。” 古奕青冷冷一哼,但一看到她的神情,他只能压下心中的不以为然,不跟她争辩。 “她说她要再去读书。”想起了郭瑞茵说话的神情,她感动的抱住了他,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我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见不到她。” “一辈子不见也无所谓。”他咕哝着说。 她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他的手一紧,低头给她一个热吻。 他的吻几乎使她喘不过气,她微将他推开,“对了,大哥早上来过了。” 他担忧的低头看着她,“他又想干嘛?” 看着他一副惊弓之鸟,把全天下都当坏人的神情不由得一叹,“他来看看我,看看他侄女。” “少来。”他啐了一声,“他是要逼妳验小孩的dna才对!” “这确实是他来的目的之一,但是…… ” 她没有机会说完,他已经发出一连串的咒骂,“我女儿为什么要因为他的怀疑去验什么dna,若是安黎长大知道了,她会有多么受伤……” “我已经把检体交给大哥让他去处理。” “什么?!”他瞪着她。 她一脸无辜的回视他,“我们之前谈过,你也同意等孩子出生就检验不是吗?” 他气得皱起了眉头。 她讨好的举起双手环住他的颈子,“生气了?” 他严肃的看着她,“是有点。” 她吻着他的唇,“对不起。” 他摇着头,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要她乖乖躺下后,他则坐到床上,“这一点都不公平,我小心翼翼怕妳不开心,妳却总是惹我生气。” “我没有。”她坐着窝进了他的怀里,紧密的跟他相拥再一起,听着他的心跳声,手抚着他的背,睁眼说瞎话。 他哼了声,低下头,封住了她的唇。 身旁的婴儿推床突然传来婴儿的哭声。 古奕青抬起头,“我来。”他放开她,起身走到婴儿推床边,小心的将女儿抱起来,轻拍她的小身躯,柔声的跟她说话。 秦维桐靠着床头,静静的看着一个大男人,轻手轻脚的抱着小女娃,她眼眸盈满情意,静静的看着她深爱的父女俩。 尾声 春暖花开的日子,樱花渐渐盛开。 “或许有一天,瑞茵会想通,然后回来。”在从小长大的小屋前,秦维桐就像外婆还在时一样,站在家门前修剪花草。 古奕青坐在小巧花园里的摇椅上,逗弄着怀中正在学走路的女儿,听到妻子的话,他的嘴一撇,一年过去,秦维桐还是在作梦。 看到古奕青的表情,她没好气的瞄了一眼,“我知道你不以为然,但是我相信瑞茵真的变了。” 一年来都没消没息,最好是变了,只有这女人会想她那个没心没肝的表妹。 见怀中的女儿对自己笑得像个天使一样,“小可爱,妳笑起来真像妈咪,可脑子千万别像妳妈咪一样那么蠢,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钞票。” 秦维桐看着他,忍不住失笑着摇头,走到他的面前,轻敲了下他的头,“别再女儿面前说我坏话。” “我说的事实话。”他一把抱住她,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抱着一大一小,他表情满足得像是拥有全世界。 一辆出租车载门口停了下来,夫妻俩一眼就认出那是康哲行的车子。 白若琳和张卉聿从车上下来,愉快的打量着四周。 古奕青拉下了一张脸,怎么难得的春节假期连休,他还得看到这几个人?!他还来不及拉住秦维桐,她已经兴奋得打开门。 “这里真漂亮,难怪妳们婚后有空就往这里跑!”张卉聿压着头上的白色圆帽,深吸了口新鲜的空气。 “快进来。”秦维桐欢迎着她们进门,“怎么要来也不先跟我说一声?” 古奕青怀中的古安黎看到两个干妈也兴奋得手舞足蹈,他不以为然的瞄了眼自己的女儿一眼,这小丫头的个性跟秦维桐一个样,天真得少根筋,还专门喜欢讨厌鬼。 “副理,我知道你很开心见到我们,但是你也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我会受宠若惊。”白若琳将孩子从古奕青的手中抱到自己的怀里,不客气的对一脸铁青的他说。 古奕青连回嘴都懒,看着康哲行默默的打开后车厢,搬出几件行李和一台小折── “我跟哲行去骑车,晚饭前回来,之后,”古奕青站起身对秦维桐说道,“我们带他们去镇上吃一点东西,她们就该回去了。” “副理,”白若琳故意的说,“你是没看到我们的行李吗?我们要度假。” “这里没房间。” “怎么没房间?”秦维桐没心机的说,“你忘了吗?我们还有一间客房。” 古奕青没好气的看着跟他唱反调的妻子。 秦维桐勾着他的手,撒娇的说:“你跟哲行去骑车吧,其他的小事,我会看着办。” 最好是如此!他心里反驳着,搂了搂她,放开她之后,走到一旁牵自己的脚踏车。 “对了,维桐,这是妳的信。”张卉聿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粉红色信封,递到秦维桐的面前,“我替妳从管理室拿来,上面有妳表妹的名字,是她从美国寄来给妳的,我想妳应该会迫不及待的想看,所以就自作主张替妳拿来了。” 秦维桐难掩兴奋的接过,这一年多来,她一直挂念着郭瑞茵,今天终于有了她的消息,她兴奋是理所当然。 她打开信封,里头是张设计典雅的喜帖和一张信纸── “她要订婚了!”看完,她满心欢喜的挥着手中的喜帖,跑到牵着脚踏车的古奕青面前,“她说她找到一个她爱也爱她的男人。” 古奕青不是很认真的看了一眼,郭瑞茵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但是看到秦维桐满脸兴奋的笑容,情意在他的眼眸中流转。 “妳很开心吗?”他柔声问。 秦维桐用力的点着头,她心中唯一的牵挂也彻底放下了,“因为有你,所以我好幸福!” 有这句话就够了,他伸出手,搂住了她。 微风吹来,吹落了几片樱花花瓣。 纵使两人之间曾经有过裂痕或疑惑,但他们美好的生活在一起,不想再去为了小事争执,只要两人相处开心,幸福其实很简单。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