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物似情浓》 第一章 当东楚国黑甲骑兵队出现在南周国首都雍京时,立即引来了好奇民众的争相围观,而包围着黑甲骑兵队的九名金甲卫士更加惹得不明就里的围观民众议论纷纷。 「五凤君的九大卫士怎么会跟东楚国的骑兵在一起?」 这是众人议论的焦点。 当今天下分为东楚、南周、西越、北晋四国。 其中数南周国兵力最强大,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天下的动乱和太平;北晋国兵力最弱,如今已被更北方的契丹族侵略占领;西越国最富有繁华;只有东楚国最穷,在一次宫变之后政局动荡不安。 如今东楚国来的黑甲骑兵队竟然惊动到南周国中势力最大、也是皇帝兄弟当中最被皇帝宠信的五凤君,特地派座前九大卫士亲自迎接,不免让人猜疑起马车内究竟是怎样一个重要的人物? 「是东楚国派来的使者吧?」 「小小使者怎么轮得到五凤君亲自接待?我看马车里应该是东楚国的皇子比较靠谱点。」 「莫非是东楚国太害怕咱们了,所以特地派皇子前来巴结讨好?」 看热闹的民众围在路旁七嘴八舌地评论着,然而坐在马车里的人既不是使者也不是皇子,只是一个家产被抄、安东副使之职被革、身分地位全都一无所有的墨骁。 墨骁的父亲原是东楚国位高权重的安东节度使墨华年,然而几年政海浮沉,终在一场凶险争斗中被皇帝诛杀,连带家产被抄没,墨骁的官职也被革去,随后又为了将要娶为妻子的宠婢姜希福得罪了与当朝金国舅关系密切的胡药商。 金国舅在朝中布满势力,气焰正盛,墨骁在心灰意冷之余,毅然决然带着家人和旧部属逃离东楚,投靠邻国南周,但墨骁并没有想到一进南周国的城门,通报了身分之后,南周国国君的胞弟五凤君竟然会派卫士前来迎接他。 虽然心底疑惑五凤君为何肯纡尊降贵接待他这样一个身分低微的平民,但既然踏进对方的国土,唯有先求自保再作打算。 墨骁打开车帘,望着马车前方盔甲整齐的九大卫士,他们冷冷地骑在马上,金黄盔甲的光芒让他不由得一凛。 金色和黄色在南周国是贵族才能使用的颜色,而他们盔甲胸前的那枚五凤家徽更是贵族之中的贵族,象征的是荣耀、威严和权势。 「骁儿,你听说过五凤君这个人吗?」 马车内,墨骁的母亲问道。 「听说过。」墨骁点点头。「五凤君骆雪是南周国国君的胞弟,听说南周国国君对他言听计从,十分宠信他,不过传闻五凤君性格残忍无情、嗜杀暴虐,是个唯我独尊,处事手法极端,踩着别人鲜血往上爬的男人,若想要谁死,谁的脑袋就保不住,此人在南周国是个令人畏惧的人物。」 「嗜杀暴虐?」坐在墨骁身旁尚未过门的妻子姜希福骇然地握住他的手,不安地问:「五凤君竟是如此可怕之人?他找上你有何目的?咱们若是跟着走,会不会脱不了身?」 墨骁的母亲眉目间有深深的隐忧,沉吟片刻,低声说道:「东楚和南周一直是结盟的关系,两国一向修好,会不会五凤君已经知道咱们举家叛逃,想抓了咱们送回东楚去?」 「有这个可能吗?」墨骁的妹妹墨梅惊疑地瞪大眼睛。「万一真是如此,那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姜希福咬着唇,忧色满面地看着墨骁。 墨骁微微垂下眼睑,一手轻缓地抚着爱犬的脑袋,另一手牢牢地握住姜希福的手,冷静地说道:「不管五凤君的目的是什么,咱们眼前都没有选择的余地。离开东楚到南周来,为的就是寻找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虽然不知道五凤君亲自接待是好意还是恶意,但只要能生存,任何人、任何地方都可以依附寄生,任何条件都可以对谈,我不会把自己当成俎上肉任五凤君宰割。」 墨骁的母亲点点头,低低一叹道:「留在东楚最终也是家破人亡的命运,想回头也是不可能的事了,至少逃到南周来还能想办法找一条生路走。只要五凤君不把咱们送回东楚,什么条件都可以谈一谈。」 墨骁见姜希福眉心微蹙,若有所思,知道她一定又开始自责起来,愧疚自己害得墨家一路逃亡。他伸指抚一抚她的眉心,柔声说道:「别胡思乱想,叛逃对我来说是迟早的事,你只是帮我更快作出决定而已。」 姜希福看着他,眼眶有些泛红。 「不管前方是生路还是死路,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会陪着你一起去的。」 墨骁微微一笑,握紧她的手放在胸口。 「你当然得跟着我一起去,这可由不得你选择。」 姜希福抿嘴浅笑,轻轻靠在他的肩头。 墨梅拚命用手绢扇风,笑道:「娘,小七找的这辆马车实在太窄了点,当初真该多找一辆车给咱们两个,也免得这一路听情话听得我浑身冒汗。」 墨骁的母亲呵呵一笑,道:「娘倒是觉得情话好听,下回换你跟小七说给我听听。」 「小七那个粗人,哪里懂得说情话呀!」 墨梅脸色微红,皱眉嗔道。 「你平常话就很多,小七就算想对你说情话也没有插嘴的余地吧?」墨骁玩笑地挑了挑眉。 姜希福听了忍俊不禁,笑说:「也对,小七也许不是不懂说情话,说不定只是想把机会让给你说。」 墨梅气恼地用手绢拂打着他们。「姜希福,我哥损我就算了,你才刚当了我的嫂嫂就被我哥带坏,开始欺负我这个小姑了,你真是不讲义气!」 姜希福笑得躲向墨骁的臂弯。 墨骁的母亲望着几个孩子笑闹着,满眼尽是慈爱之色,所有的担忧和不安暂时被谈笑声遮掩了过去。 *** 马车在一座宏伟的巨宅前停下来,墨骁搀扶着母亲下车,抬眸一看,只见气势雄伟的大门上刻着五凤图腾,和九大卫士胸前的家徽一模一样。 「墨公子,请进。」九大卫士神情冷漠地在前方领路。 墨骁扶着母亲,和姜希福、墨梅、小七,以及旧部属一行二十几人,随着九大卫士走向大门,而在跨进大门前,每个人都看见了朱漆大门旁垂首跪着一个布衣女子,看不清容貌,只见乌黑的长发直垂而下,几触地面。 墨骁困惑地多看了那女子一眼,她的身子单薄,似乎负荷着深重的哀伤,无力得连头也抬不起来。 她跪在五凤君的大门前是为了什么?这个疑惑悄悄钻进了墨骁的心底。 「咱们眼下自顾不暇了,你可别多事。」墨骁的母亲向他看了一眼。 墨骁默然颔首。 一进庭院,便听见丝竹乐队吹弹着悠扬的迎宾曲。 「看样子应该是把咱们当贵客了,若有恶意,表面功夫做得也太全。套了点。」 墨骁的母亲淡然一笑,紧绷的情绪略略松懈了下来。 「五凤君的府第未免太奢华了,比咱们东楚的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若告诉我这里是南周国的皇宫我也信。」 小七被星棋罗布的庭园和争奇斗巧的亭台楼阁惊得目瞪口呆,在他身后的众部属也个个瞠目结舌。 「传说这座宅第是南周国君特别盖来赏赐给五凤君的,不论宫室、车马、衣服、苑囿几乎与皇宫大同小异,如今看来传闻不虚。」墨骁淡淡说道。 姜希福和墨梅没有出入过皇宫,无从比较,但墨梅自幼在富贵之家长大,姜希福也曾在胡药商豪华奢靡的宅第中住过好一阵子,两人亦觉得五凤君宅第的富贵华丽远远超出她们的想象。 九大卫士将他们一行人引进大厅,只见厅内设有二十四个席位,分成东西向,没有主位,中庭有丝竹乐队演奏,还有舞伎跳着歌舞助兴。 大厅另一侧有数阶白玉般的台阶,台阶上是另一个精巧细致的小厅,小厅内坐着一个身穿白狐裘袍的男人,双眸冷冽而骇人,即使唇畔带着一抹浅笑,仍感觉一股浓重的寒意笼罩在他的周身。 「各位请坐。」 那男人唇角的笑意加深,嗓音也显得轻柔无害,但眼神依旧冷若寒霜,锐利慑人。 墨骁不需猜测也知道那高高在上的男人便是五凤君骆雪。 众人怀着忐忑的心情一一落坐,墨骁正待坐下时,听见骆雪用威严得不容许他人违逆的嗓音说道—— 「墨公子,请移驾上来,我有话与你当面谈。」 墨骁与母亲对望一眼,在姜希福和墨梅不安的目光中登阶而上。 他的脚步沉着从容,一边默默数着台阶,一边推演着接下来有可能发生什么后果。 其实他并不担心接近骆雪,反而愈靠近骆雪对他愈有利,因为一旦察觉处境危险时便可以直接制伏骆雪,胁迫他当人质。 数到第九阶时,他已经站上了小厅,小厅布置精巧,墙上嵌着多宝格,摆设着奇珍异宝,奢丽非常,地面由白玉铺成,光滑如镜,雕凿了五凤图腾,他看见骆雪赤裸双足,霸气地踩在五凤图腾之上。 两名婢女悄然地将厚厚的锦绣帷幕放了下来,大厅和歌舞丝竹乐声立刻被隔在帷幕之外。 「墨公子,请坐。」 骆雪展手示意,唇边的笑容不减。 墨骁凝神注视着他,此刻,小厅内除了他与骆雪以外,就只有两名美貌的婢女训练有素地为骆雪斟酒布菜,剔刺去骨。 他和骆雪之间的距离不到十步,也因此把骆雪的长相看得更清楚。 以一个男人看一个男人的眼光,他都觉得骆雪是个容貌极出色的男人,女子见了他如何能不倾心着迷? 不过就算女子被他出色的外貌迷倒,却也可能因为他过于冰冷凌厉的瞳眸而吓得不敢靠近吧? *** 「墨骁只是一介平民,怎好与君侯平起平坐。」 他暗暗打量着这间小厅,看见一侧壁前立着一排铜制的人偶烛台,以跪姿擎着烛火,倘若危急之时,倒是可以拿来当成武器用。 默默一数,九座独台。墨骁微微一愕,九这个数字已经出现了好几回。 九大卫士。九级玉阶。九座烛台。 莫非骆雪特别偏爱九这个数字? 「墨公子在东楚国是一介平民,在我南周国可不一定是。」骆雪轻笑道。 墨骁怔了怔,不解何意。 「墨公子是个将材,可惜东楚国君并不爱惜,埋没了你,到最后连你的心都留不住,还逼得你叛逃,真是一个愚蠢的国君。真正的夜明珠不懂得欣赏,却抱着破铜烂铁当成宝贝。」 骆雪勾着唇角,意味深长地觑着墨骁。 墨骁从骆雪带着鉴赏的目光中隐约猜出了他的心意,能被器重对他来说当然是件好事,但是传闻中的骆雪是个性情暴烈无情,也最霸道独断的男人,他唯我独尊,处事手法极端,踩着别人鲜血往上爬,若想要谁死,谁的脑袋就保不住,被这样的男人器重会是好事吗? 「墨公子怕我?」骆雪促狭地一笑。 「并非怕君侯,而是以在下浅薄的才能恐怕无法为君侯效什么力。」 他不是刻意要谦虚,而是不想跟随一个残暴的主上。 「浅薄的才能?怎么和我听来的不一样?」骆雪嘲讽地挑了挑眉。「听说墨公子是东楚国安东节度使墨华年之子,自小就在父亲的用心栽培下成为一名优秀的领兵将材,不但精通跑马御车射箭之术,还熟读兵法和天文地理等为将之学,剑术也相当精湛,在战场上鲜少遇到敌手,这样的才能还叫浅薄?」 第二章 墨骁暗暗叹口气,他早该料到骆雪必定深入调查过他才会如此大阵仗把他请到府里来,如今不只是他自己,连同亲人和旧部属全都在骆雪的掌心里,恐怕也由不得他不为他效命了。 「君侯既知在下是东楚国安东节度使墨华年之子,应该也知道东楚国君因何诛杀我父亲,知道在下因何故自东楚叛逃。在下如今是东楚的罪人,而东楚与南周一向交好,还是请君侯三思而行。」墨骁淡然地说。 「两国交好又如何?」骆雪低低轻笑了几声,托着右腮,懒洋洋地看着他说道:「国与国之间的关系瞬息万变,今日歃血为盟,说不定明天就兵临城下了,何况东楚国再这样堕落下去,难保不会被他国吞灭,与其被西越国抢先一步,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墨骁心头一震。 自从东楚国朝中为人较为正直的六大臣被年迈昏庸的国君诛杀之后,朝廷里从此乾坤倒转,物是人非,朝政大权全被金国舅的金氏王朝把持住,生活既腐败又奢侈糜烂的金氏王朝渐渐惹得民怨沸腾。 骆雪说的没错,东楚国再这样堕落下去,被强国吞并只是迟早的事罢了。 只不过,骆雪想要利用他,把他当成砍回东楚国的那只手,他并不想当这颗棋子。 「君侯,我是东楚国人,我不能背叛东楚。」 他看着骆雪,坦白说道。 骆雪似乎不意外他的反应,只是嘲讽地冷笑。 「即使东楚那个老不死的国君杀了你父亲,你也忍得下这个仇恨?」 墨骁默然半晌,缓缓说道:「我父亲被诛杀是东楚国君下达的君令,与东楚国的人民无关,战争牵连的不只是国君和朝廷,最痛苦最悲惨的莫过于百姓,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成为加害他们的人。」 「如果我非要重用你,非要用财富利诱你,非要用你家人的生命威逼你呢?」骆雪露出成竹在胸的浅笑。 墨骁凝住不动,眸中射出寒光。 骆雪最后一句话出口,浓浓的敌意便笼罩在两人之间。 「墨公子,每一个人都有弱点,而你的弱点又比一般人更为明显。」 骆雪牢牢盯住他,笑得更加讽刺。 墨骁苦涩地笑了笑。 「君侯用家人的性命威胁我,我承认我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亲人是每一个人的弱点,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 骆雪闻言嗤笑,微扬起下颚冷傲说道:「显然本君侯与众不同,我不会有弱点,而亲人也永远不会是我的弱点。」 墨骁愕然看着他,要多么冷血无情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才能不把亲人的生命当成一回事? 骆雪抬手轻轻一扬,立即有婢女捧着一箱银锭送到墨骁面前。 「这箱银锭是本君侯的见面礼,墨公子与家人以及部属等都将暂时安顿在府后一处独立宅院里,至于你究竟是真心叛逃?又或者是东楚派来渗透的奸细?等我观察过后,才会对你和你的部属进行整顿收编。」 墨骁苦笑了笑,眼中浮出朦胧的痛苦之色。这种被钳制的感觉很难受,但眼前又别无选择。 「墨公子,为我所用,你只有数不尽的好处,若是抗拒,你家人的命一条条都会保不住。」 骆雪端起酒杯啜饮,笑得那么漫不经心,温柔的嗓音里传达的是致命的威胁。 *** 外传五凤君骆雪的性情如虎狼般骄横无情,任何得罪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墨骁很清楚自己处于劣势,当初是为了家人的安全才选择举家叛逃避祸,如今来到南周国,他希望能给家人的生活是安稳而没有忧惧的,绝不能因为自己的傲骨又把最深爱的亲人推进危险的境地里。 「在下愿为君侯效力,唯有一个条件——日后南周若与东楚发生战事,在下绝不率兵攻伐东楚。」他能守住的只有最后的一点良心。 「这个条件可以接受。」骆雪低低一笑,扬了扬手指,婢女立即捧着酒觥送到墨骁面前。「与本君侯对饮一杯,请。」 墨骁举觥,一饮而尽。 帷幕外忽然有个苍老的声音奏道:「主上,赵晚余又晕倒了。」 「不用理她。」骆雪冷漠地下令。 「倘若不理她,一直让她躺在大门口也不好,而且天就要黑了……」 「那就把她拖回去。」骆雪淡然介面。 「把她拖回去,等她醒了以后还是又会回到大门前跪着……」 「德泰,我太纵容你了吗?你的胆子愈来愈大了,敢替她说话?」骆雪的面容微露不悦。 「主上,赵晚余在府门前整整跪了三天,昏倒了两回,老奴的意思是,主上何不就见她一见,绝了她的念头?否则她会一直抱着希望跪下去,不肯放弃。」 墨骁从这几句对话里猜到了仆从口中所说的赵晚余,应该就是方才跪在大门旁的那个女子。不知道她所求何事?但听到她竟然跪了三天还昏倒了两回,想起那女子瘦弱哀伤的身影,不禁动了怜悯之心。 「君侯因何故不肯见那女子?」他忍不住问道。 骆雪用手抚着高挺的鼻梁,淡淡笑问:「她与你何干?」 「在下只是好奇。」 不知道那女子的身分背景,他也不敢太大意。 「只是好奇?不是因为被她倾国倾城的容貌迷惑?」 骆雪的浓眉高挑而起,语气充满了戏谑。 「在下并没有看见她的容貌。」墨骁有些恼怒。「不管那女子是不是倾国之姿,她为见君侯所付出的代价应该也足够了。」 骆雪似乎听见了一个极有趣的笑话,放纵地笑出声来。 「想不到墨公子是这样一个心软的男人,我若是你,赵晚余大概一点苦头都不必吃到了。」 墨骁无法从骆雪的笑容中作出判断,他的笑太深沉,也嗅不到一丝善意。 骆雪耸了耸肩,笑道:「赵晚余今天算是遇到了她的贵人了,既然这是墨公子来到本国之后的头一个请求,本君侯不给墨公子一个面子也太说不过去了。德泰,把赵晚余带进来吧。」 「是,主上。」帷幕外的老奴衔命而去。 墨骁没料到自己无意间欠下了骆雪一个人情,而害他欠下人情的赵晚余只是一个陌生女子,连她长什么模样他都不知道。 「在下能否知道君侯不肯见那女子的理由?」 既然人情都莫名其妙欠下了,问一问原因应该也不为过。 「如果我说是因为传闻赵晚余天姿国色,倾国倾城,所以我才不肯见,墨公子相信这个理由吗?」骆雪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 墨骁眯眸,明显不信。 骆雪若有所思地摇晃着觥中的酒,笑意泛冷,眼光更深沉了几分。 「她的父亲赵继指控我毒死先帝,她来求我宽恕她的父亲。」他阴寒地一笑。「宽恕?本君侯从小到大就没学会过这两个字。」 墨骁一时愕然。 「主上,赵晚余带到。」帷幕后传来老奴的禀报声。 「带进来。」 骆雪的眼神暗凝,透出寒意。 两名婢女分别拉开厚重的锦绣帷幕,一个白须苍苍的老仆弯腰走进来,身后两名托抱着赵晚余的侍从小心地将昏晕的赵晚余放下地。 墨骁一眼先看见披泻在白玉地面上的浓密长发,在白玉的对衬下更显得乌黑柔亮;第二眼便看向那张与白玉地面几乎一样雪白的脸蛋,眉目细致如画,肌肤莹白透明。 见到了赵晚余的容貌,他心中唯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传闻果然不虚。 赵晚余的确不愧「天姿国色」四个字,然而这样绝色的女子将要面临怎样的命运? 他悄然转过头望向骆雪,只见骆雪俊美的面容彷佛结了冰,盯着赵晚余的双眸沉郁幽暗,有一种隐隐的嗜血之怒。 他不知道骆雪此刻在想些什么,只是深深地为赵晚余的命运担忧。 灯烛煌煌。 麒麟金炉中燃着异香,烟雾缭绕,香气飘渺,若有若无。 这里是骆雪的寝殿。 从昏迷中醒来的赵晚余被老奴德泰硬灌了一碗参汤后,就带进了骆雪的寝殿内,身心极度疲惫早已让她忘记了内心对骆雪的恐惧,脑中唯有非见他一面不可的念头,再没有其他,可是当她发现骆雪正在床榻上与侍妾狂欢时,又惊又羞,面红耳赤,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我等君侯忙完……」她极欲转身离开。 德泰伸手拦住她,冷冷地说道:「君候叫你在这儿等着。」 「可是他……他在……」 赵晚余满脸通红,说不出口。 「你在府外跪得两条腿都快废了,不就是为了见君侯一面,现在好不容易能见到君侯了,难道这样就想放弃?」德泰冷哼。「只是这样就受不了,还有什么资格求君侯任何事情?」 赵晚余愕住,德泰说的不错,她想尽办法为的就是见骆雪一面,只要能救父亲的命,她连命都可以不要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如今骆雪就近在咫尺,她竟然被眼前的男欢女爱吓得落荒而逃?未免太没有出息了。 她深深吸一口气,回身走到德泰替她准备的软垫前跪下,静默地凝视着纱幔后激.情的纠缠。 「君侯轻一点儿……妾身受不住了……」 「受不住就换其他侍妾来……」 「不、不!妾身受得住,君侯再用力些……」 透过轻薄的纱帐,赵晚余隐约能看见床上纠缠的人影和激烈的起伏,骆雪与侍妾淫靡的对话和喘息呻.吟声就算用力捣起耳朵也能听得见。 她双拳紧握,颤颤咬牙,强迫自己抛开羞耻心,假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德泰,拿酒来!」纱帐内传出低醇的悦耳男声。 德泰似乎早已看惯了这样的场面,神色如常地捧着酒壶送进纱帐内。 赵晚余呆怔地望着纱帐内隐约可见的人影,看着侍妾用嘴哺他喝酒,放浪的调笑声不断逸出。 虽然父亲早已替她订好一门婚事,两个月这后便会过门,母亲也曾教导过她应该如何服侍夫君,但是实际上该怎么做,母亲却说得并不清楚,她也根本无从想象起。 没想到男女交欢竟然是眼前这幅景象,她深受惊吓,整个人紧张得就像一根几乎要绷断的弦。 骆雪是个怎样的人,赵晚余都是从父亲那里听说来的,父亲总是骂他冷血残酷,骂他禽兽不如,如今看来,父亲这么骂他似乎也并不为过。 和侍妾云雨缠绵时竟不在乎她在旁边看着,这样的行径与禽兽确实无异。 想到自己要和这个可怕的男人谈条件,她就心惊胆颤,遍体生寒。 ***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纱帐内传出嗓音低沉的叫唤。 「德泰!」 德泰闻声立即上前撩开纱帐,把一件宽袖单衣往侍妾身上一披,低声道:「倩玉姑娘,走吧。」 赵晚余忽然回过神来,这才了现自己背上一片冷汗。 她不敢抬头看向床榻,虽然那一声让她感到羞耻的男欢女爱终于结束了,但是接下来她将要面对的又是另一场难堪。 侍妾从赵晚余身边赤足走过,赵晚余低着头,只看见侍妾洁白的裸足踏着猫步离开,经过身边时,她隐约闻到了一股麝香般的腥甜气味。 随后,两名婢女捧着热水进来,服侍着骆雪梳洗更衣,整个过程静悄悄的没有声息,只听得见细微的拨水声和衣服摩擦发出的窸窣声。 「好了,都退下。」 第三章 骆雪微带沙哑的嗓音让赵晚余的心口不自禁地泛起一阵颤憟。 德泰与两名婢女脚步无声轻巧地走了出去,赵晚余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浑身一阵阵紧张。 寝殿内寂静异常,只剩下烛火静静燃烧。 赵晚余始终低着头,紧绷着身子。 在见到骆雪之后的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应该如何乞求他饶恕父亲?明明该怎么说、该怎么做都已经在心中演练过无数回了,但是到了此刻,她竟然像尊石像般僵着,发不出声音,脑中也一片空白。 「怎么不说话?」 骆雪恣意盯着她绝色的容颜,嗓音满含逗弄的味道。 赵晚余纵使不看向骆雪,也能强烈感受到他充满压迫感的凝视,她深深吸气,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求君侯……饶恕我父亲……」 「你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还想求我饶了你父亲?」骆雪冷笑。 赵晚余慢慢抬起头,往床榻望去。 从父亲对骆雪的形容当中,她想象出来的那个如禽兽般冷酷无情的男人,应该有张如虎豹豺狼般狰狞的脸孔,没想到,骆雪的容貌气质竟然出乎意料的俊美和优雅,他手里拿着一樽酒,懒懒地斜卧在床榻上,闲适之中流露着张狂的霸气。 「你打算跪多久?」骆雪慵懒的嘴角微微勾起。 赵晚余微怔,没想到自己竟然恍了神。 「跪到……君侯愿意原谅我的父亲为止。」 想起被骆雪囚禁在地牢里的父亲,她忍不住哽咽。 「原谅你父亲?」骆雪挑眉冷笑。「你父亲著书散布对我的不实言论,指控我毒死我的父王,导致我的皇兄弟们对我起疑,暗中调查我,你怎么会认为跪断了自己的一双腿,我就能因此感动到原谅你的父亲?」 「君侯若是放了我父亲,我一定会求父亲重新著书为君候洗刷污名!」赵晚余用力磕着头。 骆雪睨着她,眼中闪耀着冷光。 「你父亲敢著书公然辱骂我,就代表他已经不计后果、不顾生死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苟活而推翻自己?要他为我洗刷污名,应该比要他去死还要痛苦吧?赵晚余,看来我比你更了解你的父亲。」 「君侯,我父亲只是一时糊涂,听信流言,被鬼迷了心窍,君侯的污名是我父亲造成的,理该由他亲自为君侯洗刷干净才是,否则,我父亲若死在君侯手里,对君侯的名声不只无益,还会让世人更坚信君侯之所以杀了我父亲是出于心虚。」 她心急,语气焦躁了起来。 骆雪没有被她的话激怒,反而激出了他对她的兴致,他起身下榻,慢条斯理地走到她面前,弯腰蹲了下来。 「你总算表现得象样一点了。」他凝视着她的眼眸中带着兴味。 赵晚余错愕地呆望着他,他身上宽松的寝袍因为他的蹲姿而微微扯开来,露出了肌肉结实的胸膛。 她从没见过一个男人的裸胸,心一慌,急忙调开视线,把注意力转向他身上穿着的明黄色寝袍。近距离看,才看出那是一件质地异常考究的丝织衣袍,以金线暗绣着五凤图腾。 这个男人从里到外,都在宣示着他不可侵犯的权势和地位。 *** 「求君侯饶我父亲一命,不管是为奴为婢,我都愿意奉献自己,回报君侯的恩德。」 她乞求着,这辈子,她从没有这样卑屈地苦苦哀求过。 「奉献自己?你以为你有那个价值吗?」 骆雪倾身凝视她,唇畔一抹鸷笑,眼神和他身上的袍色一般冷傲。 赵晚余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褪去,失落的感觉紧紧攫住她。 她以为她的美貌也许能令他心动,这是她唯一引以为傲并且自信能够用来当成条件交换的,没想到他竟认为她没有价值。 如果她的美貌没有价值,那她仅存的价值只剩下一条命而已了。 「父亲有罪,女儿代罪,倘若用我的一条命换我父亲的一条命,可以吗?」 她努力收回自己受创的情绪,低哑地说道。 「你要代替你父亲?」骆雪半眯的眸中有着惊讶与不解。「替他受刑?替他死?你都愿意?」 「是,我愿意。」赵晚余深深垂首。 骆雪抬高她的脸蛋,讽笑道:「不要对我说你是个孝女,你会如此牺牲自己都是为了父女之情?」 「子女代父受过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只是做了为人子女该做的事而已。」赵晚余低声说。 「你父亲犯的错就该由他自己来承担,凭什么你要代他受罪?」骆雪冷眼斜睇她。 「因为……他是我爹啊!」赵晚余有些迷惑地看着他。 「只有这个理由吗?」 赵晚余被他突然冷冽的眼神慑住,不明白自己说错了哪句话惹得他发怒。 「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她感伤地低语。「虽然在君侯的眼里,我父亲罪该万死,但不管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我来说都是至亲。骨肉亲情,血浓于水,当父亲遭难之时,身为女儿的我理当报答父亲多年的养育之恩。」 骆雪轻蔑地哼笑着,目光直勾勾地打量着她绝美的容颜。 她的长睫如扇,眼神楚楚可怜,尽管他身边美女如云,都不得不承认赵晚余的倾城之貎的确能够惑乱他的心绪。 真是不可思议,他才刚和侍妾翻云覆雨过,身体的欲.望应该已经餍足了,但是赵晚余竟然有本事让他的欲.望再度骚动起来。如果她不是赵继的女儿,现在早就已经被他拖上床鱼水交欢一番了。 一股无名火陡然上升,他用力箝住她的下颚,几乎快捏碎她的脸蛋。 赵晚余惊骇地屏住气息,就算痛得眼泪快要流出来也不敢动一下。 「你很自信自己的美貌能够成为跟我谈判的条件对吗?但我偏偏最讨厌这种自信!当你踏进五凤府,你的命运就由我决定,而不是你自己。如果我要你,你就是我的人,饶不饶恕赵继和我要不要你并没有关系。」 只有他能征服的女人,没有女人可以征服他。 赵晚余瞠眼看他,克制不住浑身颤抖。 「你想奉献自己,我可以接受,但要不要放了赵继还得看你的表现。老实告诉你,我最讨厌这种牺牲奉献的情操,你觉得牺牲自己很伟大吗?你代替你父亲去受罪、去死,你觉得你父亲就能快乐过完他的余生吗?」 赵晚余的身子微微一震。 骆雪冷冷一哼,接着说道:「你显然没有想过你父亲的心情,你以为这是孝顺,但其实更不孝。要不要我告诉你,你父亲宁可自己去死,也不会想在痛苦和愧疚里过完下半辈子,更不会开心你的牺牲奉献?」 骆雪低醇的嗓音像最光滑的丝缎般温柔,让听者如饮酒般沉醉其中,但每句话里的含义听在赵晚余耳里,却有如针刺般深深刺入她的心里。 「我只是想救我的父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尽折磨而死,我只是不想他受苦……」 她喃喃自语,眼底满是脆弱的痛苦神色。 *** 骆雪凝视着她迷惘无助的神情,嘴角邪气地勾起。 他松开箝住她脸蛋的大掌,转而拉起她的双手,邪气地摩弄着她柔软滑腻的手心,一根一根把玩着纤秀的指尖,时而勾引,时而缠绕。 赵晚余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觉得有股颤栗从指尖传到了全身的肌肤,麻痒的感觉又从肌肤钻到了她的心底,她紧紧咬住嘴唇,不敢动又不敢拒绝,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 「想不到赵继那个糟老头竟然生得出你这么美的女儿,连这双手都白皙如玉,看到不一点瑕疵。」他十分感兴趣地用指腹轻抚她薄薄的指甲,笑叹:「连指甲都漂亮得像冰片,用这双美丽的手代替你父亲受罚,未免可惜了。」 骆雪魅惑而迷人的笑容令她浑身发寒。 「你知道指甲被生生拔下来的痛有多么痛吗?」他用最温柔的嗓音问着最残酷的问题。 赵晚余闻言,悚然一惊。 难道拔指的酷刑,骆雪正准备用在父亲的身上?还是早已经用过了? 「君侯,求您……不要……」她急乱得无法遮掩喉间的颤抖。 「不要什么?不要对你父亲施以酷刑?还是求我不要拔下你的指甲?」骆雪扬起邪邪的嘴角。 赵晚余愕然,背脊有股寒意渐渐升起。 「君侯拔了我的指甲,是不是就可以不为难我父亲?」 她的脸色煞白,仿佛久病初愈,身体微微颤抖着。 「你确定你受得了那种椎心的痛楚吗?」骆雪哼声一笑。 「受不了也会受,只要……只要能解君侯一分怒气,我会忍受。」 为了他能饶过象样,要怎么惩罚她都可以。 「忍受?」骆雪嘲弄地笑。「指甲被拔下来是真的很痛、很痛,那可不是你嘴上轻轻松松说忍受两个字就真的能忍受得了。」 「如果不是那么残忍的酷刑,又怎么能够令君侯消气。」 她知道他一直在享受着她的恐惧,一个冷血残酷的人怎么会懂得怜悯。 骆雪深深看她一眼,像从她的骨子里摸索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那你就来试试看自己有多少本事可以让我消气?」 骆雪拉起她的手,张口咬住她的指尖。 赵晚余察觉到他眼中恶意的戏弄,下意识地想把手缩回去,没想到他竟狠力一咬,一阵椎心的疼痛令她情不自禁痛喊出声。 「君侯……」 她一脸惊惶地看着他,疼痛撕心裂肺般钻进骨子里。 骆雪没有松口,甚至更加用劲,直到咬破她的指尖。 血的腥味冲入他口中,他用舌尖缓缓舔着伤口,唇角带着邪恶嚣张的笑意。 赵晚余死死咬住嘴唇,强忍着钻心的疼痛,身体瑟缩地抖着,牙齿把嘴唇都咬破了,渗出了细细的血丝。 「很痛吗?」骆雪终于松开口,唇角那抹殷红的血让他的笑看起来更加邪气魔魅。「这么一点痛都受不了,怎么代你父亲受过?你可知道拔指的痛是这个伤口的百倍以上?你真能忍受?」 「君侯没有被拔过指,怎么会知道?」 指尖传来火辣辣钻心的疼痛,赵晚余闭着眼深深吸气,苍白的脸色看似平静,但胸口的起伏却悄然泄漏她的情绪。 骆雪挑起眉,眼底闪过一抹古怪的光芒。 「我是没有被拔过指,但被我拔过指的人很多,那种凄厉的惨叫声我可熟悉得很。」 他笑着凑近她,眉宇间带着挑衅的意味。 赵晚余心脏一阵紧缩,苍白的唇瓣微微颤抖着,眼神幽黑空洞。 「如果我的惨叫声能令君侯高兴,那也很值得。」 她知道自己再害怕、再恐惧都没有用,早在前来见骆雪以前,她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她现在能做的就是顺从他、迎合他,只要他能饶了父亲一命。 骆雪眼底的暗芒隐隐闪耀。 「我觉得……从你嘴里发出另一种声音也许更能取悦我。」 他抬手轻轻抚着她唇上那个被她自己咬伤的伤口,像只狮子在玩弄着它的猎物般悠闲。 「哪一种声音?」她不安地蹙眉。 「刚才你听见侍妾在我的床上发出了什么声音?」骆雪缓缓贴近她耳旁低语。「就是那一种。」 第四章 赵晚余深深倒吸口气,心跳一阵凌乱。 骆雪可能会要求她献身于他,也曾是她猜想过的交换条件之一,虽然心中早有准备,脸上并没有出现过于震惊或是不知所措的反应,但渐渐僵硬的身体却出卖了她下意识的抗拒。 *** 「你不愿意?」骆雪玩味着她脸上的表情。 赵晚余焦急地摇头,担心激怒他,忙道:「只要君侯肯饶我父亲一命,没有什么事是我不愿意做的。」 「可惜啊……」骆雪浅浅一笑,手指在她水嫩的脸颊上抚摸着。「我要的男女交欢是你情我愿,在我身边,对我真心的侍妾多得很,我没必要委屈一个明明心里恨我恨得要死的女人上床。」 赵晚余全身发凉,怔怔地呆住。 「我是……心甘情愿……」 她心虚地说,声轻如蚊。 骆雪纵声大笑。 「明明不情愿,又何必逞强?你愿意把自己当成人偶,不见得我就喜欢。在我身边真实的女人多得是,我何必选一个麻木的人偶呢?」 他以手指梳掠着她的长发,深幽的眼瞳另具魔性。 冷汗从她的背脊涔涔渗出。 他到底想怎么样? 恳求他没有用!受刑他也不满意!连献身他也不屑要!到底要摧残她的尊严到什么地步他才高兴? 为什么连施舍一点慈悲给她都不愿意?为什么要这样愚弄她? 是,她心底是恨他恨得要死,他的九大卫士从家里把父亲绑走,还扬言要将父亲凌辱至死,她怎么可能不恨他! 「你要愚弄我到什么时候?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 她豁出命似地激切大嚷,终于失去了控制。 骆雪挑眉凝视她,嘴角露出狡猾而满意的浅笑。 「赵晚余,现在才是你最真实的模样吧?」 他得意地大笑起来,诡魅的笑容里充满了野蛮的满足感。 赵晚余惊怔住,愕然捣着自己的双唇,无法平息浑身颤抖。 她疯了吗?刚才说了些什么?乱喊了些什么?她找死吗? 「用你本来的面目来求我,我才有可能给你机会。」骆雪垂着笑眼凝睇她惊慌不安的表情。 本来的面目?什么意思?赵晚余惊恐的大眼与他互视,浑身紧张。 「是刺猬就好好地当一只刺猬,用不着假装委屈可怜的小白兔,我不吃这一套!」骆雪冷冷轻嗤。 刺猬?!赵晚余怔了怔,逃开他灼人的视线,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与骆雪对话时,她总是小心翼翼,深怕说错一句话,踩错一个步伐,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好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是能够看穿她? 「你父亲此刻正在地牢里接受严刑逼供,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取悦了我,我就让牢房停止用刑。你父亲今晚能不能有个好眠,就取决于你的表现了。」 他含笑逗弄着她,不疾不徐,不慌不忙。 赵晚余不可置信地望着向他,他眼中犀利的幽光像某种诡异的咒语,迷惑着她的神智,使她不得不听命。 如何才能取悦他?如何才能…… *** 从你嘴里发出另一种声音也许更能取悦我。 刚才骆雪对她说过的话飞快闪过她的脑海。 她霍然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解开身上的衣带和盘扣,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思考,不要羞耻,不要害怕,只要尽快把衣服脱光了就好。 骆雪挑起诧异的双眉,一脸有趣地看着赵晚余站在他面前宽衣解带,只见她像跟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仇似的,用力又撕又扯又拉,好不容易身上的衣衫层层卸下,粉嫩雪白的胴体渐渐裸裎,他的视线恣意饱览她雪艳的玉体,眼神深邃得令她紧绷颤栗。 赵晚余的膝盖抖得快要站立不住,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骆雪这般将她放肆地看个彻底,她不知道他要这样盯着她看多久?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而床弟经验比她丰富的骆雪却只是动也不动地看着她而已,她心底暗暗祈求着,求他快点让她从这种羞耻当中解脱。 骆雪从十八岁起就见过无数女体了,但眼前这副还略嫌青涩娇嫩的雪白娇躯却以最快的速度燃起了他的欲焰,让他变回了那个初经人事的少年。 他知道她慌乱无措,知道她在等着他,但他硬生生压抑下了体内的欲火,因为他讨厌极了这种被征服的感觉。 瞥见她双膝处因为连跪几天而跪出来的瘀血,他的眉心微微一皱。 「把衣服穿回去。」 他站起身,淡漠地看着她。 赵晚余的双瞳蒙上了无助的水光。 她失败了!他根本连碰都不想碰她,她根本无法取悦他…… 「德泰,把她带走!」 骆雪朝寝殿外喊着,随即转身走向床榻。 赵晚余有些失神恍惚,一件一件地把衣衫穿回去,想着在地牢里严刑逼供的父亲,她的身子颤抖微晃着,仿佛随时会倒下。 「赵姑娘,走吧。」德泰语调平静。 赵晚余失魂落魄地跟着德泰走出寝殿,忽然间,听见骆雪的声音从她身后淡淡传来—— 「赵晚余,你父亲托你的福,今晚会有个好眠了。」 赵晚余怔住,蓦然转过头,惊愕地望向骆雪,只见骆雪背对着她,看不见他说话的表情。 「德泰,明白我的意思吗?」骆雪侧过脸看了老仆一眼。 「老奴明白。」德泰恭谨地回答。 随后,骆雪吹熄了烛火,寝殿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姑娘,你爹有你这个女儿是他的福气。」德泰深深看着她。 赵晚余呆怔着,难道骆雪真的对她施舍了一点他的慈悲? 指尖传来微微的剌痛,她抬起手,恍恍然地放进口中舔着伤口,想起骆雪方才也这样舔吻过同一个地方时,她莫名地红了脸。 赵晚余感觉到温暖的阳光洒照在她的脸庞上,空气里隐约还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似醒非醒间,她恍惚以为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 是瑛娘在做饭吗?爹是不是回来了? 她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一抹金灿灿的阳光闪耀在她的眼前,出奇的温暖灿烂。 在金色的光芒中,有个人影逆着光闯进来。 「你终于睡醒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在她的床畔。 不是瑛娘的声音,也不是爹的声音,是谁? 她迷糊地眨了眨眼,眼神有些飘忽,茫然地看向四周。 「看你睡得那么香,我都不忍心吵醒你,不过你也实在睡得太久了一点,我等你起床等得都快睡着了。」 她睡了很久吗? 赵晚余坐起来看向嗓音有些低哑的陌生少女,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 「你是谁?」她困惑地打量着那个高挑秀美的少女,发现她也正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她。 「我叫无月,是君候的贴身侍女。」她笑得很甜。 听见「君侯」两个字,赵晚余在一刹那间清醒了过来。 指尖尚未结痂的伤口泛起一阵细细的抽痛,想起骆雪脸上阴鸷的笑容,还有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对无月顿时起了防备之心。 「既然你是君侯的贴身婢女,不去服侍他,来这里做什么?」她小心翼翼地觑着无月。 无月耸了耸肩,笑道:「君侯进宫去了,我闲着没事,就晃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你长得确实挺好看的。」 赵晚余略怔住。 「只要让人看得顺眼,便是好看的人。」她淡淡地说。 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众人对她美丽容貌的赞美之词,接受的态度一直很习惯也很自然,从不会刻意故作谦虚。 「你已经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貌了,可不只是顺眼而已。」无月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就是听大家说君侯的侍妾一个个都被你给比下去了,这才好奇来瞧一瞧你,这一瞧还果真没错呢!」 赵晚余有些赧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一听见「君侯」两个字,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在他面前脱光衣衫的一幕,无法克制窜上脸颊的红晕。 「瞧你害羞成这样,脸都红了。」无月的笑声格格地响起来。 赵晚余脸上的红晕不是因为害羞,而是难堪,被无月误会了脸红的原因,让她更觉得尴尬。 「我去梳洗一下。」 她不自在地掀被下床,环视四周。 *** 昨晚德泰把她带进这间屋子里,并向她保证父亲不会受刑以后,她才终于放松了紧绷许久的情绪,累得直接倒上床,睡了个自父亲被抓走后就没有好好睡过的一觉,根本没有多看这间屋子一眼。 现在仔细地看了看这间屋子,窄小的房间一览无遗,摆设着简单的家俱,墙侧摆放着一只脸盆架和妆台,盥洗用具和胭脂水粉一应俱全,另一侧放着一张小小的桌案,桌上已经摆好了几碟饭菜。 「这些是……」她困惑地看着无月。 「德泰让一个叫小璃的丫头服侍你,这些都是小璃弄的,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她。对了,她这么会到茶房提热茶去了,马上就回来。」 服侍她?赵晚余愕然怔住。 「我是什么身份,怎么会有婢女服侍我?」这是怎么回事? 「把小璃叫来是德泰的意思,而德泰的意思八九不离十也是君侯的意思,所以你就安心吧!」 无月在花凳上坐下,嫣然浅笑。 赵晚余慌乱地摇头。 「我是来这里当奴仆以身赎罪的,怎么能让人服侍我?」 何况父亲还在地牢里受罪,她怎么能在这里睡得好、吃得好,还有婢女侍候? 「君侯给你什么身份,你就是什么身份,可由不得你说不要。」无月从盘子里拈起一块牛肉吃。 「我这样算是什么身份?」赵晚余既惊讶又不安。 无月愣了一愣,表情陷入思考。 「你问倒我了。」她一边咀嚼着牛肉,一边说:「君侯不把你当奴仆是肯定的了,要不然德泰不会叫小璃来服侍你。但把你当侍妾好像又不是,侍妾的待遇可比你好多了,没有侍妾会被丢在这么窄小破旧的屋子里,再不受宠的侍妾,身边服侍的婢女、老婆子、僮仆随便加一加也有七、八个人,而你只有一个小璃。到底君侯把你当成什么?这我也看不出来。」 赵晚余茫然无措地呆站着,连骆雪的贴身侍女都看不出他的用意,她该如何应付眼前的处境? 「没什么好担心的,虽然现在还没机会得宠,但凭你的姿色,要成为君侯的宠妾容易得很,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不会过得这么寒酸了。」 无月撑肘支着下巴对她说,一边晃荡着双腿。 如果成为骆雪的宠妾,骆雪就会把父亲从地牢里放出来,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赵晚余漫不经心地梳洗着,脑子里胡思乱想。 她愿意奉献身体取悦他,只求他肯放了父亲,但是经过昨晚之后,骆雪对她的态度让她不确定自己真能有办法成为他的宠妾。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但是昨晚骆雪让德泰命牢里停止对父亲用刑,这表示她确实成功取悦了他?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赵晚余迷惘了,她并不了解骆雪此人,只觉得他的性情诡魅难测。 梳洗完了,在无月对面的花凳坐下,默默望着正拿筷子在盘子里挑拣的无月。既然无月是骆雪的贴身侍女,对骆雪的了解肯定深入许多。 第五章 「别发呆,快吃啊!」无月朝她挥挥手。「你睡到中午才起来,早饭放到冷了,午饭现在又放到冷了,要不要等小璃回来让她给你重新热过?」 「不用了!」 赵晚余连忙摇头,不想给人家添麻烦。 「鸡汤还是热的,你先喝几口鸡汤吧!」无月热心地帮她舀了一碗。 赵晚余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鸡汤,试探地问道:「无月,你在君侯身边服侍了多久?」 无月侧头想了想,答道:「大概有十二年了吧?」 「十二年?!」赵晚余大吃一惊,看无月的年纪并不大,真不敢相信她居然已经服侍他十二年了!「那你岂不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服侍他了?」 「是啊!」无月盈盈一笑。「君侯收留我的时候我才八岁,那时君侯已经十六岁了。」 赵晚余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她。 「怎么了?你不相信啊?」无月斜睨她一眼。 「不是不信,只是很惊讶能有人在他身边……服侍那么长的时间。」 赵晚余心中真正想说的是,她是怎么做到待在骆雪身边十二年,还能让脑袋完整无缺地安在颈子上的? *** 「十二年很长吗?」无月奇怪地反问。「德泰从君侯一出生就服侍君侯到现在了,我的十二年跟德泰的二十八年根本就没办法比好吗?」 赵晚余听了更为震惊。一个残暴无情、杀人不眨眼的人,身边竟然会跟着追随多年的奴仆?这和他传说中的形象不太符合。 「你是怎么安然无恙活到现在的?」她忍不住脱口问。 无月皱起眉头,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我跟你还没有熟到可以开这种玩笑吧?我才活到二十岁而已,你就嫌我太长命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赵晚余急忙解释。「我只是很奇怪,你难道没有激怒过君侯吗?」 「怎么可能没有,小时候常出错,老是被君侯打个半死,长大以后比较摸得清君侯的脾气,就很少犯错了。」 看无月说得一派轻松,赵晚余心中有疑问更多。 「你跟了君侯十二年,想必对他的个性相当了解了?」从无月这里去摸清骆雪的脾气和喜好一定可靠多了。 「那当然!最了解君侯的人除了德泰就是我!」无月双眸倏地一亮,笑容诡谲地看着她。「你会这么问,是想知道与君侯有关的事吗?」 赵晚余点点头。 「我想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最容易得到君侯的宠爱?是不是光有美貌还不行?他对女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喜好?」 她担忧父亲的困境,没空对无月遮掩自己的心情和意图。 「你就这么急着让君侯宠幸你吗?」无月不怀好意地咧嘴一笑。 「为了救我的父亲,任何能够取悦他的方式,我当然都想要试一试。昨天他虽然大发慈悲不对我父亲用刑了,但也只有昨天而已。无月,求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才有办法受宠于他?或者求你告诉我,还有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救我父亲?」她惶惶地向无月救援。 无月苦笑了笑,无奈说道:「如果你接近君侯是另有所图,君侯是绝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赵晚余心口沉了一沉。她接近骆雪当然是为了救父亲,否则谁会心甘情愿踏进龙潭虎穴里? 「你的意思是……无论我怎么做都无法让君侯放了我父亲?」 她狠狠抿唇,蜷着双手力持冷静。 无月遗憾地耸了耸肩。 「虽然像你这样的例子目前没人成功过,但谁知道你会不会是唯一成功的那一个呢?」还是忍不住给了她一线希望。 「你是安慰我还是鼓励我?」赵晚余无力地喃喃低语。 「当然是鼓励你,我最讨厌安慰人了,安慰人是最浪费时间和力气的事。」无月懒懒地翻了个白眼。 赵晚余怔怔地转望她。她是骆雪的贴身侍女,到底是敌是友?想帮她还是想害她?能信得过吗? 「为什么你肯对我说这些?」 她觉得无月有一股说不出的亲切与善意,却又带着些许不可信。 *** 无月耸耸肩,甜甜一笑说道:「瞧你顺眼呗!」 赵晚余的防备心被她的甜笑融化了,情不自禁想要将心情悉数对她倾吐。 「无月,你知不知道我父亲如今被关在哪里?」 她无人可以依靠,已经无助到想倚赖一直对她亲切和善的无月。 「地牢里呀!」 「地牢在哪里?」她颤声细问。 「你得寸进尺了喔!」无月举起手来摇晃着食指。「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地牢在哪里,你想害死我啊!」 赵晚余失望地低问:「那……有没有办法可以让我见一见我爹?」 「你能不能见你爹怎么会问我呢?」无月无奈地叹口气。「关键还是在君侯的身上,你得去问君侯呀!」 赵晚余闭眸,深深吸气。 「君侯何时才会回来?我今日能有机会见他吗?」 无月说的没错,她只能再去求骆雪,别无他法。 「君侯进宫不一定什么时候回府,你想求见君侯就得问问德泰了,只要德泰肯帮你,见到君侯的机会就会很大。」无月露出甜甜的酒涡。 赵晚余不安的眼神慢慢转为坚定。见骆雪一面很不容易,她不能轻易浪费掉每一次见他的机会。 「你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更快取悦君侯吗?」她抓紧无月的手问道。 「什么意思?」无月愕然盯着握住她的那双雪白玉手。 「琴棋?歌舞?君侯喜欢的是这些吗?还是他对什么东西更感兴趣?」 「琴棋歌舞你都会?」无月诧异地睁大眼。 「歌舞不太行,但琴棋方面还可以,不过……」赵晚余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应该也不到可以令他惊艳的地步。」 「那你不是白说吗?」无月轻嗤。 「我只是想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更快喜欢我。」 赵晚余无奈地望着满桌菜肴,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君侯并没有特别对琴棋歌舞那些个玩意儿有兴趣,何况府里已经养着一班歌姬舞伎了,你可别去献丑。」无月好心建议。 「所以……琴棋歌舞是没机会了。」赵晚余沮丧地叹口气。 「府里那班歌姬舞伎只有在宴客里才用得上,平时君侯根本不传她们表演,所以你也别白费这份心了。」 「那君侯和女人在一起时到底做些什么?」 对于男女之间的相处,赵晚余实在所知有限。 「君侯和女人在一起时通常只有一件事可做,就是你亲眼看见的那件事。」无月暧昧地一笑。「用不着说得更明白了吧?」 赵晚余倏地想起昨晚在骆雪寝殿里面对的尴尬场面,不禁红了脸。 如果女人对骆雪只有床上的作用,那她昨晚分明已经败阵下来了,在他面前脱得一丝不挂,非得没有引诱到他,反而还像惹恼了他。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冒犯了他什么?如果她连奉献身体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求骆雪放了父亲的希望根本极为渺茫了。 「我到底该怎么做……」 她颓败地叹了口气,双手冰凉地扭绞着。 无月看着她苦恼沮丧的表情,淡淡一笑,道:「君侯的侍妾里没有一个人比你美,君侯不可能看不上你,不用把服侍君侯想得太困难,那些侍妾做得到的,你当然也做得到。」 赵晚余抬眼看她,无奈地问:「那些侍妾都是如何服侍君侯的?」 「你指的是哪一种服侍?床上的?」 赵晚余红着脸点点头,尴尬地抬手咬着指甲,忽然一痛,这才想起自己正咬在昨晚骆雪咬破的那个伤口上。 「你真想知道?」无月欣赏着她困窘的羞怯样,邪气一笑。「好,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她放下筷子准备起身。 「你要找谁打听?」赵晚余忙抓住她的手。 「当然是现在最得宠的侍妾殷倩玉了。」无月笑嘻嘻地说。 「不、不用了!」 赵晚余被她的认真吓住,又羞又急地扯住她。 *** 一个眉目清秀的小丫头此时提着茶壶走进来,见赵晚余拉扯着无月,傻傻地呆看着她们。 「她就是小璃,德泰让她暂时过来服侍你,你能活多久,她就服侍你多久。」无月笑着对赵晚余说。 赵晚余朝小璃微笑点点头,小璃回以一笑,把茶壶轻轻放在桌上。 「菜都凉了,要不要替姑娘重新热过?」小璃轻声细语地询问。 「不必忙了,我没有胃口。」赵晚余连忙阻止。 「德叔交代了,姑娘身子太虚,就算没有胃口也得逼自己吃。还有,这壶人参茶也要请姑娘每日都喝。」小璃低柔地说道。 赵晚余错愕地望着小璃。 「为什么要这样照顾我?」 父亲在牢里吃苦,她却在这里受到妥善照料,是为了要让她的罪恶感更重吗? 「德叔只是想帮你。」小璃微微一笑。 「为什么想帮我?」因为德泰是个善良的好人吗? 无月和小璃互望了一眼,小璃笑叹着,轻声说:「德叔帮你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我们也不清楚,我们猜是为了君侯吧?」 为了君侯?赵晚余茫然不解。 小璃转头瞟了眼无月,说:「你该回去了吧?万一君侯回来没见到你在跟前侍候,你又要有事了。」 「知道知道。」无月笑着捏了捏小璃的脸颊,接着从腰间的绣囊里取出一个小药瓶递给她。「这是活血散瘀的药丸,和热水一起捣烂了以后敷在晚余姑娘的膝盖上,敷到瘀血散掉为止。」 赵晚余听见无月的话,微微愕住。 无月是怎么知道她膝上有瘀血的?除了她自己,明明看见的人就只有骆雪一个人…… 她倒抽一口气,药丸是骆雪让无月送来的吗?!她不相信! 「晚余姑娘,我走了。」 无月正要走,赵晚余出声喊住她。 「无月,是谁让你把药丸送来的?」她忍不住问。 无月呆了呆,和小璃交换了一下视线,耸肩笑问:「是德泰叫我拿来的,怎么了吗?」 赵晚余缓缓摇头。不对,德泰昨晚进来时,她一直背对着他穿衣服,他不可能有机会看见她膝上的瘀血,唯一有可能的人还是只有骆雪。 是骆雪让德泰还是无月送的药丸都不重要,她在意的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是他对她的关心?是他给予的另外一点点慈悲?还是为了要让她有罪恶感? 她不明白…… *** 骆雪回府已经是掌灯时分,无月一看见他布满乌云的阴寒脸色,就知道皇宫里的那些皇子们一定又把他惹火了。 「君侯,要先沐浴吗?」 按照往常惯例,当骆雪心情不悦、火气很大时,总会先沐浴一番,再找侍妾消火气。 骆雪没吭声,只是动作粗暴地扯开衣袍,用力摔在地上,直接走进屏风后,跨进无月早已经准备好热水的浴盆里。 无月连忙把他撕扯下来的衣袍一件件拾起来,看见每件衣服都被他撕出了裂口,吓得呼吸都颤抖了。 惨了,服侍骆雪十二年来,骆雪就算发再大的脾气都还不至于失控到撕衣服或乱摔东西的地步,像此番这样失控暴怒的程度,绝绝对对不超过五回。 「拿酒来!」骆雪暴躁地大喊。 无月急忙捧着酒壶送进屏风后,看着骆雪大口大口地狂饮狂灌,没多久的工夫就灌完了一壶酒,她惊骇得大气不敢一喘。 「再拿酒来!」骆雪把喝空的酒壶摔开。 「是!」 第六章 无月慌忙捡起酒壶,奔出去叫一个婢女去取酒,另一个婢女去把殷倩玉找过来。 两个婢女飞快冲出去的时候,差点撞上迎面起来的德泰。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德泰看着跑开的婢女,皱了皱眉,转头瞪了无月一眼。 「德泰,君侯正在大发脾气,上回君侯对我的惩罚还没结束呢,我看我得闪远一点,发怒的君侯还是交给你侍候比较妥当。」 无月抓住德泰的手正要拉进寝殿时,瞥见站在德泰身后的赵晚余,吃惊地瞪大眼睛。 「无月!」 屏风后传来骆雪躁怒的喊声,无月的脸都快吓白了。 「我进去。」德泰叹了口气,回头对赵晚余说:「在这里候着。」 无月瞥眼看她,担心地说:「君侯现在脾气大着呢,叫赵晚余在这里不妥吧?万一把君侯惹得更怒怎么办?她这条小命还要不要?」 赵晚余被无月害怕的神情感染了,骆雪若在盛怒之中看见她,只是火上浇油而已,为免他一怒之下砍掉父亲的头,她还是先躲开为妙。 「德叔,我还是先走好了。」 求骆雪饶父亲性命这种事还得挑他心情好的时候才有成功机会吧? 「叫你留下来就留下来,君侯发怒你就害怕了?你只有这么一点出息?」德泰冷瞪着她。 赵晚余正要退缩的脚步停住了。 「德泰,我已经把殷倩玉叫来了,你叫她留下来也没用,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无月急着说。 一听见骆雪宠妾的名字,赵晚余的思绪骤然凝结,双腿像被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 有匆促凌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回头一看,一个五官虽不细致,但气质却十分妩媚娇柔的女子被数名婢女簇拥着,正朝寝殿方向走过来。 「倩玉姑娘,君侯正在大发脾气,你可要小心应付。」 无月见了殷倩玉,如见救星。 「我知道了,德泰去向君侯禀报一声吧。」 殷倩玉柔媚一笑,淡淡瞥了眼赵晚余,眼底闪过一道冷光。 德泰暗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正要走进寝殿时,却见骆雪冷着脸大步走出来,披着一头湿濡的长发,身上仅套着一件宽大的长袍。 「君侯!」无月和婢女们都吓慌了手脚。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骆雪冷冷地盯着殷倩玉和赵晚余。 「君侯……」殷倩玉腻着声音正要迎上去,却被骆雪用力推开。 「滚!」他冷声斥喝。 众人怔住,惊讶地看着最得宠的侍妾遭到骆雪最无情的对待。 殷倩玉脸色渐渐惨白,难堪又狼狈的眼泪倏地滚出了眼眶。 赵晚余惊愕地看着骆雪那双令人心惊胆颤的冷冽眼神,想起父亲骂他是个冷血无情的男人,这一刻,她完全相信了。 猝然间,骆雪箝住她的臂膀,用力将她扯到身前,娇小的身子被身材高大的骆雪揪得几乎腾空。 她吃惊地抬眸,顿时被他阴狠的眼神慑住。 「你敢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狠瞪着她,切齿低语。 什么眼神?她慌乱摇头。 「你说子女代父受过是理所当然的事对吗?我现在就给你这个代父受过的机会!」 他的低喃轻柔得像耳语,听在赵晚余耳里却几乎丧胆。 她惊骇得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被骆雪铁似的手掌拖进了寝殿里。 骆雪将赵晚余拖入寝殿内,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臂膀。 赵晚余痛得频频吸气,过度的疼痛将她害怕的情绪转化成了怒气,她瞠目瞪着高她一个头的壮硕男人,尽管他身上那股骇人的紧绷气势依旧沉沉弥漫,她仍不甘示弱地回以怒视。 「你在发怒?」 他阴森狠睇着她,毫不留情地用力握紧她的手臂。 救命……她的手好痛,骨头就要断了! 「放开我……」 她痛得泪水直流,软软滑瘫在地。 骆雪松开手,冷冷看着她紧紧抱住被他弄痛的手臂,痛苦地蜷坐在地上。 「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们父女两个人!」 骆雪蹲在她身前,单手强悍地支起她的下巴,声音冷冽而骇人。 赵晚余惊恐地看着他,一阵寒彻骨血的恐怖感窜上她的背脊。 怎么回事?昨天的骆雪明明还给了她一线生机的感觉,为什么现在满脸凝重的肃杀之气?发生什么事了? 骆雪蓦然放开手,站起身转过去背对着她,暗暗吸气,极力压抑下胸前内翻腾的怒火。 今日一进宫,发现众皇兄弟们人手一本《五凤秘史》,要求皇上深入调查赵继所书内容的真伪,倘若先帝确实如书中所述,被五凤君毒死,便要皇上严惩真凶,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当赵继所写的《五凤秘史》一刷印出来时,他就已经得到消息,并且立刻派人将所有刷印出来的书全部毁掉了,但是现在却有这么多《五凤秘史》出现在众兄弟们的手里。 他冷眼旁观各怀鬼胎的众兄弟们,对眼前的一切,他不可能不洞悉,在他们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七个皇子里,最像废物的皇三子骆楚坐上了王位,而帮骆楚坐上王位的人就是他--皇五子,这一年,他二十四岁。 从此,他贵为五凤君,表面上当南周国君的人是骆楚,但其实整个南周国都在他的治下,因为骆楚就是个废物。 此后四年,其他五位皇兄弟暗中联合起来对付他,有没有兄弟,他根本不在乎,他一生都是孤独的,唯一不懂得嫌弃他的只有三哥骆楚,因为骆楚是个连‘母妃与人私通’都搞不懂什么意思的笨蛋,所以还是傻乎乎的把他当好弟弟,不会懂得鄙视他,而他给骆楚的回报,就是把王位抢来给他坐。 从小到大,面对着兄弟们的狡诈、阴暗和算计,他的心似铁一般的冷,而这本《五凤秘史》对他来说,不过是另一场阴谋和算计而已,只不过,算计他毒杀自己的父亲,把骆楚吓得频频哭问他「是不是真的?」,让他怒不可遏。 「《五凤秘史》究竟是谁怂恿你父亲写的?」他回身侧瞥,瞪着赵晚余的眼神森冷如鹰。「你父亲始终不肯招供,那个人是谁你可知道?」 赵晚余惊怔住,悄悄打了个冷颤。 「看来你知道。」他眼神一锐,犹如刀锋般威胁着她。「我怎么会没想到呢?你是赵继的女儿,从他口里问不出来的,可以从你这里逼问。」 赵晚余惶然地抬眸,只见一张冰冷的面容正俯视着她,专注而犀利,像是紧盯着弱小猎物的猛兽。 「我不知道……」她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连父亲写了一本《五凤秘史》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是谁怂恿他写的?」 骆雪愤然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咬牙说道:「这种话你可以说给三岁的小孩听,但说给我听是在羞辱我吗?」 赵晚余的脸色被他冰冷的眼神冻成一片惨白。 「我是真的不知道!」她闭眸深呼吸,低声地说道:「如果我胡乱说了个人名,万一不是,岂不是害了无辜的人?」 「别想唬我,是不是无辜的人你不可能不知道!」他一步步逼近,一句句怒问。「你父亲只是一个读死书的文人,从来没有入朝为官过,也从来没有见过我,但是他在《五凤秘史》里对宫廷和我的描绘都仿佛亲眼所见,如果没有人告诉他,他怎么可能写得出来?说!这个人到底是谁?」 赵晚余被他逼得仓皇后退,不知所措。 *** 「你和你父亲一样嘴硬,是不是非要把你的手指头砍一根下来送去给你父亲,他看到你的手指头肯定全部都会招了。」 赵晚余震骇地瞪着他,无法置信。 骆雪阴沉地眯起双眸,冷笑道:「或者,你一日不肯招供,我就每一日砍你父亲一根手指头下来,直到你肯招了为止。这个法子不用砍掉你这些漂亮的手指头,似乎更好一点。」 「你实在太狠毒了!」 赵晚余骇然,面无血色,瞠大的双眸不断溢出恐惧的泪水。 「你可以继续赞美我,尽量说。」 骆雪冷冷一笑,逼视着她崩溃的泪颜。 「你冷酷、凶残、暴虐、泯灭人性!」她痛苦怒吼着。「你直接杀了我好了,不要凌虐我爹!」 「我让你说你还真的说了?从来没有一个人胆敢在我面前这样骂我,你当真不想活命了吗?」他懒懒地恐吓。 「你是南周国权势地位仅在国君之下、视人命如草芥的五凤君,就算我想活命,但我的命在你眼里算什么?我只是小民,无法斗得过你滔天的权势,我只盼死了之后能到阎王面前好好地告你一状!」 她努力维持坚决的怒意和气势,阻止自己陷入惊慌恐惧中不能自拔。 「你这冷硬倔强的性子终于藏不住了?」 骆雪用力握住她的双臂,俯身眼对眼地瞪视着她,若不是她额角滑下的冷汗泄了她的底,他还真会为她惊人的胆识感到钦佩。 「是,我不藏了,能狠狠骂完你再死,也够值了!」 她放弃了哭求,放弃了挣扎,放弃了所有希望。 「只要一死,就算我凌虐你爹,你也不会感觉到痛了,是吗?」她的反击更加激起了骆雪的征服欲.望。 赵晚余的心头猛然一绞,觉得自己快被他逼疯了。 「你简直是个恶鬼!你是个恶鬼!」她失控地捶打他的胸膛。 骆雪倏地将她紧抱在胸前,双瞳深处跳动着奇异的火光。 「只要你乖乖地招供,我保证你爹安然无恙。」他弯着寒冽的笑眼。「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肯供出那个人,我就会立刻放了你爹。」 「我不信,你只是要让我中计而已!」赵晚余狠手一推,挣开他的搂抱,怒瞪着他的灿亮眸心里闪烁着倔强不屈的光芒。「我现在已经看清你的真面目了,我爹写的《五凤秘史》说不定全是真的,你的所作所为和书里所写的根本没有两样,像你这样残暴无情的人说的话有哪一句能信?我爹牺牲自己揭发真相,他光明磊落,无畏无惧,而我身为他的女儿,却无耻地在这里乞求你饶他性命,要是父亲知道了,一定会为我的行为感到羞愧!也罢,既然我们父女二人闯进了你的地狱里,要杀要剐都任凭你,我不会再求你了!」 骆雪冷然怔忡,脸色更加阴沉。 「不求我了?也不怕死了?」他鄙夷地哼笑着。 赵晚余的勇气几乎被骆雪眼中寒冷的怒火绞断。 「死就死,你想怎样便怎样吧,我什么也不求了!」她冷冷怒视他。「本来还想求你让我们父女两人死得痛快一些,但像你这样残忍无情的人,求也是白求,我不必再浪费力气了!」 骆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从来没有人有胆量与他对峙,她却敢。从来也没有人能在他的威吓之下驳斥回嘴,而她也敢。 他没有因她的顶撞而动怒,因为早知道她并没有打从心底真心顺从他,只是碍于他的身份才不得不低头,然而愈是低声下气哭着求饶的人,才会愈惹他反感。 像赵晚余这样剑拔弩张,态度叛逆,敢怒骂他、敢羞辱他的女人,反而让他觉得有趣,他的征服欲也因此更为强烈。 第七章 「你愈不想求我,我反倒愈希望你来求我。」 她美眸中的痛恨和愤怒对他有种不可思议的吸引力,原本被皇兄弟们惹出来的滔天怒火奇异地被征服她的欲.望给覆盖过去了。 「要我求你,这辈子你是等不到了!」 她卯足全力和他唇枪舌战,仿佛不这么做就无法发泄对他的愤恨。 她没想到这句挑衅为她引来多大的麻烦,转瞬间,她就被狠力拖进他怀里,禁锢在他的铁臂中。 「是吗?」他微扬起下巴,低眸睥睨着怀中拼命挣扎的娇小身躯。「你似乎太小看我的本事了。」 赵晚余被他箍在怀里动弹不得,体型和身高的差距让她就算想狠狠怒瞪他也做不到,眼前看到的是衣袍微微敞开的胸膛,鼻前流转的是阳刚的男子气息,但她不肯放低姿态,仍在死命推打着他厚实的臂膀。 「你确实是南周国本事很大的人,可惜你的权势再大,可以对我用刑,可以杀了我,但你却无法控制我的想法和我的心!我不会求你,到死都不会!」 「到死的都不会?」骆雪扬起浅浅的笑。「你这是在挑战我?」 赵晚余怔了怔,心底泛起一阵莫名的悚然。 「我接受你的挑战。」 他的笑容渐渐敛去,双手蓦然捧起她的脸颊,狠狠地吻噬她的唇舌。 她惊慌而愤怒地推打着,张口想怒斥他,却正好给他攻入唇内的机会,让他彻底深入她的唇中,探索令他惊叹的甜美和柔润。 「不要!放开我!」 她恼怒地想扭头闪躲他的吻,但下颚被他紧紧扣住,所有的抗拒和怒斥声全被他吞没。 「求我啊,你求我,我就放了你。」 他贴在她的唇上轻笑,恶意地加重吻她的力道,愈吻愈狂烈。 赵晚余又惊又羞,又急又气。她明明那么痛恨他,应该对他的吻也要厌恶透顶才对,为什么……竟然并不讨厌他撩拨着她的炽热舌头?为什么……她的意识渐渐恍惚,无法集中思绪,甚至开始迷眩发昏起来? 她没有足够的经验判断现在的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理智上倔强地想推拒的双手却无意识地揪紧他的衣襟,身躯随着他愈来愈深的吮吻而更向他倾近,不知何时,她已瘫倒在他的臂弯里,被动地接受着他唇舌的熟练挑逗。 骆雪微微退开,凝视着她酡红的脸颊还有那双迷惑不解的眼眸。两人的经验差距悬殊明显,她的败阵只是迟早的事。 看着半躺在他臂弯中的赵晚余,对她的感觉慢慢有些变样了,征服逗弄的感觉逐渐消失,有种怜爱的情绪悄悄潜入他的心底。 怜爱?他蹙紧眉头凝视着她。她竟然让他心软了? 他有被刺中要害的惊愕,一个浑身带刺又对他没有真心的女人,居然还能让他心软,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他降服了她?还是她降服了他? 赵晚余在他陷入怔忡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柔顺地靠在他的怀里,顿时满脸通红。 「你找你的侍妾陪你玩,放我走!」 她心跳急遽,抬起手想推开他,却发现手臂软绵无力。 「你不是一直想把自己奉献给我吗?我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 他猝然将她打横抱起,步向床榻。 「我不要!我明明已经反悔了!」赵晚余激烈地挣扎着。 「不要这么快就把力气用完,这个夜长得很。」 骆雪将她扔上床榻,俐落地将她软馥的娇躯压制在身下。 「我已经说不要了!我不是你的侍妾,不要碰我!」她使劲全力抗拒着。 「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吗?当你踏进五凤府,你的命运就由我决定,而不是你自己。如果我想要你,你就是我的人。」 他现在就想要得到她,而想得到一个女人,最快的方法就是占有她。 「你明明说我没有那个价值!」她冷悍地反击。 「我现在就想知道是不是我看走了眼。」 被他压在身下的娇躯柔若无骨,与他紧密相贴,完美的契合,衣衫包裹下的胴体已经在昨晚看过了,雪白的肌肤和丰润柔美的线条,引动了他勃发的欲望。 骆雪双瞳凝起令人颤悚的欲火,令赵晚余难以喘息。 「你不是说不要委屈一个人在心里恨你恨得要死的女人上床吗?」她不明白为何骆雪突然有此转变。 他迟疑了一会儿,视线紧盯着她不放。 推翻自己昨天才说过的话确实有点窝囊,但是对赵晚余心生怜爱的情绪是骆雪刚刚才开始有的,他无法理解为何会对她产生心软?那种心软很可能到了连杀她都舍不得的地步。 究竟是什么原因勾动了内心对她的深邃渴望?他只想弄清楚这一点。 *** 「我不会让你委屈,你想得到的我都会让你得到。」 从来没有人有资格跟他谈条件,此刻,他却自己反常地把这个机会送出去。 赵晚余狐疑地盯着他,仿佛他说的话没有一句可以信赖。 「我说真的,你要求的我都答应。」 他定定凝视着她,眼眸灼热。 骆雪沙哑的低嗓令她喉头一阵发紧,这样一个骄狂霸道的男人,只要用他坚实的肩膀就能扭断她的手臂,想占有她一点都不费力,根本不需要对她做任何承诺与保证,但是他却这样做了。 「不管要去什么你都答应?」 她可以相信这个曾经恐吓要凌虐父亲以及砍掉她手指头的冷血男人吗? 「不错,可以快点说吗?第一条肯定是要我放了你爹对吧?」 柔软的娇躯紧紧贴在他的身下,他已经快被蠢蠢欲动的欲.望逼疯了。 「你真的肯放了我爹?」她惊讶地瞠眸。 「十天之后。」 「什么意思?」她屏息。 「只要你肯用你的真心服侍我十天,我便放了你爹,决不食言。」 骆雪扒开自己的衣襟,一手开始解腰带。 「真心?」她慌张地偏过头。「这太难做到了,对你这种残酷无情的男人,我没有办法真心对待。」 「我就喜欢你的坦白。」他扯开身上唯一的衣袍,甩了出去。「只要你肯把自己给我十天,这十天之内若是没有激怒我,那么十天之后我就会放了你爹,这个交易应该很公平。」 「这是你的陷阱,根本不公平,我怎会知道怎么做才能不激怒你?」 她闭上眼睛,不敢看他肌肉结实的赤裸上身。 「很简单,不做作,不装模作样,只要做你自己就行。」他轻轻抚摸着她颈肩细滑的肌肤。 「还能有其他的要去吗?」 她咬紧下唇,浑身僵着。 「你说。」他慢慢解开她的衣扣。 「这十天之内,不能对我父亲用刑逼供,每天都要给我父亲吃到热腾腾的饭菜,而且枕头被褥都要清爽干净。」 胸前的衣襟渐渐敞开,她紧张得颤抖。 「还有呢?」他的手顺着她裸露的肩膀往下移。 「我想见一见我爹。」 她赫然缩肩,绷紧了身体。 「可以。还有吗?」骆雪以惊人的温柔嗓音低声询问。 赵晚余讶然睁眼,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同意她的每一个要求。 「如果……我还希望你放了我爹之后,能让我爹娘隐姓埋名,到乡下平静地过他们的下半辈子,不再追究我爹对你做的事,可以吗?」 骆雪深深凝视着她,笑得万分无奈。 「我抓了你爹,你便如此痛恨我,你可曾想过,你爹对我的指控是毒死生父,这样的指控对我而言难道就不狠毒?」 *** 赵晚余愕然在他眼底看到了浓浓的孤寂,仿佛不小心发现了他的秘密一般,心口掠过一丝悸动。 五凤君毒杀先帝的故事是真是假?真相只有骆雪自己知道。奇怪的是,骆雪一直没有对这个传闻辩驳喊冤过。 「你的要求似乎太多了一点。」骆雪轻浅地笑了笑。「不过,如果你肯供出是谁丛恿你爹写出《五凤秘史》的,我就同意把你爹和你娘送到乡间养老,永远不去打扰他们。」 赵晚余认真地攒眉思忖,半晌,才低声说道:「我可以说出那个人是谁,但是要等你放了我爹,确定我爹娘平安无事之后,我才肯说。」 「好。」他挑眉一笑。「那就是十天之后。」 赵晚余淡淡撇开视线,点了点头。 「你的要求都说完了吗?」 骆雪的低喃温柔得令她心跳加速。 既然同意奉献自己,和父亲的性命比起来,她的贞操又算得了什么。 「我会尽力……服侍你,但不保证你会满意。」 女人天生的本能,让她知道紧抵在下腹的坚硬触感便是将要夺去她贞操的东西,她不自觉地羞怯燥热起来,也隐隐地感到畏惧。 骆雪微微一笑,火热的唇迅速覆上她,双手放肆地在她身上游移。 「我是你第一个男人没错吧?」 他轻咬着她柔润的唇瓣,火热的舌尖勾勒着她红唇的轮廓。 「若不是,你会杀了我吗?」她的回应既虚软又颤抖。 「你这张嘴真的很硬。」 温热湿润的舌灵活地顶开她的唇瓣,以极度的亲密放肆地舔.弄她的娇嫩,掠夺她的甜美。 火热的吻逼出了她的婉转甜腻的嘤咛,她有些惶惑不安地攀住他的肩臂,十指陷入臂膀的肌理中。 「放松,不要抗拒我,这里不是刑房,我不想在床上听见惨叫声。」 他的吻缓缓下移,沿着她的唇角、细致的下巴、雪白的颈子,最后舔到了她锁骨下方那片滑腻的肌肤上。 「你不要太粗暴就行了。」 她紧紧咬着唇,手指插.入他的发间,不知是想要对开他,还是将他拉近。 骆雪用舌尖感受她肌肤的细致柔滑,一路吻遍她的娇躯。 她迷离的双眸在他的热吻中渐渐漾起水雾,体内燃起的无名火焰让她发出了自己都没有听过的娇吟声,那种陌生的感觉令她害怕。 「喜欢这种感觉吗?」他慵懒地吮吻她傲然浑.圆的胸脯。 赵晚余死命地摇头,害羞得满脸通红。 「你一定要这么嘴硬吗?」 他的手指缓缓往下移,轻抚着她的大腿内侧,直到听见她发出难以忍耐的抽息声。 「不要……」 那种无措感让她情不自禁用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肩背,体内深处不断累积的快.感几乎将她弄疯了。 「不能不要。」他推开她本能并起的双膝。「我在等你能够承受我,我可不想在床上对你施以酷刑。」 赵晚余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刺激,浑身开始轻微的抽搐战栗。 「停下来……求你……」 「你终于还是求我了。」骆雪的唇角浮起狡猾而满意的笑。 她迷蒙恍惚,还没弄明白他在说什么时,他蓦地挺身侵入她的私密领域,一股没有预期到的疼痛令她倒抽一口气。 「太过分了……好痛……你走开!」 她本能地缩起双腿,以为可以减轻疼痛,却没想到因此将他迎得更深入。 强烈的刺激引爆他的欲火,焚尽了他仅剩的温柔,他像脱闸野兽般地猛烈进击,而她无力反击,只能挫败地任他蹂躏。 欲火烧到了极限,在一声粗嘎的低吼之后,紧随而来的,是他激狂的爆发…… 夜已深,寝殿内的灯烛犹亮。 第八章 骆雪斜倚在床榻上,垂眸望着身旁甜美的睡颜。 赵晚余睡得很沉,光祼的身子被丝被包裹着,虽然眉心微蹙,略有倦色,但两颊染着淡淡的红晕,让她绝美的脸庞更添娇艳。 他凝视着她已经很久很久了。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在他的床上如此安稳地熟睡过,他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看着一个女人的睡容那么久。 女人对于他的作用,只是为了发泄肉体上的需要,当他在皇宫中经历一场残忍骯脏、不择手段的政治争斗后,回府之后更加需要侍妾的体温暖他身体里冰冷的血液。 侍妾奢求他的眷恋宠爱,竭尽所能地陪他放纵,他可以大方满足宠妾的所有需求,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够真正得到他。 当他在赵晚余的体内彻底爆发时,他完全放任自己深埋在她的身体里,感受着她炽热的体温和余波荡漾的难受的欢爱狂潮,没想到,在他拼凑回神智,正准备抽身而退时,她竟然已经睡着了。 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他都还在她的体内没有抽离,她是怎么睡得着的? 说不上来对赵晚余是什么样的感觉,此起他的侍妾,不论容貌还是性情,她都确实是最特别的,但是,他身边美女如云,而且他历练男女之事也有十年以上了,就算她再美、再吸引人,他也不该全然失控。 但是,他确实是失控了。 所以他才会盯着赵晚余发呆这么久,因为他没料到会有失控的可能性。 「君侯睡了吗?」 寝殿外传来德泰低低的喊声。 「还没。」他苦恼地叹了口气。 寝殿门悄然开启,德泰脚步轻巧地走到床榻前。 「君侯,要把赵姑娘送回去吗?」 他的视线淡然地朝赵晚余望去一眼。 骆雪凝视着赵晚余熟睡的面容,没有回答。 「下雨了。」 德泰补充一句。 「算了,把她留下吧。」骆雪淡淡地说。 「是,老奴去叫小璃打盆热水来给赵姑娘净身。」 德泰转身欲走,被骆雪出声喊住。 「不必了。」 「君侯……」 德泰呆了呆,一向神色漠然的脸上出现了错愕的神情。 德泰是从骆雪出生开始就一直照料他长大的老奴,骆雪的人生、性格还有生活方式和态度都没有经人更明白、更了解,甚至于骆雪和侍妾之间的鱼水之欢,不论是习惯还是细节,也都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更清楚,所以当骆雪打破了往常的惯例时,才会让他感到如此讶异。 「君侯,不必的意思指的是……君侯没有碰她吗?」德泰忍不住问。 骆雪摇摇头,瞇眼深思。 「君侯的意思是碰了,但……」德泰的表情已经从错愕转为吃惊。 骆雪懊恼地点点头。 德泰的神情从吃惊转成了喜悦。 「君侯总算想要有子嗣了!」他难掩激动的情绪。 「谁说我想要孩子。」骆雪无奈地瞟他一眼。「我根本不要孩子。」 「那为什么……」 德泰微愕,不解地观察着他的脸色。 为什么?骆雪已经找这个答案找很久了,除了「失控」两个字,他目前找不到其他的解释。 *** 德泰默然地看着他担忧的眼神,他眼底的黯然痛苦只有他最明白。 骆雪六岁那一年,亲生母妃因与卫士私通而被先帝赐白绫自尽,他亲眼目睹母妃悬在梁上自尽的模样,而母妃与卫士私通所怀上的成形男胎血淋淋地从她腿间滑出,落在母亲脚边陪着她一起惨死。 自此之后,他一夕间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也因为母妃与人私通的缘故,先帝从此不再见他,甚至一度怀疑他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他的皇兄弟们也开排斥他、欺负他、孤立他。 幼年见到母亲的死状和血淋淋的成形男胎从此成了他心中最黑暗的秘密和阴影,在他成年之后,与侍妾交欢时便不愿让种子落在任何一个侍妾的花床里,甚至要求侍妾用药避孕,因为他根本不想要孩子。 「万一赵晚余受孕了怎么办?」骆雪烦恼地捏着眉心。 赵晚余并非他的侍妾,没有用药避孕的习惯,而他头一回意外地将种子留在女人的花床里,他没料到一次销魂蚀骨的欢愉之后,竟带给他莫大的烦恼。 「君侯的子嗣,自然是要生下来的。」德泰带着鼓励的语气说道。 「不行!我不要孩子!」骆雪斩钉截铁地拒绝。 「君侯,您不能一直不娶妻也不生子啊……」 「别说了,记得明日去弄避胎的药来给赵晚余服下。」骆雪冷声命令。 德泰面容平静地低下头,老眼中有着暗涌的泪花。 赵晚余被说话的声音吵醒,她睁开眼,茫然地看了看骆雪又看了看德泰,不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神色竟如此凝重? 骆雪见她醒了,冷漠地吩咐德泰。「把她送走。」 「君侯,此时正在下雨,夜里风又寒,万一赵姑娘因此着了凉可不太好。」德泰低声说道。 骆雪知道德泰想尽办法要把赵晚余留在他身边,他并不是不知道德泰的心思,只是……调眸望向赵晚余,见她睁圆双眸瞅着自己,不知不觉竟出了神。 *** 「夜深了,君侯早点安歇,老奴告退。」德泰低着头退出了寝殿。 赵晚余悄悄拉起丝被盖住光祼的肩膀,下腹酸痛的感觉让她想起了和骆雪之间发生的爱欲情狂。 她觉得身体不太对劲,彷佛还有他在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好像完整无缺的身体被他破坏了,再也不完全是属于她自己的了。 「还会不舒服吗?」 看她蹙眉的模样,骆雪轻声问道。 赵晚余不自在地挪开眼,带着埋怨的语气说:「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骆雪忍着笑。「每个女人的初夜几乎一样,是你不够柔顺,所以才会特别痛。」 「我还不够柔顺?」她嗔视着他。 「是不够,要不然绝对不会这么痛。」骆雪深深一笑。 赵晚余听得出来他的弦外之音,不悦地咬了咬唇。 「是你要我做自己,不要装模作样,不要做作的。我本来就对你说过,现在要我做到真心对你是不可能的。」 「现在不可能,不表示以后做不到,对吗?」他慵懒地笑看着她。 赵晚余怔忡了好一会儿。 以后?除了接下来的十天接触,他们两人会有以后吗? 面对着这个夺了她的初夜,与她有着亲密肉体交缠的男人,她的心思有些恍惚,心底暗暗流淌着一丝感伤的情绪。 骆雪轻抚着她的脸颊,把她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一对上他深切的凝视,她猛然一阵心悸。 「以后的事谁知道。」 她压下隐隐的悸动情绪,倏地将头扭转开来,避开他手指温柔的触碰。 「至少未来十天你是我的。」骆雪固执地将她的脸蛋扳回来。 赵晚余不喜欢他提醒自己这件事,生气地翻过身不想看他,而这一翻身,把丝被完全卷了过去。 「床上只有一条被,你卷走了我盖什么?」 他把她的身子翻转过来,看见她脸上微怒的神情,竟觉得更娇美了几分。 「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五凤君,怎么床上就一条被子?我不习惯跟人同盖一床被,你叫婢女再送一床来。」她紧紧抓着丝被不肯让。 「我一向自己一个人睡,当然只有一床被。」他紧挨着她躺下来。 赵晚余微愕。 「不敢跟别人睡,是怕被人暗杀吧?」她淡淡嘲讽。 「你顶撞我是顶上了瘾吗?」 他贴近她,在她耳旁咬牙低语。 「你不是比较喜欢不跟你演戏的我吗?」她低声咕哝。 「没错,我喜欢不演戏的你。其实我更喜欢你在我身下发出难以忍受的呻.吟声,果然非常好听,对了,特别是哀求我的时候最好听。」 他露出彷佛对她倾心至极的眼神,陶然沉醉似地笑了笑。 赵晚余顿时粉颊胀红,想反驳他,却一时词穷。 「我只是现学现卖,你的侍妾教得不错,我模仿得也不差吧?至少取悦你的目的达到了。」 她差窘地别开脸,回敬了几句。 「你的道行太差,还想在我面前卖弄?你唬不过我的。」 骆雪霸道地吻住她伶牙俐齿的嘴,等待着她接下来的抗拒。 她微启红唇迎向他的侵略,他诧异她没有保留的回应,愕然从她唇上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你的吻很舒服,只是这样而已。」她微微发窘。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特地向他解释,而她确实真的很喜欢他缠绵蚀骨的唇舌带给她的晕眩魔力。 赵晚余不知道她的话不但彻底满足了骆雪的男人自尊,对他也是一个极大的引诱,再度点燃他的情欲之火。 他扯开裹在她身上的丝被。 「你干什么?」 她惊呼一声,愤恼地伸手去抢,但是她的力气跟小鸡差不多,和骆雪根本抢不过。 「柔顺一点,你就能尝到甜头了。」 他得意地把丝被丢在一旁,大掌轻轻罩住她柔软的酥胸。 「不要,我累了!」她抬起膝盖抵在他的小腹。 「我看你精神还很好,没有很累的样子。」 他用膝盖顶开她滑腻匀称的大腿,将壮硕的身躯挤进她试图紧紧并起的双腿之间。 他已蓄势待发,她再抗拒也是徒劳。 这一夜,他就像一只永不知餍足的兽,恣意地占有着她…… *** 赵晚余这辈子从来没有那么累过,累到明明睡了很久还是没有睡饱的感觉,身体更是酸痛得好像骨头被拆开又重组过一样。 「晚余姑娘,你泡澡泡太久了,皮肤都被热水泡皱了,快点起来吧。」小璃捧着衣服站在澡盆旁催促着。 她缓缓站起身,让小璃替她穿好衣服。 「姑娘,无月已经把晚膳备妥,快过去吃,不然一会儿就不好吃了。」小璃柔声说。 赵晚余点点头,慢慢走出屏风,只觉得双脚虚浮轻软,站得久一点膝盖就微微打颤。 她不禁皱眉叹了口气,一场激.情缠绵,怎么身体竟像被马车辗过似的,明明热水泡了那么久,酸痛的感觉却一点也没有减轻。 「姑娘昨晚折腾坏了吧?」小璃轻轻一笑。「一会儿我帮你把身子揉一揉,你就会舒服一些了。」 赵晚余整个人快羞得着火。 「晚余姑娘不用怕羞,我们这些服侍君侯的仆婢都是看惯这些事的。」 小璃扶着她坐下,贴心地替她盛饭布菜。 「君侯是个大淫魔吧?」赵晚余忍不住咬牙低咒。 小璃噗哧一声笑出来。 「这我可不敢胡说,不过倒是没听君侯的待妾们这样抱怨过。」 赵晚余蹙了蹙眉。 「那些待妾都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敢怒不敢言吧。」 听到小璃提起骆雪的待妾,她没来由的感到不舒服。 「怎么可能?」小璃笑着摇头。「那些待妾个个爱煞了君侯,被君侯迷得晕头转向,求君侯宠爱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还抱怨?」 真是莫名其妙! 赵晚余也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闷着头吃饭,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姑娘怎么了?」小璃偏着头打量她。「昨晚不开心吗?」 「我有什么好开心的!」她急急否认。 「成了君侯的女人怎么会不开心?」小璃奇怪地反问。 「我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我把最宝贵的初夜给了一个恶鬼般的男人,这已经是一场可怕的恶梦了,怎么还能开心得起来?」 第九章 她愤然怒斥,却无法解释内心的恐慌从何而来。 「你不喜欢君侯?」小璃的神情彷佛不可思议。 「他是那么可怕残暴的人,有谁会喜欢他?」 她在心中强悍地告诉自己,她说的都是事实。 小璃呆呆地看着她半响,才点了点头。 「君侯不发脾气的时候还好,只是冷漠一些,不过发怒起来时的确很可怕,反正尽量不要惹君侯发脾气就行了。」小璃眨了眨眼,有些羞怯地笑说:「其实,女人看见君侯几乎都会像着了魔似的,谁还管脾气坏不坏呀!」 赵晚余无法否认小璃说的话,骆雪确实是个极为俊美的男人,身材高壮魁梧,体格完美,浑身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魔力,他的冷酷和他的暴怒,只会让他身上那份诡魅的气质更加夺魂摄魄而已。 着了魔…… *** 她想着小璃说的话,食不知味地吃着饭菜,害怕现在的自己也渐渐着了魔。 在骆雪巨大宽敞的寝殿内吃饭有点不自在,虽然满桌的菜色足以让她大快朵颐一番,但是总觉得有人监视着,无法畅快大一顿的感觉。 「小璃,你陪我回去吧。」赵晚余对站在身旁的小璃低声说。 「回去?」小璃摇了摇头。「那间屋子是仆婢住的,并不是侍妾住的,现在不适合回去了。况且君侯交代,十日之内你都不能离开寝殿。」 「我不是君侯的侍妾!」赵晚余急忙解释。 「昨晚之后就会是了。」小璃笑着安慰她。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只是交易。 赵晚余蓦地咬住唇,没有把这个原因说出口。 无月捧着一床明黄的丝被走进来,迭在床榻原有的那床丝被上,一边回头笑着对赵晚余说:「君侯的侍妾从来没能在寝殿过夜的,晚余姑娘是唯一一个,这可是非常特别的事喔!」 原来骆雪说从来都是一个人睡是真的。他明明有那么多女人,为什么还要一个人孤单入睡? 「有什么特别的,你们想太多了,他把我留在这里只是为了就近监视而已。」 她的神情刻意漠然,心头却隐隐悸动不安。 「君候并没有命令我们监视你,只吩咐我们不要吵醒你,让你睡到自然醒来。」小璃无辜地说。 赵晚余暗暗有些羞愧,因为他是骆雪,所以她才揣测他的动机不良吗? 「君侯总算懂得把女人当成女人来宠了。」 无月笑盈盈地说,彷佛嗅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般开心不已。 「这话奇怪,什么叫把女人当成女人来宠?」小璃笑着问无月。 「男人要是真心喜欢一个女人,就会舍不得让她离开身边一步,君侯现在对晚余姑娘不就是这样吗?」无月喜孜孜地笑说。 「所以说,君侯终于对女人动心了!」小璃两眼闪着兴奋的光芒。 「肯定是动心又动情了。」无月一径地点着头。 「我也这么觉得,君侯对殷倩玉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总是冷冷淡淡的,但是今早吩咐我要好好服侍晚余姑娘的语气好温柔,我从来都没听君侯这样说话过。」小璃愈说愈起劲。 「我就说呀!」无月介面说道:「君侯亲自拿活血散瘀的药丸叫我给晚余姑娘送去时,我就觉得奇怪了,我服侍君侯十二年,就没见君侯这样关心过一个人。」 「而且昨天晚上……」 小璃悄悄附在无月耳旁低语了几句,然后两个人边说边笑,神态喜悦得像在讨论着什么值得庆贺的大事。 赵晚余被无月和小璃的对话吓得目瞪口呆,当她隐隐约约听见「君侯夫人」四个字时,心头怦怦急跳,思绪一片混沌。 不对,不是像她们说的那样,她们全都误会了,骆雪怎么可能对她动心动情?她和骆雪之间是没有感情也不可能有感情的! *** 德泰忽然面表情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碗沉沉的汤药,默默地放到赵晚余的面前。 无月和小璃一看见那碗汤药,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像被泼了一盆冰水般既惊讶又失望。 「这是什么?」 赵晚余露出戒备的神色,疑惑地看着那碗汤药。 「这是避孕汤药,必须连服七日,每日两回。」德泰平静地说。 避孕汤药!赵晚余怔呆了半响。她竟然完全没有想到和骆雪激.情缠绵有可能会怀孕这件事。 她盯着汤药沉默半响,她应该毫不迟疑地一口喝下去才是,为什么双手却沉重得抬不起来?她不可能想要生骆雪的孩子,不可能…… 「这是你为我准备的,还是君侯的意思?」 不知为何,她就是想要弄清楚这一点。 德泰没有回答,望着她的眼神微有无奈。 赵晚余的心口沉沉地往下坠。 喝下避孕汤药对她是好事,她为什么要有失落感? 她又不爱骆雪,怎么能生他的孩子? 喝下汤药便能杜绝了怀孕的可能,她应该要感到轻松愉快才对,可是心底为什么偏偏有种难受的感觉? 她深吸一口气,捧起汤药大口大口地喝完,然后重重地放下碗,冷冷地说道:「你们这下知道君侯根本没有对我动心了吧!」 无月和小璃默默地对视一眼,失望地低低叹息。 「我能出去走走吗?」 她霍地站起身,不等他们回答,径自快步地走出了寝殿。 她怎么会忘记他是一个残酷无情的男人?这就是骆雪会做的事,不是吗?她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尽管他是这么的冷酷,也是最碰不得的危险,但是此时此刻却也是她的救命浮木。 为了父亲,她只能依靠他,就算他会将她带入地狱,她也别无选择。 十日。 只要十日。 十日之后,她将与他再无瓜葛了。 骆雪回到寝殿后,发现赵晚余不在,正要找德泰来询问时,德泰就已经默默地来到他身后,低着头说道—— 「君侯,赵姑娘去了「瀛洲榭」,老奴让无月和小璃跟在她身边了。」 「嗯。」 他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君侯不先更衣吗?」 德泰微愕,随即跟上去。 「不用。」 他大步走出寝殿,往「瀛洲榭」的方向行去。 「瀛洲榭」就盖在人工开凿的湖面上,是五凤府里最美的地方。 骆雪走近「瀛洲榭」时,远远看见赵晚余倚栏而坐,遥望着湖面上嬉戏的飞禽和水鸟,不知道小璃跟她说了什么,她的唇角浮起一丝哀凉的笑意。 他眼神一锐,回头问德泰。「今天有什么事吗?」 「没有。」德泰摇头。 「当真没有?」他微微眯眸。 「赵姑娘起得很晚,沐浴之后便吃了点东西,接着老奴端了避孕汤药给她,她也服下了。」 德泰低声说着,脸色平静无波。 骆雪沉默片刻,淡淡地问:「她没说什么?」 「她问,让她服避孕汤药是老奴的意思还是君侯的意思。」 骆雪瞥他一眼。「你怎么说?」 「老奴什么都没说,赵姑娘倒是说了一句:‘你们这下知道君侯根本没有对我动心了吧。’」德泰慢慢说道。 骆雪怔愕住,若有所思地望着赵晚余。 「你回去,不必侍候了。」他往「瀛洲榭」缓步走过去。 「是。」德泰躬身退开。 *** 骆雪缓缓踏上石阶,默默凝视着无望湖光山色、碧波粼粼、倚栏而坐的赵晚余,听见她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好奢华的美景。」 赵晚余看着湖岸两旁遍布着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凤凰石雕,不禁低声感叹着。 「现在还不算美,到了冬天下雪时那才叫美呢!」小璃笑吟吟地说。 「冬天……」她淡淡一笑。「那时我便不会在这里了。」 骆雪闻言,微微蹙眉。 「不在这里?」无月敏感地探问:「晚余姑娘要去哪里?」 赵晚余无奈地叹息。她也不知道会去哪里? 倘若骆雪真的肯放了父亲,她便与爹娘隐姓埋名,住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地方去。 骆雪没有等到她的回答,正准备出声说话时,忽然听见不远处的湖岸边传来一阵清脆的笑语声,闲聊的声音似乎吸引了赵晚余的注意力。 她好奇地看过去,只见三、四个光艳夺目的女子围在岸旁逗着藏在水草间的乌龟,仿佛一群宛转娇啼、眩人耳目的彩鸟。 「她们是谁?」赵晚余淡漠地问道。 「君侯的侍妾们。」小璃回答。 「都是一群可怜没有人爱的女人。」 赵晚余怔然望着那群女子,微微叹息。 骆雪怔住,目光深沉地盯住她。 *** 小璃悄悄看了赵晚余一眼,有些担心地问:「姑娘,从刚才你就一直不停叹气,是不是心情不好?」 赵晚余摇了摇头。她不是心情不好,而是觉得可悲。为了那些侍妾的命运,也为了自己的命运。 「姑娘已经坐得够久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无月轻声询问。 「我想再多坐一会儿。」赵晚余静静望着那一群如彩鸟般的侍妾。 「我怕君侯回来找不到姑娘。」无月加重了一句。 赵晚余苦涩地一笑,缓缓站起身,回过头时,看见骆雪不知何时已站在她们身后,她有些微惊,不知道他是不是把她刚才说的话都收进耳里了? 「君侯。」无月和小璃恭声喊。 「你在这里看鹧鸪跟乌龟打架吗?」骆雪若无其事地说道。 赵晚余一时没有听明白,倒看见无月和小璃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指着湖面上的禽鸟,她这才知道原来正在拍动翅膀的鸟名字叫鹧鸪。 「怎知道它们是在打架?说不定只是在闹着玩儿呢。」 她不爱附和他,故意要唱反调。 骆雪深瞅着她,淡淡地说:「性格不同的人,解读也会不同,你心善,想的便是好的。」 「想不到你倒有自知之明。」赵晚余耸肩笑了笑。 言下之意便是他心恶了。 骆雪已经习惯了她的顶撞,但无月和小璃却被她吓得目瞪口呆。 「你们退下。」骆雪淡淡瞟一眼无月和小璃。 「是。」 骆雪见她们两人慢慢走远,「瀛洲榭」只剩下他和赵晚余时,眼中的情绪便赤裸裸地不再隐藏了。 赵晚余第一次看见骆雪身穿正式朝服,明黄色是南周国最尊贵的颜色,朝中从国君到大臣的朝服一律以黄底绣金线的衣饰为主,而这身金黄的朝服更将骆雪身上尊贵的气势挥洒得淋漓尽致,几乎迷花了她的眼。 「你可怜她们?」 他攒眉审视着她,忽然问道。 赵晚余怔愕回神,想了想才知道他问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们只是你豢养的女人,你又不爱她们,她们当然可怜。」他刚才果然听见她说的话了。 赵晚余微蹙眉心,并没有太大反应。 「怎知道我不爱?」他挑眉扬着嘴角。 「我就是知道。」她淡然地回答。 「那么有自信?」他流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迷人笑容。 「如果这样叫爱,那你根本就是个不正常的男人。」 她只是说实话,并不是故意想要激怒他。 但是,骆雪毫无意外被触怒了。 「好,那你认为怎么样是爱?你爱过谁?」他的眼眸犀利起来。 第十章 赵晚余闻言一怔。 她并没有爱过谁,怎会知道爱是什么?可是她不知道爱是什么,又怎么会那么笃定他不爱那些侍妾?他反驳得没错,她哪来的自信? ……不,她自己虽然没爱过,但总是见过真心相爱的人。 「看我爹爱我娘的方式就知道了,和你对待女人的方式根本完全不一样!」 她忘了,身边就有最好的例子。 *** 「哪里不一样?」他咄咄逼人。 「当然不一样!我爹只有我娘一个妻子,两人一直都很恩爱,我娘为了不能替我爹生下儿子,便买了瑛娘想给我爹当侧室,希望瑛娘能代替她为赵家传宗接代,但我爹从来不肯同意纳瑛娘为妾,所以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我爹就算和我娘吵架,也会回房和娘共睡一床,从不会因为赌气分房。我娘病了,他便急着四处找好药来给我娘医病,我爹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掉下泪珠,思念父亲的心情顿时崩解,逸出压抑的啜泣。 骆雪没想到她会忽然哭出来,一时间怔愕无语。她伤心脆弱的眼泪令他无措,也揪住了他的心。 要怎样才能让她不再掉泪?不再伤心难过? 「不要哭了。」 他深深蹙紧眉头,猛然将她拥进怀中。 她明明是那么娇小柔弱,却有着一副坚强的性子,明明是艳冠群芳的玫瑰,却硬要伸出小小的花刺扎人,她是一个那么矛盾的女人,却有办法让他行为失常,方寸大乱。 赵晚余埋首在他的胸膛内哭泣,当心情慢慢平复时,才渐渐感受到了他的体温、他的气息和他的心跳。 她的心口深深一悸,慌乱地从他怀里逃脱出来。 骆雪愕住,与她凝然互视。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宁静得只听得见两人剧烈的心跳。 「你不是想见爹?」 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打破沉默。 她倏然看向他,心头霍然一亮。 「你答应过我会带我去看我爹的!」她并没有忘记他的承诺。 「当然。」他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你想去,我现在就带你去。」 骆雪冷冷淡淡的温柔和突然的主动让她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不懂,他是真心的吗? 「不跟来吗?」 他明白她的疑惑,转身径自步下石阶。 赵晚余极力压住心头的忐忑悸动,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 通往大牢的过道上,阴暗、幽闭和寂静的感觉让赵晚余深感恐惧,她不由自主地扯着骆雪的衣角,几乎紧贴着他走。 「这个地牢已经够干净了,用不着害怕吧?」 骆雪淡淡一笑,直接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富丽堂皇的五凤府地底竟然有一个黑暗的地牢,可见主人的心也是一般黑暗。」 她用力把手从他掌心抽走,想到父亲就被囚禁在这座阴暗的地牢里,她就无法平静面对他。 「五凤府的地牢已经是世上最明亮的地牢了,可见得主人的心也是一般的明亮。」骆雪用她的暗讽回敬她。 「还要走多久?」她冷瞪他一眼。 「这条过道通往地底下,要经过重重铁门,才能抵达囚室,囚室有十数间,目前只关着你爹一个人。」他说话的声音在幽闭的空间里回荡着。 赵晚余对父亲的思念和心疼,让她急着想见父亲一面,急着想知道父亲是否安好,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 终于来到那一排囚室前,她慌急地寻找着父亲。 「爹——」 囚室内,赵继正盘膝而坐,一脸的烦躁,仿佛想定下心却定不下来,突然听见赵晚余的声音,他惊愕地站起身,满脸不可置信。 「晚余?!不可能……」 他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守牢房的卫士突然大步匆匆地离开了他的视线。 当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喊「爹」的声音越来越大,接着在牢栏外看见爱女绝美的面容时,他的身体急剧地颤抖了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 「爹!爹!我终于找到您了!我好想你!你还好吗?」 赵晚余双手伸进牢栏里试着想要碰他,哭泣地大喊着。 「晚余,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是谁把你抓来的?是五凤君对吗?」 赵继紧紧握住她的手,脸色惨白。 赵晚余还没来得及解释,骆雪就出现在她的身后,赵继一看见骆雪,立刻发疯大吼着。 「骆雪,你这个禽兽!快把我女儿放了!」 「爹!你听我说……」 赵晚余被疯狂喊叫的父亲吓住了,急着想安抚他。 骆雪在守牢卫士搬来的椅子上坐下,神态悠闲地看着赵继。 「没有人抓你的女儿,你的女儿是自己走进五凤府的。」 赵继愕然呆立住。 「你来求他?」 他缓缓转过脸,瞠眸瞪视着赵晚余。 赵晚余怯怯地点头。 「爹是怎么告诉你的,你都忘了吗?他是个凶残的男人,他是个禽兽,爹就是死也不要你来求他!」 他用颤抖的手指着骆雪,悲愤地怒喊。 「赵继这样辱骂君侯,要属下命他闭嘴吗?」守牢卫士低声询问骆雪。 「不必,就让他骂个过瘾,骂得再难听也不会比《五凤秘史》里写的更难听。」 骆雪轻松地靠在椅背上,双手环在胸前。 「我说的都是事实!你毒杀先帝,害死自己的父亲,老天绝不会饶你,你一定会有报应的!」赵继凌厉地指控他。 骆雪仍一派轻松地坐着,但眼神太过冷静,令赵晚余毛骨悚然。 虽然这些话她已经听父亲怒骂过几十回了,但是当着骆雪的面这样痛骂,还是让她吓得胆颤心惊,害怕骆雪会一怒之下推翻他的承诺,杀了父亲。 「爹,您能不能先冷静一下?先听我说。」 她按住父亲挂在牢栏上的手臂,极力安抚着。 「你什么都别说!我不准你为了我去求这个狠毒弑父的禽兽,你求他就是羞辱我!」赵继怒发如狂。 赵晚余顿时凉透背脊。 怎么办?她要如何告诉父亲,她已经把自己奉献给骆寻来换他活命了? *** 「爹——」她的嗓音有些发抖。 「骆雪,你要杀我就痛快地杀了我,但是别为难我女儿,快放她走!」赵继咬牙恨恨地说。 骆雪的脸色漠然,一股森冷的寒气在他周身弥漫着。 「我毒杀先帝可是你亲眼所见?」 他冷睇赵继,语气温和得令人胆寒。 「虽然不是我亲眼所见,但老天有眼,神鬼有眼,你的恶行终将为世人所知,真相必大白于天下!」赵继狂声喊道。 「真相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而你,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一个莫须有的流言揣测就想毁了我,太可笑了。」骆雪原本轻松交握的手越掐越紧。 「怎么可能是莫须有的流言揣测!在先帝驾崩之后,为先帝诊治的六名太医也都离奇暴毙而死,难道不可疑吗?」他怒声指控。 「所以你也认为这六名太医是我毒杀的?你就把这些揣测全都写在那本见鬼的《五凤秘史》里?」骆雪阴狠地笑望他。 「杀人灭口,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其中一名太医命硬,逃过死劫,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了我!」赵继哼道。 「就只是这样?一个太医随口捏造的谎言,你就当成了真相?」骆寻的目光和话语同样的冷锐。 「他是死里逃生,从鬼门关爬回来的,如果他说的不是真相,那么什么才是真相?」赵继嘶声吼道。 「爹,您别再说了。」赵晚余有所顾忌地瞟向骆雪一眼。 「为什么不要我再说?」赵继朝她喊道。「既然都要死了,在死之前我就偏要骂一个痛快!」 「爹,我求您别再说了!您因为骂骆雪而死值得吗?您怎么都不为我和娘着想?自从您被抓走以后,娘每天以泪洗面,您要是死了,她也决定不想再活下去。爹,我不要您死,娘也不要您死啊!」 赵晚余心急地握住父亲的手,深怕她的努力功亏一篑。 赵继像被一鞭子抽醒了,他怔怔地凝望着赵晚余,喃喃地说道:「晚余,爹对不起你和你娘,只是这一步走下去就没有回头路了。谁愿意死?爹也不愿意,可是总要有人敢出来揭发他的恶行,总要有人肯牺牲,如果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只会把他这只妖兽养得更可怕,他会成为南周国权势最大却最阴险狠辣的人。」 赵晚余很清楚父亲嫉恶如仇的固执脾气,她无法指责父亲,因为她的倔强脾气就跟父亲一模一样。 「有一个伟大的父亲就有一个伟大的女儿,一个为国家牺牲自己,一个为父亲牺牲自己,你们父女两人当真非常伟大。」骆雪冷笑地为他们拍掌。 赵继呆愕住。什么意思? 「为我牺牲自己?」他用疑问的眼神看着赵晚余。 「爹,我想要您活着,就算是为了娘也为了我,只要您好好地活着就好。」 她暂时不想让父亲知道太多,怕他知道了会承受不住。 *** 赵继直直盯住她的双眼,然后再转过去看着骆雪,骆雪眸中的寒意让他心下一凛,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晚余,你千万不要被他骗了!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他猛然握紧她的手,不安地压低声音警告她。「他怕我揭露他的丑行,怎么可能让我好好活着?只要我活着一日,他就会担心我继续写他的丑行。晚余,他若告诉你会让我活下来,那都是假的,你不要被他骗了,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赵晚余望着父亲充满怀疑的声音和眼神,忽然觉得他不再是以前的父亲了。 以前的父亲会用理性思考,不会盲目质疑一切。 自从那个躲过死劫的太医踏入家门那一刻起,就彻底改变了他们全家人的一生和命运。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心中掠过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并没有那么相信父亲所相信的那个「真相」。 在父亲与骆雪之间,她内心暗暗选择了相信骆雪,她直觉那个太医说的话并不全然是真的。 可是,父亲被那个太医影响太深,对骆雪已经有了根深蒂固的成见,就像此刻,当她把对骆雪的偏见抽离时,她眼前所见的一切便完全不同了。 这个地牢远和她心中所想的大不相同,她看见父亲的囚室分成两间,里间有床和浴盆,外间宽敞,用具齐全,虽然没有窗户,却也是纤尘不染,不但没有骯脏污秽,没有臭虫老鼠,也没有看见任何刑具。 囚室里的父亲除了目光狂乱了些,也瘦了一些以外,头发衣服都还算整洁,没有伤痕也没有血迹,看不出有任何被刑求逼供过的痕迹,所以先前骆雪总是用刑求逼供来威吓她分明就是谎言。 然而看见谎言的「真相」时,她反而心窝暖暖,更加相信骆雪会实践对她的承诺。 「爹,您相信我,您不会有事的。瞧,您虽然被关进来,但骆雪并没有折磨您也没苛待您对吗?他既然答应我会放了您,就一定会放了您的。」 她放柔了声音,试着让父亲冷静下来。 「你竟然为他说话?」赵继霍然变了脸色。「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她无力地摇头。 「不可能没有!否则他为什么要答应你?你凭什么让他答应你?」 第十一章 赵继不敢想象,光是一个念头就让他浑身像被冰封了般,通体寒凉。 骆雪忽然缓缓站起身,走到赵晚余身后,伸手环住她的腰,将她娇小的身子搅进怀里。 「她的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就凭她是我的女人。」 骆雪弯起笑眼,湿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际。 「不要在我爹面前胡说……」 她心急地想从他怀里挣脱,但他的手臂绞得那么紧,都快把她的腰拧断了。 「我胡说了吗?」骆雪俯首轻咬她的耳垂。「你爹怎么可能相信我会莫名其妙放了他?当然是因为你伟大的牺牲奉献。」 「晚余,你竟然……你竟然……」 赵继面色苍白,浑身发抖。 「爹,他没有勉强我,我是心甘情愿的,我并没有受到任何屈辱,您别为我担心!」 她已经被骆雪逼出一身冷汗,惶急地向父亲解释着。 赵晚余说的是真话,但赵继却完全不相信,他双眉紧锁,两眼有些失神,似乎受到了什么莫大的打击。 「爹,您别把事情想得太糟,真的没有那么糟,骆雪是故意气您的,再等十天,不,九天,您就可以被放出来了,到时候我会好好跟您解释。」 她知道父亲现在听不进她说的话,加上怕骆雪又对她做出更出格的举动会把父亲气坏,因此决定先离开,让父亲冷静几天后再好好地解释。 赵继恍若未闻,依然失神地看着她,心智似乎蒙上了一层灰,失去了判断。 「君侯,我要跟我爹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咱们可以走了。」 为免父亲气过头,她急着转身拉着骆雪往外走。 「这么急着走?不再跟你爹多聊几句吗?」骆雪故意拖拖拉拉。 赵晚余怒目瞋视着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父亲一眼,看着父亲双手无力地垂挂在牢栏上,眼神空洞死灰,眼眶中不自禁地浮起了泪水。 「爹,九天后咱们一家就能团聚了,您跟娘也能再见面了。我真的很好,不要为我担心!」 她边走边回头,向父亲喊着。 赵继呆滞地望着骆雪紧搂着她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他的心仿佛掉进了黑洞里,只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因为自己而受到屈辱,因为自己被禽兽蹂躏,被黑暗吞噬了…… 在回到寝殿的路上,赵晚余都在发着脾气。 骆雪牵她的手,她就甩开,搂她的腰,她就挣脱,她气呼呼地在前面走,骆雪一脸笑意地在后面追,看上去就像一对找情骂俏的恋人。 府里的仆婢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景,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又惊疑又好奇地悄悄跟在他们后面看好戏。 「那人是君侯吗?」 「府里唯一能穿明黄服饰的男人当然是君侯。」 「对君侯发脾气的女人是谁?不怕手脚被砍下来?」 「是赵晚余,听说殷倩玉已经败在她手里了。」 「就是那个在大门口跪了三天的赵晚余?」 「老天爷!不可思议!君侯在笑?」 「没错,君侯在笑……」 仆婢们吓得打冷颤,他们通常见到的君侯都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发怒时,代表有人要倒楣,而一旦笑了,就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可是,像现在这一路追着赵晚余的笑,仆人们从来没见过,他笑得就像个……大男孩!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笑容出现在骆雪的脸上,这群仆婢们恐怕压根儿没想过,他也是个从小孩开始长成少年再长成男人的普通人。 尾随着看好戏的仆婢们渐渐形成一个庞大的队伍,而骆雪也不负众望地上演一出令他们瞠目结舌的好戏。 「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 骆雪硬是把赵晚余扯住,压在墙上,将她圈在双臂之间,让她进退不得。 「因为你故意伤害我爹!」她粉颊气得通红。 「你说反了吧?明明是你爹一直在伤害我。」他的语气微有不悦。 「那是他听信了一面之词,被蒙蔽了,所以才会以为你是那样的男人,可你也不该故意拿我来羞辱我爹!」她想起父亲大受打击的模样就心疼不已。 「你也觉得他是听信一面之词而误会了我?」 他深深瞅着她,手指摩挲着她微带潮红的粉颊。 赵晚余怔了怔,视线不安地回避,仿佛被他一语道破了心底的秘密。 「我只是觉得……没有证据就指控你,对你并不公平。」 更何况是弑父这种罪大恶极的指控,如果不是事实,对骆雪造成的伤害将有多大? 「你比你爹理智多了。」他赞赏地轻笑。 「那个太医在我家住了大半年,我爹天天听他说,难免信以为真。」 她被他困在胸前,身躯几乎与他紧密贴合着,她担心随时经过的信婢会看见这样羞人的场面,一直无法集中思绪。 骆雪忍着不去追问太医的名字,等着赵晚余自己主动告诉他。 「所以,在你的心里并不认为我毒杀先帝了?」要不然她不会用「信以为真」四个字。 「我不知道,知道真相的只有先帝和你自己。」 她当然希望那不是真的,毕竟跟一个弑父禽兽有了亲密的肌肤之亲,绝不会是件愉快的事。 「万一是真的呢?你会怕吗?」他微扬邪恶的嘴角。 「我接近你时就已经把你当成《五凤秘史》里的骆雪了,再可怕也不过如此了吧,还能再惨到哪里去?」她沮丧地咕哝。 所以,他给了她一点点慈悲,她就觉得他也没那么坏,发现了他的一点点好,她就感动万分了,她对男人的要求竟然低到如此程度。 *** 她的答案倒是让骆雪得意地扬起了角,心情大好。 「你读过你爹写的《五凤秘史》吗?」 「当然读过。」 「你觉得我是《五凤秘史》里的骆雪吗?」他非常好奇她的读后心得。 「性格还有行事作风都很像,但是故事内容却极度夸张而且荒谬,难以说服我。」 父亲笔下的《五凤秘史》,简直就是骆雪的人生黑暗史,所有最离奇的遭遇都发生在他身上,让人难以置信。 「哪一个部分无法说服你?」他很好奇。 赵晚余察觉到贴靠着她的身躯微微绷紧,愕然抬眸看他。 「你也看过《五凤秘史》对吗?」她小心地问道。 「当然,要不然怎么会抓了你爹。」他的神色开始冷寒。 「《五凤秘史》里与你有关的部分有多少是真的?」他渐渐冰冷的神情让她有些不安起来。 「八成。」他盯着她的眼睛说。 赵晚余惊愕地呆住。 她以为那些属于骆雪的故事应该都是太医过度渲染,加上父亲下笔又夸大了些,才会那么离奇荒诞,因为她觉得太过于荒谬,所以只当成通俗小说来看,根本没有特别去记忆,没想到那些故事竟然有八成是真的? 她不敢相信,因为书里的五凤君骆雪有一个黑暗得像染了墨的生活,有一个千疮百孔的人生。 「怎么可能!你的母妃……」 她赫然掩口瞠大双眼,不敢再说下去。 「书里除了写错几次发生事件时的年龄,还有父王驾崩那一段是假的以外,其余都是真的。」他大大方方地坦白。 赵晚余倒抽一口凉气。 当骆雪在她的眼里还是个陌生人时,她并没有心思去记住这个人,也没有想过去了解这个人,但是现在她却努力地搜寻脑海中的记忆残骸,想从他的故事里多了解他一点。 「你的母妃……与侍卫私通?」她谨慎地问。 「没错,在我六岁左右。」 「你能记得六岁的事?」 「有些事不会记得,但有些事会记得特别清楚,想忘都忘不了。」他平淡地说着。「我记得每天午睡起来时,母妃总是不在,我总是到处找不着母妃,可是母妃回来时从来不肯告诉我她去了哪里。有一天我终于在草丛里找到了母妃,她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一起,母妃央求我不许告诉任何人,我记住了,但是,当大哥跟我玩的时候,我却不小心说溜嘴,然后,有一天午睡起来,就看见母妃吊死在梁上,还看见了……」 他沉默了下来,神色开始不稳。 赵晚余想起了这一段,写的是六岁的骆雪看见母妃吊死,还看见了从母妃腹中流产的死婴,因为实在太骇人了,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你真的……从那时候开始就不正常了?」她依稀记得父亲是这样写的。 「我自己觉得很正常,是别人觉得不正常。」 「例如什么事?」 「我开始不说话。」 「这样当然不正常……」 她猛然顿住,突然明白了他不再说话的原因,因为地六岁的骆雪认为母妃是被他乱说话给害死的。 *** 「我开始害怕婴儿。」害怕到梦里只要有婴儿出现都会变成可怕的梦魇。 「正常人不会怕婴儿。」 赵晚余明白他的恐惧原由,但她实在无法想象也无法体会他对婴儿的恐惧到何种程度。 「不过我十岁以后就开始说话了。」他摊了摊手。 「这是希望得到我的赞美吗?」她拢眉轻叹。 「你若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我说话应该就不会赞美我了。」他冷冷一笑。「至少以正常人的标准不会。」 「什么原因?」 「我把我大哥从树上推下去,摔断了他的腿。」 赵晚余瞠目结舌。 「书里有写吗?」她怎么没印象? 「书里没写,因为我是和他一起摔下去的,所有的人都以为我们两个是一起失足,连我大哥都不知道我是故意拉着他摔下树。」 「他摔断了腿,为什么你没事?」 骆雪轻挑眉峰,浅笑道:「我才十岁,身量比较小,比较轻,而大哥已经十七岁了,他先着地,我才掉到他的身上,所以他有事,我没事。」 赵晚余呆呆的无法反应。一个才十岁的孩子竟然有这种的心机? 「你这么做是为了报复你大哥。」 很明显的原因,因为他的大哥背叛了他,让他害死了母亲,所以他在报复,而且也成功了。 「你十岁就懂得陷害人,难怪你有办法替你三哥篡夺皇位。」 她记得父亲在书里写到这段时,最让她记忆深刻的是他设计把皇上二子骗到了北晋国,当先帝驾崩时,皇二子来不及赶回皇宫,而皇长子瘸了一条腿,破了帝相,因此皇三子顺理成章坐上了皇位。 「我要是不够冷酷,手段不够狠辣,那么在皇宫里被踩在脚底下践踏的人就会是我了。」骆雪冷笑道。 赵晚余哑口无言,胸口像压着一颗又沉又重的巨石,难以喘息。 虽然对兄弟手足太过于无情,但她又不能说他不对,毕竟,他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先帝真的曾经怀疑你不是皇子吗?」 书里写先帝从来不召见他,国宴、家宴、宫宴这些场合不得已见到面时,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 「他到死前都还在怀疑,反正他有七个儿子,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他不会在乎。」骆雪的目光深幽难测。 她的心口有些疼痛起来。 被视若无睹的感觉一定很痛苦吧?尤其还是被自己的父亲无视,他的心到底在皇宫孤寂的角落里冻结了多久? 第十二章 「你……不会因为痛恨先帝,所以才想……毒杀他吧?」她问得十分小心谨慎,但问完之后便后悔了。「算了,我不想知道,你别说了。」 「你害怕听见答案?为什么?」他的眼中慢慢漾出某种兴味。 赵晚余的神色慌乱了一瞬,随即压下了情绪,保持漠然。 「没为什么,宫廷的斗争本来就是残酷血腥的,你自己不也是受害者吗?我只是一介小民,没有资格评论什么。」 她只是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对亲情和人命那么不屑一顾了。 「所以,你现在比较喜欢我了吗?」 绝美的脸蛋就在眼前,实在很难不被引诱,他忍不住低头吻着她的粉颊。 「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这里又不是你的寝殿,有人看着呢!」 她红着脸推开他,局促不安地张望四周。 「你放心,不会有人想被我挖掉眼睛。」 他继续把脸埋进她的颈肩,嗅闻着她身上迷人的香气。 躲在草丛后的仆婢们冷冷抽气,忍痛放弃看到精彩处的好戏,以最快的速度静悄悄地撤退。 ***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更逼近她,鼻尖碰着她的鼻尖。「你现在比较喜欢我了对不对?」 「我只是没有那么痛恨你而已。」她急切地辩解。 「有差别吗?」他挑眉。 「当然有!」 「我没见过过比你还嘴硬的,明明在意我了,所以才不敢听‘真相’。」他凝视她的眼神变得浓烈灼热起来。 赵晚余故意看不懂他的眼神,红着脸避开他灼热的目光。 「好,现在我就把真相告诉你,你在意我也要听,不在意我也要听。」 骆雪的双臂分别撑在她的身侧,咬牙低语。 赵晚余的心脏开始剧烈狂跳,为什么他用轻柔的嗓音说起威吓的话语,竟然该死的有魅力? 「毒杀父王的人是凌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凌太后。」 骆雪的第一句话就让她彻底惊呆。 「凌太后?她不是先帝的妻子吗?!」这实在太疯狂了! 「妻子?」骆雪冷笑道:「皇宫里没有这种身分,只有权势和地位。彼此有利用价值时就是夫妻,没有利用价值时就是敌人。」 「凌太后恨先帝?」要很恨一个人才能狠下心毒死他吧? 「她不恨,但她更爱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是……」她弄不清那些复杂的关系。 「皇三子,也就是当今的国君。」他的脸贴靠着她,嘴唇附在她耳旁低低地说道:「当先帝暗中决定立皇二子为太子时,被凌太后的眼线察觉,一旦皇二子被立为太子,凌皇后的太后之位便要拱手让给皇二子的生母。皇二子的生母只是一个品级低的妃嫔,但是凌皇后的政治势力却很庞大,一旦失势,影响巨大深远,可惜唯一的嫡子皇三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于是凌皇后便狠下心毒死了先帝,也暗中追杀太医,接着又拉拢我这个没有党、没有派的皇子,陪着演一场继承皇位的大戏。 「我喜欢三哥这个没有心机的傻瓜,所以非常卖力地在朝堂上替三哥产除异己,帮他平定局势。然后,他得到了皇位,也回报了我一个五凤君封号,还有这座与皇宫奢华程度相差无几的五凤府。这,才是全部的真相,和你爹所写的《五凤秘史》内容是不是颇有差距?」 赵晚余惊怔地望着他,呆愕良久良久,才仿佛回过神,喃喃地追问:「为什么太医要陷害你?」 「当然是有人指使,利用了你父亲这个脑筋僵硬的顽固文人,写成书到处散布不利于我的言论。老实说,这招实在高明。」 能把他忙得半死,气得半死,也累得半死,他不得不佩服。 「既然知道我爹是被利用的,为什么还要把他关进地牢里?你可以跟他好好谈呀,就用你告诉我的方式告诉他不就好了?我爹是顽固,但也不至于听不进你的一句话。」她忍不住埋怨。 「你在地牢里也看到你爹是怎么骂我的了,他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吗?」 只要听见赵继狂啸大骂他的嗓门,他的头就痛到快要爆裂。 「你把他关在地牢里,他当然更认定你是作贼心虚呀,这还用说!」她的心还是偏向自己的亲爹。 骆雪笑叹着。 「我不关你爹也不行,否则陷害我的人不会知道你爹成功被利用,而我成功上了当,你明白吗?」 赵晚余摇摇头,听得似懂非懂。 「总之,我要把陷害我的人引诱出来,所以你爹暂时还得待在地牢里。」 他其实怀疑府里有眼线,只是府里仆婢数百人,要找出眼线是谁极为困难。 「陷害你的人会是皇子吗?他们或许都痛恨你。」她胡乱猜测。 「有可能,但是这几年他们的势力已经被我削减得差不多了,没有人的手上有一兵一卒,而且皇城的禁卫军都握在凌太后手里,就算扳倒了我也无法把三哥拉下皇位。他们痛恨我,但是对我的存在无能为力。」他这几年「做坏事」的功夫可是没有白费的。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了?」她疑惑地问。 「约莫猜得到。」骆雪淡淡一笑。 「是谁?」她有些紧张和不安。 他的嘴唇更贴近她的耳朵,声音更轻更低地说:「凌太后。」 说完,伸出舌头舔着她的耳朵,一路往下吻到刀子的颈项。 赵晚余倒抽一口气,羞愤地推开他的脑袋。 「就不能正经一点说话吗?」她连耳根都烧透了。 「我已经够正经了,现在开始是玩乐的时间。」 他猛然扣住刀子的脑袋,火热地深吻起来。 「骆雪……」 不管她怎么死命推,都推不动圈抱着她的铜墙铁壁。 她那么自然而然地喊出他的名字,换来了他更激切的拥吻。 「敢叫我的名字,真是不怕死。」 他的嘴到她的颈窝,用力地吮咬一口。 赵晚余捧着他的脸,任性又倔强地回。「为什么不能叫你的名字?我偏要叫!骆雪骆雪骆雪骆雪……」 见他脸上扬上进心得意的邪笑时,她才猝然回神,意识到自己上了他的当。 「你故意的!」她又羞又恼。 「对付你真简单。」 他低笑,继续吞噬她的气息。 *** 深夜,赵晚余窝在骆雪的臂弯里沉沉熟睡着。 骆雪睡得很浅,隐隐约约听见细微的脚步声走到床榻边,在纱帐被掀起来以前他便醒过来了。 是德泰。 「什么事?」 他见德泰神色有异,疑惑地起身下床。 德泰没有说话,只打了几个简单的手势,骆雪一看便明白他的意思了,跟着他走出寝殿。 待德泰把寝殿门紧紧关上之后,悄悄地在骆雪耳旁以气声说着:「君侯,赵继碰墙死了。」 骆雪震骇无比,拉着德泰到更隐蔽处追问。 「怎么可能!为什么会突然死了?」 「守牢卫士误报赵继是在卫士交接班时猛烈撞墙而死的。」德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了骆雪。「卫士说这是赵继身旁留下的遗言。」 骆雪看着纸上只写着——泽梁无禁,罪人不孥。 他的思绪空白了一瞬。 「君侯,这是什么意思?」德泰看他的目光有疑惑。 「意思是指,罪仅止于他本人,不要牵连到他的妻子儿女。」他的嘴角流露出怆然的苦笑。 「此人的性情竟如此刚烈,昨日原来不该让他们父女相见才对。」德泰不安地看着骆雪的神情。 「是我太自作聪明了吗?」他的脸上浮现出自嘲的冷笑。「还是我算计太过了?」 德泰怔怔地,他从来没有在骆雪脸上看过这种充满了强烈自责的神情。 「他的死并非君侯的错——」 「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骆雪挥手打断他,焦躁地来回踱步徘徊。「我想他的性子再刚硬,也还不至于到寻死的地步,至少他会顾虑女儿的安危,没想到我竟然算错了。」 「君侯,要不要让赵姑娘知道?」德泰忧心忡忡地问。 「先别说!」骆雪的心里茫然一片。 他难以想象当赵晚余听见父亲自禁的消息时,会出现何种可怕的反应?但是纸包不住火,她总是会有知道的时候,他不可能一直隐瞒她。 该怎么办?一切的头绪都乱了。 莫名的恐惧感愈来愈浓烈地将他包围住,他的理智在渐渐消散,生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顷刻间混乱崩塌了。 他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赵继的死,会让他彻底失去赵晚余。 「你在发什么呆?」 赵晚余把一块鱼肉夹进骆雪的碗里,一边吃着自己碗里的菜,一边好奇地瞅着他问。 骆雪抬起头,默默地望着她。 「一直都不说话,不喜欢跟我一起吃饭吗?」 她能跟他一起吃饭觉得很开心,可是他却沉默得诡异,毒舌也收起来了,让她感觉很不自在。 「没有。」 看着眼眸亮如星的赵晚余,还有她唇角浅浅的笑,他的苦涩在心底渐渐地扩大。 如果可以用昨天的心情和她吃这顿饭,一定会很开心很有趣,但是现在他的心情完全不同了。 赵继的死,带给他太多复杂而陌生的情绪,他不知道那些情绪代表什么,是自责还是内疚?是懊悔还是苦恼?唯一弄得最清楚明白的心情是--害怕。 害怕赵晚余会痛苦崩溃的害怕。 害怕她重新痛恨他的害怕。 害怕推动赵晚余的害怕。 自从六岁那年亲眼看见母妃惨死的情况之后,他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但是现在,害怕的情绪却真实地纠缠着他,逐渐摧毁他最后一丝理智。 「你怎么怪怪的?是不是凌太后又想对你怎么样了?」 望着他幽森漆黑的眼眸,她觉得有些不安,忍不住瞎猜起来。 「凌太后暂时不敢公然对我怎么样,虽然想暗中派禁卫军杀我,但我身边有人人畏惧的九大卫士守着,她还没有机会动我。」他淡淡地说。 赵晚余见过骆雪边的九大卫士,平时都守在寝殿周围,一个个冷峻得像金甲死神。 「凌太后为什么想杀你?」不都是同一边的人吗? 「权势太大,威胁到国君的地位,就会惹来杀机。」他的声音低沉平静。 「但国君不是跟你感情很要好吗?」 「凌太后就是怕他的傻儿子太信任我,到时候被我花言巧语把皇位给骗走,所以决定先把我扳倒,以绝后患。」他淡漠地说着。 「那你不是时时都处在危险之中?」赵晚余担忧地看着他。 「我的生活一向如此,要不然床榻旁边也用不着放一把短刀自卫了。」 赵晚余望进他的眼睛,在他黝黑的眸子底下藏着一抹孤独之色,让她微微地感到心疼。 「跟我在一起……你会觉得痛苦吗?」 他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忽然问道。 赵晚余怔住。这很不像是骆雪会说的话,他总是悠哉地、不怀好意地逗弄她,她不曾看他脸上出现过如此认真的神情。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困惑不解。 「一开始是痛苦的,但是你一直在减轻我的痛苦。」这是事实,她并不想对他说谎。「也许渐渐地会有一天,我就会不再感到痛苦,而觉得开心了吧。」 第十三章 这也是事实,至少现在跟他一起吃饭的感觉是真的开心。 骆雪凝视她片刻,下颔绷得很紧,眼瞳黯然。 渐渐地会有一天……他苦笑。这一天应该不会到来了。 「谢谢你这几日的陪伴,我真的很开心,我知道我带给你的痛苦很多,也许你永远不可能原谅我,但是,我只希望你知道,我不是有意伤害你,对你造成的痛苦也并非出于我的真心和本意。」 他知道当她得知父亲死讯的那一刻起,她就会永远离开他,他希望至少能好好跟她道别。 赵晚余惊疑地看着他,神色意外而慌乱。 「这太不像你了,你是在开我玩笑吗?」 为什么突然对她说这些话?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我说这些话不像我吗?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我自己也不清楚,真正的我,说不定在六岁那一年就已经死掉了吧?」 他闭上眼睛,声音沙哑而低沉,感觉心口空空荡荡的。 *** 赵晚余愈听愈感到心惊,她不敢相信,这真的是骆雪会说的话吗?为什么她会听得很伤感、很难受? 仔细想想骆雪的人生,父母之情、手足之情、夫妻之情,这些普通人都至少会拥有的感情基础,在他身上却一点一滴都找不到,他就像一个孤独了很久的灵魂,强烈的情感无处宣泄,也许就因为这样才会造成他扭曲的性格,让所有正常的人都认为他不正常。 她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你不要说这些话好不好?我宁愿你说一些捉弄我的话,或是嘲讽我的话,就算说一些调戏我的话都没有关系,你现在这样让我觉得好心痛。」骆雪的异样让她情难自禁地说出了真心话。 她的体温和香气让他迷醉,他紧紧拥住她,思及她可能就要永远离开他,他双臂就将她搂得更紧。 「骆雪,我帮你找回原来的你,好吗?」 回应她温柔的话语的是他炽热而沉重的深吻。 「在这十日里,把你完完全全交给我,给我机会减轻我带给你的所有痛苦,让我补偿你,让我给你快乐。」他沙哑而颤抖地对她说。 赵晚余毫无保留地紧紧抱住他,没有察觉到他声音里的伤感和黯然。 那日彻夜的狂野纠缠之后,接下来的是接连几日的浓情炽烈。 两人无所顾忌地在寝殿内翻云覆雨,醒着时相互调戏,饿了就同桌吃饭,累及就相拥而眠。 偶尔激狂过后,半酣小憩时,她会有意无意试探他。 「十日之后,你会放我走吗?」 「就算我不想放,你也会离开我。」 「你就不想留我下来?」 她的娇嗔有时会换来一个令她满意的答案。 「你若愿意留下,便是君侯夫人。」 「你求我留下,我便留下。」 「如果求你有用,要我天天求你都可以。」 任性的、玩笑似的对话一再上演。 直到十日之后,她从甜美的梦里醒来了,堕入了一场真正的恶梦…… *** 「你父亲已经碰壁自尽了。」 赵晚余呆呆地看着对她说话的骆雪,她听不懂骆雪的话,明明每个字都听清了,却没弄懂那是什么意思。 骆雪凝视着她呆滞而空茫的双眼,心底一阵绞痛。 「你父亲死了。」 这个痛苦既然无法逃避,就要咬着牙面对。 这句话很简单也很明白,同时也尖锐地像把利刃,狠狠刺穿了她的心。 她的身体僵硬地颤抖着,眼前的骆雪仿佛正在慢慢地一片一片碎裂,她的喉头像被一双魔爪紧紧扼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骆雪把赵继写的遗言轻轻放在赵晚余的腿上。 她僵硬地低下头,失神地看着那简简单单的八个字。 泽梁无禁,罪人不孥。 纸上有斑斑血迹,她又是惊又是心碎,猛地站起来疯狂地尖叫,然后踉跄地跌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爹--」 骆雪心痛地抱住她,却被她疯狂地推开。 「什么……时候……」 她声音嘶哑,泪倾如雨。 「六天以前。」沉痛的无力感攫紧了他的心脏。 「六天……」 她失神呢喃,胸口痛得仿佛快要裂开。 父亲已经死了六天,而这六天当中,她竟然还跟骆雪狂炽地翻云覆雨! 她不知情也就罢了,但是骆雪早已知道,却隐瞒不告诉她! 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耳旁有个恐怖的声音在阴森森地嘲笑着她-- 这十日之内你是他的,所以他要享用完你的奉献才把噩耗告诉你。 阴寒恶毒的嘲笑声让她的理智崩溃粉碎。 「你在玩弄我--」 她的身子虚弱地颤抖着,地面仿佛在疯狂地旋转,刹那间,她眼前一黑,浑身瘫软在地。 「晚余!」 骆雪见她昏了过去,立刻抱起她僵冷的身体,心急如焚地放上床榻,一边大声叫着德泰。 德泰脚步飞快地奔进来,一看见赵晚余惨白的脸色,马上把无月和小璃唤来照料她,自己再去请大夫。 众人手忙脚乱地折腾了半宵,直到赵晚余气息和脸色都平稳了之后才离开,留下骆雪单独一人陪着她。 骆雪不知道失去一个挚爱的亲人究竟有多痛,但是赵晚余的痛苦崩溃让他恨不得能够替她承受所有的一切。 他不曾对任何一个人感到如此心痛过,而这个令他心痛的人,他知道自己此生都不可能再拥有了。 暗夜中,他沉默地凝视着她,眼睛幽深而黯然。 让他动了心的女人就躺在眼前触手可及处,但他却只能远远看着她,已经不敢再碰她了。 他沉痛地闭上眼,倚坐在床头,静静地等她醒来,但是怕她醒来之后又会被失去父亲的痛苦逼疯,倒还宁愿她安静地沉睡,至少梦里不会有痛苦,她也可以少流一点眼泪。 半睡半醒间,他听到了细微的声音,他向来浅眠,只要一点声音就能惊醒他。 他微睁开眼,发现赵晚余已经醒过来了,一双手正在床榻的内侧摸索着。 她在找什么? 这个疑问并没有困扰他太久,因为在他赫然想起自己藏在床榻与墙缝之间的是什么东西时,赵晚余已经把它找出来了。 那是他用来防身自卫的短刀。 *** 当赵晚余天天和他腻在床上时,他并没有防备过她,他的床榻有些什么秘密也没有刻意隐瞒她,没想到,她竟然会记得他曾经说过自卫短刀藏在哪里。 她拿他的短刀做什么?难道想自尽? 这个念头一闪过,他的心底猛然一阵慌乱,刚想起身把她手中的短刀夺走时,却发现她慢慢地转过身来,目光冷然空洞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垂眸假寐,心口一阵寒冷、一阵滚烫、一阵紧缩,有个无情的念头攫住了他的思绪-- 难道,她不是想自尽,而是想杀他? 他可感觉到短刀冷冷的寒光若有若无地闪过他的脸颊,同样也可以感觉到赵晚余冰冷眼眸中跳跃着的狂乱火光。 原来她真的想杀他? 他心口一阵抽痛,却又暗自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她想自尽就好。 想杀他,代表他在她心里的地位不一样,不管是爱还是恨,都必须到达最激烈、最极端的程度,才能迫使她做出杀他的举动,能被她这样深切地在首着,也没什么不好。 和她在一起的十日里,是他人生中最旖旎的一段时光,虽然很短暂,但至少他尝过了爱一个人的滋味。 如果要他堕入地狱才能让她从痛苦的深渊中解脱,如果这是爱上一个人必须付出的代价,那么,他付。 赵晚余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他闻到了她身上如花香般的淡雅香气。 他等待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胸口剧烈的跳动。 尽管他已经屏息等待了,但突来的剧痛还是让他浑身一颤。 她真的……动手了。 他握紧僵硬的手,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一柄短刀深深没入他的胸口,一双雪白如玉的手正握在刀柄之上,微微颤栗着。 他慢慢抬眼,看见她的脸庞上淌满了疯狂脆弱的泪水。 「如果这一刀可以让你原谅我,那就值得了。」他的脸上慢慢浮起了解与悲伤的笑容。 「我爹死在你的地牢里,你却对我隐瞒不说,要我如何原谅你?」 她眼神凄苦,握刀的手在颤抖。 「我不要你原谅。」 骆雪苦笑摇头,胸膛的伤口鲜血冒涌,把衣服迅速染红了。 赵晚余惊惶地缩手,看着鲜血自伤口汩汩流出,肩膀狂乱颤抖。 骆雪咬牙,闷声拨刀。 痛楚直冲脑门。 刀子插得比他想象中还要深,如果这一刀是她对他的感情,那也够深了。 人将死时,感触恐怕都很多吧?他忍不住苦涩地笑了笑,感觉喉咙有血腥气味涌上来,他吐了一口血。 「骆雪!」 赵晚余惊痛地扑向他,双手捂住他的伤口,想要阻止鲜血狂涌而出。 骆雪看着她雪白的双手被他的鲜血染红,唇角泛起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不能爱我就恨我,如果恨我可以让你永远记住我,那就恨我吧……」 *** 骆雪伤重的消息很快传出了五凰府,也迅速传进皇宫,传入了凌太后和国君的耳里。 凌太后暗自窃喜,国君却在朝堂上伤心得号啕大哭。 「五弟要死了吗?以后朕看不到五弟了吗?不可以,五弟不能死,你们快医好他,他是朕最好的弟弟!」 凌太后一面安抚着国君的真情流露,哄他要派禁卫军把刺伤骆雪的凶手抓起来赐死,一面暗中加派禁卫军包围五凰府,想趁这个机会直接除掉骆雪。 禁卫军迅速地包围了五凰府,抓走刺伤骆雪的赵晚余,守在寝殿外的九大卫士一心一意只保护骆雪的性命,任凭禁卫军将赵晚余抓走,无动于衷,而德泰和无月、小璃忙着看顾骆雪的伤势,根本无力顾及赵晚余。 当骆雪渐渐有意识,但神智还没完全清醒时,一开口问的就是赵晚余。 「她人呢?你们不要为难她……」他撑着虚弱的身体追问德泰。 「君侯先好好养伤,赵姑娘一时狂乱迷失心智,刺伤了君侯,如今已经被禁卫军带走了。」德泰低声安抚着他。 「被禁卫军带走?」骆雪焦急地挣扎起身。「她被带到哪里去?」 「听说是太后要处死刺伤君侯的人。」 骆雪重重颤抖了一下,听到赵晚余被带走,甚至有可能被太后处死,他整个人就快要疯掉。 「你怎么不阻止!」他激动地怒喊。 「赵姑娘刺伤君侯是事实,老奴无法阻止。」德泰双膝跪下。 情绪的激动牵动伤口,骆雪痛得浑身大冒冷汗,胸腔火烧火燎一般。 「禁卫军把她带走多久?」 「大约一个时辰。」德泰紧张不安地看着他。 「把九大卫士叫进来,快!」他希望还来得及救她。 九大卫士听唤,走进寝殿,在骆雪床榻前齐齐跪下。 「去把赵晚余救回来,快,一时一刻都不得延误。」骆雪沙哑的声音泄漏了内心的焦虑和痛楚。 「府外有禁卫军包围着,属下不能离开君侯一步。」 对九大卫士而言,骆雪的生命安危才是他们唯一的职责。 「不用管我,去救赵晚余!」 骆雪很清楚,唯有对他们下令才有用,否则他们眼里只会有他。 「君侯,属下这时离开君侯,君侯会有危险。」 终章 骆雪的性命好不容易救回来,怎么能把他再留在危险之中。 「你们敢违抗我的命令?叫你们去就去,用不着管我,现在立刻就去救赵晚余!」 他大声怒喊,因为情绪激动,脑中一阵剧烈的昏眩。 德泰惊慌地扶住他。 九大卫士吃惊地面面相觑,尽管心中有几百个不愿意,还是听命行事。 骆雪此生从未如此恐惧害怕过,就算赵晚余深深刺他一刀,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下来时,都不像此刻如此恐惧害怕,有可能失去赵晚余的念头逼得他快要疯掉了! 他一定要找到她!即使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也要把她的命换回来! *** 九大卫士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寝殿外就传来一阵异动。 骆雪的心头一凉,没想到危险来得比他想象得还要更快。 「德泰,带无月和小璃去躲起来,不必在这里陪我死。」 他现在无力保护自己,也无力保护任何人。 德泰跪在他的床榻前,一动也不动。 「老奴从君侯出生就开始服侍君侯了,老奴不会离开。」 「奴婢也不会离开。」无月和小璃两个人也并肩跪着。 几乎没给任何喘息的空间,十数名禁卫军旋风般地闯进了寝殿,带着骇人的杀气,朝半躺在床榻的骆雪攻击。 骆雪自知难逃厄运,索性闭上眼睛,只是在此刻,,心头一阵怅然失落,与赵晚狡此生果然不再有机会相见了。 他只希望九大卫士能把她平安救回来,纵然此刻死去,也不会不甘心了。 在无月和小璃的尖叫声中,他忽然听见一声仿佛重物砸下的声音,睁眼一看,是十数名黑衣男子替他挡下了禁卫军的攻击,仔细辨认,他认出了其中一人,是来自东楚国的墨骁。 两方刀剑激烈地撞击砍杀,骆雪发现墨骁的身手敏捷,剑术精湛,很快就看到禁卫军被东楚国的黑甲骑兵打得溃不成军,败下阵来,迅速逃离。 「墨公子,多谢相救。」 骆雪万万没想到,在生死关心救了他的人竟然会是墨骁。 「受君侯照顾,拔刀相助也是应该的。」墨骁微微一笑,收起剑,走到床榻前望着骆雪。「君侯怎会伤得如此重?」 「小事,不值一提。」骆雪把话题转开来,问道:「墨公子方才可曾伤了禁卫军的人?」 「没有,只是逼退他们而已。为什么禁卫军的人会对君侯出手?」墨骁奇怪地反问。 「为了拔除眼中钉罢了,当朝凌太后大概觉得我太碍眼了。」骆雪淡笑道。 「府外还有不少禁卫军包围,在下与部属可以替君侯抵挡一阵,不过君侯身边不是有九大卫士吗?为何都不在身边守卫?」 「我命他们去救另一个人了。」 骆雪心系赵晚余的安危,有些神思恍惚。 「能让君侯把九大卫士调离身边的人,一定是君侯心中极重要的人。」墨骁微笑颔首。 「那个人就是墨公子曾为她求情,要我见她一面的赵晚余。」骆雪眼神中含着深意。 墨骁诧异地抬了抬眉,笑说:「原来我无意间牵了一条红线。」 骆雪淡淡地笑了笑。 他不知道这条红线还在不在?也许他根本没有努力牵好这条红线,才会让红线断了…… 真的断了吗? 其实,他并不关心红线还在不在,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赵晚余是否平安? 尾声 【尾声】 骆雪这辈子从未尝过什么是「狂喜」的滋味,当赵晚余安然无事地回到他身边,紧紧地用双手拥抱着他的时候,是他感受到最狂喜的时刻,就算伤口因为用力的拥抱而痛楚,也倍感甜蜜。 「赵姑娘,君侯的伤口尚未愈合,你别抱得那么用力了!」德泰忍不住在一旁提醒。 赵晚余倏地松开手,看着他胸前染着血的药布,心中充满着歉疚、怜惜和不舍,而更多的是自责。 「德泰,你退下,不用在这里啰嗦。」骆雪斜睨他一眼。 无月和小璃轻轻一笑,一人一手拉着他离开寝殿。 骆雪见他们一走,又忍不住将她搂进怀里。 赵晚余轻轻推开他,小心地扶着他坐在床榻上,又拿来好几个靠枕让他可以舒服地靠坐着,然后才在他的身旁坐下。 刚才,经历过生死交关,和骆雪再见面时的喜悦太强烈,她因而忘形地紧紧抱住他,现在心情平复之后,看见骆雪包裹着药布的胸膛,她顿时陷入自责的情绪里。 她到现在还没办法相信,父亲的死让她痛苦到竟然想杀了骆雪。 「刚刚九大卫士禀告说是在皇宫外将你拦截走的,幸好禁卫军还没把你带进皇宫,要不然想救你要费更大的功夫了。」骆雪轻柔地说道。 赵晚余望着他略微苍白的脸色,心痛得抽紧了。 当她在绝望之时,看见九大卫士狂追而来的身影,看见盔甲上五凤图腾的家征时,内心的慌乱恐惧顿时消失。 她知道他们是骆雪派来救她的,当九大卫士将她带回府时,得知禁卫军闯入了寝殿要取骆雪的性命,九大卫士与禁卫军又是一场激战,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有一个人那么在乎她的生死,感动在她的心底决堤。 「骆雪,我差点杀了你——」 「我没死,所以你不用太自责。」 他直接打断她,不希望她为了刺他的这一刀一直耿耿于怀。 「可是我这样对你,你却还是不顾自己安危,叫九大卫士来救我……」 「我只是不要你死,就是这么简单而已。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同床共枕的女人,就这么死了很可惜。」 骆雪现在的心情好极了,不想看到她不断自责。 「我只是在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又没在跟你谈什么同床共枕!」 她满心的感动被破坏,忍不住跟他斗起嘴来。 骆雪的神色微变,默然半晌。 「你父亲的死,还是不能原谅我对吗?」他苦涩地一笑。 「我承认,我还没有办法释怀。」 她垂下颈子,低低地说。 骆雪的心口泛起一阵凉意。 两人之间的红线果然断了吗? 「我父亲是自尽而死,他是因为觉得我做了羞辱他的事才自尽,我不能把罪恶感都丢给你去背,我爹他顽固起来任何人都劝不了,我是他女儿都没有料想到他会自尽,又怎么能怪你?应该怪我太轻忽、太大意了,我有什么理由去恨你,又有什么理由不原谅你?」 「不要再一直责怪自己好吗?」他不希望她的罪恶感那么深重。 「我没有办法不责怪自己,毕竟,他是我的父亲,我应该想到他的性子会做出什么事才对,可是我疏忽了。」她低头叹息。 骆雪轻轻抚着她的头,试着给她安慰。 「骆雪,你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吗?」 她忽然抬眸,专注地凝视着他。 骆雪微怔,目光渐渐柔和起来,他望着她,轻轻回答:「爱一个人更甚于自己的生命,这就是爱。」 「所以,你爱我。」赵晚余深深地瞅着他。 骆雪淡淡一笑,不否认。 「那……你想不想我留下来?」她咬唇笑问。 骆雪微愣,听出了端倪。 「你若愿意留下,便是君侯夫人。」他挑眉试探。 「你求我留下,我便留下。」她笑睨着他。 「如果求你有用,要我天天求你都可以。」他开始有了期待。 「有用。」她羞怯点头。「只要你肯求都有用。」 骆雪兴奋地将她搂进怀里,在她耳旁轻声说:「嫁给我,当我的夫人。」 「好。」她丝毫没有一点犹豫。 狂喜的感觉再度袭来,他低下头要吻她时,被她轻轻挡住。 「我不只要当你的夫人,还要当你孩子的母亲,你以后不准再叫我喝避孕汤药了,你一定要答应,不然我不嫁。」 骆雪瞠眸看她,似乎完全没有意料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 「一定要生那么恐怖的东西吗?」 「什么恐怖,不准这样说我们的孩子!」她微嗔。「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是世上最可爱的小孩。」 「如果长大了也能像你这么美,那我愿意忍受。」他妥协了。 赵晚余露出灿烂的笑容,甜蜜地靠在他的肩头。 「对了,凌太后这回没杀掉你,她会不会又想别的花招来对付你?」她不安地看着他。 「凌太后这回是真的惹毛我了,幸好三哥对我还算真心,知道凌太后派禁卫军来杀我时,还会对他母亲发脾气,也不枉我替他卖命了。」 「禁卫军撤离应该就是国君帮的忙了,所以,骆雪,你还是有一个兄弟是在乎你的。」她望着他甜笑。 骆雪微勾唇角,邪邪地一笑,忽然说:「你觉得我要不要弄个皇位来玩一玩?」 「什么?」她怔愕地问:「你想把你三哥的皇位抢过来吗?」 「嗯,我现在找到一个好帮手,他绝对可以帮上大忙。」 「谁?」 「墨骁,我们的媒人。」 赵晚余听得一头雾水,一直缠着他追问不休。 骆雪把这个被勾起来的玩心暂时暗暗藏了起来,一径和她东拉西扯地闲聊。 怀抱着心爱的女人,两人躺在床上,聊过去,聊未来,聊她的梦想,聊他的抱负,聊琐琐碎碎的大小事。 骆雪发现,原来拥有一份真的感情并不难,拥有快乐也只是这么简单…… 后记 【后记 齐晏】 大家好,我是齐晏。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很久没有写这么重口味的故事了,男主角的设定果然是重点啊;这种设定一来,不重口味都不行了,如果把写过的男主角排一个宠爱排行榜的话,这位骆雪应该可以排到前五名吧,果然坏坏的男人还是比较被我宠爱呢! 虽然现实生活中会希望身边的男人一定要像小男人一样贴心,但是在梦幻的世界里,男人实在还是要坏坏的才够魅力,像最近很红的李大仁老兄,本人怎么看就觉得普通得像高中时期的男同学,完全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大仁兄好像很多人喜欢,我只是个人感受喔,别打我,哈哈。) 我对男女之间的界线很要求,那种爱在模糊地带搞暧昧的绝对是我的大地雷,尤其很多男女朋友交往不成转而变干哥、干妹的这种关系,我都不太接受得了,特别是男人有一种毛病很糟糕,对于前女友或是前妻会藕断丝连(我好几个女生朋友的前男友明明都已婚了,还很爱偷偷跟她们联络,甚至尝试着约吃饭)。如果前女友或前妻对男人还有一点点感情,那么男人就非常容易在肉体上出轨,这种行为对现任女友和现任妻子都是很不负责任的(所以,由此看来,我绝对是老人家一枚了。) 这本《无物似情浓》正好在过年前出,提到过年,会开心期待的应该都是单身吧,我相信身为人妻的朋友,不太可能会期待过年吧(ㄟ,有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吗?哈哈)? 一年当中所有的节日里,我最讨厌的就是过年了,各位无法想象我的讨厌到了一种什么可怕的程度。大概在过年前的一个月,我就会开始莫名焦虑,过年症侯群会在我身上发病,真的很烦也很苦恼。 对于我这种风象星座的人来说,最讨厌的就是做一尘不变的事,过一尘不变的日子,不懂咱们中国老祖先过年的设计为什么要那么机车,初一、初二、初三要干嘛都有规矩,家族如果够传统,那规矩更是多到不行! 好啦,总之一切都是规矩的错。 好了,闲聊到此,我要准备过我讨厌的年了,年啊年啊,求你赶快走吧!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情谜三部曲之一《问君怜不怜》; 2、情谜三部曲之二《无物似情浓》; 3、情谜三部曲之三《绝代有佳人》。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