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胆爱看看》 楔子 夏日的傍晚总是比炎热的白天要来得清凉，虽然蒸蒸的热气仍然像辐射一样未从柏油路面散尽，但太阳下山已经让温度下降许多。 温黄色的夕阳从落地窗透入室内，角落立扇轻吹凉风，教客厅暑气尽消。 落地窗前的两人座沙发上，斜坐着一个小身影，孟菲菲腿上放着一本故事书，正低头阅读。 她今年国小三年级，从入学以来，每次考试都拿第一名，是学校的模范生，班长、副班长、学艺股长、卫生股长全都当过，上学期她挑战当体育股长，心变野了一点，功课仍未退步。 这都要归功于她严格的律师母亲蔡美云，时时盯着她的功课，从小就用心培养读书习惯，就连暑假第一天的今天，她都是写完评量后，才敢窝在沙发上看最爱的故事书。 沙发旁的地毯上，传来浅浅的呼吸声，那是她的爸爸孟大强，身为业余旅游作家兼家庭主夫的他，本该全力支持妻子严格培育女儿成为社会菁英的计划，可他偏偏生性奔放，看女儿被逼着念书逼着学琴逼着上才艺班，觉得童年不该只有这样，也该有放松的时候，来些刺激的户外活动—— 所以，每次去学校接菲菲下课后，孟大强会带她到处玩，有时去公园玩泥巴、吊单杠，有时去溜冰场摔几下，然后父女俩手牵手回家，顺路买个麦当劳或叫份披萨，就当点心或晚餐。 最后吃饱喝足的父女俩，一人赖在地毯上睡大觉、一人窝在沙发上看故事书，等待晚归的蔡美云回家发难。 通常蔡美云一回到家会抓着浑身脏的菲菲念念念，再骂孟大强不会顾小孩…… 今天，菲菲一如往常地吃完披萨，抱着饱饱的肚子窝在沙发看故事书，配着这日温暖的夕阳，以及父亲轻浅的呼吸声。 菲菲有一张人见人爱的脸庞，虽然仍年幼，但从那如宝石般的大眼睛、巧挺的鼻梁以及红润的小嘴，就可以看出美人的轮廓。 她皮肤白、手脚细瘦，身高比起一般三年级生算偏娇小，气质温雅，说起话来有点慢，有一种自若的气质。 忽然，一直专注于看故事书的菲菲抬起了脸来，她的目光看向大门，因为听见熟悉的钥匙转动声而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妈妈回来了。 奇怪，明明才傍晚，通常七、八点到家还算早的妈妈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她眨了眨大眼睛，一时间想不透。 然后，大门被打开，瘦高的蔡美云进了门，菲菲同时想起，对了，妈妈昨天说会早点回来，因为今天是暑假第一天，晚上要带她去暑期才艺班报名较密集的英文课程…… “我回来了。”蔡美云低头脱去高跟鞋，接着抬头看向左前方的客厅，先是看见仰躺着仍睡得像只死猪的孟大强，接着，看见独生女菲菲，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望着自己。 然后蔡美云尖叫。 “啊——” 孟大强惊醒。 “叫什么啊？”他伸了伸懒腰，看见妻子狂奔过来，越过自己，他跟着看过去，惊了一下，一时也适应不来，道：“菲菲，你什么时候把头发……”没问完，就住了口，因为记忆如排山倒海而来，是自己干的。 孟菲菲剃了个几近光头的平头。 原本及背的漂亮长发已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光溜溜的三分……不，一分头。 “菲、菲、菲……”平时能言善道的蔡美云这时也说不出话，她抓着女儿，反复摸着那颗一分头，像是不敢相信这事实而藉由触摸来确认一样。 呜……这刺刺的扎手触感，哪像菲菲本来滑顺细软的头发？ “差点忘了刚刚有带她去剪头发。”孟大强有些懒洋洋的看着妻子，又道：“干么叫那么大声？她说觉得很热，我就带她去剪啦！” “剪、啦？”蔡美云咬牙切齿。“就算很热，可以绑起来啊！干么要去剪头发？”她本来想让菲菲留到及腰的，女孩子就该留长发啊。 “绑起来多麻烦啊？而且今天是暑假第一天，剪个头发有啥了不起？开学时就长出来了啊！” “你觉得她开学时能长多长？孟大强！你有没有搞错？好，就算要剪，修短一点就好了，要不然，剪个学生头，这也不用绑啊！” “拜托，就头发而已……”孟大强觉得这根本是小事，好啦，他刚刚起来也有被吓到一下，可是看久了也满酷的啊！ “什么头发而已，头发是女人的生命！”蔡美云气炸了。“我不管，你太夸张了，我没办法跟你沟通，我要回娘——”瞥见孟菲菲正看着自己，她收了口，要回娘家这种放话还是不要让小孩子听见得好。 “回什么娘家啦！就头发而已，又不是一辈子长不出来，我们家没有秃头基因，ok？”孟大强讲了个冷笑话，看见妻子仍然一脸怒容，他以指刮了刮脸，无奈道：“而且这发型是菲菲自己决定的。” 蔡美云大惊失色，转而看向怀中的女儿。“菲菲？” “妈妈，是我自己想剪的，因为头发好长好热，我觉得这个头好像很凉快，所以央求剪头发的伯伯帮我剪的，妈妈，你不要生气……”菲菲噙着泪水，瘪着嘴向母亲求饶。 蔡美云正色地看向女儿。“就算天气热想剪头发，剪成这样也太不知分寸了，去门口罚站。” 菲菲好委屈，慢慢走向门口，站在门旁的鞋柜面壁思过。 身后，传来妈妈骂着爸爸的声音—— “你带她去理发店，里面的阿伯当然只知道剃男生的发型，孟大强，你真的太夸张了……” 菲菲听着听着，忽然，电铃响了。 她乖巧的地开了门，住在对面的许奶奶手提着一袋水果站在门外，看到她的一分头后，惊得说不出话。 “许奶奶。”菲菲礼貌地招呼。 “菲菲……你的头是怎么回事啊？” 蔡美云走过来替她回答。“她嫌热，大强就带她去剪了。” “这也剪得太夸张了吧？”许奶奶惊讶地说。 “是呀，我快气死了！” 许奶奶把手上的水果交给蔡美云。“我儿子寄了一箱苹果上来，我一个人吃不完，分你们一些。” “谢谢！”蔡美云接下。“您等一会儿，我客户送了一些水蜜桃，很甜，我拿些给你尝尝。” 蔡美云离开后，许奶奶忍不住也摸了摸菲菲的头，叹道：“菲菲呀，不觉得剪掉头发很可惜吗？” “不可惜，很凉快。”菲菲摇了摇头。 许奶奶笑了笑，衷心的疼惜这小女孩。 做邻居这么久，菲菲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深知孟氏夫妻俩南辕北辙的个性，在教导小孩上意见定是大相径庭，所以她心疼夹在中间的菲菲，一下被母亲约束着，一边父亲又采放任教育。 现在，竟连个平头都让她剪了下去，这个孟大强喔…… 她和蔼的看着剪了个一分头的菲菲，看着看着竟也觉得挺顺眼的，菲菲柔美的五官被这男性化的发型给衬出了个性，显得特别。 许奶奶不禁想着，不知道孟菲菲长大后，会像爸爸多些？还是像妈妈多些？ 第一章 早晨，阳光洒落大地，赶去寂夜，点亮这城市，早起的孟菲菲好整以暇的坐在电视机前面看着实时新闻。 她穿着贴身的小背心和棉柔短裤，长发散乱地盘腿坐在木制长椅上，手上端着一个纯白的碗，碗里是她的早餐——牛奶配上玉米片，低糖的。 菲菲今年二十八岁了，开了一家茶馆，有一个刚交往三个月的男朋友，没养宠物，一个人住。 没错，她从家里搬了出来，当然经过一番寒彻骨，母亲的反对如惊涛骇浪，最后成功搬出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只是搬到对面。 许奶奶年事渐高，被小儿子接到南部住，空出的房子便宜租给了孟菲菲，因为这样靠近的距离才让蔡美云点了头，总算愿意让孟菲菲搬出来独住。 会坚持跟妈妈挑战，宁可多付一笔房租开销也要搬出来，是因为孟菲菲已经受够了妈妈什么都要控制她的行为。 原以为随着年纪渐长，妈妈会多给她一些自由的空间，但没想到妈妈依然故我，她烫头发要管、买包包要管、搽个指甲油也要嫌颜色不够美，但真正的导火线是菲菲大学时交了个男朋友，可是妈妈仍然过滤她的电话、拆阅她的手机账单……这些，终于让菲菲无法忍受，决定工作后存了些钱就要搬出去。 一开始她先把这个念头告知爸爸孟大强，孟大强举双手赞成，他看妻子的生活重心都放在女儿身上，有些行为已经几近病态，拉开一点距离是件好事。 虽然现在妈妈对她仍然有着超于一般母亲对女儿的关注，但比起以前好多了，有时候菲菲会回家吃顿饭，一家三口气氛和乐，这更让她确信搬出来是没错的。 “哇……昨天美股大跌耶，看来妈妈应该会气得跳脚喔。”她盯着电视，自言自语道。 吃完早餐后，她顺便洗了衣服，才背起惯用的肩包出了门。 这里是没电梯的老公寓，幸好她住三楼，要是住在六楼，怕是光爬楼梯就要花上五分钟。 下楼时，她在二楼的转角处遇见买菜回来的蔡美云。 “要去店里了？”蔡美云以目光巡过女儿全身，然后伸出空着的一手摸了摸菲菲右耳边微翘的发，替她理顺。 “嗯。”菲菲笑了笑。 “今天记得回家一趟，我要炖鸡汤，你过来喝一点。” “我回家可能很晚了耶！”菲菲为难地道。 “不会自己拿钥匙开门啊？我会把鸡汤煨在电饭锅保温，你一定要给我过来喝，知道吗？” “好好好。”毕竟是妈妈的爱心，菲菲也不拒绝了，迭声说好后，又说：“那我走喽？” “嗯。”蔡美云看着菲菲离去，有瞬间感到恍然。 自从菲菲搬出去后，她不时会想起以前那个总是被自己控制的小菲菲，然后一路想到她长得亭亭玉立，开始有了异性朋友…… 渐渐的，蔡美云开始正视菲菲已经长大的事实，她还是一样关心女儿，还是会想试图给女儿意见，还是会希望女儿能照自己的路走，可是呀，看见女儿能够自己作决定、能够独立自主的生活，她又会忍不住想支持，想为成功的女儿喝采，想为失败的女儿拭泪。 蔡美云不得不接受，女儿终究是长大了，很多事情，不是她认为该这样，菲菲就会听的。 孟菲菲下楼，打开斑驳老旧的红色铁门，踱入了宁静的小巷子。 今天天气特好，湛蓝的天空，放眼望去不见一片云，微风轻拂着路旁花草树木，气氛悠闲。 她开的“菲菲”茶馆，离家里只有十五分钟路程，这是指走路，如果骑车的话更快了，恐怕不到五分钟。 这一带是住宅区，一条条交错的巷弄旁有新旧交杂的公寓与透天厝，最外围还有新建的电梯大楼，交织成一片宁静祥和。 孟菲菲喜欢走路去店里，沿路看惯的景色，对她而言却是怎么也看不腻，她会注意植物的转变，哪边矮墙后的树开了花、哪家的盆栽开始凋萎，都是她眼底的景色。 十五分钟后，孟菲菲来到自己开设的“菲菲”茶馆，这家店营业至今仅一年余。 这是间倾尽她心血的店面，投资的老本不说，从所贩卖的茶种到店前的一草一木，全是她独自决定的。 大学毕业后，她拒绝母亲继续攻读研究所的提议，选择进入职场训练自己。她念的是国际贸易系，且从名校毕业，工作好找，薪水也不错，没什么特殊娱乐的她，大都把薪水存了下来，不像时下年轻人当个月光族。 办公室坐久之后，她感到有些厌烦，除了无趣以外，公司里的人事相处也教她大感头痛。美丽的她追求者众，招来女同事嫉妒，让她工作以外还得应付示好的男同事以及女同事的冷嘲热讽。 久而久之，孟菲菲兴起了辞职的念头。某天看了一本杂志，里面访问许多年轻的创业者，让她不禁也想跟进，因为实在负担不起市中心的店面租金，最后终于在离家不远的这里，找到了店面。 隔壁是一家花店，再过去是美发店，转角则是便利商店，这里不是太繁荣，但也不完全是一般住宅，菲菲很快地租下来，并且早就决定要开专卖茶的茶店。 从大学时期她加入茶艺社后，便对台湾茶情有独钟，别人是酗咖啡，她则是每天茶不离手，自然要开店就选择卖茶了。 “菲菲”茶馆只卖茶跟茶点，而且只做内用生意，不提供外带，没有低消、没有时间限制，点壶茶就可以坐到打烊，要是肚子饿，店内提供的是以茶叶入味的茶点。 经过凡事自己来的阵痛期，“菲菲”茶馆终于开幕了，一开始客人很少，后来因为网络上有人称赞“菲菲”茶馆的茶叶清温不苦涩、气氛轻松等等，让客人越来越多。当然，这也得归功于孟菲菲做生意以诚待人，每一壶茶都用心去泡，凡事亲力亲为，使得如今生意算是不错，假日时甚至得候位才能进来。 也因此，假日时，她请了两位工读生，专门帮忙她应付假日人潮。 菲菲的生活于是每天都在茶馆跟家里穿梭，她感到心满意足，生活充实，每天面对不同客人，让生活不再千篇一律，注入弹性。 此时，刚到店里的孟菲菲先是把店里的灯全都打开，然后沿着桌椅逐桌检查，看看昨晚有没有哪里忘了清理，接着，她到门口替花草浇水。 “菲菲”茶馆的外观设计十分简单，门外种着几株花草，透明洁净的落地窗教人一眼就看见里面，但却看不清里头动静，因为门内放了一个木质屏风，挡住了外头的好奇视线，屏风旁则放置一个高及腰部的大水缸，里头几株浮萍，充满古色古香。 菲菲边替花草浇水，边看着对街正在装潢的店面。 与“菲菲”茶馆带给人的古朴感觉不同，对面装潢了近一个半月的店面，此时已经可以看出是走现代都会风，看过去只见黑白两色，形成一种简约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氛围。 对面的店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男人，高挺的身材引人注意，他一身黑，黑色短袖t恤搭配略微窄身的黑裤，足踏黑色短靴，整个人利落且充满个性。 他正忙着讲电话，仰头看着店面，然后他忽然转身，对上对街孟菲菲来不及移开的视线。 菲菲是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的正面轮廓，她看过他好几次了，猜想这一定是他要开的店，不然不会这样频繁的来监工，但每每在店内偷看对面动静，总没法把他的长相看个清楚，没想到现在不只是看得很清楚，还对上了视线，她感到有些尴尬。 但不可否认，他是她看过最好看的男人了。性格的短发、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如雕刻出来般的下巴线条，以及那副衣架子的身材，轻易就能吸引任何人的注意。 孟菲菲很快地移开视线，转身进了店内，没想到过了几秒，店门被推开，那男人不只追了过来，还进了店里，直勾勾的目光锁住她。 “不好意思，我们十点才开始营业。” 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始终盯着看起来有些防备的她。 刚刚那与她对上目光的瞬间，莫名的吸引了他，让他忍不住跟着她进来。其实在他的店装潢期间已经见过她几次，都没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充其量只是知道对面的茶馆有一位美丽的女主人，但他也没有兴趣去深探。 直到有一次，他看见“菲菲”茶馆前有阵吵闹，靠近瞧才发现，有名中年妇女站在店门口朝同样也站在门口的她怒骂，听了一阵后才知道该妇女觉得账单太贵，她觉得不合口味，没有喝完，想要付个半价就好，他站在不少的围观群众旁，等着看美丽的女主人怎么回应。 他看见她的嘴委屈一瘪，以为她要被骂哭了，没想到呀，她一开口就教妇人闭嘴了。 “我觉得口味是一种很主观的感觉，您觉得我家卖的茶不合您口味，以后您可以不要再光顾，但退钱这部分，我没办法退给您；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帮您把那半壶做成外带，但您得另外支付外带餐具的费用，若您不愿意支付外带费用，又觉得那半壶很可惜，我愿意搬张椅子让您在门口慢慢把它喝完，因为店内的位子都已经让给觉得我家的茶很好喝的客人了。” 这段话，她是用委屈的表情说出来的，好像有多无奈地瘪着的嘴，说出的话却是不容退让，让他从此对她印象深刻。 此时，面对她不知为何的防备，他反问：“你这里卖茶？” “嗯。”她看着他犀利目光盯着自己，觉得有点不自在。 他微笑，主动打招呼。“我是宋修奇，我要在对面开咖啡馆。” “是喔……”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或许她该表现讶异，但在他主动说明之前，她早就猜到他是要在对面开店，顶多没猜到那是家咖啡馆，要说那简约的装潢风格是咖啡馆也挺合理的……所以只能说是不意外吧？ 菲菲不懂的是，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探查敌情？ 他看了她数秒，忽然有个淘气念头跳出，她美丽的大眼睛写着防备，教他联想起那天跟奥客对视的她，让他也想挑战看看。 只是，他不当奥客，就跟她开个玩笑，吓吓她也好。 宋修奇牛头不对马嘴的问：“紧张吗？” “紧张什么？” “我要来抢你生意啊！”他故作挑衅地说。 菲菲微愣，看着他如炬的眸光。 他再次强调。“我们都卖饮料，所以你不怕我抢你生意吗？” 她定了神，回应道：“等你店开了以后再说，我的生意也没那么简单抢。” 这男人怎么回事？竟劈头就说要抢生意？ 菲菲看着他信誓旦旦的眸光，好像所有事物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时间她反应不过来，但过了几秒后，满腔的火气就这样涌了上来。 “你来我店里就是特别说这些的吗？抢我生意？”她不悦道：“无聊。” 宋修奇看着她一脸不爽，心里竟觉得有趣，扬了扬眉。“这可不无聊，你以为我为什么选在这种地方开店？喏，你知道这边客源不广，我为什么不挑繁荣的市中心，挑这种……”他指了指外面。“没有竞争力的地方？” 他听见自己说话很不客气，好像每句话都想要挑起她的怒气，好像想看她生气、想看她更多表情…… “我哪知道你干么挑这边？也许你很无聊，想挑战这种区域，也可能你被人追杀，不得不躲到这种地方来，但这些……”她瞪住他。“关我屁事！” 宋修奇先是呆了一秒，随即爆出大笑。 “哈哈哈……”他喜欢她不雅的说出“屁”这个字，望着她满是怒气的表情，他啊……竟然觉得很好玩！ 有一种人，喜欢逗自己有兴趣的人，看对方因为自己情绪掀起波澜，就能觉得满足……宋修奇知道自己就是这种人，他看着菲菲，觉得生气的她好可爱。 “要笑到外面去笑，在这边干么？我这种没有竞争力的地方容不下你这尊大佛，麻烦你快快离开，我要准备开店了。”菲菲没好气地说。 他还是笑，寸步不移，仅是站在柜台前看着她，由大笑转而微笑，眼底满是异彩。 “干么？”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看着这个大白目。 这就是所谓的“踢馆”吧？从小到大没见过这种人，这样张狂，又这么无聊，第一次到人家店里就说什么要来抢生意，面对这种白目，菲菲很难不生气。 “嘿，别那么生气。” “我当然生气，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吗？我觉得你很无聊！超级无聊！做生意着重在自己的努力上，到我这边放话算什么。” “好好好。”他嗓音温软，像是安抚她一样连声说好。 她深吸口气，看着他唇边不减的微笑。 真刺眼。她想。 他笑着说：“跟你开玩笑的。” 啥？ “别那么生气，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虽然我也是卖饮料，但是我们性质不一样，对吧？” 她不语，只是望着他。 “我卖咖啡你卖茶，我们服务不同喜好的客人，刚刚说抢生意只是跟你开玩笑而已。” 宋修奇犹然笑着，孟菲菲却听得光火。“所以你是在把我耍着玩喽？” 他大笑。“你这个人真有趣，这么容易被煽动啊？” 宋修奇拿起桌上摆放的名片，名片以淡绿色为底，以烫金古篆字体写着“菲菲”茶馆的电话与营业时间。 “你该不会就叫菲菲吧？” 她瞪他。“关你屁事！” 他笑嘻嘻地。“好好好，不关我的事……” 他边丢下这句话，边转身往外走，然后如阵风一般，离开了店里。 忽然变得安静的店里，只余菲菲被撩拨的怒气。 这个神经病！ 她气炸了，这人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言一语都这样惹她生气？ 他悠然的笑容以及沉吟的嗓音在脑海挥之不去，令她厌恶又生气。 明明外表给人感觉这样时髦沈稳，却有着太过爽朗的笑容，如一道藏在云后的阳光，教人一时间无法直视。 这男人……给她的第一印象，糟透了！ 从“菲菲”茶馆离去的宋修奇，回到自己的店里。 装潢已近尾声，下礼拜就可以整理完毕，时间订在礼拜六开店，一切蓄势待发。 他顺手拂去窗旁的木屑，看着粉刷得洁白的墙壁，思考着要挂些画上去，还是挂一些前卫的照片，但总是没法专心，脑中一直跳入方才孟菲菲的脸庞。 第一次这么仔细看，她长得很美丽，太过清亮如星的大眼睛、润粉色的唇瓣、小巧的脸庞，五官充满温润气质，配上一头黑亮长直发，以及纤细的娇小身材，让人很难不对她留下深刻印象。 她穿白色短t恤配黑色纱质长裙，长发束在脑后，露出清美的小脸，那双充满情绪的眼睛正视着他时，他不禁被煽动，看她生起气来，就忍不住……更想闹她了。 原本他纯粹只是开个小玩笑，却没想到会对一个初次谈话的女人燃起不想将玩笑收尾的念头，有瞬间他只想一直看着她笑、看她表情充满怒意，生动地骂他关你屁事，嘿……这没来由的令他感到痛快！ 难道自己是被虐狂？ 喔，别傻了！顶多是她长得太过美丽，连生气起来也好看，轻软嗓音听起来很舒服…… 充其量呀，就是男性贺尔蒙作祟罢了。 宋修奇摇摇头，甩去脑中的美丽身影，拿出手机联络室内设计师，沟通一些需要修改的小地方。 忙了一整天，除了跟室内设计师讨论一些细节的更改，宋修奇也跑了一趟家具行确认订制的桌椅目前进度如何，另外，跟设计师讨论后，也决定了要在墙上挂上黑白的复古照片。 晚上八点多，他走出店里，站在夜晚的凉风里，看见对面“菲菲”茶馆明亮的灯光，彷佛在对他招手。 他又想起早上孟菲菲的怒容，以及那双分外有活力的大眼睛。没察觉自己的唇角勾起了一道微笑，他信步越过马路，来到“菲菲”茶馆的门口。 宋修奇一点迟疑也没有地推开了“菲菲”茶馆的门，对上站在柜台里的孟菲菲的眼睛。 “欢迎光……”她看见是他，瞬间住了口。 他笑笑地走过来，朝她扬扬眉。“还有位子吗？” 她想说没有，但也不愿说谎，只好问：“要干么？” “喝杯茶而已。”他补了一句。“别剑拔弩张的。” 她眯了眯眼睛，不想因为拒绝他跟他僵持而影响店内气氛，而且……不知怎地她就觉得这男人不达目的绝不罢休，若此时婉拒他入座，恐怕…… 想到早上他莫名其妙的玩笑，除了气以外，更多的是觉得他很神秘。 这样一个陌生人，莫名地跟她开了玩笑、莫名地被他撩起怒气、莫名地……整天一直在猜这个可恶的人开这玩笑的动机。 她听见自己应允了他。“跟我来。” 菲菲领他到一处窗边的双人座，将手中点单放在桌上，随即转身离去。 宋修奇始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黑色的纱裙随着她的脚步微晃，在她脚踝开起浪花，翩翩地引人注目。直到她隐没在柜台后的厨房，他才收回视线，看向这里的环境。 偷偷数了数，这里摆放了八张桌子，五张双人座、三张四人大桌，都是原木颜色，座椅也是同款木质，上头各有一张布做的碎花软垫。 米白色墙面刻意以斑驳怀旧的方式处理过，有着不规则刮痕以及少许的落漆，灯光使用晕黄色间接性光源，整体稍嫌昏暗，但每张桌上都有一盏复古台灯，专为需要阅读的客人增加光线。 星期三的晚上，客人只达六成，生意算普通，她一个人也忙得过来。低头看向点单，有些讶异点单使用的是再生纸，他摸了摸粗糙的纸质，定眼看向上头娟秀的字迹，亲笔用毛笔写上的字体，整齐好看，不知怎地，他就是确定是她亲手写上的。 “菲菲”茶馆供应的茶种不多，只有碧螺春、铁观音、冻顶乌龙、金萱、东方美人，以及特别注明特调的茉莉绿茶，价格全是时价。 另外还供应茶点，但没提供种类选择，仅写上“每日供应不同特色佐茶点心”，价格则是以份计算，一份一百五。 宋修奇还在思考要点哪种茶，孟菲菲不知什么时候又走了过来，站在桌边，静静等候。 他注意到她的到来，扬起眼眸问她：“最有自信的茶是哪一种？” 她眨了眨眼睛，随即浅浅笑起。“每一种茶都有自己的个性，它们都有自信，能取悦任何一位挑剔的客人。” 这回答漂亮！但宋修奇就是想从她口中得到偏好的推荐，他进而问道：“店内卖最好的茶呢？” “每种茶叶都有拥护者。” “你自己最常喝的？” “每天轮流。” 他笑了，对着她始终保持的漂亮微笑。“你就是不肯帮我推荐，对吗？” “对。”她笑得更开了。 他一手撑着下颚，侧着脸抬头看她。“那我只好学你了。” “嗯？” “我每天都来试一种茶，我看看……今天就先从茉莉绿茶开始好了，另外，再给我一份茶点，谢谢。”说完，将点单递回给她，笑容更深了。 菲菲接过点单，还是满脸的微笑，说：“请稍等。” 宋修奇再次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脚踝边的黑色裙花锁住了他的目光，她脚步轻巧，踏过的每一步，像悠游的金鱼，灿扬黑色鱼尾。 真奇怪！他就是没办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难道……男性贺尔蒙的影响这么大？ 他啊，一定是单身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