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情玫瑰》 第一章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划破马德里寂静的夜,散落在一栋新式大厦内。 这栋位于西班牙首都的新式大楼,纵使设有完备的保全系统,却仍然抵挡不了身手矫健的夜贼,于半夜时分被侵入。 潜入的夜贼刚开始还左顾右盼,绑手绑脚的,等他们确定没有触动任何保全装置,也没吵醒任何人以后,便开始行动。 他们先从客厅搜查起。 宽广的客厅,虽然没有摆放多少家具,但件件是精品。就算是他们这些受雇于人的夜贼,也看得出来。 昂贵的家具内,没有放置任何物品,纯粹是装饰。 「可恶!」其中一个夜贼恨恨地关上五斗柜的抽屉,引来另一个同伴的不满。 「保持安静,皮柯。」那人连忙做出噤声的手势。「小心吵醒葛雷·巴塞,到时候就麻烦了。」 「知道了,我们继续搜吧!」名叫皮柯的夜贼颔首,跟同伴保证他会小心一点。 那人点点头,而后继续他们的搜查行动。 他们搜遍客厅,发现什么东西也找不到后发出诅咒,咒骂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葛雷·巴塞。 「这家伙倒还真能睡,连我们在他家里乱搜都不知道。」皮柯骂道。 「这是当然了,皮柯。」另一个夜贼回应同伴的话。「葛雷·巴塞生活放荡是全国人民都知道的事,我看他八成是玩得太晚,累昏了。」 「真羡慕这个家伙。」皮柯指着不远处的大床。「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成天无所事事,还能受到全国人民崇拜,真是夸张。」 「别抱怨了,皮柯。」那人奉劝他的同伴。「谁叫你不是全国知名的斗牛士,长得也没人家一半好看。」 「这倒是真的,安东尼欧。」皮柯颇为感慨。「葛雷·巴塞确实长得不错,连我家那头大母牛也说他好看,成天巴望他的签名。」 所以说,长得俊还是有好处,退休了都还有一大堆女人崇拜。 「像他这种小白脸,居然会是王室资产管理人,你相信吗?」皮柯怎么样都无法多做联想。 「不信也不行。」安东尼欧回答。「上头给我们的指示,是要我们找到王冠和权杖,而这两样东西,据说都藏在他这儿。」 「但是有人会这么笨,把东西藏在自己的家吗?」皮柯纳闷。 「别的人不会,但葛雷·巴塞就很难说了。」安东尼欧也指向不远处的大床。「那家伙做事一向不按常理出牌,说不定他真的把王冠和权杖藏在这里,也说不一定。」 「那还不快找?」 突然有人规劝他们。 「对啊,那还不快——葛雷·巴塞!」 皮柯和安东尼欧同时大喊,原来他们讨论的对象醒了,此刻正站在他们背后,抱怨他们轻忽职守。 「把王冠和权杖交出来!」 没人提醒他们就罢了,一旦回神,他们可是卯足了劲儿,跟葛雷·巴塞要王冠和权杖。 葛雷当然不可能轻易投降,凭着过去在斗牛场上锻链出来的身手,跟笨拙的窃贼大玩「斗人游戏」。两头气愤的人牛,眼看着斗不过葛雷·巴塞,干脆掏出枪,看他还敢不敢再继续捉弄他们。 「纳命来」 人牛发威,打得斗牛士四处窜逃。葛雷·巴塞逃得不亦乐乎,却还有空拿起遥控器,触动警铃。 这一触不得了,皮柯和安东尼欧赶紧逃之夭夭。葛雷·巴塞的保全系统可是直接连接到王室,他们得赶快逃才行。 搞定。 目送逃逸无踪的窃贼,葛雷连打呵欠,搞不懂他们究竟来做什么,观光吗? 葛雷这个人向来精力充沛,个性吊儿郎当。他是标准的拉丁人,热情,有时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滥情,但绝不会挂心比如被夜贼闯入这些小事,这些事交给别人处理即可,他尽管回床上睡觉。 他才要再回头呼呼大睡,可惜没那么好命,才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他的大门就被打开,走进一个鬓发花白的老人。 「听说你被袭击了。」老人一踏进葛雷的住处,便急着向他求证,他又打一个呵欠。 「不要紧张,雅各。」葛雷劝老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两个窃贼跑错地方聊天,现在已没大碍。」 「聊天?」老人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是不是有关王冠和权杖的事?」 眼前的老人,其实是王室的总管。他从小看葛雷长大,比葛雷真的亲人还亲,但只要一关系到他的主人,立刻又会以王室的利益为前提,这点跟葛雷很像,他也是那样的人。 「都说没事了,雅各。老是这么紧张,当心活不久。」葛雷嘲笑老人。「没错,他们是聊了些有关王冠和权杖的事。听起来好像是上面派他们来此寻找,不过我怀疑像他们这样脱线的人,怎么有办法找到?」居然还在他的地方聊天,唉! 「你还笑。」名叫雅各的王室总管仍是那般严肃。「这表示对方已经开始行动,打探到王冠和权杖确实由你保管。」 「这倒是。」葛雷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说真的,葛雷少爷。你清楚自己身上的责任吗?」雅各相信葛雷·巴塞并不像外表所表现的那样,但还是得再确认一下。 「就跟我姓什么一样清楚,雅各。」葛雷语带嘲弄。「我想这点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的。」 紧接着葛雷这一句话之后是沉默,很长很长的沉默。只有极度获得王室信任的人,才有缘获知葛雷的身世,以及他目前担负的任务。 葛雷是王室的人。 但跟一般王室成员不同,他的存在必须保密,最好能像空气一样无声无息。他是个私生子,王室有始以来最大的一桩丑闻。现任的国王胡安·卡洛斯,是个万民爱戴的好国王。他洁身自爱,家庭和谐,自一九七五年登基以来,全民都爱他。西班牙的王室在他的领导下树立了良好典范,他行事低调,居家简朴,跟老百姓一样纳税,可惜家里偏偏出了一头黑羊,破坏了一切。 费南多·卡洛斯,是胡安·卡洛斯最小的叔叔,年纪跟他差不多,品德教养却有如天壤之别。 他为人风流,生活放荡,经常跟不同的女人过夜,带给王室许多麻烦。如果这些麻烦都能获得解决,倒也罢了。然而费南多·卡洛斯绝非是个小心的人,在风流快活的同时,时常遗留给王室难以解决的难题,其中一个最大的难题,即是葛雷。 费南多·卡洛斯在生下葛雷以后,随即发生车祸,横死在前往马德里的路上。葛雷的出生是一个秘密,连费南多·卡洛斯自己也不知道。直到孩子的母亲抱着他找上国王,王室才发现他的存在。 仁慈的卡洛斯国王,当场就决定收养葛雷。但碍于王室的面子,只能偷偷的抚养他,而不能公开承认他的身分。他理所当然地跟着母亲姓巴塞,但真正的抚养权归王室,于是葛雷就在王室的照顾下长大成人。 他跟着王室吃、跟着王室用,受到的待遇,甚至赢过国王的孩子,唯一的落差是不能公开承认自己的姓,只能用葛雷·巴塞的面目示人。 这是他的宿命,而他甘心承受这个宿命,甚至自愿成为王室资产管理人。 「我知道你一向懂得如何拿捏分寸,我只是担心敌人会不肯放过你,而你又如此漫不经心。」彷佛经过了一世纪的沉默,雅各才用他粗哑苍老的声音说出他的疑虑,换来葛雷了解的眼神。 「你放心,我再怎么散漫也不会把王室搞垮,我有我自己的一套。」他拍拍老总管的肩膀,要他别庸人自扰。 雅各看了葛雷一眼,对于他眼中的自信,虽不敢恭维,却也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他有理财的天赋是事实,虽然不清楚他是怎么办到的,但王室的资产,在他这几年的有效管理下欣欣向荣,净资产增加了近五成。其成果比市面上拚命出书推销自己的理财大师,还要厉害上好几倍,当然态度上也散漫上好几倍,却没有人管得了他。 「那两个窃贼有没有提到过主子的名字?」既然管不了葛雷,雅各索性将注意力转到这件事情上头。 「没有。」葛雷吹了一声口哨。「不过他们倒是有主动提及自己的名字。」 「哦?」雅各皱眉。「他们叫什么名字?」 「皮柯和安东尼欧。」两个蠢蛋。 「没听过。」雅各叹气。「我会命人多注意看看列举的名单中,是否有这两个人的名字,再过滤一下他们的背景。」 他们总共列举出好几个可能叛变的名字,他们都想对王室成员不利,特别是握有王室资产的葛雷。 「麻烦你了。」他心不在焉的回答雅各,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主要目标。 雅各只得再叹一口气,语重心长的告诉葛雷。「国王决定为你雇请保镳,保护你的安全。」 葛雷原本涣散的眼神,立刻因为这件事而聚焦,焦点对准老总管。 「国王要帮我找保镳?」他指着自己。 「是的,葛雷少爷。」雅各点头。「他说你一个人居住太危险,这段时间最好有人陪你进进出出,他也比较放心。」 老总管神色肃穆的说,葛雷却是气到已经不会说话。 可恶,搬出国王他就没辙了,不过他不打算轻易认输。 「既然是国王的命令,那我没有话说,唯一的要求是一定要女的,否则我拒绝。」他故意刁难总管,间接刁难国王,没想到雅各却点点头,平静的说—— 「这点国王早就预料到了,没问题。」他回答得爽快,葛雷的眼珠子也凸得厉害,雅各仍旧接下去说—— 「还有呢?」他相信他一定还有别的条件。 「还有……」葛雷不甘心的回神。「还有她必须长得很漂亮,身材高,优雅迷人。」他就不信他还能说好。 「没问题。」雅各仍然点头。「还有呢?」 「还有……」葛雷快想不出来了。「还有她必须陪我跑遍西班牙,看尽各地的人文风光!」 最后这一项,他根本是硬掰的,谁晓得雅各还是点头说:「没问题。」 接下来是他有问题。 葛雷万万没有想到,向来行事谨慎的王室总管,这回居然意外干脆,话不多说就从西装外套拿出一张纸来,然后彬彬有礼的跟他借电脑。 「这边请。」他根本搞不懂他想干什么。 雅各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走向葛雷的电脑,当着他的面上网。 他一头雾水,压根儿猜不出雅各的葫芦里面卖什么药,只得双手抱胸,站在雅各身后看他搞什么飞机。 「这是」 看清楚萤幕上的影像后,葛雷张大嘴。原因无他,而是雅各这回的飞机搞得太吸引人了,害他都不晓得怎么评论才好。 「这是『玫瑰园』,葛雷少爷。」雅各简单介绍。「符合你要求的人,都在这儿,她们都能为你办到。」 的确。 雅各所进入的网站,是一个叫「玫瑰园」的特殊组织。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花茶专卖店,没想到竟是女保镳的雇用专线。 「真稀奇。」葛雷喃喃自语。他在世界各地混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网站哩。 「你上哪里弄来这个网址?」他的双眼离不开网站上那五张相片。每一个人都长得貌美如花,各有专长,其中又以有一头红铜色秀发的混血儿最吸引他。 「恕我无法透露,葛雷少爷。」雅各极有礼貌的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这是机密,我只是依照命令行事。」 第二章 显然雅各对泄密的兴致不高,葛雷只得闭嘴,看他把游标移到每一张相片上。 「你想先开启哪一朵玫瑰?」雅各问葛雷。 「嗯……红色的那一朵。」葛雷歪头说道。 雅各立刻把游标移到红玫瑰的位置。 「唔……还是黄色那一朵好了。」他改变主意。 「你确定吗,葛雷少爷?」雅各怀疑地看他的年轻主人。「你不是一向不喜欢黄色?」 「错了,雅各。我没有不喜欢黄色,你误会了。」葛雷纠正老总管的错误观念。「过去我不喜欢黄色,是因为你之前硬要我穿一件黄色裤子搭配我的紫色衬衫,那伤了我的自尊,也害我记恨至今。」 这是个老笑话了,葛雷口中的「之前」,其实可以追溯到高中时代。记得那年的毕业舞会,他身穿黑衣黑裤,像个跑错地狱的撒旦一样风靡全校女生,不料却来了一个冒失鬼打翻手中的酒杯,泼得他浑身都是香槟。 他当场打电话给雅各,请他送干净的衣服来。雅各亦十分尽责的把衣裤送到,结果却是糟透了的配色。 「我不知道你到现在还挂念着这件事,葛雷少爷。」雅各严肃的跟他道歉。 「别在意,雅各。」他拍拍总管的肩膀。「我只想告诉你那天晚上,是我这一生经历过最糟的一次舞会。直到我毕业很多年以后,还有人叫我『紫黄色的孔雀』,你就知道那感觉有多糟。」 的确很糟,谁叫他一时大意拿错衣服,他这一生都对不起葛雷少爷。 「我会尽力弥补这个错误。」雅各郑重的承诺。 「我相信。」葛雷还是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废话,赶快办正事要紧。 雅各立刻点开黄色的玫瑰,萤幕先是反白,而后显示出女孩放大的照片,和照片底下那几句简单的说明。 贺丝缕:代号黄玫瑰。平日职业为模特儿,除了拥有准确的枪法之外,亦是个赛车高手,尤擅于道路追逐。 紧接着列出她曾保护过的人物,其中甚至有f 一级方程式赛车选手,而且还对她赞誉有加。 「干脆请她来担任我的司机,你觉得如何?」看清楚她的专长后,葛雷吹了声口哨,口气乱不正经。 「我不反对,葛雷少爷。」雅各意外的开明。「反正你驾车的技术糟透了,正缺一个教练,她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就决定是她了。」难得他们有意见相同的时候。「瞧瞧她那头火红色的长发……哇!简直像西班牙的太阳,搞不好会把我烤焦。」妈妈咪呀! 葛雷的表情十分夸张,雅各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多少习惯他疯狂的行径。 他面无表情的签下葛雷的大名,雇用贺丝缕。至于他的少主人会不会被烧透?则不干他的事,他已经遵照国王的意思,帮忙少主人找好保镳,剩下的一切,就请他自求多福。 他不过是一名王室总管而已,不宜管太多。 雅各耸肩。 西班牙是一个充满阳光的国度,同时兼具着各种地形,越往南走,阳光就越炽艳,人们就越热情,是全球旅游的热门景点。 身为地球村的一份子,贺丝缕自然也非常热爱旅游。只不过她的时间有限,又锱铢必较,至今还没有来过西班牙。一方面是因为团费太贵了,另一方面她也比较偏好自助旅行,不喜欢像鸭子一样被赶来赶去。不过幸好她有个不错的副业,可以供她到世界各地免费旅行,否则她还真舍不得昂贵的机票费用。 不耐烦地将红铜色的长鬈发撩到耳后,贺丝缕这个人一生只爱钱,在乎的也只有钱。要不是因为看在绿花花的美金分上,她才不会浪费时间,杵在这里等人呢! 究竟要她等到什么时候? 环顾简洁的客厅,映入贺丝缕眼帘的不是她想像中的华丽家具,而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几样摆设。虽然看得出每一样都价值不菲,但跟她想像中的王族生活,实在差太多了,她的新任雇主不是王室资产管理人吗?怎么住的地方这么寒碜? 她才在想新任雇主的身分,客厅连接起居室的门紧接着被打开,走进一位高大黝黑的男子,一边走一边擦头发。 「抱歉让你久等了,宝贝。我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穿着睡袍的葛雷,一出场就演出美男秀,毫不吝啬的展现他宽阔的胸膛。 面对如此养眼的演出,贺丝缕仅是点点头,没有任何反应,害葛雷大失所望。 「坐。」他邀请她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打算展现他另一项天赋,务求要昏她为止。 她大方的坐下,发现他的另一项天赋,居然就这么大剌剌的在她眼前晃动,这混帐家伙居然没有穿内裤。 看来,她是遇见了天字一号大变态外加大情圣,她得小心应付才是。 「我看过你的资历了,贺小姐。」葛雷声音慵懒的说。「你保护过相当多人,他们对你的评价都很高,一致推举你是个好保镳。」 「谢谢。」她谨慎的点头,对于他一直设法抬高手臂的举动相当不解,难道他不知道她最讨厌肌肉型的男人? 「而且我发现到你的驾驶技术很好。」他放下手臂,倾身对她眨眼。「这点很符合我的需求,天晓得我根本不会开车,只会撞坏车子。」 他笑得很有魅力,彷佛确定她已经上 一样。 裸胸、眨眼,和一直拚命摇晃的——那个,这家伙当真以为自己是唐璜?(注:西班牙文学中有名的情圣) 贺丝缕当场决定让他吃瘪吃到底,免得他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是色情狂。 「我会尽可能在我做得到的范围之内协助你,巴塞先生。」她客气的回道,表情还是一样冷静。 「叫我葛雷。」他纠正她的用字,多少有些失望。「反正我们都不知道还得相处多久,老是先生、先生的叫,也会叫烦,你说是吗?」 「是啊,巴塞先生。你说得对,是会叫烦。」她敷衍式的点点头,这下真的引起他的不快。 这个跩娘儿们!一般人想看他的本钱都还没机会呢,她居然不屑一顾。 「那就这样说定了。」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从现在开始,你就叫我葛雷,我就叫你……」 「雷贝卡,这是我的英文名字。」彷佛判定他一定挑战不了中文发音似的,贺丝缕当场自动省去这道手续。 「我喜欢叫比较不一样的名字,贺小姐。」他几乎咬断牙根。 「我了解你希望特立独行,葛雷。」她依约叫他的名字。「但我怕你会被我中文名字的发音噎死。」 换句话说,她是好心,不希望他太过操劳。 「你放心,我会说至少三国的语言,短短两个字对我来说,应该不至于构成太大的困难。」死女人,不欣赏他的本钱也就算了,竟还刻意贬低他的语言能力。 「你高兴就好,我没有意见。」他爱试让他去试,反正她顶多把耳朵遮起来。 「你真大方,丝缕,谢谢你了。」他特别在「丝缕」两个字加重语气。 「不客气,葛雷,你的发音相当正确。」她颇为惊讶的看着葛雷,没想到他居然能够叫对她的名字。 「现在名字的问题解决了,下一步该解决别的事了。」葛雷的态度相当悠闲,但贺丝缕从他眼神看出来还有下文。 「请讲。」她表面上不亢不卑的微笑,心中打定无论他出什么招都要让他吃瘪。 「你知道,有小偷闯进我家。」葛雷说。 她点头。 「你知道,我是王室资产管理人,管理王室一切资产。」 她又点头,虽然她怀疑他根本是在吹牛。 「你知道,他们一定会不择手段的追杀我。」 她非常用力的点头,理当如此,否则干么雇请她来? 「所以,我们必须开始旅行,直到整件事落幕为止。」 葛雷连说了三个以「你知道」开头的句子,贺丝缕也连点了三次头,直到最后这句话,才愕然歇息。 「你头发的颜色好特别,是染的吗?」满意于她讶然的眼神,他故意转移话题。 「不干你的事,巴塞先生,我没有义务回答。」冷冷地挥掉他的探问,贺丝缕的口气比冰块还冰。 「啊,我懂了。只要是有关于你自身的事,你都不会说。」他了解的点头。「不过我很怀疑像这样我们要怎么相处下去。」 「别担心,巴塞先生,事情总会解决的。」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看得他毛毛的,担心她会不会趁着大半夜,就把他做掉。 「我猜,我再继续刺探下去,你大概会翻脸?」他不怕死,照问。 「百分之百,巴塞先生。」她毫不犹豫的回答,差一点就掏出枪。 他就知道。 葛雷叹气,原本他还想问她是不是混血儿呢!如今看来……唉,只好以后逮到机会再问了。 「你刚刚说,我们即将展开旅行是吗,巴塞先生?」贺丝缕又把话题转到原先的讨论上去。 「叫我葛雷。」他无奈的点头。「是的,我打算玩遍西班牙,和对手玩捉迷藏游戏,看谁比较会躲。」 说到这,他又马上振奋起精神,一看就知道有鬼。 「我希望你喜欢旅行,丝缕。」他兴奋的说。「你知道西班牙是全球旅客公认最有趣的地方,有相当多的景点,值得探究和游玩。」 表面上看来他是为自己的国家感到骄傲,其实是想藉机捉弄她,报复她对他的不理不睬,顺便考验一下她的胆量。 非常好,贺丝缕想。她这个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胆量,他恐怕要失望了。 「你说得对,葛雷。敌人一定会不择手段追杀我们,是有躲藏的必要。」打定主意后,她微笑。「而且我非常喜欢旅行,尤其那种凡事都靠自己,回归到原始形态的旅行最棒。」 回归到原始形态的旅行? 「等等!」他咳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不会吧!真的是…… 「自助旅行。」她点头。「没有夸张的跑车,不住五星级的饭店,吃穿都从简。」 贺丝缕早看穿他根本是个纨 子弟,这辈子恐怕没住过五颗星以下的饭店,故意整他。 「呃……听起来很刺激。」他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不过你确定这种旅行法好吗?我们还是……」 「你该不是怕了吧,葛雷?」她的笑容充满了浓浓的调侃意味。「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还没有人会怕自助旅行的,特别是像你这种雄赳赳、气昂昂的大男人。」 贺丝缕故意把话说得很甜,好像他若是不肯答应她的提议的话,就不是大男人,间接激起葛雷的好胜心。 可恶的女人,就跟你拚了! 「你说得对,是没有什么可怕的,特别是对我。」他露出一个自大的笑容。 「非常高兴碰见像你这样明理的雇主,我真幸运。」她也主动伸出手,先礼后兵。 「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葛雷。」她一面和他握手,一面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 「彼此彼此,丝缕。」他的笑容爽朗程度亦不下于她,甚至还有太夸张的嫌疑。 两人之间的战火,就在彼此亲昵的呼喊声中,悄悄展开。敌人还没出击,主雇二人反倒先打起来。 如此看来,西班牙的阳光真的很烈。 第三章 葛雷同贺丝缕宣战的第二天,马德里的阳光依然炽艳。 两人表面上客客气气,其实都在刺探彼此的底线,只是用的手段比较高明,说话也更滑溜些。 「你觉得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玩起才好呢,葛雷?」贺丝缕特意强调他的名字,因为他一早就提醒她不要又称呼他为「巴塞先生」。 「随你高兴,丝缕。」他的反击也很迅速。「你知道我一向好命惯了,难得这么早出门。」说完,他打一个大呵欠,相当欠扁。 「既然如此,我们干脆先去观光中心找旅游资料好了。」说起自助旅行,她是老手,也决心痛扁他一顿。 「好啊,我没意见。」他又打呵欠。 是啊!人家老板都说随便她了,她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如数行事。 马德里有两处观光中心,其中一处离葛雷的住处很近,所以他们直接走路过去。由于先前她曾问过他要不要马上离开马德里?他回答说不急,等敌人杀过来再说。所以他们只好从当地先玩起,反正不急嘛! 贺丝缕不怎么带劲的耸肩,原则上她只要有钱赚,管他怎么浪费时间。反正一个月十万美金的保镳费又不是她在付,雇用的时间越长,他的荷包负担就越重,但她怀疑他会在乎。 他们很快找到观光服务中心,里面陈列了许多资料供人免费索取,包括地图、旅馆、巴士时刻、餐厅等各种小 子都有。 贺丝缕随手拿起其中一本专门介绍古堡的小册子翻看,发现它印刷精美、图文并茂,非常吸引人。接着又陆续拿了一些有关于建筑、舞蹈、美食、历史古迹,以及特产的介绍手 ,然后将它们统统塞进背包。 「你干么拿这些东西?」还没睡醒的葛雷,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突兀的动作,觉得她好奇怪。 「不拿白不拿。」这就是她的答案。「反正又不要钱。」放着可惜。 这下葛雷可被她这番话震醒了,从他出生以来,还没看过比她更贪小便宜的人。 「你……咳咳!」他清清喉咙。「你一向如此吗?」葛雷指她的背包。 「是啊!」这有什么奇怪的?「所有自助旅行者的行为都一样,你以为观光中心是拿来干么的?本来就是提供旅行者免费的资讯。」 换句话说,是他孤陋寡闻,不是她行为怪异。 葛雷算是自讨没趣,既搭不上话,只好摸摸鼻子闪一边凉快去,省得惹人嫌。对于他这明智之举,贺丝缕仅是抬高一下眉毛表示赞许,转而将视线调到另一个架子上。 「节庆索引?」她拿起架子上摆着的书翻了一下,而后皱眉。 「真夸张,连节庆都能编成一本索引。」一般人对于索引的印象,大多停留在书本或期刊,而西班牙居然是用在节庆上面。 「没办法,我们国家的节庆这么多,不做成一本索引怎么弄得清楚?」看着她频摇的头,葛雷不以为意的回嘴。 这倒是。 翻开手中一页又一页的简介,贺丝缕不得不佩服西班牙观光局的用心,和西班牙人的贪玩之心,他们几乎天天都在放假。 「法雅节、春会、奔牛节、圣周……」她被这多如牛毛的假期搞得眼花撩乱,目不暇给。 「厉害吧?」葛雷可得意了。「我们西班牙人最会过日子,总是懂得适时慰劳自己。」 「这我不跟你争辩。」她的视线还停留在那一大堆琳琅满目的节庆上。「你们每一个城镇都有一个圣徒守护神,而且到了那一天还每个人都得放假。如此折算下来,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在工作?」 「这你可问倒我了,你知道我的工作和常人不同,从不需要去注意那些事。」葛雷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贺丝缕轻轻的把书合起来,放回架子上去。算她白痴问错人,这不事生产的家伙哪可能懂得什么。 「应该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放假吧!」葛雷在一旁放马后炮。 他的数学真好,竟然倒着算。 「你们国家的人还真幸福,台湾连你们一半的假期都不到,经常都得过好几个月才盼得到连假。」按照书上的写法,西班牙人一年有好几次长假,而且还不包括周休二日。 葛雷闻言大惊。 「你开玩笑!」他的表情十分夸张。「在我们国家,要我们连续工作一个月而没有节庆狂欢,可是会引起暴动的。」那等于是要他们的命。 贺丝缕耸耸肩。会不会要他们的命她不知道,但台湾的人民好像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 「你们国家人民的生活一定很紧张。」看着她绷紧的脸色,他猜。 「不像你这么悠闲。」她不否认,只是一面拉住他的领口,把他拖出旅游中心,就算回答他的问题。 这下可好了,葛雷挑眉。 他原本是想雇用一个美丽热情、又懂得生活的女保镳,没想到竟挑中一只母老虎,唉! 「我们下一站要去哪里?」手上拿着一堆旅游资料,却还是乱无头绪的贺丝缕,索性问葛雷比较快。 「随便。」老话一句。「马德里好玩的地方不少,太阳门或是布恩雷提罗公园都不错,随你挑。」 她连忙把地图和简介翻到他说的那两个地点,被一堆西班牙文搞到头晕眼花,最后索性连英文都懒得看了,直接问。 「为什么一定要到这两个地方?」她低头改看地图。 「因为好玩。」他瞪她的头顶。「太阳门附近有条街集合了许多商店,附近还有一所美术学院,收藏了不少西班牙画派的艺术家画作,颇有得瞧。至于布恩雷提罗公园,过去是贵族的避难所,有许多喷泉、雕像和水晶宫,所以我才建议我们可以去那边玩。」 「原来如此。」贺丝缕边翻地图边点头。干么那么生气?「你说的这两个地方确实不错……」 她抽出这两个地方的简介,不期然瞥见皇宫的介绍。 「你为什么没有提到皇宫?」她倏然抬头。「这也是观光的重点不是吗?」 这确实是观光的重点,只可惜葛雷丝毫不感兴趣,脸上甚至挂着为难的表情。 为难,是的,他真的感到为难。虽然他嘴上不说,脸上的神情也很淡,但从他难得的沉默,可以感受到他不愿别人提起皇宫的事。 「我们还是去太阳门好了。」既然他有难言之隐,她也不勉强。「这两个地方一东一西,要都玩到,还真有点困难。」 「是啊是啊,真是有点困难。」葛雷赶忙接下她抛来的楼梯,自己找台阶下,并抛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 她耸肩。每个人的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不愿被人察觉的心事,她不会那么迟钝。 「我来叫计程车……」葛雷大少爷以为自助旅行的口号只是喊好玩的,伸手就要挥来便利的交通工具。 「不,葛雷。」贺丝缕眼明手快的将他刚举起的手拦下来。「我们搭地铁。」 「地铁?」葛雷额冒冷汗的看着一脸天使表情的贺丝缕。 「嗯。」她含笑点头。「搭地铁比较便宜,也比较符合自助旅行的精神,你觉得如何?」 他觉得如何?他不能觉得如何!谁教他先前那么爽快的答应 「你说得有理,我们就搭地铁好了。」葛雷咬牙切齿的答应她的提议,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 他当然受骗了,傻瓜。 贺丝缕一面点头,一面在心里回应他脸上的表情,让他明白谁才是老大。 想和她玩? 门儿都没有! 他若以为她是那种虚有其表的花瓶,可要失望了,她整人的本事偏偏就是比他高。 「现在搭乘地铁正好,可以碰见许多有趣的事情。」贺丝缕满脸春风的将葛雷拉进地铁站,和她相处没几天却可感受她厉害的葛雷深觉大事不妙,每当她露出如此和煦的笑容就代表…… 果然。 从没搭过大众运输工具的葛雷,这辈子没见过比地铁站更多的人,他们干么都挤在一块儿? 「这是什么情形,爆发了第三次世界大战?」才刚踏进地铁站的门口,就被那一批批媲美红海的人潮惹得很不高兴的葛雷直嚷嚷。 「没有,但也差不多了。」贺丝缕甜甜的说,尖锋时间挤车就是那样。「谁教我们不巧赶在大家上班的时间搭乘地铁,这也算是一种难得的经验,对吧?」 对她的头!他敢打赌这坏心的娘儿们根本就把时间算准,特地挑这个时候整他。 「算我误上贼船。」葛雷没好气的回嘴,算是认栽。 贺丝缕闻言扬起嘴角。他要是以为游戏就此结束,那可就错了,真正的噩梦才正要开始哩! 她这话不是威胁。终于肯放下身段的葛雷,不多久即发现自己正面对此生最大的挑战——如何把自己弄进车厢。 这得从头说起。 话说当他好不容易跟着他的保镳,像个被管训的流氓挤进地铁站口,站在铁栅门前。他还在想这是怎么回事哩?瞬间只见地铁工作人员迅速打开栅门,他身边的红海开始移动。 「快冲啊,还愣在原地做什么!」 葛雷根本还来不及惊慌,右臂就被贺丝缕拉走,从此陷入一场昏天暗地的噩梦之中。 「快、快,快挤上车!」 贺丝缕一边吼,一边像拔萝卜一样的直拉住葛雷,就怕他挤不上车。 「等一等,丝缕,我的皮鞋要掉了!」手忙脚乱的葛雷,在乱军之中什么都看不到,只看见一双双的鞋子,一双双要命地踩过他的脚,最后连他的鞋子都要不保。 「先上来再说!」贺丝缕才不管他家鞋子要掉几只,硬是把他拉上车厢。霎时他变成芭蕾舞者,仅留右脚跟来个原地旋转,另一只左腿扫倒一票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葛雷气喘吁吁的到处道歉。经过了刚才那一番推、塞、拉,所有挤上车的人都不成人样,包括他的保镳。 「老天,怎么有人会想搭这种车子,简直像在地狱嘛!」道完了歉,他转而向他的保镳抱怨。 「抱歉就是有人会搭。」贺丝缕拢拢头发,瞪他一眼。「这年头在地狱生活的人不少,每日生活过得水深火热的也大有人在,不像少爷你这么好命。」 她这话很不客气,却要命的射中红心,害他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我只是随便问问。」葛雷再度嚷嚷,似乎从和她开战的那一刻起,他就处于劣势,从来没翻身过。 「你怎么这么会挤地铁?」他好奇的问贺丝缕。「天晓得这根本可以名列世界十大酷刑。」而且还排名第一。 「你怎么会这么笨拙?」她反讥。「就算是十几岁的青少年都比你行。」笨手笨脚。 「话不能这么说。」他脸颊微酡的反驳。「我从小到大从没搭过大众交通工具……」 「同样的,我从小到大都搭大众交通工具,自然比你这朵温室的花朵强。」 是了,活该他自己不长进,才会被人说是温室里的花朵。 转动着一双褐色的眼眸,葛雷不知道是应该掐死眼前的红发美人,还是抓住她狂吻一把,她总有办法化解他设下的陷阱,反将他一军。 「当我没问。」葛雷索性先打自个儿的嘴巴,省得待会儿被她打更痛。 第四章 地铁就在葛雷难看无比的脸色中,驶入太阳门。他们发挥不下于上车的功力,方才挤下车。 「妈的,又掉了一只。」葛雷低下头诅咒自己不中用的右脚,上头的鞋子已经没有了。 「正好凑成一双,恭喜。」他已经够窝囊,偏偏贺丝缕又在他的伤口上撒盐,让他顿时颜面全失,恨不得去撞壁。 「我那双皮鞋价值四百块美金,诅咒那个踢掉我鞋子的冒失鬼。」让他知道是谁,非宰了他不可。 「那你可得连续诅咒两个人才行。」她很不给面子的提醒葛雷。「上车掉一只,下车又掉一只。我想这两个冒失鬼不会是同一个人,你说是吗?」 所谓最毒妇人心,她果然是最毒的那个。 再也不想气死自己的葛雷作如是想,在诅咒肇事者的同时顺便也诅咒贺丝缕,天晓得她比那两个人还可恶。 他气呼呼的拖着贺丝缕进入一家专卖男鞋的鞋店,随便买了一双皮鞋充数,免得光脚逛大街遭人白眼。 不过,他最想瞪的人还是他美艳的保镳。 「这是我第一次到马德里,感觉还不错。」无视于对方杀人似的眼光,贺丝缕自顾自地说道。 「那你就多玩一点、多看一点,免得日后遗憾。」葛雷咬牙切齿的回答贺丝缕,这娘儿们根本不把他的瞪视当一回事。 「我会的。」贺丝缕允诺。 她果真尽情的玩,恣意的欣赏沿途风景,一点都没发觉她的雇主已经快要翻脸。 事情怎么会变成如此?这应该是他的游戏才对。 越想越不甘心,葛雷想着想着就要跟贺丝缕抗议,怎知他还没开口抗议,他身边的火辣美人一回头突然就发出一声大叫——「小偷!」 小偷?他不是小偷啊,他只是想跟她抗议…… 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葛雷,没两秒钟以后便知道为什么了,原来是有个不长眼的扒手,扒走了他保镳的皮夹。 「丝缕——」 葛雷原本是想劝贺丝缕算了的,钱再赚就有,不需要这么费力计较。无奈他的保镳动手比他动嘴还快,一溜烟就不见。 「喂,等等我啊!」这下子他不跑也不行了,天晓得他的保镳会对扒手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来! 自认为心理学不是念得顶好的葛雷,最怕的就是自己蒙对,猜对他保镳的心思。 「可恶的小偷,给我站住!」贺丝缕朝着扒手的后背狂吼。 看来,他不但猜对,准确度还高达百分之百,那个小偷完了。 于是乎,瞬间只看见扒手在前面跑,贺丝缕在后面追,身后还跟个上气不接下气的葛雷,喘得像头牛似的。 「别跑!」 「丝缕,别追了!」 「拜托你饶了我吧!」 跑在前头的扒手喘呼呼,跟在最后的葛雷也快断气,唯一还有力气的选手,只剩夹在中间的贺丝缕。 「把我的皮夹还来!」 嗜钱如命的贺丝缕哪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扒手?当然是追、追、追,追到他投降为止。 「我、我投降。」再也跑不动的扒手,一手扶住墙,一手递上贺丝缕的钱包,喘吁吁的求饶。 「我也投降。」跑得快得气喘病的葛雷,操着西班牙语,应和他的扒手同胞。 为了追到这个痞子,他们至少已经跑过三条街,翻过两道围墙,和穿越一座公园,再不停下来,大家只有嗝屁的分。 「说英语,痞子。」贺丝缕这句话不知道是在骂扒手还是骂葛雷,总之,两个都回声了。 「我说投降。」 「他说投降。」还有我。葛雷默默在心里补充一句。 「这是你的皮夹。」扒手用颤抖的双手把皮夹奉上,惨白的脸色教人不忍卒睹。 「他愿意把皮夹还你了。」可怜。葛雷多此一举的帮扒手解释。 「谢谢你的翻译,但我听得懂他说的英语。」贺丝缕仅用最冷淡的口气回应葛雷的热心,葛雷只得摸摸鼻子,闪一边凉快。 「是我不对,我不该扒你的皮夹。」有了葛雷这个前例,这下子扒手也看出贺丝缕不好惹,猛陪笑。 嗯,笑容不错,挺诚恳的,可惜她不吃这一套。 尽管扒手是很有诚意的在道歉,手上的皮夹也捧得老高,但贺丝缕就是不拿。 「我要把你带到警察局。」她考虑了一会儿,才从扒手的手心里拿回皮夹,不过却顺带丢给他这句无情的话。 「你要把我交给警察?」扒手一听她要把他逮到警察局,脸都绿了一半,声音也直发抖。 「那当然。」她点点头。「你害我白跑了好几公里,不把你带去警察局,就太对不起我的脚了。」划不来。 ……搞了半天,原来是因为心有不甘,那他干脆—— 「我把我的皮夹一起给你,算是补偿你的精神损失。」扒手认栽,谁要他找错对象呢!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又拿别人的皮夹来骗我?」原则上贺丝缕同意扒手这个提议,但先决条件要是真的「他」的钱才行。 「里面有我的证件,我向你保证这绝对是我的皮夹。」扒手发誓。 「我看你就收下他的皮夹吧!」一旁的葛雷同情的看着扒手。「你再怀疑下去,他就要上教堂去忏悔了。」忏悔他看走眼,扒错人。 显然人到了必要时候,还是会挺身护卫自己的同胞。 「好吧,我拿就是。」为了不上教堂,她只好接过扒手的皮夹。 「我代替他感谢你。」葛雷没好气的看着她高高在上的表情,就算是圣母玛利亚,也没她头上的光环。 无视于两个同仇敌忾的男人,贺丝缕仔细检查完证件,确认无误之后,才将皮夹里面的钱全部抽掉,将皮夹丢还给扒手,然后叫他滚。 「下次再让我遇见你,我一定剥了你的皮。」她撂下这句狠话,扒手连点头的时间都没有,随即仓皇逃走,足见他有多怕她。 「你已经剥掉他一层皮了。」葛雷见状摇头,连扒手的钱也要拿,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小意思。」她捏捏手中的纸币计算金额,还不少,可见当扒手有多好赚。 「我还是觉得应该抓他到警察局。」贺丝缕蹙眉,总觉得她太轻易饶过那个扒手。 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 正当葛雷怀疑她到底还有没有良心的时候,她倒是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把扒手的钱全捐给在外募款的修女。 「你……」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你把钱全捐出去。」 「我没有,我只捐了扒手的部分。」贺丝缕拍拍自己的裤袋,表示她的钱还安全的躺在她的皮夹里,动也没动。 「我的意思是……咳咳!」他尴尬的咳了几声。「我是说,我本来以为你会把钱全放入自己的口袋。」 「我没那么无耻。」她白他一眼。「在我的国家有句话说得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只拿属于我自己的钱。」 这说明了为何她会紧咬着扒手不放,因为她不愿放弃自己的任何一分钱,虽然他好好奇她被扒走了多少。 「你的皮夹到底放了多少钱?」葛雷干脆明问。 「五块美金和一张信用卡。」她也爽快回答。 「五、五块钱?」他气结。「你为了五块钱美金和一张信用卡,跑遍大半个马德里」老天,她是怎么算的? 「对,而且这张信用卡的签名还是中文的,怎么样?」她抬高下巴反问葛雷,挑衅意味十足。 「不怎么样,只是快要死了。」他无力的回答。「你如果那么缺钱吃饭的话,尽管告诉我一声,小小一顿饭我还请得起,不必如此折磨我。」拖着他跑几公里,当他还是斗牛士的时候也没这么累过。 「好啊,我现在肚子就饿了,你请我吧!」既然有人说要请客,她也不必客气。 葛雷的嘴巴顿时张得大大的,差点合不拢。 「请就请。」可恶的女人,总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攻击他。「不过菜单由我选,而且我们得先说好,不准浪费。」 葛雷会开出这个条件,当然有他卑鄙的地方。首先呢,他虽然很钦佩她做人的原则,同时却又痛恨她那副小家子气的样子,以及——注意,这才是重点;她永远能把他扳倒的跩样。 「你放心,我不会浪费的。」贺丝缕皱眉。她最痛恨的就是浪费,他怎么会以为她舍得浪费任何一粒食物? 事实证明,她真的是一个很节省的人。 为了整她,葛雷特地带她去吃烤乳猪。一只重约四公斤的烤乳猪,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少说也要四、五个人才吃得完,她居然就这么当着他的面一块一块地把整只猪吃完。 「吃饱了。」解决掉烤乳猪后,贺丝缕心满意足的擦嘴,放下餐巾。 「谢谢你的招待,这家的烤乳猪很好吃,非常可口。」表皮金黄脆亮、油润、肉又嫩,相当不错。 葛雷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只重达四公斤的乳猪,轻轻松松的吃完…… 今天的最后一战又是败阵,可恶! 犹记得几年前,他还是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只要一轮到他上场,斗牛场的看台上必定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欢迎他的来临,因为他的名字就代表胜利。 胜利。 葛雷颇不是滋味的咀嚼着这个字眼,感觉上那已经是上一个世纪以前的事。现在的他别说是胜利,就连打成平手都变得很遥远,老天助他! 至今还没有开张过的葛雷,最想要的就是从贺丝缕那张可憎的脸孔上,看见悔恨的表情。可惜截至目前为止,露出这种表情的人都是他,那使得他更为沮丧。 「今天我们去哪里?」一旁低头专心研究地图的贺丝缕,没有察觉他的异状也就算了,还一个劲儿的问他。 「随便。」他老调重弹,一点也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贺丝缕抬头瞄他一眼后,随又低头看她的地图,摆明了不把他放在眼里。 「好吧!」他不决定,她决定。「我们去市立博物馆。」 她老大三两下就决定好地点,葛雷只得又摸摸鼻子跟在她屁股后面。 不对啊!他才是出钱的大爷,怎么反倒委屈得像个佣人? 葛雷越想越觉得矛盾,两脚却又自动跟着她钻进地铁站做个地底族,并惊讶的发现到自己竟然越来越习惯坐地铁。 至少,今天他记得换布鞋。 暗暗地幽了自个儿一默,葛雷双手握在身体的两侧,整个人蓄势待发,准备待会儿铁栏杆要是一打开,一鼓作气的冲出去,看谁还敢踢掉他的鞋子。 他豪气干云的发誓,却发现其他人的眼神也不好惹,同样等待栅栏被放下的一刻。 一、二、三,冲呀—— 这回他不待贺丝缕的指示就冲得比她还快,加入地铁族的混战。 「让开!」 「混帐!」 「我要下车!」 「别挤我!」 葛雷在各种诅咒下和人狂挤地铁,他挤呀挤的、推呀推的,立志这次一定要比贺丝缕早一步挤上车。 到底是当过斗牛士的人,葛雷三两下就打败身边的对手,眼看着就要挤上车厢,偏偏这时又有人不解风情硬要下车,和他来个短兵相接。 「借过。」硬要下车的男子,蓄着一脸大胡子,身穿一件牛仔夹克,看起来很平常,没有人会怀疑他不对劲。 葛雷侧过身体让男子下车,男子亦低头闪避周遭的人群,跨出拥挤的地铁。 就在他和葛雷擦身而过的瞬间,事情发生了。男子手上拿了一把刀,往葛雷的方向刺去。 「啊——」 葛雷身旁看见刀的妇女掩面尖叫。一向动作敏捷的葛雷虽有意逃避,却受限于车厢内的狭小空间,手脚施展不开来。 第五章 葛雷以为自己这回完蛋了,就算不被刺死,也会被划上几刀。而他希望不是对准他的脸,天晓得他还要靠他这张脸到处招摇撞骗,破相不得。 男子手上的尖刀才刚出手,就被一只抬得高高的腿踢掉,连闪光的时间都没有。 「你想对我的委托人做什么?」长腿的主人,维持着相同优美的姿势,对着愣在原地的杀手冷声问道。 杀手愣住,众人也愣住,葛雷更是愣到不会说话。 她的腿……真长!简直长到可以去报名参加世界韵律体操大赛,再配上她一脸欲致人于死地的表情,铁定得第一名。 「臭婊子!」显然杀手也这么想,随便丢下一句骂人的话就想开溜,不料却惹毛了红发美女。 「站住,不准跑!」杀手前脚才开溜,贺丝缕后脚就追上去,和对方大玩捉迷藏游戏。 「丝缕,车要开了!」葛雷站在原地喊他的保镳,奢望能唤回她意气风发的背影,不过显然无效。 唉,不追上去也不行了…… 他咳声叹气,才刚放下手,车门紧跟着闭阖。他连忙跳下车,追他的保镳去也。 老戏码。又是凶手在前面跑,他的保镳在后面追,他永远殿后。 打从退休以来就没有如此操过的葛雷,这回又是毫无例外的跑、跑、跑,而且难度要比上次追小偷的时候高上许多,因为地铁站里到处都是人潮。 「不许跑!」对于这情况,贺丝缕也感到很头痛,但还是决心要追上杀手。 杀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频频诅咒。不过幸好他对地铁站很熟,知道哪里有出口。只要一找到出口,立刻就能摆脱后面臭娘儿们的纠缠。 「想跑?没那么容易!」看穿杀手意图,贺丝缕冷哼。在奔跑的同时,从腰际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刀对准杀手。 这刀看起来挺眼熟的,好像是刚才对准他的那一把……她该不会是想当着所有人的面丢过去吧 葛雷就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贺丝缕,把原先对准他的刀,用最刺激的方式还给杀手。沿途飞越了好几个人的头顶,引发了好几声尖叫,最后安稳的停留在离杀手最近的一根柱子上,吓出杀手一身冷汗。 「刀还你了。」 随后赶到的贺丝缕,站在杀手的背后冷冷的发声,可怜的杀手只得转过身来。 「谢……谢。」杀手的声音明显的颤抖,至今他都还想不透她是怎么办到的,居然能在那么远的距离准确射中目标。 贺丝缕懒得理杀手谦卑的道谢,她要另一项正义。 「道歉,痞子。」她高傲的看着杀手。 「啊?」杀手一脸茫然。 「你刚刚逃跑之前,说了什么?」见杀手故意装傻,她的语气更冷了。 「臭、臭婊子。」杀手颤声答。 「对,臭婊子。」她眼露凶光。「我要你把刚才说过的话吞回去。」 「可、可是……」可是他没有说错啊! 杀手死不肯认错。 贺丝缕二话不说,从柱子上拔起尖刀,抵住杀手的喉咙。 「你道不道歉?」握紧刀柄的力道说明她可不是在开玩笑,识相的话最好马上行动。 一旁的民众见状尖叫,甚至已经有人跑去找警察,看得葛雷十分头痛。 这下可好了,原本该保护他的保镳一下子沦为持刀威胁人的恶徒,他该怎么收拾这个残局? 「丝缕……」他觉得他们应该赶紧走开才是上策。 「道歉!」她才不管旁边的人怎么惊慌呢,她只求公道。 「丝缕……」 「马上道歉!」她这一生中,最恨这个字眼。眼前这个痞子要是敢不道歉的话,她非要他下地狱不可。 「我……」杀手还在迟疑。 「道歉!」 「对不起!」 「丝缕」 「干么?」 好几个不同的声音纠缠在一起,最后由贺丝缕夺冠。 「警察来了。」葛雷提醒她远处正传来尖锐的哨音。 「所以?」 「所以我们最好赶快跑,以免人赃俱获。」更何况现场还有不少证人,每个人都非常乐意站出来作证。 贺丝缕看看现场,发现他说得有理,大家的眼光都不怎么友善。 「好吧,刀还你。」她把刀丢给一脸衰相的杀手。 「我们快走!」然后又拉起葛雷的手,跑向地铁的出口,和下阶梯的警察擦身而过。 「凶手在哪里?」警察气喘吁吁的问群众。 「在那里!」大伙儿的手一致指向楼梯的方向。 「可恶!」 于是警察又回头追葛雷和贺丝缕,但哪还看得见人影,他们早溜了。 「哈哈哈!」逃过追缉的葛雷,觉得很荒谬,当场笑倒在马德里的大街上。 「你笑什么?」贺丝缕柳眉微蹙的看着笑不可支的葛雷,他那种笑法真像疯子。 葛雷抱着肚子摇头。她大概不知自己的威力有多大,才认识她不到几天,他就已经跑遍整个马德里。等这次的事结束以后,他就能改行去当长跑选手了。 他越想越好笑,等他笑够了,才直起身,擦掉眼角的眼泪说—— 「没事。」但还是忍俊不禁。「我只是想笑。」 「看得出来。」她讽刺的看着他,不晓得他为何发笑。 他当然要笑了。任何人在经历这些事以后都有权利发笑,不过他怀疑这只是开胃菜而已,精彩的还在后面。 「看来敌人觉得我们的日子过得太惬意,开始给我们压力了。」葛雷双手枕在脑后,漫不经心的说道。 「一点也没错。」她也这么想。 「马德里已经不再安全。」葛雷说。 「同意。」贺丝缕点头,从背包中拿出旅游资料。 「我们只好开始旅行。」葛雷又说。 「我没有意见。」她耸肩。「反正我的工作就是盯紧你,你想去哪里,我奉陪到底就是。」 「我最喜欢听你这句话,宝贝,让我感觉到自己像王子一样。」什么都可以得到。 「你不就是王子吗?」她随口反问他一句,却意外惹来沉默。 她放下手中的资料,悄悄看了他一眼。她不是很了解他和王室之间的关系,但猜想他既然贵为王室资产管理人,总该跟王室有些渊源才对。 「我不是王子。」他忽地说。 她耸肩。 「但我的确是王室的一份子。」他又彷佛怕她瞧不起他似地急急补上一句。 贺丝缕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摊开手中的旅游资料,低声问。 「你打算去哪里?」她像没发生过这件事似地只专注于眼前的旅游资料,这点让他很感激。 「安达鲁西亚省。」他亦配合她的话题。 「安达鲁西亚……」她忙着翻阅手上的资料。「干么一定要去哪里?」 「因为那里有全西班牙最美丽的风景。」他解释。「安达鲁西亚保留了最多的西班牙传统风俗民情,不信的话,你随便去问一个西班牙人,他都会这么告诉你,可不是我吹牛。」 葛雷这么愤怒是有原因的,她的眼神摆明了不信。 脾气冲动、火爆又多疑,除了那张脸外,这个女人全身上下简直没有让人喜欢的地方。 不消说,他又生起闷气,而贺丝缕也不在乎。事实上,她对手上的资料比较感兴趣。 旅游资料上提到,位于西班牙南部的安达鲁西亚省,气候炎热,风光秀丽,是整个西班牙最迷人的地区。尤其是遍布于乡间的白屋白村,放眼望去一片雪白,是西班牙其他地区都看不到的人间美景。 既是人间美景,那就去吧!反正这个世界已经剩下不到几片净土,不去就太可惜了。 「就去安达鲁西亚。」贺丝缕合上手中的旅游资料,表情坚毅的决定道。 而一旁的葛雷不知道是否该跟她说声谢谢,天晓得他才是她的雇主。 唉,本末倒置。 葛雷没多久随即发现,本末倒置的不只是态度问题,还有他们对于交通工具上的意见。 「我觉得自己开车不错,反正不赶时间,可以边走边玩。」一大清早就被叫起来的葛雷,带着浓浓的睡意跟他的保镳讲道理。前者正精力旺盛的拟定接下来的旅游计划,他却在打呵欠。 「不行。」她想也不想的否决。「对方一定早记下你的车牌号码,更何况你那辆红色的跑车也太醒目,不适合拿来当成交通工具。」 「那怎么办?」呵,好无聊啊!他还没睡饱,就拿这个话题来烦他。 「我想想看……」贺丝缕定下神来寻求最好的解决方式。 「租车好了。」他一面打呵欠,一面提供意见。「既然我的车开不得,那就租车,花不了多少钱的。」 说到钱,贺丝缕才想到他们原本说好的旅行方式,还有他那张欠扁的脸,居然敢在她用心思考的时候打呵欠。 「不,我们搭巴士。」她决定好好痛扁葛雷。 葛雷果然被扁得不会说话,呆得像木偶。 「巴、巴士?」他像看怪物似地看着贺丝缕。 「对。」她点头。 「但、但是为什么?」他被这名词吓得口吃。「上次在地铁站被袭击还不够吗?这次又搭巴士,你不怕会再被袭击一次……」 「不会的,葛雷。」贺丝缕轻轻松松就挥掉他的疑虑。「有了前一次的经历,我猜对方大概会以为我们怕了,不敢再搭乘大众运输工具,而把焦点转移到比如说:出租车上面。而且搭巴士还有个好处,我们若是看到哪一个站的风景合我们的意,随时可以下车参观。既省钱又省事,反正你也说了;不赶时间。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来趟快乐旅行。」 嗯嗯嗯,她说得合情合理,不点头答应还真有点说不过去,但是—— 「你该不会是怕了吧,葛雷?」 他少爷还没开口,她居然就先拿话堵他。 「我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地铁事件,就能引发你内心的恐惧。」她故意叹口气。「唉,算了。」她耸肩。「既然你这么害怕,我们就另想办法好了。」 他只不过不想和人挤成一团,就被说成懦弱怕事的胆小鬼,他不争这口气怎么行! 「谁说我怕了?」葛雷很不服气的反瞪她一眼。「搭巴士就搭巴士,我倒要看它有什么能耐?」 就因为葛雷这一句话,他们踏上了旅程,走进巴士站。由马德里出发的巴士很多,大多数的巴士公司都由私人公司经营,激烈竞争的结果,造就了收费标准不一,品质参差不齐的窘况。 在众多的巴士公司中,贺丝缕挑中了最便宜的一家。他们的目的地是塞维亚,安达鲁西亚省的省会,被称为最有女人味的城市。 葛雷不明就里的跟着贺丝缕上车,说穿了他根本是个生活白痴。别人怎么安排,他就怎么追随,管她挑的是哪一辆巴士。 只不过,当巴士开驶一段时间他才发现,他这个习惯真的要改一改。 「借过,我要去上厕所。」他请靠坐在走道边的贺丝缕让路,让他去如厕。 「不用去了,这辆巴士上没有厕所。」她动也不动的赖在座位上,悠闲的态度令人发指。 「抱歉,我没听清楚。」他扬高音调问她。「你是在告诉我,我们搭上一辆没有厕所的巴士,是不是这个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她边看旅游指南边点头。「我买的是最便宜的座位,当然就没有厕所,你恐怕得等到了休息站,才能解决你的生理问题。」 很好,他居然坐上了一辆没有厕所的巴士。而这该死的臭娘儿们却连事先警告他都不肯,难怪她在上车前勤跑厕所,原来是这么回事。 第六章 憋了一肚子闷气的葛雷,这会儿连牙都懒得咬了。反正再怎么生气对方也无动于衷,干脆把抱怨的力气节省起来还比较明智,免得还没到达目的地前就先阵亡。 葛雷很有风度的决定暂时饶过他的保镳,怎知车子才前进几步,他立刻又遭遇到一个大问题——整辆车的人都在抽烟。 他才想问他的保镳知不知道会有这种状况,他的保镳倒好,不断从背包里拿出数不清的东西备战。其中包含了一把扇子和一条湿毛巾,甚至还有补给用的矿泉水,她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就是没有帮他多准备一份!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没有——咳咳!」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迎面而来的烟雾熏得一直咳嗽,眼泪直流。 「我劝你最好捂住鼻子。」贺丝缕躲在湿毛巾中警告葛雷,要他小心别被烟呛到。 「太晚了,咳咳!」这简直是酷刑。「你干么不订——咳咳,不订非吸烟区的位置——咳咳!」 「我订了。」她手挥扇子赶烟。「这里就是非吸烟区。」 「这里就是——老天!」除了老天之外,葛雷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或怪谁。 「这都要怪你们奇怪的逻辑。」他不知道该上哪里找凶手,她可清楚得很。「同样一辆巴士,前半段是禁烟区,后半段是吸烟席,这样有什么差别?」 这说得倒也没错。 葛雷转头看坐在后半段的瘾君子,每个人都在吞云吐雾,满足的模样活像是吸血鬼。 「唔,或许我们应该建议巴士公司另辟禁烟巴士才是。」要不然后面抽、前面吸,不抽烟的人迟早要发狂。 「很好的建议,如果我们还能活着走出巴士的话。」她同意,但前提要他们不阵亡才行。 「我记得你也抽烟的。」贺丝缕没忘记他每天早上得靠抽烟清醒的糗样,天晓得这个国家的男男女女几乎都是烟鬼。 「对,但我还是一样厌恶二手烟。」他皱皱鼻子,对于她的评论深表赞成,巴士内俨然已经着火。 「真不幸。」她讽刺的说。「下次在你抽烟之前,记得检查一下周围有没有人,免得有人被熏死了还不知道。」 恶毒的女人。 明知道车上会有这种恐怖状况,不事先通知他也就算了,居然还拿话来扎他。 葛雷不像她万事具备,就只能盯着她不断挥舞的扇子乾瞪眼,以及她手上那条令人羡慕的毛巾。 「忍着点,就快到休息站了。」察觉到他渴望的眼神,她给他新的希望。 「是啊,希望那里有厕所。」葛雷十分感谢她提供的资讯,但更渴望她手上的避烟工具。 贺丝缕当然不会把手上的东西给他,只是用眼神向他保证那里一定有厕所,而葛雷一点也不感激,都是她把他害到今日的下场。 好不容易,巴士终于开进休息站,葛雷马上冲下车狂找厕所解决生理问题。 「混蛋家伙,这一定是她故意想出来整我的方法,我会再上车才怪。」葛雷一面如厕,一面发誓。等他走出厕所,才发现浑身上下都是烟味,臭得快死人。 「我绝不要再搭巴士。」他对早已等在厕所外面的贺丝缕宣示道,认真的表情,说明了他可不是在开玩笑。 「但票已经买了,不坐就太浪费。」她皱眉。 「你付多少钱,我双倍补给你。」他没好气的说。 「这——好吧!」反正她不损失。「这是车票,你自己算。」 话毕,贺丝缕当真把车票递给葛雷,气得他额冒青筋,却只得付钱。 「哪,拿去。」都怪他太大方,白当一次凯子。 贺丝缕理所当然的收下葛雷递过来的钱,谁教他自己爱装大方,她不过是迎合而已。 「我浑身都是臭味。」葛雷抬起手来低头闻两边的腋下,发觉它们正发出恶臭,难闻死了。 「我也是。」她的装备虽然比他齐全一点,但仍难逃被烟熏的厄运。 「感谢你的鬼主意,现在我们可都变成道地的烟熏人了。」他是听过烟熏香肠、烟熏火腿,但可从来没听过烟熏人。 「别紧张,我有解决的方法。」贺丝缕到底是自助旅行的高手,这种难题,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什么方法……」他还在拍身上的烟味。 「跟我来!」她一把拉住他的领子。 呃,好。 感谢老天,幸好她大小姐解决问题的方法还算文明。他差点以为他必须光着身体,在大庭广众下当场淋浴哩! 原本以为必须在公园中沐浴的葛雷,此时正惬意万分的躺在浴缸里面泡澡,心底默默感谢老天爷的仁慈。 挤地铁、搭巴士、住廉价旅馆。 这些他过去从来没机会体验的事,如今都做过了,未来大概只有沿街乞讨才能让他惊奇。 想起贺丝缕和房东讨价还价的样子,葛雷不禁一阵怨叹。那女人连一块钱都要计较,害得他以为必须在柜台前站到天黑才有得休息,幸好后来房东让步,他才能悠闲泡澡。 钱、钱、钱。他怀疑他的保镳脑中只有这个字,要不然就不会勉强他搭便宜的巴士了。 带着满腹的怨气,葛雷泡好澡,起身套上干净的衣服,将自己从头到脚好好检视了一下,随后离开浴室。却发现贺丝缕早已梳洗完毕,此刻正舒舒服服地坐在阳台的一张椅子上,低头专心看东西。 她在看什么? 葛雷好奇的走近,欲一探究竟,她竟突然笑了起来,看得他浑身发毛。 这种笑容…… 他用力吞了一下口水,发誓从来没有看过比她更奇怪的人,她竟然对着存摺微笑。 「你……真的很爱钱。」打从他们相遇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开心的笑容。 「钱是我的命。」她不讳言。「每当我心情好或不好的时候,我都喜欢看存摺激励自己。」 「然后露出诡异的笑容,我了解。」他大翻白眼。「除了储蓄之外,你还有进行哪些投资?」葛雷本身是理财高手,自然而然就想到这方面。 「没有。」她干脆回答。「我只存钱。」 「只存钱?」他愣住。「你没有投资股票或任何债券?」 「没有。」她不耐烦的重复一次。 「为什么?」他不解。 「因为我不想冒险。」她口气僵硬的回答。 「但有冒险才有收获。」葛雷劝她。「光努力赚钱是没有用的,钱是死的,但市场却是活的。只要投资得当,获利的可能性就会相对增加,帐户里的钱才会呈倍数成长。」 「你的话听起来有理,但万一投资失败,岂不要连老本都跟着赔掉?」她才不干。 「有冒险才有收获,这是我这几年来的心得。」葛雷争辩。 「这是你的说法。」对于他的自信,她嗤之以鼻。「我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辛苦赚来的,我不想轻易的赔掉。」 「你又没真正玩过,你怎么知道会输?」他反问贺丝缕。 「我不用玩就知道一定会赔。」她的口气逐渐转差。 「我懂了,原来你是个胆小鬼。」他故意刺激她。「你的脾气表面看起来很火爆,内心其实胆怯到不敢尝试任何事,算我看错你了。」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 「如果我是胆小鬼,那你呢?」闻言贺丝缕反唇相稽。「你也不过是一个不知民间疾苦,拿王室的钱大玩赌博游戏的纨 子弟,凭什么指责我?」 「你这么说不公平。」他要大大抗议。「我或许不像你这么会挤地铁,但投资我很在行,也没玩掉王室的资产。事实上,王室的财产近几年在我的管理下,净资产增加了近五成。」 「那是你运气好,赌对时机。」她还是不认为他有自己所说的这般厉害。 「也许。」他同意她的话。「但你也无法否认,这不仅仅只是靠运气,也需要敏锐的眼光和大胆的决策才有可能办到。」否则光看股市涨跌就足以令人吓破胆,遑论操作大型国际基金。 葛雷这一番辩证说服力十足,让一向伶牙俐齿的贺丝缕当场说不出话。 他说得没错,要成为一个成功的理财专家,最起码要具备一般人好几倍的胆量和非凡的操控力,绝非外人所想的简单。 「我还是不会把钱拿去买股票,我不想赔。」在这方面,她是很胆小的,也十分珍惜她辛苦赚来的血汗钱。 「随你。」他叹气。「我只是提供你一个快速致富的管道,接不接受由你自己决定。」 而答案显而易见——她情愿每天面对存摺。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是她第一次对他释放出真正的善意。「不过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帮王室管理财产?原谅我这么说,你看起来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分。」 这不只是她的疑问,也是所有认识他的人的疑问,就连他的老朋友;雅各也心存怀疑。 「我想你比较感兴趣的,应该是我跟王室之间的关系。」葛雷不是傻子,一眼就望穿她那好奇眼神下潜藏的心思,和真正想问的事。 「我不否认。」虽说接下这个任务之前,她对他的身世即有初步的了解,但也仅仅知道他属于王室,帮王室理财而已。 「我是王室的一份子。」他强调。 「我知道。」她点头,他以前就说过。 「我和国王的关系很好,他从小就很照顾我。」他又再说明。 「我懂。」她还是点头。 「好吧!」他的肩膀霎时全垮下来。「我是一个私生子,是现任国王最小的叔叔在外偷生的孽种,这有没有满足你的好奇心?」 他自嘲的笑容、腼的眼神,在在说明了他有多恨吐露自己的身世。 如他所料,贺丝缕当场愣住。她曾私下揣测过他和王室之间的关系,但就是没有想到他竟会是私生子。 「你和国王是同辈?」她怎么也想不到事实竟是如此。 「应该是吧,我不怎么去想这个问题。」他无谓的耸肩。 「但这个问题的确存在。」她指出重点。「你和国王是同辈,却必须躲在暗处。」贺丝缕不必问得太详细,从他仍姓巴塞就看得出端倪。 「要不然又能如何?」他苦笑问她。「国王肯收留我就已经很好了,更何况他还提供给我一切优渥的生活,我不该抱怨。」 是啊,从他几近生活白痴的反应,就可以看出王室有多照顾他,但她还是怀疑他的心情能够平复。 「你不恨吗?」她真的不懂。「同样身上流有王室的血统,他贵为国王,你却必须躲在暗处,还帮他理财。」 「我不许你这么说国王。」葛雷怒斥她的说法。「是我自愿为王室理财,他们并没有求我,而且这是我唯一能回报王室的方式,我无怨无悔。」 无怨无悔,好伟大的说词。他对王室的感情,恐怕是她终其这一生,都无法了解的吧! 「你呢,丝缕?」葛雷反问她。「我说出我的身世,你也该把你的遭遇说出来,这样才公平。」 「我没有什么遭遇。」她想也不想就拒绝。「我的生活就跟一般的未婚女子没两样,只是日子过得比较刺激,其余的没什么特别。」 贺丝缕尽量放淡她的语气,彷佛在谈论天气一样漫不经心,但他知道这全是谎言,只是他无法戳破,因为没资料。 「谈谈你的梦想好了。」实在找不到话题,他索性另启战端。「既然你坚持没有过去,总该想到过未来吧!」 「未来?」她奇怪的看他一眼,总觉得他的想法好怪。 「对,就是梦想那一类的。」他进一步解释。「每个人都有对未来的憧憬,你对未来的憧憬是什么?」 她对未来的憧憬?嗯,那一定是…… 「钱。」 第七章 她明快的回答,几乎让葛雷当场摔下阳台。 「我要赚很多的钱,这就是我的梦想。」除了钱以外,什么都不可靠,有钱最好。 「你赚这么多的钱做什么?」他狐疑的看着她,怀疑她那颗脑袋是用钱打造的。 「存起来。」贺丝缕始终坚持她自己的想法,认为把钱存在银行最好。 葛雷再也说不出话,眼睛瞪得老大。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她不知道他在瞪什么,她没说错啊。 「没有了。」他倏地闭嘴。 面对一个只懂得赚钱、省钱和存钱的吝啬鬼,他还能有什么话说? 「那正好。」她满意的点头。「我们也该走了,万一要是不小心超过休息时间,房东又要加钱。」 …… 他的想法果然没错。 由于他们是中途下车,两人只好漫无目的的行走,成为道道地地的「游民」。 就像葛雷自己经常讲的,反正他们不赶时间嘛!什么时候到达塞维亚都是一样,不如趁这个难得的机会边走边看,玩个过瘾。 他们已经洗过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现正在这个小镇上游荡。这个镇不大,但该有的商店一样也不缺,特别是贩卖香烟的摊子,随处可得,足见这个国家的人有多爱吸烟。 贺丝缕本身不抽烟,但却勤跑香烟摊。原因无他,香烟摊上有卖邮票,专门出售一些富有地方特色的邮票和明信片,运气好的话,有时候还可以买到整套的邮票,不过机会不大就是。 「我去买几张邮票,你等我一下。」她一溜烟地直往香烟摊奔去,葛雷只得跟在她后面。 很奇怪,也很稀奇,葛雷想。 小器如她,居然舍得花钱买邮票,而且每到一个地方,她就急着找邮局或是香烟摊。先前在马德里如此,而后在这个小镇也一样,那些邮票到底有什么魔力? 葛雷百思不解,只能张大着充满疑问的眼睛,看她兴高采烈将邮票买到手,笑嘻嘻的掏出皮夹,准备放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风要死不死的吹过来,吹掉了她手中的邮票,引起现场一阵恐慌。 「我的邮票!」贺丝缕突然大吼,葛雷还以为爆发了第三次大战。 「快帮忙找!」见葛雷不动,贺丝缕转为吼他。 「哦。」他慌慌张张的蹲下身,和她一起找邮票,却不见邮票的踪影。 「再买一张就好了嘛,干么这么紧张?」害他找得满头大汗。 「不行。」她断然拒绝。「我的原则是只花一次钱,而且老板说那是最后一枚,再多他也没有。」所以一定要找到。 「妈的!」葛雷闻言连声诅咒。「你说的那枚邮票长什么鬼样子?」 「背景都是蓝色的鸢尾花,中间印有金色的扣环。」 「那张邮票早已经停止贩售!」得知邮票的真面目后,他叫了起来。「可恶,我叫人排了几天的队都买不到那张邮票,居然给你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碰到,真是老天无眼。」 原来葛雷自己也是集邮迷,除了吃喝玩乐无所事事之外,对邮票也颇内行。 「也许老天比较喜欢我,知道我会好好保存它。」她边找边答。「毕竟集邮票不能光靠一时的热情,对吧?」 对……对个头!听听她那是什么说法,好像肯定他一定会虐待他买的邮票似的,真是狗眼看人低。 不过幸好,在争取老天的宠爱方面,他或许略逊一筹;但在失而复得方面,可是比谁都幸运,早一步让他抢先找到邮票。 「找到了!」葛雷高高举起那枚珍贵的邮票,像太阳神一般炫耀,压根儿忘了邮票根本不属于他。 「太好了,还我。」贺丝缕的手也伸得长长的,跟他要邮票。 葛雷先看看她的手,再看看她的脸,突然想起当初他为什么雇用她。 「我当初是因为看你长得漂亮,才雇用你的。」他诚实的自述中满是感慨,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如此。 「我知道。」她又不是笨蛋,当然看得出他的意图。 「我一直相信自己一定能追到你,可是我到现在连你的手都没有碰过,更别说是调情。」亏他自称为唐璜二世,结果比小喽罗还不如。 「是啊!」她附议,两眼一直盯着他的手。 「对,你都知道,可是你还是不让我追你。」他摇头,对她的顽固彻底投降。 「这跟你手上的邮票没有关系吧!」贺丝缕不认为事情有他说的严重,跟她心爱的邮票,更是扯不上边。 「谁说的?当然有关系。」他有不同的见解。「我打算拿它当人质,要求你正视我的存在,不再拒绝我的感情。」还有他的欲望。 「抱歉伤了你的心,葛雷。」她先礼后兵。「但我不认为光着下体在一个淑女的眼前晃有什么感情可言,在我的看法里,那叫下流。」 「下流?喔哦,你又再次伤了我的心。」他捂住胸口哀鸣。「难道你不认为,那也是一种爱的表现?毕竟要像那样敞开自己,也是需要勇气的……」 「变态的勇气,那当然。」她讽刺的截断他的话。「哪天你要是不幸遇见一个和你一样的暴露狂时,我建议你把这番话告诉他,或许他也会心有戚戚焉也说不一定——等一下!」 冷不防瞥见他嚣张的动作,她大叫。 「你不要乱握拳头,会把邮票捏绉。」贺丝缕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邮票丧命。而这会儿,它已经在他不小心的握拳下,几赴黄泉。 「什么等一下……」他故意看自己的手。「哦,你是说这个?」 她小心翼翼的点头。 「反正我是个下流的暴露狂,也不在乎多吓几个人……」说着说着,他的手心跟着缩起来,贺丝缕连忙疾声阻止。 「不要乱来!」竟敢虐待她的邮票。「快把你手上的邮票给我,不然就给你好看。」 哟哟哟,居然威胁起她的雇主来了,她是不是忘了他才是老大? 「我就是不给,你能对我怎么样?」杀了他?哼!谅她也不敢。 「你要是敢弄坏我的邮票,我会要你付出代价。」她是不至于杀他,顶多把他打成残废。 「哪一种代价?」他才不信她真的敢动手。「别忘了我是你的雇主。」 「现在是,以后不见得是;如果你再不还给我邮票的话。」贺丝缕冷声回应。 「我记得你们的合约里面提到过,除非是雇方主动要求解雇,否则你们没有先开口说『不』的分。」葛雷提醒她s所订下的条款。 「对。」她不否认。「但假使一旦雇主停止呼吸,就另当别论,我正打算使用这项条款来治你。」 「不会吧,你要因为一枚邮票而杀我?」妈妈咪呀,她这是什么个性,简直比强盗还可怕。 「试试看。」她果真掏出枪,对准葛雷。 原则上葛雷是不相信他的保镳真的敢射杀他,但为了防止万一,记住,只是万一哦!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将邮票还给她,顺便抱怨几句。 「我只是和你开玩笑,干么这么火爆?」幸好这个小镇的人不多,要不然让人看她拔枪还得了,吓都吓死。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她皱眉。「你捉错人质了。」 换句话,是他活该,开错玩笑还自以为高明。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蒐集邮票?」葛雷承认自己有错,同时也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谁告诉你我喜欢蒐集邮票?」冷不防被猜中喜好,贺丝缕的语气相当不快。 「我不需要谁告诉我,就可以看得出你有这个癖好。」他指出事实。「你几乎是每到一个地方,就急着找香烟摊。要不是我知道你不抽烟,会以为你烟瘾发作,非吸烟不可。」 一般来说,邮局有营业时间上的限制,香烟摊却没有,所以她才会选择到香烟摊买邮票,却因此暴露出她的弱点。 「也许我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要买点邮票纪念这次的西班牙之行而已。」她还是不愿承认。 「或许。」他不置可否。「但我总觉得你的举动并不单纯,还有更深一层的意义。」 「你多心了。」她压根儿不想解释自己的动机,特别是对他。 「才怪。」他嗤之以鼻。「来嘛!说说你的想法,你为什么特别喜欢蒐集邮票,一定不只兴趣这么简单。」 他像个要不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硬捉着她要答案。然而贺丝缕还是不理他,迳自收起枪枝。 「我帮你找到邮票,你总该回报我一些东西,这样才公平。」见哀求无效,他索性要起人情来。 「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公平的地方,这枚邮票根本值不了钱。」她耸肩,怎么也不肯说。 「那给我。」葛雷的手伸得长长的。「既然你觉得它不值钱,不如给一个更懂得珍惜它的价值的人。」那个人就是他。 「我没有说不要这枚邮票。」她小心翼翼的将邮票放入皮夹。「我只是说它不值钱,并非说它没有价值。」 「在我听来都一样。」他的手依然停在空中。「除非你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否则就不该留着这枚邮票,只会折损它的价值。」 今天以前,贺丝缕从不知道他是这么固执的一个人。打从他们见面那一刻起,都是由她发号施令,他永远只是抱怨配合,从不曾像现在这般坚持。 「你真烦。」她蹙眉。 「没错。」他不否认。 「也真固执。」她超级不爽的。 「对。」他又点头。 「但看在你帮我捡回邮票的分上,我就告诉你。」奇迹出现,她真的说了。「我每到一个地方,就急着买邮票是因为承诺。」 「对谁的承诺?」他一头雾水。 「对我自己的承诺。」她自豪的说。「我曾答应自己,有朝一日当我有能力去国外旅行的时候,必定买邮票回来纪念。」 很美好的承诺,但目标也太小了吧!好不容易到了国外,居然只买邮票。 「为什么选择邮票?」明信片也很好啊!又漂亮又有纪念性,不爽的时候,还可以寄给仇人炫耀…… 「因为它们最便宜,而且又可以保值,一举数得。」 面对贺丝缕面面俱到的说法,葛雷仅以头点如捣蒜回应。他早该想到,她不会在仇人的身上浪费任何一毛钱。 「算我问错话,请继续。」葛雷责怪自己干什么老是挑战她的价值观,她的脑子根本只有钱而已。 「没有了。」她很快结束谈话。 「就这样?」他一脸茫然。 「就这样。」她点头。 「但是……但是会做出这种举动的人,背后通常都会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你的故事在哪里?」也许是他听惯了激励人心的童话,很难相信还有人不经任何打击,就发出如此奇怪的誓言。 「我一定要有故事才能买邮票吗?」她扬高声调。 「当然不必。」他还是茫然。「我只是觉得要是能有一个故事,我对你的印象会更好。」至少好上好几十倍。 「谁管你对我的印象如何,就算你给我打零分我也不在乎。」贺丝缕下巴抬得老高地说,身体也跟着转过去。 第八章 说得也是,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但我可以告诉你,这算是我的梦想,我希望有一天能蒐集到每一个国家、每一个地方的邮票,游遍全世界。」本来他以为没有希望了,谁知道她又突然转过身,表情高傲的告诉他:这是她的梦想,而且从她的表情看来,任何想阻挡她这梦想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看着她高得不能再高的下巴和倔强的眼神,葛雷忽然间觉得很亲切,彷佛在她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 「你笑什么?」 直到贺丝缕胀红了一张小脸,葛雷才知道自己竟然在微笑,于是赶紧摇头。 他笑什么?他当然要笑喽!他的保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的梦想跟他分享,而且跟钱无关。 看来她也不是一个太冷血的女人嘛! 可喜可贺。 西班牙是个历史悠久的国家,在迈入现代化的过程中,经历了罗马人的统治、摩尔人的侵占,最后由天主教徒从摩尔人,亦即今日的阿拉伯人手中夺回,创立一个完全信奉天主教的国家。 今天的西班牙,是一个由好几个自治区组成的民主国家,同时也保留了各个时代不同的建筑,以及散布在全国各地的小城堡。葛雷和贺丝缕正打算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去参观位于附近的小城堡,听说里面还设有一个小博物馆,专门放置中古世纪留下来的武器,非常值得参观。 「好,就决定去这个古堡游览。」匆匆合上旅游简介,贺丝缕决定了下一个目标。「反正我们是中途下车,不趁此机会去参观一下,就太浪费了。」 贺丝缕开口闭口都是打算,舍不得浪费一毛钱,而葛雷居然在一旁点头。 「对,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绝不能浪费。」他随口附议,说完话后随即愣住。 惨了,他也开始变得小家子气起来,怎么办? 他才在反省自己是否已经误入歧途的当头,行动电话适时响起,他只得按下通话钮。 打电话来的人是雅各,告诉他有事要跟他当面讨论,并约定两天后的晚上八点,在靠近塞维亚的一座小城中的某家小酒馆里面见。 「我知道了,我一定准时到。」笑嘻嘻的按掉手机,葛雷完全忘掉了反省的事,反倒急着去参观城堡。 「走吧,丝缕。」他低头看表。「我们的动作再不快点,我看城堡都要关了,到时候什么都看不成。」 原则上,他没说错,如果他们真的想参观城堡的话最好动作快,虽然他才是造成时间延误的主因。 「要多快都可以,我们走。」贺丝缕决心不让他有推卸责任的空间,揪住他的领子就把他提着走,一点也不浪费时间。 所幸城堡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否则一路螃蟹走路横行下来,可真要扭伤脖子。 「给钱。」她说。 是的,给钱——给他的钱。举凡吃喝玩乐,都是花他的,她唯一掏过钱的一次,是在买邮票的时候,而且明显与他无关。 葛雷认命的拿出皮夹,反正谁先付帐都一样,最后都由他买单,所以他才纳闷她干么那么节省,又瘦不到她的荷包。 不过他没胆问她,以前他斗过的牛,脾气都没有她来得可怕,竟然能够只为了一张邮票,就掏出枪来对付他,真是夸张。 在无尽的怨叹声中,葛雷和贺丝缕一起参观了城堡。这座城堡的占地不大,是座小型城堡,却塞满了不少东西。 他们玩着玩着,不知不觉中来到城堡内的小博物馆。馆中四下无人,只有他们两个,是他发挥男性魅力的大好机会。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他选中她的原因,不外是想藉由保护他的同时,乘机揩点油。虽然她平时的表现是凶残了一点,但并不表示她永远那么凶残,也有温柔的时候。 嗯,值得尝试。 「我说,丝缕。」懒懒地将手撑在她墙壁的两侧,葛雷决定身体力行,让她领教他的男性魅力。 「什么事,葛雷?」她当然看得懂他想做什么,只是在城堡内不好发作,况且他的表情也着实有趣。 「你知道,你长得很美。」葛雷不知道自己猴急的样子已写在脸上,还自以为是大众情人。 「能由你的嘴巴听见这话,是我的荣幸。」贺丝缕礼貌的说,尽量克制自己不要笑出来。 「真的?」他看来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存心跟我杠到底。」 「这纯粹是误会。」她微笑。「我不否认开始的时候的确有这打算,可经过这些日子相处以后,已经完全没有这个念头。」 「真巧,我也是呢!」闻言葛雷喜出望外。「本来我也以为你是一个没血没泪、只爱钱的女人。」 「现在呢?」她微笑。 「现在我觉得你其实满有人情味,也很有自己的想法。」这是他的肺腑之言。没有人情味的女人不会慌慌张张趴在地上找邮票,也不会告诉他自己的梦想,更不会像此刻一样抚着他的脸,好声好气的对他说话。 「真高兴听见你这么说。」 只是她的轻声细语中似乎隐藏了些许涵义,口气温柔得令人发毛…… 「这样我要甩你的话,就简单多了,反正你会体谅!」 伴随着她这句话而来的,是一声震天巨响。 「砰」地一声。 葛雷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撞上墙壁,把他撞得头冒金星。 搞什么鬼,她干么真的甩他…… 葛雷一边揉着肿了的额头,一边转身。等他看清现场的状况,才知道她为什么对他动粗。 圣母玛利亚! 刚刚要不是她及时把他甩到一边,他早已死在敌人的尖刀下,敌人不晓得什么时候潜进城堡。 「帮个忙,葛雷,趴下!」贺丝缕一面掏枪,一面对着已然呆滞的葛雷下令。 他赶紧找个好位置趴下掩护,顿时子弹满天飞,城堡里的墙壁到处是弹孔。 「你在破坏我国的文物!」葛雷很感激她救他的命,同时也很心疼祖先们留下来的东西。 「少罗唆。」贺丝缕可没有空理他,她的子弹已经用尽,看来只好想别的方法。 「你该不会是……想使用里面的武器吧?」葛雷胆战心惊的看着她拿起摆在一旁的椅子,举高朝小博物馆砸去。小博物馆内摆满了中古世纪的武器,只用简单的玻璃围起来,很容易取得。 「你越来越了解我了。」她双手举高椅子,用力砸破玻璃。 没错,他是越来越了解她了,却不是一件好事。 显然她不只枪法准,对西洋武器的使用方法也颇为了解,要不就是她的血液中天生带有好战因子,什么武器都能上手。 葛雷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挥舞着战斧,不可一世的朝敌人砍、砍、砍,杀得对方无力招架,频频往后退。 「博物馆里有状况,我们快去看看!」 正当两方战得火热,馆方人员正好也带着警卫朝他们冲来。杀手见状马上落跑,倒是贺丝缕还傻傻愣在原地。 「快跑,丝缕。」已经逃跑习惯的葛雷,二话不说就拎住她逃亡。 「还有你手上的战斧,麻烦还人家。」他不想被指控偷窃,更无意带着两支战斧逃跑。 「真可惜,我还满中意它们的说。」匆匆丢下手中的战斧,她的语气满是遗憾。 「我一点也不意外。」他的语气相对苦涩。「但我想你要抢劫城堡的机会以后多得是,不必急于一时。」 这点他倒没说错,从马德里到塞维亚,这一路下来的城堡不计其数,不怕没有逞凶的时机,就怕会先被警察捉到。 真倒霉,一直被警察追,而且全不是他的错。 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沦落到这地步的葛雷,这会儿也没时间多想,唯一的选择就是跑、不停的跑,跑到没路为止。 「走这边!」眼看着后有追兵,前方又没路,葛雷适时出面指点迷津,将她引往围墙边的一条小径。 贺丝缕只得跟紧他的脚步,穿越几棵茂密的矮丛,翻墙跳出城堡。 摆脱掉警察后,两人靠在城堡的外墙喘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跟你在一起了,简直是在玩命。」两手扶住墙面,葛雷不住的抱怨,心脏都快爆掉。 「你可以开除我。」她建议。「不过这样一来,就没有人可以保护你了。」 「总比老是被警察追好。」他气喘如牛。「天晓得我是个记录良好的公民,从来没有被警察追过。」 「凡事总有第一次。」她耸肩。「你最好赶快适应。」 「我已经努力适应了。」他抗议。「但是我怎么老觉得我们好像在玩闯关游戏,老是跑个没完?」搭地铁被狙击,就连参观城堡也有事,害他的调情计划完全被打乱。 「这就要问你了,老板。」她回嘴。「惹事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只负责保护你。」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话说回来,如果我们真的在玩闯关游戏,那你可有得担心了。根据游戏软体的惯例,现在只不过是开头,真正刺激的还在后头。」 「不会吧?我们至少已经过了两关。」地铁和城堡,葛雷大叫。 「没错。」她点头。「而我估计以后的关卡只会越来越难过,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到底是职业保镳兼电玩高手,之后的困境都计算好了,他这个被保护人只有跟随的分。 「你怎么知道城堡内的小径,和那座矮墙?」贺丝缕没忘记刚才他们是怎么逃命的,全赖他的指点。 「没什么。」他拨拨头发。「这座城堡以前是王室的财产,我这个资产管理人当然要多关心一下,弄清楚各项设备的地理位置。」 「我不知道它还是王室的资产。」贺丝缕颇为惊讶。 「是啊,只可惜现在它已经不属于王室。」葛雷点头。「两年前国王决定将它捐出来开放给民众参观,收取的门票费用亦属于地方政府,用来补贴地方建设。」 「国王真是个大方的人。」居然捐出一座城堡。 「他就是这么仁慈,所以全国的百姓都爱戴他。」谈起他最敬爱的人,葛雷的脸上不自觉的展露出骄傲的表情,深深以国王为荣。 「你也不差。」贺丝缕淡淡的批评。「本来我以为你这资产管理人的头衔只是挂着好玩,没想到还真有几分实力。」 「不怪你,宝贝。」他耸肩。「和你抱持着同样想法的人有很多,你并不是唯一的一个,别挂心了。」 贺丝缕才想告诉他,他对城堡的了解让她对他另眼相看的时候,他随即摆出一副跩样,害她只得把到口的话又吞下去。 有些人就是赞美不得,她的雇主很明显就是那样的人。 「我发觉我们越来越了解彼此了,丝缕,你不觉得这是个好现象吗?」手撑着墙壁,猛眨着眼睛,葛雷一心想把刚才在城堡内没做完的事完成,这点让她又更降低了对他的评价。 「是啊,葛雷。」她附议。「但我怕我们没有空谈情说爱,因为警察又追过来了。」 随着她满不在乎的手指看去,一堆身穿制服的警察正争先恐后跑过来,远远的对着他们大声嚷嚷。 「妈的!」见状他不禁诅咒。 第九章 看样子又得跑了,真衰。 也许是他们的沟通出了问题,或是他的保镳天生就不喜欢汽车,亏她自称是赛车高手,结果老是喜欢搭大众交通工具。 葛雷举双手投降。反正他一向就拿她没辙,顶多只能以不告诉她他和雅各的约定作为小小的报复,看她到时怎么送他赴约。 他抬起手腕看看表。 嗯,很好。 他放下手腕。 距离他和雅各约好的时间只剩五个钟头,他倒要看看他的保镳怎么利用火车,把他载去目的地。而他敢打赌,除非这班火车长了翅膀,否则他们绝对赶不上约会。 「你干么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这班火车跟你有仇啊?」打从他们一上车开始,贺丝缕即注意到他不寻常的沉默。 葛雷故意不答,默默用眼神暗示她,他是真的很恨这些大众交通工具,只可惜他的保镳看不出来。 「我满喜欢搭火车的。」无视于葛雷忿恨的眼神,贺丝缕自在的说。「可以看风景,而且座位又舒适,比搭巴士好多了。」 是,这点倒是真的,至少不必再忍受二手烟,但是…… 「你就不能买大一点的位子吗?」憋了半天,葛雷终于发作。「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老喜欢搭这些天杀的大众交通工具,但你至少可以买包厢的位子,犯得着和人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面吗?」 原来,除了怕赶不上约会之外,让葛雷如此抓狂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挤;要命的挤,小小两张椅子居然挤了六个人,每个人都怕坐不到位子似地拚命挤压,差点把他挤出车窗。 「但是这个车厢的价格最便宜,你说的那种车厢的价码是这个车厢的三倍。」贺丝缕不懂他干么这么气愤,她可是在为他省钱。 「我付得起,宝贝。」感谢她的鸡婆,他就是喜欢浪费。「那里的价钱或许是这里的三倍,但至少我的屁股有地方放,不必忍受这种折磨。」 由于贺丝缕买的是等级最差的车厢,明明只有八十个座位却挤进一百多个人,因此显得拥挤不堪,空气也相当混浊。 「好吧,我们换车厢就是。」贺丝缕同意他的说法,这里的人真的有点多。「包厢那边好像还有位子,我们去跟列车长说一声,他应该会同意让我们换过去才对。」 葛雷原本想跪下来感谢她的大恩大德,居然肯听他的话换车厢。后来仔细想想算了,趁着她心情好的时候赶快行动,免得一回头她又变卦。 「对不起,借过一下。」 敢情葛雷是挤车挤出心得,连怎么闪身都颇有一套,说着喊着便挤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贺丝缕跟在他后面研究他的转变,发觉他满有挤车的天赋,请人让路的本事也比她高,她尽管跟着走就是。 当他们终于挤出狭小的并排座位,往头等的包厢走去,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总算不必再跟人挤在一块儿了。」葛雷就怕屁股被挤扁,天知道他还得靠他那对漂亮的俏臀骗吃骗喝,变形不得。 贺丝缕皱眉。 他的双臀确实是结实紧翘,形状相当好看。但也不必这么自恋吧?小心会有报应。 她才刚这么想,报应紧接着跟着来。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这班列车,此刻正手持短枪,朝他们迎面而来。 都怪葛雷这个自恋的家伙! 「趴下!」早已习惯突发状况的贺丝缕,在瞟见对方的第一时间,即拉住葛雷的手臂,硬把他的头往下压,命令他在地上趴好。 葛雷直觉的蹲下,用手臂护住头,顺便诅咒他的保镳。 「都怪你固执,一定要搭火车,现在好了吧」 咻。 一颗子弹从他头上飞过,险些打到葛雷。 「不要站起来,白痴!」她掏枪反击,连带敲他一记。「有什么事,等我解决了这些痞子以后你再抱怨。」现在没有时间。 「等到那个时候就来不及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我就说要自己开车,你偏说不,还说搭大众交通工具比较不会发生危险。」 结果却是怎么搭怎么错,到哪里都会被袭击,害惨了跟他们同车的旅客。 「你再继续这么罗哩罗唆,小心我把枪口指向你。」她一面威胁她的雇主,一面击伤一名杀手。 「尽管动手,宝贝,我不怕。」他豁出去了。「反正我在你的心中没有地位,被谁杀死都一样,对我来说都没有差。」 「你没差,我有。」她回道。「你若是被敌人杀了,我顶多领不到钱。但如果是被我杀死,我还得赔钱,划不来。」 恶毒的女人,心中只有钱。 「我认输。」反正赢不了,干脆投降。「现在你决定怎么办?」 对方的人这么多,他们只有两个,何况车上还有一堆吓坏了的旅客。 「我有办法。」贺丝缕左手收枪,右手拉起葛雷,二话不说便将他拖往车门的方向。 葛雷一头雾水的跟在她后面,尚在迷惘之际,却看见她高举双手—— 她该不会是想跳车吧? 一点也不想上社会版头条的葛雷,对于成为事件中的男主角兴趣缺缺,更不想表演空中飞人,只想火车快点停下来。 说也神奇。 不必过分祈祷,无须泪流满面,火车自己竟然就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接着紧急煞车,把车厢里的人摔得东倒西歪。 「这里有一根紧急煞车的摇杆。」贺丝缕对着摔到地上的葛雷解释火车为什么会自己停下来的原因。 「我看见了。」也摔断了几根骨头。「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东西不是设计用来这么玩的。」应该有更广大的用途…… 「我知道。」她后悔的点头。「下次我会注意一点;如果我们还来得及逃的话。」 「什么?」他顺着她的手势回头看后面。 「敌人又追过来了,赶快跳车!」 这就是电动玩具的标准模式,过完一关又一关,永远有过不完的关卡。 葛雷不晓得自己惹到谁了,但他知道自己请错了保镳,才会变成游戏软体中的男主角。 「但我以为游戏中的主角,都有时间谈恋爱的。」葛雷不介意偶尔成为虚拟世界中的人物,但坚持一定要有情调。 「你说什么?」疾速奔跑中的贺丝缕,听不清楚他的话,边跑边问。 「没什么,只是在喃喃自语。」他摇头,还是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只觉得电玩都在骗人。 贺丝缕根本懒得理会他发神经,逃命比较重要,至少也得把这个月的保镳费拿到手才行。 他们足足跑了好几百公尺,才摆脱掉烦人的苍蝇,葛雷才有时间抱怨。 「好啦!跑也跑了、跳也跳了。现在已经六点半,我要怎么赶上八点钟的约会?」 贺丝缕担心她的保镳费没着落,葛雷却是烦恼赶不上和雅各的约,那一板一眼的老家伙从不等人,总是时间一到就走,无情得很。 「你跟别人有约?」得知这件事,贺丝缕惊讶的看着葛雷。 「嗯,八点整。」葛雷幸灾乐祸的说。「我跟人约好了在『培罗拉酒馆』见面,差一分钟都不行。」 「你怎么没有事先告诉我这件事?」她蹙眉指控。 「我故意的。」他理直气壮的回答。「谁教你凡事独断独行,老爱搭那些乱七八糟的大众交通工具——」 「自助旅行本来就是这样,我并没有做错。」她可不认为她哪里不对,反而觉得他娇生惯养。 「对,但是我们不只是自助旅行,而是被人追杀。我可不认为拖着整车子的人和我们一起陪葬是比较好的选择。」葛雷的想法和她不同,除了搭不惯大众交通工具之外,最重要的是不想连累人,哪知道他的保镳乐中此道,一会儿地铁、一会儿火车的换个没完。 面对葛雷怒气冲冲的指责,贺丝缕其实也有话要说。当初她之所以会坚持搭乘大众交通工具,是因为顾虑对方不会贸然在公众面前下手,有安全上的考量,怎知适得其反? 只能说,那些杀手不是太大胆,就是太白痴,搞不清楚状况。 「好吧,是我不对。」这是她第一次向葛雷认错,但口气不太像就是。 「谢谢你哦。」葛雷没好气的回嘴,那是什么表情?「真高兴你终于肯承认错误,但我们还是赶不上约会。」雅各一定会准时走人…… 「你非赴约不可?」贺丝缕斜眼睨他,难以相信他是这么遵守约定的人。 「嗯,要不然他会去跟国王打小报告,给国王留下坏印象……」他愁眉苦脸的喃喃自语,看得出他是真的很重视这次约会。 贺丝缕不知道葛雷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但从他担心的表情看来,她最好准时送他赴约。 「不必担心,这件事由我负责,我保证让你准时赴约。」毕竟她也有错,要不是她坚持搭火车,他们早到达他说的地点。 「哦,我晓得了,你要负责……」尚处于弥留状态的葛雷没注意到她说的话,只听见她要负责。 负责? 惨了! 葛雷如梦初醒的抬头,果然就看见他的保镳掏出枪,跟一个金发年轻男子借车。 「借你的红色跑车用一用,几个小时后就还你。」 说不出是他比较惊愕,还是那个金发的年轻人,他们两个人的嘴巴简直张得一样大。 「上车吧,他说可以。」 之后,她朝葛雷点点下巴,要他上车。葛雷走过去,嘴巴还是一样大,那个年轻人也是。 「我没听他说过任何一句话。」他手指向跑车的主人。 「好像是。」她发动引擎。 「你这么做是抢劫。」抢劫一辆跑车。 「没错。」她不否认。 「该死,我们要怎么解决这件事?」葛雷诅咒。 「那是你的问题。」她示意他绑紧安全带。「我只负责送你赴约,其余的事我不管,你自己解决。」 轰隆一声。 葛雷还没想到该怎么对国王解释,他们何以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良民的跑车,他身下的红色怪物即张着大嘴,往前飞奔。 「我一定会被国王骂死。」葛雷一想到必须动用王室的力量摆平这件事,就一个头两个头大,恨不得时间能够重来。 「对。」她十分同意他的说法。「等他发现,他必须代替你缴纳几十张交通罚单之后会更恨你,不过我想你也不会介意。」 葛雷原本想问她这句话什么意思,却发现短短十几秒钟内,他们已闯过两个红灯,吓坏一群在路旁吃草的羊,现在正朝小巷子钻去。 「不要走这边,这边都是巷子!」坐在驾驶座身边,葛雷叫得像世界末日一样夸张。 「不要紧,我有地图。」她指指操纵杆旁的纸张,顺便换档。 「小心路边的行人!」他哪管什么地图,他比较在意的是会不会发生交通意外。 「我的驾驶技术好得很,你不必过分紧张。」她依旧是老调重弹,要他不必担心,她会掌控一切。 不必担心?他不担心才有鬼哩!开车像个疯子,他能平安到达酒馆,就算谢天谢地。 一路上葛雷都是这样东喊一声:「小心,要撞上街灯!」或是西吼一句:「快点转弯,我们要掉进水沟里了!」怪的是他喊了一路,车子惊险了一路,就是不曾撞上任何东西,更别提是掉进水沟。 「呼、呼。」当他们准时到达酒馆,他的魂已经吓飞了一半,只能把头靠在前方的平台上不停地喘息,惊魂未定。 这个疯女人,他迟早有一天会被她吓死,不过她的驾驶技术真的很好就是…… 第十章 猛然想起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这般疯狂过,葛雷禁不住大笑。 「哈!哈!哈!」真的很好笑。 过去他以为自己已经够疯狂了,现在他才知道他那种放纵根本不算什么。真正的疯狂就该像她一样,恣意的表现自己,不过他怀疑她根本不会懂。 「你笑什么,太高兴我们准时赴约?」贺丝缕果然不了解他的想法,只觉得他的笑法很像疯子。 真有趣,他笑得更狂。 她认为他是疯子,他也认为她是。当疯子碰上疯子,就会做出像他们一般的行为,他们果然是绝配。 「葛雷?」久久得不到他的回应,贺丝缕蹙眉追问。 葛雷的回答是把她的脸拉过去,在她嘴上印下一个火热的吻,然后当着她的面推开车门下车。 想要和她匹配,当然得比她更疯狂才行! 他忍不住吹起口哨。 距离塞维亚仅仅不到五十公里的「培罗拉酒馆」,是许多旅客的聚集之地。除了占尽地利之便之外,馆内卖的小菜也很有名,此外,它的调酒也卖得很便宜,因此吸引了相当多的客人。 「再来一杯马丁尼!」 「给我几盘小菜!」 小小一间酒馆里面,到处听得见客人跟服务生要东西的声音,可见这间酒馆的生意有多好。 在这人声鼎沸、说话得用吼的才听得见的热闹酒馆里,只有两处称得上安静。一处是最靠近角落的小圆桌,另一处则是吧台前的座位。 「这里真吵。」才刚坐进圆桌前的椅子,葛雷就忍不住皱眉,抗议雅各选的地点不对。 「抱歉引起你的不适,葛雷少爷。」坐在他对面的雅各致歉。「但以目前的情况看来,在这种地方会面比较不会引人注目,对你的安全来说,是比较好的安排。」 「这倒是真的。」雅各真细心。「不过我怀疑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天晓得这个地方简直比地狱还吵,亏丝缕还能安安静静的坐在吧台前。」太厉害了。 「我想贺小姐一定已习惯独自一个人等待,你不必担心。」看穿葛雷心里真正挂念的目标,雅各劝道。 「我担心她?你有没有说错?」葛雷不可思议的看着雅各。「该担心的人是我,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差点被她吓死!」 「我知道她开车是快了一点,请人下车的态度也需要改进。」雅各同情的说。 「正是如此。」葛雷万分感谢的点头。「从福芮吉纳赶到这里起码也要三个钟头,她居然花一半的时间赶到。还有那个可怜的年轻人!你知不知道她居然掏出枪要人下车——」 他骤然停下滔滔大论,惊愕的看着管家,发现他——「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还故意浪费他不少口水。 「是的,葛雷少爷,我知道所有事。」雅各端着一张脸承认。「从你们在地铁站受到袭击开始,我就派人暗中观察你们的动态,也知道贺小姐抢了一位年轻男子的车,而且还是你最喜欢的颜色。」 红色热情如火,像极了西班牙的太阳,搞不好会把他烤焦。 「你要是敢提醒我那天我所说过的蠢话,我就一枪毙了你。」葛雷威胁雅各,他最好马上忘了他那天决定雇用贺丝缕时说的话,雅各连忙点头。 「我不会的,葛雷少爷。」他到底是下人,绝不会以下犯上,只会补上一句:「我只是好奇您被烧焦了没有?」 葛雷气到不会说话。 被自己的保镳欺侮也就算了,现在就连从小照顾他的总管也看不起他,天理何在? 「被烧得浑身都是伤。」唉,算了,他叹气承认。「依她那种疯狂的个性,想不出事也难,我很庆幸我们居然还能活到现在。」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依小的来看,您此刻的表情十分快乐。事实上,我从不曾看过您如此快乐过。」充满了疯狂的喜悦。 「胡说,雅各。我一向都很疯狂。」闻言葛雷惊讶的看着总管,不明白他何以如此判断。 「不,您过去是疯,不是狂,这是不一样的定义。」雅各一脸正经的摇头。「您或许不愿承认,但尽管您有些作为看起来荒诞不经,表现荒腔走板,却从来不曾做过真正危及王室的事。」 接着,他顿了一下。 「其实我一直觉得您太克制了。」雅各令人意外的说道。「在适当的范围内,小的建议您可以像贺小姐一样,偶尔开快车,或是跑好几公里的路追小偷,只要不出事就行。」 对于葛雷,雅各有说不出的感情,和藏不尽的心疼。他从小看他长大,亲眼看他如何在对王室的爱与恨之间挣扎,分分秒秒不曾松懈。为了排解这两种矛盾的情绪,他疯狂纵欲,甚至还跑去当斗牛士,只为了发泄过多的精力,不让自己有胡思乱想的机会。 长久以来,他就是带着这种矛盾的情绪过日子。一直到他意外发现自己有理财能力,才安静下来接手王室资产管理的工作,但还是小心翼翼,不敢过头,就怕给王室添麻烦,让王室蒙羞。 这些情绪、这些问题,葛雷都懂。只是他很意外,雅各居然也懂。 「我真不敢相信,这些建议居然是出自你口中,我还以为你是最担心我出状况的人。」垂下视线,葛雷的内心有说不出的感动,以及数不尽的感谢,却只能以逃避掩盖情绪。 雅各摇头轻笑,不相信他能真的出什么状况,反倒是他的保镳比较有可能。 「小的诚挚的建议您看紧贺小姐,她的能力虽好,但脾气似乎过于火爆,恍若一颗未爆弹。」 「是啊,确实很像。」葛雷非常同意雅各的话。「但这颗未爆弹是我自己选的,我有义务好好照顾她。再说她也的确带给我许多欢乐……」 说到这儿,他掉头看看吧台前的贺丝缕,再转回来面对雅各。 「你放心,我会负责盯紧她,不让她惹事。」谁教他偏偏喜欢脾气坏的人呢? 葛雷极有自信的保证,雅各但笑不语。傻瓜都看得出来,他根本被贺丝缕压得死死的,但那是他的问题,他这个当下人的,不宜管太多。 「这次国王派我来,除了关心您的安危之外,还想请教您一些投资上的问题。」雅各从一个黑色皮箱取出一叠文件,交给葛雷过目。 「国王有什么疑问?」葛雷娴熟的接下文件,反问雅各。 「投资上的疑问。」雅各指着某个地方答。「国王想知道,有关于海外投资这方面,您是否评估过它的风险……」 一老一少,就这么埋头研究起整箱子的文件,热烈讨论。于是在场唯一保持安静的,只剩始终独自坐在吧台前的贺丝缕,无聊的把玩着空酒杯。 真吵,这个地方。 蹙起秀眉,不以为然的打量四周的环境,贺丝缕并不特别喜欢到pub喝酒,尤其是大家都拚命说话的情况之下。 不愧是拉丁民族,嗓门特别大。 基于热情开放的天性,拉丁民族说话的速度特别快,声量特别惊人,习惯安静的人可能会觉得很受不了,很想逃离。 贺丝缕也想逃离这个吵杂又充满烟味的地方,只可惜她有任务在身,不能说走就走,只能待在吧台前,纳闷在这么吵的地方,如何还能谈公事? 不过,依她雇主热烈投入的状况来看,这个国家的人民显然早已经习惯这种环境,并且适应得很好。 算了,再喝一杯酒吧!天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 「请再给我一杯雪莉酒。」贺丝缕跟吧台内的酒保招手,要他过来。 酒保立刻走到她的面前,用破破的英文问她要什么。 「雪莉,我要一杯雪莉酒。」 「什么?」酒保听不见,酒馆里实在太吵了,她只得再重复一次。 「我要一杯雪莉酒。」她增加声量。 「什么」酒保还是听不见。 「雪莉!」她用吼的。「我要一杯雪莉!」 「哈哈哈哈!」 她好不容易才抓住酒保的注意力,偏偏酒馆里面又有人大笑,盖过她的声音。 酒保无奈的摊开双手,表示他还是没听见她说什么,搞不清她要什么酒。 贺丝缕火大,随手拿起摆在吧台上的空酒瓶,二话不说往吧台上敲。 「啪」 玻璃迸裂的声音当场传遍整间酒馆,每个人都安静下来。 「麻烦你,给我一杯雪莉酒。」这次她的声音很清晰,没有人怀疑她要喝什么。 现场顿时一片鸦雀无声,除了酒保有所动作外,所有的人都像停格了般地看着贺丝缕。 「这是你的酒,女士。」 一片缄默中,酒保将酒递给贺丝缕。 「不用掏钱。」 接着酒保又扬手阻止她拿皮夹的举动。 「这杯酒由本店请客,像你这么有胆量的女孩,值得本店请你这杯酒,请尽管喝吧!」 酒保的嘴咧得老大,彷佛在告诉她,若是不接受他的好意就太不干脆,她只得拿起酒杯一仰而尽。 「那我就不客气了。」她咕噜噜的一口气喝下整杯酒,喝完后将酒杯交还给酒保,现场立刻爆出一阵热烈惊叹声。 「这个女孩够干脆,酒保,再给她一杯酒!」 「也算我一份,我也买一杯酒给她!」 「我也要!」 「我也……」 恍若是一年一度欢度圣诞节,人人争着买酒跟她致敬,顺便考验一下她的胆量。 贺丝缕不清楚他们兴奋的原因,只知道她的面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调酒,她若不喝完会显得很浪费,而且对不起请她喝酒的人。 于是乎,她来一杯乾一杯,即使明明已经支撑不住,却还是硬灌,引来更热烈的喝采,现场立刻又陷入一团混乱。 「我想我们今天的讨论就到此为止,葛雷少爷。」坐在角落的雅各见苗头不对,不吭一声地将满桌子的文件收起来。 「贺小姐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危险,或许该是您出场的时候。」 从她打破酒瓶的那一刻起,全场就在注意接下来的发展。而结果也相当令人满意,她简直演活了一场西部牛仔大对决,只差没有戴上牛仔帽而已。 「未爆弹快爆炸了,我去救她。」摇摇头,无奈的叹气。葛雷只能怨叹自己的运气不好挑错人。 「预祝您顺利拆除。」雅各礼貌的起身道别。「我先告辞了,葛雷少爷,再保持连络。」 「嗯,慢走。」潇洒的朝背后挥挥手,葛雷的心思全放在他的保镳身上,没空管到他的总管。 雅各什么话都没说,仅是点头致意,随即消失。倒是贺丝缕这边比较麻烦,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停。 「约会结束,该走了。」伸长手臂拿走贺丝缕眼前的酒杯,葛雷的命令不容反驳。 贺丝缕僵硬的放下酒杯,面无表情的点头,娇俏的脸庞,未曾显露任何异状。 「这女孩真能喝,至少干了有十杯吧?」 「是啊,真厉害。」 众人带着钦佩的眼神,目送他们离开。一直到他们关上酒馆的大门,仍能听见赞叹声透过门缝不断传出,可见他们对贺丝缕有多赞赏。 只可惜,这个人人赞赏的女中豪杰,在跟着葛雷走到停车场后,马上支持不住,一声不响的倒下。 「丝缕」 被酒精溺毙了神经的贺丝缕,什么都听不见,只晓得她终于可以放下酒杯好好睡一觉。 真好。 她一向就习惯一个人,习惯独来独往,不跟人交朋友。她也不喜欢被人看轻的感觉,虽然她是个混血儿,父母都不要她,但她会自己照顾自己,不必人怜悯。 是的,她会打败任何想欺侮她的人。 第十一章 她还记得,有一次一个路人丢了一包馒头给她,想试试看她有没有办法吃完。她当着那个人的面吞下所有馒头,因为她不想被人看不起,也怕他会收回放在她碗里的一百块,她自己饿不要紧,但她还有祖母、还有祖母要照顾…… 「……」 口中呢喃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呓语,贺丝缕的灵魂仍旧困在梦境,一时之间还无法解脱,只能透过涔涔的汗水,陈述心事。 「……」 她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梦中的一切像是曾发生,却又陌生。就好像黑白电影中的情节,在沉默中上演,引起她的热汗,也引出她的热泪。 然后,一切都扭曲了。 那个人的嘴脸,祖母的眼神,摆在地上的碗。 这残忍的剧情真的发生过吗? 为何她一直掉眼泪? 为何她明明都吃不下了,却还得一直点头说好吃?难道就只为了那一百块钱?那该死的一百块钱…… 忽地,一幅清凉的画面取代了凝重的景象。蓝色的海洋赶走了赤红的悲伤,拯救她的灵魂,带领她走出梦境。 「醒了?」 张开眼,感受来自额头传来的温度。贺丝缕方才知道淹没她的海洋来自何处,是葛雷细心为她覆上的湿毛巾。 「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躺在床上?」拿掉额头上的毛巾,贺丝缕匆匆的爬起来,口气不佳的问。 「你喝醉了,宝贝,我只好暂时找家旅馆先将你安顿下来。」她态度不好,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口气也很冲。 「我喝醉了?怎么可能。」她暂时想不起任何事,只觉得头痛得要死。 「你最好相信。」他皱眉。「你臭得跟猪没两样,不信你闻闻看。」 葛雷将贺丝缕的手臂举至她自己的鼻前,她嗅了嗅,发现连衣服都充满了酒味,臭得半死。 「老天,我一定是整个人都泡在酒桶里,才会这么臭。」不要说是别人,就连她自己都受不了,也真难为了葛雷。 「可不是吗?」他万分同意。「要不是你实在太醒目了,我还真不敢相信,那个坐在吧台上失去理智的女人居然是你,你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拚命喝酒?」 「我没有失去理智。」她倔强地反驳。 「对,只有拚命喝酒而已。」他不容她耍赖过去。 贺丝缕气愤的瞪他。 「那些酒都是别人请我的,我只是基于礼貌把它们喝完。」她不明白他为何一定要紧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同样地,他也不了解她为何一直逃避这个话题。 「别人请你喝酒,你就喝,你是不是这个意思?」葛雷立志非要问出缘由不可。 「差不多。」她僵硬的颔首。 「差不多才怪。」他冷笑。「你根本是因为不想错过接连的挑战,才勉强自己一定要把那些酒喝完,别以为我没有听见那些人疯狂叫嚣的声音。」 与其说是欣赏她的胆识,倒不如说是等着看好戏,而她竟然就傻傻的落入他们的陷阱,让自己喝个没完。 面对葛雷尖锐的询问,贺丝缕一时间没了主意,豆豆小说阅读网提供也找不到话反驳。 葛雷诅咒,并不特别喜欢看她无助的样子,都怪那些给酒的混帐,把她害成这个模样。 「你非得这么倔强不可吗?」他无力的问,感觉比她更无助。「偶尔承认自己软弱并不是罪过,我就时常公开承认我不长进,也没有人会指责我。」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般幸运。」被王室保护得好好的。「倔强有时是一种必要的生存手段,能够帮助很多人生存下去。」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葛雷抓住机会反问她。「我猜你过去的生活经历告诉你,若是不够强悍,便无法在这个世界生存,所以你无时无刻保持战斗状态,免得被这世界生吞活剥。」 他终于懂了,以前他总想不透她干么这么倔强,原本以为是本性使然,如今看来还有其他原因。 「偶尔一次受你照顾,并不表示你能够窥探我的隐私。」对于葛雷的一再刺探,贺丝缕十分不爽,脸色非常不好。 「我没有这个意思。」他的表情也不遑多让,一样坏得很。「我只是觉得我们勉强已经算是伙伴,最起码要互相了解,不该有过多的隐瞒。」 「是吗?」这个说法真可笑。「真正隐瞒的人是你不是我吧?至少我不会刻意隐瞒自己的个性,你却连今天跟你会面的人是谁都不肯跟我讲,还敢跟我谈隐私!」笑掉人家的大牙。 葛雷连忙激辩。 「今天跟我会面的人是王室的总管,我只是找不到机会跟你说,不是故意瞒你。」别误会了。 「那个老人是……王室的总管?」被这个突来的讯息炸到,贺丝缕只能痴呆。 「他来跟我讨论一些有关投资上的事。」葛雷点头。「而且我还可以再透露一个消息,他对你的表现赞赏有加,认为你能够给我带来好的影响,还叫我要跟你多学习。」 这些话有一半以上不是真的,但他不管,至少他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现在就看她怎么接招。 「我……」她早已乱了方寸,哪还懂得还手? 好机会,乘乱追击。 「你指责我有所隐瞒,现在我已经告诉你事实,你也得让我知道一些真相才算公平。」他要求的不多,只求能够稍稍了解她的内心世界,即使只能从门缝里窥得一丝丝光线,他也心满意足。 他的渴望是那么急切易懂,单纯得有如西班牙灿烂的阳光。相对于他令人眩目的光芒,她却一直躲在黑暗的角落裹足不前,害怕只要跨出一步就会犯错。 「若真要计较公平与否,你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吻我,那才叫可耻。」说是胆小也好,她是真的不敢踏出那一步,不愿自己的心事摊在阳光下,让他窥知。 葛雷的脸上有明显的失望,在她开口的一瞬间,他还以为她会告诉他,结果只是…… 「没办法啊!」他耸肩露出一个无谓的笑容,掩饰自己的情绪。「谁叫每回我想做些什么的时候,都像被诅咒一样会发生事情,我只好用偷袭的。」 说起来,他还当真跟那些杀手有仇,每当他想展现个人魅力,他们就来了,比天气预报还准。 「这倒是真的。」她尽量忍住笑,正经的说。「我从来没有看过有人像他们这么准时出现。」 「你还好意思笑?」他瞪她。「无法好好吻心仪的女子,是一个男人此生最大的悲哀,你知不知道?」 「我只知道你逃命的样子很可笑。」她忍不住放声大笑。「而且我敢发誓,你跑得比乌龟还慢。」难怪子不把乌龟放在眼里,若换作她,她也不会。 贺丝缕笑得很夸张,丝毫不给他面子,葛雷除了气红脸之外,别无他法。 「很高兴看见你这么开心。」他气得额冒青筋。「但我觉得在男人面前,你还是克制一点的好,免得对方一时冲动,做出让两人都后悔的事。」 葛雷这番威胁,果然立刻收到效果,只见贺丝缕倏地止住狂笑,一脸兴味的注视他。 「你在威胁我?」非常大胆。 「你说呢?」他的下巴抬得高高的。「信不信由你,在帮王室管理资产之前,我是一个有名的斗牛士,全国的老百姓都认识我。」 换句话说,她小看他了。人家他大少爷可堂堂是全国老百姓心中的偶像,不是她口中没用的家伙。 「现在你还是斗牛士吗?」虽觉得不可能,总还是要问一下。 「不,我已经退休了。」他困窘的解释。「在决定帮王室管理资产之后,我即宣布退休,退下来专心从事目前的工作。」 嗯嗯,听起来很有道理。 「所以你现在是一个退休的斗牛士。」她拚命点头,表示她懂。 「那又怎么样?」他扬高音调,看得出她的笑容里面必有诈。 「不怎么样。」她开始狂笑。「这只表示,你需要运动,免得肚子变得跟牛一样大。」而牛可是有四个胃! 「哈哈哈!」 这次贺丝缕真的是笑疯了,他不说他是斗牛士,她还不觉得他这么肉脚。经他这么一解释,她更看不起他,更觉得子取笑乌龟是有道理的。 她笑到流泪,葛雷也气到发晕,发誓这辈子没见过比她更可恶的女人。 「我宰了你!」老虎不发威,把他当病猫,他跟她拚了。 「哟,斗牛士发威了,得赶快逃。」即使葛雷已经气到面红耳赤,贺丝缕还是不把他当一回事,这更加深了他的怒气。 他要不当场把她斗毙,他的名字就倒着写,绝不食言! 葛雷气呼呼的扑向贺丝缕,发誓非给她一次难忘的教训不可。柔软的床铺,随着他的誓言扭曲变形,弹簧上下震动,几乎不胜负荷。两人在这回合的厮杀中揪成一团,一如他们相互凝视的眼眸。 「要是我现在吻你,你会不会掏出枪对准我?」面对她红艳的嘴唇,葛雷喃喃自语,深怕一不小心便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看你的表现喽。」她嘟起红唇回应他的胆小。「如果你表现得很好,或许我会考虑把我的枪收起来也不一定。」 「你在考验我的心脏,宝贝。」葛雷受宠若惊。「但我有信心一定能让你对我的表现感到满意,不让你有开枪的机会。」 「这我相信,葛雷。」她抓住他的衬衫领口,暗示他别废话。「你是最佳的拉丁情人,你不是经常这么说?」 对,他是经常这么臭屁,不过她的眼神不太对劲,太过于诱惑、太过于混浊,很不正常…… 「葛雷?」佳人红唇几乎高至天际,诱他抛却所有顾虑。 管他去死的咧!难得她肯主动邀请他,不上就太可惜了。 「我就来。」他露出最迷人的笑容,摆开最潇洒的架式,大手扶住她的香肩,缓缓低头,唯美浪漫的程度,不下于电影。 忽地,一阵恶心的酒味扑鼻而来,几乎动摇他的决心。 小小的恶臭算什么,他应该越挫越勇才对! 他把头压得更低,低到几乎快印上她的红唇,这时却听见—— 「葛雷,我好难过。」贺丝缕一向红艳的嘴唇,竟在这个时候转白,他立刻知道大事不妙。 「我的胸口好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憋得我很不舒服。」 身经百战的葛雷,马上意会她所指的「东西」是什么,赶紧准备撤退。 「我想,我要吐了。」 恶一声,葛雷还来不及退缩,就被贺丝缕胃中的酒液酸液胃液什么乱七八糟液喷得一身,整个人狼狈不堪。 他当场愣在原地。 「我还想再吐。」 然后,又被她当成马桶吐得连裤子都湿掉,变得比她还脏。 「恶、恶……」她一直吐,他也一直湿。 他要宰了那些请她喝酒的人! 合该是他天生没有享受艳福的命,还是他们生来八字不合,做什么都会出槌,连到达塞维亚还会挑错日子,挑了个星期一来。 星期一,所有名胜古迹都不开放。这让一心想参观号称「西班牙最具女人味的城市」的贺丝缕相当不爽,连带着也倒霉了他。 「很好,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刚好遇上人家关门。」她的表情一副好像全部都是他的错的恶霸模样,让他大喊冤枉。 「这不能怪我。」休馆日期又不是他订的。「而且你也有错,谁教你没事喝了整个酒馆的酒,足足在旅馆里躺了一天,要不然我们也不会碰上人家关门。」 换句话说,她才是始作俑者,若不是她逞强,他们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好吧,算你说得有理。」她仅以微微撇动嘴角,就算是道歉。「但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就站在这个古堡的门口?」 第十二章 他们现今的所在地是大王宫,由于塞维亚是西班牙南部的第一大城,曾是历代统治者的首都,因此王宫就成了最有看头的古迹之一。 「我很想告诉你那是你咎由自取,宝贝。」他耍嘴皮子。「但由于我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因此我建议我们最好先找间旅馆把行李放了,再来伤脑筋该去哪里。」他们手上的行李虽然不多,但拿着拿着久了也会觉得重,最好先解决掉这个麻烦再说。 「那还等什么?走吧!」贺丝缕照例拖着他就走。葛雷实在很想问她:你认得路吗?随便乱撞的。后来还是决定省了,免得又挨白眼。 他越想越好笑,越来越想不通他干么雇保镳,简直是自找麻烦嘛! 「你笑什么?」神经病似的。 「没。」他举高双手抵挡她凶残的瞪视,免得被她的怒气喷到。 「神经病。」她胀红了脸咕哝道,他则是笑开,他越来越知道如何跟她相处了。 被他这么一取笑,贺丝缕赶紧拿出塞维亚市的地图,仔细察看附近有没有旅馆。葛雷肩背着行李,站在原地无聊的四处举目眺望,实在不想告诉她,塞维亚他很熟,想找旅馆问他就好,不用这么辛苦。 不过她一向就是个不听建议的人,而他们又不赶时间,也就随她了。 「这附近最近的旅馆是……」她低头翻地图,试图找出一家既便宜,又不必费太多力气就能到达的旅馆,正焦头烂额之际,身边却突然多出一道热切的声音。 「小姐,你们是外地人吗?真不巧,碰上礼拜一大王宫休息关门,没有办法入内参观,真是遗憾啊!」出声的是一位胖胖矮矮的老人,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模样十分亲切,感觉上像本地人。 「确实是遗憾。」贺丝缕不隐藏她对看不见古迹的惆怅,而葛雷强烈质疑那跟她小器的性格有关,天晓得她根本是舍不得那些计程车钱。 「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却莫名其妙吃了一顿闭门羹,的确是扫兴。」老头子同情的说。「不过幸亏塞维亚值得参观的景点不少,隔壁就是圣十字区,你们有没有兴趣去参观一下?我可以当你们的导游。」 「你要当我们的导游?」贺丝缕愣了一下,难以想像竟有这么热心的人,愿意免费帮别人导览。 「是的,小姐。我是本地人,没有人会比我对塞维亚更了解,由我来当你们的导游,最适合不过。」老头子毛遂自荐。 「不用了,我们自己会——」 「那就麻烦你了。」贺丝缕扬高声调打断葛雷的婉拒。反正是免费,他们又对塞维亚不熟,不用白不用,干么客气? 「这边走,很近的。」老头子面露一个狡狯的笑容,将他们领进一个矮矮小小的隧道,贺丝缕的警觉心立刻提高。 「这里就是圣十字区,我们抄近路。」 她才在想该不该掏枪,眼前随即一片豁然开朗。只见老老窄窄的巷弄石板街及老旧房屋拥挤的排列,古朴的味道,别有一番风情。 「这里以前是『犹太区』。」老头儿边领他们参观边说。「当年西班牙国王费南多三世,规定所有犹太人都必须集中住在这一区,并且只开放两个甬道出入,这就是其中之一。」 老头子热心地解释此地的历史,而由房屋外观的大小及老旧程度,可以想像得出当时的犹太人日子并不好过,处处受到欺压。 他们在圣十字区里头绕来绕去,由于此地历年以来受到许多外来文化的统治,因此可以轻易的在这找到不同文化留下的痕迹。不论是基督教文化、阿拉伯文化、或是犹太文化,都在这儿留下了辉煌的遗迹,真实的记录了当时人们的生活习俗。 在老头子详尽且热心的解说下,他们的确对此地的文化有更深一层认识。就在他们双边宾主尽欢,挥手道别之际,老头子突然跟他们伸手要钱,贺丝缕当场愣在原地。 「导游费,五十块钱。」老头子手伸得长长地说道。 「你跟我们要钱?」贺丝缕一时之间还无法回过神来。 「对,五十块钱。」老头子再重复一次。 由于西班牙已经加入欧盟,统一使用欧元,所以老头子现在说的应该是欧元,不是过去使用的西币。 五十块欧元,折合台币相当于台币两千块,他何德何能,敢跟她要这么多钱? 「我不给。」她想也不想地拒绝。「是你自己自愿当我们的导游,我为什么要给钱?」笑话。 「小姐,你以为我闲来无事,吃饱撑着,花这么大的力气为你介绍历史是为了什么?」老头大叫。 「为了让别人更认识你的国家。」她流利的回答。 「呃……」这下换老头愣住,答不出话。「总、总之,你快付钱,否则我闹上警察局,到时候看你怎么脱身!」 他那副样子,摆明了就是想欺侮外国人。一旁的葛雷看不过去,伸出手就想帮忙,没想到另一只手伸得比他还快,在他还来不及出声就掏出枪。 「在报警的时候,别忘了再加上『非法持有枪械』这一条。」她用枪抵住老头子的下巴威胁。「而且我告诉你,在你带警察来之前,我可能早就逃掉。但是你嘛……」抵住他下巴的枪管稍加用力。「可能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我们要不要来赌赌看?」 贺丝缕别的不会,就是特会威胁人。想敲竹杠的老头也不是什么不识人的呆瓜,老早看穿这一点,大声逃命去。 「救命啊,那个女人手上有枪……」 老头子一面逃,一边大喊救命,葛雷也一边用手遮脸,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你一定要动不动就掏出枪不可吗?」吓坏全世界的人。 「抱歉,这是我的习惯。」她俐落的把枪收起来。 「这个习惯真不好,你应该改一改。」他叹气。 「但是这个习惯很好用,可以避免浪费口舌。」她回说。 是啊,枪都掏出来了,谁还有心情说话?直接发抖比较快吧! 「我觉得你应该出生在中古世纪,一定会是一名出色的女战士。」他苦涩的评论。 对于他这项评论,贺丝缕未曾反驳,只当是恭维。她擅于作战是事实,而且绝不容许战输,这跟她好胜的性格有关。 「既然我们的导游都被你赶跑了,我看接下来的行程只好靠我了。」将双手枕在脑后,葛雷轻松的说。 「靠你?」她睨他一眼。「别光会说大话,你认得这儿的路?」 「观光不需要一定认得路,甜心,亏你还吹嘘自己多擅长自助旅行。」他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削她。「没错,我就是认得路。事实上,这里就是我的出生地,我对这里再熟悉不过。」当然有资格当导游。 「你不会是在诓我吧?」她怀疑的看他。「你真的是这里的人?」 「千真万确。」他保证。「需不需要我拿我的出生证明出来给你看?」 「那倒不用。」她耸肩。「我只是质疑你既然是这里的人,当初为什么不讲?」劳驾她拿枪出来解决那个痞子。 「我讲啦!」说到这个,他就有气。「但有用吗?你根本不听我的。」 也对啦,她有时候的确是冲动些,不怎么听别人说话。 「好吧,那你带路吧。」她一副女王驾到的跩样,他差点跪下来亲吻她的手,感谢她给他这个机会。 但他一向就是个宽大的人,所以他不在言语上计较,只用实际行动报复。 为了让她知道他不是她想像中那么没用的人,所以他特地带她去一条狭小的巷子,考验她的心脏。 「这里是『亲吻巷』,我个人最喜欢的景点。」 先前他们说好了要观光,葛雷却带她到这个地方来,摆明了要向她挑战。 「看得出来你为什么特别中意这个地方。」她边仰头打量成排的房子,边说。「这两边房子的距离近得就跟亲吻一样。」狭小的巷道中,只容一人侧身而过,实在有够窄的。 「我还没说出我的真正想法,你就知道我的目的,真聪明。」他咧嘴一笑。「怎么样,来段异国恋情吧?」葛雷捉住她的手腕,巧妙的将她带入巷子里,然后把自己也塞进去。 「好不容易来到亲吻巷,我们不好好利用这边的地势,可就太对不起建筑这些房子的人了。」他笑得很诱惑、很迷人。洁白的牙齿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看起来就像电影海报中强调的拉丁情人,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异国风情。 「你知道我想什么吗?」硬被塞入巷子里的贺丝缕倒也不急着逃脱,反而露出温顺的表情,柔媚的看着他。 「想什么?」她想的还不就跟他一样,何必惺惺作态。 「我在想,万一发生地震的时候,这些房子可就非亲吻不可了。」从她看见这两排房子开始,她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且为当地的居民担心。 葛雷瞬间说不出话来。这算是黑色幽默吗,为什么他都笑不出来? 「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宝贝?」他的眉头挑得老高。「我已经忍受太多次的打扰,没有心情再添一回。」任何一个命运像他一样坎坷的男人,都有权利说这话,天晓得每回他想做点什么坏事都会有事情发生,这回就算是天打雷劈,也不能阻止他的决心。 「我感觉你这次好像很认真的样子。」恐怕已经是到达极限。 「非到手不可。」他点头承认。「无论这两排房子会不会倒下来,我都吻定你了,你怎么说?」 怎么说,她能怎么说?就他的表情看来,恐怕也由不得她说不吧! 「那你就最好祈祷不会真的发生地震,房子倒下来把我们压垮吧!」 葛雷原本是不期望能够得到答案的。没想到贺丝缕不但没回避他的问话,还间接点头说好。霎时他心花朵朵开,兴奋得不得了,单手揽过她的秀颈,就给她深深的一吻。 老实说,想在这窄得可以把人压扁的巷弄中调情,原本就是一项艰钜的任务,更别提是进一步拥吻。偏偏葛雷就是不信邪,发挥人体工学的极限,硬是将身体拗到一个怪异的角度,贴到贺丝缕身上。 贺丝缕修长的身体挤在窄窄的巷弄中,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的难以伸缩。正火大之际,葛雷沉重的身躯又毫不体贴地靠上来,差点把她压成肉饼。 「放开我,葛雷。」她闷声警告,要他正视她目前的困境。 正在兴头上的葛雷置若罔闻,脑子里只充满了她的吻、她的味道。 「葛雷,放开我。」她再重复一次,语气相当不耐烦。 很不幸的,他还是没有听到,仍一味地沉醉在他自身的感官之中,幻想自己已经到达仙境。 好吧,看来只有她能把他从天堂拉下来了。 为了不当场惨死在两排楼房之间,贺丝缕只得拿出她的看家本领,用最激烈的方式浇熄他的热情。 下半身冷不防被一根冰冷的枪管抵住,葛雷果然停止了一切动作,僵硬地垂下视线看她的手。 「你又掏出枪!」他不可思议的大叫。发誓他是第一个在调情的时候,被女方用枪抵住下身的男人。 「对,我又掏出枪。」否则他怎么会停。 「但是我有事先取得你的同意。」他又不是霸王硬上弓,为什么还惹来这样的遭遇? 「你的确是取得了我的同意。」她不否认。「但你没有事先告诉我,我必须弯成弹簧才行。」 也就是说,他们先前的约定不算,只因为她不想超越人体工学的障碍,和他共赴天堂。 该死的女人。 他真想一头撞死。 想他堂堂一个王室资产管理员外加风靡全国的斗牛士,竟会沦落到终日和枪管为伍,岂不惨哉? 「下次想勾引女人之前,最好先挑对地点,以免得不偿失。」 他已经够沮丧了,她还对准他的头,浇他一盆大冷水,差点把他冲到北极去。 冷血的女人。 葛雷暗暗发誓。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会想办法融化她那颗冰冷的心,等着瞧好了。 第十三章 有一句俗话说得好;人若想获救,必须先自救,葛雷现在就面临这个情形。 葛雷对谚语懂得不多,对人性更是少有研究,但他知道若是想女人,最好先引发她的同情心,再针对她的弱点加以攻击,城墙便会自然崩溃,开启康庄大道。 当然啦!在开启大道前,先得要费一番手脚,才有可能抱得美人。 自诩为唐璜二世的葛雷,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女人。但不幸今天他面对的是一个铁石心肠、意志异常坚定的女人,当然得多下功夫。 就如同西班牙全国各地,斗牛是西班牙传统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塞维亚也是一样。一般来说,西班牙的斗牛季从三月到十月,长达七个月。在这七个月中,电视都会转播。 由于斗牛是全民运动,西班牙的报纸,每天都会有专版评论各地各场斗牛的优劣和斗牛士的表现,一个好的斗牛士,往往比电影明星还要受到尊重与欢迎。 拜电视转播之赐,未退休之前的葛雷便是此疯狂崇拜文化的产物,他所到之处,风靡全场,说是比电影明星还风光也不为过。 只不过往事如烟,一切随缘。 尽管全国的斗牛迷们尚未忘记葛雷,他却始终没有重披战袍、再度复出的意思,让全国的斗牛迷们好失望。 但是现在,机会来了。 为了一举掳获美人芳心,葛雷决定穿上最华丽的服装,重新回到斗牛场上。目的就是要演出一场苦肉计,让贺丝缕那个心肠硬如铁的女人能够软化,他们之间的感情进而得到进展。 这是一个危险的计划,稍一不慎,即可能身败名裂,直接向天父报到。 「斗牛场?」看着美轮美奂、豪华得像皇宫一样的巨大建筑,贺丝缕不禁好奇的问。「你带我来斗牛场做什么,看斗牛?」 时正下午三点,太阳大到可以把人的皮肤戳下一层皮,他却带她来斗牛场晒太阳,摆明了挨骂。 「我正是请你来看斗牛。」葛雷翻白眼。「你不用担心,票我都买好了,我们坐阴影区。」 西班牙的斗牛场是很有意思的,分太阳区与阴影区。太阳区离主要斗区很远,还必须晒太阳。阴影区相反地就舒服多了,不但离主要斗区近,又可以躲在阴影底下,票价相对的也差相当多,几乎是两倍。 「好吧,我们坐几号?」既然已经买好票,贺丝缕理所当然接下他手中的昂贵票券,带头找路。 「最前面的那一排。」葛雷跟在身后无奈的指引,人家都说出钱的是大爷,他怎么老是相反? 「哇,这个位置很贵耶。」贺丝缕虽没看过斗牛,最起码也看过电视转播,知道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全场最贵的座位之一,无论是献花或丢汽水罐都很方便。 「还好啦!」葛雷随意耸肩,表示他不在乎,这么一点点钱,他花得起,也乐意花在她身上。 贺丝缕不说话,对他的心意,多少放在心中。他对她的好她不是不知道,只是需要时间适应,毕竟过去在她的生命中,从来没出现像他这么皮又不怕死的人,她得要好好从头计算一番才行。 「离正式开场还有二十分钟,我先失陪一下。」 贺丝缕心中的算盘才刚要拨动,葛雷反倒先离席。 「你要去哪里?」贺丝缕一脸不解的问葛雷,搞不懂他葫芦里面卖什么药。 葛雷但笑不语,他葫芦里面卖什么药一会儿就知道,他还得靠这帖良药赢得美人心呢! 「我去去就来。」随意的敷衍了贺丝缕一句,葛雷随即消失在某一个入口处,贺丝缕只得耸肩。 神秘兮兮。 懒得再理会他怪异的行径,贺丝缕转而注意斗牛场上的动静。场内万头攒动,无论是太阳区或阴影区都塞满人,座无虚席,看得出今天上场的斗牛士一定很有名,否则不会有这样的票房。 果不其然,进行曲乐乍现,场内就响起一阵如雷的掌声,紧接着是主持人兴奋的声音。 「各位先生女士,我很荣幸的为各位介绍,我们最熟悉、最喜爱的斗牛士——葛雷·巴塞,他又回来了!」 葛雷的大名像是最响亮的春雷,打在斗牛场上的各个角落,引起阵阵欢声雷动。 「葛雷!葛雷!」 群众像疯了一样,不断呼喊葛雷的名字,主持人只得提高音量,要求他们安静下来。 「我知道各位都很兴奋,我也很兴奋,但我还是必须要求各位要冷静。」主持人振臂疾呼,现场立刻又恢复原先的宁静。 「我很想大声说出:我们的葛雷又要复出了!但很不幸的,他只是回到他的出生地,为所有喜爱、支持他的斗牛迷们,做一次表演。但尽管如此,各位仍是不吝掏出腰包,用行动支持他。」 说到这儿,主持人故意顿了一下。 「所以,就让我们用最热烈掌声,欢迎我们塞维亚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斗牛士出场!」 啪啪啪啪! 现场观众报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葛雷出场。坐在观众席上的贺丝缕当场愣住,久久无法呼吸。 葛雷要出场?真的还是假的! 贺丝缕一点也不期望真的能看见葛雷,毕竟他的动作慢得跟乌龟一样,真要斗起牛来,恐怕只有被牛追着跑的分。 她是这么想的,然而等到葛雷风风光光的连同其他三位斗牛士,在进行曲的音乐中护送进场以后,她立刻又改变想法,等着看他出糗。 好吧,她承认。她承认她是有些看不起他,谁叫他从他们两人相遇以来,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总是吊儿郎当的。 贺丝缕无法一下子改变对葛雷的想法,但承认他身穿红色斗牛装的模样很帅,尤其他的翘臀……唔,很有看头。 别人是忙着挥手帕高喊葛雷的名字,贺丝缕整个人的目光反倒集中在他的外表上,忙着评头论足。 现代斗牛是一种阶段性的艺术,共分三阶段进行。第一阶段,由第一个进场的斗牛士负责斗第一头牛。在传统的西班牙斗牛表演中,第一位斗牛士通常最资深,技术也最好。只见他左手拿着覆盖约两尺红布的棒子,右手握剑,以漂亮的身段斗第一头牛几回,顷刻博得满堂彩。 接着,轮到第二个斗牛士出场。相较之下,第二个斗牛士的身手就没有第一个斗牛士来得漂亮,往往得靠一旁的长矛手适时将长矛刺入牛背,矫正牛角冲过来的角度,才免去一场灾难。 而第三个斗牛士,在第二个斗牛士将花剑刺入牛背后,也跟着重复相同的动作。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凶猛的斗牛背上已经插满了六支花剑,血流如注,真正的好戏这时方才登场。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身穿华丽斗牛装的葛雷,举高了手中的红披风绕场一周,弯腰行礼对整场的观众致意。 现场又是一阵欢声雷动,在贺丝褛看来却没有这么了不起,十几个人欺侮一头牛算什么英雄好汉?换作她是那头牛,她一定死不瞑目,下辈子铁定报仇。 尽管她一心一意想挑出葛雷的毛病,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身手真的不错,斗起牛来还真是有模有样,好看得不得了。 她就奇怪,每次和他一起追电车,他总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一换到斗牛场上,就威风八面,俨然是斗牛场上的王,看来他还真适合干这个行业。 贺丝缕想不透他干么要退休,凭他的身手,再斗个十年也不成问题,何必如此想不开呢?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专注凝视场内一举一动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原本在和斗牛周旋的葛雷,竟在下一秒钟失手,眼看着就要被牛角刺伤。 危险! 贺丝缕二话不说,立刻掏出枪来当场射杀那头斗牛。 砰 牛倒下来的那一瞬间,众人的目光也跟着移转到她的方向,此时她手中的枪还冒着烟,双臂伸得笔直。 …… 现场一片寂寥,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诡异的气氛令人不寒而栗。 「完了。」葛雷痛苦的遮住双眼,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这么做了。在斗牛场内用枪杀死牛,不引起暴动才怪。 「丝缕,快跳下来!」事到如今,什么计划都省了,赶快逃命才要紧。 「为什么?」她还愣在原地。「我为什么要跳下去……」 「少废话,快逃!」顾不得解释,葛雷跳上看台捉住她就跑,害她一头雾水。 「我们干么要逃……」她一面跟上他的脚步往前跑,一面掉头往后看。 这一看,不得了!他们的身后居然跟了一堆人,每个人嘴里不晓得都在嚷些什么。 「他们在吼什么?」看起来怪恐怖的。 「说要宰了你。」他回说。同时加快脚步,直奔停车场。 宰了她?那还得了!这个时候没命,之后就领不到保镳费了。 「我们快走。」这下子反而是她跑在前头,把葛雷留给后头那群吃人妖怪。 所幸葛雷的脚程也不慢,在第一时间找到车子,打开车门跳进去,发动引擎驱车离开斗牛场,才救回她一条小命。 他将油门踩到底,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刚开始的时候他忙着逃命,还不觉得怎么样。等到确定甩掉所有疯狂的斗牛迷,他才觉得荒谬可笑,不自觉地笑出声音来。 「哈哈哈……」他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狂,终于笑到忍不住,踩下煞车器将车子停进一处公园的空地,下车笑个够。 「哈哈哈哈!」他笑弯了腰,蹲在地上。贺丝缕也跟着下车,在一旁看他疯狂的举动,见怪不怪。 「我这是自作自受。」他激动地擦掉眼角上的泪。「我本来以为可以藉此打动你的心,怎么知道反而弄巧成拙,闯下大祸。」造成几万人的骚动可不是一件小事,明天他又要接到雅各的电话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葛雷。」贺丝缕的眉头扬高至天际。「你该不会是在告诉我,今天的事,是你特意安排的吧?」 「正是,甜心。」他还在笑。「只是每次你都不按照牌理出牌,你知道我本来已经安排好了一场苦肉计,却被你一枪毙命吗?」 「我以为我打死的是牛,不是你。」她回嘴。 「那更糟。」他摇头。「你这么做,难怪会引起众怒。要知道在西班牙,斗牛就该死在斗牛场上,死在斗牛士的手里,不该死于一把短枪之下。」那等于是侮辱了它的灵魂。 「在我看来没什么不同,至少我让它死得干脆,省得让你们斗来斗去,苟延残喘。」真该有个牛权组织之类的保育团体,为这些斗牛出声,让世人了解它们悲惨的命运。 「也许你说得对。」他耸肩。「这也是我为什么这么快就从斗牛场上退下来的原因,我实在害怕面对它们痛苦的眼神。」 对于绝大多数的西班牙人来说,这或许是国粹,但对少数持相反意见的人而言,斗牛却是一项痛苦的传统,他也是撑到最后才发现,原来他是少数族群的一员,并从此痛下决心,不再涉足斗牛场。 「但是你今天的表现,不像是害怕的样子。」她消遣他。 「那是因为我想在你面前装英雄的缘故。」他咧嘴一笑,接受她的消遣。 「没想到你英雄变成狗熊,最后还得逃命。」一想起他惊惶失措的样子,她的脸上忍不住充满了笑意。 「还不都是你害的,你还敢说。」他没好气的捏她的脸颊。「我怎么料得到好好的一场苦肉计到最后会演变成逃命,还引起这么大的骚动?」 「这有关系吗?反正你是王室的一份子。」贺丝缕不觉得事情有这么严重,不过是几万人的骚动。 「就算我是王室的一份子,也有摆不平的时候。」他睨她。「等国王下令把我从王室中开除,你就知道有没有关系了。」再好的关系也不能滥用,更何况他还是王室中的隐形人,行事更要小心。 「也对。」她勉强同意他的话。「以后我会收敛点。」 第十四章 她会收敛点,才怪!有了这次经验,以后他再也不会想东想西,妄想博得她的同情心了。 「我们走吧,直接去格拉那达,那是我们的最后一站。」塞维亚是回不去了,他可不想变成箭靶。 「最后一站?」她回瞥他一眼。 「嗯。」葛雷沉重的点头。英俊黝黑的脸显得心事重重,贺丝缕也不便再多问。 「我们快上车——」 突然间,一双火热的唇瓣,贴上葛雷的唇,当场把他的话吞进肚子里,间接吞噬他的语言能力。 一吻既罢,他已经呆成木头人,什么事都忘了。 「这是给你的补偿。」 正当他木然诧异的时候,她耸肩道。 「就当是我破坏你计划的赔礼。」而后她又尴尬的补充一句,然后兀自上车。 痴瞪着她的背影,葛雷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这是给你的补偿……这是给他的补偿……他好高兴!看来他的计划奏效了,而且比原先预计的效果更好。 他不知不觉地吹起口哨,也跟着上车。 位在格拉那达的阿罕布拉宫的墙上刻着这么一句话:「生命中最残酷的,莫过于身处在格拉那达,却是个盲人。」 的确,如此简短的一句话,却道尽了格拉那达的美。身为西班牙王国最后一个被回教世界统治过的城市。格拉那达不但保留了回教城市的特色,同时还有其他占领过民族的民俗风情掺在里头,因而显得艳光慑人,美不胜收。 贺丝缕不明白葛雷何以说它是他们这段旅程最后一站的理由,但她隐约知道,故事即将进入尾声,所有的一切都会在此地了结,只是无法预料会以何种方式结束。 「时间也不早了,我看我们就在这个地方,随便找间旅馆住下来吧!」 贺丝缕正想得入神,身边的葛雷突然将方向盘打右转,害她差一点撞上车门。 「你开车的技术真差。」她皱眉。 「跟你学的。」他咧嘴笑。「你就是这样开车。」 「胡说,我的技术比你好多了。」她虽然时常紧急转弯,可角度都控制得刚刚好,不像他横冲直撞。 葛雷不答话,懒得告诉她:她的技术也没有好多少,顶多是不会撞到路灯而已。 一种微妙的气氛充斥在车厢内,原本陌生的两人,已经越来越懂得跟对方相处,以及礼让对方。 「没想到这个小村庄内居然还有游乐场,我们停下来参观一下好吗?」惊觉到窗外迷人的景致,贺丝缕掉头要求葛雷停车。 「没有问题。」葛雷把车开入附有游乐园的小公园里面,满足贺丝缕的好奇。 小小的一座公园中,有溜滑梯、荡秋千、沙坑等设备。由于这个村庄真的很小,在台湾,除非村庄里有小学,否则根本不可能会有这些公共设施,贺丝缕自是特别惊奇。 「西班牙的父母是很宠小孩的,政府也必须配合我们这个习惯,在孩童身上投注大量金钱,让他们的童年生活过得快乐。」彷佛是看穿贺丝缕脑中的想法,葛雷解释。 「看得出来。」仅仅几十户人家的村庄也能分到一座公园,可见他们多疼爱小孩子。 「我必须承认我们对孩子稍嫌溺爱,那是因为我们实在太喜爱小孩的缘故。」 「你也喜欢小孩吗?」贺丝缕注意到他谈到小孩的时候,口气和眼神都特别温柔,好似一个慈祥的父亲。 「喜欢。」他毫不避讳的承认。「我非常喜欢小孩,总想着哪一天有个小鬼跑过来叫爸爸,那个时候,我一定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就像那边那个父亲吗?」她用下巴暗示另一个方向,一个男人正把一个小男孩高高举起,开心的大笑。 「就像那个父亲。」他微笑,彷佛已融进他自己幻想出来的情景,享受身为人父的喜悦。 看着他心满意足的侧脸,贺丝缕不得不纳闷,他为什么那么想拥有孩子,他自己正是私生子,不是吗? 「你也曾幻想过有一天,你会像那个母亲一样,和她的孩子玩得这般开心吗?」葛雷指着荡秋千上的一对母女,她们正一起荡秋千,将自己甩得好高、好高。 「不,我不曾幻想过。」她顺着他的指引看那对母女。「我只知道,没有能力最好不要乱生孩子,免得害到下一代。」 「丝缕……」葛雷不晓得能说什么,他压根儿不了解她的过去,也无从评论。 「那边好像起了一些纠纷,我们去看究竟怎么回事。」 葛雷还没能开口刺探她的过去,前方不远处即出现了两道人影互相拉扯,葛雷只得赶快跟过去,免得她哪根筋不对劲又掏枪。 「你这个不要脸的吉普赛小孩!」拉扯的妇女高声唾骂。「我就知道吉普赛人都是小偷、骗子,是最下流的人种。」 原来他们所看见的纠纷,来自一个妇人和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此时小女孩正低着头,手上还抓着钱,很显然是偷窃的时候被妇人逮到。 「怎么回事?」葛雷关心的问,吉普赛小女孩的头垂得好低,贺丝缕几乎能看见她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她偷我的钱。」西班牙妇女尖叫。「这该死的吉普赛偷儿偷我的钱,我非把她抓到警局不可。」 「饶过她吧,女士,她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葛雷规劝妇女。 「不行!」西班牙妇女的态度非常坚决。「我一定要送她去警察局,让她接受法律的制裁。」 由于妇女的态度相当强硬,让葛雷十分头痛。一般来说,西班牙人都知道吉普赛人偷窃的坏毛病,也不会刻意去渲染它,因为不想引起报复。 「这个妇人说什么?」贺丝缕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但看得出来小女孩有麻烦了,妇人的表情极为凶悍。 「她不肯饶过小女孩。」葛雷无奈的解释。「这个妇人十分坚持一定要将小女孩送警察局,到现在还讲不通。」 「这个女人还真冷血。」她同情地看着那吉普赛女孩。「你让开,让我来跟她讲道理。」就不信讲过了以后她还会摇头。 「不,还是我讲算了。」他万分惊恐的看着她可疑的动作。「万一你又掏出枪,到时候我们又得躲警察,小女孩就更没救了。」 葛雷的担忧是正确的,因为她正打算掏枪,拜托枪管帮她讲道理。 「就看你的了。」贺丝缕挪开一个位置,让他去跟对方讲道理。葛雷急中生智,祭出金钱政策。 「无论她偷了你多少钱,我都用两倍还你,这总行了吧!」他放出最迷人的诱饵,只见妇人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点头,放开小女孩。 「她偷了我两百块钱。」妇人狮子大开口。 两百块,等于八千块台币,贺丝缕差点又掏出枪,对准贪心的妇人。 「这是两百块,你赶快走!」葛雷几乎是用推的,才把妇人推离贺丝缕的射程范围。等他成功的解决了这件事,已全身虚脱。 「呼呼,老天保佑。」保佑他不必再躲警察,天晓得他已经没有力气跑了。 「谢谢你们的帮忙,谢谢。」小女孩畏惧的声音,怯怯地由底下窜起。「但是我要告诉你们,我没有偷那么多钱,我只偷了二十块,真的。」 小女孩非常用力的保证,颤抖的模样令人心疼,葛雷十分意外,贺丝缕居然会弯下身去拥抱她。 「我知道你没有偷那么多钱,是那个女人太贪心,你不必害怕。」同样地,贺丝缕也很意外小女孩居然会说英文,而且发音非常标准。 「我的父亲是英国人,我母亲才是吉普赛人,我比较像我母亲。」小女孩用实际行动回应贺丝缕眼中明显的疑问。 贺丝缕又拥抱了她一下,才松开小女孩。 「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贺丝缕不放心小女孩一个人在外闲晃,坚持要亲自送她。 「在那边的洞穴。」小女孩指着远处的山头。「我和外婆就住在那边的山洞里面,你们可以载我回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葛雷他们一面开车,一面聆听小女孩的身世。原来她最近才同时失去父母亲,生活一下陷入困境。因为不愿离开相依为命的外祖母,所以拒绝政府机构的收容,和外祖母一起住在洞穴。 随着小女孩口中故事的进行,天色也渐渐转暗。等他们把小女孩载回她住的洞穴,天已经完全黑了,小女孩于是邀他们住下。 「反正你们也没有地方住,就住在我们这里吧!」小女孩拉着贺丝缕的手恳求。「村子很小,你们一定找不到旅馆的,就住在我家,好不好嘛!」 小女孩极会撒娇,葛雷他们也看出她十分寂寞,也就答应下来。待他们住进小女孩家后才发现,小女孩的外祖母也是吉普赛人,年纪已大,已有些失聪,另外眼力也不行,为人却十分亲切随和。 他们在小女孩家里度过了一个温馨的夜晚。小女孩的歌声很好,大方唱歌给他们听。他们一面听着她的歌声,一面跟着节拍哼哼唱唱,好不快乐。隔天小女孩还特地起了个大早,做早餐给他们吃。他们吃饱以后,向小女孩及她的外祖母道别,感谢她的招待,便心满意足的走了。 「没想到这个小女孩的身世这么可怜,都已经是孤儿了,还得想办法赚钱养活她的外祖母,真是辛苦。」葛雷左手操弄着方向盘,一边感慨。 「是啊,的确是辛苦。」贺丝缕漫不经心的回说。「想要在这世界上活下去,每个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你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到底在想什么?」葛雷抓不到她的心思,只好抓自己的皮夹,以便待会儿加油付帐之用。 「没什么,你只要好好开你的车就行了。」她提醒他车子的方向偏了,他最好赶快再抓紧方向盘。 「我知道。」他正抬起臀与放在牛仔裤后袋的皮夹奋战。「我只是先把皮夹拿出来,等会儿到加油站以后——啊!我的钱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葛雷呆呆的看着他好不容易才翻出来的皮夹,其中大部分的钱全不见了,只留少数的零钱和一张百元大钞,还有信用卡。 「很显然,你的钱被偷了,恭喜你。」贺丝缕在一旁凉凉的指点迷津。 「我的钱被偷了?」他还是呆滞。「但是昨天晚上睡觉前我明明还看见它们……难道,是那个小女孩?」 「很显然就是她。」不会有别人,贺丝缕耸肩。 「可恶!」他简直无法相信。「亏我们这么好心帮助她,结果她竟然恩将仇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以后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至少她留给你足够加油的钱。」她消遣他。「而且她还请我们吃早餐,也没偷你的信用卡,算是不错了。」就别再计较。 她劝他看开,葛雷反倒看不开,想不透她为什么对那个小女孩特别宽容。 「你好像对那个吉普赛小女孩特别宽容,为什么?」既想之,则问之,葛雷有话直说。 「我哪有?你想太多了……」 「我没有想太多。」他不允许她又像以前那样打混过去。「从你看见吉普赛小女孩的那一刹那起,眼神就跟平常不同。而且小器如你,竟然差点自己掏出钱来帮她打发那个妇人,太不可思议了。」要不是她和妇人语言不通,极有可能做这种事。 「我只是觉得她年纪还小,不必对她这般苛责。」她死也不肯承认,自己对小女孩有他说的差别待遇。 「或许。」他承认她的说法有几分道理。「但我还是觉得你对那个小女孩特别好,为什么?」 显然他也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坚持要知道背后真正的理由。 葛雷的坚持换来的只是沉默,只是无言的倔强。他只得轻叹一声,祭出哀兵政策。 「你知道一路来我都尽量忍住好奇,不过问你的心事。但看在我好心帮忙,又损失了这么多钱的分上,这次你就告诉我原因吧!」他实在很想学她动不动就掏枪出来,但因为枪法没有她准,逃命的身手又没有她矫健,只得用软的。 第十五章 闻言,贺丝缕犹豫了一下。一路上,他的确忍受了很多她不好的习惯,就连这次帮小女孩,都是她的主意,她是有义务让他更进一步了解她。 只不过……虽然明知她一直这样隐瞒自己是不对的,她仍无法适应敞开心胸的想法。 「我……」她几乎说不出口。「我会对那个小女孩特别好,是因为我彷佛从她的身上,看见从前的自己,所以我才会忍不住伸出援手帮她。」 贺丝缕终于把真正原因说出来,葛雷却一脸呆滞。 「你看见……从前的自己?」他凑不起来。 「嗯。」她点头。「我也跟那个小女孩一样幼年丧母,和外祖母相依为命。只不过我没有那小女孩幸运,我被我父亲抛弃。」 「你父亲也是外国人?」一定是的,看她的五官就知道。 「那当然。」她睨他。「我父亲是英国人,有一半爱尔兰人的血统,据说长得非常英俊,我母亲因此迷上他,深深无法自拔。」 贺丝缕语带嘲讽的解释她为何红发挺鼻的原因,并消遣自己幸好眼珠还是黑的,否则真要成为人们口中的「红毛番」了。 「后来你母亲怎么了,她为了什么原因过世?」他无法附和她的自嘲,只觉得难过。 「心碎至死。」她面无表情。「我听我外祖母说,她因为承受不了被抛弃的打击而多次自杀。直到最后一次,她终于成功,我外祖母也因此哭坏了身体,那时候我还不满一岁。」 「后来呢?」葛雷的眼里有无限的心疼。 「后来我外祖母撑着满是病痛的身体,勉强把我养到七岁大。在我念小学的那一年,她再也撑不住倒下,我只好放弃学业想办法养她。」 「天啊,那个时候你才七岁,你如何担起这个家庭重任?」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 「还是有办法的。」她微微抽动嘴角苦笑。「当乞丐是个不错的主意,我时常流浪到不同的市场,硬着头皮跟过往的行人要钱。信不信由你,有时我真的能要到几百块,或是偶尔有好心的阿姨给我一千块,让我好几天都不必出外行乞。但是运气不好的时候,也有可能一毛钱都要不到,那时候我得另外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想到她小小的肩膀,竟得扛下如此巨大的责任,他就无法呼吸。 「偷。」她冷酷的说。「我曾经做过小扒手,被当场逮到警察局。外祖母赶到警局,当场甩了我一巴掌后昏死过去,被救护车送到医院,从此不再醒来,永远沉睡。」 「丝缕……」他已经心痛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至今我仍然时常回想那一巴掌。」她的表情木然。「至今我仍时常责怪自己,为什么不再撑着点儿?反正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为什么还要去动犯罪的念头,害我外祖母归天?」 「丝缕……」 「因此当我看见那个小女孩发生相同的事,我就忍不住想起自己小时候。如果那个时候,对方能给我一次机会,不把我送到警察局,或许我的外祖母就不会死,我就不必挨那巴掌,不必看见外祖母失望的眼神,她打得我好痛好痛……」 忽地,她再也说不下去。一阵急踩煞车的轮胎磨地声,阻断了她开口的机会,将她捕往一个强力的拥抱中。 「你不必……」这样抱她…… 葛雷摇摇头,加深他的拥抱乞求她不要说话。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就让时间填补她心中存留的遗憾,弭平她的伤口。 她被打痛了。 那一只无形的手,到现在仍存在于她的心中,不时伸出来打她。乃至于她一直无法忘怀,一直以强悍的外表包裹她满是伤口的内在,这份遗憾,恐怕到死都会一直跟着她,除非他能为她做些什么。 「我本来以为自己的身世已经够差了,谢谢你让我知道何谓幸福。」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安慰方式,却是他目前唯一能够想到的。 「你不必……」她依然还是那句老话,依然想推开他,但他紧紧的抱住,说什么也不放。这情形看起来很可笑,她却被深深打动了。 格拉那达的风光明媚,每一个造访它的人都会爱上它。 「生命中最残酷的,莫过于身处在格拉那达,却是个盲人。」 每一个陷入爱情的男女,都会爱上格拉那达,也不愿自己是个盲人。 所以,打开心眼吧! 你会爱上格拉那达的。 当晚,他们投宿在格拉那达市中心的观光饭店,整个晚上两人都在举杯喝酒,感觉上十分悠闲。 手里端着酒杯,眼睛打量着葛雷的侧脸,贺丝缕知道这只是个假象,他的心里有事,否则不会如此心浮气躁。 她瞪了他一会儿,等待他自己憋不住把话说出来。葛雷回过头来对她一笑,显然没有主动吐实的打算,她只得采取行动。 「你到底在烦恼什么?何不把它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贺丝缕难得主动关心人,说这话的时候禁不住脸红,口气像有人掐住她的脖子般别扭。 「没有,我没有任何烦恼,你不要胡思乱想。」他随意打发她的问话,心不在焉回道。 「鬼才胡思乱想。」贺丝缕辛辣的回嘴。「你一整个晚上都心浮气躁,还想骗我没有事?」她又不是傻瓜。 「真的没有事,你想太多了……」 「说不说?」贺丝缕二话不说掏出枪,抵住他的胸口。「你若看得懂我手里东西的话,我劝你最好老实说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你、你又掏出枪!」瞠大眼瞪着胸口上的枪管,他抗议。 「谁教你想逃避,活该。」她一点都不同情他。「我什么事情都告诉你,你却想隐瞒我,太可恶了。」对她来说,她的身世即是她所有的心事和秘密,她已经在今天早上全盘托出,等于是某个程度上让他参与她的生活,当然不允许他转过身对她。 「我不是故意想瞒你,丝缕,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他无奈的一笑,亲眼看她把枪收起来,这才敢放心的吐气。 「这还差不多。」勉强接受这个答案。「但你也不必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此刻你脑子里想什么,你就说什么,我都不会惊讶。」 到底她的职业是保镳,怪事也看过不少。除非是桌子长翅膀了,要不然她大部分都能接受,也不会大惊小怪。 葛雷闻言苦笑。他晓得她不会大惊小怪,她的心脏比他强多了,不然也不会一天到晚威胁人家。 「丝缕,你知道这是我们的终点站吗?」他选择这个话题当开场白。 「知道啊!我们在塞维亚的时候,你就说过。」她点头。 「你知道这里是终点站,但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 这她就不知道了,她摇头。 「因为我把王冠和权杖藏在这里。」他略显紧张的解释。「我把王冠和权杖藏在格拉那达,所以我们才必须来这个地方……」 「等一等,葛雷。」她伸手阻止他的谈话。「你是说,你把王冠和权杖藏在这个地方?」 「对,我把王冠和权杖藏在格拉那达的阿罕布拉宫中,一处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整个西班牙几乎都被阳光笼罩,他能想出这个地点,也真够绝的。 「但我以为西班牙已经进入民主时代,应该不再需要那些东西才对。」她想不透他干么保护王冠和权杖,对她来说这两样东西,都只是博物馆里展出的物品罢了,不具任何意义。 「错了,丝缕。」他更正她的想法。「就算西班牙现在已经进入民主时代,那些东西还是有它的象征意义存在,别忘了它们代表王室。」 「它们是代表王室。」西方的历史她多少还懂一点。「但也止于象征意义,没有多大实质作用。」 「问题是还是有人需要这些象征意义,为他的叛变找到合理的藉口,这才是麻烦。」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想推翻王室?」她愣住。 「恐怕是的。」葛雷点头。「情报显示,目前掌握军队的卢迪将军,很有兴趣代替现在的国王,坐上他的位置。为此他必须取得王冠和权杖,向全国老百姓强调他的正当性,免得日后位置坐不稳。」 「太可笑了。」她评论道。「就算他取得王冠和权杖也没有用,老百姓不会承认一个跟王室没有任何渊源的国王。」简直异想天开。 「不一定。」葛雷没她这么肯定。「如果他恰巧具有王室的血统又军权在握的话,就有这个可能。」 「你口中的卢迪将军,他也是王室的人?」贺丝缕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复杂,又一次愣住。 「嗯。」葛雷苦笑。「你不能要求王室只有国王一个人,一定还会有许多旁枝散叶,每个国家都是这种情形。」 这话有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王室也相同。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麻烦了。」她分析。「以血统上来说,他不算外人。最糟的是他手上还握有军权,若真要发动叛变,恐怕还真的会有支持者跟随他。」 叛变不等同革命,只不过这个口号往往被有心者滥用,用来掩饰军事行动下的真正意图。 「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王冠和权杖落入卢迪将军的手里,我必须保护我的家人。」 他的家人,也就是王室。从另一个层面来说,他把国王当成了他的父亲,绝不容许别人越雷池一步伤害国王。 「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她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他。 「谢谢你的安慰。」虽然很笨拙。「但我怀疑事情真能像你说的这般顺利。」 「你不要对自己没信心。」她要他拿出自信。「你以前在当斗牛士的时候,不是也想不到自己竟能将王室的资产管理得这么好?既然你连这么困难的事都能做得到,这次一定也能阻止叛变。」 「那不一样。」不能混为一谈,葛雷摇头。「以前我主动说要帮忙管理资产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面临这种情况,天晓得我根本还没有要面对死亡的心理准备。」 打从雅各拨电话到斗牛场的休息室,告诉他他终于查出幕后的主使人是卢迪将军那一刻起,他即明白过去他们遇上的那些狙击活动只是开端,还有更严峻的考验等在前面。 「我还以为你不怕死呢!」贺丝缕没想到他惧怕的竟是这个,过去他一直表现出他是九命怪猫的跩样。 「我原来是不怕的。」他严肃的说。「但后来出现了一个人改变了我的想法。」让他开始畏惧死亡。 「谁改变了你的想法?」她一脸疑问。 「是你,丝缕。」 他的答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是你改变了我的想法,让我重新认真思考生命的意义,并从中找到答案。」 「我、我让你重新认真思考生命的意义?」她惊讶到结巴。「并、并从中找到答案?」不会吧?她什么都没做,只有不断掏枪而已。 「瞧你呆的。」他捏她的鼻子取笑她。「你有没有想过,要安定下来?」 「安定?」她还是呆,还是惊讶,甚至到连被他抱入怀中都还处于失神的状态,惹来他一阵轻笑。 「你让我想安定下来,思缕。」他笑说。「你让我产生一股结婚的冲动,更让我起了组织家庭的念头。」 第十六章 结婚、家庭。这几个字彷佛是天方夜谭,一下子乘坐魔毯飞至她的面前,害她看得两眼昏花,更别说是思考了。 「你怎么说,丝缕?」他笑意甚浓的问她。「我们一起来组成一个家,你觉得怎么样?」 家,过去她曾有一个家,但那是在好久好久以前,久到她几乎快忘记那种感觉,如今他又再提起,教她怎么回答? 「我不知道,葛雷。」她既诚实也迷惘的回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想要一个家。」 「难道你希望一直流浪下去?」他有些失望、也有些困惑的质问她。而她答不出话,无法此刻就给他答案。 「我没有办法现在就回答你的问题。」面对他失望的眼神,她只能说抱歉。「但我可以诚实告诉你,我对你的确有些感觉,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她不会逃避。 「什么样的感觉?」听见这突来的告白,他几乎不能呼吸。 「这样的感觉。」她热烈的吻他。「这是我现在唯一能给你的答案,就看你接不接受。」 贺丝缕用实际的行动,代替语言上的沟通。葛雷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开始动手脱衣服,将两人的关系带入另一个高chao…… 敌人就隐藏在黑暗处,等待最佳的时机出击,犹如在空中盘旋的猎鹰,在最不经意的时刻俯冲而下,一举擒获猎物。 走在人来人往的市场,状似惬意的参观市集。葛雷和贺丝缕的内心其实不若外表来得轻松,但又不想终日惶惶不安等待敌人伏击,干脆就化被动为主动,到市场招摇过市,逛他个够。 「这市场挺热闹的,有好多有趣的东西。」随手拿起一个猫头鹰的木雕,贺丝缕玩心大起地跟它的双眼对看,没多久就投降。 「不然我干么带你来?」他拿走她手上的猫头鹰,换他和它对瞪。「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有特色,我才带你来参观这个地方,一般人到了这里,都会流连忘返,拉都拉不走。」很有看头的。 虽然他说法是有些夸张,但贺丝缕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市场真的很吸引人。连她这个不爱逛街的人都抵挡不住它的魅力,两眼忍不住乱瞄。 「我们去那边参观。」看穿她内心的渴望,葛雷主动提议。「那边有卖格拉那达自己出品的特产,或许你会比较有兴趣。」 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是便宜货的集中地。由于格拉那达曾经是阿拉伯古都的老城,顺理成章便成为北非摩洛哥手工艺品最大的集中地。物美价廉的摩洛哥皮件、铜器、坐垫、地毯、吊灯、拖鞋、木雕等,全都倾销到格拉那达,她刚刚拿起来把玩的猫头鹰木雕,也是其中之一,价格非常便宜。 「好啊!」那边的东西,的确比较吸引人。「我们就过去瞧瞧。」 他们相偕跨过满是摊贩的广场,到达另一头的商店。这一排的商店专卖格拉那达本地出产的各式纪念品,价格较高,但也相对精美,更有看头。 「你看这边有拼图式的家具,好可爱哦!」贺丝缕一脸兴奋的冲到一个贴满瓷砖的五斗柜前站定,童心未泯的模样,让葛雷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我们西班牙的特色,我们出口很多这类的家具到全世界各地哦,而且很受欢迎。」葛雷的语气中有藏不住的自豪,贺丝缕认为那是理所当然,西班牙家具确实有它的市场,至少台湾就卖得挺好的。 「我喜欢这个柜子,如果能够带回台湾,就太好了。」厚重的原木上贴满了绘制精美的瓷砖,尤其是最顶层的平面,更是饰满了每片一公分大的马赛克,非常有特色。 「这柜子是不错。」他同意她的话。「但如果你把它带回台湾,你想放在什么地方?」 「嗯……」她偏头想。「放在床的另一侧,靠墙的那一面。」 「还有呢?」他紧跟着问。「现在你有一个柜子了,还需要什么?」 「还需要一张用来吃饭的桌子,和可以拿来喝咖啡的椅子。」她说。 「嗯,我们旁边的这张小圆桌刚刚好,还要什么吗?」葛雷指着身旁的小圆桌说道,制作精美的小圆桌面中央贴了四块大瓷砖,很明显和柜子是一组,贺丝缕频点头。 「还要一组用来放书的书柜,我有好多书没整理,另外我的邮票也——」她滔滔不绝地规划着屋内的摆设,讲了一半突然停住,偏头困惑地注视葛雷。 她居然在规划屋子的摆设,为什么?她的公寓是租的,一间小到不能再小的房间,除了一张床外,剩下唯一的家具只有一座随时可拆迁的塑胶衣橱。也许是她的过去带给她的影响,她不轻易相信人,也不相信「永恒」这两个字。她的内心永远充满了不确定感,因此她经常搬家,搬过去的东西也常不拆箱,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搬家。 「能有一个家的感觉真好,不是吗?」看着她诧异的脸,葛雷的眼神绽放出暖意。「可以静下心来规划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天地,想像自己放松的样子,或许泡一杯咖啡,或许冲一杯茶,跟心爱的人聊今天所发生的事。这样的生活,看似平凡其实惬意,却是真正的幸福,你同不同意?」 一连串的假想,随着他温柔的眼神,反映在她的瞳孔。她彷佛能从他那巧克力色的眼珠中,看见他倚着门框,对她轻笑的模样。那时她正穿着围裙,手拿锅铲叫他不要偷看她做菜,因为她想给他惊喜,不希望他破坏自己的生日派对。 美好的影像在她眼前一幕一幕的闪过,她差点因这些她从未经历过的生活而流下泪水,这些情景只出现过在她的梦中。 「不公平……」她忍不住要这样说。「你明知我在逃避什么,却硬要我面对。」从他们发生关系开始,他就一点一滴探得她的心事。刚刚他所描绘的,不单是他的梦想,也是潜藏在她内心底层最深的愿望,他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方式,逼她点头? 「我只是希望你能诚实面对自己的欲望,丝缕。」葛雷的眼神依旧是一样温柔。「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你慢慢想。」 说他可恶,却也大方。 决定今天已经逼够了的葛雷,当下转移话题,将话题带回原先的家具上。 「既然你喜欢这些家具,我统统都买给你吧,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葛雷向来就是个大方的人,不在乎花点钱让心爱的人高兴。 「老板——」 「等一下!」贺丝缕急忙拦住他伸出去叫人的手,呼吸显得有些喘。 「你不要这些礼物?」葛雷困惑的看着贺丝缕,搞不清楚她干么拦他。 「不是。」她摇头。「我是想,你如果要买这些家具,不如折合现金给我,也好省下一笔运费。」 非常符合经济学的分析,比起他这个王室资产管理人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干脆把王室的帐簿过给她算了 「也好。」反正都要花钱。「只要你高兴,就算是把我的血吸干也没关系。」 这原是他自暴自弃的语言,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真的把他吸干,把他所有想送她的礼物,都换成现金放入自己的口袋里。 「下次提醒我千万别乱开支票,我怕我会因为付不出钱而跳票,成为银行的头号通缉犯。」到时候就惨了。 葛雷有点无奈,又有些放松的消遣自己。无论他想送她什么,她一律换算成现金,大大折损了他的心意。 「我可没有要求你送我,都是你自己的主意。」 当冤大头也就算了,没想到讹诈他的人还出言不逊,差点没气坏他这个金主。 「我倒希望你真的要求一点什么。」葛雷语气干涩的说。「就算是一件小小的蕾丝披肩也好,别让我一个人像傻子一样热心。」 从他们踏入这个市场开始,一路上就是他不停的游说,拜托她接受他的好意,她自己从没有开口要过东西。这若换作其他的女人,他会说是美德,但到了她身上,则变成挫折。他是真的想给她一样可以留作纪念的东西,而不只是金钱。 「我……」贺丝缕不晓得怎么跟他说,她这一生中要东西要怕了。因此当她一能靠自己的力量赚钱,她便告诉自己,绝不再主动跟人要东西,久而久之成为一种改不了的习惯,她也没有办法。 「我……」她实在无法开口,但他的眼神又是那般热切,她不忍伤他的心。 「就买这条皮链好了。」她随意拿起一条皮链,放在他面前。 她看中的,是一条牛皮做成的手链,做工称不上精致,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粗糙,她偏偏选中它。 「你喜欢这条皮链?」葛雷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喜欢这么不起眼的东西,眉头跟着皱起来。 「很喜欢。」她保证。「我喜欢它的做工,就要它。」 「你希望我把它买下来?」他还是皱眉。 「我希望你买下来送我。」 就是这句话,让葛雷原本深锁的眉头,豁然开朗,转化为无限笑意。 「好,我买下来送你。」他高高兴兴的掏出皮夹付钱,虽然它只值五块钱,但却是他今天最大的收获,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跟他要东西。 「伸出你的手,我帮你把它戴上。」葛雷要求贺丝缕把手腕给她,他要亲自为她佩戴手链,即使它只值五块钱。 短短的一条手链,代表的或许是无限的承诺。 在这阳光普照的西班牙,贺丝缕第一次学到什么叫「永远」,那绝不仅仅只是个名词而已。 昏黄的光线,照射在雪白的床褥。 白色的枕头上,黑色的发丝有如丝绒般摊平,却又伴随着头发主人的申吟摇晃,转眼流泄如瀑布,掉落在纯白的枕头上,唱起情欲之歌。 「呼、呼!」两手反抓住黄铜铸成的雕花床头,贺丝缕体内的欲火正燃烧。 「啊、啊!」长腿紧紧圈住葛雷的窄腰,她像头需求无度的母狮,要求公狮给她更深刻的满足。 床上交缠的身躯,在强烈灯光的照耀下,散发出金黄色的光芒,一如他们身上豆大的汗珠。 「抓紧我,宝贝,我们要飞了。」 她痛苦的点点头。 「老天!」她忍不住申吟,脆弱的蕊叶因深浅不一的摩擦,引发阵阵的颤栗,几乎不能呼吸。 「噢……噢!」她的呼吸被夺去,没入葛雷疯狂渴望的吮吻里。他甚至不容许他们之间存有任何空隙,执意霸占她的背,用双手把她由后往前搂近,和他的身体完全贴合。 铜制的大床,随着床上人儿的激烈动作,震动摇摆。 葛雷越深入,床就摇晃得越厉害。贺丝缕反应得越急,床脚就越离开地面。终于,室内传来一阵狂吼,两个人同时到达天堂,床铺也安静下来。 一会之后,葛雷转身给贺丝缕一吻,侧着身体圈住她的腰,把玩她的发丝。贺丝缕一句话也没说,亦懒得翻身,赤裸的身体,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好美好美。 「你的额头湿了。」心满意足地看着她娇俏的表情,葛雷体贴地用手拭去她额头上的汗,试着让她清爽一点。 贺丝缕慵懒的点头,蜷曲着身体向他更靠近一些,惹来他满足的微笑。 「我想我可以这样一直看着你,一辈子也不会厌倦。」他爱极了她腻着他的样子,难以想像几个礼拜前他们还怒目相视。 第十七章 贺丝缕还是不答话,她独立了一辈子,第一次如此倚靠一个人。现在就谈永远,对她来说太困难,或许她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我好想有个家,你呢?」 尽管她有意让这个话题自然而然的跳过,葛雷仍旧不愿意松手。 「我不想谈这个话题。」她转过身去,用实际行动传达她的不悦,葛雷只得叹气。 「你不可能永远逃避这个话题,丝缕,人都该有个家。」过去他以为王室就是他的家,现在他才知道无论他再如何心向王室,那儿都不是他真正的家,他真正的家在他身边,在她身上。 「我已经有家了。」她回嘴。 「那间租来的小公寓吗?」葛雷的头痛得不得了。「如果你要这么认为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原先亲密的气氛,因葛雷坚持这个话题而僵硬。他们双方僵持了一会儿,才由葛雷率先投降。 「算了,不逼你了。」再逼下去也没意义。「我们还是谈一些别的事好了。」 别的事。 贺丝缕僵硬的身体,因这三个字而放松,又一次转过身来面对他。 「你想跟我谈什么?」只要不要提到结婚,说什么都好。 「谈投资。」他的表情充满无奈。「我是觉得你钱存在银行太可惜,不如拿出来做别的事,会比较有赚头。」 受世界景气低迷波及,现在银行存款利息低到令人垂泪,就算是天天看存款簿,也不会令人愉快。 「嗯……」她果真认真思考。「你说得也有理,银行现在的利率很低,是有些不划算。」无论是活存或是定存,都只有 %左右,就算存个一千万,也只有十万块的利息,更何况她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所以喽!」他分析。「我要是你的话,我会拿一些钱去买股票。剩下的部分,看是要投资公债,或是投入海外基金。期货我是比较不建议,因为风险性太高,不适合你脆弱的心脏。当然还需要保留一部分现金,留作周转之用。如此多重管道投资下来,我保证你的净益会比你现在拥有的钱多出一倍,搞不好更多也不一定。」 不愧是理财大师,一套计划说下来几近天衣无缝,还顺带消遣了一下贺丝缕,说她心脏不强。 好吧,贺丝缕承认。 在金钱方面,她的心脏的确没有他的坚强。没办法,她保守习惯了。不过,依照目前的情势,或许该是改变的时候。 「就听你的。」贺丝缕痛下决心。「我决定听你的话,把银行里面的存款拿一部分出来投资。」 「你终于想通了。」葛雷没想到这次她这么好说话,欣喜之余同时觉得安慰,总算没有浪费口水。 「而且我决定全权委任由你来处理,你可得帮我好好规划一下投资计划哦!」 贺丝缕不但决定把钱拿出来投资,还指定葛雷做她的投资顾问,此举让葛雷当场愣住,久久不能回神。 他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当初的原意只是想帮她赚更多的钱,如此而已。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她被他痴呆的表情惹怒,攒起秀眉。「我说要全权委由你帮我投资,你到底愿不愿意——」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他忽然伸出手,紧紧抱住她。「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愿意让我插手介入你的生活,一时间无法相信,反应不过来罢了。」 说他太傻或太激动都行。他就是无法相信,她竟然会提议由他来管理她的资产,这等于是间接地告诉他:「她信任他。」 她信任他。 这四个字有如最甜美的果实,在他唇齿间发酵。他反覆咀嚼这四个字,越嚼越尝得出香甜,只见贺丝缕抬起头,挑眉笑骂他。 「傻瓜,你是我唯一认识的理财专家,我不信任你,还能信任谁?」 或许这便是她一贯表达感情的方式,总是不给人正面回答。但他不在乎,因为即使她不正面开口,他也知道她想讲什么。 「你信任我。」他代替她把想说的话讲出口,笑容像孩童一般灿烂。 「随便你说。」她拉下他的头吻他,勉强算是附议他的说词,让他好生快乐。 他们又做了一次爱,之后贺丝缕因为太疲倦而睡着。葛雷温柔的为她盖上被子,起身拿了一条大毛巾围住下半身,下床倒酒。 就在他倒酒的时候,床头上的行动电话突然震动。他皱眉走近床头将电话拿起来,尽可能轻声的按下通话钮,走到房间的另一头与对方交谈。 「雅各。」他不必问对方的姓名,就知道来电者是谁,对方也给他确切答案。 「葛雷少爷。」雅各苍老的声音略显迟疑,葛雷立刻知道有麻烦了。 「说吧,有什么事?」无须任何赘言,葛雷只想知道真相。 「贺小姐在身边吗?」雅各问。 「她在睡觉。」葛雷点头,想办法把电话拿远一点,以免吵到贺丝缕。 「唉……」雅各似乎不知从哪儿说起,只得叹气。 葛雷始终耐着性子等他开口,无论他想说的是何事,他都有心理准备,也有信心面对。 「卢迪将军已经找到你了。」雅各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我方的情报显示,他的手下已追踪到格拉那达,极有可能在这一、两天内行动。」绑架他。 「这点我早有心理准备,你不必担心。」从他担负这项任务开始,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亦不觉得意外。 「葛雷少爷……」 「别难过,雅各。」他反倒回头安慰王室的总管。「事情或许没有你想像的糟,别忘了我的运气一向比别人好,也许能够逃过这一劫也说不定。」 「是啊,葛雷少爷。」雅各闻言莞尔。「你的运气一向比别人好。」也比别人来得坚强。 「所以你应该相信我一定会度过这个难关。」他极有自信的说道,试图说服雅各不要为他担心,雅各只得苦笑。 …… 「雅各,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即使葛雷一再地告诉自己,他一定没有问题,有些意外却不得不防。 「请说,葛雷少爷。」 「我要你答应我,就算我真的被捉了,也不能拿王冠和权杖和对方交换,更不能让我的身分曝光。」 「但是葛雷少爷——」 「我宁愿牺牲。」他平静地阻断雅各到口的惊呼。「我宁可牺牲自己,也不能让王室蒙羞,你知道我的存在会对王室造成多大的伤害。」 葛雷坚决不曝光,不仅是因为王室的面子,同时也怕成为对方威胁王室的藉口,雅各心知肚明这一点,亦无从反驳。 「答应我,雅各。」他说服总管。「万一我真的被捉,就让我自己处理我的生命,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在葛雷三十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能够决定自己的去留。既然他的出生由不得他,就让他决定自己死亡的方式吧!这是他唯一的恳求。 「……我答应你,葛雷少爷。」雅各难过的承诺。「无论如何,我都会守住你的身分,不让你为难。」 「谢谢你,雅各,谢谢你通知我。」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通电话,以后难有机会。 「不客气,葛雷少爷。我只愿上天保佑你,度过这一劫。」 对于形同父子的两人来说,最后的道别显得如此伤心,因此葛雷只得匆匆挂上电话,以免他眼眶中的泪,真的滴下来。 该死,他变脆弱了。 仰头挥去眼角上的泪,葛雷将视线转向正值熟睡中的贺丝缕,她安详的睡容看起来有些天真,完全无防备。 他走近她睡的那头,低头给她一吻,然后走到窗前,漫无目标地凝视窗外。 好烦,到饭店顶楼的花园走走吧! 心浮气躁的葛雷,当下拿起衬衫,再套上一条长裤,拿起房间的钥匙,小心翼翼的开门、关门,便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电梯的速度不算慢,没几秒钟后,就到达顶楼的开放式花园。由于夜已深,花园内罕无人烟,只有几个穿着制服的侍者走来走去,感觉上颇为清爽。 「晚安,先生。」侍者们极有礼貌的跟他打招呼,他点点头,和他们擦身而过。这个时候他并不觉得这些侍者有什么异样,只觉得饭店的训练有素,侍者的礼貌大多不错。 「请问您是葛雷·巴塞先生吗?」而后其中一位侍者,趋前询问他的身分,他发现大事不妙,这个侍者可能是敌人。 卢迪将军已经找到你了。 耳边响起雅各适才给予的警告,葛雷回过身就跑,却已经来不及。 「打昏他,快!」 敌人不只一个,所有的侍者都是。 葛雷尚未能回神,眼前即传来一阵黑暗,他接着昏过去。 炽热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片,照进饭店的大床,悄悄地爬上贺丝缕的脸颊。她嘤咛了一声,将头转向另一侧躲避阳光,右手自然而然的摸往葛雷的方向。她原本以为会摸到葛雷温暖的身躯,未料却摸到冰冷的床单,她连忙睁开眼。 葛雷呢?他怎么不见了,人到哪里去了? 贺丝缕裹着床单,一边下床,一边纳闷葛雷的去处,这个时候电话却响了。 她有些迟疑地接起饭店柜台转进来的电话,小心的应声,深怕给敌人可乘之机。 「贺小姐,我是西班牙王室的总管,名字叫雅各,现正在你的门口。」 来电者身分出人意表,她当场愣在原地。 「喂,贺小姐,你还在听吗?」雅各着急的问。 「我还在。」她回过神来回答。「等我一下,我马上开门。」 急忙放下手中的话筒,贺丝缕以最快的速度着衣,迅速武装自己。 「让你久等了。」贺丝缕开门让老人进房间,相对于她的冷静,老人的表情显得有些惊慌,声音也格外苍老。 「贺小姐,葛雷少爷被绑架了,现在正在卢迪将军的手里。」 他们双方还没能来得及互相介绍,雅各劈头就带给她这个不幸的消息,她十分惊讶。 「葛雷被绑架了?」她困惑地注视葛雷空出来的床位。「怎么可能?昨天他还睡在那里……」 「他是在顶楼花园被绑架的,贺小姐。」雅各解释。「我猜他大概是因为睡不着,所以才想到去顶楼散步,因此而掉入敌人的陷阱。」 「但是昨天他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会……」怎么会想到去顶楼花园散步? 「都是因为我的关系。」雅各疲惫的语调中有深深的自责。「这一切是我的错,要不是因为我打那通电话,他也不会心情不好,更不会到顶楼去散步。」 「你昨天曾打电话来?」她怎么都不知道? 「嗯,在你睡着了以后。」雅各点头。「我打电话通知葛雷少爷,说卢迪将军已经找到他了,叫他要小心。」 在她睡着了以后,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葛雷为什么不叫醒她呢? 「你为什么知道这件事?」不要慌,镇定下来。慌张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害死葛雷而已;她告诉自己。 「因为今天早上卢迪将军打电话给我,说葛雷在他手上,怎么拷问都不肯说出王冠和权杖的下落。他没有办法,便打电话来叫我拿王冠和权杖去跟他交换,否则就要对他不利。」 听起来就像恐怖份子惯用的手段,她一点都不意外,唯一让她吃惊的是事件中的男主角换成了葛雷,她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你会拿王冠和权杖去跟他交换吗?」她问雅各。百分之百确定他一定知道王冠及权杖的下落,他是葛雷最亲近的人,葛雷一定会告诉他。 第十八章 霎时,只见老总管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难色,颤巍巍的摇头。 「我情愿用我的生命换取葛雷少爷的安全,但却不能拿王室的利益去交换,这点请你谅解。」他恳求贺丝缕明白他的立场。「再说,就算我愿意这么做,葛雷少爷也不会同意。昨天晚上他还特别嘱咐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的身分曝光,也不能拿王冠和权杖去跟对方交换,一定要保护王室。」 换句话说,他豁出去了。他对王室的爱,远远超过一切,甚至是自己对家的渴望。 傻瓜! 她在心里骂葛雷。 他就不怕她伤心、不怕她崩溃,执意要完成一个根本不属于他的使命?他的未来应该是跟她绑在一起才对。 她一定要救他。 「他要保护王室,我要保护他。」一旦下定决心之后,贺丝缕的眼神比谁都坚决。「我不管他欠王室多少人情,但我是他的保镳,绝不容许自己亲眼看着他死,你懂吗?」 「我懂,所以我才来找你。」老人的眼中有明显的赞赏。「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更好的方法可以救葛雷少爷,可以让他平安脱困。」 「方法是有,但还需要你配合才行。」她已经想到一个办法。 「请说。」只要能救葛雷少爷,要他做什么都行。 「你知道王冠和权杖的样子吧?」 「知道。」 「重新复制一模一样的王冠和权杖,然后打电话给卢迪将军,我们就用这两样东西去把葛雷换回来。」对方老掉牙,他们也没有什么创意,扯平。 「你是说……要骗他们?」雅各没想到会是这等计策,稍稍愣住。 「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方法。」贺丝缕烦躁的点头。「既然你不愿把真正的王冠和权杖交出来,我们只好用假的去骗他们,换取葛雷的性命。」 「但是万一被他们识破东西是假的,我怕后果会不堪设想。」雅各忧心忡忡。 「所以我们才要争取时间。」贺丝缕早就想到这一点。「我要你事先准备一辆车子,等到对方释放葛雷的时候,迅速带他离开现场,我开另外一辆车子在你们后面善后。」 这计划听起来是不错,但就怕其中有变。尤其卢迪又是十分狡猾的人物,怕不能瞒他这么久,到时候葛雷少爷岂不是更危险? 「好吧,就听你的。」虽不安,也只能撑着头皮硬上了。「我现在立刻回去找人制作王冠和权杖。若有进一步消息,我会打电话通知你,我们随时保持连络。」 雅各礼貌性的和贺丝缕握手后,随即离开饭店。贺丝缕除了等待,什么也不能做,只能不断上靶场练习射击,以期当日能靠着她准确的射击,救出她最心爱的人。 三天以后,雅各终于给她电话。告诉她,他和卢迪将军约在一处断崖边交换葛雷,并向她保证一切就绪,要她放心前往。 带着一颗忐忑的心,贺丝缕依约前往他们约定的地点,果然看见雅各已安排好一切,只等对方现身。 她熄掉引擎,将车停在一处隐密的地点,暗中观察不远处的动静。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对方像永远不会出现似的迟迟不肯现身。贺丝缕心急如焚的等在车中,心情开始浮躁,深怕对方临时改变主意,那他们就别玩了。 所幸,对方准时出现,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尽可能冷静地看着对方将葛雷从车子里押出来,发觉他的状况很糟,不但浑身是伤,连眼睛都被打肿了,看得她好心疼。 瞬间贺丝缕真想冲下车,给那个姓卢迪的孬种一颗子弹尝尝,但碍于整个计划,她只得克制住自己的脾气,不当场发作。 由于雅各已经在自己的身上装了窃听器,所以她能听见他和卢迪将军的对话。对方正问候他近况,并问他有没有依约将王冠和权杖带来,雅各点头说有。 「我把你要的东西都带来了。」 她听见雅各如此告诉卢迪将军,她马上拿起望远镜,看他什么反应。 「很好,老头。」卢迪满意的看着雅各手上的黑色箱子,里面装着假王冠及权杖。「我还以为你会耍赖,没想到你真的拿它们来换了。」 「我不会拿葛雷少爷的性命开玩笑。」雅各严肃的驳斥对方。「何况国王也不愿意见到葛雷少爷受到任何一点伤害,我们当然会依约前来。」 「真令人感动。」闻言,卢迪不屑的奸笑。「仅仅一个私生子,都能够价值一顶王冠和一根权杖,王室还真是慷慨。」 听到这儿,贺丝缕又产生一股打人的冲动,未料葛雷却在这个时候冲出来。 「不准把王冠和权杖给他!」他生气地看着雅各,激动的喊叫。「我不是交代过你,无论如何都不能交出王冠和权杖,你为何不听为何还将它们带到这里来」 「葛雷少爷……」 「闭嘴!」 两道不一样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外带一记闷棍。 「请住手!」雅各厉声地警告卢迪,不准打葛雷,否则就得不到他要的东西。 「把箱子拿给我,快!」卢迪懒得理会葛雷,决定尽快拿到东西才是上策。 「不行。」雅各坚持。「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我要看见葛雷少爷平安的到我这边,我才把箱子给你,不然别想。」 雅各在说这话的同时,极为巧妙的用眼神向葛雷示意,他们另有计划。葛雷会意后,果真安静下来,静待事情的发展。 「唔……」卢迪沈下眼考虑。「好吧!反正四周都是我的人,谅你们也不敢耍诈,就先让人过去。」 卢迪的算盘打得精,认为王室根本不会插手这件事,更不可能大张旗鼓的派警察埋伏在附近,因此放心将葛雷释放。 「就算你得到这些东西,全国的老百姓也不会服从你的。」雅各交过了箱子以后警告道,对方充耳不闻。 「无所谓,只要拥有了这两样东西,我就有办法叫全国的老百姓都听从我的统治——该死!这些东西是假的,你们骗我!」 卢迪比他们想像中更快发现他们交给他的东西是赝品,事发的当时雅各和葛雷正坐上车,发动引擎。 「糟糕,他发现了!」 「糟糕,他发现了!」 贺丝缕和雅各同时喊出这句话,不同的是她忙着发动,而他忙着发愣。 「我要把葛雷的身世公诸于世!」 卢迪气愤的大叫。 「我要西班牙的全国人民,都知道他们敬爱的国王做了什么对不起祖先的事,我要教王室蒙羞!」 收养孤儿,原本是一件高尚的行为。可在注重血统的王室,葛雷的出生却成了一项耻辱,这让从小到大都受王室照顾的葛雷无法忍受,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利用他威胁王室。 因此,他当下做了一件令所有人吃惊的事。他将雅各推下车,重重地关上车门,一个人将车驶向断崖。 「葛雷少爷!」 雅各跌倒在地,眼睁睁的看着葛雷扬长而去,却无法做些什么。 「不,葛雷!」 而贺丝缕也一样,她开车的速度再快,也追不上他的车速,亲眼看着他在她面前坠落断崖。 我要让一切结束,不再因为我的存在而产生困扰。 她彷佛能听见他在推下雅各之前的自言自语,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刺痛她。 我不要再因为我的出生……不要再因为我的存在…… 「不,葛雷!」 她痛苦的呼喊。 「不!」 他们都是相同的人。同样不幸的出生,同样寂寞的灵魂,是命运让他们在这个世间相遇,分享所有的对和错,找到彼此。 我想要有个家。 她想起他一再重复的话。 我想要生很多的孩子。 他想要很多很多的小孩,围着他玩,围着他叫爸爸,而这个梦想只有她能给他,她却迟迟到今天才发现。 她也想……要一个家。 她也想生许多小孩,和他组成一个家庭。 她想要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看夕阳;想要陪着孩子在公园里面玩耍。他们一定会很疼小孩,给他们全部的爱,因为他们都有一个不幸的童年,不希望他们的孩子在没有爱的环境下长大…… 她也想要一个家,好想好想! 「可恶,葛雷这混帐居然自我了断,我得重新再想办法夺权……」 耳边传来卢迪可恶的诅咒声,但她已经不在乎。 「菲丝尔服装公司」的春装发表会上,挤满了前来下单的人。呈现t字型的伸展台上一片衣香鬓影,处处是惊奇。 有监于这几年流行民族风,「菲丝尔服装公司」不但在这次的发表会上,大胆采用民族风的设计,就连舞台布置,也充满了强烈的异国色彩,教人一阵眼花撩乱。 这次采用的是西班牙风。作风一向大胆、前卫的「菲丝尔服装公司」,在来年的阳光尚未照耀之前,即在寒风中发表明年春季的新作,而且还请到西班牙最著名的斗牛来为整个发表会增添更多的看头,更凸显其用心。 当然他们不是真的把西班牙的斗牛搬来,而是制作了不少看板,分布在场内,让整个会场看起来就像是斗牛场,被群牛围观。 有了一大群牛,接下来免不了要有剑及红布。这些道具当然握在模特儿的手上,事实上,设计师规定他们每个人都得拿这两样东西才可以出场,这让贺丝缕很不耐烦。 离葛雷坠崖后已过了半年。这半年中,她什么事都不做,什么case都不想接,就连s也拿她没辙,频频说要开除她,她也说yes。 好不容易,她想开了。想找个服装秀玩玩,偏偏又遇见变态设计师,安排他们大冷天穿着单薄的衣服,拿着红布和剑耍猴戏,差点没把她气出毛病。 「reba,快要轮到你喽,你准备一下。」 助理人员通知她,即将轮到她上场。她这才收起不悦的表情,换上一张亮丽的脸,等待出场。 在音乐的指引下,她缓缓走上伸展台,婀娜多姿的身影,招来不少钦羡的目光,她一律视而不见。 由于这次他们展出的主题是西班牙,所以设计师特地在模特儿身上下功夫,找来许多外国籍的男性模特儿共同走秀,分配成一组一组。 刚开始的时候,贺丝缕还没发现她身边的男模特儿是谁,反正老外在她的眼里都一个样儿,没有人特别耀眼。等到她照着剧本转过身,对男模特儿微笑的时候,才发现她原来的搭档不见了,被某个人掉包。 「你……」她有一瞬间说不出话,跟原先模特儿掉包的人居然是葛雷! 「是我,葛雷。」他主动报出大名。「我也来客串模特儿了。」 这时他们已走到伸展台的尾端,他们只好各自转圈,左右摇晃一下后又回到原地,两人继续对话。 「你没死?」她很想扬高音调,只可惜情势不由人,不容许她发威。 「对,我没死。」他笑着点头。「本来我也以为我必死无疑,谁知道老天爷怜悯我,在我掉下悬崖之前,及时伸出一只手接住我,让我有命活到现在向你解释。」 「你的意思是……你被上帝救了?」这是什么鬼理论? 「不,应该说是圣母才对。」他信奉的是天主教,别弄错。「圣母觉得我可怜,在断崖的山壁中安排了一根粗树枝将我勾住,我因而大难不死,逃过一劫。」 葛雷这一段话说完,他们刚好也走到展示台后端,两人又各自转了一圈后下台,到后台换上另一套衣服,接着又一次出场。 「你既然没死,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来找我?」贺丝缕对台下的观众微微一笑,心中的怨气却相对加深,完全反应在她握紧的剑把上。 「没办法,事情总得有个了结。」看着她紧握的拳头,葛雷心惊胆跳的解释。「为了让类似卢迪将军的事情不再出现,我要雅各将计就计,公布我已经死亡的消息,让所有怀抱着这类阴谋的人死心。」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葛雷·巴塞这个人喽?」贺丝缕总算听懂他的故事。 「对,现在我有一个新的名字,叫做荷西·马罗,你喜欢吗?」他反问。 「听起来就像痞子的名字。」她皱眉,不怎么喜欢葛雷这个新姓名。 「但它还是花了我半年的时间。」他咧嘴一笑。「我等了足足半年才拿到新护照、新的信用卡,才能到台湾来找你。」毕竟要取得一个新身分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像他又要从头来过,更是件大工程,花个一年半载是免不了的。 听起来十分合情合理,但她为了他伤心大半年,半年中都没有收入,这笔帐当然要跟他算。 「我为你伤心了半年。」她扬高下巴,坚决讨回公道。 「我知道。」要不然他干么特地跑来跟她赔罪。 「所以我一定要报复,你害我伤心这么久。」连本带利一起讨回来。 「好啊!」他还挺爽快的。「报复就报复,反正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喂,你干么拿剑刺我?我又不是牛!」 葛雷侧身躲避贺丝缕探过来的剑,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到了斗牛现场,演出一场活生生的人牛大战。 「谁叫你要让我伤心!」她不客气的刺他,管他怎么抗议。「你应该庆幸这次我身上没有枪,不然我一定在你身上射出一个大洞。」光用假剑戳他已经算客气了,还嫌? 「这……」也对啦!若不是她今天正好走秀,否则光凭她动不动就掏枪的个性,他恐怕早已中弹身亡。 「别跑!」贺丝缕打定主意绝不饶过他。 「哇!」看来他不逃命不行了,赶快下台。 一场好好的服装秀就这么告吹。设计师气得当场昏倒,闹场的人却早已手牵手,穿着设计师的衣服逃亡去也。 尾声 s的电脑萤幕上,正闪烁着一行黄色的文字,发自西班牙某一个角落。 讯息的内容如下: 即日起退出玫瑰园。 编注: 关于紫玫瑰江水悠的爱情故事,请看采花系列《冷情玫瑰》。 关于蓝玫瑰富青波的爱情故事,请看采花系列《纵情玫瑰》。 关于红玫瑰韩宁儿的爱情故事,请看采花系列《激情玫瑰》。 关于白玫瑰方藤萝的爱情故事,请看采花系列《柔情玫瑰》。 【玫瑰园】系列已全部结束,敬请期待二○○四年方情浓最新系列作【恶棍俱乐部】。 代后记 编编 情浓小注:胡安·卡洛斯确为现今西班牙国王,但除此之外,书里面的一切人物以及内容都是虚拟的,仅为注记。 《炽情玫瑰》的场景拉到了美丽的西班牙,据编编的了解,情浓可是花了很多时间找资料,才设计出这个浪漫的故事,希望大家喜欢。 虽然情浓忙于工作,很少在后记中和读者聊天,但读者们在网站上的意见,编编都会代为告知情浓,情浓很高兴读者们如此关心她,也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她的作品,她会勇于接受各方意见,并努力写出更好看的书宝宝以酬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