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搞神秘》 楔子 窗外阴雨霏霏,高桥里绪坐在靠窗的雅座上,静静地看着寂寥的街景。 因为外面下雨,餐厅里多了许多客人。 但她听不见其它人的声音,只听见音响传来纳京高那低哑慵懒的嗓音,唱着她熟悉且喜欢的名曲—— unforgettable(永志难忘)。 永志难忘。每个人的生命中一定都有自己难以忘怀的人或事吧?就像她,她的记忆中永远有着某人的位置。 两年来,她努力的想忘记,可是关于他的一切就像是走进草丛里不小心沾上的鬼针草,不管怎么跺脚都甩脱不掉,尤其是在这种阴雨霏霏的天气。 是的,他离开的那个下午就是这种该死的鬼天气。 他什么都没带,只对她说一句“我出去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以为他外出后出了意外,于是疯了似的到处找他,但当她从他工作的地方得知他已离职后,才恍然明白他的不告而别是计画中的事。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歌舞伎町,当时她被两个流氓缠住,无法脱身,而他犹如解救公主的骑士般现身,击退了两名恶棍。之后,她为了感谢他而请他吃饭,他为了回礼又再请她吃饭……他们像是两块磁石般,被对方深深吸引着。 交往不多久的一个晚上,他来到她住的地方为她做了一顿晚餐。当她吃得津津有味并盛赞他厨艺了得之时,他说了句—— “住在一起吧,我可以每天帮你准备晚餐。” 她不是个轻浮草率的女人,也从没有过跟男人同居的经验,可不知是鬼迷心窍还是怎的,她竟迫不及待的答应了他。 现在想来,那真是这段孽缘的开始。 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以为他会是她今生唯一的男人。他们情炽爱浓,直到他要离开的前一晚,还缠绵了大半夜。她一直认为时候到了他们就会结婚,携手共度往后的人生,岂知他竟一声不吭的走了,从此再也没出现过。 “里绪?里绪?” “什么?”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彩子瞪大双眼,有点生气的看着恍然回神的她。 “呃……你刚刚说什么?”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道。 “我说上次介绍给你认识的那位秋田先生想约你见面啦。”彩子说。 里绪微皱眉头,露出为难的表情,“不要啦,我对他又没那个意思。” “你不是说对他印象不差?” “觉得他不错和想跟他进一步交往,是两件事吧?” “他可是在『大和光电』工作的高阶主管,有房有车又有钱,你到底是哪里不满意?”彩子气恼的看着她,“要不是我已经死会,这种a级品才轮不到你咧。” 里绪一笑,“你别瞎忙了,我没那种心情。” 彩子轻哼一声,“你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 “什么啊?” 彩子直视着她笃定的道:“你还在等他回来,对不对?” 她一震,轻蹙着眉头,露出一丝苦笑,“哪有?” “哪没有?”彩子生气了,“梅泽那家伙除了长相好、体格赞之外,没有一样能跟我介绍给你认识的对象相比,你真是的……” “彩子。”不想听好友继续念经,里绪打断了她,“现阶段的我真的没心情去想那件事。”在彩子眼里,他是个一无是处、一无可取的男人,但他的好,只有里绪自己知道,就算他离开了她,仍改变不了某些事实。 彩子眉心一拧,懊恼又无奈的斜瞪她一眼。 “你到底眷恋他什么?”她没好气地说着,“他是个工作不稳定的建筑工人,供了房子就养不活妻小,养活妻小又供不了房子,你活生生跟他耗了两年青春已经够蠢,现在他都离开你两年了,你还—— ” “我的天啊!”里绪摀住耳朵,讨饶地说:“大小姐,我拜托你别再碎碎念了,就跟你说不是因为他。” “那你为什么还住在原来的地方?你分明还在等他。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全都看在眼里,你……” “妈呀—— ”阻止不了彩子连珠炮的攻击,里绪只能发出几近崩溃的哀嚎。 第一章 躺在床上,里绪张着一双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彩子今天说了那些话的关系,她竟然失眠了。 她还眷恋着他吗?明明可以租更好房子的她,至今还住在这里,是因为潜意识里还存着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希冀吗? 那种已经要离开她了,却还在缠绵悱恻之际在她耳边说“我爱你”的男人,有什么好眷恋的?她恨他都来不及了,还爱他什么? 她会一直住在这里,只是因为她打从大学时期就住这,不想离开罢了,才不是因为想等他回来。 她这两年来一直保持单身,更不是因为无法再跟其它男人交往,而是想全心冲刺事业。她已经忘了他,就算他再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动摇的…… “唉!”她轻叹一口气,在翻过身,看见两年来被她搁在墙角的那只箱子时,所有借口全都被推翻了。 是的,她还忘不了他—— 梅泽征也。 她想念他看搞笑节目时发出的夸张笑声、想念他每天帮她准备的早晚餐、想念他躲在阳台抽烟的身影、想念他枕在她颈下的臂膀、想念他让她脑子都彷佛要融化似的吻、想念他在屋子里走动的声音、想念他微带杀气,却总温柔看着她的眼神…… 她从没忘记他的好,以及他是如何的宠爱她—— 即使她努力过要忘记。 两年了,他到底身在何方?如今枕着他胳臂安睡的女人是谁? 不自觉地,她流下眼泪,吸了吸鼻子,她不甘心的抹去泪水,暗自下了第n次“明天就丢掉他的东西”的决定。 台场,东海商事。 “还不走?” 下班时间已过了一个多小时,里绪仍坐在位置上检查下半年度的进出口报表。探进头来跟她说话的是营业一课负责欧洲业务的奥田博史,东大毕业的他,同时也是下任课长呼声最高的热门人选。 “我还有些东西要看……”回答他的时候,她的眼睛仍盯着电脑萤幕。 现在的她虽是营业二课副课长,但却与课长之职无缘,因为她上头有个皇亲国戚的万年课长,就算她表现再优异、能力再强,也暂时无法再往上爬。 不过以女性来说,能在重男轻女的东海商事里坐上管理职位已属不易,尤其她才刚满三十岁。喔,她几乎要忘了自己“已经”三十岁了。 “我等你。”奥田博史走了进来。 “咦?”终于,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为什么?” 他蹙眉苦笑,“你总算抬头看我了。” “你等我做什么?” “你还没吃饭吧?”奥田博史拉了把椅子在她桌旁坐下,“我知道有一家不错的餐厅,我请客。” 里绪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客套的一笑。“你还是自己去吃吧,我不晓得还要多久。” “我等。”他态度坚持的说。 她露出苦恼的表情,讨饶的看着他,“奥田,别为难我了。” “我约了你一年,什么时候你才愿意答应我呢?” 她受不了地笑叹一声,“公司里多的是『哈』你的年轻美眉,你何苦把大好时光浪费在我这个三十岁的欧巴桑身上?” “欧巴桑?”奥田博史忍不住笑出声音来,“小姐,你干么把所有三十岁的女性都拖下水?” “我说真的……”里绪定睛注视着他,“我不是你所期待的那种女人。” 他双眼直视着她,“你说错了。应该是,我不是你所期待的那种男人吧?” “你很优秀。” “但不是你要的。”他轻声一叹,“高桥,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男人?” 当他这么问时,她脑海里出现的是梅泽征也的身影及脸庞。 她曾深爱着、如今仍忘不了的他,有着一张线条粗犷、英气逼人的脸庞。他的眉毛浓密有型,眼眸有着教人无法忽视的侵略性,嘴唇饱满又性感。 他有个宽大的肩膀以及厚实的胸膛,还有劳动者的精实体魄及健康肤色;打起架来像凶猛敏捷的豹子,却会温柔和善的扶老太太过马路。 他爱她的方式很激情,在她耳边说话时却轻柔如徐徐微风…… “你心里已经有那个男人了?”奥田博史注视着她,问道。 她回过神,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否认。 他深呼吸一口气,接着重重一叹。“他不在你身边吧?不然的话,你不会把全部心力投注在工作上。” 她坦然一笑,“你还真是观察入微。” “他离开你?还是你离开他?” “不重要了。”她一脸往事不要再提的表情。 “既然他已经不在你身边,你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里绪注视着他,眼神既无奈又抱歉,“奥田,我—— ” “至少告诉我你会考虑。”他打断她,“你总不能因为他就独身一辈子吧?” 独身一辈子?她倒没认真想过这件事,唯一可确定的是,在征也不告而别两年后的今天,她的心仍是容不下任何人,即便是优秀又“可口”的奥田博史。 虽然她可以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却不想太伤同事间的感情,于是,她给了他想听的答案。 “好的,我会考虑。” 晚上十点半,里绪返回位于三鹰的租屋处。 那是一栋屋龄二十年、楼高三层的出租公寓,她从大学时期租赁至今。房子是旧了点,但隔音效果及居住品质都还算不赖。 公寓离最近的车站只要十分钟路程,两站之外还有综合百货、衣食住行都非常便利的吉祥寺,以及约会圣地井之头公园。 从前她跟征也同居时,也常常到公园散步……唉,不该想起的人,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上了楼,她来到二楼的最边间,这是她住了好多年的地方,也曾经是她跟他的爱巢。一厅一卫,加上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厨房,以及别人没有的大阳台。 拿出钥匙打开门,发现客厅的灯亮着,她愣了一下,努力回想今天出门前自己是否忘了关灯。而就在她回想之时,又听见房间传来细微的声响。 小偷? 脑海中闪过这两个字的同时,她背脊也跟着一凉。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她还不曾听谁家遭过小偷,难道她将成为第一个遭小偷光顾的住户? 可恶,是哪个小偷这么不长眼,居然敢跑到她的屋里偷窃?她的心被偷走已经够惨了,现在居然还有人要偷她的东西? 一股怒火油然而生,她暗暗下了一个危险的决定,小心翼翼且不发出声响的从手提包里拿出每天都带在身上的防狼喷雾剂,然后踮着脚尖,慢慢的、悄悄的朝卧室走去。 当她走到房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与她迎面撞上—— “啊!”她惊声尖叫,反射性地就朝入侵者的脸狂喷防狼喷雾剂。 “该死!”入侵者一把抓住她的手,沉声咒骂。 听见那声音,她突然冷静下来。 她木然地看着那双手摀脸、痛苦地蹲在地上的男人,脑袋有几秒钟的空白。 这熟悉的声音是来自她以为的那个人吗?就是即使她昏迷不醒,相信也会在听见时即刻惊醒的声音?老天,是失踪了两年的征也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站起身,熟门熟路的往浴室跑。 她跟了上去,看见他把整个头栽在洗脸盆里泡着水。她发不出声音,只是像见鬼似的呆看着他。 他扭开水龙头,不断往脸上泼水的同时,嘴巴还碎念着,“你想弄瞎我吗?该死!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你……” 是他,这是他的声音,是他说话的语气,他真的回来了! 像是沉寂已久的火山终于喷发般,她一个箭步上前,狠狠地朝他背上搥了一下。 “干么?”征也猛地打直背脊,不痛不痒的看着她。 里绪惊愕的瞪着眼,无法置信的瞅着他。她想说话,但却发不出声音来,喉咙像被填满了海滩的沙,又热又痛。 抡起拳头,她再度歇斯底里的朝他乱搥乱打,她骂不出一字半句,眼泪却已先飙出眼眶。 像是知道她需要发泄,他文风不动的站着,如炽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她。 不知打了多久,也不知打了几下,她才彷佛电力耗尽般的慢慢没了力气,然后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征也蹲了下来,看着泪流满面的她,眼底是一抹深浓的爱意及歉意。 “我回来了。”他说。 里绪抬起泪汪汪的眼,愤恨地瞪着他,发丝凌乱沾黏在她泪湿的脸上,让她看来有点狼狈,可他看着她的眼神,却有如她是全世界最美的女神。 伸出手,他捧住她的脸庞,像是渴盼甘霖的沙漠旅人般迅速攫住她的唇。 她不甘心的想推开他,但更让她不甘心的是,当他吻上她时,她的脑子不由得一阵发麻,想起的竟是过往的缠绵及温存。 她气极了,毫不客气的把手一挥,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 梅泽征也从小到大因为打架捱过不少拳头,但巴掌……却不曾捱过。 被打巴掌对一个男人来说,比捱了拳头还教人懊恼及感到羞辱,然而因为是她—— 他最爱的女人,因此他并不生气。再说,他也没有生气的立场及资格,因为两年前他是以那种令人难以接受的方式离开她。 看她哭得泪眼婆娑,老实说他心疼极了,如果捱她巴掌能令她舒服些,他愿意捱上十个、一百个。 “气消了吗?”他直视着她,“如果还没,再多打几下。” 听见他这么说,她的怒气并没有稍稍平息,反倒像火上添油般越烧越烈,她恶狠狠地瞪着他,再赏了他一巴掌。 征地霎时觉得眼冒金星,脸颊也热辣辣的,可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她,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他的平静让里绪更觉气恼,在这样的他面前,她的反应只泄露了自己对他的在乎。而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在乎。 “你快滚!”她强打起精神赶人,强悍得像只母狮。 “不,我不走了。有你的地方就是我想回来的地方。” “你说什么 ”她难以置信又怒不可遏的瞪着他。 有她的地方就是他想回来的地方 他当她是疯子还是傻子,会再相信他?两年前他不告而别,现在居然敢厚颜无耻的站在她面前说这种话? “你这该死的家伙!”里绪跳了起来,转身就往卧室而去。 征也跟了上去,但才到卧室门口,就被她扔出来的箱子挡住去路。 “带着你的东西给我滚出去!”她怒视着他,而且伸出手,“把大门钥匙还我。”她知道他能不破坏门锁的登堂入室,全因他还握有这房子的钥匙。 “我不打算走。这次回来,我绝对不会再走了。” “去死啦你!”里绪气得大叫,“你爱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是开旅馆的吗?” 他看着她,不发一语,然后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眉毛微挑,视线由上往下的睇着她。 “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他眼底带着一丝狡黠,“你还住在这里、门锁没换,我的东西也留着……你还在等我吧?” “什……”她陡然瞪大眼睛,羞恼的看着他。 他扫视四周一圈,再将目光移回到她脸上。 第二章 “两年了,这屋里没有其它男人来过的迹象,更没有其它男人的气息……”他撇唇一笑,坏得可恶,“承认吧,你跟我一样还爱着对方。” 爱?拍拍屁股一句话都没说就跑了的他,竟还好意思跟她说爱? “你在作什么白日梦?你以为我会等你吗?”她气愤地瞪着他。 迎上她的目光,他微怔,露出怀疑的表情。“你的意思是……你有男人了?” “难道我该等一个可恶的男人吗?” 他浓眉一皱,“我不是故意离开你的。” “你连工作都辞了,还说不是故意?” “我是为了你才不告而别。” “什么?”为了她才不告而别?这又是什么鬼话?他难道不知道他那样离开她,有多伤她的心?“是你疯了还是我傻了?”她气结不已,“你是为了我才不得不离开?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 征也神情一凝,表情严肃,“我不能说,也不想说。” “所以你根本是在说废话。”她冷哼一记。 “关于我离开的原因,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见他说得一脸认真,她还真的快被他给唬住了,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 “你最好赶快离开,不然我马上报警。”她语带警告开口。 “我爱你,到现在都没变过,你可以生我的气,但不能怀疑我对你的感情。”他的语气及态度都非常坚定且强势。 看见他深邃却澄净的眼神,里绪不禁心神一震。 他对她的爱从没变过?老天,为什么她居然想相信他的鬼话连篇? 不,她不能再被他迷惑,他是一个曾经不告而别的负心汉,天晓得他会不会再犯? “谢谢你还爱我,但是我不爱你了。” 她的话令他感到沮丧懊恼,“因为你有了其它男人?” “没错。”她对他撒了谎,“他是我公司同事,人品端正、前途无量,长得也很体面。” 听完她的话,征也沉默了两秒钟,然后一脸正经的问:“但是他那方面的表现一定没我强吧?” 里绪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愣了一下,等她意识到他说的“那方面”是什么,脸蛋瞬间发热潮红。 “混蛋!”她羞恼的又朝他一阵乱打,“快给我滚!” “我没地方去。”他说。 “关我什么事?”没地方去所以就来缠着她,他真当她是开旅馆的? 喔,不,如果她真是开旅馆的,那白白让他“免费使用”的她可亏大了。 “先让我住在这里。” “凭什么?” “我会付房租跟水电费,而且我不要求睡床。”他认真的说,态度势在必行。 “我自己负担得起房租跟水电费,不必你帮忙分摊。” 他咧嘴一笑,“所以你是说我可以白吃白住喽?” “混蛋!”她气得扑上前想打他,但却不小心被刚才扔在地上的纸箱绊倒。“哇—— ” 他连忙接住差点仆街的她,趁机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里绪心头一震,惊羞得忘了反应。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胸膛、熟悉的臂膀、熟悉的力道……都已经两年了,他的一切却还那么真实又清晰,像是从不曾离开过。 她真的很不甘心,气自己为什么还要爱他,爱着一个可以毫无牵挂离开她两年的恶男。 低下头,征也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汲取着她身上甜美熟悉的馨香。 霎时,他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活了起来……不,在想着终于能回来找她的那一瞬间,他就重新活过来了。 感觉到他似乎在嗅闻着自己,里绪身子一僵,立刻做出反应。“放手!” 她奋力的想推开他,而他,舍不得松手。 “我不想放手。”他低沉的声音说着肯定的话语,“你听着,我会把你抢回来!” 清楚听见他所说的话,她心头一震。 抬起脸,她看见他深沉的眼眸迸射出霸气的光芒。他是认真的? 可是,为什么呢?两年前那样离开她,现在却又回来说爱她、不想放开她? 可恶的男人,她快被他搞到精神崩溃了。 “你也给我听着。”她使劲的推开他,语气决绝地说:“我们回不去了。” 闻言,他稍稍露出懊丧的表情,但很快的又被一股“等着瞧”的任性神色所取代。 “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我收留你一个星期,这段期间你最好赶快找到地方落脚,不然我就报警处理。”说罢,她转身冲回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板。 中午,同样在台场上班的彩子跟里绪约在附近一家餐馆吃中饭,里绪把失踪两年的征也突然回来,并堂而皇之“入侵”她家的事情告知了彩子。 “什么 ”彩子瞪大眼睛,吃惊夸张的大叫。 “小声一点啦。”里绪在意地看着其它客人好奇的目光,有点生气的瞪向大嗓门的好友。 彩子一脸严肃并刻意的压低声音,“然后呢?你让他住在你家?” 她无奈的点头,“他没地方去。” “你管他去死!”彩子为她抱不平,“他不告而别,人间蒸发了两年,天晓得是不是跟哪个野女人在一起,现在还敢回来赖着你?” “我……我赶不走他。” “你是狠不下心赶他走吧?”彩子不以为然,“还说你对他已经没感情……” “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或做太绝,毕竟我们曾经交往过两年。”里绪尽可能合理化自己的决定。 彩子挑眉斜觑着她,鼻子哼出一声气,“我看你根本是中邪了,那种像恶魔一样的男人,你居然还让他住下来?” “我只是在道义上收留他一个星期。我要求他在一个星期内找到落脚处,然后离开。” “哈哈哈。”彩子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三声,明显带着揶揄。 “干么?”里绪懊恼的瞪了她一记。 “你给他一个星期?”彩子咧咧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个道理你到底懂不懂?那家伙像头野兽一样,我敢说不用三天,他就会把你扑倒在床上,满足你枯竭两年的身体,然后……你就会毫无条件的再度接受他了。” 里绪皱起眉头,驳斥道:“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才没那么饥渴。” “听我的准没错。”彩子严正地道:“你今天就把他赶出去,绝对不能有妇人之仁。” 闻言,里绪只是沉默不语。 对他,她恐怕不是妇人之仁,而是余情未了。不过,这不能告诉彩子。 “高桥里绪。”彩子指着她的鼻子,郑重的给予忠告,“听着,好马不吃回头草,千万别给他任何再伤害你的机会。” 里绪发誓,彩子的话她都有听进去,也都明白,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拿征也没辙。他就像是她的克星,不论他对她提出什么要求,她都无法坚定的拒绝。 他有一种她难以形容又无法抗拒的魅力,从认识他的那一天起,就一点一滴入侵她的心,直到她发觉时,早已经在他不着痕迹的蚕食鲸吞下沦陷。 不过,彩子说得一点都没错,她确实是不该给他任何机会。 对于两年前的不告而别,他根本拿不出任何可以让她理解、谅解并认可的理由,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一句“我是为了你”,就想将自己的过错一笔勾销。 她向来是个精明的女人,不管是在生活还是工作上都不需人提点,可为何一遇到他,她就变得又慌又笨? 她想,如果真有什么因果轮回相欠债这种事,那她上辈子肯定欠他很多。 回到家,屋里静悄悄的,看着沙发上征也睡过但已整齐叠放好的枕头跟毯子,她怔了一下。 他“又”走了吗?是不是昨天她自称已经有交往的对象,又坚决的要他在一星期内离开,让他自觉已没有再待下来的可能? 如果他真这么走了,倒是省事,但为什么她心里竟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她懊恼的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抓起他睡过的毯子抱在怀里。 承认吧,你还是爱他。她心里有个声音这么说着。 毯子上有他的味道,那是她闻了两年每天依偎着安睡的气息。 他为什么要回来扰乱她的心?也许再过个一年半载,她就可以把他忘个彻底,然后接受那些愿意对她不离不弃的男人……为什么?为什么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 “喀啦”一声,她听见开门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将抱在怀里的毯子往旁边一扔。 “唷。”一身工作服打扮,衣服上还沾了脏污的征也回来了,看见她坐在沙发上,他微愣,“你回来了?” “你还没走?”里绪站起来,尽可能表现得冷淡又疏离,“我以为你识相的走了呢。” “走?”他挑眉一笑,“我不是说了再也不走吗?” “再也不走?”她秀眉一竖,“我只给你一个星期……对了,你是不是回去做建筑工了?” “嗯,我喜欢劳力的工作。”说着,他唇角一勾,笑得狡黠,“床上的劳力工作,我也喜欢。” “够了。”她羞恼的瞪着他,并摀住耳朵,话锋一转道:“公司不是有工寮或宿舍什么的,你可以去住不是吗?” 他像是没听见她说什么,迳自走向浴室。 她不死心的追上去,“你听见我说的话吧?我要你离开。” “为什么?”征也转头睇着她,“你现在的男人会来吗?” “呃?”她一时之间反应不及,因为他口中的那个男人根本不存在。 “我回来的事,你告诉彩子了吧?”他问。 “不行吗?我跟她是无话不说的朋友。” “她是不是叫你立刻把我赶出去?” 她默认了。 他挑挑眉,冷然一哼。“她一直见不得我们好。” “也许那是因为她早就看穿了你。”里绪直视着他。 “她根本不了解我。”他眼底迸出令人惊慑的锐芒。 彩子不了解他……是的,不只是彩子,就连她也不敢确定自己真的了解他。 同居两年,她从来不知道他老家在哪里、家里有什么人,每次她问起,他总是敷衍两句不然就是索性扑倒她,用吻封住她发问的嘴。 她爱上的到底是什么人?他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失联的这两年,他又是在什么地方过着她不知道的生活? 人家说爱是盲目的,还真是不假,因为她便是一个活生生的应证。 “里绪,我爱你。”征也深深的注视着她,“不管我在不在你身边,这件事都没改变过。” 迎上他坚定的目光,里绪心头一撼。 她几乎要相信他的话……不,她根本是相信了他。 但是不行,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她不该再给他伤害自己的机会,不管他表现得多诚恳真实。 “在你离开的期间,已经有别人取代了你的位置。” 有过一次被抛下的可怕经验,她真的怕了,怕他再次抛下她,她不想再受伤。 为了保护自己,她继续对他扯谎,“我跟那个人在一起非常幸福,如果你真的爱我,拜托你赶快离开我。”说罢,她转过身子,毫不迟疑的走开。 洗完澡后,里绪全身包得密不通风的走出来,警觉地看着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征也。 他打量着她,皱了皱眉头。 “你要不要干脆穿束缚衣?”他打趣地道。 “该穿束缚衣的是你。”她没好气的回他一句,飞快的走回卧室并关上房门。 他清楚听见她上门锁的声音,而那令他感到啼笑皆非。 第三章 如果他真想闯进她房里,就算她上了八道锁,他也会把整扇门给拆下来。 没有什么阻挡得了他对她的爱及渴望,即使她身边已经有了别的男人,因为他当初离开就是为了保护她,不是为了把她推向其它男人的怀抱。 因为爱她、因为将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他才选择不告而别,甚至强忍着有如被蛀蚀五脏般的思念痛苦,远远地离开她…… 他敢自信的说,这世界上,没有任何男人可以像他这般爱她了。 每个女人心中都有一个王子,反之亦然,而里绪,便是他心目中完美的公主。 初见她,是在歌舞伎町的街上,当时她被两个地痞缠住,可纵使十分害怕,看来柔弱的她并没有示弱,令他刮目相看。 她是个率真的女孩,当他替她解围之后,便相当爽朗大方的邀他吃饭以示答谢。他们在一家传统食堂里坐了四个小时,聊到食堂打烊赶人才肯罢休。 他十六岁就有了跟异性发生关系的经验,但她却是第一个让他想深入了解及靠近的女孩。 在认识她之前,他身边的女人像是点心,可有可无,从不迫切需要,然而她却给他一种想长久拥有、不可或缺的感觉。 于是,他对她展开猛烈但沉着的攻势,一点一滴的掳获了她。从没有一个女人让他如此耐着性子去拥有,他深深的知道,她与众不同。 毕业于一流学府、在大企业上班并有着人人称羡赞美的工作能力,不过她却从没嫌弃过他建筑工人的身分。就算他灰头土脸、全身汗臭的回家,她也总是毫不迟疑的给他一个拥抱及亲吻。 她的好朋友彩子一直认为他配不上她,不只不给他好脸色看,还会说话酸他。 他也知道彩子还曾劝她甩掉他。 但不管彩子怎么说,里绪仍坚定的爱着他,他非常确切的明白,他不会再遇到像她这般可爱的女人了。 两年前,其实他已经计画好,向她求婚,就连戒指都买好了,岂料计画赶不上变化,就在那时,他接到妹妹从关西打来的求援电话,告诉他家里出了大事-- 梅泽家在大阪是两大黑帮势力之首,他的父亲是鬼若组的二代目,膝下有一儿一女,便是他与妹妹梅泽那实。 从小在黑帮家族成长的他,三且受接班的训练,叔伯辈总夸他是天生混黑道的料,而他也始终那么相信着。 他从小就开始打架,高一时便称霸全大阪的高校成为共主,那时的他意气风发、不可一世,此而大阪,无畏无惧。 虽是出身黑道家族,但他的父亲梅泽信二却深谋远虑,坚持要他接受菁英教育,因此他高中毕业就赴美留学,学成后还在国外待了两年,返回大阪时,他已是二十六岁的年纪。 之后,父亲将鬼若组的帮务慢慢交到他手上,但还没交接完毕,就发生了一件令他决心离开黑帮的事情-- 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同时也是父亲忠心部属的独子,于一次械斗中在他面前失去了年轻宝贵的性命。 他为此消沉了很久,终于决定离开大阪、离开梅泽家,也离开鬼若组。父亲成全了他,并老将亲征的重新扛起帮务。 来到东京之后,他进入一个建设公司底下的工务组,从事建筑的工作,以劳力换取金钱。 其实以他的学历及能力,大可以穿西装打领带的坐在冷气房里办公,但他受不了拘束,不想被管,又需要发泄精力,劳动的工作再适合他不过。 两年前,父亲收京都黑帮“关西联合”的三子--白川谅兵为赘婿以接掌鬼若组一事,引发帮中大老不满,因而给了鬼若组死对头“京极会”一个见缝插针的机会。 京极会勾结帮中大老暗中对鬼若组的地盘进行侵略,为了巩固鬼若组的地盘及地位,他只好暂时抛下心爱的女人,回到大阪帮忙重整帮务。 这两年内,他之所以不跟里绪有任何的往来及联络,全是因为担心自己的背景会使她陷入危及性命的危险中,当然,她的存在也会成为他最大的弱点,为使自己无后顾之忧,他自此不曾踏进东京的土地。 如今鬼若组成功削弱京极会的势力,并重新执掌大阪的地盘,而父亲属意的乘龙佳婿也顺利接棒,他终于得以功成身退的返回里绪身边。 现在他是专门承包工程的“屋安工程公司”老板,但这些事情里绪并不知道,他也还不打算告诉她。 他希望她看见的是做着劳动工作、平凡又快乐的梅泽征也,而不是出身黑道家族,曾经蝶血江湖的梅泽征也。 他的过去,她不需要知道,他要她知道的是……他将带给她幸福安稳的未来。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创除在他离开时宴位的男人。 明明是大家都急着下班的周五晚上,里绪却待在办公室里不走。 原因无他,只因征也就在她家。 纵然他们曾经同居两年,早已过着如夫妻般的生活,但至今跟他四目相望,眼波交会,她还是会感到心慌意乱。 为免被他发现什么,她只能尽可能的避开他。 “高桥?”经过营业二课办公室的奥田博史看见她,惊疑地问:“你还在?” 他走进来,看了看表,“小姐,已经七点半了你知道吗?” “嗯。” “今天有什么非得完成的工作吗?”他热心地问,“我很乐意帮忙喔。” “不,没什么事……” 他狐疑的睇着她,“你从不曾在周五时待到这么晚。” “呃,我差不多要下班了。”她故意装忙的摸摸这个、碰碰那个。 虽然被同事戏称为“工作女神殿下”,但她在周末还是会比平常早些离开。她会先回家洗个澡,然后租几片喜欢的dvd,买一袋零食,接着享受一个悠闲的、不必担心明天上班迟到的夜晚。 以前跟征也同居时,他们做的事情更多……喔,想到这个,她忍不住脸红。 真是糟糕,都是两年前的事了,现在想起来她还是心儿怦怦跳。是他的“表现”真的好到让她难以忘怀,还是她只是……欲求不满? “你不舒服吗?”奥田博史看着她,“你脸好红。” “咦?”她下意识的捂着发烫的脸颊,尴尬又羞愧地道:“我没事。” “一起吃饭吧?”奥田博史眼神透着诚恳地闷。 迎上他的目光,她不禁皱了下眉,苦笑着,“奥田,我已经跟你说过” “只是同事或朋友之间的餐叙也不行吗?”他无奈的一笑,“你不需要有任何压力,跟我吃一顿饭不代表你已接受我的追求。在公司里,我们能聊的话题很有限,如果你不讨厌我,我希望你能试着认识我。” 看着他真挚诚恳的表情及眼神,里绪沉默了一下。 她并不讨厌他。他是个工作认真、个性温和的人,在公司里,即使是男性也非常喜欢他。 无庸置疑的,他是个好对象。 只是征也离开后,她早已封闭了自己的心,拒绝所有想接近她的人…… 有时她忍不住想,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至今都忘不了征也。如果她真想摆脱征也带来的阴影,展开全新的人生,也许真的得勇敢无畏的踏出这一步。 或许,在她试着去接受并喜欢其它人之后,她才能真正的甩脱过去。 不知哪来的一股冲动,她抬起了眼脸。“给我五分钟,让我收拾一下。” 台场,fsherman''s grill。 局烤高丽菜火腿、餐前酒、红酒酱汁牛肉、鲷鱼冷盘、色拉,再加上一瓶美酒……这真是丰盛又美好的一餐。 美食、醇酒,还有台场的夜景陪衬,让里绪不自觉地心情放松,飘飞起来。 喔,之所以有点飘飘然的感觉,她想那是因为她喝了酒。 席间,他们聊了很多,但大部分的话题都绕着两人的家庭。 从奥田博史口中,她知道他跟自己一样出身公务员家庭,排行老二,姊姊跟妹妹都已结婚,只有三十一岁的他仍是单身。 他是东大毕业的高材生,曾外派法国两年。喜欢歌剧,也喜欢钓鱼,有较长的假期时,会到日本各地的垂钓胜地朝圣,目前跟父母同住,但已在绿丘置产。 对三十岁的她来说,奥田博史是个完美的结婚对象,若不是征也的身影早在她心里生了根,她一定会接受他。 但,她要的不是一个完美的结婚对象,而是一个不管过了多久,都能让她的心沸腾的男人。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太浪漫也太愚蠢,可她就是无法将征也的身影自脑袋里的硬盘中删除--即使是奥田博史就在她面前的此刻。 用完餐,已经十点了。 “我送妳回家。”奥田博史展现他的绅士风度。 “不……不麻烦你了。”里绪虽觉脑袋昏昏的,但还不至于全无意识,她想自己应该还可以撑一下,然后搭车回家。 再说,征也住在她那里,要是奥田博史跟他碰上了,恐怕…… “你有点醉了,我不能让你自己回去。”看着满脸红通通、走路又有点歪斜的里绪,奥田博史面露担心。 “我真的没问题,你看……”她强打起精神,努力的想维持平衡,不过才走了三步,身子就失去重心。 奥田博史及时抓住她,笑叹了记,“我说真的,让我送你。” “我……我住得很远,真的不……” “你放心,我不会提出进你家喝咖啡的要求。”他温柔一笑,“把你安全送到门口,我就会走。” “不,真的不……” “我坚持。”他不让她把话说完,轻抓着脚步不稳的她往前走。 上车不久,里绪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奥田博史看着副驾驶座上睡着的她,眼底露出一抹令人难以理解且从不被人发现的深沉。 整整一年,从他开始对她表示好感并开口邀约至今,已过一年了。 这对从小到大一切都顺心如意的他来说,无疑是一次艰困的挑战……不,这根本是耻辱。 从小,他就是个优秀且受欢迎的人,不管是求学、工作还是女人,他从来没受过任何的挫败--直到遇上了她。 高桥里绪,她的心宛如铜墙铁壁,让他久攻不下。但如果她是座城池,那么今晚……他显然已经打开了城门,相信只要再加把劲,攻陷之期指日可待。 她毕业于庆应大学,工作能力一流,家庭背景单纯,是非常适合结婚的对象,所以即使觉得已经三十岁的她有点超过女人赏味期限,他仍然将她列入交往的优先。 半小时后,他们抵达她住的地方。 他有点意外她竟然住在这样的旧社区,以她的收入及品味,应该可以租下比这里要好上百倍的公寓。 将车停在她公寓楼下,奥田博史转头看着副驾驶座上毫无防备沉睡的她,幽微的光线下,他能看见她脸颊上的红晕。 他稍稍欺近,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端详她,以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来说,她其实长得不赖,有张漂亮的鹅蛋脸跟秀气的眉毛、小巧高挺的鼻子,睫毛长且浓密,连听毛膏都不必刷。 她的唇饱满而湿润,仿佛清晨沾着露珠的花瓣,也像是可口的果冻般。 “唔……”她发出细微的礼语,唇瓣微微开启。 第四章 视线忍不住往下,滑过她胸前的微微起伏,落在她白宫句称的大腿上……他不自觉的吞呒唾液,下腹涌上一阵热潮。 一种说不上来的冲动驱使着他,教他不由自主的将身子再靠近些。 他小心翼翼的不惊动她,但他猜,她应该已经不省人事了。 于是,他放胆的想在她微启着、仿佛在邀请他般的唇瓣上印下一吻。这是他应得的,是他耐着性子追求她一年所该得到的奖赏。 就在他几乎要吻上她之际,车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而他的丰田房车整个晃了一下。 他心头一惊,本能的往车窗外一看,窗外,一双道射出骇人锐芒的黑眸正隔着车窗盯着他。 他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个陌生男人,男人有着一张性格粗犷的脸,充满雄性魅力及侵略感。他对车内的他做了个手势,要他将车窗降下。 他迟疑地开启电动车窗,可为自保,他只开了约莫五公分宽的缝隙。 这时,车外传来男人低沉的、莫名令人感到畏惧的声音-- “对不省人事的女人下手,真是太差劲了。” 他一怔,惊疑又羞恼的反问男人,“你是谁?” 男人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问道:“你是故意把她灌醉的吗?” 他立刻否认,“当然不是。” “难道你不知道里绪连吃奈良酱菜都会醉?” 听见他叫出里绪的名字,奥田博史陡地一震,“你到底是……” “我是她……”男人顿了一下,“表哥。” 听男人自称是里绪的表哥,奥田博史稍稍松懈了心防。他将车窗整个降下,主动表示善意,“你好,我是--” “你就是她现在的男人?” 闻言,奥田博史又一怔。现在的男人? “把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男人命令。 他还在犹豫,却见男人已绕过车头,走到了副驾驶座旁。 不知怎的,男人有种令人无法违抗他的气势,他不禁听话地按了开关,车门锁“咔”的一声开了。 男人打开车门、弯下身躯,动作敏捷又轻松的将昏睡不醒的里绪拦腰抱起。 “你可以走了。”说罢,他用脚将车门踹上,转身上楼。 看着昏睡在床上的里绪,征也不自觉的浮躁生气起来。想到她居然在他以外的男人面前喝到不省人事,防备尽失,他有一种想把她吊起来打屁股的冲动。 要不是他因为久候不耐,准备到车站去等她,也不会那么巧的在楼下发现那个家伙正准备亲吻喝醉的她。 不过话说回来,那男人的条件确实不差,正如她所形容的,那家伙是个体面又精明的男人。像那种一眼就可看出他是菁英分子的男人,是女性择偶时的首选。 他跟里绪已经到哪个阶段了呢?论及婚嫁吗? 里绪是个很自制的女人,绝不在外面喝酒,显然地,她对那男人有相当程度的信任…… 他浓眉一皱,注视着横陈在床上的她,衣下,她的胸口微微规律地起伏着,沿着那曼妙曲线往下,是一双匀称修长的美腿。 这些,曾经完完全全的属于他。 想到如今有其它男人享受并拥有这曾经只属于他的一切,他不禁妒火中烧。 可恶,刚才那男人问他的身分时,他干么不说自己是她的同居人?知道她跟另一个男人同住一个屋詹下,应该会影响甚至是破坏她跟那男人的感情吧? 只可惜,他不是个卑劣的小人。 他不敢说自己是个绝对的君子,但趁人不备、偷鸡摸狗的事,他不屑为之。 他要把她抢回来,但会以光明磊落的方式动摇她的心。 所以,今天就这么算了吗? 不,他真的很火大,决定要给在别的男人面前喝到连天塌下来都不晓得的她一个教训。他要她知道,喝醉酒不只会发生意外,还会“失身”…… 忖着,他立刻动手脱去她身上的衣物. 老实说,当征也脱光她的上半身衣服后,就开始后悔了。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会把他推进地狱的蠢事,因为他高估了自己的克制力。 两年没碰过她,别说是触摸她的身体,他光是想象,欲火就已经高涨。 但就这么罢手吗?不,那也不行,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要好好的教训她。说真的,他已经等不及要看她明晨醒来的反应了。 打定主意,他继续动作,脱去她的窄裙及丝袜。不一会儿工夫,她全身上下只剩一条平口的小裤裤。 看着她微泛玫瑰般色泽的赤裸身躯,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该死。”他想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但却一点都办不到。有几度,他甚至忍不住想伸手去触碰她细致的肌肤,以手指滑过她优美的曲线。 可是不行,这完全违背他的原则,他绝不对不省人事的女人下手,尤其是她。 他想抱她,用热情又激烈的方式,但前提是那必须在她清醒且心甘情愿的情况下。 于是,他以仅剩的一点意志及理性帮她盖上被子,免得她美丽的桐体不断地引诱他犯戒。接着,他把自己脱得只剩一条四角裤,然后跳上床,躺在她身边。 原本打算就这样跟她同床睡到天亮,但不消三分钟,他的意志就被她细微的呼息及身上的缕缕幽香动摇了。 他侧过身,注视着毫无防备仰躺着的她。 想到被子下的她几乎一丝不挂,他全身像是爬满了蚂蚁般煎熬难耐。 冷静,梅泽征也,你都熬了两年,不差这一晚。 他不断不断在心里劝阻着自己,无奈她的身上却像是放了超强吸力的大磁铁般,让他不由自主地往她靠过去。 他微撑起上半身,凝视着熟睡中唇角却带着甜甜微笑的她。 亲一下无妨吧?他心里有个声音这么说。 是啊,亲一下又不会怀孕,就当这是他忍着不侵犯她的奖品吧? 他放任自己这最卑微的欲求,吻上她湿润而甜蜜的唇。 “嗯……” 就在他轻啄她唇瓣的同时,从她口中逸出软软的、诱人犯罪的轻吟。 征也本能的想抽身,可她的一只玉臂却勾了过来,一把捞住他的脖子,令原本与她保持安全距离的身体贴上了她的。他暗叫不妙,因为即使隔着一张被子,他还是清楚感受到她胸部的起伏。 柔软的身子、细滑的肌肤、淡淡的馨香、徐缓的呼吸、醉人的低吟……该死! 这真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折磨。 就在他犹豫着该推开她还是索性扑上去之时,她迷迷糊糊的捧着他的脸,给了他热情的一吻,接着,她的手在他身上又揉又捏,“抱……抱抱……” 抱抱?他浓眉一拧,懊恼的瞪着她。 她梦见谁了?她在叫谁抱抱? 该死,她要是再这么揉.捏他,不小心点燃了炼原的火,可别怪他没试着忍耐。 才想着,她一条腿跨了上来,像无尾熊抱着尤加利树般的抱住他。他像是被雷劈到一样,整个脑袋“轰”的一声炸开。 本来是想给她一个教训的,但现在……喔,老天爷,他的意志力快崩解了。 温暖厚实的胸膛、强劲有力的手臂、如雨点般的吻,还有仿佛带着魔力般的手指……里绪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不曾感受到这些了。 征也……她真的真的好爱他,即使他曾离开她,伤透了她的心,她也忘不了他。 现在,她心爱的征也回来了,他热情依旧、激.情依旧,他们又可以像往日那般纠缠厮磨了。 “嗯……”她真的好怀念这种感觉--揉赠着他结实的胸肌及腹肌,肌肤相亲的感觉。 太好了,她又可以在他的怀里醒来,又可以…… “咦?!”里绪倏地瞪大眼睛,两眼发直的看着前方,她的前方是天花板,她房间的天花板。 老天,她刚才在作梦吗?喔,救命啊,她作了什么淫.荡的梦呀?她居然在梦中跟征也那家伙缠绵? 她懊恼的皱眉,而这一皱眉,头就像要裂开了一样,痛! 对了,她昨天好像喝醉了。她记得奥田博史送她回家,然后……慢着,她是怎么上楼,又是怎么回到床上的?是他送她上楼的吗? 糟了,应门的一定是征也。 喔,发现她跟男人住在一起,奥田博史会不会以为她私生活不检点?虽然他不像是会说长道短的人,而她也已经是个可以对自己负责的成年人,但要是哪天他不小心说溜了嘴,让这件事在公司里传开,那她不是很尴尬? 要命,她不该喝酒的,都怪征也那家伙扰乱了她的心,她才会想借酒…… “啊……啊?!”突然,不知道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胸部……胸部?她的身上怎么毫无拘束感? 她转头一看,当场吓得弹开,并滚下了床。 “唔……”床上,赤裸的征也皱了皱眉头,努力地睁开眼睛。 捱在床边的她,迎上了他迷蒙恍惚的眼神,嘴巴不自觉的张大。 “呃……啊……你……”她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甚至是字眼。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全身上下只穿了条内裤,跟赤条精光的他睡在同一张床上……他们做了什么? “妳醒啦?”看着挂在床边以惊恐眼神瞪着他的里绪,征也唇角一勾的笑了。 光看她的表情,他就可以知道她有多震惊,呵,这下子该是他“报仇”的时候了。 昨晚她醉得糊里糊涂,不断地在他身上又揉又捏、又摸又蹭,十分不人道的折磨了他一整夜,害他天快亮时才累到睡着,现在,看他怎么修理她。 被他那迷蒙却炽烈的眼神盯着,又看他笑得那么暧昧,里绪暗叫不妙。 她伸手扯住被子,尽可能的往自己裸捏的身上遮,然后以惶惑戒备的眼神瞪着他。 “想吃早餐吗?”征也给了她一记迷人又蛊惑的笑容,“做了一整晚,我好饿呢。” 里绪一脸见鬼的表情,两眼发直的看着他。 做了一整晚?老天爷,他们真的做了?!那不是春梦一场,而是真枪实弹的演出? “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说着,他翻身坐起,并作势要掀开被子。 “不准掀开!”她别过脸,羞恼的尖叫着。 他挑眉一笑,“我们又不是没见过对方的身体,你还害羞吗?”其实在被子下,他仍穿着四角裤。 “你……你……”里绪不敢直视他,“我们……我们真的『那个』了?” “那个?”他扑哧一笑,“你的用语真像是初尝禁果的小女生。” “废话少说!”她生气的吼他,“你趁我喝醉,对我做了什么啊?” “我对你做了什么?”征也觉眉一叹,语气无辜地道:“明明是你对我做了什么,居然全忘光了。” “你说什么?”她陡地一惊,两眼惊疑不定的瞪着他。 她的反应太有趣了,这让他觉得昨晚的煎熬值回票价。 “昨晚你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剥光我的衣服,然后把我扑倒在床上……”他活灵活现的描述着,“你对我又揉又捏、又亲又啃,像只发情的小猫般爬到我身上……” 里绪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真的做了那些事!天啊,谁来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我阻止过你,不过你很热情又很坚持,所以我就……”他盼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她,强忍着想放声大笑的冲动,“宝贝,你昨晚真的热情如火。” 第五章 里绪看着他,眉心因惊疑羞愧而抽搐跳动着。 是的,她相信他们真的发生关系了。 要是她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失去理智并主动求欢,她深信他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很微妙、很迷惑……她为自己失去理性感到懊悔,却又不禁想象着昨晚的缠绵绯侧、激.情搞胧。 天啊,她真的是欲求不满吗?噢,她羞惭得想一头撞死。 “宝贝,今天我们也许可以在床上『玩』一整天” 玩?他所说的“玩”应该不是在床上下五子棋,或是玩大富翁吧? “宝贝,你昨晚的表现真是让我意犹未尽,我--” “住嘴!”不待他说完,她便气怒羞恼的打断他,“不准再叫我宝贝。” 征也使坏的一笑,“你害羞?” “不,我是在生气!”她满脸潮红的瞪着他,“昨晚是个意外,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别说得这么快……”他闲闲地道:“尝过甜头、有过比较,你会对我的表现回味无穷的。” “闭嘴!”她失控的大叫,“出去!” “你刚才不是不准我掀被子?”他一脸困扰的模样说。 想到他一掀开被子,“小征也”可能就会曝露在她眼前,她只觉得头皮发麻。 “你……你在被子里把内裤穿上!”她语带命令地说。 征也挑挑眉,“那太麻烦了吧?”说罢,他随即掀开被子。 而在他掀被的同时,里绪已把头一低,腾出一只手捣着双眼。“你快出去!” “别催,我穿了裤子就出去。”他慢条斯理的下了床,好整以暇地看着反应有趣又可爱的她。“我说里绪……”他坏心眼的问:“我跟他……谁比较强?” “滚!” 里绪根本没脸、也不敢再待在家里。 一想到自己竟在糊里糊涂的情况下向征也求欢,并跟他发生了亲密关系,她就觉得好羞愧。 所以在洗了个澡之后,她持着简单的行李直奔彩子的住处。她知道彩子男友这阵子出差不在家。 “干么啊你?”打开门,看见持着小行李袋的她,彩子疑惑地问。 “借住两天。”她说。 “发生什么……哎?”彩子陡地瞪大眼睛,惊疑的看着她,“那家伙对你下手了吗?” 里绪愁着一张脸,哀怨地说:“应该是我对他下手了才对。” “啥?”彩子楞住,眨眨眼睛,“你对他下手?” “说来话长啦……”持着行李,她径自走进彩子的租屋处,在沙发上坐下。 彩子关了门,飞快的跟过来,握在她身边迫不及待的追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里绪未开口,就先沉沉一叹。“唉,我喝醉了。” 彩子微怔,“喝醉?慢着,他灌你酒?” 她摇摇头,“我跟奥田吃饭时喝了酒,结果……” “奥田?”彩子微顿,“你是说那个一直在追求你的奥田博史?”彩子虽未见过对方,却曾从里绪口中知道有这号人物的存在。 她跟里绪是多年好友,情比姊妹深,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秘密。 “你决定接受奥田的追求了?”彩子惊喜道:“可喜可贺,你终于想通了。” “不是那样啦,我只是不好意思一直拒绝他,所以才答应跟他吃饭。” 彩子喜色一敛,沉默了一下。“唔……”她神情凝肃地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接着问:“不对呀,如果你是酒后乱性,那对象也应该是奥田,怎么会是梅泽那家伙?” “我想那应该是在奥田送我回家之后发生的事……” 闻言,彩子皱眉一叹,“所以说这个奥田真是个笨蛋,他应该直接把你带到宾馆去的,现在活生生便宜那坏蛋了。” 里绪白了她一眼,“你在说什么?我才不想在宾馆失身咧。” 彩子挑挑眉,哼地一声冷笑,“这位小姐,你是不想在宾馆失身,还是不想跟他以外的男人发生关系?” 这话不禁让里绪楞住。 彩子的眼神像是能透视她心的x光一般,“我问你,你有什么感觉?” “咦?”她微顿,“什么“什么感觉”?” “喏,你又不是第一次了。”彩子不以为然地道:“当然是有没有舒服的感觉啊。” 里绪耳根顿时一热,脸颊也跟着潮红。“你在说什么?我……我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一点都不记得?” 她心虚的垂下脸,声音越来越小,“我……我以为那是梦……” 彩子扑哧一声的笑了。 里绪扬起脸,生气的瞪着她,“你还笑?” “所以说,你以为你只是作了一场春梦?”彩子暧眛笑问。 “别说了,我觉得自己好羞耻……”她欲哭无泪,一脸懊悔不已的表情。 “这至少证明你是个生理心理都正常的女人。”彩子促狭地说:“过了两年像在修行一样的无性生活,我还以为你已经冷感了呢。” 里绪无法反驳,只能羞恼的瞅着她。 “我不是跟你说了千万别让他留下来吗?瞧,现在才几天,你就……”彩子忽然停顿,然后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注视着她。 迎上她的目光,里绪有点心慌。“干么?” “你想跟他重新开始吗?”彩子问。 重新开始?里绪没认真想过这件事情。当征也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并表现出“我还深爱着你”的样子时,她真的有种过去两年就像一场梦般的感觉。 她还爱他吗?还是,她从没自被他抛下的伤痛中复原? 曾经,她以为他是自己能依靠的航空母舰,不管他驶向何方,她都可以安心地坐在上面并跟随着他。但两年前的那个雨天,她发现他是艘潜水艇,一沉入水底就不见踪迹,她真的吓坏了。 “里绪,你知道我怎么想吗?”彩子收起笑意,一本正经地说:“虽然我对他很感冒,不过也许他这次回来不是坏事……” 里绪微怔,不解地看着她。 “趁这次机会,你就好好检视自己对他的感情吧。” “彩子?” “如果你还是爱他,愿意再次接受他,那我会给你祝福的。” 从老是不看好她恋情的好友口中听见这些话,里绪的心一阵翻搅,她感动又激动得红了眼眶,泪水瞬间便涌出来。 “彩子。”她忍不住抱住彩子,“妳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彩子拍拍她的背,十分干脆的推开了她。 脸上还挂着泪的里绪,疑惑的看着正咧嘴对她笑的彩子。 “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所以现在请你离开吧。”彩子说。 里绪一怔,“咦?为……为什么?”彩子要她离开?身为最好的朋友,彩子也不愿意收留她这一、两天吗? “抱歉,我们家达道到香港出差两个月,今天终于要回来了。”彩子嘴上说抱歉,神情一点都不觉抱歉。 里绪吶吶地问:“所、所以咧?” “妳很不上道耶。”彩子皱了皱眉头,“人家禁欲了两个月,这两天当然要好好翻云覆雨一番啊。” “什……”里绪生气地道:“你这见色忘友的家伙!” 彩子不以为意,“性是人类基本欲望之一,跟友谊无关。” 这时,玄关处传来开锁的声音。 彩子立刻跳了起来,“我亲爱的达道回来了!”说着,她迫不及待就往玄关处飞奔。 里绪无奈地朝门口望去,果然见到达道拉着行李箱走进来。 “亲爱的!”热情如火的彩子整个人飞扑到他身上,双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当下就给他来个法式激吻。 里绪难为情的把脸转回来,哀怨地看着自己那小小的行李袋。 “唉!”她无意识的一叹,默默的抓起行李袋。 拎着行李袋离开彩子家后,里绪漫无目的的搭着电车到处晃。 重新检视自己对征也的鹂情?唉,谈何容易。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见了一次鬼,还不怕吗? 可是,明明该怕死了的她,明明坚决不走回头路、不吃回头草的她,为什么还是让他重新进入她的生活,还毫无防备的跟他发生了关系? “三鹰站到了……” 电车上的广播惊醒了她,回过神,她心一沉。 唉,绕来绕去,她还是乖乖的回到这里。 下了车,走出车站,她步履缓慢而迟疑的朝住处走去。 “高桥?” 突然,一辆丰田房车停在她身边,车上的人正是奥田博史。 她楞了一下,“奥田?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正准备去找你。”奥田说。 她疑惑地看着他,“有事吗?” “我没想到你酒量那么差,一不小心就让你喝醉了,真是很抱歉。”奥田博史一脸歉意道。 “别那么说,是我给你添了麻烦才对吧?” “我倒不介意被你麻烦。”他一笑,“你今天还好吧?有没有不舒服?” “呃……”奥田的态度让里绪心里十分纳闷。他今天还特地来看她? 如果他昨晚送她回家时,发现她跟别的男人同住一个屋詹下,应该会打退堂鼓,然后假装追求她的这件事从没发生过吧?难道他昨天没遇到征也? “奥田,我我昨天晚上是自己上楼的吗?”她语带试探地问。 闻言,奥田博史蹙眉一笑,“怎么可能?妳醉死了。” “那……是你扛我上楼的?” “是妳表哥。我还被他训了几句。” 里绪怔楞的看着他。表哥?他指的该不会是征也吧? 他不会毫无理由的就认为征也是她表哥,这一定是征也告诉他的。而征也之所以这么告诉他,也是因为征也认为送她回来的他,就是她口中那个现在的男人。 换了是别人,必然会在这种时候刻意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存在,并明示或暗示强调自己跟她的关系匪浅,但征也不会。这是他表现温柔及坦荡的方式,他不想破坏她跟“现任男友”的关系。 他是明人,不屑做暗事。或许是拥有令人难以想象的意志及信心吧?他似乎深信也确定自己能以公平磊落的方式争取她的认同,并让她重新投入他的怀抱……想到这儿,他好像也没那么可恶了。 “高桥?”见她不知想到什么而出神,奥田博史轻声唤她。 她回过神,“嗯?” “你表哥怎么会住在你家?”他好奇地问。 “喔,那是因为他……他刚从老家来东京。”里绪随口扯了个谎。 不知怎的,不擅说谎又容易心虚脸红的她,说这话竟没有一丝罪恶感。她想,大概是奥田博史在她心中的分量实在太微小了吧。 “原来是这样研…….”奥田博史一笑,“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不必麻烦了。”她婉拒了他,“我想散个步。” 奥田博史难掩失望,“我还以为你已经稍稍接受我了呢。”他无奈一叹,苦笑着,“没关系,我会再接再厉的。” 里绪不知该说什么,她很想跟他道歉,是她昨天接受他的邀约,才让他产生误会和不必要的希冀,不过若她真跟他道歉,那才真的更伤人自尊吧?虽然她对他无意,但这么一丁点的体贴,她还是有的。 “谢谢你特地来看我,我没事。”她若无其事的跟他挥了挥手,“回去时请小心驾驶。” 他沉默了一下,神情况郁。“好吧,星期一见。” 第六章 拎着行李袋,里绪返回住处,一进门,她就闻到咖哩猪肉炖饭的味道。 这是征也非常拿手的一道料理,而她已经两年没闻到这令人饥肠辘辘的味道了。 房子不大,她进门从玄关处就可以看见在厨房里的他,正哼着歌,看起来很快乐。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快乐,难道是因为昨晚她扑倒了他? “咦?”他注意到返家的她,“你回来啦?” 她没回应他,径自要往房里钻。 “里绪。”他叫住她,“我煮了妳的分。” “我不饿。”说话的同时,她肚子却突然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两人都楞住,然后互视了三秒钟。 “你的肚子比你的嘴巴诚实。”他促狭的笑说。 她面红耳赤,糗得想找个地洞钻。真是令人懊恼,她的脑袋不受控制、心不受控制、欲望不受控制,现在连肚子都跟她唱反调? “你拎着行李去哪里了?”他瞥了她手上的行李袋一眼,“投靠彩子吗?” “……”她没否认。 征也笑叹一记,眼底盈满温柔与深情,“里绪,你不必躲着我,我绝不会再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了。” 她想,他指的应该不是昨晚的事情,因为昨晚是她扑倒他,而不是他趁她喝醉占她便宜。 在他们还没成为正式的男女朋友之前,她就曾经两次不小心在他面前喝醉,一次是吃多了奈良酱菜,一次是喝了乡下寄来的梅酒。 他虽然是“野兽系男人”,但却没趁机对她下手。以前的他不会做那种事,现在的他也不会。 尽管她极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但在这方面,她对他有绝对的信任及信心。她避开他不是担心他对她下手,而是在不小心发生关系后,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把东西放着,先来吃饭吧。”他说:“我做了你最喜欢的咖哩猪肉做饭。” 不必他说,她也知道他做了什么。但她该接受他释出的善意吗?昨晚不小心跟他“炒饭”,今天又吃他做的做饭,他会不会以为她先前这几天都只是在故作姿态、装腔作势? 可话说回来,她到底有没有必要这么决绝的拒绝他? 咕噜咕噜……正苦恼着,她的肚子再度发出声音。 他温柔笑叹,“别考虑了,我盛一碗给你。”说罢,他转身就往厨房走。 “不用太多……”不知为何,她冲口而出,说完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转头注视着她,眼里有着藏不住的爱怜。“知道了。” 坐在客厅的小桌几旁,里绪安静地吃着做饭。 炖饭的滋味没变,一如往常的甜中带辣,让人回味。 但没变的除了做饭,还有什么呢?他对她的厉情吗?她真的可以相信他这次绝不会再做出那种不告而别的事来? 她好苦恼。 “里绪……” “干么?”她很高兴他先打破僵局,因为两人同桌吃饭却一句话都没说,真是有够瞥扭的。 “那个家伙……”征也神情有点严肃,语带试探地问:“送你回来的那个家伙,就是你现在的男人吧?” 这话让里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她该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以呼应她先前的谎话,可不知怎的,她竟开不了口。 看着浓眉微蹙、眼脸低垂,神情有点凝肃沉重的他,她莫名的一阵揪心。 不,那是骗你的,除了你,我没有其它的男人了。 她多想这么告诉他,可是她发不出声音。 “你说得不错,他看起来还不赖。”他抬眼看着她,表情诚恳。 “跟你相比,他是不错。”里绪说:“至少他不会一声不吭的丢下我。” 当她这么说时,他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她的心抽痛了一下,暗自懊悔。 “我无话可说。”征也无奈一叹,脸上满是歉疚的样子,“虽然我不是存心丢下你,但毕竟我是真的离开了两年。” 里绪撞着眉头,低垂着脸,心里五味杂陈。 她还爱他,却怕他再次伤害她;明明觉得他离开的理由很薄弱,却莫名相信他是真有苦衷。他的声音、他的表情,都真挚得让她无从怀疑,然而……她真的还能相信他吗? 被自己相信且深爱的人伤了一回,已经够她痛得椎心刺骨,她实在无法想象再来一次的话,她会怎么样? 糟糕,她的心情好乱,突然好想哭…… 为免自己下一分钟就掉下眼泪,她捧着碗,霍地站起来。 征也一楞,疑惑的看着她。 “我吃饱了。”她力持镇定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厨房走。 虽然只是一瞥,但征也已清楚看见她的脸--那法然欲泣、令人怜惜的表情。 她眼眶红了、湿了,只消再多说两句话,恐怕就会掉下眼泪。 但为什么呢?她是为昨晚的事感到懊悔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会向她坦承,让她知道事实真相,因为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让她哭了。 于是,他站了起来,赶上她的脚步。 “里绪,”看着站在水槽前的她,他试着向她解释,“关于昨晚……” 可他话未说完,她已转过头来瞪着他。 “不要再提昨晚的事。”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她非常努力、压抑地不让它落下。 她坚强却脆弱的模样让他心痛如绞,霎时说不出话来。 转回脸,她扭开水龙头,让水“哗啦哗啦”的冲洗着碗筷。 征也上前一步,靠近了她。他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因为她把脸垂得好低、好低,但是,她的肩膀在微微的颤动着,他知道她在掉眼泪。 “里绪……”他伸手轻搭在她肩上,“昨晚我们……” “我恨你。”她倏地转过头来,眼神锐利,像飞镖似的射向了他。 迎上她伤心愤怒的目光,他心头一紧。 “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苦?”她情绪激动,泪水狂飙,“两年前,你既然那么残忍的对待我,为什么现在还回来纠缠我?” “里绪……” “我恨你,我不想再看见你,你到底知不知道?” 恨?这是多么重的字眼,他宁可挂上两刀,也不想听见她说恨他。 但他可以理解她的愤怒,因为她是真的爱他。如果今天不告而别的是她,他的反应恐怕会更激烈。 “明天就是我们约定的日期了。”她说:“当我打开门时,我不要再看见你,你听见了吗?” 他轻拉着她的手,“里绪,我真的很--” “放手!”她使劲的、毫无转圈余地般的甩开了他的手,而后一个箭步向前,像阵风似的掠过他身侧。 回到房间,她“砰”地一声损上房门,仿佛在宣告她的心门也已经关上。 征也沉默的望着房门好一会儿,不自觉的沉叹一声。 他的存在、他的归来,真的让她如此痛苦吗?他这么爱她,如何忍心让她如此痛苦? 老天,他这两年来无时无刻不想着赶快回来她身边,他真的不想放弃她,还有他们过往的那段感情,可假如他现在只令她痛苦,还有待在她身边的资格吗? 傍晚,当里绪打开房门时,面对的是一室静悄悄。 她没看见征也的身影,但他的东西还在。 整个下午,她在房间里想了哭、哭了想,不断地思索自己对他的想法,以及他们的未来。 她至今仍深爱着他,不过她已没有勇气再冒险。一个不安定的情人比洪水猛兽还可怕,一旦她重新接受了他,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没完没了的忧虑不安,她随时得担心回到家时他已经不见人影,随时会害怕自己又被他抛下。 她决定今天就跟他说清楚讲明白,她要他离开、要他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她不想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她不需要男人,尤其是一个曾抛下她的男人。 打定主意,她便在客厅里候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到她都洗好澡煮了一锅面吃,却还是不见征也回来。 她枯等着,心情越来越焦虑浮躁,眼看时间已近午夜,还是不见他的人影,难道……他把她中午说的那些话听进去,当真离开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实在是太好了。 明明心里这么想,但不知为何她却莫名感到寂寞悲哀,因为如果他真的又离开了,那其实只证明了一件事--她是个随时可以被他放弃、抛下的女人。 想到这见,里绪忍不住掉下眼泪。 她一定是疯了。如果她的心是一只小鸟,那这只小鸟显然被困在他的牢笼里,至今无法脱身。 回到房里,她又趴在床上掉眼泪,三十岁的她早该过了爱哭的年纪,可是因为他,她成了一个爱哭鬼。 她索性任由意识慢慢地模糊,然后沉沉睡去。再醒来时,是因为她听到奇怪的、深沉的,仿佛来自什么幽深之处的闷鸣。 她感到床在摇晃……不,那感觉像是她的脑袋里有水,而水在晃动…… 她睁开眼睛,扭开床边的灯,这时,公寓剧烈地摇晃起来。 地震。 当这两个字钻进她脑里的同时,她脚底发麻,背脊一悚,而这头地牛没有稍稍安定的打算,越摇越激烈,越晃越疯狂。 隐约地,她听见外面有人叫喊着地震快跑,但她两腿发软无力,心脏也像是快衰竭了一样,动弹不得。她又急又怕,忍不住眼泪直掉。 “里绪!”突然,门外传来征也焦急的声音。 “征……征也……”她嗓音颤抖微弱,无法大声的向他求援,但不知怎的,听见他的声音,那如强浪来袭的恐惧好像稍微减缓了。 “砰”地一声,房间老旧的门板被踹开了,征也冲了进来,一把抱住瘫软坐在床边的她。 “征也……征也……”里绪紧紧的抱住他,眼泪不断地掉,征也则以身体环护着她,像座牢不可破的城池。 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她忘了地震的可怕。此刻,她深深的知道,就算天真的塌下来,他也不会弃她而去。 “别怕,有我在。”他在她耳边轻声的安慰她。 “别离开我……”她再也掩饰不了自己的脆弱,软声的哀求他。 他环抱着她的手臂更加用力了,“我哪里都不会去。” 感受他规律的心跳、沉稳的呼吸……这一瞬间,里绪再也听不见其它的声音。 终于,她发现自己需要安全感,而她的安全感,来自于他的存在。当他不在她身边,她只是个脆弱又寂寞的女人,尽管多么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它却万分明确。 慢慢地,震荡的感觉消失了,一切归于平静。 她累得不想动,只想就这样依偎在他的怀抱里--即使他身上有着汗味及粉尘。 “地震停了……”征也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语气带着不舍,“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他知道她最怕地震,而那恐惧的源头来自于一九九五年的阪神地震。 那年,她十三岁、到大阪外婆家玩,她亲眼目睹外婆家全毁,亲爱的外婆也因为被家具压伤,失血过多而过世。 从那时开始,她便闻震色变,就算是震幅不大的地震,也会让她吓破胆。 “你在这里待着,我到外面看看。” “不要!”他才说完,她就紧紧的抓住他,泪眼汪汪地说:“不要……不要再离开我了,我要你陪在我身边……” 第七章 征也心头一震,惊疑的看着她。 他有点糊涂了,她是因为被地震吓到神志不清?还是……这是她真正的心意? 她要他陪在她身边稍早之前说恨他、不想再看见他的那个高桥里绪呢? 他正怔伸着,余震又突然来袭。 里绪身子抖着,牢牢抓住他的衣服,将泪湿的脸整个理在他胸口。 她柔弱而需要他的模样令征也怜爱,他实在很不想在可能已因地震造成伤亡的现在说这种话,但……他真的感谢这教人措手不及的地牛翻身。 他将她紧紧揽在怀中,温柔的笑叹着,“我身上很脏很臭……” “没关系……”她语气像是小女孩在撒娇般说着,“你不要走开。” 她的声音听来有点哑,他感觉她哭了好一阵子,但地震不过是这两、三分锺的事,就能让她把声音哭得如此沙哑吗? 看来在这之前,她就一直在哭了,为什么?又是因为他? 真该死呀,他明明是这世界上最不想惹哭她的人,为什么却总是让她因为他而哭泣? “你跑去哪里了?” “工地出了一点问题,我去处理。”他说。 “你只是个工人,干么要你去处理?” “呃……”不,他不只是个工人,而是一家工程公司的老板,但这件事她还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还会有余震……”他话锋一转,巧妙的避开话题。 一听到“余震”两字,里绪不禁缩肩,害怕地道:“不要说那两个字。” 征也轻声一笑,“你真像小孩子。” 她抬起头,幽怨的看着他,“今天晚上,你哪里都不准去。” “你反悔了吗?” “什么?” “今天中午你说不想再见到我,记得吗?”他唇角一勾,笑得十足坏心眼。 看见他狡黯却又莫名深情专注的眼神,她脸儿一热。 “我可以留下来吧?”他以商量的语气说:“以『表哥』的身分?” 其实,她希望他能以“她的男人”的身分留下来,但她说不出口,而且也怕。 “我不会勉强你或是强迫你、设计你。”他诚恳地道:“你可以观察我,在你跟他交往的同时。” 他?她想他指的是奥田博史。 “你是要我劈腿吗?”她煞有其事的问,即使她跟奥田博史从来不是他想的那种关系。 “我不认为这是劈腿。”征也一本正经地望着她,“你还单身,有资格也有权利做出选择。” 他的眼神澄澈坚定,这让稍早前还坚定地认为该将他永远驱逐的她动摇了。 喔,不,对于忘记他、驱离他,她根本从来没真正坚定过。她的心一直在摇摆不是因为心猿意马,另有所图,只是因为她胆小,不敢再冒险。 “给我一次机会。”他目光一凝,“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星期一的上班日,大家碰面谈的都是星期天凌晨的地震。 这次的地震虽有五级,但非常幸运的是未造成太多伤害,亦没有人命伤亡。 因为没有发生任何教人感到难过遗憾的事情,让里绪忍不住在心里想着,这场地震来得正是时候。 她之所以这么觉得,是因为这场地震让她意识到征也在自己心里有多么重要。 她很庆幸他没因她那番话而离开,也庆幸自己困地震而有了可下的台阶。 如果说男人的心是摇摆不定的,那么……女人一定是善变的。前一分钟还哭叫着要对方滚蛋,下一分钟却拉着对方说不要走。 里绪以前从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女人,可现在,她发现自己是。 但不管如何,征也那句“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让你失望”,确实打动了她。 每个人都该有第二次的机会,她想……他应该也有这样的额度。 她决定让他“留校察看”,也让自己有机会能重新去爱、去相信。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两星期就这么过去了。 征也继续住在里绪家,一切仿佛又回到从前,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不是同床共枕的关系。 征也非常守信用,他展现了高度的自制,而这点令里绪惊奇不已。 他这次是认真的吧?他是真的想让她看见他的诚意,非常努力的在表现吧? 说她不动心,那真是自欺欺人。 “高桥。” “是。”里绪站了起来,因为叫她的是万年课长森江。 “今天下午我临时有事,没办法去『光野商事』拜会山下部长,你就带着和田一起去吧。”森江说。 “好的。” 光野商事是东海商事的重要客户,但山下部长一向由森江接触交涉,对她来说十分的陌生。 “这次的订单非常重要,你可不要错失。” 森江慎重其事的提醒不,她觉得这比较像是警告。他似乎在告诉她:要是搞砸了这张订单,你要负起全责。 “我明白。”她说:“我会尽我所能争取订单的。” 下午三点,里绪带着菜鸟粉领族,和田一起前往光野商事拜会山下部长。 但她们未能如期见到他,反被通知等候,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小时。 “高桥小姐,那个山下部长是怎么一回事啊?”和田悄声地说:“我们已经等一个小时了耶。” “和田,你是第一次拜访客户吧?”里绪一笑,气定神闲地道:“这是个文明的世界,但在这个世界里生存的,可不全是文明人,以后你慢慢就能体会。” 和田是今年新进的职员,芳龄二十一,正值花样年华。因为长得漂亮,追求她的男性职员并不少,不过听说她已经有个从高中时期就开始交往的男朋友。 “高桥小姐,你在公司工作几年了?” “五年有了吧。”她说。 “能到副课长位置的你,真的很不简单耶。”和田一叹,“东海商事是标准重男轻女的公司,女性职员要爬到管理阶层真的难如登天。” “就算是难如登天,也有登天的可能。”里绪一笑,鼓励地道:“只要你设定目标,就有达成的一天。” 和田摇摇头,“我才没那种雄心壮志。” “咦?” “我到东海商事上班,只不过是为了等我男朋友毕业。他现在还在念研究所,等他毕业,我们就会结婚。” “结婚后,你就要辞职吗?”里绪疑惑的看着她。 “当然。”她一脸“大家不都是这样”的表情,“高桥小姐难道不想结婚,要把一辈子奉献给公司吗?” 结婚?如果要结婚,她心里只有一个对象,那就是征也。但问题是……他是愿意且能走进婚姻的男人吗? 里绪蹙眉一笑,“倒不是那样,不过……” “两位……” 突然,有人来到她们面前,打断了她们的谈话。那是个西装笔挺,年约三十五岁左右的男人。 “两位是东海商事的高桥小姐跟和田小姐吧?”男人脸上堆着笑,“我是山下部长的特助,敝姓风间。” “风间先生,幸会。”里绪弯腰一欠,“我是高桥里绪,这位是和田尚子。” “让两位久等,实在是非常抱歉,因为刚才山下部长在主持一个重要的会议。”风间说:“两位请跟我来吧。” “麻烦你了。” 两人随着风间走进山下部长的办公室,看见的是一位年纪约莫四十五岁,梳着一丝不苟的油头,看起来像个旧派绅士的男人。 他穿着合身的订制西装,品味卓越,浑身上下散发一种专业自信的气息。 “山下部长,这两位就是东海商事的高桥小姐跟和田小姐。”风间说。 “山下部长,谢谢您拨冗接见。”里绪客气地道。 “别这么说,高桥小姐。”山下部长朝她们走了过来,“其实我曾在贵公司见过你一次。” 闻言,里绪不禁微怔,因为她不曾有过这样的印象。 “那次我是去拜访森江课长,只远远的看了你几眼。”山下部长微笑着,“来,请坐。” “谢谢。” 里绪跟和田在沙发上坐下,而山下部长则坐在她们对面。 风闻倒了茶水过来,接着也坐在一旁。 “森江课长常提起你。”山下部长笑视着里绪,“他总说你才貌兼备,非常能干。” “森江课长真是太抬举我了。”森江那家伙会在他的重要客户面前这么夸她?呵,那真是天要下红雨,太阳要打西边上来了。 “这位和田小姐是贵公司的新进职员?” “是的。”里绪回答得中规中矩,“和田小姐今年经招考入社,是非常努力认真的职员。” 山下部长笑望着十分紧张的和田,“和田小姐看起来十分慧点,应是高桥小姐的得力助手吧?” “是的,她帮了我不少忙。” “呵,你们营业二课的美女还真不少。”山下部长毫不吝于给予恭维。 “山下部长,关于这次的订单……”里绪不想浪费时问,立刻切入正题。 “高桥小姐。”山下部长声音温和的打断了她,“你知道『三好亭』也在跟我们接洽吗?” 三好亭是东海商事最大的竞争对手,不过里绪并没有从森江课长那儿听闻这个消息。 “高桥小姐,三好亭开出不错的价格,优惠一点都不少于东海商事。”山下部长语带玄机地说:“在商言商,虽然我跟森江颇有交情,但为了公司的最大利益,有时是得舍弃友谊的。” 里绪沉默了两秒钟,态度沉稳又不卑不亢地道:“山下部长,关于价格的事,我们可以详谈。价格大部分是跟品质优劣成正比的,而东海商事的品质向来值得信任。” “话是不错,不过……” “容我大胆建议山下部长先看看我们这次的进货资料。”说着,里绪打开公文包,取出她准备的各项资料及数据。她将装订整齐的一迭资料递给山下部长,并试着跟他讲解说明,可不知为何,她觉得对方有点意兴阑珊、心不在焉。 但为了争取这张订单,以免让森江课长有机会数落她,她仍旧不厌其烦的详细说明。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幕已悄悄笼罩整个大地-- 新桥,樱泽料亭。 樱泽料亭是间颇有历史的高级料理店,保留了许多旧有的经营方式及风格,至今还有舞使在店内为客人服务及表演。 在“秋之间”的厢房内,有两男两女的客人,两名男性是光野商事的山下部长及风间,而另两名女性则是里绪跟和田。 “和田小姐,可以请你帮我倒酒吗?”品尝满桌佳肴的山下部长微笑着要求。 “是。”和田有点慌,还偷偷瞄了里绪一眼。 在业务部门待了那么多年,里绪对于这种商场的应酬文化早已习以为常,她猜想,森江课长跟山下部长谈生意时,应该也常光顾这样的料亭。 她下午跟山下部长解说资料后,山下部长并没有立刻做出决定,反倒以时间已晚为由邀请她跟和由两人到料亭用餐。 由于她得完成工作,即使十分不愿在公司以外的地方应酬客人,却也无法拒绝。 她已不是初出茅庐的社会新鲜人,轻易的察觉到山下部长的用意,虽然不是每个高层人士都如此,但像他这样的,她也不是完全没碰过。 他们假借名义或是威逼利诱,为的只是在谈定生意前占点好处。她听过某些公司的秘书甚至得充当公关,负责在应酬的席间伺候客户。 第八章 她十分瞧不起且唾弃这些仗着自己掌控大权,就恣意妄为占女性便宜的家伙,但为了谈妥生意,忍让是必要的。 山下部长不是她遇到的第一人,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已深知应付之道,相信定能令自己及和田全身而退。 “山下部长,”她沉着自若地说:“您的婚戒真漂亮。”适时提起对方的婚姻、妻子及家庭,是浇熄欲火的最佳方法,他们这种人比一般人还爱面子,更怕丑闻。“我听森江课长说过,尊夫人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其实她根本不知道他妻子长得是圆是扁,森江更从没提过。 山下部长脸色微微一况,“喝酒吧,高桥小姐。”说着,他替她倒了一杯酒。 里绪沉静的一笑,“谢谢山下部长,不过我是不能喝酒的。” 他挑挑眉头,语带试探地问:“怎么?高桥小姐会酒后乱性吗?” “是的。”她颉首微笑,“我喝醉了以后,常会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喔?”他笑视着她,眼神暧昧。 “我喝醉后曾经让人进了医院急诊室。” 闻言,山下部长微怔。 “进医院?”一旁的风间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对方脑震荡,身上还有多处的撕裂伤。”她若无其事的说着,“那是我大学时代发生的事了,听同席的同学说,对方似乎只是碰了我肩膀一下,我就突然攻击他。” 山下部长跟风间两人惊讶的看着她,霎时说不出话来。 她假装尴尬的一笑,“从那次之后,我就不敢再喝酒了。” “高桥小姐,”和田也是一脸惊讶,天真地问:“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她语气肯定的点头。 “既然这样,那你别喝了。”山下部长转而看着和田,“和田小姐,你喝吧。” “是的。”涉世未深又天真无邪的和田甜甜一笑,“我还满能喝的喔。” “是吗?”山下部长笑咧嘴,立刻帮她倒了一杯酒,“来,喝吧。” “是。”和田乖乖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里绪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真是个不知世道险恶的傻丫头,居然自己往深渊里跳,看来她今天不只要搞定山下部长,还得保护这小妞全身而退。 话说回来,森江课长应该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吧?如果他早知道还将这向白的交给她,那实在是太恶劣了。 他自己也有女儿,难道不怕有报应? 四人步出料亭时,已经近十点。 风间前去取车,山下部长、和田跟里绪则在门口候着。 山下部长喝了不少,已有六、七分醉,而和田则诚如她自己所说,真的满能喝的,因为被灌了那么多酒,她到现在还稳稳的站着。 “高桥小姐,你住哪里?”山下部长一开口就是呛人的酒气。 “三鹰。”尽管厌恶,但里绪仍尽可能保持笑容。 “和田小姐,妳呢?”他转而问着和田。 “我住上町。” “是吗?”他一笑,“我住世田谷,待会儿就顺路送你一程吧。” “真的吗?”和田自以为省下了车资,十分高兴。 “和田,”里绪悄悄地拉了她一下,“我们一起搭计程车吧。” 和回微怔,“高桥小姐不是住三鹰吗?” 真是个天真文傻气的丫头,她要拯救她,她还猛往洞里跳。里绪努力的保持笑脸,“没关系,只是绕一下而已。” “高桥小姐,你别担心,我会把和田平安送抵家门的。”山下部长仿佛察觉到什么,眼底透露着不悦地看着她。 平安送抵家门?天知道和田要是上了他的车,会发生什么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事。 这时,前去取车的风间开着山下部长的黑色宾士回来了。 里绪立刻上前,为他打开了后座车门。“山下部长,时间不早了,路上请小心。” “唔。”山下部长睐了她一眼,顺手拉住和田,脚步有点不稳的走向车子。 见状,里绪及时的拉住和田,笑说:“和田还是跟我一起搭车吧,森江课长要是知道我们给您添麻烦,恐怕会怪罪我们。” 山下部长没有放手的意思,神情不满的瞪着她,“高桥,别那么不上道。” 这话,说得够白了。 “山下部长,有些事传出去恐怕对您有害无益。”她依旧不卑不亢地道:“东海商事真的很希望能跟光野商事继续合作。” 和田看着两人一来一往,一脸茫惑无辜的模样。 “和田,上车吧。”山下部长用力的扯住和田,动作急躁地就要将她往后座塞。 这时,和田终于发觉有异,但却不知如何是好。 “山下部长,”里绪仍是紧紧的拉着和田的手,“保护下属也是我身为上司的职责,请别让我为难。” 山下部长眉心一揪,神情丕变为阴沉挥挥,他猛地抬手一搧,给了她一耳光。 里绪及时闪了一下,所以那力道并没有完全打在她脸上,不过他此举不只羞辱人,还教人痛恨。 “敬酒不吃吃罚酒。”山下部长恼火地瞪着她,抬手又想教训人。 里绪未料他会再对她动手,当下楞得忘了反应。眼看他的手又到眼前,她下意识的低头捣住脸,但山下部长的手却迟迟没落在她脸上。 “你……你是谁?!” 里绪听见山下部长惊慌的声音,于是扬起头、睁开眼-- “征……征……”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在她眼前,征也拦下了山下部长的手,并且牢牢的搂着。 山下部长露出痛苦的表情,羞恼却也惶恐的看着神情冷峻、目光如鹰般鸷猛的男人。 “打女人已经够该死,”征也泠冷地看着山下部长,沉声道:“你不长眼的打了我的女人,更该死。”说罢,他在众人毫无预警的情况下,重重的给了山下部长一拳。 “啊!”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同时惊叫出声,只因山下部长被打得踉跄摔在车旁。 “山下部长!”风间迅速的从驾驶座那头跑过来,“您……您没事吧?” 山下部长愤恨地瞪了他一眼,“我看起来像没事吗?你这个笨蛋!” “非常抱歉。”风间惶惶不安,赶忙将他扶了起来。 山下部长站起身,幸幸然地指着征也,“你……我要告死你!” 征也冷眼盼着他,唇角一勾。“就算是垂死的老狗也会奋力咬上仇家一口。” 他冷然一笑,“我等你。” 听见他将自己比喻为“垂死的老狗”,山下部长气得脸红脖子粗,一副要爆血管的样子。 “高桥!”他转而瞪着还有点回不过神的里绪,恶狠狠地说:“你认识这小子?” “他……” “我告诉你,这件事不会就这么了结的。”不等她解释,他已挡了狠话,“我会让你在东海商事混不下去!” “你这老家伙说什么?!”听见他恐吓里绪,征也十分不悦,伸出手,一把扯住山下部长的领带。 “征也!”见状,里绪立刻出手制止,“你放手。” 征也不解地看着她,“这老家伙……” “快放开山下部长。”她语气坚定地道。 看见她严肃的眼神,征也浓眉一声,懊恼的松开手。 山下部长飞快钻进车里,然后对着在车外的里绪说:“咱们走着瞧!” “山下部长,我很抱歉。”里绪弯下腰,鞠躬道歉。 担心事情扩大,会毁了两家公司长期以来的合作,还会让自己工作不保,她只好尽可能的灭火。 “哼!”山下部长冷哼一聋,“风间,开车!” 目送黑色宾士车离去之后,里绪转而瞪着出手打人的征也。 “你到底在做什么?”她气恼地责怪他,“你知不知道他是我重要的客户?” 征也皱眉,目光一凝的直视着她。“重要到可以动手搧你耳光?” “比起你的不告而别,一个耳光不算太伤。”话才说出口,里绪就后悔了,她不该把这两件事混为一谈,这太不理性、也不讲理。 “看见我心爱的女人被打,你要我忍着不阻止、不还手,我办不到。”征也理直气壮地回道。 “你是黑道吗?为什么一定要动手?为什么不能用文明一点的方法解决?” 黑道?是的,他是黑道头目的儿子,也曾经是黑道。 父亲告诉他,男人握了拳头就要还手,一刀换一刀才是黑道本色。 可他已脱离鬼若组,不再是黑道,因此如果现在的他握了拳头,他可以忍。 但他无法忍受的是她被伤害。 那个混帐凭什么搧她耳光?她可是他就算赌上性命也要好好守护的女人。 今天要不是他正好在附近工作,也不会在到停车场取车的途中撞见这一幕。而要不是他撞见了这一幕,她可能还要提上一巴掌…… 他受不了,光是想到就一肚子火。 “对那种看起来斯文,实则禽兽不如的家伙,就得用非常手段。”他愤然地道:“他不值得我用文明的方式对付他。” “你以为你这是在帮我吗?”想到自己多年来在东海商事的打拚可能因为这件事就化为乌有,里绪越想越气,越想越急。“你以为打了他就能解决所有的事?” 她当然气山下部长对她动手,但她可以用别的方法对付他,甚至“施暴”这件事还可能成为她手上最好的筹码。 可是征也那一拳,把一切都打乱了。她明白他是为了维护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完全怪罪他,但她还是忍不住对他发了脾气。 “你知不知道我泡了多久的茶、受了多少气、听了多少冷言冷语又躲过多少骚扰,才终于爬到现在的位置?”她气恼的瞪着他,续道:“谢谢你的帮忙,我这些年的辛苦都白费了!” 闻言,征也浓眉一拧,“这种得放弃尊严的工作没什么好希罕的,我养你。” 她微顿,冷然一笑。“养我?你拿什么养我?”她恨恨地朝他大叫,“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语罢,她气得转身走开,很快地拦下一辆计程车,离开了现场。 征也眼睁睁看着她搭上计程车离去,也气得将手上的工程帽重重摔在地上。 “先生?” 这时,他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那是和田,一直被陈在一旁、完全使不上力也插不进话的和田。 他回过神,恍然想起她的存在。 “我我觉得你做得很对。”和田怯怯地说。 他眉心微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混球为什么动手打她?” “山下部长想强拉我上车,高桥小姐阻止他。大概是恼羞成怒吧,山下部长就动手打了高桥小姐……” 听到和田这么说,他更觉怒火中烧,“一拳真是太便宜他了。” “先生,你是高桥小姐的……”和田好奇地问。 “我是她的备取男友。”他尽可能的用了一个比较适合的名词。 和由疑惑的看着他,“备取?” “她在公司里有个现在进行式的男友,而我是回来请求复合的前男友。” “咦?”和田有些讶异,“高桥小姐在公司里有交往的对象?” 见和田一脸惊奇的反应,征也立刻意识到那或许还是个秘密。虽然他没待过公司,不过也知道很多大企业对办公室恋情十分忌讳。 也许是因为这样,里绪才得瞒着大家。 第九章 “小妞。”看着年纪比妹妹那实还小上几岁的和田,他慎重地道:“这是不能说的秘密,你可要保密。” 和田灿烂一笑,“放心啦,大哥。” “妳喝了不少酒吧?”征也看着她,像关心妹妹般,“要不要我帮你叫车?” “安啦,我没醉。”和田拍拍胸口,“你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有『千杯不倒』的封号喔。” 征也一笑,“好吧,千杯不倒小姐,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家吧。” “嗯,掰。”和田跟他挥挥手,转身走向路口。 走了几步路,她突然停下并转身,“大哥,你别怪高桥小姐,她是真的很辛苦才爬到现在的位置,所以……” “我不会跟她生气。”他说。 “嗯。”和田安心的一笑,“那……祝你打败那个现在进行式男友。” 征也唇角一勾,“谢啦。” 里绪懊悔的躺在床上,心情乱纷纷。 她真的很后悔自己说了那句话--你拿什么养我? 噢,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说出这么残忍又可恶的话。 征也的收入虽然不如她,但他是个勤劳的人,只要有工作,她从没见他偷懒休息过。认识以来,她不曾嫌弃过他工人的职业,更没在意他的薪水高低,要是她在意,当初也不会跟他在一起。 不过今晚,她完全不留情面的话语一定伤到他了。她狠狠践踏了他的尊严。 她为什么那么失控?为什么不多想一秒钟再说话?她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为何还是冲动的说出口? 她这么在乎她的工作明明不全是为了自己,为何不向他解释说明?他的收入并不稳定,因此为了他们的将来,她一直非常努力的经营自己的工作。她如此忍让打拚不为别的,只为能多惯一点钱以成就他们的家庭--当然,那是自他们交往并同居的时候起。 但今晚,他的一拳却将她努力的成果彻底毁灭,而她明知他是为了维护她,却还是忍不住责怪他冲动行事。 “喀”的一声,她听见开门的声音,知道那是他回来了。 她不免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他没有因为她那句伤人的话负气离开。 “里绪,”门外传来征也低低的声音,“你睡了吗?” 里绪没有回答他,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明白自己欠他一个道歉,可又说不出口--在她情绪仍然纷乱的现在。 “我给你惹了麻烦,我很抱歉。”他说:“不过我不后悔揍了那家伙。” 她一点都不意外他会这么说。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那么对你,相同的事情再发生一次的话,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反应。” 她没出声回他,只是静静的听着。 “我知道你是很不容易才爬到现在的位置,但我还是不认为你得忍受那样的屈辱。” 他说的全对,她无法反驳,可在这个现实残酷、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有时是不得不舍弃尊严的。 难道为了生存,他从来不曾委屈过自己吗? “你是个我行我素的人。”隔着门板,她终于回应了他,“你的自我意识太强,不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人都是这样忍气吞声求生存的。” 门外,他沉默了好一会见才道:“你就这么在乎这份工作吗?” 她在乎的是自己在背后付出的努力,以及她努力的目标,可她无法坦白告诉他。 “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幽幽地道:“不要再说了,我想休息。” 门外不再传来征也的声音,但她知道他还在门外。她感觉得到他。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一声极不明显、若有似无的轻叹,然后,他自她房门前离开了。 “高桥,你在搞什么?!” 里绪才踏进办公室,森江课长就朝着她大声咆咛。幸好她料到今天有一场硬仗要打,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 “你知道山下部长有多生气吗?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工夫才跟他建立起关系?” 显然地,山下部长已经向森江课长告过她的状,而且还狠刮了他一顿。 里绪没有解释、没有还嘴,只是沉默的站在上司面前任他臭骂。他的高分贝音量引来隔壁营业一课的注意,许多人都佯装经过的在门外探头探脑着。 “山下部长说他不再跟我们签约,除非你引咎辞职。”森江说。 闻言,里绪心头一震。果然,山下部长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一切都在她意料之内。 “高桥,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搞砸的。”森江冷然一哼,“现在是你捅了搂子,可别怪我。” “森江课长。”这时,奥田博史走了进来,“到底发生什么事?” 面对奥田博史,森江的语气缓和下来,“我昨天要她代替我去拜会光野商事的山下部长,结果她竟得罪了对方。” “喔?”奥田博史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高桥,你对山下部长做了什么?” 里绪抿着嘴,什么都不愿多说。 要是她一时意气的说出“山下部长是个色胚”这样的话,只怕会把事情搞得更难以收拾。尽管现在课长十分生气,但只要她姿态放低,也不是全无转弯的余地。 “森江课长,”这时,见里绪受了委屈却无法为自己辩驳的和田趋前说道: “这事不能怪高桥小姐,昨天其实是山下部长他--” “和田。”里绪打断了她,以眼神要她别再多说。 和田坛起眉、抿着嘴,一脸不甘。 “森江课长,”里绪神情坚定地表示,“我会去拜访山下部长,并请求他的谅解。” “你听不懂吗?他要你离职。” “请先让我试试。”她直视着森江,“如果他还是无法原谅我的话,我会自动请辞。” “高桥,等等。” 里绪正准备步出公司二楼大厅的门口,身后传来了奥田博史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而他很快来到她面前。 “妳要去光野商事?” “嗯。”她点头,“我要亲自去跟山下部长道歉。” 奥田博史眉头一拧,“我看他不会那么轻易就原谅你。” “真是那样的话,至少我已经努力过了。”关于这件事,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你是个聪明人,应变能力也很强,怎么会让事情变成这样呢?”他不解地问。 她不想多谈,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说来话长。” “是山下部长想占便宜,对吧?” 闻言,她一怔。他知道山下部长的恶习? “那是他的坏习惯。他很喜欢对年轻的女职员下手,我们营业一课也曾经跟他接触过,所以……” “所以你知道他会对女性做出不礼貌的行为?”她问。 “碰到这种事,大家都是忍一忍就过去了。” 见他脸上没有一丝为女性打抱不平的愤然,里绪心中很震撼。 “职场有时对女性并不公平,不过那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他一叹。 “女性职员不是酒店小姐。”她神情一凝,“难道男性职员或是男主管一直都将女职员做这样的利用吗?” 迎上她严厉的目光,他微楞。“话不是这么说,大局为重,有时是得对客户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 “这么久以来,你漠视了多少次同样的事情?”里绪沉声问他。 奥田博史一顿,“高桥?” “真是丢脸。”她冷然直视着他,“你知道我为什么挨巴掌吗?因为我没漠视这种事,我尽我的力量去保护下属。就算我得被迫离职,至少我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奥田博史哑口无言,一脸羞愧,急着为自己辩驳,“高桥,我只是--” 她神情凛然地,“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拒绝你了,你果然不是我要的那种男人。”说完,她转身迈开大步,抬头挺胸的向前走去。 虽然里绪气征也冲动行事,无端把事情闹大,但她必须说,至少他是个正直、值得敬佩的人,就算遭遇性骚扰的人不是她,相信征也也不会漠视它在眼前发生。 她现在要到光野商事去负荆请罪,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负起应负的责任。 因为她的处理失当,可能使公司失去一个重要客户,身为东海商事的一员,她不能让公司遭受这种损失。 她很清楚山下部长不会轻易放过她,而她也已做好辞职的打算,只是在这之前,她得将公司的损失降到最低。 走进光野商事的大厅,她向柜台小姐说明来意,“你好,我是东海高事的高桥里绪,我想……” “高桥小姐是吗?” 她话没说完,笑容甜美又年轻漂亮的柜台小姐说:“山下部长已经交代过了,他请你直接到他办公室。” 闻言,里绪一怔,原来山下早料到她会在压力下前来请罪道歉,她可以想见待会儿到他面前,他会用什么样的嘴脸面对她,又用多么尖酸刻薄的言语修理她。 不过好在她已做好心理建设,倒没太多的不安。于是她步向电梯处,但当她步入电梯、按好楼层钮时,一个身影刚好自隔壁的电梯走出来。 她不禁楞了一下,因为那是征也。她正想出声叫他,电梯门已经关上。 她呆了一下,心里充满疑问。 征也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而且身上还穿着西装?她不记得他有西装,更不曾见他做过这样的上班族打扮。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了。 她一步出电梯,风间已候在电梯外。 “你好,风间先生。”虽然是来道歉,但她的态度仍是不卑不亢。 “高桥小姐,山下部长在办公室等你,请跟我来。” “谢……谢谢。” 风间的态度十分和善,像是昨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这让里绪相当纳走进山下部长的办公室,里绪面对的竟不是一张令人恨得咬牙切齿、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而是一张客气到近乎谄媚讨好的笑脸。 虽说她见过不少世面,早已练就从容冷静的应对能力,还是被山下部长那友善得非常诡异的态度给吓了一跳。 “高桥小姐,来,请坐。” 她还没来得及问候,他已经趋前招呼她。 此举又让里绪更加吃惊,“谢……谢谢。”她坐了下来,戒慎地看着他,“山下部长,您应该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关于昨天的事,我……” “昨天是一场误会。”山下部长诞着笑脸说:“昨天我喝多了,大概做了很失礼的事情吧?还请高桥小姐原谅。” 里绪疑惑地的看着他,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不久前他还气急败坏的要求森江课长将她开除,搞得满城风雨,此刻怎会有如此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发生什么事了?是老天爷显神迹?还是他突然良心发现? 倏地,征也的身影钻进她脑海里。 不会吧?就算她刚才看见的人真是他,也应该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才对……喔,不,不会没有关系,如果刚才那值人真是他,那么他为何出现在这里跟山下部长态度丕变这两件事一定有紧密的关联。 征也做了什么?他代她向山下部长道歉?还是他赔了一笔足以让山下部长一笑混恩仇的钱?抑或是……天,该不会征也威胁要杀他吧? 第十章 “山下部长,刚才是不是有人来找过您?”她试探地问。 “呃……”山下部长神情不安,语带保留的道:“我每天都有很多访客的,呵呵。”说着,他干笑两声,话锋一转。“总之我们就当昨晚的事情没发生过。”他像是想起什么,转身走回办公桌,拿了一份文件夹过来。“那份合约我已经签好名字了,妳看一下吧。”他将文件夹搁在桌上。 里绪困惑的看着他,“山下部长,您是说……” “我决定向东海商事下单。”他脸上一直堆着笑--不自然的笑。 “真的?”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当然。妳放心,森江课长那边我已经跟他联络过了。” 她微怔,“山下部长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不会因为这件事受罚,也不必引咎辞职,一切都只是误会,呵……”说着,他又再次干笑。 事情如此发展,里绪绝不会天真的认为它只是一场误会。她肯定是有人出手影响了山下部长的决定,也挽救了她的工作。 但,会是谁呢?征也吗?他哪来的能耐跟势力? 不行,她回去得好好地问问征也,就算要把他吊起来毒打一顿才能从他口中得到答案,她也非弄清楚不可。 稍早前,光野商事,山下部长办公室。 “这……这是什么?”山下看着摊在桌上的那几张照片,吓得脸色发白。 他记得这些东西,但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而他当时已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你对这些照片不陌生吧?”坐在沙发上,穿着一袭合身西装,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摄人气息的男子不是别人,而是征也。 “你……你是怎么拿到这些东西的?”山下惊急害怕的把照片收进牛皮纸袋里,生怕被人看见,即使办公室里只有他跟征也。 “你不必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到我手上的。” “你想怎样?我我当时已经给过钱了”山下的声音颤抖。 征也目光一凛,两只眼目光直射向他。“你一定已经向东海商事的高层告过昨晚的状了吧?” 山下不敢回答,但也没敢否认。 “我这么说好了。”征也唇角一撇,“高桥里绪要是被迫离开东海商事,我就把这些照片寄给你公司的高层,还有……你的妻子。” 闻言,山下表情惊恐,仿佛见到什么可怕的鬼怪般瞋瞪着双眼。“拜托不要。” “很好。”征也慢条斯理的站起来,语气悠闲地说:“那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话落,他转身走向办公室门口,而后像是想到什么,他回过头看着木然坐在沙发上的山下。 “那些照片就送给你吧,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加洗给你。” 听见他这么说,山下惊愕的抬起头,“什么……” 征也盼着他,深沉的一笑,“告辞了。”说完,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四谷,屋安工程公司。 偌大的办公室里,征也正脱去穿了直让他觉得瞥扭的西装外套。 有人敲了门道:“是我。” “进来吧。”征也说完,一名年纪跟他相差无几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是吉井剑三,前关东地区的帮派分子,脱离帮会后便前往关西开了家小小的拉面店。 他在当地认识了征也的妹婿白川谅兵,并成为好友,两年前征也返回老家帮忙清理门户时,白川谅兵将他介绍给征也认识,之后两人也成了朋友。 吉井剑三混帮派时,靠的不是拳头而是脑袋,所以当征也决定自己开设工程公司后,便力邀他来帮忙,而他也一口答应。 现在,征也将工程公司大部分的业务交由他处理,自己则热中于工地的指挥调度,不知情的人,总以为吉井剑三才是屋安工程的老板。 “解决了吧?”吉井剑三径自坐下来,替自己倒了杯茶。 他一笑,“嗯,谢啦。” “小事情。”吉井剑三喝了一口茶,“这回,你总可以拿这件事邀功,让你的前女友回心转意了吧?” 征也笑叹一声,“这种事是不能拿来跟她邀功的。”说着,他扯下了领带,将衬衫的袖扣及胸前的几颗钮扣解开。像是终于能大口呼吸般,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还不打算让她知道吗?”认识两年,吉井剑三对他的事可说是知之甚详。 征也坐了下来,舒服的一瘫。“别闹了,我不知道她的心脏是不是有强到可以接受这种事情。” “心脏的强度是可以训练的。”吉井剑三一笑,“再说,你梅泽征也看上的女人应该不是泛泛之辈吧?” 征也蹙眉一笑,“老实说,我还没有勇气去测试她的心脏强度。” “你不是胆怯的人。” “她是唯一能让我变得胆怯的人。”征也一脸无奈地坦言,“所有跟她相关的事情,我都不敢冒险。” “我对她真是越来越好奇了……”吉井剑三兴致勃勃地问:“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她吧?” “有机会的。”征也苦笑说。 换掉那一身瞥扭拘束的西装后,征也穿回他最爱的工作服,然后巡视了几处正在赶进度的工地。 在他的公司里,有不少原先在“混”的道上弟兄,他们有些人是因为年少轻狂才一时误入歧途,有些则是在混了十几二十年后,因为渴望平稳的生活而离开帮派,而他,恰好提供他们一份稳定的工作,让他们得到平静的日子,并有机会建立幸福家园。 而由于曾经是帮派分子,所以难免会遇到前仇家的寻衅引发纠纷,这时,他必定会亲自出面解决,让事情和平落幕。 虽是关西的帮会组织,但鬼若组在关东地区还是拥有相当的名气,加上他不与人交恶,凡事以和为贵,较其规模及帮规严谨的组织也不会特意来找他麻烦。 当然,偶尔会有些不知死活的小虾米来挑衅,但都很快就被摆平,因为他底下可是有个前关东帮派的重量级人物吉井剑一于 这次,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抓到山下的小辫子,吉井剑三可说是功不可没。 昨天在樱泽料亭外打了山下之后,他就料到对方三匹会对里绪的上司施压,于是他利用自己及吉井剑三在关东地区的人脉及各种管道,以最快的速度搜罗任何可以成为山下弱点的事件。没想到他找到的东西不只能拖住山下的咽喉,还是能将山下狠狠踩在脚下的把柄。 两年前,山下与未成年少女援交,却遭设计拍下性爱影片而遭到勒索。山下的岳父是光野商事的董事之一,因此他对于妻子及其娘家的势力十分顾忌,为免丑闻曝光影响前途及婚姻,他非常干脆的付了一笔赎金赎回影片。 只不过,设计他的集团当然不可能没留下任何备份,因此透过吉井剑三居中牵线,征也顺利取得备份的影片,并在撷取后洗出几张特别清楚的照片,便成了对付山下最好的利器。 虽然当初设计偷拍的人使的是肮脏的手段,但山下并不是无辜的人。他表面上道貌岸然,骨子里却是个淫贱、利用职权之便骚扰女性的混蛋,一旦精虫上脑,就算是年纪能当他女儿的未成年少女他也不放过。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山下可怪不了任何人。 巡视完工地后,征也驱车返回三鹰,途中经过吉祥寺,他买了一些食材,准备回家做几道里绪喜欢吃的菜。 原本以为一定会被开除的里绪,在得知自己非但不必引咎离职,还能顺利拿到合约之后,应该会很开心吧? 想到能看见她笑咪咪的脸,他不禁也心情飞扬,哼着歌,愉悦的打开了门。 “咦?”一进门,他发现平时总比他晚到家的里绪居然已经坐在客厅里。“今天这么早?”他笑问,但她却没有回应。 一切跟他预料的不一样,她……没有笑咪咪? 提早返家又臭着脸……不妙,难道她还是被开除了? “里绪,”他丢下手上的那袋食材,飞快冲到她身边,“你被开除了?” 她白了他一眼,泠冷地问:“你今天去哪里了?” 他怔了一下,“什么?” 她眼神犀利的射向他,“你、今、天、到、哪、里、去、了?”像是担心他听不清楚似的,她一字一字、咬牙切齿的问。 “我去工作啊。”他心虚的说。 她用一种“你骗人”的神情瞪着他,“我好像看见你了。” 征也心头一惊。看见他?在哪里? “下午的时候,你是不是去了光野商事?”她质问着。 “光野商事?那是哪?”他装傻。 “你还穿了西装。”她像法庭上审问罪犯的法官般,正气凛然的瞪视着他。 他微顿。看来,她真的是看见他了。 “西装?”征也干笑两声,“我怎么可能穿西装?还跑去什么光野商事?” 里绪一把按住他的衣领,将脸欺近他,“梅泽征也,你做了什么?” “我……”剎那间,征也以为自己看见了妹妹那实,因为她那带着杀气的眼神,跟那实好像。 “我看见你了,而且非常确定。”她直视着他,眼里仿佛写着“骗我者亡”…… 迎上她的目光,他知道自己骗不了她。“好吧,你是看见我了。”他很干脆的承认了。 得到自己意料中的答案,里绪却还是怔了一下。 真的是他。那……他跑去那里做什么? “你去干么?今天我去向山下部长道歉时,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一定跟你有关。” 征也浓眉微拧,思索着该如何解释。 她既已看见他,他是赖不掉了,不过他也没必要对她全盘托出,尤其是他拿照片去恐吓山下这件事。 打定主意后,他开始演戏-- 首先,他沉沉地叹了口气。 里绪微楞,焦虑地问:“你该不是跑去修理他吧?” “日本是有法律的。”征也皱皱眉头,“你不是说拳头解决不了事情吗?” “可是你只会用拳头解决事情。”她初遇他的那一天,他也是用拳头解决事情。 他又是一叹,“我是去跟他道歉的,才非常慎重的穿了西装。” “道歉?” “我请他大人有大量,不要迁怒于你。”他一脸认真的说。 里绪怀疑的看着他,“他有那么好说话吗?”就因为他道歉,山下部长便跟她一笑混恩仇?不,她绝不相信山下部长有那样的肚量。 而且今天山下部长跟她说话时,明明就一副余悸犹存的模样,像是有人拿着枪逼他说那些话似的。 “他真的很不好说话,所以……” “所以什么?” 征也目光无辜的看着她,“所以我向他下跪了。” “咦?!”里绪大吃一惊。 他向山下部长下跪?!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是个脾气死硬、宁死不屈的人,除非自知理亏,否则在自认理直气壮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向对方下跪? 她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眼睛仍直盯着他。“我不信你会向他下跪。” 他深深凝望着她,“为了你,要我把头给他都可以。” 迎上他炽热又深情的眸子,里绪的胸口一悸。 为了她,他把头给山下部长都可以?喔……老天,他可真懂得说什么话来打动她。这天底下,有什么话比这还动听? 第十一章 “我知道你为这份工作付出很多心力……”他说:“我不想看见你失望难过。” “所以你……你跟他下跪求情?”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眼眶不自觉又湿又热--尽管她很努力地压抑着。 “只要能保住你的工作,我愿意。” “你是笨蛋吗?”她眉心一拧,打断了他的话。 征也一顿,不解的看着她。虽然他说的不是实话,但他帮她保住工作可是千真万确的事,难道她一点都不感谢他? 唉,他还以为她会感动到投入他的怀抱呢。 “你是笨蛋吧?”她气呼呼的瞪着他,“你是男人耶,怎么可以随便向人下跪?” “我想帮你……” “我不要!”她用力在他胸口槌了一下,“我不要你用这种方法帮我!” 里绪觉得好难过,她居然让他为了她去向别人下跪?她的工作到底有没有了不起到让他做这样的牺牲? 都是她,是她表现得太在乎,才会让他……喔,她真的好难过…… “里绪?”见她眼里泛着泪光,征也又怔住了。 她在哭吗?为什么?又是他把她给气哭了? “那是我的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要跟那种人下跪?”她生气又痛心的质问他。 听见她这么说,征也楞在当场。 这么听起来,她似乎不是在生他的气,而是老天,她在心疼他? 意识到这件事,他忍不住满心欢喜。 “里绪,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而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话一点都不假,而在这个时候说出口,更可收奇效。 这一回合,他想自己的表现远远地超过了那个菁英分子,因为同在一家公司的那家伙,显然并没有帮到她什么忙。 里绪看着他,眼神澄定而深情的他。她的胸口一阵翻搅沸腾,眼泪更是不听使唤的涌出。 她没想到他愿意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她想……他是真的爱她吧,不管他先前干了什么伤透她心的蠢事。 一时激动,她忘惰的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为什么要那么做?我……我一直对你很不好……”说着,她颐泣起来,再也说不出话。 征也胸口一热,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要飞起来似的晕陶陶。 把握这难得的机会,他伸出双臂,牢牢地将她环抱。他非常确定她在这一刻绝不会拒绝他。 “里绪,不管你怎么对我,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感惰。”他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的说。 当他用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倾诉,她的身体仿佛燃烧般,瞬间灼热起来。 此时此刻,她还有什么理由怀疑他对她的感情及真心? 就算他曾经不告而别的离开她两年又如何?他回到她身边了,而且还深深的爱着她,这不就够了吗? 她在坚持什么?又为何要得理不饶人? 人非圣贤,谁能无过?再说,也许他真有什么说不得的苦衷…… “征也……”里绪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望着她那梨花带泪的美丽脸庞,征也心情一阵浮动。 他现在可以亲吻她了吧?喔,不,搞不好她会容许他做更多。不是他脑子里充满欲念,而是他实在渴望她太久了,两年的禁欲对一个健康的男人来说,可是非常痛苦又非人的煎熬。 “里绪……”他捧着她的脸,沉住气,慢慢地靠近她。 她迷蒙的双眸如醇酒般令人迷醉,微微颤抖的唇瓣像是在邀请他……他尽可能的克制,让自己不至于显得太猴急。 当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她的鼻息及唇齿间轻泄而出的热气时-- 叮咚!叮咚! “谁?”里绪像是突然清醒,瞪大眼睛。 征也不禁紧挣着浓眉。不管是谁,都该死极了! 她推开他,站了起来,然后走向门口。“哪位?” “小绪,是我。” 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那是里绪一点都不感陌生的嗓音。 “老姊?!”她陡地一惊。 不会吧?她嫁到长野的姊姊里美怎么会突然来访?天啊,要是让姊姊发现她家里住着男人,她恐怕……不行,她得先把征也藏起来。 “姊,你等一下,我穿个衣服。” “干么?你脱光光吗?”里美在门外大声问着。 里绪翻了个白眼,很是无奈。 “妳姊?”征也知道她有个名叫里美的姊姊,但却从没见过。他们同居的那两年里,她从不曾让家人来访。 原因无他,只因她父母都是非常传统保守的人,可能直到现在都还一厢情愿的认为他们三十岁的小女儿仍是处子之身。 里绪飞快将他搁在客厅里的东西包进棉被里,然后一把塞到他手上。 “干么?” “去阳台躲着。”她命令地说:“我没叫你,不准出声也不准进来。” 他一楞,“什么” 她推着他往阳台走,“你要是敢出声就死定了。” “让我见见你姊吧?” “你想害死我吗?”她恶狠狠的瞪着他,压低声音道:“我姊从小就爱打小报告,要是她在我爸妈面前告状,我爸会连夜跑来把我押回老家的。” 他懊恼的皱了皱眉头,“你都三十岁了……” “谢谢你提醒了我。”她没好气的瞪他,“不准出声!” 说罢,她拉开阳台的玻璃门将他推出去,然后再关上门、上锁并拉上帘子。 确定客厅里没有任何征也的物品后,里绪飞快的跑到门口,顺了顺气,然后才打开门。 门外,里美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将双手环抱胸前。“大小姐,你在干么?” “就跟你说换衣服嘛。”刚才她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换掉身上的套装,穿上舒适宽松的家居服。 里美瞧着妹妹的脸,“你好像很慌张……” “我怕妳等太久呀。”她话锋一转,“怎么突然跑来了?” 里美大了里绪五岁,因为结婚早,一双儿女早已分别是国一生跟小六生了。 她的丈夫原本在东京上班,但后来回到老家长野继承家业,现在的里美可是百年和果子老店的老板娘。因为店务繁忙,几乎很难走开,距离她们姊妹俩上次见面已是一年多前的事,而且是过年回老家时才难得的聚上两天。 “唔,我们家的招牌和果子礼盒。”旦美将手上提着的精美纸袋交给她,接着走进屋里到处张望,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坐啊。”里绪将纸袋搁在柜子上,“要喝什么?我有冰咖啡跟果汁。” “不用了,给我一杯水吧。”里美坐了下来,依旧用她那x光般的眼睛东瞧瞧、西看看。 里绪有点不安,却只能强自镇定,倒了杯水给姊姊后,也坐下来。 “只有你一个人?”她故作轻松,打趣地问:“怎么?难道是跟姊夫吵架,离家出走了?” 里美白了她一眼,“我跟妳姊夫甜蜜得不得了,正准备再拚个小鬼呢。” “咦?”她一惊,“你都三十五岁了耶。” “哈哈,妳也知道啊?”里美挑挑眉头,语带戏谑地说:“我三十五岁都打算要生第三个了,你呢?你都三十了。” 在不过大她五岁,却已经打算生第三个小孩的姊姊面前,里绪无话可说“你姊夫从前的同事结婚,我们是特地来参加婚礼的。”里美说明她此次前来东京的主因,“他们一群老同事相约去参加二次会,我就趁空档来看看你了。” “喔,原来是这样啊……” 里美若有所思地忽然间打量着妹妹,“你一个人住?” 里绪猛地一怔,难掩惊慌地道:“对、对啊,怎么了吗?” “唔……”旦美没说话,只是扫视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可是……我闻到不属于你的气味。” “拜托,你是狗吗?”她勉强开着玩笑。 被妹妹笑说是狗,里美并没有生气,她一脸认真严肃的看着一直在“装自然”的里绪,“我说你啊,还不想结婚吗?” “那个……” “难道没对象?你知不知道爸跟妈有多担心你?” “这种事强求不来嘛。”里绪一脸无奈的样子。 她也想结婚啊,无奈两年前征也不告而别,害她了无“婚”趣。 现在他虽然回来了,但谈结婚……似乎又太乐观了些。 “要不要我帮你物色适合的人选?” “咦?”里绪一震,惊急地摇头又摆手,“不,不用麻烦了。” 里美敏锐地问:“怎么?.你有喜欢的男人了?” “那……那个……” “你都活到三十岁了,总该有过几个喜欢的对象吧?” 她皱皱眉头,“姊,你严重歧视超过三十岁的未婚女性耶。” “我哪里歧视了?”旦美不以为然又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好心提醒妳,女人的赏味期限是很短暂的。” 里绪白了姊姊一眼,“你是来修理我的吗?” “我是在关心你。你忘了上次回老家过年时,妈要我帮你找个对象吗?” “你们就是这样,所以我这次过年才不敢回去”她低声嘀咕着。 像是没听见她说什么,里美自顾自的又说:“我跟你说,我手上有两三个还不错的人选……” “什么?”闻言,里绪慌忙的拒绝,“我不要相亲喔!” 里美没好气的瞪着妹妹,“你这丫头真的很不知好歹,我帮你找的对象可都是万中选一的好……” 话没说完,阳台突然传来叩的声响,打断了里美的话,也让里绪心头一惊。 声响是征也发出的吧?可恶,她明明交代他不准出声的。 “什么东西在阳台?”里美站了起来,转身走向拉上帘子的玻璃门。 见状,里绪飞快的冲上前,“没啦,可能是猫。” “猫?”里美眉心一皱,伸手想拉开帘子。 里绪拦下她的手,掩下惊慌的说:“对啦,是猫,我、我们这附近有很多流浪猫。” 里美挑挑眉毛,一脸“你在搞什么鬼”的怀疑表情。 “是流浪猫?还是……流浪汉?” “什、什么流浪汉?”里绪装傻充楞的干笑两声。 里美深深注视着她,沉默了下,那高深莫测的眼神及表情,着实让里绪惊怕到不行。 “一个人住,还是小心一点的好。”里美旋身,走固沙发处坐下。 里绪松了一口气,马上跟过去。“有啦,我有很小心,而且我们这附近的治安还不错。” “那就好。”里美淡淡地说。 一个多小时过去。 “我该走了。”里美站了起来,“我好累,想早点回饭店休息。” “既然来了就多坐一会儿嘛。”难得见上一面,即使有些心惊胆战,里绪还是希望姊姊能多待一会儿。 “不了。”里美笑噙着她,“那个人应该很累了吧?” 对上姊姊似乎了悟的眼神,里绪楞了一下。 “我是说……”里美刻意压低声音,“那个躲在阳台的人啦。” 看见姊姊狡黯的眼神及笑意,里绪的脸蛋瞬间火热。“姊……” 里美挑眉一笑,一脸心照不宣,“送我到楼下吧。” “喔,好。”想到姊姊老早就识破一切,却还装糊涂的配合演出,里绪就觉得自己好糗。 不过姊姊的反应,她想……姊姊应该不会跟爸妈打小报告吧。 带上门,她送姊姊来到楼下。 第十二章 “小绪,他是个能依靠的人吧?”里美神情严肃的问道。 里绪娇怯地点头,“嗯,他……他是个愿意为我做任何事的人。” 听妹妹这么说,里美脸上有了安心的表情。“他几岁?” “大我三岁。”她说。 “有正当的工作吧?”里美像是在身家调查似的问。 “嗯。” “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那个……”惨了,她不知道。 “他家里有什么人?” “爸爸、妈妈……”每个人都是人生父母养,总不会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所以,他一定有爸爸跟妈妈,至于其它…… 旦美对妹妹的回答不甚满意,不禁皱了皱眉头。 “看来你对他的了解还不够……”她轻叹一声,“他有跟你结婚的打算吗?” “……”这又是一个里绪无法回答的问题。 显然地,里美对妹妹这个无声的答案更不满意了。 “小绪,如果他是个好男人,那可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她语重心长地道。 “嗯,我知道。” “必要时,先怀上孩子逼他就范也没关系。”里美一脸认真的说。 里绪一怔,惊疑的看着她。“姊,你在说什么?” “干么?”里美挑眉笑嚼着她,语带暧昧地说:“可别跟我说你还是『那个』喔,我才不像爸妈那么天真。” 里绪尴尬的低下头,无语。 “好啦,不跟你说了。”里美率性地挥挥手,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路,像是想起什么,她突然又回过头来。“小绪,希望今年过年,你不再是一个人回老家。” 看着眼前这从小到大一直充当爸妈眼线及纠察队、对她管东管西的姊姊,里绪的眼眶忍不住湿了。 虽然姊姊说话总是犀利又尖锐,但此时此刻她感受到的,却只有温暖及温柔。 她知道,这是姊姊关心她的方式。 强忍着泪水,她举起手,拚命的跟姊姊挥手,“姊,新年见!” 回到楼上一打开门,里绪就看见已经将家当都拿进客厅的征也。 “你姊不会再回来了吧?”征也看着她,小小地抱怨道:“干么不让我见见你姊姊?” 她没说话,只是神情凝肃的看着他。 他是个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的男人,但他会是个愿意跟她结婚的男人吗?. 她已经三十岁了,实在没蹉跎的本钱,可“我们结婚吧”这句话,怎么可以由她开口呢? “怎么了?”见她表情奇怪,征也立刻趋前,发现她眼眶有点红红湿湿的,他一惊,“你哭过?是不是你家里出事了?” 她倏地瞪大眼睛,生气的朝他打了一下,“干么咒我爸妈?!” 可恶的家伙,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她爸妈身体硬朗得很,才不会出什么事呢! 他委屈地说:“谁教你一脸出了什么事的表情……” “我只是……”里绪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明她此时的情绪,而且她猜就算她说了,他也不会明白。 “对了,”她岔开话题,转而气愤的瞪着他,“你刚才为什么发出声音?” “那是……”征也心虚地道:“是一时不小心。” 其实,他多少带着点故意。他想被里绪的姊姊发现,想逼里绪,向她家人坦言他的存在。不过他想,她大概还没那个打算,毕竟他现在不是她唯一的选择。在他跟那个菁英之间,她一定还在挣扎犹豫、左右为难。 “你姊姊怎么突然来了?”他话锋一转,“你不是说她住在长野?” “她跟我姊夫来参加老同事的婚礼。”里绪径自往沙发上一坐。 征也捱着她身边坐下,“她不多待两天吗?” “她可是百年和果子店的老板娘、两个孩子的妈耶,哪能离开太久?” “她的孩子很大了吧?”征也语带试探地问。 “嗯,干么?”她警觉地盼着他。 “不如我们也来生几个小鬼?”他盛情邀约。 她一听便涨红了脸,“你在作什么白日梦?”什么“不如也来生几个小鬼”? 他以为他是在毕业舞会上邀她跳一支舞那么简单吗? “你想跟那个菁英生吗?”他微微皱起眉头,“我的基因不会输他的。” “你这个人真是……”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说他了。连结婚的事都还没提,居然就邀她一起生小孩?!他是不是搞错顺序了?“我不跟你说了。”她扭头就要回房。 “里绪。”他抓住她的手,将她扯了回来。 她脚下一个不稳,跌进他怀抱里。他紧紧将她抱住,低头就觅着了她的唇。 “唔?” 未料他突然就来个热吻,她一时无法反应,直到他过分地将舌头探进她嘴里,她才回过神。 “你干么伸舌头们之她羞恼的推开他,恶狠狠地瞪他。 他挑眉一笑,“别说你不喜欢。” “什……” “老实说,你有感觉吧?”虽然不敢说她乐在其中,但他确定她并不讨厌。他对她太熟悉了,知道如何取悦她,更知道怎么做能令她得到如升天般的快感。 她现在不承认,甚至抗拒,恐怕只是为反抗而反抗罢了。 “你姊姊还没来之前,你差点就要--” “够了!”她捂住耳朵,免得自己听见什么令人脸红心跳的言语。 他狡点又迷人的一笑,仿佛一个恶作剧却让人生不了气的少年。 “你、你算了!”里绪气恼却无计可施,索性甩头就走。 “里绪,”他叫住她,“我可以吃你姊拿来的和果子吗?” 还以为他要跟她道歉或什么的,没想到竟然只是吃和果子甘可恶,她快被他气死了!想到自己刚才因为他向山下部长下跪的事而感动得痛哭流涕,甚至差点儿动了跟他“那个”的念头,她就觉得好呕。 “吃吧,吃吧。”她没好气地说着,“噎死你好了。” 筑地,渔八烧烤店。 炭炉上的鲫鱼油光闪闪,香气扑鼻而来,令人垂诞三尺。 里绪迫不及待的将它翻了个面,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那烤鱼。 “你心情不错嘛。”坐在她对面的彩子,像在观察显微镜下的微生物般定定注视着她。 里绪抬起眼嚼着她,“为什么我觉得你这句话有弦外之音?” “我是有啊。”彩子十分率直地问:“是因为他吗?” “谁?” “当然是那个已经在你家赖上一个月的家伙啊。”彩子暧昧地说:“看来他把你摆平了。” 她白了彩子一眼,“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不然是怎样?”彩子说:“曾经那么亲密过的一对男女又重新生活在一个屋詹下,干柴加上烈火,铁定烧得很旺吧?” “才没有呢。”里绪一本正经的否认,“我喝醉的那次不算,至少我清醒时,我跟他之间什么事都没做过。” “他受得了?” “谁管他受不受得了。” “那妳呢?”彩子挑眉一笑,“妳受得了?” 她瞪了彩子一眼,“我才不像你那么肉欲。” 彩子没否认自己肉欲的事实,转而问:“老实说,你原谅他了吧?” “唔……”里绪假意思索。 但彩子很快就识破她,“少跟我装蒜了,他为了你去跟色狼部长下跪道歉,你一定感动到爆吧?” “是你也会感动吧?”里绪反问好友,想合理化自己原谅他的事实。 “嗯,我会超感动滴。”彩子非常坦率的承认,“而且我会立刻把他扑倒,跟他来个惊天动地的一炮。” “喂!你……”里绪羞恼的瞪着彩子,压低声音,“拜托你别炮啊炮的说,好吗?”真是的,她从来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眼光吗? “害什么臊?”彩子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我们又不是纯情少女了。” 里绪无可奈何的看着她,看来要堵住彩子那张口无遮拦的嘴是不可能的了。眼下她只好快转移话题,免得彩子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对了,”她将炭炉上的烤鱼取下,分了一半给彩子,“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说?” “喔。”彩子眼睛一亮,唇角不自觉的上扬,接着,她神秘兮兮的从手提包里掏出了一只白色的圆形绒盒。 里绪微怔,旋即意识到那是什么。 “天啊!”她忍不住惊叫,“那……那是……” “他跟我求婚了。”彩子喜上眉梢,一脸幸福的样子。 “恭喜妳!”里绪兴奋不已,衷心地给予祝福,“婚期订在什么时候?” “三个月后。”彩子有些歉意的看着她,“抱歉,领先你一步了。” 里绪壁眉笑叹,“你在说什么啊?真是的……”可说着,她却忍不住湿了眼眶。不是因为感慨自己仍然单身,而是真心为好姊妹窜到高兴。“你们打算采用日式婚礼还是西式婚礼?” “为了满足双方家长,我们还是会到神社举行传统式婚礼……”彩子说着,突然蹙起眉头。 里绪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了?” “我『那个』好像来了。”彩子从手提包里拿出装着卫生用品的小袋子,“我去一下洗手间。” “喔。”里绪点头,目送好友离开座位。 看着看着,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她那位总是准时来访的“好朋友”还没来?! 屈指一算,足足迟了五天了。 不会吧?她心头一惊,脑袋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活到三十岁,里绪的“好朋友”从没迟到过,即使是在心理及生理都还不稳定的青春期,她的“好朋友”也都会准时来报到。 直觉告诉她,她中奖了,而且是个超级大奖。 她没有性生活,最近唯一的一次,就是喝醉酒那天,失心疯的跟征也发生了关系,天啊,她怀了他的孩子,在她根本不确定他是不是想跟她结婚之前?! 虽然意外,但她确定自己要他的孩子,只是,他要吗? 怎么办?她该放任肚子一天一天隆起,然后等着他发现?还是告诉他?若是知 道了,他的反应会是怎样?如果他露出困扰的表情,然后再次失踪,她又该如何? 喔,老天,她怎么会让这种意外发生?而他又怎么可以不做任何防范? 当时她醉得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忘了,当然不会记得避孕的事情,可他呢?他至少是清醒的吧?他是以为她的年纪已经大到不会一次就中奖?还是……他其实希望她中奖? 不行,她不能等他发现,她得先确定他的心意。 里绪回到住处,才一开门,就听见征也哈哈大笑的声音。 不用说,他又在看那种莫名其妙的笑闹短剧了。 “咦?”见她回来,他楞了一下,“你不是跟彩子去吃饭?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关上门,走向他。 他一点都没发现她神色有异,眼睛继续盯着电视里正在搞笑的双人相声。 里绪在沙发上坐下,内心挣扎着。真的要告诉他吗?要是他吓得夺门而出,那她不是糗大了?可是,祸是他闯的,她没理由不让他知道…… 她陷入天人交战的境地里,苦恼又忧惧。 这时,征也终于注意到不发一语的她。“怎么了?”看着满脸愁容的她,他楞了一下。 出门时不是还挺愉快的,怎么回来后却一脸愁苦? “发生什么事了?”他将电视的声音关到最小,“彩子她怎么了吗?” 她白他一眼,“为什么你老是咒我身边的人?” 他微顿,“因为你的表情实在太--” “梅泽征也。”她一双眼眸突然直视着他,并直呼他的全名。 第十三章 迎上她严肃又愤重的眼神,征也又是一怔。 他心想,该不会他又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什么惹她不开心的事?但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实在想不起最近表现得犹如模范生的自己有干了什么蠢事。 他付房租、缴水电费,还帮她做早点、煮晚餐。她每天早出晚归,没心情也没体力整理家务,所以他连拖地洗衣的工作也全包了。 说真的,她只怕再也找不到像他这样的好男人了。 “我……我又哪里做错了吗?”他试探地问。 里绪盯着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鼓作气地道:“我怀孕了。” 这话像是一枚炸弹突然在脑子里爆开般,让征也不由得呆住了。 怀孕?他刚才听见的是这两个字吗?她怀孕,肚子里有小宝宝了?该死!宝宝的爸爸是谁?倏地,那个菁英的脸庞浮现在他脑中……是那个家伙吗? 可恶,那家伙捷足先登了?! “孩子是那个人的?”他神情凝重地问。 闻言,换里绪楞住。 那个人……哪个人?他不想认帐吗?他以为除了他,她还有跟其它男人炒饭? 她最担心的情况果然发生了,他真的……不想负责。 “你告诉他了没?”他问。 她秀眉一拧,眼底盈满泪水。 “我会自己搞定的。”她霍地站起,转身冲回房里。 征也没有心情上工,一整个上午,他都待在办公室里,一步也没踏出去。 里绪怀孕的消息让他既错愕又沮丧,仿佛宣判了他的死刑。 她是个非常传统的女人,一旦怀了男人的孩子,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那个男人步入礼堂。 所以说……他没望了。 可恶!早知如此,他一回来就应该压倒她,不顾她的反对先下手为强。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她一点即将为人母的喜悦都没有,还说什么“我会自己搞定”这么奇怪的话?孩子是两个人的,她要如何自己搞定? 难道……孩子的爸爸不想负责任?该死!那个所谓的菁英居然想吃干抹净、船过水无痕?! 不行,他绝对不能坐视不管,让里绪独自面对这样的重大抉择及课题。哪个家伙播了种,就该负起收割的责任。 里绪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无论如何他都要让她跟她肚里的孩子有个归属。 打定主意后,征也霍地起身,抓了车钥匙便冲出办公室。 半小时后,他来到台场的东海商事,走进一楼大厅,直往柜台走去。 见到俊伟挺拔的他,柜台小姐的眼睛明显一亮。“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为你服务的?”她脸上绽放如花般的笑容间。 “我要找……”该死,他根本不知道菁英叫什么名字! “先生?”柜台小姐疑惑的看着他,笑问:“请问你想找哪个部门的人?” “那个……” “高桥的表哥?” 突然,一旁传来有点耳熟的声音,征也一怔,立刻朝声源望去。 呵,真是天助他也,此时站在几公尺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菁英。 “奥田先生,”柜台小姐疑惑地问:“你认识这位先生吗?” “他是营业二课高桥小姐的表哥。”刚从外头回来的奥田博史走向柜台,“你要找高桥吗?” 征也看着眼前的他,神情一凝,“我找你。” “咦?”奥田博史楞住,还没反应过来,征也已经一把搂住他的手臂,将他往外面拉。 来到东海商事大楼外的广场,并确定不会有第三人听见他们的对话后,征也总算能安心的质问他。 “奥田。”刚才听柜台小姐叫他奥田先生,征也至少知道了他的姓氏。 “什……什么事?”奥田博史有点不安的看着他。 “你给我听好,”征也直视着他,一双眼锐利如惊,“里绪怀孕了。” “……”奥田博史呆住。 征也对于他的反应一点都不感意外。他想,对方显然还不知道里绪怀孕的事。 里绪为什么不告诉他?难道她真想当未婚妈妈? “你听见了没?里绪怀孕了。”为求慎重,他又说了一遍。 这次,奥田博史回过神来了。“你说高桥她……她怀孕了?” “是的。”他笃定地道。 奥田博史沉默了几秒钟,一脸惊讶又难以置信的表情。 旋即,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看着征也,“请问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闻言,征也怒目一瞪,猛然抓起他的衣领。 奥田博史惊愕的看着他,“你……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想负责吗?”征也的眼睛似要喷出火般的瞪着他,“你是不是男人?她怀的是你的孩子!” 奥田博史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依旧茫然惶惑。 看见他那表情及反应,征也更生气了。不过是交往中的女性怀了孕,身为男人只要负起应负的责任就好,有必要吓到灵魂出窍吗? “如果你是男人,就负起你该负的责任,别让里绪独自面对一切。”他语带训斥,警告的说:“要是你敢伤害里绪,我会杀了你。” 迎上他如利刃般的目光,奥田博史嘱曙地道:“你……你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可恶,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敢说是误会叫 “我……高桥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奥田博史说。 征也浓眉一紧,“你说什么?你想不认帐?”说着,他论起拳头就想对奥田开扁。 “慢、慢着,你听我说……”奥田博史一脸惊恐的模样,“我碰都没碰过她,她怎么会怀我的孩子?” 征也陡地一震,“你说什么?” “我跟高桥并不是那种关系,别说做过会怀孕的事,我们就连手都没牵过。” 奥田博史神情惶然的一一吐实。 闻言,征也恍惚了一下。“你跟里绪不是……” “不是,绝对不是。”奥田博史急着解释澄清,“不然你可以找高桥来对质,我跟她真的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 看菁英的样子不像是说谎,这也就是说里绪肚里的孩子父亲另有其人? 老天,里绪说她要自己搞定,莫非是因为连她都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 不,她是个保守传统的女人,不可能变成连孩子的爸是谁都不清楚的人。 趁他想得出神,奥由博史怯怯地挣开他的手,“不管怎样,高桥怀孕不关我的事。” 征也回过神,定睛的看着他。 见到他那杀气腾腾的眼神,奥田博史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喂,你……”征也重新持住他的衣领,威吓地道:“这件事你可不要说出去,要是传了出去,我会再来找你。” “喔,好……好的。”奥田博史疑惧地问:“那我可以走了吗?” 征也眉心一皱,松开手,“你走吧。” 像是逃离豹子爪下的羚羊般,奥田博史飞快的走开,连头都不敢回。 征也头更痛了。 原先他以为奥田博史是里绪腹中孩子的爸爸,却没想到事情变得如此复杂难解,又教人苦恼沮丧。 里绪跟奥田博史从来不是交往中的关系,那么……她的现在进行式男友另有其人吗? 是谁呢?为什么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让她怀了孩子的男人是谁?是可以对她及孩子负责的人吗? 看来是不行。否则她就不会一脸世界末日来临的表惰,还说什么“会自己搞定”这么失意消极的话了。 不行,他不能让她独自面对这样的困境。 他爱她,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都将会是他梅泽征也的孩子。 他要向她求婚,他要她跟孩子都有幸福的归属。 思付着,他打开抽屉,拿出两年前就已经买好的戒指往裤子口袋里塞-- “叩叩。” 他正要起身,有人敲了门。 “进来。” “嗨。”办公室的门打开,探进来一张脸,那是一张幸福、愉悦的笑脸,属于他的妹妹--梅泽那实。 “那实?”征也陡地一震,“你怎么……”见挺着八个月身孕的妹妹走了进来,他立刻起身上前,牵着她到沙发处生下,“谅兵呢?” “我一个人来的。”那实一派轻松地说着。 “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妹婿谅兵居然放任怀孕八个月的妻子只身到东京来。 “哥干么大惊小怪?”那实壁眉一笑,“我是孕妇,又不是病人。” “小妞,你已经有八个月身孕了。”他无奈的叹息,“你来干么?” “看你啊。”那实咧嘴笑道。 他浓眉一皱,“挑在挺着大肚子的时候?” 那实唇角一扬,“有什么关系?孕妇本来就要多动的。” “从大阪来这里不是动,是劳顿。”他语气严厉地。 “呵,你太紧张了啦。”她笑笑,“我没你以为的那么脆弱。” 他又无可奈何地瞪了她一眼,“真不敢相信谅兵居然敢让你一个人跑来。” “他当然没那么好说话啊,不过……”那实挑挑眉,得意地说:“他是拗不过我的。” “你这丫头真是……”他一脸“我被你打败了”的表情,“你到底跑来干么?” “见未来大嫂呀。”那实眼底燃着期待的光芒,“你搞定她了吧?” 他眉心一拧,没说什么。 她微怔,试探问:“怎么?她不肯原谅你吗?要不要我出马帮--” “拜托你不要让事情更复杂,现在已经够麻烦了--”他打断她。 那实微顿,“发生什么事了?” “她怀孕了。” 那实一惊,兴奋地说:“她怀了你的宝宝?那不是很好吗?你就……”突然,一条警觉的神经将她由过分亢奋的思绪拉回,她候然沉静下来,疑惑的看着哥哥,“孩子不是你的?” “嗯。”征也神情凝肃地点头。 笑意瞬间从她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苦恼。 “那她……她要跟孩子的父亲结婚了吗?”她问。 “不,她说要自己搞定。” “咦?”她一楞,“那是什么意思?” “我猜想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孩子的父亲不认帐,第二就是……她不知道那人是谁。” “两种听起来都不太妙耶……”那实沉吟须与,“那你有什么打算?” 他目光一凝,态度坚定的表示,“我要向她求婚。” 闻言,那实瞪大了眼睛,“哥?” “不管如何,我不会让她独自面对一切。” “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 “她的孩子就是我的故子。”他又打断了妹妹,因为知道她要说什么。 那实沉默的看着他,眉头纠结着,好一会儿没说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哥,”她抬起眼,直视着他,“你真的很爱她吧?” “当然。”他毫不犹豫地道。 那实叹了一口气,爽朗的一笑,“好,你是孩子的爸,我就是孩子的姑姑,你去跟她求婚吧,祝你成功。” 得到那实的认同及祝福,征也露出了笃定、沉静的笑容。 “我叫剑三帮你安排饭店,晚一点我去……”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她眉心一拧,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那实?”他一惊,“你怎么了?” “肚子……肚子……”那实双手环护着肚子,身子微微的蜷缩起来。 见状,征也立刻抱起她,低声安慰道:“没事没事,哥立刻带你去医院。” 第十四章 饭田桥,三井妇人病院。 “前辈,我们刚才去看了你的女儿,她好漂亮喔。” “是啊,眼睛好大,超可爱的。” “呵呵,让我看了也好想赶快怀上一个小宝宝喔。” 躺在床上休息,虽然有点疲累却露出一脸“有女万事足”笑容的产妇,笑视着前来探视她的同事彩子,“彩子,你可是三人之中最快有机会当妈妈的人喔。” “呵,说的也是。”三个月后就要步入礼堂的彩子羞怯的笑笑。 “前辈,第一胎生得很幸苦吧?” “可不是吗?差点儿要了我的命,不过看见宝宝漂亮又健康,就感觉什么都值得了。” “嘻,前辈现在全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耶。” 聊着,彩子的手机响起。她从包包里拿出手机,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我到外面接一下电话。” 抓着手机,彩子飞快的来到病房外。 “喂?喔,是富永小姐?”手机那头是她的客户富永小姐,她刚跟对方签了一张保单。“咦?真的吗?妳的姊姊也想……好啊,我们约个时间。”电话那头传来富永小姐的姊姊也对同一张保单有兴趣的好消息,令彩子乐不可支。“嗯,好的,那明天晚上我……”突然,她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她已经两年没见到他,她仍记得他-- 那是失踪两年后再度回到她最好的朋友里绪身边的……梅泽征也。 他在妇产科医院里,而且神情焦急的抱着一名大腹便便的美丽少妇,在医护人员的伴随下,匆忙又紧急的疾走而过。 显然地,他并没有发现到她的存在。但她,却把他看得一清二楚。 彩子楞住,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富永小姐疑惑叫唤她的声音。 “……是,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她回过神,连忙跟富永小姐约了时间,“谢谢你,富永小姐,那我们明天见。” 结束通话,她木木的站在走廊上好一会儿,她不懂梅泽为什么会出现在妇产科医院里,又为什么会跟一个孕妇在一起?那个怀孕的少妇是谁?难道除了里绪,他还有男一个女人?他音讯全无的这两年,莫非就是跟这名女子在一起? 喔,老天,直觉告诉她--她的姊妹淘又要受伤了。 不行,身为好姊妹,她绝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再度重演。无论如何,她这次一定要阻止悲剧发生。 里绪懒洋洋的回到家,发现征也还没回来。 她神情恍惚的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枕头跟被子发呆。 孩子是那个人的? 喔,天啊!她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 他为什么会认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别人的呢?他跟她发生过关系,难道他不会认为那是他闯的祸、播的种吗? 他心里到底有什么盘算?他不是因为爱她才回来的吗?为什么当他听到她怀孕峙,却是这种事不关已的态度? 她好伤心,真的真的好伤心。 他不想要孩子吗?不想负起应负的责任?不想跟她共组家庭?既然如此,他到底是回来干什么的? 虽然他曾经伤了她的心,失踪了两年,但当她知道自己怀孕时,还是想生下他的孩子,可是他……他根本不想要。 是因为他还没准备好为人夫、为人父?还是,他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打算? “里绪?里绪?你在家吗?”门外传来彩子的声音,唤回她远驰的思绪。 她起身走向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彩子一脸严肃又焦急的表情,看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彩子?怎么了?”她忙问。 “里绪。”彩子一把抓住她的手,“快离开他。” 她楞住,“什么?”离开他?谁?征也吗? “我跟你说,他不是你能依靠的男人。”彩子神情凝重地道。 里绪一顿,觉眉苦笑,“你不是第一天这么说了……” “这次我是说真的。”彩子说:“之前我说如果你还是爱他,我愿意给你祝福,现在……我收回那句话。” 看好友一副“事态严重”的模样,里绪心里开始上心志起来。“彩子,发生什么事了?” “你冷静,千万不要激动,我……”彩子深呼吸了一口气,沉痛地道:“我看见梅泽他带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去医院看诊。” 这一瞬间,里绪的脑袋一片空白。 “我偷偷跑去问护理站的护士,她跟我说那个女人叫梅泽那实。”彩子一脸心痛的表情,“里绪,那个女人姓梅泽,那家伙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已经跟另一个女人结了婚,而且还即将有小宝宝了。” 小宝宝?征也已经快当爸爸了,而即将为他生下孩子的却不是她,是另一个女人? 原来如此,她懂了,她全明白了。难怪他不想认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原来他已经有其它的孩子了。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折磨她?她到底曾对他做了什么,非得换来他如此残酷的对待不可? 明明在离开她两年的这段时间里已有了家室,为什么他还要跑来纠缠她?还口口声声说爱她? 她无法原谅他,可更无法原谅的是仍爱着他、甚至又被他耍了一次的自己。 真是自作自受蠢到了家,她活该有这种下场。 “里绪?”见好友神情茫然,眼,中有深不见底的哀伤,彩子心头一惊,“你别吓我……” 里绪仿佛没了灵魂的眼睛慢慢地聚焦,然后看着彩子。 “我没事。”她不想让好友知道她心里有多痛,更不想让好友知道她怀孕的事。 彩子早已经提醒过她,是她不受教,才会沦落至今时今日的境地。 “放心,我不爱他了,早就……不爱他了。” 晚上十点多,一辆计程车火速杀至三井妇人病院的门前。 计程车门打开,从上面跳下来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他急忙往医院里冲,在他后面则是付了计程车费,也飞快尾随他脚步的吉井剑三。 “护士!”黑衣男子冲到柜台前,神情惊急紧张地问:“梅泽那实在哪间病房?” “请问你是……”柜台的护士因他俊美的外表而惊艳得瞪大了眼。 “我是梅泽谅兵,她的丈夫。” “喔。”护士回过神,“梅泽太太她在……” “谅兵。”这时,征也出现在一旁的转角处。 “征也?”谅兵快步走向他,“那实呢?”接到征也的电话后,他火速从大阪赶来,只因担心他心爱的老婆那实。 “那实小姐没事吧?”随后跟上的吉井剑三也忧急的问着。 “她睡着了。”征也放低音量,“跟我来吧。” 三人放轻脚步朝病房走去,然后小心翼翼不发出声音的打开了房门。 那实躺在床上,床边还吊着正在输液的点滴瓶。 谅兵急忙的走过去,握在床边,忧心又自责的看着她。 “嗯”原本已经睡着的那实发出虚弱的声音,微微睁开眼睛,“谅……谅兵?” “那实。”见她醒了,他立刻紧握住她的手,“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微微一笑,“是哥大惊小怪……” “我不该依你的。”谅兵浓眉一拧,神情懊悔。 “别怪自己,你才呦不过我呢。”她说:“放心,我们的儿子没事。” “我担心的是你。” “我还好,只是有点动了胎气。”她看着一旁的征也,“哥,医生不是说我躺两天就能出院了吗?” “嗯。”征也点头,“不过这两天还是得再观察一下。” “谅兵,”见梅泽谅兵那么担心,吉井剑三一笑,“放心吧,那实小姐的身体好得很,不会有事的。” “是啊,你根本不必跑来的。”那实壁眉笑叹,“没告诉老爸吧?” “你开什么玩笑?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告诉他了。”谅兵说。 “糟了。”那实一脸“我死定了”的表惰,“老爸一定会把我骂到狗血淋头的啦。” 谅兵爱怜的叹息一声,“你也会怕?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 “我怕,怕耳根子再也不清静。”像是想起什么,那实转而看着征也,“哥,你回去吧,未来嫂子还在等你呢。” “是啊,征也。”谅兵拍拍他的肩膀,“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先回去吧。” 征也想了一下,“也好。”那实此时最需要的是谅兵,不是他这个哥哥。“那我跟剑三先走了,明天再过来看你。”说罢,他跟吉井剑三使了个眼色,转身便要走。 “哥。”那实唤住他。 他回头,温柔一笑,“梅泽家的小公主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今天回去就跟她求婚吧。”她说:“我希望你明天来时,不是一个人。” 征也与她互视两秒,唇,角一勾,“遵命。” 彩子离开后,里绪闭上眼窝在沙发里,像是一具没了魂魄的躯壳。 已经快接近午夜了,他在哪里?八成是待在“她”身边吧? 彩子说那女人叫梅泽那实,表示已跟了他的姓,搞半天,他老早在她等着他求婚的时候就已娶了别人,那他为什么还来纠缠她? 她真的恨死他了,但气人的是……她却还是相信他是爱她的。 因为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那么专注炽热,说话的语气又是那么诚恳深惰,那绝对不是演出来的。 然而如果他爱她,又为何要娶别人……老天,她真的糊涂了。 怎么办呢?她怀了他的孩子,而他也让男一个女人怀了孩子,这不单只是三角习题,还牵涉到两个无辜的小生命. “喀啦”一声,她听见闻门的声音,心神一提,警觉地睁开眼睛。 “里绪?”一进门,看见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回到房间休息的她还待在客厅,征也愣了一下,但他想,她大概在等他。 她一定为了孩子的事非常苦恼吧?现在的她,肯定就像那实需要谅兵般的需要他。此时此刻,他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了。 他走到她身边,见她还瘫在沙发里,一副虚弱的模样。 “有吃晚饭吗?”从他回来后,她的晚饭都是他打点的。今天他没来得及帮她准备,也许她就不吃了。“想吃什么?我帮你弄。” 温柔的话语、关怀的眼神……里绪看着这样的他,眼泪忍不住自眼眶中涌出。 他明明无法对她负责,为何又要这样贴心的对待她? “里绪?”见她掉下眼泪,征也心头一紧。他把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将她拥在怀里,“别吓我,你怎么了?” 里绪推开他,眼神幽怨的看着他。“够了,你走。” 他微怔,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她。他猜想她是真的想独自面对一切,因为没有人要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负责,而她也不想麻烦他。 但他不会对她置之不理的,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陪在她身边。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他说。 她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声音颤抖地说:“你早就抛下我了。” 他一怔,困惑不解地望着她。 “我会生下孩子,然后一个人把他带大,不用任何人帮忙或负责。”她噙着泪说:“你……你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吧,那儿还有别人等着你。” 听见她这番话,他真有种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倔强的她想一个人养小孩,他可以理解,但她要他回哪里去?又有谁在等他? 第十五章 “里绪,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一叹,轻捧着她泪湿的脸,“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生下孩子的,不管孩子的爸爸是谁,只要是你生下来的,都是我的孩子。” 这下换她秀眉一拧,“你在说什么?”孩子的爸爸不就是他吗?他到底在说什么火星话?以为这样就是在对她施恩了吗? “是我不好。”征也一脸歉疚,“是我伤了你,你才会伤了自己。”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暗指她男女关系复杂,所以连孩子的父亲是谁也不知道吗? 可恶!他到底当她是什么?他难道从没怀疑过孩子是他的? 一股不知哪来的火从她脚底板迅速往上窜,一瞬间便烧到了头顶。她霍地站起来,恶狠狠的瞪着他。 迎上她愤恨的眼神,征也不禁一楞。他说错什么了吗?不会吧?他觉得自己这番话还挺感人的呀。 看来,光是动听的话还不足以打动她的心。 他将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了那只求婚戒指。戒指是白金材质,上面镶嵌着三颗小小的钻石,样式简单又素雅。两年前他在玻璃窗外一眼看见它,就确定是它。 他拉住她的手,将戒指放进她掌心里。“嫁给我,里绪。”他深深注视着她,坚定的说道。 里绪陡地瞪大眼睛,困惑又生气的看着他。嫁给他?他以为他活在江户时期,可以一夫多妻吗? 摊开掌心,看见他塞在她手里的戒指,她难过得眼泪直飙。五指一收,她紧紧捏住戒指,然后冲到了阳台,振臂一掷-- 看见这一幕,征也整整呆住五秒钟才恍然回过神来。 他冲了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检视她只是做做样子吓他,还是真的把戒指扔到后面那一片黑压压的菜园了。 他检查了她的两只手,发现她掌心里空无一物,不禁也动了气。不是舍不得那只戒指,而是气她如此糟蹋他的感情。 他是真心的,连命都不要的爱她,即使她怀了别人的小孩,他还是坚定又毫不犹豫的爱着她,而她她是发了什么疯? 浓眉一蹙,他两只眼睛凝肃的直视她。“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在凶我吗?”听见他的语气,里绪像座喷发的火山般失控。她扑向他,胡乱发狂的朝他身上猛槌猛打,“你凭什么凶我?你这混蛋!你这闯祸的混蛋,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他没阻止她,更别说是“回敬”她,因为他知道自己就算只是挡一下,都可能会让她受伤。 但她实在太激动了,他得想办法让她冷静下来,不然恐怕待会儿警察就会因他们妨碍安宁而找上门来。 “里绪,你冷静点。”他试着跟她讲道理,“十二点了,邻居会--” “你闭嘴!我恨你!”她像在战场上杀红了眼的士兵,空手白刃的又朝他一阵猛劈。 “够了、够了。”他声音微微一沉,“你想打架吗?” 她像是听不见他说了什么,继续朝他身上一阵乱槌。“我不必你负责!我一个人也可以把孩子养大,你滚!滚!”她又哭又叫,完全失去理智。 眼见再这样下去,邻居一定会报警,征也索性一手持住她,一手捂住她的嘴,然后将她腾空往屋里提。 才刚踏进屋里,他便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一阵剧痛,知道是她咬了他。 他将她抱到沙发上放下,懊恼地看着她,“你咬我?” “对,怎样?!”里绪恶狠狠的瞪着他,寻衅地说:“你再不走,我把你鼻子都咬下来。” “试试看啊。”他火气也上来了,“被你咬就像被三线鼠咬到一样,不痛不痒。” 闻言,她跳了起来又扑向他,这次,他没放任她,而是一把将她搂住,低头重重吻上她的唇。 她奋力地推开他,“不要碰我!” 看她气喘吁吁又情绪激动,他不禁想起动了胎气的妹妹那实,不希望她有任何意外,于是他只好冷静下来,语气无奈地道:“你到底要我怎样?” 她咬着唇,可怜又委屈的看着他。 “你不想我跟你一起扶养孩子吗?”他不舍地说着,“难道你要去求那个不愿意负责的男人跟你一起……” “你在说什么?”她打断他的话,激动得泪如雨下,“孩子是你的!” “什么?!”征也呆住了。孩子是他的?他什么时候在她身体里播种的? 里绪再也压抑不住情绪,“这两年来,我没爱上任何一个男人,更没跟谁睡过,只有你……只有你孩子是你的,混蛋!” 他惊讶地看着她。她这两年来都是单身?所以说……她没爱上别人? “里绪,你……一直在等我吗?” “对,混蛋!”她像个孩子似的哭着,“我居然还爱着你这个家伙,你是混蛋,我是笨蛋。呜……”捂着脸,低着头,她哭得伤心又无助。 但,征也脸上却慢慢地浮现了笑容。 她爱他,一直在等着他……太好了,他想要的就是这句话。 不过话说回来,她怀孕是怎么一回事?她没跟谁睡过,可他也没碰她啊。 “里绪,”他捧起她的脸,“你冷静听我说。” “我不听。”她哭得一脸狼狙。 “你一定要听。”他目光一凝地盯着她,“听着,我没对你做坏事,更别说在你身体里播种了。” 她楞住,神情茫然的看着他,“可是那天……你说……你说……” 他蹙眉一叹,“那是骗你的。因为你跟别的男人喝得烂醉回来,我很生气,所以……” “我……我们没炒饭?”她半信半疑。 他苦笑,“连炒面都没有。” “那我……” “你验过了吗?”他问,“去医院?或是自己买验孕棒?” 她摇摇头,“我的好朋友已经迟了快一个星期,我从没迟过。” 闻言,他忍不住笑出声音来。“小姐,你都三十岁了,居然就只因为好朋友迟来就认为自己怀孕?” “那是因为你说我们有『那个』,我才……”说着,里绪突然感到下腹部一阵不适,这种感觉,以她十几年的经验,她想是那个来了。 转身,她飞快的往厕所跑-- 糗,真的糗大了。 她的好朋友虽然姗姗来迟,但终究是来了。她没有怀孕,却搞得情况天翻地覆、鸡飞狗跳。 走出厕所,征也就站在外面等她。 “来了?”他唇角一勾的问。 里绪尴尬得快拍不起头,“嗯。” 他笑叹一记,捧起了她的脸,“拜托你下次先买支验孕棒好吗?” “不……不会有下次了……”她拨开他的手,神情幽怨。 他微怔,“为什么?” “因为我要你离开。”她说。 “什么?!”他身子一震,急忙抓住她,将她不愿正视他的脸转了过来。她脸上有着哀怨无奈的神情,眼底还泪光闪闪。 他不懂,她不是爱着他、不是从没喜欢上其它男人吗?既然他们是两情相悦,为何她还要他离开?再说,他都已经向她求婚了,她怎么还说这种话? “里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爱你,你也爱我,而且我希望你嫁给我,怎么你却……” “你的爱不能同时给两个女人。”她流下一行眼泪,泪水好烫,烫得她的心一阵揪痛。 征也愣住。两个女人?除了她,还有哪个女人能分得他的爱? “你说不管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都愿意把他当成是你的孩子,我……我很感动,但是……”里绪再也克制不住的哽咽起来,却还是努力的想把话说完,“但是有……有另一个孩子需要你去爱、去负责……” 他又被她搞糊涂了。 “看在老天爷的分上,你别再耍我了。”他苦恼不已地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彩子看见了。”她说:“你跟一个怀孕的女人去医院,对不对?” 他楞了一下,然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又是彩子那家伙……”他懊恼又无奈地说。 她幽幽的瞪着他,“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不是彩子的错……” “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去护理站问过了,那个女人她……她从了你的姓。”说到这儿,她又潸然泪下。 征也眉头一声,哭笑不得,“小姐,重婚在日本是犯法的,你以为我真蠢到想享齐人之福吗?.” 里绪疑惑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向我求婚?” “因为我想娶你当老婆啊。”他说。 “那……她该怎么办?” 见她愁眉不展,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他爱怜地捧住她的脸,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一记。 “傻瓜,她是我妹妹。” “咦?”她一怔,狐疑的看着他,“骗……骗人。” “我没骗你。”他笑叹着,“她叫梅泽那实,是小了我八岁的亲妹妹。” 她呆了一下,“可是她还姓梅泽,她她是未婚妈妈?” “她有老公。”他说:“我妹婿是招赘进梅泽家的,现在他正在医院陪着我妹妹呢。” 闻言,里绪沉默了。 这些事她一件都不知道,原因无他,只因她对他的背景完全不了解。 想到自己爱着一个仿佛没有过去的人,她不禁露出困惑又难过的表情。 看见她脸上的神情,征也知道,该是自己对她吐实的时候了。 “征也,我对你的事毫无所悉……”她沉郁的说:“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说?” “对不起。”他非常坦率的向她道歉,“我不是故意对你隐瞒,而是害怕你会因此逃开。” 逃开?她眉心微楚,脸上写着满满的疑问。 “答应我……”他轻抚她的脸庞,语气近乎哀求,“听完后你不会逃走。” 迎上他诚挚又恳切的眼神,她轻轻颉首。 里绪真的很想闭上嘴巴,免得自己看起来有点可笑,但是,她没办法。 她爱着的、失而复得的男人,居然是身家跟墨水一样黑的极道少爷?!鬼若组,这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可爱无害的组织,而他竟是差点当上所谓三代目的极道接班人?! “所以说……你父亲是黑帮头目?” “从我爷爷那一代就是。”征也据实回答,“鬼若组在大阪是极其势力的帮派。” “噢……”她无言了。 “你害怕吗?”他不安的看着她。 她摇摇头,疑怯地问:“你……你干过坏事吗?” “打架抢地盘当然是避免不了,不过杀人放火那种事,我没碰过。” “你们家……都做什么生意?”她对所谓黑帮的印象,总脱离不了赌博、毒品、暴力及色情。虽然爱他,但老实说,她心里还是有点介意。 “帮派做的生意大多徘徊在灰色地带。”他非常诚实地道:“梅泽家在大阪经营酒店、游艺场、夜店,还有小宗的土地买卖,酒色财气是脱离不了,不过绝不碰毒品。” 他并没对她说谎。 父亲坚持不做会招来报应及恶运的生意,也因此梅泽家在父亲的管理下,从来不放高利贷,亦不碰毒品。 他想,梅泽家之所以能在黑帮组织“百家争鸣”的关西存活这么久,大抵跟父亲的坚持脱不了关系。 “里绪,如果你担心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举手做发誓状,“我早已脱离黑帮的生活。” 她一点都不怀疑这点,因为从她认识他开始,他就一直是个建筑工人。 只是,是什么原因让本可在大阪呼风唤雨的他,跑到东京来当建筑工人呢? 第十六章 “你为什么脱离黑帮?”她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吗?” 他眼底闪过一抹哀伤,“因为我从小一起长大、像兄弟一样的好友在一次斗殴事件中走了。” 里绪微怔,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死带给我很大的震撼,我……不想再看见相同的事情发生。”他神情况郁地说:“虽然父亲很想将鬼若组交到我手上,但他还是成全了我。” “然后你就跑到东京来当工人?” “嗯。”他注视着她,“两年前,组织里的大老不满我父亲招『关西联合』白川家的三子为婿以接掌帮务,因此跟鬼若组的死对头勾结,想趁机吞并鬼若组的地盘。 “我父亲原本不打算让我知道,但我妹妹却打了一通电话给我,希望我回家帮忙,所以……” 听到这儿,她豁然开朗。“所以你就不告而别的离开我?” “我不想让你陷入危险之中。”他说:“如果我的仇家知道你的存在,他们可能会对你不利。” 这会儿,她总算明白他之前为什么说他不告而别是为了她。 “里绪,我不是存心伤害你。”他眉头撑起,脸上满是歉意,“当时我真的什么都不能跟你说。” “难道你没想过,我可能会因一时的意气用事,随便找个人嫁了?” “当时的我只能跟命运之神赌一把。”他撇唇一笑,“幸好祂眷顾了我。” 命连之神眷顾了他?唉,他根本是看准她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吧? “怎么不说话?” 她秀眉微蹙,“事情来得太多太快,我还来不及消化。” “里绪,知道我的背景,你……”他望着她,试探地问:“你还愿意爱我吗?” 她摆着唇,眼脸低垂,若有所思。 见状,征也不禁担忧起来。“里绪?” 她抬眼瞬着他,“如果我不爱你,你会怎么样?” “我会难过到死掉。”他毫不隐瞒自己在她面前是如何脆弱且不堪一击。他执起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两年前,我本来已经买了戒指要向你求婚,实在是没想到会……” “什么?!”他话未说完,里绪陡地跳了起来。“你说的戒指该不是刚才被我扔出去的那只吧?”她焦急的问。 他苦笑点头,“就是那一只。” 她懊悔地瞪他,“你干么不早说?” “你有给我机会开口吗?”他才是无奈的那一个吧。 她眉间隆起,一脸悔不当初的表情。 “没关系,我会补你一只的。”他安慰着她。 “不要。”她像个耍赖撒娇的小女孩,“人家就要那一只。” 他笑叹,将她轻轻拥进怀中,低下头,在她发上轻吻一记。 “没问题,我会把它找回来的。” “嗯。”有了他的保证,她安心的笑了。 凝视着她恬静微笑的脸,他问:“所以,你愿意嫁给我?” “不然我还能嫁谁?”她故作无奈及委屈,但其实心里笃定又欢喜。 他听了,双臂一伸用,力的将她围住,让她差点儿不能呼吸。 “拜托,我不能呼吸了啦。”她推开他,好气又好笑地瞪着兴奋的他。虽即像 是想起什么,她一脸严肃地唤道:“征也。” “嗯?”他眼底尽是藏不住的喜色。 “除了这些,你应该没什么事还瞒着我吧?”她用审视的眼神注视着他。 征也坦荡的摇摇头,但突然又“喔”的一声,然后一脸正经的问:“对了,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家工程公司上班吧?” 她点头,“四谷的屋安工程公司,对吧?” “嗯。”他咧嘴一笑,“我是屋安工程的老板。” 闻言,里绪再度呆楞住。 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亮的,里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往床的另一侧摸了摸。 床的另一侧是空的、冷的。 她倏地睁开眼,发现昨晚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征也早已不见踪影。 她弹坐起来,看了看床头的闹钟,才六点,他跑哪儿去了?起床帮她弄早餐吗? 唉,想到原本贵为极道少爷,从小到大都过着呼风唤雨生活的他,居然每天帮她弄早餐、做晚饭,还帮她擦地洗衣,她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又无比感动。 虽然他的身世背景难免让人却步,但却阻碍不了她对他的爱及依赖。 “征也?”她下床,穿上运动外套,走出房间。 屋瑞安安静静的,显然地,他不在屋里。 这么早,他会去哪里? “咦?”突然,她发现阳台的落地玻璃门是开着的,她跨过门槛,走到阳台上,只见后面的菜园里有个男人正在翻找着什么,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征也。 她飞快的穿过客厅,冲出家门,然后沿着一旁的逃生梯往一楼跑。 绕过公寓侧边,她来到后面的菜园。“征也?”她轻声的叫了他。 正弯着腰,低头在搜寻东西的他抬起头来,“里绪?” 他不知道已经在这里耗多久了,满手满脚都是泥土。她知道他在找那只被她扔掉的戒指,只因为她说她想要。 仔细想来,他一直是顺着她的,不管她对他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鼻子一酸,眼眶一热,她忍不住的掉下眼泪。 “怎么了?”见她突然落下泪,征也连忙挺直身子朝她走来。 不等他走向她,里绪已迈开大步朝他飞奔,然后展开双臂扑进他怀中,一把将他紧紧环住。 “对不起……”她把脸埋进他温暖的胸膛,泪如雨下,但这不是伤心的泪水,而是充满感激及欢喜的泪水。 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这辈子她都离不开他了。 “干么跟我说对不起?”征也笑叹着,“我身上很脏,快放开我吧。” “不要。”她用力的摇摇头,“我以后再也不放开你了。” 听见她这句话,征也心头一暖。 “对不起,我一直很任性……”她的声音软软地,带着一点鼻音,“都是我把戒指扔了,你才得在这里辛苦地找它。” “没关系,我每天都跟泥沙和在一起,习惯了。”他只能以言语安慰她,却不能“动手”。他手上都是泥土,只要一碰到她,就会把她的衣服弄得脏兮兮。 “你在这里多久了?”里绪抬起头看着他。 “天蒙蒙亮的时候吧。”他一笑,“不知道踩烂了人家多少菜……” “我们一起找。”说着,她放开他,飞快地挽起袖子,“你从哪边开始找的?” “那一边。”征也指着菜园的左侧。 以他现在站的位置,里绪轻易地就判断出他已经翻遍了半个菜园。 “那我从那一边找。”她说完,立刻转身往右侧走去。 要在一座菜园里找一只小小的戒指,真的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但即使是如此不简单的事,只要她开口,他就义无反顾的去做。 这就是征也--她爱的男人。 偶尔,她稍停下手看着他,只见高大的他弯着腰、屈着两腿,两只手在各种蔬菜跟泥土间翻找,十分的辛苦。 他满头满脸的汗,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可是脸上没有一丝不悦或不耐,唇角甚至一直是上扬的。 终于,分头进行的两人会合了,可是他们谁也没发现戒指。 征也看来有点懊丧,但里绪的心却满溢着欢喜。 “你先上楼吧。”他说:“我再找一次。” “不要。”里绪拉住他的手,眼角泛着幸福的泪光,“够了,没有戒指也没关系。” 他怔了下,“里绪?” “你的心意我都收到了。”因为心情激动,她的嗓音微微地颤抖。 注视着眼眶含泪唇角却扬起的她,征也温柔的一笑。 “让我再找一遍吧。”他不肯放弃那只戒指,就像他从来没放弃过她一样。 自知拗不过他,她只得无奈地一叹。 “好吧,那我们再找一遍。”她说,“反正今天是星期六。” “嗯,分头进行。” 于是,他们又花半小时找了一回,可惜还是毫无所获。 终于,他们协议放弃,然后手牵着手回到楼上。 征也先洗了个澡,接着趁里绪冲澡时着手准备早餐。等她从浴室出来时,手脚利落的他已经把早餐摆在客厅的矮茶几上。 “喝一点热牛奶。”他把装着热牛奶的马克杯递给她。 她接过,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从口腔进入喉咙、食道,瞬间温暖了她的心、她的胃。 外形粗犷的他,其实有令人意想不到的细腻体贴。 自他们同居以来,他总会在她“好朋友”来访的那几天,在早餐及睡前帮她热一杯牛奶。 一切都没变,不管是他还是他们的风惰,即使他们分开足足两年也一样。 征也吃东西的速度很快,通常他吃饱时,里绪才刚吃完一半。而在里绪继续吃东西的这段时间里,他会去做一些事情,例如洗衣、浇花什么的。 “妳慢慢吃。” “嗯。”她点头,看着他走到阳台,准备灌溉那些被她照顾得营养不良的几盆植物。 幸好这几盆都是属于天生天养型的植物,不然在她这两年的疏于照料下,应该早就枯萎了。 “啊!”突然,阳台上的他传来一声低呼。 “怎么了?”她往阳台看去,只见他在向她招手。她立刻起身,然后走向阳台。“干么?”她狐疑的看着正咧嘴对她笑的他。 “妳看。”他指着挂在栏杆上的那盆黄金葛,“看见了没?” “看见什么?”她努力的看着那盆黄金葛,突然,一个小小、闪闪发亮的东西映入她眼帘。 是一只戒指,她昨天晚上连多看它一眼都不曾的白金戒指。此刻,它正乖乖的躺在两片叶子之间。 “老天”她捣住嘴巴,却还是不禁惊呼出声。 征也皱皱眉头,笑叹,“你是怎么搞的?那么用力扔,结果戒指竟掉在这么近 的地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只能说是难以言喻的奇迹喽。 因为实在太糗了,她只好赶紧替自己找个台阶下。 “哎呀,你不懂啦。”她拿起那只戒指,嘿嘿一笑,“这就叫做……幸福就在你眼前。” “算你会说。”征也接过戒指,冷不防地突然屈膝一跪。 她吓了一跳,“干么?别……别乱跪……” “我不随便跪的。”他说:“除了我爸,你是第一个。” 他这句话唤醒了她的记忆,“所以说……你没跪过山下部长,对吧?” 他默认。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里绪一脸怀疑的盯着他。 “我可以保证我没动他。”他若无其事的笑道。 “他那时看起来好害怕,你一定对他做了什么。”她十分肯定地。 “我只是抓到他的把柄……好了,那不重要。”他单方面结束了这个话题,眼神炽热深情的注视着她,“高桥里绪,嫁给我吧。” 虽然真的很好奇他究竟抓到山下部长什么把柄,但眼前所有的事相较于求婚,实在是渺小到几乎得放在显微镜下看的细胞一般。 里绪伸出手,非常率性也帅气地道:“帮我戴上吧,梅泽征也。” 幸福的集笑在他脸上漾开,他执起她的手,在她的无名指上套上那只誓约。 稍事休息后,征也与里绪在近午时来到三井妇人病院探望那实。 初次与征也的家人见面,里绪觉得紧张又不安。 征也的妹妹那实是一出生就在黑道家庭长大的女孩,脾气听说很倔、很硬也很呛,要是那实不喜欢她,第一次见面就给她脸色看,那该如何是好? 第十七章 “你很紧张?”见她身体紧绷着,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僵,征也忍不住笑了,“放心,那实不是洪水猛兽,不会吃了你的。” “要是她不喜欢我,那……” “她敢不喜欢你,我就把她吊起来打。”他开玩笑的说。 她知道他不会真的把那实吊起来打,毕竟那是他妹妹,他这么说,纯粹是为了安抚她紧张的情绪。 “来。”他牵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微笑,“那宝等不及要见你了。” 拐了个弯,他们来到病房前,病房门外站了两个黑衣男人,身形魁梧、神情严肃,脸上仿佛写着“生人勿近”。 看见他们两人,征也微怔。 他们是石桥跟二宫,他父亲梅泽信二的贴身保蝶,当他们两人出现,那表示…… “征也少爷。”石桥先发现了他,连忙拉着二宫弯腰一欠。 突然见两个一脸凶恶的壮汉恭敬地朝征也弯腰鞠躬,里绪吓了一跳。不用说,他们一定是鬼若组的人。 虽然这种场面在极道系列的电影或电视剧里常常可见,但像这样亲眼看见、亲身参与可不是寻常人都有的机会。 “轻松一点,我已经退出鬼若组了。” “少爷还是少爷。”石桥一脸严肃的说。 一旁,二宫轻敲门板,然后打开一道门缝,朝里面低声说:“征也少爷来了。” “是哥哥来了。”里面传来那实的声音。 听见那甜美的声音,里绪不由得在脑海里想象那实的模样。 征也牵着里绪的手,走进了病房里。一进房里,里绪先看见的是站在门边像是在候着他们的男人,他长得既高大又英俊,模样简直赛过一线男星及名模。 男人看着她,唇角一勾,“就是她?” “是,就是她。”征也一笑,淡淡的跟里绪说了句,“我妹婿,谅兵。” “你……你好。”她急忙将带来的苹果礼盒递上,“征也说那实小姐喜欢吃苹果,所以……” “谢谢。”接过礼盒,谅兵露出迷人的笑容。 “不……不客气。”老天,这男人真是帅翻了,梅泽家招他为赘婿,该不会是因为他的美貌吧? “哥,快把未来嫂子带过来。” 听见那实迫不及待的催促声,里绪的视线才越过征也肩头,看见坐在病床上的女孩,还有……一位留着灰白平头,身着藏青色和服端坐在病床边的欧吉桑。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挡住她部分视线的征也突然弯下腰。“父亲,别来无差心。” 他一弯下腰,里绪的目光就迎上那位正注视着她的欧吉桑。 她霎时呆住,两眼发直、嘴巴微开。 父亲?他……他是征也的父亲,大阪鬼若组的二代目? 噢,老天-- 征也回头看着仿佛被下了定身咒般的里绪,而同时,梅泽信二也正端详着这个让儿子征也非回到东京不可的女人。 她给他的第一眼印象非常好。身形苗条、脸蛋清秀,不说她已经三十岁,还真有点看不出来。衣着端庄朴素,站姿亭亭,虽然表情难掩惊讶,却没有夸张的反应。 他看得出来,她是位家教良好、气质高岗的女人。 “哎呀,哥,未来嫂子好像吓呆了。”今天的那实看来气色极佳,体力也恢复了八、九成。转头,她调皮的看着父亲,“一定是老爸吓到人家了。” “征也,”梅泽信二即使唇角上扬,也给人一种威严不可侵犯的感觉,“快介绍这位小姐给我认识吧。” 征也轻拉楞住的里绪上前,“父亲,她就是我跟您提过的高桥里绪。” “高桥小姐,幸会。”梅泽信二目光定定的看着她。 迎上他如鹰草般的眼神,里绪急忙的弯腰鞠躬,“二代目,您好。” 顿时,室内一片静寂。 她楞了一下,不安且迟疑的打直腰杆,疑怯地左右看着大家。 为什么没人说话?她……她说错了什么?还是犯了什么黑帮的忌讳吗? 呜,她又不是在黑帮家庭长大的小孩,哪知道黑道有什么奇怪的规矩? “噗!”忽地,那实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接着,征也跟谅兵也忍俊不禁的笑了。 “我可以叫你里绪吧?”梅泽信二看着窘迫、不知所措的里绪。 “当然。”她连忙点头。 “里绪,”他直视着她,语气四平八稳地道:“妳叫我伯父吧。” “叫爸爸也行,大嫂。”那实跟她眨了眨眼睛。 里绪脸上一阵热,双颊立刻潮红,她以为今天只会跟征也的妹妹及妹夫碰面,没想到征也的父亲也在场。 她心里真的很紧张,不是因为他们都是黑道,而是因为他们对待她的态度自然得像是老早就认识她。 “都坐下吧。”梅泽信二说:“别站着说话。” “是。”征也点头,然后拉着里绪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在父亲面前,征也是非常拘谨且守礼的。他自幼就接受严格的接班教育及训练,因此尽管是父子,在人前还是十分谨守分际。 那实则不同。她是梅泽信二四十六岁那年才得到的女儿,因为晚来得女而受宠,总是跟严肃的父亲没大没小。 谅兵刚走到病床边的椅子坐下,那实立刻扯了扯他的袖子。 “哥带了苹果来,削一颗给人家吃嘛。”她像个小女孩般向他撒娇。 “嗯。”刚坐下的谅兵二话不说的起身,持起礼盒走向vip病房后面附设的小厨房。 看见这一幕,里绪有点讶异。她以为黑道都是大男人至上的沙文主义者,却没想到不只是征也宠她,就连入赘梅、泽家的谅兵都如此宠溺那实。 “谅兵真是太宠你了。”征也不禁笑斥着妹妹。 那实不以为意的嘟嘴,“梅泽家的男人哪个不宠老婆?老爸以前还不是很宠妈咪……”说着,她笑视着仍然有点紧张的里绪,“大嫂,你嫁给我哥准没错,他会把你宠得跟皇后一样。” 里绪傻笑,不知该回应什么。不过那实说得一点都没错,征也确实是非常宠她。 “咦?”这时,那实注意到里绪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忍不住惊呼,“哥,你求婚成功了?” 征也白了她一眼,“不然你大嫂大嫂的叫是干么的?” “太好了!”那实拍拍手,兴奋地道:“老爸,您儿子终于要结婚了耶。” 虽然心里十分欢喜,但梅泽信二仍旧喜怒不形于色,“征也,拜访过里绪的父母亲了吗?” “还没。”他说。 梅泽信二沉吟须兴,目光一凝的望着里绪。 “里绪,”他问:“梅泽家的状况,你都知道了吧?” 里绪想,他指的应该是梅泽家是黑道的这件事吧? “是的。”她点头。 “怕吗?” “与其说怕,不如说很震惊。”她老实地道:“我一直到昨天晚上才知道。” 梅泽信二瞥了征也一眼,淡淡一笑,“征也应该是担心吓跑你,才会一直对妳隐瞒。” 这时,谅兵切了满满一盘苹果过来,先递给了梅泽信二,梅泽信二以眼神示意不吃后,谅兵才将苹果端给那实。 “我听征也说令尊跟令堂都是公务人员?”梅泽信二继续问。 “是的。”里绪不卑不亢地道:“家父跟家母已经分别从市公所跟国小退休。” “要是知道女儿的对象是出身黑道家庭的小孩,他们恐怕会比你更震惊吧?” 她诚实地道:“呃,我想是的。” “唔……”梅泽信二再次沉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好一会儿后,他才又正视着里绪,“里绪,征也已经脱离鬼若组了,今后就算鬼若组再有任何的危机,扛起责任的也会是谅兵,我向你保证,他跟黑道再也沾不上边。” “伯父……” “如果令尊跟令堂有任何的疑虑或不安,我非常愿意拜访他们,并向他们解释。” 听他这么说,里绪不胜惶恐。“伯父千万别这么说。”她脸上浮现恬静的笑意道:“我对征也的爱不会因为任何事动摇,就算家父家母有任何异议,我也会想办法取得他们的同意及谅解。” “父亲,关于这件事,您就不必担心了。”一旁,征也气定神闲地道:“我会尽快去拜访里绪的家人,您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老爸,您就别瞎操心了。”那实嘴里的苹果还没吞下就急着说话,“哥那么狡猾,一定能搞定大嫂的爸妈的。” “狡猾?”征也白了她一眼,“吃你的苹果吧。” “唷,你口气很差喔?”那实娇哼一声,“我现在可是有人靠的。”说着,她瞥了谅兵一眼。 看见他们兄妹俩的有趣互动,里绪忍不住笑了。 “你们两个……”梅泽信二微蹙眉头,“真是让人看笑话。” “不,”里绪敛起笑意,“我只是觉得有趣,我跟我姊姊也都是这样斗嘴的。”说真的,梅泽家父慈子孝、兄友“妹”恭、全家和乐又温馨幸福,根本很难把他们跟黑道联想在一起。 “喔,对了。”突然,那实一脸认真的看着里绪,“大嫂,你几周了?” “蛤?”里绪一怔。 “你不是怀孕了吗?” 听见“怀孕”两字,梅泽信二也不禁激动起来,“你怀孕了?” 看见伯父眼底有着藏不住的惊讶欢喜,里绪尴尬极了。尽管那实已经快生下梅泽家的继承人,但她想,伯父必然也非常期待儿子能早日结婚生子。 不过话说回来,那实怎么会知道呢?喔,一定是征也告诉她的。 想到这里,她恼怒地瞪了征也一眼,一副“你自己解释清楚”的表情。 “那是个乌龙。”征也只好说:“她只是月事迟了几天,就以为自己怀孕了。” 那实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里绪,“大嫂,你不知道有验孕棒这种东西吗?” “呃……”唉,他们果然是兄妹,居然都说了同样的话。 知道是乌龙一场,梅泽信二眼底的喜色倏地消褪。征也看在眼里,明白了父亲对自己的期待。 “父亲,”他笑看着父亲,拍拍胸贿,“我会加紧赶工的,以我的体力,很快就能追上进度。” “喂!你……你在胡说什么?”里绪满脸羞红,生气的瞪着他。 但在她窘得想找地洞钻的同时,大家都笑了。 长崎,佐世保市。 仅次于长崎市的佐世保市,是长崎县的第二大城,但除了一条长达九百六十公尺的步行街道外,并无其它特别之处。唯一能吸引外来客目光的就只有海,以及海上那零星分布却又数之不尽的岛屿。 可惜,佐世保的岛屿几乎都是不能居住的无人岛,除非自家有船,否则一般人是上不了那些小岛的。 不过也因为这样,反倒保存了岛上的自然风光及生态环境。 里绪的家距离市公所不远,是一栋两层楼的木造老房子,极具怀旧风情。 他们回老家的这一天,雨下个不停,到处都湿答答的,两人共撑着一把伞,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喂,”接近老家时,里绪不放心的叮咛着,“待会儿别乱说话,我爸没问,你就别说,知道吗?” “放心,我会搞定的。”他自信满满地。 “我就怕你这样说。”她神情严肃地交代,“总之,不三不四的话都不许说出口。” “小姐,我可是受过教育的知识分子,你当我是末开化星球来的外星人吗?” “又耍嘴皮。”她眉心一挥,严正警告,“要是搞砸了,你自己看着办。” 第十八章 望着她,征也不禁感到无言。看她紧张兮兮的,难道她爸爸真的很难搞?再穷凶恶极的流氓他都见识过也搞定过,还会怕一个平凡老百姓吗? 来到家门口,里绪竟莫名畏缩起来。虽然她已经打过电话跟爸妈说她要带结婚对象回来,但一想到爸爸可能会对征也做身家调查,她就不免忧心。 “干么不按电铃?”征也这么问着的同时,已经伸手按了电龄。 里绪连阻止都来不及,只能瞪大眼,气恼又无奈的看着他。 大概只是从一数到五的时间,门就开了。 “小绪?”迫不及待前来应门的,是前几年从国小退休之后,就在家送养花弄草、从事香草研究的高桥妈。 “妈,我回来了。”因为在意母亲对征也的第一眼印象,里绪不觉有点紧张不安。 “高桥妈妈,您好。”征也弯腰一欠,恭谨有礼地道:“我是梅泽征也。” “喔,是梅泽先生”高桥妈看着眼前高大俊朗、气宇轩昂的男子,十分满意。 “叫我征也吧。” “可以吗?”高桥妈脸上有掩不住的笑意,“来,快进屋里坐。” 见母亲对征也的第一印象似乎不错,里绪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只要过了父亲那一关,就天下太平了。 进到客厅,只见戴着老花眼镜的高桥爸坐在木头长椅上,手上拿着将棋攻略,一边看书一边下棋。 “老公,小绪回来了。”高桥妈语气兴奋的说。 “爸,我回来了。”看着仍专注下将棋的父亲,里绪心跳得厉害。 “嗯。”高桥爸沉声一应,慢慢转过头来。他拿掉眼镜,细细地打量站在女儿身边的男人。 “伯父,您好,我是梅泽征也。”征也态度从容不迫地说。 高桥爸沉默的看着他,两只眼睛就像扫描机般把他从头到脚的看了几遍。 “长得真好。”高桥爸说。 这明明是赞美,但不知怎的,里绪却觉得不太妙。 “男人空有外表是没用的。”果然,高桥爸用辞严厉又直接,“你这想娶我女儿的家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句话听过吧?” 听见丈夫这么说,高桥妈尴尬得笑不出来,“老公,你怎么……” “你会下将棋吗?”高桥爸像是听不见妻子的话,劈头就问征也。 闻言,里绪心头一惊。她从没听征也提起过他会下将棋,她猜想……他搞不好连“大富翁”都没玩过。 “爸,那个……” “伯父如果不嫌弃,请指教晚辈一局。” “征、征也?”里绪惊恐的看着沉着冷静的征也,“你不要勉强……” 他却给了她一个“包在我身上”的微笑,走上前去。 高桥爸看着他,嘴角有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 “开局吧。”他笑问:“需要我驹落(让子)吗?.” 征也唇角一勾,“为求公平,伯父跟我还是站在对等的位置上切磋棋艺吧。” “哼。”高桥爸哼出鼻息,不置可否的笑了。 “打入。” “香落。” “二枚落。” “王手。” “必至。” 里绪跟母亲在一旁紧张观战,即使是凉爽的雨天,两人还是吓出一身冷汗。在高桥爸跟征也过招之间所喊出的奇怪用语,她们母女俩一个字都听不懂。不过从高桥爸眼底的焦虑及眉心的薄汗看来,她们大抵可猜出谁略胜一筹。 里绪真是大大的吃惊,在一起两、三年,她竟然不知道征也藏了这么一招? 原来他那双手不只会做工、打架、摸她,还可以下将棋……喔,不,下将棋用的是脑袋。 而他,真的有脑袋。 看着看着,她克制不住地以崇拜的眼光注视着他。 “我……输了。”尽管有点呕,但高桥爸非常有风度的认输。 “承让,谢谢伯父赐教。”征也低头致意,脸上没有一丝骄傲及自满。 高桥爸看着他,沉默了两秒钟。 “你的将棋是跟谁学的?” “家父也喜欢将棋,我从小就常跟他推演棋局。”征也真没想到终有一日,将棋这玩意儿会派上用场,小时候父亲抓着他下棋时,他不知有多不愿意呢。 “有机会,我或许可以跟令尊……”高桥爸话未说完,几滴水突然从天花板落下,“答答”几声的打在棋盘上。 几人同时抬头往上看,高桥爸皱着眉头,“啧”了一声。“老婆,拿水盆来。” “怎么了?”征也主动地将棋盘往旁边移,免得棋盘跟棋子被水打湿。 “屋顶年久失修了,只要雨下得久一点,就得拿盆子接水。”高桥爸说着的同时,高桥妈已经拿来水盆往桌上一搁。 “怎么不找人来修?”里绪不解地问。 “你爸说要自己弄,可是他腰不好、脚也没力,我哪敢让他爬上屋顶?”高桥妈话中带了一丝的抱怨。 “高桥妈妈,家里有长梯及多余的瓦片跟修补工具吗?”征也问。 “咦?你要……”高桥妈讶异的看着他。 “我是做建筑的。”他说:“虽然我盖的是钢筋水泥的楼房,但也许可以让我试一试。”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高桥妈十分高兴,“长梯跟工具都在外头的储藏室,你可以去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 “好的。”征也起身,跟里绪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去。 一出门口,里绪便拉着他悄声问:“喂,你真的会吗?” “应该没问题吧。” “应该?”她忧虑地提醒,“我爸最讨厌说大话的人,你最好是真的行。” “安啦。”他拍拍她的背,“快来当我的性感女助手吧。” 性感女助手?呵,他以为他是魔术师吗? 雨固执的下着,征也一个人在屋顶上进行修补工作,没让任何人上去帮忙。 也是,高桥家就只剩下老弱妇孺,没人有能力爬到危险的屋顶上去帮他。 于是,里绪也只能撑着伞,仰头站在下面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征也工作时的身影,她从不曾见过,今日得见,她真的觉得他帅翻了。 啊,认真的男人真是魅力破表。 突然,高桥妈急急忙忙从屋里跑出来,脸上还带着夸张的笑-- “不漏了,真的不漏了!” “咦?”里绪讶异地问:“真的?” “是啊。”高桥妈笑咪咪地点头,“这年轻人真是靠得住。” 听见母亲大力称赞征也,里绪不禁有几分得意。 “我眼光不错吧?”她悄声地说:“告诉你,他还很会做菜呢。” “什么?”高桥妈瞪大眼睛,“这么好的男人,你怎么到现在才带回来给我们看?” “呃……”关于这个问题,那真是一言难尽。她想,她还是跳过不谈比较好。 “高桥妈妈,屋里的状况如何?”屋顶上传来征也的声音。 “小征,已经不漏水了。”高桥妈看起来心花怒放的样子。 “小征?”里绪皱起眉头,“妈,你恶不恶心?” “反正他早晚是自己人,这么叫比较亲切嘛。”高桥妈咧嘴笑道。 里绪轻时一记,“真是败给你了。” 征也提着修补工具沿着长梯下来,全身湿淋淋,却一点都无损他的帅气。 而里绪发现,母亲简直看他看痴了。依她分析,征也已经彻底的收服她妈妈。 “你全身湿透了呢。”高桥妈一副不舍的样子,“快进屋里擦干吧。”说着,她像是忘记女儿的存在,一把拉着征也便往屋里走。 进到屋里,只见高桥爸已经把水盆从桌上移走,脸上虽然还是没有笑容,但眼底却藏着刻意掩饰的激赏。 “看来你是真的有两下子。”说着,他转头吩咐高桥妈,“拿我的睡衣给他换上吧。” “喔,好。”高桥妈笑着对征也招招手,“小征,跟我来,我拿小绪她爸的睡衣给你暂时换上。” 征也点头,跟着高桥妈往后头走去。 厅里只剩下高桥爸跟里绪,这让她有点上心志,她想父亲应该会趁这个机会跟她聊征也的事。 “小绪,他还不错,虽然建筑工人赚的钱不比你多,不过只要他勤奋努力,薪水多寡倒也不是那么重要……” “爸,他自己开工程公司。”她说。 高桥爸一怔,“他?这么年轻?”他顿了顿。“是家族企业还是家里资助?” “应该是他自己之前赚了不少钱吧。” 据她所知,征也开公司的钱都是他自己赚的,虽然他父亲非常乐意资助他,但他以自己已经退出鬼若组为由,婉拒了任何的帮助。 “那他还真不简单。”高桥爸沉吟一下,“他家里有些什么人?” “爸爸、妹妹跟妹婿,还有即将出世的外甥……”她说:“他妈妈已经过世了。” “唔……”高桥爸又问:“他老家在哪?家里是做什么的?” 这是里绪最害怕的问题,而她打定主意避重就轻。“他是大阪人,家里是做做娱乐事业的。” 闻言,高桥爸蹙起眉头,一脸疑虑,“娱乐事业?” “呃,娱乐事业就是像……”糟了,她该怎么跟爸爸解释? 里绪正苦恼着,征也换上高桥爸的睡衣,跟着高桥妈一起走出来了。 虽然他个子比高桥爸高、身形也壮硕许多,但因为睡衣本来就宽松,倒也还穿得下。 “小子。”高桥爸看着征也,继续刚才的问题,“你家是做什么娱乐事业?” 征也愣了一下。娱乐事业?这一定是里绪说的,真亏她想得出来。 不过,要说他梅泽家的生意是娱乐事业,其实也算贴切。 “伯父,我家里在大阪开酒店、大型游艺场,偶尔也做土地买卖。”他说。 高桥爸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味,警觉地瞪大双眼。他以审视的眼神盯着征也,“听起来都不是正当的生意。” 里绪心一惊,急忙解释,“爸,当然是正当生意啊,他们又不偷不抢,只是……” “里绪。”突然,征也神情一凝的打断她。 她顿住,狐疑的看着表情似乎抱着必死决心的他……老天,他该不是想对她爸吐实吧? “我不想欺瞒伯父,那不是我做事做人的风格。”征也语气坚定地道。 “欺瞒?”情绪一直很且皂的高桥妈收起笑意,神情不安地问:“欺瞒什么?” “伯父、高桥妈妈……”征也打直腰杆,背脊一挺地出声,“事实上,我来自一个黑道家族。” “什么?!”高桥妈忍不住惊呼。 “梅泽家自我祖父那代就在大阪打天下,创立了鬼若组,我也曾经在家父的栽培下管理帮务两、三年。”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就是诚实面对,他不想对里绪的爸妈说谎,即使她的父母可能会因此反对他们。 “天啊……”高桥妈以手捂住嘴,一副快心脏病发的样子。 反观高桥爸,他平静沉着的聆听着,脸上是高深莫测到让人猜不透的表情。 “现在的鬼若组由我妹婿接掌,我已彻底退出组织的运作,专心经营我自己的事业。”征也神情诚恳而坦荡,既无惧也不见一丝的虚伪。“我知道伯父跟高桥妈妈一定会担心,但我向你们保证,我会好好照顾里绪,绝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委屈或伤害。” “可是……”高桥妈怯怯地问:“黑道不是都都做一些犯法的事吗?”虽然她实在很喜欢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他家底那么黑,做母亲的难免替女儿忧心。 终章 “请你心放心。”征也直视着她,“家父对于伤天害理、悸离道德的事相当忌讳,因此梅泽家不碰偏门生意,现在所做的生意也都是合法的。” “话是这么说”高桥妈担心的看着不发一语的丈夫,再看看神色不安的女儿,“小绪,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里绪毫不犹豫的点头,“我已经认识征也很久了,我相信他的承诺,而且我见过他的家人,他们人都很好,所以……”她偷瞄一声不吭、表情超严肃的爸爸,语带试探地问:“爸,我可、可以吧?” “当然不行!”高桥爸沉声一喝,两只眼睛狠狠的瞪着征也,“我是绝对不会把女儿交给你的。” 顿时,室内一片鸦雀无声。 虽然早料到诚实的结果会是这样,里绪还是难过得红了眼眶。“爸……”她哽咽地说着,“我……我真的喜……” “我一直很想这么说。”高桥爸淡淡的说。“电视剧不是都这样演的吗?”他眼底闪过一抹众人几乎不曾见过的狡黯。 里绪先是不解,后来猛地意会过来,“爸,您是说……” “我是说……我没有意见。”他说。 “老公?”高桥妈似乎也没料到丈夫会是这个反应,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高桥爸直视着情绪并未波动的征也,“小子,你很诚实,诚实是美德,有这种美德的人不会差到哪里去。” “谢谢伯父成全。”征也衷心的感谢。 “谢你自己吧。”高桥爸赞赏地说着,“要是你刚才对我撒了谎,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我很高兴你选择诚实面对。” “爸……”里绪忍不住又哭又笑,“你心吓死我了啦。” 高桥爸蹙眉一笑,眼里盈满对女儿的爱怜,说出来的话却充满戏谑。“妳都三十岁了,还能找到这样的好对象,我哪能拦着妳?” “爸,谢谢你心。”里绪的心情像是洗三温暖忽冷忽热,又像是坐云霄飞车般忽上忽下,但不管如何,她的心终究踏实了。 “爸、妈,我回来了。”突然,外头传来里美的声音。 “门怎么没关?家里有客……咦?”里美走了进来,有些吃惊,“小绪?” “姊?”里绪疑惑的看着姊姊,“妳怎么跑回来啦?” “我回来参加高中同学的婚礼,”旦美目不转睛的看着身穿小一号父亲睡衣的征也,“他是--” “他是梅泽征也,我的……” “啊!”里绪还没来得及把征也介绍给她,里美就惊讶地大叫,“你是阳台先生?!” 征也知道她为什么叫他“阳台先生”,而他也非常干脆的认了。 “是的,我是阳台先生。” 高桥妈皱皱眉头,好奇地问:“星美,妳已经见过小征了?” “不,没见过。” “那妳为什么叫他阳台先生?” 个性大刺刺的里美毫不迟疑地说:“上次我去找小绪时,他躲在……唔!” 没等姊姊泄光她的底,里绪已冲上去,一把鸣住姊姊的嘴。 三个月后-- 上午在筑地的本愿寺举行了传统的日式婚礼之后,下午彩子和夫婿移师教堂,又进行了一场西式婚礼。 婚礼结束,新人及观礼的亲友们都来到教堂外的半圆形广场,因为接下来就是整场婚礼的重头戏--接捧花。 在一票虎视耽耽看着彩子手上捧花的女生中,唯一的男性征也,成了最显着却又最讨人厌的眼中钉。因为高大的他是女性的劲敌,而他的积极热中则让那些还不想走进婚姻的男性们立场尴尬。 自己的男友居然跑去跟一群女生抢捧花,让里绪觉得脸上无光、哭笑不得,于是她只好避走一隅。 她想,征也铁定认为自己人高马大,捧花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手到擒来。 呵,他真是太小看那群拚了命想把自己嫁出去的女性同胞们了。 “新娘要丢捧花喽!”有人帮忙喊着,“一、二” 三都还没喊出来,大伙儿已经你挤我、我蹭你的蠕动着。 “三!” “啊!” “走开!” “是我的,我的!” 彩子手中的捧花一丢出,现场俨然成了战场,混乱程度一点都不输百货公司的年终庆。 征也被推过来、撞过去,纵然人高于长,却一点都占不到便宜。 终于,他像是被摔出土侯的相扑力士,正式宣告失败。犹如斗败公鸡般沮丧的他,垂头丧气地走向隔山观虎斗的里绪。 里绪咧嘴一笑,摸摸他的脸,“乖,有人比我们更需要它。” 他幽怨的看着她,“我也需要。”虽然已经得到双方家长的认可,两人也有结婚的共识及打算,但他还是想拿到那具有高度幸运象征的花束。 “可恶!”他不甘心地握拳,“我怎么可能抢输女人?” “呵。”里绪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真是太小看女人的执念了,女人一……” 话没说完,她的胃突然一阵翻搅。“恶……”她一手抱住腹部,一手按着胸口,一股干呕的冲动涌上。 “怎么了?”见状,征也惊急忧心地问:“妳没事吧?” “没……没事”她努力压制恶心想吐的风觉,“突然好想吐……” “妳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吗?要不要去……”突然,他不说话了,只是两眼定定的看着她。 迎上他诡异的眼神,她皱了皱眉头,“你干么?” 他没理她,径自拿出手机查看行事历,然后喃喃地道:“上次来是二号,今天是十号,这个月还没来,也就是说……”倏地,他瞪大眼睛,兴奋地对她说道:“宝贝,妳迟了八天。” “咦?”天啊,他居然比她还清楚她的生理期?她真是败给他了。 “快!”他一把抓住她,“我们走。” “走去哪里?” “买验孕棒。”征也兴奋的说。 “……”里绪呆愣住。 欲知另两个大男人如何求回所爱,请温习-- *花园系列1663大男人求爱记之一《预留老婆席》 *花园系列1674大男人求爱记之二《绯闻送作堆》 后记 【后记 朦胧的美感 春野樱】 大家好,我是春野樱。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前几天听眼镜行三个未婚、三十四岁的验光师,谈起他遭父母逼婚之事。 我说他相貌堂堂,又有正当的职业,为何伴侣难寻?他给了个我一时之间有听没有懂的答案-- 「因为我不喝酒。」 嘎?小女子我缺乏慧根,真的听不明白。 一旁店员解释,「因为他不喝酒,所以都很清醒,没办法朦胧看人啦。」 喔,这下我明白了。 很多人婚前看什么都很朦胧,婚后却突然清醒,然后发现两人之前的甜蜜都是美丽的误会,接着便开始觉得婚姻生活惨不忍睹、惨绝人寰。 在小樱看来,这正是一脚踏进地狱的开始。 谈恋爱时,真的要保持清醒,维持理智,当机立断,绝不自欺欺人、拖泥带水。倘若对方有某些坏习惯及性格上的缺陷刚好落在你的地雷区内,那么千万不要认为你可以感化他、改变他,将他导向「正途」…… 因为你不是神,而是人。神无所不能,人只要做自己能力所及之事。 如果在几经观察及斟酌之后,认为对方是可以共度一生的良人或贤妻,那么你的眼睛及理智便可以切换成「朦胧模式」。 生活是再真实不过的,它绝不像约会,只需要在那短短几个小时内表现良好,就能讨好对方,蒙混过关。 也因此,在婚后你必须试着将他的坏习惯当成可爱的小动作,凡事不要斤斤计较,尽可能的进阶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境界。 当然有人会说:「呴,我就是忍受不了他那死样子!」 但试想,人是不完美的,也因为不完美,才有进步的无限可能。 再说,难道我们自己就没有让对方也难以忍受的死德行吗?若你是个完美之人,又怎么会跟一个你认为不完美的家伙在一起? 茫茫人海中,你们找到了彼此,表示对方一定有让你动心之处,而你也必然有让对方动情之所在。 你们走进婚姻,不是为了发现、挖掘对方的其它缺点,而是要学着继续欣赏对方的优点。不要过度放大对方的短处,最终让彼此的美好都淹没在一片埋怨及骂声中。 把眼睛拿来欣赏对方的可爱之处,而不要用来审视他吧! 朦朦胧胧、雾里看花,用在其它事情上或许行不得、使不得,但放在婚姻上头,却是好事。 常听人家说,婚姻要用心维持,把它当事业或功课般经营,甚至还有人悲观的说:当成在修行或是做功德。(傻眼) 维持婚姻?这真是糟透了,听起来总有种「不管多糟,都要坚持下去」的感觉。 经营婚姻?老天,有没有必要那么沉重严肃? 在小樱看来,婚姻这档事,只要学会乐在其中便已足够。 别尽数着他让你生气或伤心的次数,而是想想他曾经让你绽开了世界上最美丽、灿烂的笑颜。 最后,点一把名为「爱」的火,让你们冷却的心再重新燃烧起来吧!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