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皇子》 第一章 月黑风高的林间深处,散落着几座墓碑,回荡在森林间的狼嗥声听得人心惶惶,偶尔夹杂着野兽凄厉的惨叫,更让人不寒而栗。 在这明月蔽、星光掩的夜晚,阴风吹过树叶刮起的嘶沙声,恍若魑魅魍魉在暗暗低吼一般,就算是壮如牛的大男人听了,也不免寒毛直竖。 没有人会在这种阴森的地方多逗留一会儿,更遑论是在这几处悚人的墓地里徘徊,但有一种人,他们特别喜爱这样的月黑风高,习惯於这样的阴森氛围,最好是方圆五百里内都吓得人畜不留,他们才好办事。 几个鬼祟的影子在坟间穿梭,霎时消失无踪,不过一会儿光景,诡谲的身影又冒出来,恍若孤魂野鬼般在坟间飘忽徘徊。 其中一块墓碑缓缓被移开,里头伸出了一只女人的手,接着冒出半个头,那张脸上一双大眼转了转,谨慎的望向四周,若此时有人路过见到此等景象,肯定以为自己遇上鬼或是殭屍而被吓得逃之夭夭。 那双眸子在暗夜里显得特别灵慧亮洁,四处张望确认没人后,便缓缓从坟里爬了出来,她手上拿着编织袋,悄悄将编织袋里装的土壤倒在坟堆上,然后又钻回墓地里,将墓碑移回原位,从外表上看,这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墓,但底下可是别有洞天。 她行踪诡谲,昼伏夜出,最爱阴森无月的夜晚,因为她是胆大包天的盗墓者。 这盗墓可不是把坟墓挖一挖,打开棺材、搜刮值钱的东西,然后拍拍屁股走人那么简单,皇族古墓为了怕遭到仇人凿墓开棺鞭屍,或是怕有人来盗墓,必定极力隐藏地点,设计陷阱,或是布置好几座疑塚,藉此混淆视听、保护自己的屍身和陪葬的宝物。 盗墓者若没有足够的经验和技巧,是绝难找到皇族古墓真正的位置。 在这墓碑的后头,连着一个土阶甬.道,甬.道通向地下一个被人凿出可容三人的小洞穴,里头躲了两男一女,两个男的拿着洛阳铲和铁锹很努力的开挖,而女的则负责将挖出的土壤用编织袋往山洞外堆去。 不过这么多的土可不是随处乱丢就行了,盗墓必须行事隐密,不能泄漏任何让人起疑的形迹,为了掩人耳目,所以宁紫燕把挖出的土壤堆成了好几个土丘,再插上墓碑,就变成坟墓啦。 她弄这些虚坟,除了可以解决掉这些被挖出的土壤,不让人怀疑这些土丘是哪来的,同时也有吓阻作用,使生人勿近,方便他们行动,可谓一石二鸟。 “快点挖,用点力气。”宁紫燕低声吆喝着两名新收的徒弟大洪和小宝。 她虽然年纪轻轻,今年一十八,可她十二岁就开始跟着师父下地盗墓,在这六年之间习得了盗墓的要诀,师父过世后,她便收了两名徒弟自己开业,第一次当师父,领着徒弟来盗墓。 经过多方探查和打听,她敢肯定这附近有一座古墓,古墓深埋於地下,只要能找到,价值连城的陪葬品足够他们花用一辈子。 “师父啊,你确定真的在这里?”徒弟大洪长得一张四方脸,身形壮得像头牛,脑袋不是很灵光,一边挥汗如雨的挖,一边半信半疑的问。 宁紫燕摆出师父的架势,信心十足的回答道:“当然,我可是勘察了好几个月才确定这墓地的位置。” “可是咱们挖了半个月了,到现在连个棺材边都看不到呀。”徒弟小宝也是一脸疑惑,相较於高壮的大洪,他则是身材瘦小得像只老鼠,头脑一样不灵光。 两名徒弟这半个月来听任宁紫燕的差遣,拿着铲子先往下垂直的挖,挖出一个足以容纳三人的洞穴,然后弄个墓碑和杂草将洞口虚掩起来。 他们不分昼夜的躲在洞里开始水平横着挖,累了就睡在洞里,饿了就爬出去解饥或是找个草丛方便,完事后再偷偷潜回洞穴里干活。 “有点耐性好不好?才挖半个月就喊累,那还成什么大事啊!”宁紫燕数落两个徒弟,要发财就得学会勤奋,反正他们头脑简单,很容易任她摆布。 大洪搔着头道:“师父,万一搞错怎么办?” 她哼道:“这盗墓可是大有学问的,就像大夫为病人把脉一样,也要望、闻、问、切,别小看这地方,这里可是风水宝地,只要是宝地,必有大墓,若我估算得没错,应该快挖到了。” 听师父说得信誓旦旦又条条有理,而且发财二字让两个徒弟很快又找回信心,为了发财,他们更努力的挖,何况这洞穴都已经挖了半个月了,没道理半途而废。 他们已挖出一条水平横向的甬道,藉着一盏小油灯,继续在土壁上开挖,一心作着发财梦,而这个梦,突然之间发出了美妙的声音。 大洪的铁锹在土壁上撞击出低沈的声音,彷佛碰到什么硬物,让三人皆是一愣,宁紫燕立刻叫两人让开,拿着油灯移近察看,发现铁锹敲到的不是石头,而是砖块,令她大喜。 “找到了!”她兴奋的低声欢呼,大洪和小宝更是精神大振,立刻加快速度开挖。 三人很快的把砖块敲出一个足以让人通过的洞口,果然在洞口的另一头发现一间墓室,宁紫燕率先提着油灯爬入墓室里。 当油灯照亮这间墓室,她仔细打量四周,这是一个砖室墓,看起来不大,四面的墙壁上有砖刻画,画的似乎是主人生前的起居生活。 看过整个墓室,宁紫燕蹙起眉头,脸上的欣喜很快没了,因为这间墓室里什么都没有,只除了中央摆放着的一口棺椁。 在她身后爬进来的两名徒弟原以为会瞧见值钱的陪葬品,却只见到空荡荡的墓室,脸上兴奋的神情同样没了,还垮下来变成了苦瓜脸。 大洪骂道:“他奶奶的,这里被人盗过了!” 小宝傻眼的瞪着四周。“不会吧,咱们挖了半个月,居然是白干一场?” 宁紫燕虽然也很失望,不过她毕竟经验较多,先在四处察看,深思了会儿,突然转身命令两名徒儿。“把棺椁撬开。” 在她的命令下,两名徒儿拿出铁凿、钢刀和锯子,原以为要花好一番功夫才能撬开棺椁,想不到用铁凿一扳,那棺盖就动了。 他们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数到三,同时奋力把棺盖推开,接着赶忙后退一大步,因为难闻的屍臭味扑鼻而来,就算他们口鼻罩上了防屍臭的布,也依然可以嗅到那恶心至极的腐臭味。 宁紫燕率先拿着油灯上前察看,在油灯照耀下,里头的乾屍狰狞恐怖,屍味四溢,令人几乎要呕吐出来,她用防屍臭布掩着口鼻,神色毫无惧怕,打从她十二岁跟着师父下地盗墓,看过的死人无数,不管是全身腐烂长蛆的,或是骷髅外露血肉模糊的,她都已经习惯了。 死人哪有好看的哪,死人若太好看,她还会吓到呢。 她察看这口棺木,里头除了腐屍,什么值钱的陪葬品也没有。 大洪和小宝掩着口鼻缓缓上前,见到里头除了死人,什么东西都没有,禁不住失望的哎哎叫。 “真倒楣,咱们挖了老半天,什么都没有,这墓早就被人盗光了,连块玉屑都没有。” 盗墓者最怕的就是白忙一场,挖了老半天,什么都拿不到,大洪和小宝神情满是失望和懊恼。 宁紫燕却不这么认为。“那可未必。” 她挥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仔细的又把这口棺木看了一遍,越想越不对,如果这墓被盗过,为何找不到其他盗墓者来过的痕迹? 除了他们自己挖的,不见其他盗墓者挖掘的墓道,怎么想都很可疑。 她左思右量,越想越奇怪,非要追根究柢不可,再仔细查探,果然给她发现了线索。 “哈!这口棺木只是个幌子。”她眼儿大亮,兴奋难抑。 “幌子?”大洪和小宝一脸疑惑的望着她,尚不知师父在高兴什么,宁紫燕立刻头头是道的解释给他们听。 “这皇族达官显贵的墓塚,为了让人找不到,会做几个疑塚,买几具穷人的屍体,弄得好似已经被人盗墓的样子来蒙骗盗墓人,藉此躲过被开棺扰墓的下场,眼前这口棺,就是来蒙骗咱们的假棺。” 大洪和小宝有听却没有懂,依然不解的问:“这是假棺?师父,咱们不明白,假棺有什么好高兴的?” 挖到假棺,为什么还那么高兴?应该要失望才对呀。 宁紫燕在两人的脑袋上,各敲了一下。 “笨!有假棺,代表一定有真棺在附近,咱们的行动并没白费,藏着金银财宝的真棺一定就在附近,只要找到了,包你们吃香喝辣享用不尽。” 他们终於听明白了,再度精神大振。 “太好啦师父,那么真棺在哪里呀?” “别急,我正在找着呢。” 宁紫燕立刻用洛阳铲去敲敲四周的砖墙,厚实的声音告诉她,这些砖墙后全是土石,并无暗藏另一间墓室,不禁也开始犹豫了。 难道她推算错误?这不是假棺,而是他们真的来晚了一步,已被其他盗墓贼给捷足先登了? 她东找西找,连砖室墓的拱顶和地上全都不放过,但还是毫无所获,就在她信心动摇,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突然一个想法闪入脑海,她再度回到棺木前仔细察看,同时对两个徒弟招招手。 “你们两个过来把这具屍体移走。” 一听到要移动那恶心恐怖的屍体,大洪和小宝立刻神色惊恐的打退堂鼓。 “师父,一……一定要动那具屍体吗?” 宁紫燕明眸一横,往他们瞪去。“怕什么?胆子这么小还想盗墓?没用!” 好吧,就让她这个师父显显身手,表现给他们看,她率先跳入棺木里,用防腐屍布包在手上,将屍体扶起来移出棺木,然后在棺木里到处摸摸,果然发现了另有乾坤,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入口,这入口就藏在屍骨底下,令她喜出望外,一双鬼灵精的眸子闪着异采。 “入口果然在这里。”她将底下的暗门打开,拿着油灯钻了进去,而身后的两名徒弟虽然害怕,不过一想到那享用不尽的财宝,都壮胆起来,争先恐后的要踏进棺材里。 暗门的另一头是墓道,宁紫燕兴致勃勃的通过墓道,果然发现了另一间墓室,令她欣喜不已。 她移高油灯,仔细检查这间墓室,这间墓室和前一间一样,除了中央摆了一口棺椁,什么都没有,而当她瞧见这棺椁时,人呆住了。 两名徒弟争先恐后的钻进来,可见到一室的空荡荡后,再度大失所望。 他们忙了半个月,几乎没日没夜的像只地鼠似的挖洞,岂能空手而回,正不甘心的想向师父抱怨时,就见师父呆呆的望着棺椁,他们的目光也很自然的落在棺椁上。 “咦?这口棺怎么没盖子呀?” 大洪和小宝一左一右,跟着师父一块儿盯着棺木里的死人瞧,这次两个徒弟没吓到,倒是他们的师父宁紫燕吓呆了。 也难怪宁紫燕会呆掉,原本她估计会看见一具腐屍白骨,可是眼前的景象让她诧异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躺在棺木中的竟是一具完好无缺的屍身,没有腐烂、没有蛆在身上爬、没有东缺一个口,或西缺一个洞,而是一具从头到脚都完完整整的男人屍体,而且还是一位非常俊美的男人。 第二章 狰狞的屍骨吓不到她,妖魔鬼怪她也不怕,可是这俊美的男人却让她呆愕原地,变成了木头人。 躺在棺木里的男人有着高挺的鼻梁、秀气的眉宇,虽然脸色惨白,但依然不失俊美,让她一时不由自主看得入神了。 三个人六只眼睛就这么盯着棺木里的男人出神,大洪和小宝死人虽然见得不多,但最起码也知道死人长什么样子。 “这人死得真好看。”小宝啧啧称奇的说道,至少这一回不是腐烂的屍体,顺眼多了。 宁紫燕细细瞧着躺在棺材里的男人,他安详的闭着眼,交握的双手放在腹部,相貌出众,仪表不凡,俊逸中有着儒雅,看起来就像是好人家的少爷。 望着他安详的面容,她心中竟无端升起一丝怜惜,不禁瞧得痴了。 大洪和小宝都是大老粗,他们可没兴趣一直欣赏男人,只关心棺木里有没有值钱的陪葬物。 “找找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我这儿找不到。”大洪说。 “我这儿也没看到呀。”小宝摇头。 他们两人一个在头、一个在尾,忙着在棺木里搜宝,却连个玉佩珠宝的影儿都没瞧见,心想该不会又做白工了? 正感懊恼之际,大洪眼睛一亮,盯上了这死人身上穿的衣袍。 “谁说没有?瞧,这死人穿的衣料可是很好的。” 经大洪提醒,小宝也睁大了眼,盯上这男人身上的袍子。 “嘿,可不是吗?这衣料肯定可以卖到好价钱。” 两人伸手摸着这质地上好的衣料,见财起意,打算动手把这男人身上的衣服给扒下来,不过才要动手,两人的手背就被宁紫燕狠狠给拍了一下。 “不准动!”宁紫燕横了他们一眼,厉声制止。“又不是在妓院脱女人衣服,急什么!” 大洪和小宝奇怪的看着她。 “师父啊,这口棺最值钱的就是这男人身上的华服,不脱他的衣服,咱们发什么财啊?” “是啊,瞧这衣料多光滑、多细致,这绣工多漂亮呀!” 宁紫燕沈声道:“这口棺有鬼。” 一听到鬼字,原本就脑筋不太灵光的两人立刻惊慌得左右张望,还吓得抱在一起。 “哪、哪里有鬼?” 宁紫燕没好气的骂道:“我是说这口棺很怪,不是真的有鬼。” 依据她多年的盗墓经验,这古墓里居然躺着一个不像死人的死人,这男人就像睡着似的,她因为一时看得痴了,待回过神仔细思考后,终於想到哪里不对了。 这人身上没有屍臭味。 她心中一惊,正想伸手去探这人是否还有气息在,大洪突然大声嚷嚷。 “管他有没有鬼,反正有值钱的东西就行了!” 小宝也跟着附和。“没错没错,挖了这么久,总不能无功而返吧,这衣裳至少可以卖到好价钱。”说着两人又要伸手去脱男子的衣袍。 宁紫燕再度不客气的把他们的手给拍开,命令道:“不准脱!” “为什么?” 两名徒弟不服气的大声抗议。 宁紫燕插起腰对他们正色道:“盗墓有盗墓的规矩,除了陪葬品,别脱死人身上的衣裳,留给他们最后一点尊严。” 两人瞪大眼看着她。 “有这规矩?”大洪奇怪的问。 “我怎么从没听过?”小宝也一脸狐疑。 事实上,这是她临时订下的规矩,不知何故,她就是不准两个徒弟去脱这男子的衣袍,连她都很惊讶,不明白为何自己初见这男人,便起了同情和保护之心,因此才会命令徒儿不准动他,还摆起师父的架势教训他们。 “你们两人才入行不久,没听过的可多了。”说着说着,还刻意降低音调,用着阴森森的语气吓阻他们。 “死人的怨念可是很重的,咱们盗死人的陪葬品,那是身外之物,但是若连他唯一蔽身的衣物都不放过,他也不会放过咱们的,因为他恨咱们连最后一点尊严也不留给他,让他光着身子去见阎王,死不瞑目,他会向咱们索命的。” 大洪和小宝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不会吧,他都死了,还能干什么?” 宁紫燕哼道:“他光着身子没办法向阎王报到,只好向索魂的黑白无常大哥请个令,回来纠缠我们喽。” 小宝和大洪彼此互看一眼,连成一气的反驳她。 大洪道:“你说过既然要干盗墓这一行,就要天不怕地不怕,如果连死人的衣物都不敢扒,那咱俩还盗什么墓呀。” “对对对,咱们不怕。”小宝拍着胸脯,附和大洪的话。 宁紫燕心下咒骂,这两个小子刚才还胆小得不敢碰屍体,现在却坚持要扒了这男人的衣袍,好啊,这两人为了一件衣裳就不听她这个做师父的话了,以后看到金银珠宝岂不更要造反了? 别看她一介女流之辈,可不是好对付的。 她沈下脸警告他们。“你们敢不听师父的话?我不准你们把这男人的衣裳扒下来,要是敢动他,我就——”说了一半的话突然停住,只因为她的手腕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碰了下,让她不由得一愣,转头看看自己的手腕,正被另一只苍白的大掌给摸上。 这只大掌的主人,正是躺在棺木里的男人。 “鬼啊——” 大洪和小宝见状尖叫一声,才说不怕的两人,却吓得丢下了铁锹和洛阳铲,连滚带爬的逃出墓室,只剩宁紫燕一人留在原地。 其实她也是吓得全身一僵,脸色发白,不过她毕竟是老手,还能冷静下来,因为她早就怀疑这男人没死,只不过突然毫无预警的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她就算不被吓死,三魂七魄也会抖一下。 她心中暗骂那两个笨徒儿居然弃师父不顾,自己逃命去,当下决定把两个徒儿赶出师门。 她收摄心神,移近油灯,伸手去探这男人的鼻息,虽然微弱到几不可察,但确定他一息尚存。 从事盗墓这行这么久,她从没遇上这种怪事,没挖到陪葬品,却挖出个活死人来,这可奇了,这人为何被放在古墓里? 既然知道对方没死,她也不害怕了,反倒开始紧张。 “喂,醒醒!”她用力摇着男子,只听得对方发出微弱的呻吟,她不明白这人出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若不救他,他就真的会变成死人了。 “瞧你,脸色苍白得跟死人没两样,冰冷的身体也跟死人没两样,幸好我没有被你吓跑,你福大命大碰上我,我就做做好人救你一命吧。”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把这男人从棺材里扶起来,想办法把他拖出古墓。 好不容易费了一番功夫,总算将这男人拖出墓室外,她知道对方一条命已悬在生死之间,岌岌可危,必须赶快找大夫救回他。 她蹲下身,背起这个虚弱俊美的男子,拿起油灯,快步离开墓地,当发现自己拴在树林里的马儿不见时,禁不住心下咒骂大洪和小宝,这两个胆小鬼吓跑就算了,连两匹马都骑走了。 这下可好,方圆百里内没村没店的,到最近的村落足足要走三天的路程,她知道自己背了个大男人,走这三天路,就算救活了他,自己可能也会被累死。 幸好,她知道有个怪人喜欢住在荒山野地里,大半辈子离群索居,而这人的医术刚好可以救这男人。 她叹了口气,好吧,救人救到底,於是她卯起力气,拚死拚活的赶路,背着男子去找“曲老头”救命。 紧闭的俊眸有了动静,睫毛颤了颤后,缓缓睁开。 李熙一睁开眼,就瞧见一双神采飞扬的明亮大眼盯着他,并且伴随着欢喜的声音。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他意外的看着眼前的陌生姑娘,她相貌清秀,有着一张鹅蛋脸,虽不是绝世美人,却有着明媚灿烂的笑容。 这姑娘对他露出欣慰关怀的神情,并且大大的松了口气,用着清脆的嗓音对他说了一堆话。 “真是让人担心死了!还以为你过不了这一关呢,你知道吗?你真是福大命大,要不是我发现你没死,把你从棺材里抬出来,又刚好我认识曲老头,他的医术了得,把你体内的毒给逼出来,你才没死成——” 李熙才刚苏醒,头脑依然混沌,试图从她的话中搞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据这位姑娘的说法,是她救了他,然后背他来找一位叫曲老头的人,而这个曲老头还解了他身上所中的毒。 所以他还活着? 也就是说,他没死,惊险的逃过阎王的召集令。 幽暗的俊眸闪着诡异的亮芒,在确定眼前的姑娘对他没有敌意,而他所处的地方也没有危险后,这才放下心来。 首先,他得先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以及眼前的姑娘是谁。 他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而这位姑娘也很机灵,立刻倒了杯水来,将他扶坐起来,慢慢喂他喝水。 温水滋润了干涩的喉咙,虽然声音沙哑,但总算可以发出声音了。 “这是哪里……”他虚弱的开口。 “这里是曲老头的茅庐,你中了毒,还很虚弱,幸好曲老头医术高明,才把你从鬼门关抢救回来。”她顺道把自己如何从坟墓里将他救出来,然后背着他走了一整夜,好不容易及时把他送到曲老头这里的经过大致说给他听,这也是为何他现在会躺在这里的原因。 李熙露出感恩的神情。“原来是姑娘救了在下……请问恩人尊姓大名?” 他谈吐有礼、气度儒雅,使她对他生出好感,加上他虚弱无助的样子,令她禁不住升起一股维护之心。 “我叫宁紫燕,你呢?” “我不记得了。”想知道他是谁?只怕说出来会吓死她,他这次大难不死,却不代表之后没有凶险,他与她素昧平生,虽然她救了自己,但他有防人之后,不轻易相信人,遂缓缓摇头。 “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那你住哪里?又是怎么中毒的?记得吗?” 他依然摇头,苍白的面色看起来很虚弱,仿佛随时有再度昏厥的可能。 宁紫燕对他的回答感到惊讶,也不知这人到底是遭受了什么劫难?不但中毒,还失去记忆,令她心中大为怜悯,于是她好心安慰他。 “没关系,或许是因为你刚苏醒过来,才会想不起来,说不定过几天就好了。” “多谢紫燕姑娘救命之恩,请受在下一拜——”李熙想下床向她行谢恩之礼,被她急急阻止。 “别起来呀,你还很虚弱——啊,小心!” 在他虚弱的身子跌下之前,她及时扶住他,而他的重量便直接往她压下,靠在她身上,这么一来,反而让两人的身子紧密的贴合在一起。 江湖儿女本不拘小节,但是突然和他贴得这么近,一抹臊羞爬上她两颊。 当她背着他在夜里急行时,因为救人要紧,无暇顾及太多,而且他当时是昏迷的,可现在他醒了,两人胸口贴着胸口,让她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禁不住脸红了。 她镇定的将他扶回床上躺好,轻声道:“你身子还没好,别起来。” 她极力掩藏的羞意全被他看进眼,他唇边泛起笑。 “对不起,给姑娘添麻烦了。” “快别这么说,你才刚醒来,别逞强。”她温柔地为他盖好被子,心下很是欣慰,救了一个懂得感恩的人。 第三章 面对如此儒雅翩翩的男子,平日粗手粗脚的她,也不禁文雅了起来。 “紫燕姑娘。” “是,公子。”她微笑响应,连嗓音都变温柔了。 “在下有一事不明白,想请教紫燕姑娘。” “是,公子请说。” 俊容露出困惑。“姑娘刚才说,是姑娘把在下从棺材里抬出来的,姑娘为何会打开在下的棺木呢?” 宁紫燕脸上的笑容一僵,整个人定住,料不到他有此一问。 惨了,她只知道告诉人家她是如何费力的救起他,却完全忘了人家一定会觉得奇怪,平常人没事哪会去开人家的棺木? 面对那双好看的眸子,她竟然一时语塞了,哪好意思告诉他自己是盗墓贼,而且盗的还是他的墓。 “这个嘛……哈哈……”她不由得心虚起来,脑筋飞快的转着,努力想挤出个好理由蒙骗过去,可是挖坟开棺要怎么解释? 想他平日挺机灵的,偏偏这时候想不出唬人的借口,而对方正睁着迷惘的俊眸盯着她,等着听她解释呢。 正当她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的时候,身后传来洪亮的声音,直接代她回答。 “她是盗墓贼,想挖宝,却挖出了你这个半死不活的活人。” 宁紫燕倒抽了口气,忙转头瞪向那个多嘴的曲老头。 “臭老头,谁要你多嘴呀!”她气羞的骂道。 一名老者跨入房内,他头发灰白,下巴留着山羊胡,身材瘦小精干,眼若铜铃,正是曲老头。 他在门外就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声,见宁紫燕这丫头支支吾吾的回答不出来,索性代她道出实情。 “宁丫头,纸包不住火,你就老老实实的告诉人家,若非你盗墓,他哪有机会活,这墓盗得好!” “盗墓?”李熙先是惊讶的看着老人,再惊讶的望身宁紫燕。“你是盗墓贼?” 宁紫燕整张脸都胀红了,恨不得把臭老头大卸八块,居然未经她同意就告诉人家公子,害她手足无措,都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想想也对,她本来就是做盗墓营生的,迟早瞒不住,只好脸皮厚一点,扠起腰对他道:“没错,我是盗墓贼,是我闯入你的墓室,才发现你没死,不过我可没碰你什么东西,因为你的墓室连个值钱的陪葬品都没有。”她索性豁出去了,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他,还抬高下巴,理直气壮的提醒他。 李熙诧异的瞪着她好半晌。生气吗?不,他不但不生气,心中甚至感到好笑。 “你挖我的坟、盗我的墓?” 她抬高下巴,理直气壮的提醒他。“没错,但可别忘了,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若没有我,你就算没病死也会被闷死,说起来你该感谢我才是。”说到后来,居然跟人家讨起恩情债来了。 李熙内心诧异,饶有兴趣的打量起她来,料不到这姑娘竟是盗墓贼? 这是老天的安排吗?他竟然被盗墓贼救了,而且还是被一个姑娘所救,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居然有盗墓的本事? 他一直以为盗墓贼都是像土匪一般的男人,想不到还有俏生生的姑娘干这行业,瞧她架势十足的扠着腰,用一双不驯的明眸与他对峙,颇有女侠的豪气,看得他感到既新鲜又好笑,幽暗的眸底闪过一抹异彩。 “姑娘说得是,在下应该要感激姑娘,若非姑娘此举,我不可能活到现在。” 他这么说,反倒让她意外了。 “你……真的不怪我?”她一脸狐疑的问。 薄唇勾起一抹俊逸的浅笑,谦和有礼的回答:“在下非但不怪姑娘,还很庆幸姑娘挖墓开棺,把我从鬼门关前救了回来。” 想不到人家如此明白事理,风度又好,没有因为她是盗墓贼而轻视她,她本来就对这人印象颇好,现在更是对他大生好感了,反倒自己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公子快别这么说,我想这是天意吧,你命不该绝,这么多的墓我没去挖,偏偏选上你这座墓,表示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他喃喃的念着,浅扬的唇角又加深了几许。“说得好,这的确是天意。” 他心中感到好笑,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这么巧合的事了,他被人下了毒,本该命丧黄泉,如今却仍好好的活在这世上,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宁紫燕没察觉他眼神底下掠过的暗芒以及所隐藏的复杂情绪,突然想起什么,不禁疑惑的问他。 “不过说也奇怪,公子安葬的墓明明是古墓,公子怎么会被埋在那里呢?” 李熙心中暗暗冷笑,恐怕是下毒之人怕他的尸身被发现,不敢乱丢弃,也不敢随意掩埋,因此找了座古坟将他放入,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他一息尚存,被盗墓贼给救了。 他低声回答:“我不知道。” 宁紫燕忙敲着自己的头。“啊,对了,你失去记忆了,又怎么会知道呢?” 李熙神情突然一阵痛苦,面如死灰地闭上眼,吓得她一阵慌乱。 “你怎么了?公子!公子!”她忙把曲老头抓过来。“曲老关,你快看看他,他好痛苦的样子呀。”她一颗心又吊着老高,为他揪紧着。 曲老头仔细的为他把脉,神情始终严肃,让在一旁的宁紫燕等得好心急。 “他怎么样了?曲老头,他没事吧?” 曲老头放下他的手,转头对她道:“暂无大碍,他现在十分虚弱,需要好好休养。” “是吗?那就好。”她松了口气,毕竟好不容易把他救回来,可不希望他就这么死掉呀。 “让他好好休息,你跟我来。”曲老头示意她跟着,转身走出房门,宁紫燕忙跟了出去。 她感觉到曲老头有话想跟她说,而这话,肯定跟她救回来这位公子有关。 他们来到房门外,曲老头才转身对她道:“虽然我已经为他解毒,不过仍有余毒在他体内,能不能完全好起来,要看他的造化。” “他会康复吗?”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曲老头神情严肃的回答:“能不能完全复原,我也说不准,就算好了,只怕……”他没再说下去,却是摇了摇头,看样子并不乐观。 她立刻意会出曲老头话中的意思,心儿一沉。“你是说他可能会有残疾?” 曲老头缓缓抚着下巴的山羊胡,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下毒之人十分歹毒,存心置他于死地,毒性侵入他的五脏六腑,所谓外伤好医,内伤难治,他能捡回一命已是奇迹,至于能回复到什么状态我也不敢保证,他的失忆,也有可能是中毒所致。” 宁紫燕听了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她认识曲老头多年,和他是忘年之交,十分明白曲老头虽然平日喜欢和她斗嘴,但不会在这方面乱开玩笑的,曲老头是退隐的大夫,医术高明,能把人救活已是奇迹,但医术再好,毕竟不是神仙,也有能力不及之事。 一想到公子有可能变成残疾,她心口泛疼,禁不住为他感到难过。 “曲老头,你尽力让他康复,给他最好的药材,需要什么告诉我,我想办法弄来。” 曲老头扬着眉,对她道:“宁丫头,你该不会是看上那小子了?” 她红着脸斥责。“别乱说,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被人下毒,肯定有一段不堪的过往,我的身世你是知道的,看到他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我想帮他。” 回想她十二岁时,差点被继父害死,幸好姨娘疼惜她,为了助她逃离继父的魔掌,姨娘变卖了自己的首饰,给她盘缠让她逃亡,她才保住一命,自此后她顿失依靠,一切都要靠自己。 在她逃亡期间,偏又遇上黄河溃堤,一时百姓流离失所,盗贼横行,而她的盘缠也被人抢走,致使他流落街头,差点死于非命,幸得师父救助,从此她便跟着师父习武,成为他的徒弟,学习盗墓的技巧。 虽然她不晓得这位失忆的公子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有人要毒死他,让她无法置身事外,只要是她能力所及,便会尽力帮助他。 曲老头赞赏的点头。“好吧,我知道你这丫头重义气又心肠软,见不得别人可怜,这也是我喜爱你这丫头的原因,我会尽力而为。” “你也不遑多让呀,以医助人,不收银两,我是因为敬佩你的仁义之心,所以才会和你成为莫逆之交呀。”她俏皮地对曲老头说道。 两人在门外哈哈笑,接着继续商量如何救治他的细节,殊不知在他们跨出房,将门带上后,床上的人原本紧闭的双目又睁开了,在四下无人时,那双晦暗的俊眸冷冷射出锐利的精芒,嘲讽的笑意浮上嘴角,没人可以明白李熙此刻的心情,他笑世人,也笑自己,更笑朝中那些存心置他于死地的人。 那些贼人算尽心计,企图害死他这个二皇子,本以为天衣无缝,却人算不如天算,居然遇上了盗墓贼,将他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这可是世间少见的巧合,他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在弄清楚是谁对他下毒之前,他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尚活在人间。 冷峻的黑瞳闪烁着凛冽的杀意,他缓缓闭上眼,将深沉的心思暂时埋藏。 宁紫燕天天都来照顾阿古。 阿古是谁?当然是她救回的这位俊美公子,由于他失去了记忆,而她是在古墓发现他的,没名没姓的总是不便,所以她就暂时叫他阿古了。 这十天以来,阿古的状况时好时坏,她和曲老头都很努力地在医治他。 连续十天下来,他昼夜不休,片刻不离,始终紧紧陪伴在侧,只要发现阿古有异样,就算是三更半夜,她也会立刻起来,把曲老头从床上挖起来,然后飞快的拉着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的他,催促着他来看看阿古怎么样了。 在高烧之后,阿古的身体突然变得冰冷,她和曲老头本来忙着替他解热,现在却要想办法帮他保暖。 “快搓!”曲老头大声吆喝着。“他身体冷得很厉害,快帮他搓搓!” 曲老头一边命令她的同时,忙着将一层又一层的被子盖在阿古身上,甚至还端来取暖的炉火。 宁紫燕急忙摩擦阿古的身子和手脚,担忧的看着他因为寒冷而不停的颤抖,他面如死灰,连嘴唇都变成紫色了,不管她怎么帮他搓热,效果还是不佳。 一想到他可能会死掉,她急得都要哭了,咬了咬牙,决定豁出去了。 “不行,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死掉!”她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脱自己的衣衫,吓得曲老头瞪大眼。 “宁丫头,你你你你在干什么?” “我来帮他取暖,你快转过去,别看!” 曲老头忙转身背对着她,语气难掩惊讶。“你真的要这么做?” “你没看到他快死了吗?救人重要。” 阿古的性命危在旦夕,她不要他死,也不在乎世俗眼光,她只知道如果他死了,她会难过得心儿碎掉,所以她愿意用尽任何办法救他,如果自己的体温可以为他找回一线生机,她会做的,而且绝不后悔。 曲老头看在眼底,知道宁丫头看上了这年轻人了,不禁叹息。“丫头,希望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要救他。”她斩钉截铁的回答。 “你古道热肠、一片赤诚,但你可曾想过,人家未必会感激。” “曲老头,你傻了啊?认识我这么久,你可时看过我帮别人做事要求回报的?” 这话让曲老头一怔,进而哈哈大笑。“好!有气慨!我就欣赏你这一点,爽快!” 第四章 她把自己的衣物全脱了,也把阿古的衣物脱了,然后钻进被子里,用她暖呼呼的身子贴上他赤裸的胸膛,帮他取暖。 “别放弃,你一定要撑下去!”她不停的在他耳边说话,虽然他现在神智不清,可能听不到她说的话,但只要有任何一点机会,她都不放弃鼓励他。 用身子为他取暖,就算这么做有损她的名节,但她不在乎,或许别人觉得她傻,可是她有自己的想法,因为她喜欢阿古,打从进入墓室看到他的第一眼,她便没有理由的喜欢上他。 她长这么大,从没喜欢过一个男人,阿古对她来说,就像是深埋在地底的宝藏,是她发现了他,将他从古墓里带出来,她相信这是老天爷的安排,老天爷要她救他,所以她义无所顾,也认定自己对他有责任。 她对他的喜欢是很纯粹的,当她喜欢上一个人时,就会默默的为对方付出,不求回报,只要阿古可以好起来,她也会很心满意足。 她不懂这世间情为何物,只懂得自己能够为喜欢的人做一些事,心中会有甜甜暖暖的幸福,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因为她很清楚,倘若自己有机会救他却没行动,她一辈子都会后悔的。 有了这份觉悟后,她不再犹豫地勇往直前。 她有她的身子去温暖他冰冷的躯体,双手还不停的搓热他的肌肤,就这么抱了他一整夜,幸好不负所望,在清晨时,他的身子已回复温度,不再受冻颤抖,而一整夜没合眼的她早已精神疲惫。 她穿上衣裳,温柔地为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望着他安详的睡颜半晌后,才步出房门,看见曲老头趴在桌上睡着了,心想也难为他这把老骨头了,被折腾了一整夜,肯定累坏了。 她拿了件薄毯为曲老头盖上,这轻微的动作,还是惊动了曲老头。 “丫头,你醒了?他怎么样了?” “放心,他的身子回温了,倒是你,累坏了吧?”望着曲老头一夜不得安眠的疲惫,她心中甚是心疼。 曲老头立刻进房去看看阿古,并为他把脉,确定他脉象平稳多了,也松了口气,和宁丫头到外边说话。 “多亏了你,让他度过险境,他知道你这么为他,一定不会负你。” 她忙道:“不,千万别告他。” 曲老头大感意外的问:“你不想让他知道?” 她坚定的摇头。“不想。” 这可把曲老头搞胡涂了。“丫头,你肯这么救他,不就因为喜欢他吗?” 宁紫燕脸蛋微红,语气依然坚定。“我是喜欢他,就是因为喜欢,才不要他为报答恩情而对我负责,就算他要,我也不愿意。” “你这样为他着想,真的不后悔?” “后悔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救他,若贪图他回报,等于为了利字。”她摇头,语中中有着女中豪杰的潇洒。“当我喜欢上一个人时,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而不求回报,因为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曲老头望着她坚决的神情,先是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摇头是在为她可惜,点头则是赞许她的豪情。 “我明白了,好吧,我不会告诉他,这小子真有福气,碰上了你这个贵人,不但救了他,为他做牛做马,还让他占尽便宜,真是三世修来的福气,怪了,我这一世行医救人,也积了不少功德,怎么就没一个女人让我占便宜?” 宁紫燕笑骂道:“臭老头,你怎么没福气?有我像女儿一样照顾你,三不五时来探望你,帮你扫地洗衣挑水和劈柴,炒炒下酒的小菜,白天嘛,陪你说书解闷,晚上嘛,陪你饮酒对月当歌,不让你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地里孤独一辈子,等我发了财,还要盖一栋大宅子给你住,请十来个佣仆,三餐有人伺候,日常有人打理,让你安享晚年,这也是三世修来的福气,知道吗?” “是是是,这岂只是三世修来的福气,根本就是十世修来的哪。” 这一老一少说话兼斗嘴的笑闹着,他们像朋友,也像父女,有着人世间最单纯的关怀和亲情。 躺在床上的李熙静静的听着这一切,把宁紫燕和曲老头的对话一字不漏的收进耳里,他没让他们知道自己早醒了,沉默的静观一切,想不到这两人与他素昧平生,毫无关系,却愿意不求回报地救他这个陌生人。 江湖险恶,谁不为名利争个头破血流?朝廷更甚,为了争权夺利,兄弟间也可以互相残杀,对自己下毒之人,恐怕就是其中一名兄弟所为,讽刺的是,最后救自己的却是完全不相干的人。 昨夜他受冰寒袭身,昏迷中感到一股温暖包围自己,夜里缓缓醒来,见到紫燕睡在身边,她暖呼呼的肌肤贴着自己,那份软玉温香的触感到现在还留在他身上。 以肤暖吾,不欲吾知。他闭上眼,唇角浮现淡淡的笑,现在是天知、地知,吾亦知也。 宁紫燕持续不眠不休的照顾阿古,加上曲老头的医术,总算让阿古的伤势有了起色。 当她从城里回到曲老头的茅庐时,在曲老头的告知下,她因阿古苏醒的好消息感到精神振奋。 “真的?他醒了?太好了!”她惊喜的放下布袋,等不及要去看他,但被曲老头拉住,她疑惑地转头,瞧见曲老头摇头叹了口气,她立刻察觉不对,忙问:“怎么了?” “他虽然已经度过了危险,但也付出了代价。”曲老头很遗憾地告诉她坏消息,她听了这后神情黯然失色,原本的好心情罩上了厚厚一层乌云,一颗心变得好沉重。 “是吗?他……他双腿不能走?” “好好安慰他,并且劝他吃点东西,他能活下来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她担忧的问:“他没吃东西吗?” “醒来后只喝了点水,在晓得双腿不能走后,他便不肯进食。” 可以想见,双腿不能行走的恶耗对阿古的打击很大,换成任何人,都会感到挫败和颓丧的。 她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她思考半晌后,才去找阿古,不过在进房之前,她先从布袋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深深做了个吐纳后,才掀开布帘,轻轻跨入房内。 她见到阿古面无表情地半躺在床上,目光遥望着窗外,俊美苍白的脸上满是黯然,这景况任谁见了都会于心不忍。 她感到心口一阵揪疼,随即甩甩头,逼自己振奋起精神,用着爽朗的语气上前打招呼。 “阿古,曲老头说你醒来了,真是太好了。”她一边说一边走向他,坐在床边,将手上的油纸包递上前。 “瞧瞧我带了什么来给你,这是富贵包子,很好吃喔,我特地买来给你尝尝。” 俊美的容颜转向她,目光也从遥远的窗外落在她这一头,看着她手中油纸里的包子,扯了个淡笑,那笑,不过只是嘴角牵动罢了,隐藏不了他眼中的黯然神伤。 “谢谢。” 她把手更移近一点,劝道:“喏,吃吃看,很香的呢。” 他轻轻摇头。“我不饿,你吃吧。”说完后,他的目光又落回窗外那遥远的地方,远得双目没有焦距,让人看了更加不忍心,心口再度被牵扯了疼痛。 “你大病初愈,不吃东西怎么行。” “我吃不下。” 她明白他的心情,不能行走,变成一个有残疾之人,他现在肯定沮丧不已,倘若换成是她,一定当场痛哭流涕,想到这里,她都要为他掬一把泪了,但是忧伤并不能解决问题,她相信凡事总要试了再说。 “你的双腿现在不能动,不代表将来不能走,难道你就这么放弃了吗?” 他的神情依然黯然。“姑娘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已经是个废人。” 听到废人二字,让她莫名的升起无名火。 “才不是呢!” 她突然提高声音,令她愕然的看着她,就见她气呼呼的指着他大骂。 “你的腿又没断,还长在你身上,它们只是暂时没知觉而已,你的病情才刚有起色就妄下结论,也太对不起我和曲老头了吧!这几日来,我们不眠不休的照顾你、医治你,从没说过泄气话,你才一醒来就放弃你自己,依我看,你的腿没废,是你的心废了!” 想不到她这个局外人竟比他这个当事人还激动,他先是呆愣得望着她,不一会儿沉下脸色。 “你不是我,不了解我的感受。” 面对他冷沉的神情,她一点也不退让,甚至和他辩论。 “我怎么不了解,别以为只有你遭受过不幸,你可曾试过夜夜不得安眠、日日活在恐惧之中,但心随时有人会加害你?你可曾试过流落街头,天寒地冻,只求有一件厚毯可保暖?你可尝过沿街乞讨,忍受唾骂,只为了那区区一口饭吃;还有颠沛流离,没人可怜,连其他乞丐都来欺负你的日子?你能想像那有多么生不如死吗?告诉你,这些我都尝过,但我活下来了,还活得好好的,因为我从不丧志。” 她两手扠腰,一副孔老夫子教训人的模样,指着他大声数落,让他听得愣住,一时之间无法反驳。 她哼道:“我是没念过多少书啦,但也知道做人不可怀忧丧志,一旦丧志,就什么都完了,你的腿又不是没了,只是还没睡醒,你怎么知道它们不会醒来!它们喜欢贪睡不行吗?” 最后这一席话像在骂人,听起来却又挺逗的,打从他发现自己双腿不能动时,内心的确被悔恨和绝望给占据,想不到这丫头居然对他劈头开骂,而且句句不饶人。 如果她安慰他,他肯定听不进去,但她却反过来很认真的骂他丧志,不怕激怒他,不可否认的,她这一席话还真的说动了他。 他很惊讶,想不到她年纪轻轻,吃过的苦却不少,黯然的黑眸里反倒被她激起一丝光芒。 望着她的怒容久久,他原本沉下的脸色也逐渐恢复平静,双腿贪睡?亏她想得出来。 “你认为我的双脚会好?” “不然!你可知道,当初带你来找曲老头时,连他都不是很有把握能救回你,可是你活下来了,还好好的在这里跟我说话,你因为毒性侵入了内伤,需要时间休养,我相信假以时日,你就能走动了,说不定还会恢复记忆呢!” 他沉吟了会儿,问道:“万一恢复不了呢?” “你不坚持下去,怎么知道最后的答案?我只知道,如果你现在放弃,就一定没机会了。” 大道理的话谁都会说,但是从她口中说出来,就是那么理所当然,她的诚意展露无遗,对他充满信心,毫无怀疑的相信他可以做到。 他静静的望着她,眼里闪过异彩,唇角缓缓弯起一抹迷人的笑。“好,我信你。” 见他笑了,她也咧开了笑靥。 “这还差不多,喏,吃吧,不吃没有体力,对你目前的状况有害而无益。”她把包子递给他。 盯着手中的包子,他脸上的黯然逐渐退去,神情转成了坚毅。 “你说得没错,不坚持下去,怎么知道最后的答案。”他今天没死,就是因为坚持到现在,那些奸人想害他,结果呢,他却九死一生地活了下来,这结果谁会想得到?他的确不该现在就放弃。 宁紫燕很高兴他听进去了,忙再补了一句。“而且说不定过几个月,你的记忆就恢复了。” 第五章 他淡淡一笑,深沉的思绪藏在敛下的眸底。 “是呀,说不定。”他淡淡回答,拿起包子咬了一口,细嚼慢咽的吃着。 见他终于肯吃了,她好开心,沉重的胸口也终于可以放松。 进门的曲老头见到他肯吃了,啧啧称奇的大笑道:“还是宁丫头厉害,竟能说服他进食。” 宁紫燕站起身,对曲老头哼道:“要是完全交给你呀,病人没照顾好,反而让他饿死了。” “这不能怪我,我这个又老又丑的老人家,没有丫头你可爱。”曲老头边说还边对她眨眨眼,语气暧昧意有所指,惹得她一阵脸红。 “不跟你说了,我去看汤煮好了没。”她赶紧闪人,姑娘家什么都不怕,就是脸皮薄,匆匆出了房,往灶房逃去。 曲老头失笑的摇头,拉了张凳子在床前坐下。“年轻人,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李熙微微一笑,谦逊有礼的回答:“多谢曲大夫,晚辈好多了。” 曲老头检视他平静的神情,然后再看看外头,确定宁丫头一时半刻还不会进来,这才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 “年轻人,虽然你什么都不说,但凭我多年的经验,我总觉得你不是普通人。” 李熙望向他质疑的眼神,不动声色的装傻。“曲先生何出此言?” “光看你谈吐和气度,就和一般人与众不同,我猜你出身富贵之家,是个有身分地位之人,绝非一般平民百姓。” “曲大夫说笑了,我若出身富贵之家,怎会流落至此?” 曲老头抿嘴一笑。“公子被人下毒,能存活是大幸,想要隐瞒身份也是人之常情,失忆,是最好的方法,不用解释,还很省事,我说得对不对?” 李熙心中一凛,这曲老头平日装疯卖傻的,如今看来一点也不简单,跟他一样会装傻,但光从宁紫燕一无所知的态度,他便猜出曲老头只是猜测,尚无把握,对他说这些话,八成也是想从他的反应来找出点蛛丝马迹。 他无辜的摇摇头。“晚辈是真的想不起来,也希望能够尽快回复记忆,避免拖累二位。” 曲老头笑道:“我隐居已久,也不管世俗之事,只不过心疼这个宁丫头,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她是个善良直爽的姑娘,倘若公子对她无意,就别伤害她。” “曲大夫说笑了,我现在是个废人,紫燕姑娘只是可怜我,更何况我认为你低估她了,她不但天性善良直爽,还有坚毅的性格,盗墓这行业可不是普能人能做的,依我看,她也并非普通的姑娘家,少有像她如此义气却不求回报之人,她是个值得让男人去爱的女子。” 曲老头直视他带着却沉静的目光,一开始怀疑这年轻人有所隐瞒,可是听他这一席话又说得十分诚恳,找不到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心想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沉吟了一会儿后,曲老头才缓缓开口。 “但愿这是你的真心话。” 自从阿古答应她不再继续消沉下去,积极让自己养病,他真的说到做到。 解毒的汤药极苦,只要喝一口,足以让任何一个大男人吓得退避三舍,但只要是她叫他喝,他便二话不说拿起来咕噜咕噜的喝光,连一滴都不剩,也不喊苦。 为了治疗他的内伤,疏通血脉,祛除他体内残余的毒性,曲老头还使用了祖传的秘法来为他医治,例如将用火烤过的针插.入他全身所有穴位,或者让他泡在加了百种药草的热烫药缸里,过程极度难受,有如身在炼狱忍受酷刑,但是阿古一句抱怨也没有,更不喊疼,用坚忍的意志力忍了下来。 每到入夜,他便会剧咳,咳中带血,状极痛苦,宁紫燕见状,常常吓得惊慌失措,乱了手脚,这时候她肯定拉着曲老头叫救命。 “曲老头,怎么回事?阿古咳血了,他……他没事吧?” 曲老头倒是一脸镇定,完全不担心。“放心吧,他不咳血我才会担心呢,而且他咳的是黑血,表示我的方法起了作用,正将他体内的余毒逼出,倒是这药性太强,我担心这小子撑不住。” 李熙唇角沾着血丝,面色苍白,冷汗直流,却面不改色的说道:“我撑得住。” 曲老头不禁佩服他的毅力,看不出这年轻人斯斯文文、弱不禁风的样子,韧性这么强,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赞许的点头。 “好,有骨气,咱们继续。”说着将一根针直直插入他头顶的穴位。 李熙浑身一颤,原本坐得好好的人突然往旁边倒去,吓得宁紫燕赶紧一把抱住他。 “阿古!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 “没事。”嘴上虽这么说,却突然七孔流血给她看,只差没翻白眼,吓得她当场尖叫。 “他快死啦!曲老头!快住手啊!” 曲老头啧啧称奇地摇摇头。“没见过有人脾气跟石头一样硬,明明撑不住,却死鸭子嘴硬。” “你快想想办法啊!”她已经濒临歇斯底里的状态。 曲老头谁都不怕,就怕这个丫头,赶忙说道:“好好好,我这不就在救他了吗?放心,我不会让你守寡的。” 宁紫燕气急败坏的大骂。“亏你还有心情说笑,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说着说着,两粒豆大的泪珠悬在红红的眼眶下,准备来个黄河淹大水,哭给他看。 曲老头哪敢再逗她,急忙告饶。“别哭别哭,有我在,他不会有事的。” 像这样的情景几乎天天上演,不只受伤的人要承受极大的折磨,救他的人也跟着承受痛苦。 几个月过去了,阿古的气色也逐渐好转,这一日天气晴郎,用过早膳后,宁紫燕为了让阿古晒晒太阳,提议背他到茅庐前的院子里坐,阿古原本不愿意,但她坚持。 “你别小看我,我的力气可是很大的,好歹我也练过拳脚,要背你不是问题,当初我可是背着你从古墓一路走到这里呢。” 在她不放弃的坚持下,他终于同意。 “那就有劳紫燕姑娘了。” “不必客气,来吧。”她背转过身,在他面前蹲下身,等着。 李熙倾身往前,当他的胸膛贴上她的背,不禁回想起那一夜她褪下衣裳,用暖烫的身子为自己取暖的触感。 回想在皇宫里,他是仪表堂堂的二皇子,虽然父皇尚未为他婚配妻子,却不缺为他暖床的侍妾宫女,她们总是极尽讨好他、博他欢笑;皇亲国戚的千金郡主也多方打探,想嫁予他为妻妾。 既然迟早要娶某位郡主或是宠臣的千金为妻妾,他一点也不急,然而若非父皇宠爱的容贵妃为他说话,将婚事拖延,否则恐怕父皇早为他指婚了。 如今身处异地,又适逢劫难,他不禁深想,那些希望成为他妻妾的千金郡主们,有几个肯为他吃苦?她们是看上他的身分地位?还是他的相貌俊容? 若他双腿不能行,吃喝拉撒都要靠人打理,她们是否也愿意不求回报地这样照顾他、背他晒太阳,甚至不在乎名节地褪衣为他暖身? 宁紫燕放他在竹椅上,在他的背后和双腿下都加了软垫子,把他的腿抬高,当他晒太阳时,她则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双手没闲着的为他捏捏腿疏通经脉,并且跟他说说自己进城里时遇见的一些趣事。 和煦的阳光轻抚着他俊逸儒雅的脸庞,与前阵子炼狱般的日子相较,如今坐在这里享受温暖的阳光,有种恍若隔世般的感受。 他静静享受这份与世无争的宁静,与朝廷中的明争暗斗相比,仿佛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经过这几个月来的休养,再加上紫燕细心的照料,他感到自己的气色越来越好,身子骨也有了变化。 望着自己的双腿,如同紫燕所说,他这双沉睡的腿似乎渐渐在苏醒了,只不过他将这事放在心里,尚未告诉紫燕和曲老头罢了。 她发现他在发呆,似乎没有在听她说话,于是好奇的问:“你在想什么?” 他望着她,淡淡一笑。“我在想,该是到吃药的时间了吧。” 经他一提醒,紫燕这才跳起来。“瞧我这记性,曲老头出门前还叮咛我,我居然忘了。”说着匆匆往灶房奔去,不一会儿便端着汤药回到他身边。 “来来来,幸好这药汤熬的时间刚刚好,趁热喝吧。”紫燕一边吹着热呼呼的汤药,一边对他说道:“这药方是曲老头的祖传秘方之一喔,很有效的。” 望着这张永远对他微笑,绝不露出半丝不耐的秀丽容颜,看得出来因为这几个月来日以继夜的照顾他而显得十分疲惫,即使她不说他也知道,她是特意在他面前装得很有精神,只因不愿让他愧疚,其实她已疲惫不堪,才会忘了汤药这回事。 他接过碗,将汤药饮尽,这回的汤药已没先前那般苦了,有了甘草的甜味。 当他把碗递还给她时,注意到她手上有几道伤疤,虽然她故意掩饰,但还是被眼尖的他察觉到了。 大掌抓住她的手,轻声质问。“怎么受伤了?” “砍柴弄伤的,小事。”她故意轻描淡写的回答,对手上的伤痕不以为意,还想装作没事似的抽回,却被大掌握得更牢。 虽然她表现得不甚在意,但可骗不了他。 他可以猜出她受的这些伤全都和他有关,只要问问他每天喝的汤药里放了哪些药材,心中便明白一二,这些药材都是稀世难求的名贵的药材,就算有银子亦很难买到,更不是寻常百姓家可以弄到手的,若要弄到手,得用非常手法。 他早发现,宁紫燕有时候会出门,嘴里说是进城去帮他买些民生物品,但他知道,她是在想办法弄药材医治他,每回她出门一趟回来,在她身上总会多出一些伤痕,虽然她极力隐瞒,可是都逃不过他的眼。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弄到这些药材的,但他很确定,为了这些药材,她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俊眸锁住她的眼,直直的看着她。 她爽朗的回答他。“做事就做事,一定要有理由吗?” “任何人做事都有理由,农夫种稻,为的是秋天的收割;文人苦读,为的是求取功名;武人练武,为的是在沙场上一战成名,都有理由和目的。” 她想了想,耸肩道:“我这人最讨厌做事半途而废,我既然把你从古墓里挖出来,就要救到底。” 她岂只是救他,她为他做的事太多了,他的头发是她梳的、身体是她洗的、被褥和衣袍裤子也是她晒的,所有日常起居,全是她在打理,除了没有名分之外,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一个妻子为丈夫做的事。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她为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他都看在眼底,放在心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而他一直在等着,等她向他索取报偿。 如果她要求他娶她,他会答应,因为这是他该做的,只要她开口,他会承诺,用娶她这件事来回报她的恩情,就算不能娶她为正妃,也会求父皇封她一个侧妃的名号,他会好好对待她,相信做一位二皇子的侧妃,她一定会很满意。 幽深的俊眸深深看着她,轻声道:“燕儿,你为我做到这地步,我不会负你的。” 第六章 原以为这么说她会高兴,因为他早知道紫燕喜欢他,但她的反应却是抽回手,义正词严的告诉他。 “如果你以为我是要你负责才故意用这种方法救你,那你就错了,我才不要你负责。” 她的回答令他呆愕,料不到她会断然拒绝,可他很快的明白了她的想法,目光黯了黯,嘴角泛起一丝自嘲,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腿。 “我明白了,我现在是个废人,没有姑娘想嫁给一位双腿无法行走的丈夫。” 她原本只是埋怨,不希望他用此回报恩情,那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可他却当她的拒绝是因为不想嫁个废人,一听到他又提起废人两个字,她的怨气转成了愤怒,心头火熊熊的烧起。 “才不是!”她愤愤不平的大声抗议,令他又是一愣,这是燕儿第二神情激动的数落他。 “我拒绝,是因为我才不要你为了报恩而说什么不负我的鬼话,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若我喜欢一个人,管他是断了手还是断了脚,只要我喜欢,就算是废人也无所谓,我若不喜欢,就算他是皇亲国戚,我也不稀罕,而且你才不是废人,不准说自己是废人,我救你,可不是让你在这里自暴自弃当废人的!” 李熙怔怔的望着她,这丫头总有出人意表的回答,让他对她刮目相看,不讳言的,他想娶她,的确有报答她的用意,原以为这么做会让她高兴,她却对他发起脾气来,还拗得很呢! 他一点也不生气,甚至好奇的问:“倘若到头来,我的腿还是好不了呢?” 她哼道:“若真的恢复不了,大不了我对你负责。” 这话再度让他意,想不到她居然给他保证,她不要他负责,却反而愿意对他负责? 她的话逗笑了他。 宁紫燕蹙起眉头,不服气地嗔骂道:“笑什么?我警告你,你可别取笑我,也别瞧不起我,本姑娘也是有很多人追求的,只是我不要而已。” 他摇头,带着一丝顽皮的淡笑,很有兴致与她斗嘴。 “我不是取笑你,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居然说要对我负责,我长这么大,头一回听到姑娘家这么说。” 她皱了皱鼻子,刁钻的模样煞是可爱。“我是说真的,可不是说笑,不过话说在前头,倘若你的双腿康复了,就不在此限喔。” 是废人她才要,不是废人她还不屑? 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倘若我真的终身残疾,你也愿意对我负责一辈子?” “怀疑我?”她很潇洒的举起手发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宁紫燕若有违誓言,教我不得好死,这样你信了吧?”她豪气干云,一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模样,她虽是女子,也做得到信守承诺。 李熙凝望着她,一双俊眸转成了幽深,在此之前,他对她尚存报恩的情义,可她的一席誓言改变了他的心意,对她,他有了不同的决定。 温文尔雅的笑意浮上他俊朗的嘴角,他看她的眼神已不同于以往,多了份深邃的炽热。 “好,我信你。”这短短几个字,蕴含了深意,其中代表的意思,只有他自己明白。 宁紫燕只当他是同意了她的说法,不会再自暴自弃的说自己是废人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觉他今天的笑容特别迷人。 当他露出这么迷人的笑容时,她是无法真正对他生气的,因为他的笑容似乎有种魔力,不管自己再怎么辛苦,只要看到阿古的笑容,她就算吃苦也会当吃补,就算有气,也很快就消了。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也不要轻易放弃,知道吗?”她放软的语气中多了份哀求。 他笑着点头。“知道。”大掌轻轻握住她的小手,令她一怔,下意识的想要抽回,发现他动作虽轻,却握得很牢,不肯放手,让她整个脸蛋都羞红了。 她的手就这么被他握着,而她则柔顺的在一旁陪伴他,只要他是真喜欢,她愿意让他一直握着。 她喜欢看他的笑容,他笑起来的样子自有一股迷人的风采,只要他开心,她也会跟着开心,但她却不知道,那笑意代表了某种承诺和决心,如一张网,准备缚住她这只可爱的燕子。 春来秋去,四季轮替,在熬过了酷暑和寒冬之后,又是春暖花开的日子。 这一年来,宁紫燕无怨无悔的照顾李熙,为了取得珍贵的药材,她把所有盗墓获得的积蓄全部拿去买药材,买不到的,她就算偷也要偷到手,以往她是盗死人墓来发财,现在她则是盗活人府来找药材。 当然,这么做也是非常冒险,要付出代价的,那些富贵人家的府邸都有护院,必须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在被追缉的过程中,难免会受伤,幸好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把盗墓的看家本领全使出来,躲过官府和那些护院的追缉。 当她终于成功从一位奸商那儿盗得天山人参时,赶紧带着珍贵的人参匆匆回到曲老头的茅庐。 她开心得不得了,反正那奸商为富不仁,这珍贵的药材留给这种人太浪费了,还不如偷来给她的阿古。 “阿古,阿古,我拿到了!”人尚未进到屋子,她在屋外就迫不及待的喊着,一路开心的奔进屋子里,一直奔到阿古床前,兴奋的把小心包裹在布里的人参拿出来给他瞧。 “你看,这是生长在天山的人参,很珍贵的,据说这人参具有神奇的疗效,一定可以治好你的双腿。” 望着人参,李熙的目光改落在她兴奋的脸蛋上,温文一笑。“要拿到这人参,肯定花了你一番功夫吧?真是辛苦你了。” 她忙摇头。“这没什么,我说过一定要治好你的腿呀。”拿到这天山人参,她比他还高兴呢,仿佛要治腿的人是她,如此值得额手称庆之事当然也要和曲老分享,她东瞧瞧西看看。“曲老头人呢?怎么没看到他?” “他出去了。” “出去?去哪里?” “大概是到山上去采草药吧。” 她感到纳闷。“这时候去采草药?” 怪了,曲老头平常这时候并不会去采草药的呀,何况也没听他提过有缺什么药草,而且今日云层厚重,并不适合上山,他怎么会跑去呢? 她心中正觉得奇怪时,忽感四周有异,由于刚才她一心只想把人参秀给阿古瞧,所以没注意到周遭的异样,直到此刻才察觉,心下暗惊,脸上也收起了笑容。 她感觉到这屋子里有其他人,而且还不止一个,正躲藏在暗处,对他们虎视耽耽。 是小偷?还是土匪? “燕儿?”他才开口,立刻被她举起的手给制止,示意他别出声,同时一手摸向床边,拿出一把防身的剑,全身警戒的扫视四周。 不会错的,的确有人,一个、两个、三个……最起码超过五个人,就怕是打家劫舍的盗匪,她赶紧护卫在阿古身边,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她左手拿剑,右手朝衣衫的暗袋里摸出三支飞镖,猛地朝上射去,只听得男人大叫一声,躲在上头的黑衣人纷纷走避,其中一人中了她的暗器,还从横梁上掉了下来! 下一刻,有人破门而入,她立刻持剑迎战,心中暗自叫糟,四周全埋伏了人,人数比她预估的还多。 她持剑奋力抵抗,但终究寡不敌众,她的剑被打掉,跌坐在地上,当所有刀剑往她身上刺来时,她神色惊惶,以为自己完了。 “住手!”一声喝令传来,所有的刀剑全都停住,只差个几寸,就会刺进她的肌肤里,宁紫燕惊讶的抬头望去,下达命令的人竟是阿古,只见他不慌不忙,俊秀的面孔现出一股威仪,似乎并不怕这些人。 “没我的命令,不准伤害她。”李熙沉声道。 这些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黑衣男子居然全都听他的命令,一个一个将刀剑收回。 “阿古,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谁?”她此刻心中充满疑惑,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放肆,见到殿下,还不恭敬的跪着!”其中一名男子对她大声喝令。 “殿下?什么殿下?”她不明白的望着这些陌生人,更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凶巴巴的,而这些答案,似乎只能从阿古那里问个明白,因此她求助的看向阿古,呆当她见到阿古缓缓下了床榻,用他的双腿站起并且走到她面前时,她整个人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了。 那个原本应该双腿不能行走的人,居然好端端的“站着”,而且他的神情、他的仪态,都跟平日那个面带笑容的阿古不一样,来到她面前的阿古,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缓缓回答她的问题。 “我乃当今二皇子李熙,他们是我的手下。” 她呆呆的看着阿古。二皇子?这三个字有若晴空劈下一道惊雷,让她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阿古是二皇子?当今皇帝的二儿子李熙? 谁来告诉她这是梦,这事实太震撼,让她久久无法回神,怎么也没想到,当初从古墓救回的竟是朝廷的二皇子,更无法置信他突然能够用双脚站在自己面前。 “你的腿……” “我的腿已经复原了,只是没告诉你。”他淡淡的回答。 “可是……你说你失忆。” 他沉吟了会儿,才又回答她。“我没失忆。” 她内心惊骇莫名,手抚着心口,为眼前来得太突然的事实而忍不住退后了一步,仿佛地在旋转般冲击着她的脑袋瓜,让她的头一阵胀痛。 原来他一直在骗她,他没有失忆,腿好了也不告诉她……她甚至怀疑眼前的阿古跟她认识的那个阿古不是同一个人。 眼前的阿古变得好陌生、好冷漠,那不苟言笑的神情,以及看人时不含任何温度的眼神,都是她未曾见过的。 一时之间要接受她是二皇子的事实让她心乱如麻,一团混乱中,猛然想起曲老头,她心中大惊。 “曲老砂呢?你们对他怎么样了?”她恍然大悟,立即明白曲老头为何不见了,肯定是这些人对他做了什么,倘若他们伤害了曲老头,她就跟他们拼了。 李熙明白她在想什么,淡然道:“放心吧,他没事,只是暂时请他到柴房待一会儿。” 在听到曲老头没事后,她一颗绷紧的心稍微松了口气,全神戒备的瞪着他们这些人。 “你们想做什么?” 李熙双手负在身后,缓缓踱步到门口,像是在思考什么,目光望向远方,缓缓对她说道:“我本不想这么快让你知道我的身分,不料你突然回来,又发现我的人,为了你好,我只能先将你软禁起来。”话落,他对其中一名属下命令。“高毅。” “属下在。” “将她带到柴房去。” 高毅抬头看看主子,然后瞄了她一眼,似是另有想法,只见他上前低声说: “殿下,您在这里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为免夜长梦多,只要您同意,属下立刻把他们处理掉。”高毅说的他们,指的正是她和曲老头。 宁紫燕心中大惊,他们要灭口?要杀了她和曲老头?她惊骇无比,背脊窜起一股寒意。 为什么?她不明白。 李熙冷冽的目光朝高毅射去,在接收到主子警告的眼神后,高毅立即骇然的往后退了一步,畏怯的低下头,知道触怒了主子。 第七章 李熙以锐芒慑退手下后,一字一字的清楚下令。 “将她带下去,跟曲老头一起关在柴房,好好看守,不得有误。” “是。”高毅不敢再有意见,立刻命令两名黑衣人将她左右挟持着,一块儿带了出去。 在临走前,宁紫燕回头望了李熙一眼,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盗墓没盗成,却已经惹来杀身之祸了。 柴房的四周都有人把守着,被关在里头的宁紫燕和曲老头哪儿都去不得,对于阿古就是当今二皇子这个事实,他们到现在依然震惊,久久未平复过来。 宁紫燕一个人坐在柴堆上发呆,曲老头则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嘴里还在喃喃念着。“我就说嘛,他看起来不像一般普通百姓,我本以为他是富家少爷或者官家的人,原来是当今二皇子,想不到、真想不到呀!” 曲老头踱过来又踱过去,这圈子都不知道绕几圈了,他一个人在那儿着急了老半天,却发现宁丫头静得出奇,看来阿古是二皇子的事对她的冲击相当大。 他走过来,在宁丫头身旁坐下,安慰道:“别难过了,丫头,你得接受这个事实才行,他是二皇子,不是咱们普通老百姓能攀附的人物。” 宁紫燕轻轻摇头。“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攀附他,也不求他回报。” “既然如此,你在难过什么?”听见她的回答,曲老头疑惑地问。 “我难过的是他骗我,骗我失忆,骗我他的腿没有康复,我真心诚意待他,他却以此回报我。”这才是最让她难过的地方,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单纯的付出,不求对方回报,可以坦然的看待一切事情,但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潇洒,想到阿古那冷漠的神情,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刺刺的,会痛。 曲老头疼惜的拍拍她的肩膀。“丫头,既然晓得他是二皇子,咱们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待他,要知道,官威最大,皇帝是天,他是皇帝老爷的儿子,在他面前,咱们只能跪、只能磕头,绝不能与他平起平坐,甚至连直视他都是大忌,对他不敬,那是要杀头的。” 杀头二字让宁紫燕心头一颤。“惨了!” “怎么了?”曲老头问。 “盗墓是死罪,而且我盗的还是他的墓呀。”想到这里,她不禁感到大祸临头,她什么墓不好盗,偏偏去盗二皇子的墓,还把人给救活了,原来她是在自掘坟墓。 说到这里,曲老头也神情凝重起来,并且想到一件很怪的事。 “我从未听闻二皇子去世的消息,朝廷亦无举行国丧,现在他们又将咱们关起来,看样子似乎是不希望咱们把这事宣扬出去。” 曲老头这话让宁紫燕想起适才她尚未被抓进来之前,那名叫高毅的手下瞧了她一眼,那一眼分明不怀好意,而且他还对二皇子建议,为免夜长梦多,希望把他们两个解决掉,她把这事告诉了曲老头,曲老头听闻后也变了脸色。 两人呆望着彼此,不用明说都心知道肚明事情的严重性,这其中肯定牵涉到皇族的斗争,想必是有人要置二皇子于死地,并偷偷把他埋在古墓里,意图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处理掉,而他们却阴错阳差的救了二皇子。 起死回生的二皇子为了躲避仇家,绝不想让人知道他又活过来了,对朝廷来说,庶民的性命如草芥,若想杀他们灭口,也是很有可能的。 宁紫燕和曲老头一想到此,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颤,他们竟然无端卷入了一场皇族的斗争,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完了、完了,宁丫头,你什么不好挖,怎么偏偏挖出个二皇子来?” “谁知道他会躺在那里面呀!”她欲哭无泪的说,随即想到什么,忙道:“不怕、不怕,怎么说我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应该不至于对我们怎么样的。” “别天真了!丫头,你看那阿古根本没有失忆,却假装失忆,你以为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就是不要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现在咱们知道了,你以为他会放过咱们吗?”曲老头一边说,一边又急着开始来回踱步,这可是火烧屁股、攸关性命的大事呀。 宁紫燕也感到害怕,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阿古有没有骗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会不会杀了他们? 他会吗? 不,她不相信,就算他是二皇子,还骗了她,但过去一年累积的情感,不离不弃、患难与共,他真能不顾情面,狠下心对他们下手吗? 在内心的某一处,她还是情愿相信他是那个拥有迷人笑容的阿古。 “我想他不会的……因为……他并没对咱们怎么样呀,你看他还命令那些手下不准动咱们呢。”她心中仍抱着一丝希望,相信过去一年和阿古之间的点点滴滴是真实存在的。 曲老头可就没她想的那么天真,他年纪大,看的人多,见识也广,不得不劝她面对现实。 “他现在没动咱们,不代表之后不会动,这候门深似海,皇宫内苑有多少见不得人的斗争在进行,自古至今,史书告诉咱们,皇族为了争权夺利,兄弟阋墙、子弑父这种缺德事都干得出来,更何况咱们又跟他无亲无故的,等到他想通,就把咱们喀嚓了。”曲老头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还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宁紫燕越听越心寒,曲老头说的不无道理,让她也变得没把握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了解阿古,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阿古有着她完全不知道的另一面,那原本带着憨厚笑容的面孔,当回复成二皇子的真正身分,一群人身他俯首称臣时,他威严内敛、暗藏锋芒,变成她所不知的另一个人,离她好遥远、好遥远哪…… 这才是阿古的真面目,尊贵又不可侵犯的当今二皇子李熙。 曲老头叹了口气说道:“就算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但别忘了,你也说是盗墓是死罪,国有国法,到时他定咱们一个盗墓之罪,咱们也无话可说呀。” 是的,她是盗墓者,就算死罪能免,但活罪绝对难逃,求生的意志让她立刻振作起来,就算有万般不舍,她也必须慧剑斩情丝,因为现在不只是她一条命,还有曲老头的命,曲老头与她情同父女,她绝不能坐以待毙,让他跟着一起牺牲。 “事不宜迟,咱们快逃。”她猛然站起身,坚决的对曲老头说道。 曲老头见鬼似的看着她。“丫头啊,你疯了吗?外面包围了那么多人,怎么逃?” 她又回复了以往的机灵,双目绽放异彩,脸上有着无比的坚决。 “别忘了,我可是盗墓者,师父曾教过我,盗墓第一守则,就是永远要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曲老头立刻睁亮眼。“你留了什么活路?” 宁紫燕先来到门边,从门缝查探外头的情形,然后又走回来,示意曲老头附耳过来,低声道:“实不相瞒,我在你屋子底下挖了一条地道。” 曲老头见鬼的瞪着她。“真的假的?” 宁紫燕很不好意思的露出鬼灵精的笑容。“咱们干盗墓这一行,最厉害的就是挖,这地道我挖了好几年了,就是为了万一有朝一日必须逃命时,以备不时之需,想不到还真的派上用场。” 曲老头没好气的指着她啐骂道:“臭丫头,你居然在我屋子底下挖了个坑,你当我这里是坟墓啊!” 她急忙捂住他的嘴。“嘘,小声点,你该感谢我才是呀,能不能活命,就靠我挖的这个坑呀。” 曲老头是又好气又好笑,一副被她打败的无奈样。“你呀,我真是招谁惹谁了,先是挖一个活死人回来,接着又被人家包围,现在又说在我这下面挖了个地道,你还有什么惊人之举?干脆一次说完,免得我三天两头要被你吓一次。” 宁紫燕吐吐舌,嘟起嘴儿说道:“所以我要带你逃呀,要骂我先等等,逃出去了再让你骂个三天三夜都行,好不?” 瞧她一副故作可怜的样子,既可爱又好笑,让人就算想气也气不起来,而且她说的对,这地道可能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他们立刻展开逃亡行动,为了不让守在门外的人发现他们逃了,还必须故布疑阵,等到一切妥当后,她和曲老头便偷偷潜入地道。 临走前,她迟疑了下,回首凝望来时路,想到此去可能后会无期,她与他,如同日与月,今天生此别过,分道扬镖,不禁升起触景伤情之感。 已进了地道的曲老头又折回来,见她脸现忧伤,低声道:“傻丫头,你还留恋那家伙做什么?先不说他有可能要杀你灭口,就算不杀你,人家是二皇子,地位何其尊贵,要娶,也是娶贵族之女,你与他缘分已尽,快走吧。” 宁紫燕转过头,对曲老头做了个鬼脸,“我才没有留恋他,而且我也不稀罕,走吧。”她把话说得潇洒,心里却是万般不舍,但她也深深明白,再多的不舍、再多的牵连纠葛,最终只会苦了自己,那男人不是她这小小的平民女子能沾惹的。 别了,那个曾经令自己心疼怜惜,有着全天下最迷人笑容的阿古,已经死了。 在茅庐里,李熙忙着和一群手下商议秘密大事,他命人准备文房四宝,亲笔写下一封书简,并将信缄封好,以蜡封住。 “高毅。” “属下在。” 高毅是这群死士的领头,是他的心腹,也是能够担负此一重任的人,李熙烔锐的目光直视他,沉声对他叮嘱。“这封密函务必交到刘将军手上,绝不能落入任何人手上,明白吗?” “属下明白。”高毅恭敬的上前接过信封,将其谨慎的收入衣襟内的暗袋。 李熙接着拿出一块青龙玉佩,这玉佩乃是皇家信物,能够证明他的身分。 “到了将军府,你把这玉佩交给刘将军,他看了便知。” “是。”高毅小心翼翼的接过,将玉佩和信一块儿收好。 “你挑出两名死士随你一道去,记住,千万别打草惊蛇。” “殿下放心,高毅就算付出性命,也绝不负殿下所托,势必将此信送达,物在人在,物失人亡。”他面容坚毅,向主子立誓,他们这群跟随二皇子的死士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随时有牺牲性命的决心。 李熙缓缓点头,目光瞬间迸射出凌厉,沉声道:“去吧。” “遵命!”高毅恭敬的领命,然后退出门外,前去执行任务。 刘将军掌握西北三万兵马,是他的支持者,对他一向忠心,他在信中写明自己受人毒害,希望刘将军暗中调查毒害他的幕后主使者。 李熙又花了点时间和其他心腹商议事情,待大致交代完毕后,他命所有人退下,各自去办交付的任务,直到此刻,他才有余暇思考燕儿和曲老头的事。 这一年来,他特意隐瞒自己的身分,一开始是为了自保,也因为不轻易相信他人,但燕儿的肝胆相照和曲老头的古道热肠让他冷硬的心有了温度,也让他亲眼目睹这世间真有人傻傻的付出,不求回报。 这一老一少有飘泊山野间的豁达,也有闲云野鹤般的性情,令他脸上有了笑容,暂时忘却残酷的权势斗争,但身上的余毒和不能行走的双腿,又时时刻刻提醒他身上肩负的仇恨。 终究,他仍是得挺身面对权势阴谋,作出决定,继续往前迈进,而不能耽于安逸。 第八章 他身为皇子,有皇子的责任和天命,势必要找出对他下毒的背后主使者,护佑拥护他的权臣和属下,铲除朝中弄臣势力。 对于燕儿,他很明白,当她知道自己真正的身分时,肯定吓坏了。 将她和曲老头暂时关在柴房是最不得已的方式,纵观现今局势,朝中三位皇子各拥党派,在不晓得对他下毒之人是大皇子还是三皇子之前,为了谨慎起见,除了高毅这些心腹,他暂时不能让人晓得自己还活着。 在人前,他必须维持皇子气势,所以对燕儿,他也是冷然对待,心想此刻她在柴房里一定非常难过吧。 他起身走出茅庐土房,朝位于后院的柴房走去,守门的属下见到二皇子,忙恭敬的行礼。 李熙威严的问:“他们可安分?” “启禀殿下,他们乖乖的待在里头,不吵不闹,安分得很。” 李熙心忖,这一老一少倒是很认命。“把门打开。”他命令。 “是。”属下不敢耽搁,立刻将门锁打开,让主子进门。 李熙走进柴房,目光扫了一遍,曲老头坐在角落,燕儿则是躺在干草上,看似都睡着了。 他微一沉吟,轻唤了一声。“燕儿。” 背对着他侧躺在干草上的燕儿没有应声,看似睡得很熟,就不知是真睡还是装睡?他想恐怕后者居多。 他又唤了一声,依然没有动静,看来她是不打算理他了,连曲老头也没反应,心中轻叹,这两个肯定在恼他,所以不肯应声。 人前,他有皇子的尊严,霸气外露,但面对燕儿,那唯一的柔软便流露出来,柔声道:“燕儿,我知道当你晓得我的身分后,震惊之情在所难免,我也不妨告诉你们,我之所以假装失忆,只是权宜之计,我受奸人所害,随时有生命危险,隐瞒身分也是为你们好,还望你和曲大夫能体谅我的难处。” 他等着,这一席话除了表达他的歉意,也是求取他们的谅解,不过燕儿和曲老头依然没有任何响应。 他不怪他们,继续说道:“你们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但是事关重大,我也不能放了你们,所以只有委屈你们跟我一起走了。” 见燕儿始终没有应答,就连那曲老头也毫无反应,似乎摆明铁了心不理会他,李熙眉头微蹙。 就算他有错,但他以皇子之尊来向他们解释已是纡尊降贵了,他们就算不满,也不该边个表示都没有。 李熙越想越奇怪,柴房幽暗,无法看清,他只当他们在睡觉,可再仔细一看,他们的姿势似乎有些怪,他立刻察觉不对。 “燕儿?”他上前伸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却赫然发现是个假人,心中大惊,立刻又去察看坐在角落的曲老头,同样也是假人扮的,只不过是将一堆干稻草塞进衣服里,然后利用光线的阴暗及杂物遮挡,让人乍看之下无法察觉,以此瞒骗耳目。 李熙眼眸暴射厉芒,大喝一声。“来人!” 听到二皇子的命令,门外的属下急忙进来。“殿下?” “我命令你们好好看守的人,怎么不见了?”冷漠的峻容上厉眸如鹰,瞪得这些属下们惊骇不已。 柴房里人不见了?他们也是一阵愕然,知道闯祸了,纷纷忙不迭的跪下。“这……殿下,属下们从未离开过,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不见了?” 人竟然会在柴房里凭空消失?这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四周都有人把守,就算逃,也不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溜掉,除非…… 李熙心中暗惊,严声命令。“柴房里肯定有地道,立刻给我搜!” 所有人照他的命令,把这柴房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搜了好几遍,几乎要把地翻过来了,但是不管他们怎么搜,就是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殊不知这正是盗墓者的技巧之一,以虚掩实,瞒天过海,宁紫燕逃走时,已经顺道将地道封起来,为的就是要如鬼魅般消失,让人想不透其中奥秘,还能断绝追兵。 “殿下,属下已彻彻底底将这柴房搜查过了,仍未发现任何地道。”副领头班文和一批属下,将搜查的结果回禀给殿下。 这真令人气馁,这么多人看守一个老人和一个女人,居然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眼皮底下逃出去,而且对于他们如何凭空消失仍一无所知。 李熙沉吟着,心想这小妮子真是了得,竟能避开所有人的耳目逃离,令人刮目相看,唇角禁不住勾起笑容,好个小妮子,居然留了一手,他实在低估她了,不过他李熙也不是省油的灯,岂能就此让她逃了。 “班文。” “属下在。” “我要你率人去各衙门查查,是否有被捕入狱的盗墓贼,若有就用尽任何方法将人弄出;或者向市井小民打听,务必找到盗墓贼,然后——”他对班文吩咐一番,班文一边听主子的命令,一边频频点头,待将事情交代完毕后,李熙沉声问:“明白吗?”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立刻率人去办。”班文拱手领命后,立即转身大步走去调派人手,准备出发。 李熙犀利内敛的目光落回柴房,他缓缓步入屋子里,再度环顾四周,心中思忖着,在这草庐待了一年,竟未发现这看似不起眼的地方另有乾坤。 俊抿的唇角浮现一丝佩服的浅笑,他在心中叹着,燕儿呀燕儿,你以为真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既然她是狡猾的盗墓贼,那么他就利用其他盗墓贼来对付她,撒下天罗地网,就不信抓不到这只顽皮的燕子。 宁紫燕和曲老头循着地道逃出后,为了暂避风头,两人决定分开逃亡,和曲老头细细商量联络方式后,便分道扬镖,相约等风头过了后,她会去找他。 逃亡毕竟也需要盘缠,像是买马代步、住客栈,或是把自己假扮成别人的样子,这些都需要银子,因此她把自己收藏多年的私房钱全给了曲老头,原先曲老头不肯拿,她硬塞给他,否则一个老头子怎能耐得住逃亡的辛苦,多点银子带在身上总是好的。 至于她,要生财的方法多得是。 曲老头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了。 两人分开后,她用碎银子买了些行头,乔装成男人,以避开二皇子那群手下的耳目,就这样平安无事的躲了半个月。 一天,她在茶楼吃小点时,听闻到一个令她大感兴趣的消息。 据说有个钱庄老板陈大富死了儿子,这陈大富为富不仁,待人苛刻,他那儿子也爱仗势欺人,终究遭受报应,从马上摔下死了。 陈大富就这么个儿子,生时对他宠爱,死后当然也要厚葬,给他打造了最好的棺材,还怕儿子在阴间被欺负,异想天开“有钱能使鬼推磨”,当然少不了给儿子准备高价的陪葬品。 无意中听到这个好消息,宁紫燕当然神采飞扬,开心得不得了,这天上掉下的发财机会岂可放过。 盗墓一定要快,否则会被其他同行捷足先登,她庆幸自己运气好,不用花力气去打听,便遇上一条大肥鱼。 这陈大富既然是钱庄老板,油水自然也很多,很快的,她查出了墓地大概的位置,棺木一下葬,当天夜里她就带着铲子来挖。 她挖呀挖的,一边挖一边小声的说道:“陈公子,你可别怪我挖你的墓,所谓财去人安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放心,我盗了你的墓,也会帮你把一部分捐给穷人,就当为你积点阴德,让你到阎王那里面子也挂得住。” 她一边挖一边挥去汗水,这平民百姓的坟墓当然比不上皇族大官的墓室,陪葬品也没那么可观,但肯定足够她过一阵子好日子。 好不容易挖出了棺材,跳下去,把棺材撬开,这一开,可傻眼了。 棺木里空空如也,没有陪葬品她还不觉得希奇,但没有死人,就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了。 她心中警讯一现,立刻要逃,可她人还没从洞口爬出来,上头便突然罩下天罗地网。 “啊!”她惊呼一声,心想糟了,原来是个陷阱,坟墓是假,抓盗墓人才是真。 她盗墓一向谨慎,想不到这回却栽了,在措手不及之下,四周出现了大批的黑衣汉子将她团团围住,她知道挣扎无用,只好先束手就擒。 这些汉子见她不挣扎,以为她自知逃不了,所以乖乖就擒,他们仗着人多,手中有刀,认为她已落网,插翅也难飞,遂把网子从她身上解开。 而这正是宁紫燕的目的,先假装乖乖受缚,降低他们的心防,好给自己脱逃的机会。 盗墓者永远会给自己留一条活路,能不能用计脱困,就要考验她的机灵了。 “走!”其中一名汉子推着她,要她往前走。 她假装服从,实则心中已有妙计,故意跌了一跤,趴在地上的她慢慢吞吞的始终没有爬起来,其中一名汉子不耐,欲上前拉她起身,就是利用这个时刻,她乘机将怀中事先藏好的烟幕弹引烯,霎时烟雾弥漫,众士兵慌忙掩住口鼻,就怕这烟雾有毒。 待因雾散去,赫然发现人不见了,众人急得跳脚。 “可恶!竟让人给逃了,她应该跑不远,一定还在附近,快追!” 黑衣汉子们匆忙去找人,却怎么都找不到踪影,这是不可能的,不过一晃眼工夫,怎么人就逃得无影无踪? 殊不知这是盗墓者的技巧,宁紫燕并没有逃,她只是把自己隐藏起来了。 等到人声逐渐远去,确定人都走开了,突然某个草堆动了,原来在这草堆之后藏了个小洞穴,宁紫燕就藏在这洞穴里,她先谨慎的东瞧西望,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像地鼠一般悄悄从洞穴里溜出来。 在盗墓之前,她为了预防万一,先在墓地附近挖了好几个足以容纳自己的小洞穴,然后她假装跌倒,以因雾混淆官兵的视线,趁乱躲进事先挖好的洞穴里,每个洞穴都用木板做成的门给盖住,木板上则铺了土,覆盖住草,便能蒙骗敌人的耳目。 这就是为什么当烟雾散去后,她可以消失于无形的原因。 “幸好我有先见之明预留活路,否则今晚就栽了。”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拍拍身上的灰尘,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走人。 她以为已经脱离险境,却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一个人从头到尾都没现身,只是埋伏在附近,静观这一切,将她的伎俩全部窥看一空,以逸待劳的等她自投罗网。 宁紫燕才一转身,人就呆住了,不知何时身后竟无声无息的站了个人。 不是鬼,是个人,而且,是她绝不想再见到的人。 月光下的李熙依然俊逸非凡,锐利的眼眸在黑夜里分外烔亮,如黑豹锁住猎物般盯住她。 她想逃,却连跨出一步的机会也没有,只感到颈子一疼、眼前一辚,被打晕的她瘫软的身子往上掉落,时机刚好的被一双手臂给接住。 手的主人李熙在心中暗想,她这只燕子,终究还是落入了他的手掌心。 当宁紫燕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混沌的神智逐渐清晰后,她试着慢慢拼凑记忆,她记得……记得自己去盗墓,结果中了人家的埋伏,本以为逃过一劫,可一转身,却望见了李熙。 “你醒了?”上头一张俊秀的脸正笑咪咪的看着她,这是谁来着?不是别人,正是李熙,他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床侧笑望着她。 第九章 宁紫燕吓得整个人从床上坐起来,活似见到鬼一般的瞪着他,还不时往床里头躲。 面对她见自己如见鬼的反应,李熙丝毫不以为意。 “燕儿,是我呀,阿古。”他笑语温和,对她露出迷人的微笑,神态一如过往。 “你、你别过来。”她绷紧神经,不停的把身子往床里头缩,相较于他的相见欢,她可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态度已不同于从前。 她越是想离他远一点,他就越把屁股向她挪近。 “燕儿,你真顽皮,像只滑溜的猫咪一样跟我玩捉迷藏,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哪。”他温柔的笑语中带着呵宠。 她神色慌乱的摇头。“你才不是阿古,我不会上当了,我知道你想杀人灭口。”她已经不相信他了,他笑得越迷人,她就越发毛。 李熙轻叹摇头。“小傻瓜,我怎么会杀你灭口呢?” 鬼才信他的话! 为了不让他靠近,她试图逃下床榻,可一双脚还没踏到地上,就被他大手一揽,往宽大的怀里带,搂个死紧。 “啊!放开我——”她惊慌的挣扎着。 灼热的气息在她耳畔轻笑低语。“燕儿,你又想跟我玩捉迷藏吗?” “二皇子殿下,您饶了我吧,看在我曾救您的份上,别杀我。”她哀求着,几乎要哭出来了。 李熙摇摇头,一副被误解的无辜表情。“燕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从未有害你们之心,尤其是你,我怎么可能伤害你?” 他语气始终温柔,没有二皇子的霸气和冷漠,那无辜的眼瞳像是天底下最纯真至善的宝石,对她投以柔和的眸光,不过圈住她腰间的手劲可没一刻松开过,牢固得有若铁锁一般,任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扳动她一根手指头。 “好,既然你没有要害我,那就放我走呀。”她乘机要求道。 李熙摇头。“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不能放你走。”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不信的话,我对你发毒誓!” 他的回答只有轻轻两个字。“不行。” 这样也不行?她不禁又急又气,口气也模了起来。“你不杀我,又不肯放我走,难道你想关我一辈子吗?” 李熙始终不疾不徐,仿佛在哄小孩子般般对她温柔解释。“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 为她好?别逗了,当她是三岁小孩般好骗吗?她才不信呢,他大费周章的把她抓回来,肯定另有目的,就不知他心中打什么主意? 才这么想着,李熙温柔的声音又在她耳畔吹拂着热气。 “曲老头人在哪里?” 一听到曲老头三个字,她立即恍然大悟,好啊,她明白了,原来他不杀她,是因为还没抓到曲老头,幸好她没有被他骗到,自从上了一次当后,她就很难再相信李熙了。 要她出卖曲老头,做不到!索性把心一横,豁出去了。 “既然落在你手中,我认了,随你处置,看是要杀我,或把我关在那又温又暗的地牢里都随你。”她放弃挣扎,知道自己打不过他,这男人隐藏得太好,明明身怀武功,却装得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城府够深,她斗不过,直接认输比较干脆! 李熙怜惜地托起她的脸,烔烔有神的目光直直看入她的眼,始终温柔的语气含着不容质疑的认真。“小傻瓜,谁说要把你关在又暗又潮湿的地牢里?就算你愿意,我也舍不得呀。” 她被他的眼神和态度给搞胡涂了,一点也弄不懂他,迷惘的问:“那你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他唇角的笑意变深,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当然是放在我身边了,你对我的一片痴心本皇子非常明白,也愿意成全你的心意,让你相伴我左右。” 这回答让她诧异,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要把她留在身边?这怎么可能? 望着那双墨眸,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猜不透,也看不清。 他可是堂堂当朝二皇子呀,岂会看上她这个平凡的粗野丫头?不,她不相信,这面孔太俊美撩人,他说得话太匪夷所思,上他一次当是情有可原,若再上第二次当,就太不应该了。 她要拒绝,但连个不字都还来不及说出口,他的吻已烙下。 热烫的薄唇压着红嫩的小嘴儿,熟练地将火舌探入,品尝她的生涩和羞乱。 她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惊慌得不知所措,初尝禁果的她哪禁得起他的突袭,不但被吓呆了,还动弹不得,瘫软地倒在他怀里,任由他温柔却霸道的品尝她唇里的美妙滋味。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好热好热,他不只笑容有魅力,连吻也有魔力,让她无法思考,还使不出力气推开他。 直到他施恩的放开她的唇,她才气喘吁吁的连吸好几口新鲜空气,发烫的脸儿早就羞成了嫣红的牡丹,晕晕然得不晓得该用何面目对他。 “你不可以这样,我没答应你!”她想很有骨气的拒绝他,可发出的声音竟然如此软弱,一点气势也没有,实在无法说服人。 李熙暗笑,这丫头平日挺机灵的,想不到在男女情事上如此蹩脚,那红般的双颊早就出卖了她。 “燕儿,你口是心非的模样真可爱。”他乐得与她调情。 “我才没口是心非呢,放开我,否则——”威胁的话还没飙完,又被他欺吻的薄唇给罩住。 未经人事的她怎么欺瞒得了他?这个小东西喜欢他的程度,在她照顾自己的一年期间,早就全表现出来了,而他早已认可她,因为她为他付出的点点滴滴已深深烙进他心底,决定留她在身边,不是一时,而是一辈子,不是心血来潮时玩玩,而是真情对待,永不离弃。 要知道,他李熙一旦承诺,可不是对方说不要就能轻易打发拒绝的。 不让她有说不的机会,他温柔的将她压在身下,存心吻得她意乱情迷,大掌覆盖在她胸前的浑.圆,隔着衣料抚摸她的饱满,光是抱着她,就能想象包裹在这衣裳里的丰胸细腰绝对比意料中更加惹火迷人,令人很想好好探索一番。 “殿下,别这样——”她敌不过他的力气,只能欲哭无泪的求饶。 薄唇来到她耳边,用着磁性低哑的嗓音质问:“告诉我曲老头的下落。” 她咬牙回答:“我不知道。” “你们是一起逃走的,怎么不知道?”他轻吮着她的耳垂,嗓音温柔得足以溺死人。 “那日逃出了茅庐后,我和他就分道扬镖了。”她气喘吁吁的说,口风紧得连一丁点儿都不肯透露。 磁性低哑的嗓音低笑着。“你说谎,该罚。”而他的惩罚方式,便是用最温柔的吮吻和爱抚来折磨她。 他的吻一路往下折磨,在她的颈间留下红红的点点印记,游移的大掌也越来越放肆,伸入衣里,用最磨人的方式缓慢探索。 她招架不住的求饶,声音软弱得可怜。“殿下,求求你别这样。” 他停住了手,抬起的黑眸闪着精锐的芒光,直看入她眼里。 “他在哪里?”声音轻得令人害怕。 她咬着唇瓣,答案还是一样。“我真的不知道。” 她的回答没让他生气,因为这就是他的燕儿,一个至情至性,傻傻付出不求回报的可爱丫头,斜扬的嘴角浮现魅惑众生的浅笑。 “燕儿,我最爱的,就是你不肯认输的固执。” 接着他烙下吻,封住她的嘴,双手将她的衣物一层一层的卸下。 她这只燕儿,落入他的手掌心,无处可逃。 自从被李熙抓回来后,宁紫燕一直想办法逃走。 她认定李熙是因为还没抓到曲老头,所以才对她温柔,意图以美男计来诱拐她,好让她见色忘义,帮助他抓到曲老头。 这次想逃却没那么容易了,因为她被困在一处大宅子里,虽然李熙让她住在一个独立的院落,在有限的范围内,她可以自由行走,但院落周围都有人守着,别说是吃饭、睡觉、散步,连上个茅房都有人跟着。 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监视着,虽然李熙给她吃好穿好,又有专人伺候她,但被关了好几天,闷也闷死了。 “我不吃。”她决定以绝食以示抗议。 负责伺候她的婢女彤儿和玉霜,在一旁苦苦劝着。 “宁姑娘,你这是何苦呢?多少吃一些吧。” “我不吃,拿走。”她转开脸,不去看彤儿端在眼前的膳盘,就算是山珍海味她也不希罕。 两位婢女可急了,主子交代绝不可怠慢宁姑娘,若是宁姑娘把自己饿坏了,她们做奴才的无法向主子交代,因此苦口婆心的求她。 “宁姑娘,你若不吃,主子会怪罪我的,求求你可怜我,吃一些好不好?”玉霜哀求道。 “你们不放我走,我就不吃。”宁紫燕铁了心地板着面孔。 彤儿忙道:“那更不行,要是放你走了,咱们会没命的。” “两位姊姊,不是我故意要为难你们,我也是不得已呀,不如这样吧,你们跟我一起逃,好不好?”她异想天开的建议,还合掌拜托她们。 彤儿和玉霜一致的摇头。“对不起,我们恕难从命。” 宁紫燕收起乞怜的表情,拉下脸,再度把头转开。“那我就不吃,把自己饿死好了。” 婢女们不同意,她也不认办理,虽然她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肚子真的很饿,但为抗议被软禁,她坚决绝食以示不妥协的决心。 彤儿和玉霜拿她没辙,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这时有人掀帘而入,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见到李熙,两位婢女忙不迭的跪下。 “殿下。” 见到李熙来,宁紫燕一颗心跳得厉害,但表面强装镇定,她故意不看他,也不行跪拜礼,依然坐在床边,什么话都不说。 李熙朝彤儿手上端的膳盘望了一眼,菜都没少,筷子和碗都没动过,心中有底,淡淡命令。“把膳盘搁在桌上,你们退下吧。” 彤儿和玉霜忙领命退下,待婢女们一走,李熙那严肃冷凝的面孔立刻回复属于阿古的亲切笑容。 “燕儿,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他温柔的问症。 一见到那蛊惑人心的笑容,她立刻全神戒备,这个始作俑者居然可以装傻的问她谁惹她不开心?还会有谁啊? 她暗下决心,不管他怎么诱惑她,她都要摆脸色到底。 “听下人说,你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李熙才坐到她身边,她立刻起身离开,走到一旁,冷冷的回答。 “我不饿。” 李熙微笑不语,也不动气,瞧这情况,燕儿是打算绝食抗议了。 他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迈开步子缓缓走向她。 宁紫燕见他上前,立刻拉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不过她的步子哪能大过他?保况屋子就这么大,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她走得很急,他却走得很轻松,几个迅捷的步子,一下就把她逼到死角,使她陷入窘境,不得不面对他。 “燕儿,不吃东西会弄坏身子的,我会心疼。”柔声轻劝,却予人无形的压迫感。 “你、你才不会心疼呢,别靠过来,离我远一点。”她不领情,知道他又要使出诱拐的伎俩,想起昨日他将自己压在床上,把她身上几乎吻遍了,让她又羞又愧,却拿他没辙,既然打不过他,那她饿死自己总行吧。 李熙始终很有耐心,唇瓣的微笑如春风拂过水面,唇角弯起的线条如同潮水的涟漪,万般迷人。 第十章 “燕儿。” 她忙低下头,用双手捂住两只耳朵,紧闭双眼,知道这人又要挑逗她了。 “我不听、不看,绝不上当!” 见她这模样,李熙感到好笑,她越是抗拒,他就越爱逗她。 “燕儿,你忘了咱们的海誓山盟吗?” 才告诉自己不看他的,听到这话,她又见鬼的抬眼瞪他,没好气的骂道:“谁跟你海誓山盟了?” 他一脸认真的提醒她。“怎么没有?你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难道你想背信忘义?” 她立刻大声反驳。“那才不是山盟海誓呢,我只答应照顾残疾的你,你现在已经康复了,就不算。” “不算?”李熙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燕儿,你怎么能说出如此残忍的话呢?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没关系,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啊。”她忍不住提高了八度音,没错!她是喜欢他,但那是之前,想到昨日李熙几乎把她身上都摸遍也亲遍了,令她又羞又愤。 昨日他故意折磨她,最可恨的是,她完全无法招架,甚至还发出连自己都羞愧不如的呻吟,最最可恶的是他的笑容,明知他欺骗了她,她却还是被他的笑容吸引,就拿现在来说吧,他光是用一双眼睛盯着她,就搅得她一池春水荡漾,心慌意乱,这人存心要搞得她七上八下才甘心。 “女人呀,最口是心非,你说介意,其实不介意,你说不饿,其实肚子早饿瘪了,来,吃东西。”大掌突然握住她的小手,将她拉着走。 “啊!”她低叫一声,来不及挣脱,已被他迅捷的行动给拐走,熟练的圈握住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动作一气呵成,等她回神,人已经被挟持到饭桌前了。 “来,吃一口。”他拿起筷子,挟起一小口饭,递到她嘴边。 太可恨了!不过一眨眼工夫,又被他拐了。 “我不吃。”她愤而别开脸,就是不让他称心如意。 “不吃会饿的。”他轻道。 “不吃!” “你真的不吃?” “说不吃就不吃!”嘴巴是她的,就不信他能奈她何? 李熙轻轻叹了口气。“唉,既然你不肯吃,好吧,我喂你吃。” 她呆住,喂她吃? 一时之间她还没能意会出李熙话中的用意,只见他把菜塞进嘴里,咬了咬,猛然心中大惊,已经知道他的企图了,急得大叫。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他此刻的神情可真邪气,打算用嘴对嘴来喂她,吓得她用手抵挡,拼死挣扎,可她哪能制得住李熙的力量,他的武功比她高强多了。 他表现得很明白,一点也不介意用这种方式来喂她,而且乐意之至,眼看他的嘴就要贴上,她赶紧弃械投降。 “我自己吃!”她惊叫得改口。 李熙停止了动作,扬着眉看她。“是吗?” “是,我原意吃,我好饿,我、我自己。”她认输了,虽然很不争气,可是她根本没得选择,慌张的从他手中抢过筷子,拿起饭碗,急急的吃着,就怕他又要威胁着用嘴喂她。 李熙再度长叹一口气。“唉,好吧。” 这个可恨的家伙,明明就是故意要逼她吃饭,目的达到了,居然还给她摆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到底是谁比较委屈啊! 她想离开他的怀抱,但他可不放手,不得已只好继续坐在他腿上,快快把这顿饭吃完才能赶紧解脱。 李熙一手圈在她腰间,另一手的手肘靠在桌上,手掌撑着侧脸,唇角带笑的欣赏她吃饭模样。 在他的“监督”下,她因吃得太急,而不小心呛到了。 “咳——咳咳——” 他宠爱地轻拍她的背,帮她顺顺气,轻声斥责。“吃慢点,瞧你呛的。” 她呛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也不想想是谁害她的,呜呜呜,看来绝食这一招是无用了,这人不但城府深,还很奸诈,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结果,她不但乖乖吃饭,还把饭菜吃得一干二净。 事实证明,苦肉计完全对付不了李熙,反倒给了他更多占便宜的机会。 不仅如此,当夜晚来临时,李熙还要搂着她睡觉,吓得她躲到一旁,红着脸指着他大骂。“你想干什么?” “睡觉啊。”他一副理所当然的回答。 “床就一张,怎么睡?” “一起挤喽。” 亏他说得出口,他想一起挤,她可不愿意。 “我打地铺。”她咬牙道,才不让他得逞。 李熙耸耸肩。“随你。”说完,还自己脱了鞋,爬上床,把衣袍脱了,只穿一件中衣躺下,准备呼呼大睡。 她见鬼的瞪着他,有没有搞错啊?他自己的床不去睡,跑来占她的,真是鸠占鹊巢,可恨至极! 她气呼呼的鼓着双颊,没有床睡又如何,她连墓地都睡过,打地铺又算什么。 于是第一天,她睡地上,但是隔天醒来,不知怎么的,她竟然在床上,而且还是在他怀里,夜里什么时候被他抱上床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她决定去睡花厅,在桌前的椅子坐着,双手趴在桌上睡,可隔天醒来,又发现在自己被他抱上床,同样睡在他怀里。 她又羞又愤,第三天索性不睡了,熬它一整夜,看他能奈她何? 说也奇怪,她居然还是呼噜呼噜的睡着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是在他的怀抱里,居然抱关他一夜好眠,害她又惭愧又羞愤,而这人笑得好得意,最后她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李熙点了她的睡穴,她才会完全无所觉。 她能怎么办?完全被这人吃得死死的,既然怎么样都头不过他,最后只得很认命的乖乖与他同床。 起初她以为李熙会趁此大占她便宜,反正被他欺负也不是第一次了,她严阵以待,随时有小羔羊被大野狼吞吃入腹的觉悟,但意外的,他只是搂着她同眠,没像先前那样对她上下其手。 他什么都没做,就只是搂着她同眠,而她则紧张了大半夜,直到听闻他调匀的呼的,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她悄悄睁开眼,就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审视他的容颜,当他睡着时,是那么安详、那么平静,一如她第一次在古墓见到他时的第一眼,令她怦然心动。 她一时看得痴了,不禁自问,他是二皇子,还是阿古?是有心,抑或无心? 说有心,他又不肯放她走,非要找到曲老头,这时的他总给人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霸气。 说他无心,他不准她饿着,也不准她晚上睡不好,所以点了她睡穴,等到她认命的乖乖回床上睡,他便不逼迫她了,自个儿睡得惬意,留她一人剪不断、理还乱,为情迷惑。 但她不会忘记这人有多么会假装,他可以假装失忆、假装双腿没康复,他有太多事情没告诉她,但她知道他在策划着一些事情,怕他泄密误了他的大事,在抓到曲老头之前,她还有利用价值。 与他相处一段时日后,她学聪明了,既然与李熙正面无法反抗,明的不行,她就暗着来。 她不再绝食,李熙命人送来的美食佳肴她全都乖乖的吃光,到了晚上,她沐浴净身,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的。 当夜幕降临,李熙如往常地来到她房里,掀帘进入内室,站在床边的她,已准备好迎接他。 “殿下。”她学着其他婢女一般,对他福了福身子,行叩见礼。 李熙扬了下眉,心想今日她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对他如此恭敬有礼?真难得。 他缓缓上前,伸手扶起她,托起她的下巴,视线在她脸上打量。 “怎么今天对本皇子这么好?” 她早已想好了说词,含羞地恭敬回答。“回殿下的话,燕儿仔细检讨过,其实殿下待燕甚好,燕儿应心存感激,不该对殿下不敬。” 在他审视的目光下,她冷静的露出羞涩笑容,特意讨好他,如此一来,她才有机可乘。 李熙继续打量她,眼中有着赞许。 “这也是为什么你今天有乖乖把饭吃完的原因?” “殿下盛意,燕儿不敢不从。” 李熙微挑着眉,这丫头今天怎么变得这么乖?不但态度恭谨,问话柔顺,也不像先前那般反搞他了,她突然这么顺从,还真令他意外。 “殿下,你累了吧,燕儿为你宽衣。”她借故服待他更衣,来躲开他审视的目光,就怕真的被他看出什么。 李熙眸底闪过一抹光,唇角微扬。“燕儿今日特别勤劳,居然主动服待我,可真难得。” “也没什么,是燕儿想通了嘛,殿下待儿好,燕儿为殿下做一些事,也是应该的。” 她看过彤儿和玉霜伺候他,有样学样的为他把袍给脱下,事实上,她这么做当然是另有目的,既然她正面打不过李熙,那就从背面来。 趁着为他脱下外袍时,顺理成章的站在他后方,然后暗地里运力于手,往他的后脑久劈去,可无巧不巧的,李熙突然弯身,害她劈了个空。 李熙转身时,她赶忙收起动作,还面带笑容的望着他。 “燕儿,这是你掉的吗?”他手上拿着从地上拾起的玉佩,她一看,果然是她的。 “啊,是的。”她赶紧摸着自己的脖子,这才发现平日戴在脖子上的玉佩,居然松落了,不由得暗骂自己错失了良机,不怕不怕,还有机会。 她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一定要镇定,趁着李熙在铜镜前坐下,为他拿下头冠时,缓缓用梳子为他梳发,脑中灵机一动。 “殿下,我为你揉揉肩,去除您的疲劳吧。” “燕儿真体恤我,好啊。” 她立刻很勤劳的为他按摩肩颈,别小看她,她常帮曲老头按摩肩膀去除酸痛疲劳,会让人舒服得想睡觉。 按着按着,果然从铜镜里瞧见李熙满足得闭上眼。 机会又来了,她一手帮他揉按脖子,一手悄悄的运劲,打算趁其不备将他打昏,正当她准备下手时,李熙突然喊她一声。 “燕儿。” 这一喊害她吓得缩回手。“啊?什、什么事?” “你按摩的功夫不错,但就是力道差了点。” “是吗?殿下嫌力道不够?” “你可以再用力一点。” 她缓缓瞇细了眼。“没问题,既然殿下喜欢,我就用力一点。”她在心中暗骂,好啊,这可是你自找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机不可失,她举起手,用力朝他后脑劈下去。 李熙不但没晕,还高兴地对她道:“好舒服,这里也帮我用力打一打。”他顺手指指自己的…… 宁紫燕不信,再度运气,凝力于掌,用力往他肩上劈去,想不到李熙不但没事,反倒是她感到自己好像打在石头上,累得手都疼了。 妈呀!这人的身子是铁打的吗?他看起来没事,她的手却疼得要命。 “燕儿,你累了吗?” 她强忍着骂人的冲动,欲哭无泪的说:“是呀,我手又累又酸。”真是痛死她了。 “既然如此,换我来帮燕儿效劳吧。” 啊? 她呆住,就见李熙转过身,兴致勃勃的伸手要帮她按摩,吓得她忙摇手。 “不必了殿下,我不需要。” “别客气,我来帮你捏捏吧。”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把自己两边的袖子拉高,不介意也伺候伺候她。 别开玩笑了!她才不要呢! 第十一章 “殿下身分何等高贵,怎能让殿下来服侍我呢,不成体统,不成体统。”她心慌意乱的连连退后,不只两手用力摇,连头也摇得如博浪鼓似的。 “在燕儿面前,我不是皇子,而是阿古,燕儿也别我是殿下。”他嘴笑着,眼儿也笑瞇着,一副势在必行的表情,心下暗笑,这丫头暗中偷袭他,以为他不知道吗?就说她今儿个怎么变得如此温柔婉约,乖顺得像只小猫,原来是在打这鬼主意。 既然她想玩,他就陪她玩玩! 燕儿想逃,可她才逃出半步,就被李熙轻松的抓住,打横抱起她往床榻走去。 “殿下,不要呀。”她手足无措的求饶。 他眼神转为幽深,唇边的笑意也更深了。“放心,我按摩的功夫也是不错的。” “不用了——啊!好痒啊——你不是说按摩吗?怎么按到胸前来——哎呀,别乱摸呀——”她尖叫着,因为他一双不规矩的大掌这儿摸摸、那儿揉揉,挑的全是她最敏感的部位。 她从哀求、尖叫,不知不觉变成了呻.吟,李熙不但给她“全身”按摩,还手口并用,这一夜,在他独门的按摩功夫下,她再度彻底的输了。 宁紫燕坐在屋外的石阶上,两手撑着脸,百般无聊的望着天空发呆,思考自己该何去何从。 看来,她若想从李熙身上下手,等于是自讨苦吃,不但讨不到便宜,还被吃干抹净。 虽然待在这个大宅子里,用的、吃的、穿的应有尽有,什么都不缺,除了不能出去之外,日子其实过得很舒适,但即使如此,她总不能永远都待在这里吧。 然而在李熙的地盘上,她一点逃走的机会也没有,正发愁着想不出办法时,一名婢女将早膳送来。 “宁姑娘,用膳了。”婢女对她轻道。 “先放着吧。”她慵懒的说,没回头看婢女一眼,目光依然定在远方的天空。 可身后的婢女却一直盯着她,没有进屋子里,反而悄悄移近她,见四下无人,便小声跟她说:“宁姑娘,我是来救你的。” 原本在发呆的宁紫燕因这话而回神,诧异的转头盯着眼前的婢女,不是平日伺候她的彤儿和玉霜,而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你是谁?”她好奇地问。 这名婢女示意她进屋说话,便端着膳盘转身进了屋子,宁紫燕也立刻站起身,跟在她身后进屋子。 婢女将门带上后,才回身对她低声道:“你不用问我是谁,只要知道我可以救你出去就行了。” 宁紫燕一脸怀疑的打量她。“你为什么要救我?难道你不怕殿下治你的罪吗?”她知道这里上上下下都对李熙忠心耿耿,突然有一个婢女说愿意救她,让她感到不可思议,也难免起疑心。 婢女神情严肃的告诉她。“我想救你,是因为我不忍心见你白白被李熙利用,等他把你利用完了,就会杀掉你。” 宁紫燕心中惊异,虽然她也怀疑李熙是在利用她,可是这阵子与他相处下来,她的想法逐渐动摇,总觉得李熙不会那么狠心,而且李熙对她很好,除了限制她的行动之外,他对她其实是细心照顾的,连这里的下人都对她很好。 可现在有人明白的提醒她,李熙不但利用她,并且预谋除掉她,虽然她也曾这么告诉自己,不过当这话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时,她却拒绝去相信。 “他不会。”她立刻脱口而出,并且断然摇头。“或许他会利用我,但他不会害我的。” 婢女沉声道:“他不杀你,是因为尚未找到曲老头,只要找到人,就会把你们两人一起送到地府去,我服侍他这么久,最清楚他的性格,你千万别被他骗了。” “我不相信。”她仍是摇头,拒绝相信李熙会如此绝情。 婢女见她不信,突然沉下脸警告她。“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吗?他贵为皇子,就算在娶,也是娶大官千金或郡主,平民百姓是进不了皇子宫殿的。” 这话有如利箭穿心,直接命中她内心的弱点,两人身分的悬殊是不可否认的,她喜欢阿古,可当知道阿古是二皇子时,刹那间,她感到两人变得好遥远。 她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个足以迷惑殿下的女子,也自认没那个条件,可是她倾心于他,嘴上说不愿意,却往往投降于他的温柔之中。 如今有人残忍的告诉她这个事实,她的心还是受伤了,也将她逼回现实,正视眼前的问题,她是个被关在漂亮牢笼里的人质。 “是吗?他还是想杀我?”她眼中难掩落寞,仿佛有一只手在拉扯她的心,让她不住抽痛着。 “我不能待太久,会被人怀疑的,要不要逃由你决定。”婢女催促着。 虽然有所迟疑,但宁紫燕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错过了,可能没有下一次,遂点头道:“好,我当然要逃,求之不得,但……你要如何救我出去?”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殿下今夜不会回来,正是逃走的好时机,今夜就走,等我消息。”说完,婢女便匆匆离开,留下她一人依然失神的坐在椅子上发呆,望着膳盘里的饭菜,她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她思绪杂乱,心情跌到谷底,回想这些日子以来,她与李熙之间的点点滴滴,都一一刻划在她心里。 李熙的笑容、温柔,还有偶尔的顽皮,都是她眷恋不已的,虽然她总是故意要表现出反抗他的样子,那是因为她始终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也怕到头来一场空,没有陷入,就没有疼痛,但在内心深处,她还是忍不住偷偷期待着他对自己的好。 婢女的一番话,让她心底最后一丝期待破灭了,她无法等到李熙将她玩厌了后杀了她,到时死的不只是她的命,还有她的心。 当她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当李熙还是阿古的时候,虽然日以继夜的照料他,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苦,那时候的她是最快乐的。 然而,他并不是阿古,而是当今二皇子,二皇子是不可能喜欢她一介粗俗女子的,她没有绝世容颜,也没有高贵的身分,甚至还是个盗墓贼,连帮他提鞋都不配。 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她擦擦眼泪,就当自己作了一场美梦吧,这一次,她一定要逃得远远的,绝不再让李熙找到她。 到了夜晚,熄灯后,宁紫燕忐忑不安的在房中等待着,心中正狐疑白一那位婢女是否真有本事救她出去时,突然外头一阵骚动,她立刻起身,匆匆来到窗前,惊见远处火光跳动,空气中也传来烧焦的味道。 不一会儿,一名婢女冲进来,正是那位白天和她相约的婢女,对方一进门,立刻塞给她一个包袱。 “快换上男装。”婢女催促道。 宁紫燕不由分说迅速将男装换上,而当她在换衣服时,婢女彤儿突然奔了进来。 “不好了,燕儿姑娘,失火了,快跟我走!咦?你怎么——”当她瞧见宁紫燕身上穿着男装时,不由得呆愕住,正要开口询问,后脑猛然被重重一击,人便晕了过去。 将彤儿打晕的正是这位陌生的婢女,她迅速将宁紫燕脱下的衣服给彤儿穿上,刚好可以作为宁紫燕的替身。 “时间不多,快走。”婢女一边说,一边拉着紫燕往外走。 宁紫燕跟着她趁乱逃出府里,她身上穿着男装,由于烟雾大,又是在夜里,众人忙着救火,她又用布捂着口鼻,遮住自己的脸,所以才能够很顺利的躲过众人耳目。 婢女熟门熟路的带她来到后院,偷偷打开了后门,两人一块儿溜了出去,能逃多远是多远。 大约跑了五、六条街后,她们才放慢了脚步,宁紫燕喘着气,仰望着远处的火光和浓烟,能够顺利逃出来,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心中只有落寞和不舍。 但一想到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好不容易逃出来,可不能再犹豫不决了。 她转过身,对救了自己的婢女感激道:“谢谢这位姊姊的救命之恩,为了安全起见,我自己走就行了,趁他们没发现时,你快回去吧。” 眼前的婢女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的回答道:“你不必谢我,我只是奉人之命来带你。” 宁紫燕面露困惑,不明白她话中之意,还来不及弄清楚怎么回事,突然之间,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群陌生男子将她团团围住,她连应变的机会都没有,脖子和肩膀上,已被刀子架住。 多么讽刺,忙了老半天,原来她只是从一个牢笼逃到另一个牢笼。 打从被这群神秘的陌生人劫走,她在马车上待了三日三夜,一路颠簸,除了方便之外,他们大部分时间都蒙住她的眼,并且绑住她的手脚,最后将她带到这个房间,终于拿下了蒙眼的布巾。 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又是谁费了那么大的劲,把她抓到这里来? 不管是谁,宁紫燕可以确定的是,这人一定非常非常富有。 她一脸不可思议的睁着眼,打量着四周华丽的摆高,她是盗墓贼,自然也有鉴赏的眼光,就说那放在角落的大花瓶吧,那可是上好的青花瓷,价值连城;再瞧瞧那墙上的字画,看那落款,可是出自名家之手;还有这桌案上的玉器及琉璃杯,织绣精美的屏风、窗台上的雕花,都让她大开眼界。 她来到门前,推开门扉,门扉外是一处宽敞的露台,而她站在露台上,眼前的景象让她整个人傻住了。 露台之外风景辽阔,黄金屋瓦层层相连,宠伟的殿堂、重重楼阁、曲廊、亭榭和园林,整座宅第一望无际,让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这是谁家的府第啊?也未免太大了吧,简直大得像皇宫似的。 她被眼前的景象给傻住了,一望无际的楼宇飞檐实在太壮丽,让她惊讶久久,迟迟回不了神,直到后头传来脚步声,她才猛然回身,瞧见进房的是三名妙龄女子,她们身穿衫裙,头上梳髻,打扮都一样,一举一动都像是受过训练似的。 站在最前头的女子上下打量她一眼,便对站在后面的其中一人道:“去通报主子,说人醒了。” 那位被命令的女子点个头,便转身离开。 宁紫燕警觉地问:“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这儿又是什么地方?” 为首的女子回答:“有什么事,去问主子就知道了。” 她眉头微蹙。“主子?你们主子是谁?” 两名女子没有回答,而是走上前,一左一右的来到她两侧,伸手要抓她,她本能的出手反抗。 不过才一出手,她便立刻发现这两名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们看起来娇弱,却个个是练家子。 她功夫不敌,一下子就被制住,被她们硬架着走,这可让她紧张了,着急的叫着。“你们要做什么?想带我去哪里?” 右边的女子面无表情的回答:“主子要见你,你最好乖乖听话,省得吃苦头。” “既然是要带我去见你家主子,干么脱我衣服呀?”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着,不明白她们为什么硬要脱自己的衣裳。 左边的女子指着她身上的男服说道:“皇宫内苑,岂能让你穿得这般不男不女的去见大皇子。” “什么?你说什么?皇宫?”她一定是听错了,无法置信的瞪大眼,自己竟然被掳到皇宫来了?而掳她的人竟是大皇子?这两个女的是宫女? 第十二章 她们硬是给她换上一件新衣裳,把她从头到脚打理好,直到满意了才罢休。 宫女们对她命令。“走吧,去见大皇子。” 宁紫燕思绪混乱,心中怕恐,先是被二皇子抓,这回又落到大皇子手中,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她不明白大皇子为什么要抓她,在不知不觉中,她似乎卷入了皇族的内斗?本欲躲得远远的,但是到头来仍摆脱不了,她心中充满着对未来的怕恐不安,她的命运将会如何呢? 两名宫女一前一后的领着她穿过回廊、曲桥,然后爬上阶梯、下阶梯,她一路忐忑不安地揪着心,安慰自己,大皇子只抓她来,并没有杀她,想来暂时是不会对她怎样的,既然来了,不如先静观其变,见招拆招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稍微安了,也较有心思打量四周。 这里的屋子雕梁画栋,金瓦飞檐,果然不同于一般寻常百姓家,宏伟秀丽之中带着庄严肃穆,令人不禁升起一股崇敬之意。 宫女领着她来到一座宫门前,领头的宫女向守门的门卫说了一声,门卫进去通报过后,便出来请她们入内。 这宫房又比她刚才所在的屋子更富丽堂皇,她抬起头,瞧见这门上的匾额写了四个大字——书香染玉,她一边好奇地看着,一边抬脚跨进门坎内,这时后头的宫女踢了她一脚,让她没好气的朝后头的宫女瞧去,却被对方瞪了一眼。 “把头低下。”宫女低声警告她。 她这才想起,刚才她们交代了,面见主子一定要低首,没主子的吩咐不能抬头,这是宫中的规矩。 她暗中揉着被踢疼的地方,虽然很想骂人,但心想大皇子她可惹不起,遂赶紧乖乖的低头。 宫房内的首座上,坐了一名身着华服长袍的男子,领头的宫女带着大家向这名男子福了福身,恭敬的禀报后,便退到一旁。 宁紫燕始终垂着脸站着,她可以感受到一双目光正在打量她,这种被人从头打量到脚的感觉真不好,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把头抬起来。”不低不高的嗓音传来,自有一股威严。 刚才宫女不准她抬头时,她还心里有气,可现在她真的很不想抬头面对这位心思难测的大皇子。 见她似有犹豫,上头的命令更威严了。 “我说把头抬起来,听到没?”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只好缓缓抬起脸,迎上首座的男子。 初见这位大皇子,果然有着皇族的气度威严,这男人长得甚是英俊,浓眉挺鼻,浑身散发皇族子弟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气,眉宇间有一股外显的霸气。 当对方在打量她的同时,她也悄悄的打量对方,那对锐亮有神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打转,也不知他到底在看什么?好似有些惊异,又有些疑惑,她又不是什么天仙绝色的大美人,需要看这么久吗? 大皇子李准打量完她后,才缓缓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敢不回答,小声的说道:“宁紫燕。” 高大俊朗的身形朝她走来,在她身旁绕了一圈,像是又在估量什么似的把她打量一遍,害她都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多了一只手,或是多了一条尾巴,让他这么好奇。 大皇子在她面前立定后,威严的嗓音从上方伟来。“听说你是一个盗墓贼?” 她心陡地一跳,原来对方已经把她的底都查过了,但再深思一想,否认也没用,索性大方的承认。 “是的。” 李准瞇起眼,语气中多了分威胁。“盗墓可是死罪,你可知罪?” 她心惊胆颤,但仍强作镇定,心想这大皇子若要杀她,就不会这么费事的把她抓来这里来,不如顺着他,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继续放大胆回答:“既然被你们抓了,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关,随你们处置。” 她的回答让他颇为意外。“你不怕死?” “怕。”她老实说。“但怕也没办法。” 李准对她如此把命豁出去的态度感到一丝兴味,回想一年前,二皇子在打猎时不慎摔马落入溪谷中,这不幸的消息传回宫中,举朝震撼,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由于一直找不到尸体,父皇认为,二皇子只是失踪了,派了大批官兵去找,而他也一直怀疑二弟没死。 这一年来,他持续暗中派人查访,终于在半个月前查出李熙仍活在世上,一直受这姑娘照顾,于是他命一名手下潜入,并将这个叫做宁紫燕的姑娘抓来。 他很好奇,二弟为何对这女子另眼相待,而且瞧她不过十七岁的年纪,竟有本事盗墓,也让他颇感有趣。 将她抓来,当然不是因为要治她盗墓的罪,而是另有目的,他要利用这女人,将李熙引回来。 李准露出深深一笑,闪着精芒的目光直直盯住她。“如果说,本皇子给你一人赎罪的机会呢?” 宁紫燕心想,大皇子抓来她,果然有如意算盘要打,他想给她活命的机会,她听了也不见得高兴,恐怕这机会不是那么好把握的,不过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大皇子,面子不能不给,只好顺着对方的话继续问:“什么机会?” 大皇子唇角弯起一抹莫测高深的弧度。“一个为本皇子效命的机会。” 宁紫燕心中嘀咕着,听起来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意兴阑珊的回禀:“民女区区一名盗墓贼,能为殿下效什么命?殿下又不缺金银财宝。” 一旁的宫女斥喝道:“放肆!好好回答大皇子的问话,不准说废话。” 她轻哼。“我说的可不是废话,大皇子没问你就插话,你说的才是废话。” “你——”那名宫女怒瞪她,想要再次斥骂她时,却被大皇子抬手制止,只好把话又吞了回去。 对于她的回答,大皇子不但不生气,反倒笑了出来。 “你很有胆识,这也难怪,能够做这盗墓营生的,都是胆大包天之人,不过胆子再大的人,面临死亡之时,也会畏怯。” 大皇子突然上前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在她来不及往后避开时,大掌已托起她的下巴,锐目直直盯入她的眼。 “我要杀你易如反掌,但是你可知,死其实并不可怕,人死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最可怕的是求死不能的痛苦;人的死法有很多种,其中一种,就是把人埋在土里,在头皮开一个洞,然后灌入糖蜜,让蚂蚁爬进你的头发里,一点一滴的啃蚀你,这种痛苦,你不会想尝试的。” 望着大皇子森冷的神情,令她心中一寒,倘若他对自己使用酷刑,她恐怕承受不住,不由得脸现畏惧之色。 大皇子继续笑道:“或者把人的四肢剁掉,挖出双目、割掉舌头、弄聋双耳,让人听不到、看不见,想叫也叫不出,在血液流光之前,只剩一颗脑袋还是清醒的。你……”他的鼻息接近,目光里充满邪气,声音轻得不能再轻。“想要哪一种死法呢?” 寒意入骨的害怕让她脸色转为惨白,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再也不敢耍嘴皮子了。 “大皇子想要民女如何为殿下效命?” 李准双目射出厉芒,语气却是轻得不能再轻。“我要你替我杀了二皇子李熙。” 她不由得抽了口气。“杀二皇子?他是你兄弟,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废话少说,你答不答应?” 她用力摇头,想也不想的回答:“我不要。” “难道你想死?” “我不想,可是要我昧着良心去杀了二皇子,我宁可选择死。” 大皇子讪讪的笑道:“区区一个盗墓贼,也配讲良心?” 她忍不住反驳道:“是,我是盗墓贼,可是我盗的是死人钱,至少不伤人,也不害人,比你想杀害自己的兄弟有良心多了。”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让她迎视大皇子的怒目而没有转开视线,说这话惹怒对方等于自寻死路,但她忍不住,因为要她杀二皇子,那是绝不可能的! 大皇子突然大声喝令。“来人,送上来。” 不一会儿,一名宫女托着银盘来到她面前,这盘子放了一个酒杯,杯中装满了红色的液体。 大皇子冷冷说道:“你眼前这杯是毒酒,喝下去后,你不会马上死,而是内脏一点一滴的被侵蚀掉,在这过程中,人会痛苦不已,连拿刀子砍自己的力气都滑,要等到七七四十九天后才会真正的死亡,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帮我杀了二皇子,二是喝下这杯毒酒。” 望着毒酒,宁紫燕心乱如麻,有害怕、有失望,也有不肯妥协的坚持,想不到自己的结局会是如此,短暂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她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虽然她怕死,但心中很清楚,就算她答应大皇子去杀二皇子,迟早大皇子也会杀她灭口的,与其如此,不如抱着良心下地府,至少自己问心无…… 她把心一狠,牙一咬,伸手拿起毒酒一口饮尽,接下来,就等着毒性发作,反正一切已经成定局了,她只能接受即将承受的痛苦。 “哈哈哈!很好、很好。”大皇子突然仰天大笑,像是很满意她的抉择,让她不由得疑惑,照理说自己不肯合作,他应该生气才对,怎么还连连称好?好什么呀? 李准甚是赞赏她的勇气。“很好,不受胁迫,难得、难得!连本皇子都要对你另眼相看了,难怪那家伙对你特别,放着公主千金不爱,偏要你。” 她被弄胡涂了,不明白大皇子在说什么? “大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负责送上毒酒的宫女也笑出来,对她道:“放心吧,你喝下的这杯酒没有毒,殿下只是跟你闹着玩的。” 闹着玩?没毒?宁紫燕更加不明白了,当她正想问个清楚时,门外的内侍急急奔进来,在大皇子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就见大皇子一脸惊喜,甚至仰天长笑。 “哈哈哈,太好了,鱼儿总算肯浮出水面了。”大皇子转头对她道:“想不想知道本皇子抓你来的目的?” 她当然想知道,立即点头。 李准一脸得意的说道:“我抓你来,就是要引二弟回宫,原来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想不到这么有效,你可知,二弟为了你,已经回到皇宫,此刻正在殿外求见父皇呢。” 当今皇帝有三位皇子,分别由三位后妃所生。 大皇子李准,是由德贵妃所生;二皇子李熙,是已做的先皇后所生;而三皇子李荣,则是丽贵妃所生。 其中二皇子李熙最得皇帝喜爱,自从二皇子失足落马,掉落溪谷中,老皇帝便伤心不已,由于遍寻不着尸体,所以老皇帝依然抱着一线希望,派人四处寻找,想不到失踪一年后,二皇子回来了。 李熙的归来,最高兴的就是老皇帝和容贵妃了,容贵妃是先皇后的亲妹妹,先皇后过世后,便由她抚养照顾李熙,将她视如己出,万般疼爱,当听到二皇子恶耗时,便担心得一病不起,如今二皇子平安归来,让容贵妃高兴得病况有了起色,精神格外的好。 在皇上的寝殿里,有老皇帝、三位贵妃,以及三位皇子等人共聚一堂,在皇帝的询问下,李熙将自己死而复生、一年音讯全无的原委从头到尾述说了一遍,当然这其中的细节,混淆了真真假假,为的只是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老皇帝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你掉进溪谷里,被一位大夫救了。” 第十三章 李熙恭敬的回答:“是的,儿臣当时失去记忆,又身受重伤,直到恢复记忆后才想起来,一年以来音讯全无,让父皇和母妃担心了,请原谅儿臣的不孝。” 皇上摇头。“这不怪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紧握着二皇子的手,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随侍在侧的丽贵妃也附和道:“是呀,皇上,容姊姊,这表示二皇子吉人天相,能够平安无事,是皇上的福荫保护了二皇子呢。” 李熙抬眼,望向笑容可掬的丽贵妃,眼中闪过几不可察的厉芒,他与三弟向来不和,他因为颇得父皇宠爱,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因此三弟一直很眼红嫉妒,丽贵妃是三弟的生母,也视自己为眼中钉,所以下毒之事,有可能是她和三弟所为。 李熙将所有心思深藏起来,唇角微扬。“丽贵妃说得是,全靠父皇的福德,保护了儿臣。” 丽贵妃身旁的侍女接收到娘娘眼中的暗示,立刻机警的附和。“皇子,其实二皇子出事后,这一年来,娘娘和三皇子经常在暗夜哭泣,为二皇子的事伤心,只是怕皇了触景伤情,娘娘和三皇子才没让人知道呢。” 老皇帝听了甚是欣慰,拍拍丽贵妃的手道:“辛苦你了,你和荣儿真是好。” 丽贵妃忙道:“先皇后待我好,我也视熙儿如同己出,而荣儿也很尊敬熙儿,如今熙儿回来了,我和荣儿比任何人都高兴呀。” 当她说这话时,我见犹怜,眼眸闪着泪光,这虚假扮怜的功夫实在到家,她调教的儿子李荣也跟着母亲一块儿作戏。 李熙看在眼底,完全不动声色,丽贵妃能够爬到贵妃的位置,深得父皇宠爱,手段高明,他知道这戏得跟着作,于是弯唇浅笑,笑意却不及眼底,轻道:“让丽贵妃和三弟担忧了,熙儿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一旁的大皇子李准心下暗笑,瞧大家都在作戏,他当然也不能落于人后,立刻粉墨登场。 “我和母妃每日求先祖保佑,诵经祈求二弟平安,幸好二弟吉人天相,我和母妃比任何人都开心哩,是不是,母妃?” 德贵妃与儿子默契相通,笑着点头。“二皇子平安归来,又吃了一年的苦头,皇上,得帮熙儿办个洗尘宴呀。” 皇上也高兴地点头。“是该办,腾要宴请满朝文武,一起来庆贺朕的二皇子回来了。” 李熙拱手谢恩。“谢父皇。” 在无人注意时,李熙抬起的目光与大皇子视线相交,不过是一刹那的工夫,两人互视的眼神传达了暗中较劲。 他这次回宫,完全是受大皇子的指示所为,对方对燕儿抓走,留下一封信,信上表示得很明白,若要救燕儿的命,就得回宫,为了救燕儿,他只依照李准的指令回到宫中。 他与李准之间处于明争暗斗的紧张关系,所以亦曾怀疑对自己下毒之事便是李准派人暗中所为,但令他疑惑的是,倘若是李准下的毒手,照理说,对方应该不希望他回宫才对,这一点,是李熙不明白的地方。 他心中挂念燕儿,知道燕儿在李准手上,不知燕儿现在怎么样了,倘若燕儿少了任何一根寒毛,他定会教李准付出惨痛代价。 好凶的目光哪!李准心下啧啧称奇,玩味的打量二弟那透着杀气的眼神,自己不过是抓了一个丫头而已,就让他瞪成这样,那丫头到底有什么本事,让二弟肯为了她回宫? 李准内心窃笑着,他逼李熙回宫,自然有他的目的,看样子目前自己居了上风,得好好款待宁紫燕这个丫头才是。 寝殿内,三位皇子表面平和,实则个个别有居心,各怀鬼胎。 老皇帝除了率从嫔妃和皇子们到庙堂祭祀先祖,感谢先祖的庇佑,让二皇子平安归来,接着还命人准备宴席,预定三日后给二皇子洗尘接风。 宁紫燕换上了宫女的衣裳,她这辈子还没穿得这么有女人味过,她现在是大皇子的宫女,也不知道这大皇子打什么主意,留她在身边当宫女有什么目的? 论姿色,这些宫女一个个比她漂亮,她觉得自己平凡无奇。 拿现在站在她眼前的宫女来说吧,就长得十分好看,细致的皮肤、光滑的嫩肌,瓜子脸上一对风眼儿,搭上秀气的鼻、小巧的唇瓣,怎么看就是好看。 “……这宫里的规矩千万要记住,绝不能犯,犯了可是要吃苦头的,另外,重要的是别丢了主子的面子。”宫女织秀噼哩啪啦的说了一堆,而她只是睁大眼盯着她。 织秀怒瞪着她。“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有?”她一肚子火,看这个丫头只会呆呆的望着她,一副神游的表情,偏偏大皇子要自己看管好这个丫头,她不敢违背大皇子的命令,只好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这丫头要是敢说没有,她一定给她好看。 “织秀姊,你长得真漂亮。” 料不到她突然冒出这句话来,让宫女织秀愣了愣。 “是吗?”突然被赞美,让她一时忘了对她该严辞厉色,不过她只沉浸了一下子,很快警觉过来,又拉下了脸。“别以为说甜言蜜语,我就不会对你严格。” “我是说真的,你长得真漂亮,你的头发又细又亮,皮肤白里透红,走起路来婀娜多姿,好美喔。” 她是说真的,对她而言,她只是老实的说出自己的感觉而已,宫里那一套虚情假意、谄媚讨好她是完全一窍不通的。 十二岁就开始盗墓的她,师父只教她如何跟死人打交道,死人单纯多了,不像活人那么复杂。 头一回来到皇宫,这华丽宏伟的宫殿楼宇令她大开眼界。 在这里的每一位女子都是精雕细琢的美人儿,雕花镂金的窗棂及宫柱令人看到目不暇给,还有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株花草,都把这皇宫美景衬托得美不胜收。 被她如此毫不掩饰的夸奖,织秀呆住了,她在宫中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如此赞美她。 有多少年,宫中三千佳丽,嫔妃个个争奇斗艳,而她只是一名宫女,早忘了自己是美的,如今有人真心诚意、毫不矫揉造作的赞美她,让她一时哑口无言,心中那份尘封已久的柔软再次出现。 “啊……是吗?”她禁不住感到不好意思起来,原本扠在腰间的手不由自主的摆放到身前,十根手指无意识的互相捏着。 宁紫燕眼儿一亮。“哇,你的手也好漂亮,好细、好修长喔,原来女人的手可以这么漂亮呀。”说着还拉起织秀的手仔细欣赏。 织秀也觉得自己的手是全身上下最漂亮、也最让她自豪的部分了,只是没人注意到罢了,如今有人察觉,让她好开心。 人一开心,心情一好,脸上也有笑容。 “织秀姊,你笑起来好看多了呢,不像板着脸的时候,给人好严肃的感觉呢,你应该多笑。” 织秀不由得摸着自己的脸。“是吗?” 宁紫燕用力的点头。“是。” 织秀不由自主的让自己笑得更美一点,但随即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为自己笑了,而这个宁紫燕也真是的,给个灌个迷汤,而且是很真诚很不虚假的迷汤,她就上钩了,但一想到还有正事要做,她立刻收起笑容,不过已没有像刚才那样严肃。 “咱们在谈正事,你别把话题岔开,我刚才跟你的说宫中规矩,到底记住了没有?” 宁紫燕面有难色,一脸不安的小声道:“记是记了,可是繁文褥节好多,我怕忘了。” “记不了全部没关系,但一定要记住几个重点,面对主子们一定要低头,不可以直视,除非主子允许,还有尽量少说话,多听、多学,才能明哲保身。” 宁紫燕欣喜道:“这个简单,不看、不说,只听,我会了。” 织秀补了一句。“还有,不准耍嘴皮子。” 她吐吐舌。“我心直口快嘛,反正我尽量当哑巴就是了。” 织秀白了她一眼,但唇角是上扬的,语气也变得和悦。“总之,你尽量跟在我身边,我怎么做,你就跟着做,看着、学着,就不会有问题了。” 她很合作的点头。“好。” “走吧,别耽搁了,咱位还得跟着大皇子到太极殿,皇帝老爷今日的摆宴庆贺。” 宁紫燕好奇问:“庆贺什么呀?” “庆贺二皇子回宫。” 听到织秀的话,宁紫燕整个人傻住,自从被抓到宫里来之后,她就没再见过李熙,本来她想逃得远远的,心想这辈子大概无缘再和李熙见面了,想不到现在却即将在异地相会。 大皇子说过,李熙是为了她才回宫的,她原本不信,原来这是真的,这不就表示,她等一会儿就要以见到李熙了? 思及此,她不由得心生胆怯,有期待,也有害怕,两脚不自觉地往后退。 “我……可不可以不去啊?”她哀求着。 织秀不知她为何突然变得犹豫,主子只交代自己要好好顾着紫燕,教她宫中礼仪和规矩,并不知晓她和二皇子之间的事,为了急着赶赴主子身边,她拉起她的手。 “当然不行,殿下特意交代一定要你跟着,否则我干么费那么多功夫帮你打扮,快走吧。” “啊——”宁紫燕低呼一声,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被织秀拉着走。 殿前广场的露天宴席上,大臣们列席两旁,嫔妃由宫搀扶着,纷纷入了软席,李熙也入席,看着今日为他举行的洗尘宴,他神色平淡,将所有心思全掩藏在刚冷的表相下,就算是淡淡一笑,也不带一丝暖意。 峻冷的眼扫着在座的王公大臣以及嫔妃皇子,这酒宴虽是为庆贺他的归来,但来祝贺的人有多少真心真意,恐怕屈指可数。 回到皇宫,也代表他回到这个战场上,穿盔甲,拿起盾和剑,随时迎战敌人,在这暗潮汹涌,权力暗斗的皇宫里求生存。 目前在这朝中,就数丽贵妃和三皇子的势力最大,他们处心积虑要置他于死地,虽然自己颇得父皇中意,最有可能成为太子,但势力仍不及他们;另外,还有一个最可怕的敌人,便是大皇子。 三日前回到皇宫后,他曾与李准私下会面,质问他把燕儿怎么了,李准只告诉他,今日会让他见到燕儿。 他扫了四周一圈,尚未见到李准的身影,心想李准到底会否安排自己和燕儿见面?正在深思之际,只听得父皇也问起大皇子。 “大皇子呢?”位于龙座的老皇帝问着一旁的内侍。“所有人都入席了,怎么没看到他?” 内侍正要回答,眼尖瞄见大皇子领着宫女往这儿走来,立刻回复皇上的问话。 “皇上,大皇子来了。” 姗姗来迟的大皇子领着后头两位宫女朝宴席走来,李熙原本平静无波、喜怒不形于外,当俊眸瞥见大皇子身后其中一位宫女时,那熟愁的容颜令他容色一变、目光绽亮,紧紧盯住那个低着头跟在大皇子身后的宫女,正是他的燕儿。 他内心翻腾,但自幼深知宫中尔虞我诈,早已学会沉住气,不让内心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但宁紫燕就不同了,当知道即将在宴席上见到李熙,她的心情如同狂风吹起的浪潮,波涛汹涌,她七上八下的随着大皇子往座席走去,眼儿一抬,在人群中一下子就捕捉到二皇子清俊挺拔的身影。 以二皇子身分现身的李熙,跟当初那个阿古是完全不同的气宇风范,他一身的皇族华服,衬托得整个人英气勃发,散发着与生俱来的王者贵气。 第十四章 看到李熙人就坐在那里,让她心中更加澎湃,明知不可以抬头看主子,但她还是忍不住看得痴了,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呀…… 由于一时瞅得失神了,让她一个不小心踩到了裙摆,眼看就要往前扑到,说时迟那时快,在她往前扑倒时,一个身影闪身而去,快手的接住她,没让她往前跌下去。 她惊讶抬起的眼,对上那双烔亮深邃的眼眸,赫然发现及时扶住她的是二皇子李熙。 “你还好吧?”他低问。 “我、我没事。”她的脸儿都红了,一颗心小鹿乱撞。 丽贵妃见到此景,不由得娇声怒斥。“好大胆的宫女,走个路都会跌倒,怎么教的!” 大皇子哈哈笑道:“丽贵妃请息怒,我这宫女是新来的,还在习惯当中呢。” “新来的怎么有资格伺候主子,不挑个伶俐点的。”丽贵妃冷冷的说。 “贵妃娘娘喜欢伶俐的,我呢,却喜欢挑个顺眼讨喜的。”大皇子笑道,这回答当然是故意说给李熙听的,他想知道,李熙到底有多喜欢这个女人,当瞧见宁紫燕成了自己的宫女后,李熙会做何反应?想不到人家跌个跤,这二弟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冲过来扶她,让他开了眼界。 丽贵妃哼道:“既然大皇子喜欢,我是没意见,不过就怕人家心眼多,故意跌倒,好争取主子的注意。” 丽贵妃会这么想是有原因的,因为在宫中,女人要往上爬,必须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让自己突显出来。 想当初自己也是靠手段和媚惑男人的本事才爬到今天的位置,所以对于其他女人,她理当以此种心态度之,更何况像二皇子李熙如此俊美的男子,更是宫女和郡主们心仪的对象,所以她认为这宫女绝对是在故意耍手段。 除了大皇子,没有人知道李熙和宁紫燕之间的关系,大皇子看在眼中,更加确定皇二弟对这个宁紫燕果然很在乎,唇角浮起满意的笑,让宁紫燕当自己的宫女,果然是对的。 宁紫燕低着头,不敢看向李熙,她忙站稳脚步,将自己的手从李熙热烫的大掌收回,而李熙也若无其事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大皇子也入了座,紫燕和织秀两人则立在主子身后。 这时候一旁的织秀才悄悄对她道:“我刚才真被你吓出一身冷汗,幸好主子没怪罪,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宁紫燕吐吐舌。“对不起,我会注意的。”其实她何尝不是吓出一身冷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轻轻摸着刚才被他握住的手,那温暖还余留着呢。 皇上宣布宴席开始,捧着银盘和酒盅的宫女在各席间漫步游走,送上佳肴美酒,宫乐师也奏起乐曲助兴,她却忍不住朝李熙偷偷瞧去。 穿上皇族服饰的他,是那么英姿焕发,他身上的衣袍是上好的紫色缎子,绣着雅致的玄纹,肩领有着雪白滚边,腰系白玉带,足穿白鹿皮靴,头上梳拢的发髻套在白玉发冠里,从玉冠两边垂下的冠带在下巴系着一个结。 那皇族的贵气,俊朗的风采,这才是阿古的真实面貌。 山珍海味一盘一盘的送上桌,朝臣百官不时向皇帝、宫妃及皇子们敬酒,伴随着乐曲,宫廷的乐女载歌载舞,这皇宫的富贵生活可说是让她开了眼界,甚至她还发现不少郡主和宫妃会偷偷瞧着二皇子呢。 “燕儿。” 听到叫唤,她突然回神。“啊?” “倒酒。”大皇子命令。 她犹豫了下,最后服从命令的走上前,拿起酒壶将大皇子的酒杯斟了七分满,才放下酒壶,正要退回时,被大皇子一把抓住,让她一怔。 “呀——”她低呼一声,因为大皇子突然将她拉过来,害她跌坐在他身边。 “陪本皇子坐着。”说着手臂还环过去,搭上她的肩。 宁紫燕不敢不从,也不知这大皇子哪根筋不对,要挑也该挑织秀姊呀,干么硬要拉她到前头伺候?殊不知大皇子是故意的,他让燕儿来伺候他,是存心给二弟瞧。 他和二弟在宫中向来水火不容,如今逮到了机会,当然想要乘机消遣李熙一番,他瞥了李熙一眼,见对方始终不动声色,脸上平静无波,仿佛视而不见一般,于是他故意倾身在宁紫燕耳旁说话。 宁紫燕是呆愕的看着大皇子,不一会儿漾出一抹微笑,看在别人眼中,仿佛大皇子正和一名宫女调情一般。 大皇子又悄悄往李熙瞥去,见他依然脸色平静,像是心如止水,连瞧也没瞧他们一眼,心中不由得笑骂,这家伙可真沉得住气,就不知是否气在心底,表面上硬撑着?哼!他到要看看他能忍多久? 宁紫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之所以微笑,是因为刚才大皇子在她耳边下了一道命令。 本皇子要你立刻做出一个笑容,否则将你押入大牢。 这话让她呆住,只好立刻摆出一个笑容,她可不想坐牢,只觉得这大皇子的脾气古怪,喜欢命令人,殊不知他是故意用此来气二皇子。 宁紫燕一脸无辜的坐在大皇子身边,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她觉得二皇子的神情好冰冷,他……是不是在生气呀? 好思绪烦乱,不管这酒宴多热闹,但她自始至终心思都在二皇子身上。 李熙沉默的静观燕儿和大皇子之间的暧昧,表面冷静,实则心头火冒三丈,气得拳头紧握,青筋都浮起来了。 他深知燕儿性情单纯,做不来这种逢迎媚笑之事,肯定是李准诱拐她,心中虽了解,但仍是动怒了。 李准故意带燕儿来,分时是在警告他不准轻举妄动,把燕儿放身边当宫女,这么做的目的便是摆明了告诉他不准公然抢人,宫有宫规,他就算贵为二皇子,也不可未经允许去动其他皇子的宫女。 他虽不知李准打什么主意,但至少目前看来燕儿是安全的,见她平安无事,他心中的大石也放下,欣慰不少。 大皇子以燕儿要挟自己回宫,绝不是故意和燕儿表现卿卿我我给他看那么简单,不过想藉此气他倒是真的,这也是为什么他现在还能忍住的原因。 他冷冷的看着一切,这笔帐,他事后一定要向李准算清楚! “殿下,你何苦留我下来?我对你并没有任何用处。” 酒宴之后,宁紫燕向大皇子哀求,希望能说服他放了自己,总不能让她当一辈子的宫女吧?这皇宫虽然华丽,她可不想老死在宫中。 李准将正在看的书本搁在案上,抬眼望向那一脸苦苦哀求的宁紫燕,扬着眉轻笑道:“你太小看自己了,你的用处可大了。” 她蹙着眉头,一脸疑惑。“我不明白,我现在对大皇子还有什么用处?” 大皇子笑得高深莫测,从书案后站起身,负手在身后,走向前厅,宁紫燕忙了过去,决定不弄清楚大皇子话中之间誓不罢休。 大皇子在前厅的茶几旁坐了下来,拿起西域送来的烈酒倒了一杯,一口饮尽后,才放下酒杯对她说道:“众人都以为二弟已死,但没有,可他明明没死,却始终不肯回宫,而现在他竟愿意回宫,这全是你的功劳。” 一提到二皇子,她的心口不由得悸动,禁不住垂下眼,避开大皇子眼中的探索。“殿下高估我了。” 李准可一点都不觉高估她,甚至认为自己低估了她。“我说过,将你抓来就是要逼他现身,想不到这么有效,看来我这二弟非常喜欢你。”大皇子唇角斜扬,似笑非笑的点醒她。 “殿下,别开玩笑了,二皇子殿下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她忙否认,心下却不住的自问,李熙喜欢她?会吗?她不敢奢想,也感到不可思议,因为她一直怀疑李熙只是利用自己罢了。 这一点,李准这个局外人可是看得比她还清楚。“若不是喜欢你,他又怎会在你被抓走后,愿意立刻照着我派人送给他的纸条上的命令回宫,让世人知道他没死,他为的,还不就是要保你的性命。” 她用力摇头,反驳大皇子的推测。“不可能的,他之前还想尽办法抓我,就是怕我泄漏他还在人世的秘密,所以将我软禁起来,怎么可能会为我做这种事嘛。” 李准感到啼笑皆非,这二弟俊美无俦,女人见了哪个不爱他?偏这丫头把二弟当成了坏人,这二弟是怎么回事?连个小丫头都搞不定。 “据我的探子密报,他虽然软禁你,但却让你吃得好、穿得好又住得好,除了不能自由行动之外,我这二弟何曾让你委屈过?” 她立刻反驳道:“怎么不委屈,他逼迫我。” 李准大感趣味的问:“喔?他怎么逼迫你?” “他——他——”她想说,当她绝食时,李熙为了逼她吃饭,竟然威胁着要用嘴来喂她,乘机占她便宜,让他又气羞;还有在床上时,他对她动手动脚,先这样又那样,全都是为了逼她说出曲老头的下落。 她很想举个血淋淋的例子,但脑筋想到的全是李熙如何亲她、摸她,那画面在她脑袋瓜里不断的冒出来,害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脸倒是已经烫红得要冒泡了。 “嗯?”大皇子扬扬眉,一副还在等着她细说原委的表情。 她咬了咬唇,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她才不说呢!于是她不服气的反问他。“大皇子殿下说他是为了保护我,理由又何在?”她倒要听听大皇子怎么解释。 李准失笑的摇摇头,决定要点醒这个笨丫头。“你可知道,当你救了二皇子之后,就已经和他牵扯上关系了?” 宁紫燕听了感到心中一惊。“这……怎么会……” 大皇子原本带笑的神情转成了严肃,甚至还有警告的威吓味儿,沉声道:“皇族斗争,二皇子身分何等尊贵重要,别说是二弟了,就连我他们都敢动,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足以让人不择手段,二弟软禁你,表面上是怕走漏风声,其实真正的用意是知道这层利害关系。陷害他的人手段残忍,若是被地方知道你坏了他们的事,又怎么会放过你呢?” 这一席话有如当头棒喝,让宁紫燕惊骇得不知作何回答,她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她对二皇子心存畏惧,一直认为二皇子是要伤害她,可大皇子却说二皇子将她留在身边,是为了要保护她? 她心中惊疑不定,思绪百转千回,大皇子说的每一句、每一字,都重重的敲进她心坎底,她一直不认为身分尊贵又俊美的二皇子会喜欢上她这么平凡的女子,她一直不认为身分尊贵又俊美的二皇子会喜欢她这么平凡的女子,而且还是个盗墓贼,但现在仔细回想,二皇子不止一次对她说过喜欢她,只是当时她都当成那只是二皇子在逗弄她的玩笑话。 这个想法让她怦怦然,之前的她总像雾里看花,始终看不清,突然雾散了,见到那朵花始终就在眼前,却依然不敢置信这朵花是为她绽放的。 大皇子的话在耳边萦绕不绝,二皇子是因为她才回宫的? 他是为了她……天哪…… 此时有内侍进来能报。“启禀大皇子,二皇子来了。” 一听到二皇子,宁紫燕惊讶的抬头,大皇子却满意的哈哈大笑。 “你瞧,我说得没错吧,看来二弟对你可是喜欢得紧,终于找上门来了,陪本皇子一起到前头去迎接吧。” 宁紫燕脑筋一片混乱,在大皇子的命令下,她只得硬着头皮跟在身后,心思千回百转中,她和大皇子已经来到前头大厅,二皇子李熙挺拔的身影就立在那儿。 第十五章 “二弟,欢迎、欢迎。”大皇子热情的迎上前,并立刻吩咐其他宫女。“备水酒。” 宁紫燕赶忙和其他宫女依照大皇子的吩咐准备水酒和鲜果,一双眼忍不住悄悄朝李熙看去,刚好与他的目光对个正着,发现他也在看她,害她忙将视线收回,两颊早就红透了。 大皇子将一切看在眼底,笑嘻嘻的问:“二弟特来找大哥叙一叙,让大哥甚是宽慰哩。” 李熙将视线收回,改落在大皇子李准身上,目光也转成了不留情面的犀利。 “一年不见,大哥别来无恙。”连声音都是冷的。 李准早料到李熙不会有好脸色,丝毫不以为意。“好说,这一年来,大哥想到二弟,时常不胜唏嘘,现在好了,二弟回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哩。” 李熙却是不领情,直截了当的质疑他。“大哥会为我高兴?可真稀奇,我本以为会瞧到一副失望的神情。” 大皇子一点不在意李熙话中的奚落。“哪儿的话,咱们毕竟是兄弟手足,你平安无事,我当然开心,燕儿,为二皇子斟酒。” “啊,是。”宁紫燕原本失神当中,一听到大皇子叫自己,忙回过神来,她战战兢兢的端起酒壶,来到李熙面前,为他斟了一杯。 当她斟酒时,可以感觉到李熙的目肖直直盯着自己,她强逼自己要镇定,斟完酒后,便退到一旁去。 李熙看了酒杯一眼,却没动,似乎不打算给大皇子这个面子。 大皇子一点也不介意,反而有趣的望着二弟,见他不肯赏光喝酒,遂又对宁紫燕命令。 “燕儿,代本皇子向二皇了敬酒。” “啊……是。”大皇子有令,她不敢不从,只好又缓缓走上前,小心的端起酒杯,不敢直视李熙,低着头小声说道:“二皇子殿下,燕儿敬你。”语毕,把酒杯移近唇,但还未靠近嘴边,却被李熙突然伸来的大掌连杯带手的握住。 她惊讶的抬眼,不明白李熙为何要制住她端起酒杯的手,不准她喝。 李熙抓住她的手,但一双鹰隼冷漠的冰眸却是直直瞪着李准,面色透着酷寒的冷凝,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降至冰点似的。 面对二弟那充满杀气的视线,大皇子李准不慌不忙,挥手叫所有宫女全部退下,没他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来,让厅里只剩他和二弟两人对峙,还有个夹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的宁紫燕。 直到闲杂人等都退下了,李准才道:“放心吧,这不是毒酒,对你下毒的人,也不是我。” 听了李准的话,宁紫燕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二皇子认为这是一杯毒酒,所以才这么生气,而且也不准她喝。 见二弟依然用着不信任的眼神瞪视他,大皇子直接伸手把宁紫燕手中的酒杯拿过来,一干为敬。 “这样你总信了吧。”大皇子不但喝完,还将酒杯反转,表示一滴不剩。 李熙杀气稍退,但表情仍然如冬季的霜雪。 不是毒酒,宁紫燕也松了口气,正想把手抽回时,却发现怎么用力都抽不回来,因为李熙仍旧把她抓得好紧,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李熙无视于她试图挣脱的举止,大掌牢牢地握着,一副没事似的继续和大皇子对峙。 “你有什么目的,说吧?” 大皇子李准笑得高深莫测,既然对方挑明了问,他也打开天窗说亮话。 “好,你不想拐弯抹角,我也不拖泥带水,咱们两人今天就把话讲明白,明人不做暗事,对你下毒的人不是我,若真的是我,她不会活到现在,我相信你心底也有数了吧。” 李熙冷冷的望着他,心中的确是这么想。“既然如此,你逼我现身的目的为何?” 大皇子冷哼道:“别以为只有你被暗算,我也差点被毒死,只不过我比你幸运点,没让对方得逞,不瞒你说,我找你回来,是要和你合作。” 这话倒是让李熙感到意外,他思考过大皇子的目的,但怎么想,都没想到大皇子会想和他合作,他与大皇子在宫中一直势如水火,两人的个性从来就不合,如今大皇子却要和他合作,让他很难相信。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大皇子早料到二弟会这么问,他心早有了准备,不妨对二弟坦白。 “因为我相信,你也很想到找到当初害死你母后的背后主使者,是吧?而且我相信谋害你以及谋害我的,是同一人。” 害死?宁紫燕心中一惊,一双眼见鬼地瞪大,天哪,原来当年那个绝艳天下的江南美人先皇后,不是病死,而是被害死的? 李熙与李准两兄弟四目对峙,谁也不相让,倒是夹在中间的宁紫燕豆大的汗珠频频泌出。 天啊!可别打起来,她好害怕啊!偏偏二皇子将她的手牢牢抓紧,她连退下的机会都没有。 李熙冷眼盯着大皇子直视不移的眼,让人猜不出他心中到底在斟酌什么,时间仿佛就此胶着住,半晌后,李熙终于缓缓开了口。 “我的确曾经怀疑过你,既然害我的不是你,那是最好,而我也不需要跟你合作。” 李准散发一股邪气,语气不客气的横了起来。“你以为靠刘将军就能帮你查出丽贵妃是幕后主使者的证据吗?别忘了,父皇非常信任她,也非常宠爱她,当初父皇病危时,她自愿割肉为药引,遍请全国良医进宫,才把父皇医治好,如今父皇对她信任有加,而这朝中大臣遍布她的人,可不是你和刘将军合作就可以扳倒的。” 大皇子这话无疑是提醒李熙,他知道得可不少,表示自己在朝中的势力也不容小觑,连李熙和刘将军合作的事,他大皇子都探知一二。 李熙眼中再现杀机,沉声道:“就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别忘了,你也曾经找机会想除掉我。” 什么? 宁紫燕的心陡地大跳,眼睛瞪得更大了,之前大皇子曾以此事开玩笑,已经吓过她一回,没想到他真的曾经想要杀二皇子?哥哥杀弟弟?这……天哪,兄弟相残!她忍不住困难的吞咽着口水。 大皇子冷冷笑道:“难道你就没想过要杀了我吗?我看是彼此彼此吧。” 什么! 宁紫燕整颗心都吓得要跳出来了,二皇子也曾经想杀自己的兄长?她感到呼吸有点困难,这个刺激实在太大了。 两位皇子一来一往,唇枪舌剑,火药味越来越浓,听得人寒意入骨,背脊发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两位殿下是不是该找个更隐密、没有第三者的地方,再来谈这些宫中阴谋比较好呢?”她欲哭无泪的提醒他们,别忘了还有她在,是否不该让她听到这么多的秘密?她一点也不想听呀! 呜呜呜——好可怕啊,兄弟相残、先皇后是被害死的,而皇帝的妃子又想皇子兄弟……天哪!跟他们相比,她都觉得自己盗墓是在做善事了。 见她害怕的模样,李熙原本阴沉犀利的目光转瞬间柔和下来,感受到握在大掌里的小手正在发抖着。 李熙冷静思考着,事实上,大皇子说得没错,若真是他下的毒,燕儿已经没命了,也不会在抓走她后,还留下字条要他回宫。 光从这一点,便已说明下毒害自己的人并非李准。 在两相权衡之下,李熙气焰减弱了不少,冷问:“你的人潜入我府里,明知有机会可以除掉我,为何没下手?” 大皇子正色道:“因为我知道你并无意当太子。” 光从这句话,李熙就明白了,大皇子的情报网很厉害,亦非省油的灯。 大皇子继续说道:“哼,我当初要杀你,也不是因为怕父皇立你为太子,若要争太子之位,我会光明正大的去争,不会用下三滥的手段。我想杀你,是因为我曾经以为在我酒中下毒的人是你,直到你失踪了,我才察觉有异,暗中派人调查,发现幕后主使者另有其人,是三皇子和丽贵妃在暗中搞鬼。” 这话倒让李熙很意外,料不到原来大皇子误以为他要杀他,就跟他以为大皇子要杀他是一样的,原来他们中了别人的挑拨离间之计。 两虎相争,必有一死,李熙心中一凛,突然明白大皇子为何要和他合作了。 李熙缓缓瞇细眼。“看来有人在暗地里把我们两个耍得团团转,存心要我们自相残杀,好坐收渔翁之利。” 大皇子唇角逸出一抹笑。“你终于明白了。” 李熙杀气渐消,又恢复那内敛沉静的神情,语气平淡的问:“你想怎么做?” 这话意思很明白,表示他有合作的意愿了,大皇子感到非常高兴。 “咱们可以表面上假装不知,私底下合作,然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这两人开始共商大计,越说越详细,越说越诡异,听到某人开始叫救命。 “你、你们可不可以别在我面前讲这么大的阴谋啊,我不想知道啊!拜托——” 宁紫燕真的好想哭,可是她的手被二皇子握得好紧好紧,想避开都不行。 呜呜呜——这皇宫好可怕,比坟墓可怕呀!这皇宫的人也都好可怕,对她来说,还是死人可爱多了啦! 大皇子和二皇子要联合起来对付丽贵妃和三皇子在朝中的势力,她知道了这么个天大的秘密,还能妄想逃出宫去吗?只怕现在不只二皇子不让她走,连大皇子也不会放她出宫了。 “唉……”宁紫燕一边在园子里走着,一边唉声叹气,满腹的愁思全塞在她这颗小小的脑袋瓜里,都快装不下了。 她知道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的秘密协议,内容让她心惊胆颤跳得手都出汗了,不过最让她讶异的是二皇子的保证。 当时,当他们两人商议完毕后,大皇子那双精眸朝她射来,暗冷带冽的目光仿佛在警告她,令她身子一僵、背脊发寒,这不能怪她呀,她根本不想听,是他自己要当着她的面说的,总不能说出口后又怪她听到吧,难道他想灭口不成? 当她感到害怕时,二皇子却突然开口。“她不会说。” 当时,她惊讶的目光转向二皇子,对他如此坚定的语气感到怔愣。 大皇子看向李熙,眉头微拧。“你就这么相信她?” “我信。”这两个字,李熙说得毫不犹豫,并且相当坚定,仿佛这三人中,他是最确定的那一个。 连她自己都没这么有把握,但李熙却好像比她更了解自己似的,语气笃定,字字刻入她心底,让她胸口一热,万分感动。 大皇子似仍有疑虑,却见李熙神情瞬间转为阴沉,眼中的狠戾不输给大皇子。 “她若少了一根寒毛,我会让你后悔莫及。” 此话一出,两人之间的危险气氛立刻又升高,如同绷紧的丝弦,四目对峙久久,谁也不相让,直到这时也才真正明白,自己是大皇子的人质,是大皇子用来制衡李熙的筹码,一切模糊不解的思绪如同散去的薄雾,突然间豁然开朗。 李熙一直在保护她,根本没有要伤害她的意图,即使他是尊贵的二皇子,深陷宫中的权衡利害之中,在那冷酷的外表下,却仍保有那个对她温柔的阿古。 她真傻,怎么现在才明白呢? 大皇子最终同意了李熙的条件,只要李熙与他合作,他保证她完好无缺,也因此现在她可以平安的站在这株梧桐树下,望着飘下的落叶发呆,轻叹,已是初秋了呢。 第十六章 她想起自己与二皇子的奇妙相遇,他眉目清朗,温文儒雅,唇角那丝让人感觉有如沐浴在微风中的笑意,总能温暖人心;可是在宫中,他是威严不可亵渎的二皇子,不苟言笑,有时候望着他,如同望着天边的云,伸手构不着,感觉离她好远好远…… 好痴恋着李熙但却又害怕,自己从没真正了解过他,他看似无情却有情,都不晓得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是眉清目秀的阿古?还是霸权严峻的二皇子? 一时冥想得痴了,连有人悄悄走近她都毫无所觉。 “在想什么?”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她诧异地回身,发现竟是二皇子。 她霎时脸儿一红,慌忙福身。“二皇子殿下。” “起来。” “是……”她头低着不敢看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二皇子人就站在她面前,让她不知如何是好,一想到他喜欢自己,整张脸都羞烫了,但同时她也畏惧他的身分,不敢造次,正不知用何种态度面对他时,却瞥见眼前的俊容,是那张熟悉的笑脸。 那是阿古的笑脸,温柔的眼神、清澈的眸光,不带任何一丝灰暗,嘴角的那抹微笑如暖冬的阳光,如夏夜吹来的徐徐凉风,暖了她的心。 “你看起来精神不错。” 她恭敬回答。“托二皇子的福,奴婢很好。” 李熙将她一脸的不知所措全看进眼底,温柔的安抚她。“委屈你了,要不是我,你不会被牵连进来。” 她忙摇头,对他道:“不,是我不好,我一直不明白,原来二皇子是为了保护我,才要把我留在你身边,为的是怕我遭遇不测,是我自找的。”这是她的肺腑之言,对他,她反而心有愧疚。 李熙伸手托起她的脸,细细审视,唇瓣依然挂着笑容。“你现在懂了?” 望着那足以软化人心的微笑,她害羞的点头。“是的。” 他微笑不语地执起她的手,在她疑惑之下,将握在大掌里的小手移近唇边,薄唇贴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 这动作让她有一时的怔忡,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又赶紧抽回手。 “我的身分,配不上二皇子。”李熙喜欢她,她真的很开心,可是忧愁也随之而来,她卑微的身分,怕会玷污了他。 李熙将她含忧的神情看进眼底,唇角的笑意不退,反而渐深,倾身移近鼻息在她耳畔边。 “那日我一下高烧如火、一下身寒如冰雪,还记得吗?” 她抬起脸与他对望,轻轻点头。“记得,那时候差点没把我和曲老头急死了。”她心中疑惑,不明白他为何会提起此事。 李熙突然毫无预警的将她揽入怀中,令她惊喘一声。 “殿下?” 李熙儒雅的笑意突然转为顽皮。“你以为我不晓得,你为了救我,把自己衣服脱光了,整夜抱着我,帮我取暖。” “啊。”她睁大眼,心跳漏了一拍。“你、你不是昏了吗?怎么知道的?” “我只是闭着眼,但我的意识还是有的,虽然事情紧急,但你和我有了肌肤之亲是不争的事实,你不跟我,要跟谁?”当他说这话时,笑得可威胁了,一副抓到她的弱点一般,万分得意。 宁紫燕惊讶得哑口无言,想不到他一直都知道,只是没说而已,霎时双颊燥热,红如同天边的晚霞,下一刻,她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唇瓣,被他烙下的吻给封住。 这唐突的吻令她羞急得想退后,可腰际的粗臂立刻收紧,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这是一个坚决的吻,却又极尽温柔。 除了一开始的逃避,很快的,她便臣服于这霸气却温柔的索取,任君采撷,羞涩顺从。 李熙吻了她之后,隔开一点距离审视她嫣红的粉颊,唇瓣浮起浅笑。 “决定跟我了?” 她能不跟他吗?在晓得他自始至终都是那个有情有义的阿古,她的心早就臣服于他了。 “我只怕自己本不上殿下,我一介粗野女子,还是个盗墓的——”话语中断,只因他的手点住她的唇,不让她说下去,却撂下了问题丢给她。 “跟我?还是不跟?” 这话问得很坚决,要她给个答案,其他废话他不想听,也不让她去顾及其他,只要回答问题就好。 别看他外表斯文俊美,却暗藏霸气,一双明目直逼入她眼中,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天罗地网般将她笼罩住,他在逼她说出真心话。 她哪儿都去不了,心口被他这内敛不外显的温柔霸气给逼得无处可逃。 几番挣扎后,她终究还是被他逼出了实话,羞涩的小声回答。 “我跟。” 她不敢看他,但就算不看他的眼,也能感觉到他散发出的魄力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阿古的柔情万千。 大掌托起她羞涩的脸,不让她的视线躲藏起来。“很好。”这温柔有力的两个字,道尽他的满意,笑意进了眼底。 她与他对望,视线被锁住了,便不由得她移开,痴痴的与他四目相对。 “既然你已经决定跟了我,就不必胡思乱想,我会设法让你出宫。” “出宫?”她很讶异。 “难道你喜欢待在宫里?”看见她的讶异,他忍不住问。 她忙摇头。“不是的,我以为殿下希望我留在宫中相陪。” 李熙目肖温柔,抚着她的脸蛋,轻道:“我说过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但不是用这种方式,皇宫生活对你来说太复杂,你是遨游在天际的燕子,不适合关在这华丽的笼牢里,就算强留你在宫中,你会不快乐的,但我身为三皇子,有必须肩负的责任,所以给我点时间,我会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好吗?” 她开心的点头,“只要可以留在殿下身边,我都愿意配合。”不一会儿又眉宇含忧,“只是那大皇子恐怕不愿意放人。”她无法不担心,因为大皇子抓她来,就是为了牵制二皇子,如今她被逼着在大皇子身边当宫女,受制于人,大皇子不可能如此轻易放人。 “我既然说了要带你出宫,这问题就留给我,不准皱眉头。”他以指腹轻点她的额头,令她不由得一怔,这话听起来是命令,却是充满了呵宠,而那点额的举止也展现了视她如知己的亲昵,让她不禁摸着息的额头,心儿甜甜的、暖暖的、羞烫烫的。 “好。”她顺从的点了点头。 李熙很满意她的答复,轻声道:“去吧,有我在,大皇子不会为难你,你只要好好的等我就行了。” 她点头,现在他说什么话她都会听的,不再心存疑虑,因为她明白了,他还是那个阿古,只是在别人面前时,他是二皇子,必须戴上面具,可是在她面前,他却会卸下二皇子的身分,只对她一人好。 宁紫燕依他的意,转身退下,匆匆回宫里,心中打定了主意,只要阿古愿意,她就会一辈子守着他,他没叫她走,她不会离开的! 爱上一个人,就会产生想要守护对方的心意,付出自己的爱,总希望可以为对方多做些事。 可是她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区区一个宫女,只是别人的奴才,而她唯一的长处是盗墓,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根本无用武之地。 她在走回去的路上左思右想,绞尽脑汁的想,正当攒眉苦思时,眼角忽然瞥见前头的人影,光看那气派就知道是主子般的人物,她身形一闪,赶紧绕到假山后躲了起来。 她讨厌动不动老是要对别人磕头跪拜,这宫里的规矩太繁复,她是能躲就躲。 从假山前的树木枝叶缝中,她瞧见了那由远而近的人原来是三皇子,他脸色看起来很难看,像是有气无处发,当其他奴才见到他,忙给他请安时,还被他用脚狠狠的踢到一旁去,她庆幸自己躲得够快,不然也会成为他的出气包了。 也不知这三皇子在生什么气,她是没兴趣知道啦,打算等他走过去后,再悄悄离开,不过当三皇子来到假山前,却停了下来,并且东张西望,仿佛在探寻四周是否有人。 宁紫燕感到心惊,心想难道自己躲藏在此被发现了?正感到惊慌时,却又见到三皇子把一个东西扔到了她躲藏的地方来,接着就若无其事的走开。 她越想发挥奇怪,待三皇子走后,好奇的伸手拾起,发现那是一个空心的小竹子,中间塞了一张卷起的纸条,她将纸条打开一看,上头写了两个字。 “茉雨?” 她喃喃的念着,一时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不一会儿忽闻脚步声接近,她赶忙又躲了起来,却发现来人是一名宫中的内侍,这内侍居然就停在她躲藏的假山前,先四处张望后,便鬼鬼祟祟的往她这里找来。 她先是吓了一跳,随后想到,这内侍该不会是在找这个竹子吧?为了怕被他发现自己躲在这里,她赶忙趁对方不注意时把竹子扔回去,果然瞧见那内侍打到了竹子后立刻把竹子收起来,并且若无其事的走人。 宁紫燕目睹了这一切,心中猜疑着,三皇子和这人鬼鬼祟祟的传纸条做什么?好像有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她心中一动,一个想法闪入脑海里。 对了!她可以当阿古的眼睛,她虽只是小小的宫女,但是可以暗中打听消息,注意丽贵妃和三皇子的动静。 思及此,她心中一喜,下定了决心。 大清早,宁紫燕拿着鸡毛撢子清理书架上的灰尘,当个宫女,除了为主子沏茶递水,扫扫地、擦擦抹抹,做些打杂的事,倒还算轻松。 大皇子并没有为难她,大概是看在二皇子的分上,知道她的重要性,所以对她还算照顾。 宁紫燕一边掸灰尘,一边想着前几日那纸条上的字。 茉雨二字到底代表什么意思呢?她这几日在心中不停的思考,心想这茉雨该不会是个名字吧? 看到一旁的织秀姊正在整理书案上的文房四宝,她走过去,挨到织秀姊身边。 “织秀姊,听说你在这宫里已经待了四年了,对不对?” 织秀继续擦拭着,回了句,“是呀。” “那么对宫里的事,你一定知道得很多,对不对?” 织秀抬起头,瞧着她,“你问这做什么?” “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听过茉雨?” 织秀微蹙眉头,“茉雨?”想了想,摇头,“没听过,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很想弄清楚。”她听了有些失望,以为织秀姊会知道,既然织秀姊不晓得,她耸耸肩,继续掸她的灰尘。 用过午膳后,其他宫女撤了膳盘,宁紫燕端着茶盘跨进门坎,给大皇子送上茶。 原本坐在椅上看书的大皇子似是若有所思,她听其他宫女说,大皇子自从早朝回来后就不太高兴,不知在朝堂上受了什么气,所以每位宫女都绷紧了皮,彼此叮咛要小心伺候着。 她只打算送上茶后就快快退出去,想不到茶盘一放下,人还没来得及退出去,身后就传来命令。 “回来。” 她停住,缓缓转回身子,小心的应着,“大皇子还有什么吩咐?” 李准拿起茶盘,却未立即就口,一双眼若有所思又像在审视什么似的,居然就这么一直盯着她不说话。 宁紫燕只能站着,也不晓得大皇子为什么要一直盯着自己,她不能把脚步移开,只好把眼光移开,来个眼观鼻、鼻观心,偶尔偷偷抬眼,发现大皇子还盯着自己,他即使正喝着茶,目光依然落在她身上。 被这样盯着,让她感到很不自在,也不晓得这大皇子今日发生了什么事,神情好怪,让她心中好毛。 第十七章 她小心翼翼的央求,“大皇子若没别的吩咐,我——”话还没说完,大皇子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突然走向她,把她给吓了一跳。 他步步逼近,心惊胆跳的她也忍不住步步退后,她退呀退的,直到退无可退,脚绊着了门坎,差点就要往后跌去,腰间被大皇子伸出的手臂及时揽住,将她给拉回来,虽没跌着,却也被逼着与他贴身的面对,还要靠她的双手抵住他的胸,努力保持距离才行。 她惴惴不安的看着大皇子,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李准看着她,唇角勾起了笑,语气特别的温柔,“别紧张,你头发上有脏东西,我只是要帮你拿下来。” 听到他说这话,原本想挣扎着保持距离的她暂时放弃了挣扎,就见他伸出手在她发上拔了拔。 她原以为大皇子把脏东西拔掉后就会放开她的,但他没有,而且还突然对她说了些话。 “我这个二弟自幼就是个爱笑的人,他笑起来的样子很迷人,总是得人疼,不管是先皇爷爷、父皇,还有那些皇妃,个个都喜爱他。” 她呆呆的望着大皇子,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说这些话? 李准继续说道:“他的母妃是个大美人,深得父皇宠爱,他又遗传他母妃的外貌,相貌俊逸迷人,小时候不管我们其他皇子多么努力讨父皇欢心,他却只要站出来,用那迷人的笑容对大家笑一笑,便轻易抓住所有人的目光。” 宁紫燕虽然不明白大皇子为何要告诉她这些,但这是关于二皇子的事,所以也不知不觉听得入神,殊不知大皇子这么做,是故意要引诱她入神,好忘了要挣扎着与他保持距离,他这么做,全是为了故意要给那个不动声色躲在暗处的人看。 当燕儿端着茶从门外走进来将茶奉上时,他眼角便瞥见李熙跨入了他的园子,但李熙却没出声示意,而是静静站在一旁望着燕儿,让他一时玩心大起,决定耍耍这个二弟。 虽说他和二弟有约在先,在两人合作期间自己承诺会善待燕儿,不会为难她或伤害她,不过他也察觉到,二弟在暗中派人监视了他和燕儿的一举一动。 他心中暗笑,这个二弟表面冷静,心思深沉难测,其实说穿了,他就是在意燕儿,生怕她在自己这儿吃了苦头,或是被占了便宜。 既然二弟这么不信任他这个做大哥的,他索性也假装不知道,来气气这个二弟。 他手臂揽着燕儿的腰,故意不放开,还扯了个谎,说她头发上有脏东西,藉此抚摸她的秀发。 为了诱燕儿听他说话,他故意讲李熙小时候的事给她听,而且还特意靠近她的耳边,外人看到两人互动的方式,便会觉得他们说话非常亲密,这正是李准要对方看到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观察,瞧见二弟一脸怒容,内心坏坏一笑,既然李熙还不现身,那他就不客气了。 “从小,我最嫉妒的人就是这个二弟,也最喜欢找他麻烦了。” 宁紫燕背对着外边,完全不晓得有一双火眼在瞪着他们,而是仔细听着大皇子说的话,不禁好奇问:“大皇子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李准笑得万分迷人,对她道,“你真想知道?” 她很自然的点头,一脸期待着。 “好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听完可别告诉别人。” 她用力点头,内心充满好奇,当大皇子的脸靠近时,她也不由自主的把耳朵靠近,想知道到底这个秘密是什么,却不晓得大皇子这么做是别有心思。 李准低头靠近,毫无预警的在她脸庞亲下去。 宁紫燕恍若被雷击中一般,惊慌的推开大皇子,摸着被亲的脸颊气得跳脚。 “你怎么可以——”她正想大骂之际,猛然一股杀气涌至,劲风掠过她,直扑向大皇子李准。 这突然的袭击让宁紫燕当场惊呆住,眼睁睁的看着神色阴沉的二皇子李熙和大皇子李准打了起来。 这大皇子也算反应了得,对于李熙快如闪电的突袭都能及时闪避,对他招招毫不留情的拳脚也硬是挡了下来,心想这小子果然沉不住气,一个偷香让他气得失去了镇定。 李准不慌不忙,坏坏的笑道:“潜入我府中,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李熙愤然骂道:“我鬼鬼祟祟,胜过你卑鄙无耻!”说话之间,又挥出数拳,每一拳都是虎虎生风。 “我怎么卑鄙了?我可是履行答应你的事,好好疼惜燕儿!”大皇儿一边躲避,一边嘻笑道。 一旁的宁紫燕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上了大皇子的当,大皇子故意亲她,是因为知道李熙在旁边偷看,故意要让他看到这画面。 她又是自责又是懊悔,气自己笨,但她哪知道,这些皇子自幼在权谋斗争中长大,耍个伎俩岂是她能应付的? “你们别打呀!”她着急的喊着,但两个打得如火如荼的人根本听不进去。 大皇子就是存心要气死这个二弟,想起今日在朝堂上,三皇子向父皇告状,说他李准的手下仗势欺人,在民间欺压良民,他自觉被三皇子摆了一道,诬蔑他的手下,让他这个做主子的颜面无光,还被父皇责骂,李熙却隔山观虎斗,没有帮他说话,令他十分光火,刚好藉此整整这个二弟,最好气死他。 李熙愤怒李准违背约定,竟然轻薄他的燕儿,猛地把脚一抬,一个回旋踢,将桌案上的瓷盘踢向大哥李准。 李准急忙躲开,那些珍贵的瓷盘就这样撞到墙壁,哐啷一声,碎了一地。 瞪着被踢碎的瓷盘,李准这下子可笑不出来了,这瓷盘可是稀有珍品,居然被李熙当蹴踘来踢,他正要破口大骂时,又见李熙用脚将椅子勾起往上抛,然后再来个回旋踢,害得他连阻止都来不及,赶忙再度闪避。 这一闪损失更大,那椅凳砸中的地方,正好摆了个青花大瓷瓶,这东西可是价值连城,现下却应声碎裂,成了个破花瓶。 “住手!李熙!”李准愤怒大喝,脸色黑得跟乌鸦一样。 这回换李熙勾起邪笑,他不但没住手,还故意拿起柜子上的月光杯,说到这个月光杯,那可是稀世难求的珍品。 李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再也没有刚才的嚣张了。 “你敢!”李准拳头紧握,表面威吓,心中可是提心吊胆。 李熙坏坏的笑着,眼露锋芒,“你看我敢不敢?” 说着运力将那月光杯当成了暗器往大皇子射去,大皇子急忙要接住,但这可不只是你抛我接那么容易,其中暗藏了具杀伤力的内力,他也必须以内力抵挡,才能接住。 他忙着运力准备接住月光杯时,却不料凌空飞来一脚,原来李熙趁他接手时突袭,逼得他大惊失色,奋力去抵挡这一脚,但顾得了这一脚却顾不了月光杯,霎时哐啷一声,月光杯砸地而裂,断成了两半。 大皇子面如死灰,瞪着二皇子讪笑的嘴脸,霎时心火翻腾。 “找死!”李准怒气奔腾,唰地一声拔出挂在墙上剑鞘里的剑。 “这句话奉还给你!”李熙也抽出放在案架上的剑,剑一出鞘,立刻迎上大皇子刺来的一剑。 两人从先前的拳脚相向,演变成真刀实剑的相搏,一副要拼出你死我活的决心,不斗个输赢,誓不罢休,让在一旁着急的宁紫燕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眼看着两位皇子不要命的拼搏,从屋内打到了屋外,惊动了所有奴才。 宫女和内侍纷纷赶来,见到两位皇子持剑作生死决斗都吓坏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不管谁受伤,都将会震撼整个朝廷,皇帝若是知晓,一旦降罪下来,可是要一堆人头落地的。 宁紫燕绝不希望他们有任何一个人受伤,更担心李熙有危险,事情是她起的头,她认为自己必须负责任,可是和他们相比,她武功差得远了,如何能阻止他们呢? “两位皇子怎么会打起来了?紫燕,这是怎么回事呀?”匆忙赶来的织秀见到眼前景象也吓得慌了手脚,忙抓着她询问。 宁紫燕根本无法回答她,说大皇子亲了她,惹得二皇子醋劲大发吗?这可万万不得。 “我不知道。”她不能说,死都不能说。 就算她不说,但宫里人多口杂,只有要有心人存心加油添醋,藉此大作文章,想息事宁人是不可能的,何况此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 两位皇子持剑相搏,差点闹出人命,这事很快传到皇帝耳中,老皇帝震怒,传两位皇子来问清事情缘由。 两位皇子跪在地上,身上都受了皮肉伤,虽然没有致命的危险,但是从他们肩膀和手臂上好几道被利剑划破的狼狈样子,就知道当时打斗可不是点到为止。 皇上阴沉着脸,可以看出他有多么愤怒,一旁几位妃子也忧心忡忡,大皇子的母妃德贵妃,以及养育二皇子长大的容贵妃,都是一脸愁容,只有丽贵妃和三皇子表面上虽然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心下却是暗笑着。 “说,你们两个为什么打起来?”老皇帝怒声质问,在皇帝的质问下,两位皇子倒是很有默契的回答。 “启禀父皇,儿臣们只是在切磋剑术。”李熙说道。 “是的,父皇,我和二弟只是一时兴起,希望在剑术上比个高下。”李准也附和。 老皇帝愤怒的哼了一声,“切磋?切磋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瞧瞧你们两个狼狈的样子,这哪像切磋剑术?根本是在拼个你死我活!” 一旁的容贵妃和德贵妃也连忙帮自己的儿子说话。 “皇上,皇子们年轻气盛,血气方刚,难免会吵架,用剑术比高下,只是发泄罢了。”德贵妃柔声劝着。 “是呀,皇上,不管是骑马、打猎、或是摔角,难免会受点皮肉伤,两位皇子平常习武,兄弟间互相切磋也是常有的事呀。”一旁的容贵妃也赶忙安抚皇上的怒气。 德贵妃和容贵妃两人分别在皇上耳边软声软语的劝着,希望能平息皇上的怒火,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有人可不想遂了她们的心愿。 “父皇,其实这事你不能怪大皇兄和二皇兄呀,他们绝不是故意持剑相对的。”说话的人是三皇子李荣,他话一说完,跪在下头的李准和李熙便警觉心起,他们可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个三弟在帮他们说话。 三皇子李荣继续说道:“若非有人从中挑拨离间,大皇兄和二皇兄也不会怒得刀剑相向。” 皇帝听了,立刻皱起眉头,“荣儿,此话怎说?” 李荣眼中闪过一抹邪魅,脸上却装出打抱不平的样子,回复父皇的问话,“大皇兄和二皇兄是受了一名宫女的诱惑,才会大打出手。” 此话一出,李熙凌厉的目光立刻朝李荣瞪去,怒斥道:“胡说!” “二皇兄,我没有胡说,若不是那个叫宁紫燕的宫女对你和大皇兄眉来眼去,故意耍狐媚手段,让你们为此争风吃醋,二皇兄和大皇兄又怎会拔剑决斗呢。” 李准和李熙心中大惊,现下明白了李荣的奸计了,他表面上是在帮他们求情,实际上是要告诉众人,两位皇子不知长进,竟迷恋一名女子,还不惜兄弟决裂,而这个计谋,将危及燕儿的性命。 老皇帝听了果然龙颜大怒,“大皇子、二皇子,这是真的吗?”皇帝沉声质问的语气中,透露浓浓的怒火。 大皇子立刻反驳,“父皇,绝无此事。” 第十八章 老皇帝看向三皇子,厉声质问,“你从何得知此事?” 李荣像是早知父皇会有此一问,不慌不忙的回答,“父皇,知道此事不可不止儿臣一人,只要问问宫中那些奴才,就晓得儿臣说的话绝非空穴来风。” 老皇帝脸色极为难看,在立下太子之前,皇子们的一言一行都是参考的指标,会左右他的决定。 女人可以宠,但是若宠到兄弟操戈,甚至危及对方的性命,这绝非皇帝所允许的。 丽贵妃也趁此故意问了一句,“荣儿,你说的那个叫宁紫燕的宫女,该不会就是上回在二皇子洗尘宴上,故意跌倒引人注意的那位宫女吧?” “母妃,孩儿说的正是那名宫女。” 这对母子一问一答,无须大肆宣传,便已经把他们所要表达的全数说进了皇帝老爷的耳朵里。 “哼!”皇帝大为震怒,“荒唐!好大胆的宫女,竟敢耍狐媚手段,挑拨离间,我饶她不得!来人,将那宫女押入大牢,交给刑部惩处!” 李熙心中大骇,紧咬着牙根,他心中愤怒无比,但他知道此时此刻得冷静,绝不能求情,求了只会得到把效果,让父皇更相信他和大皇子是为了一名宫女争风吃醋,等于应了李荣和丽贵妃的说词。 他心如刀割,暗暗淌血,愤慨的目光在李荣和丽贵妃之间暗扫,这对母子眼中得逞的笑容令他激愤,他却只能保持沉默。 他恨自己的糊涂,明知大皇子是故意气自己,还沉不住气地与他打起来,却忘了螳螂捕蝉,总有黄雀在后,等着机会上门打击他们。 李熙心中很明白,三皇子和丽贵妃这一奸计,是要让老皇帝认为他们为女色而失去理智,降低对他们的信任,他一直想保护燕儿,想不到这次自己无意中瞥见大皇子与燕儿的亲密,让他一时火冒三丈,给了三皇子打击他和大皇子的机会。 保护燕儿不成,却拖累了她,他内心悔恨交加,空有满腹的怒火却不能发。 而这件事不只连累了燕儿,也累了他自己。 父皇下了令,要他和大皇子幽禁一个月,闭门思过。 宁紫燕被押入了天牢中,据说这刑部大牢几乎是进得去、出不来、永无天日。 被关在这里的犯人都是犯了极重的罪,而她的罪名是魅惑皇子、挑拨离间,在这皇宫内苑里,用狐媚的手段,造成两位都有可能成为未来天子的人选为她争风吃醋、拔剑相向,这可是帝王家的大忌。 虽然没有判她死罪,但是一辈子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天牢里,简直比死更痛苦。 她被换上囚犯的囚衣,关进这天牢之后,夜夜听到鬼哭惨叫声。 据那狱卒说,被关进天牢里,别说是关个一辈子,只要关个几个月,人就会疯掉,神智失常,所以她夜夜睡不好,因为每天夜里都会听到有人乱吼乱叫,或是又哭又笑的。 关在这天牢里的犯人,许多都是关了几年,早就已经疯了,此外,因为死在这儿的牢犯很多,有的是受不了被关在这里,没了求生的意念,索性撞墙而死,也有的是被毒死,还有被刑求而死的,所以这天牢聚焦了众死人的怨念,特别寒冷阴森。 宁紫燕被关在天牢里当然也很难过,但是却没有想象中的害怕,因为她是一个盗墓者,长年出入各种墓穴,钻进钻出各种狭窄的墓道,这墓穴里什么难闻的死人味都有,闻了会让人半个月食不下咽,看到肉就会吐、所以老实说,和那种被虫咬得肠穿肚烂的味道相较,这地牢的潮湿腐臭气味算是小意思呢。 对宁紫燕来说,待在这个地牢让她感觉好像回到墓穴里,但是和墓穴相较,这地牢宽敞多了,所以她适应得很好,所承受的压力和打击不大的。 被关进来的前三天,她还可以看看地牢上土墙上的刻痕来解闷,这土墙上除了有陈年的黑色血渍、抓痕,也刻着一堆诅咒文之类的文字,这一点跟那墓穴不同,墓穴壁上刻的是死者在世时的一些生活和丰功伟业。 三天后,她开始无聊了,正在想该怎么打发时间时,适值午膳时刻,狱卒说有人给她送膳食来了,她好奇的坐起身,心想会是谁给她送膳食来? “燕儿。” “织秀姊?” 她欣喜的看着织秀姊,好开心她会来看自己。 狱卒将牢门打开,让织秀进去,然后便走到一旁,让她们独自说些话。 宁紫燕好开心的拉着织秀姊,这是她被关进大牢三天后,最开心的一件事。 织秀告诉她:“我买通了狱卒,他愿意让我送东西给你,但时间有限,我们只能长话短说。” 宁紫燕眼眶泛红,人在遇到困难时有朋友雪中送炭,感受特别深刻,也特别珍惜,织秀姊是真的对她好。 “织秀姊,谢谢你来看我。” 织秀叹气的伸手为她抹泪,摇摇头,低声对她说道:“大皇子曾答应二皇子要保你平安,可现在却连累你关进大牢,他很过意不去,也很自责,其实他只是逗着二皇子玩,谁知却遭三皇子陷害。” 紫燕着急的问:“二皇子殿下呢?他还好吧?我听说皇帝很生气,没有降罪于他吧?” “大皇子和二皇子被幽禁一个月,闭门思过。” 宁紫燕松了口气,“那还好,只幽禁一个月,不幸中的大幸。” “皇子们毕竟是皇帝的骨肉,再怎么罚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呀,被关进这大牢,男人都受不了了,更何况是女人。” 宁紫燕深深叹了口气,神情暗了下来,“我也不是不担心,但发愁没用呀,我能怎么办?” 织秀看看四周,然后低声对她道:“这膳食是大皇子特地要我送来给你的,他叮嘱我告诉你要慢慢的吃,小心别噎着。” 她望着织秀,对她的表情感到奇怪,在织秀的催促下,她打开膳食,里头有包子,也有小菜,她拿起包子,每个都剥开看看,果然发现其中一个包子藏了纸条。 她欣喜,小心翼翼的打开纸条,上头写了几个字。 守得云开见月明,勿忧,阿古。 见到这张纸条,她眼眶又泛红了,他署名阿古,显现了他对她的心不是一个皇子对宫女,而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承诺,他是在告诉她,他绝不会放弃她,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 她低头亲吻纸条,知道此刻他正被幽禁,还是想办法差人通知她,要她不要烦恼,有了这讯息,是最好的食粮。 幸好阿古只是被幽禁,知道他没事,她就安心了,待在这大牢中,也会平心静气些,她赶忙将纸条收好,把膳篮里的食物吃光光,也不知要在这牢里待多久,她一定不能倒下,要保持体力。 她突然想起上回藏在假山那件事,本来想把这件事告诉阿古,但一直没机会,再加上这些事,一耽搁,就把这事搁下了。 “织秀姊,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请你转告大皇子。”她低声道。 织秀点点头,“好,你说,我会转告。” 于是,宁紫燕将自己在假山后看到的事告诉织秀,还有茉雨二字,也请她一字不漏的转告大皇子。 织秀对大皇子忠心耿耿,也是她目前唯一可以求助的人,只要把这事告诉大皇子,就等于告诉二皇子,她相信这无意中发现的三皇子行径,肯定对阿古大有帮助。 织秀频频点头,记下她所说的,待狱卒来催促了,织秀便收拾膳篮准备离开,临走前,她告诉燕儿会找机会再来,要她好好照顾自己,便匆匆走了。 之后,宁紫燕便一个人继续待着,蹲在这阴暗的大牢,只要当成在墓穴睡觉,也不会太难适应,只是吃喝拉撒都在这牢里,对一个女子来说十分不方便。 不过这看管牢房的狱卒对她倒是很好,不但常常让只秀为她送膳食过来,也会派人清理她的牢房,让她不用在肮脏污秽的牢房里忍受小虫子的叮咬,因为被关在牢房里,除了身心被生死锢之外,肮脏潮湿的牢房也足以让人生病,导致皮肤溃烂,关上几个月,就能够让人心神挫败,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宁紫燕知道,肯定是阿古和大皇子两人暗中帮她打点,她才会这么好过,否则这牢狱之灾,连大男人都受不了的。 她继续安分的在牢中待着,虽然暗中有人打点,但日子久子一直被关在牢里,也实在无聊得难受,宁紫燕真的很想出去晒晒阳光,在这阴暗的牢里待久了,人真的都要发霉了。 越是想出去,心中越是难受,对阳光的渴望越是急切,想到以前,自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累了就休息,晒晒太阳,或是躺在草地上打盹,偶尔到溪边坐在大石上,把鞋脱了,让脚丫子浸泡在冰凉的溪水里,多舒服啊! 她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恐怕真的会疯掉,她必须找事情来打发时间,让自己不要去想! 不知不觉中,她也拿地上的石头开始在墙壁上画东西,就像那些曾经住在这间牢房的囚犯一样,画什么都好,她甚至无聊到开始数墙上的砖块,看看这牢房用多少砖块堆栈起墙壁,甚至她连牢房里的老鼠都抓来玩了。 别以为她是女人就怕老鼠,要知道墓穴里除了有老鼠,还有蛇钻进钻出的呢,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突然,她一怔,禁不住脱口而出。 “老鼠?” 这老鼠是哪儿来的? 她心中无比惊讶,有老鼠代表有洞,可是她在这牢房待了那多天,根本没见到有什么老鼠洞呀? 她将所有注意力全放在老鼠身上,仔细观察老鼠走的路线,意外发现这牢房的角落里居然有个小洞,而这个洞刻意被隐藏起来,用肉眼看还看不出来呢。 她仔细一看,居然有一小块砖头是松脱的,她试着伸手去拔动它,想不到这一拔动,赫见地上打开了一个洞。 在这地牢里,居然暗藏了一个通道? 二皇子的宫房里,弥漫着一股沉肃的气氛。 皇帝下令将两位皇子幽禁,不准任何人探访,要他们闭门思过。 伺候二皇子的内侍和宫女们全都感受到主子沉闷的心情,他沉默寡言,脸上没有笑容,时常站在院子里,仰望着天空久久不语,送上的膳食总是搁到凉了也没动。 大家都知道,主子的心情非常不好,却没人可以劝得动主子。 李熙站在园子里,如一尊雕像般伫立不动,秋风吹来,枝头上的落叶纷纷飘下,有几片叶子落在他伟岸的肩膀上,他也无动于衷。 “殿下,用膳了。” “先放着。”他淡道,依然双手负在身后伫立着,目光落在远方。 这些伺候他许多年的宫女和内侍只能暗暗叹了口气,将膳食搁在桌案上,心想这膳食,大概又要放到凉了。 李熙遥望的方向,正是天牢的方向,自从燕儿被押入天牢,他被幽禁,他便不再笑,也不说话。 如果说话有用,他会说,但是现在说任何一句话,恐怕都会被敌人利用,还会牵连燕儿。 他心中很明白,现在棋盘上每下一子,都要慎重考虑再三,他如此沉默,食不下咽,整日若有所思,传了出去,别人只会认为他失意,事实上,他和大皇子在暗处秘密着手,要反将三皇子和丽贵妃一军。 站在园子中的他突然目光闪动,他转身步回殿内,对宫女和内侍命令道:“你们都退下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终章 待所有人退下后,李熙目光转为锐利,这才缓缓开口。 “进来吧。” 一抹身影现身,高毅向前跪拜。 “叩见殿下。” “这里只有咱们两人,不必多礼。” “调查得如何?” “殿下,咱们已经查出,茉雨这二字,乃是指京城里一处妓女的别院,这别院其实是三皇子的党羽暗中议事之地,咱们和大皇子的人连手,已成功秘密渗入他们的人之中。” 李熙眼现利芒,沉声道:“继续监视他们,在找到他们的弱点之前,绝不能轻举妄动。” “是。” 他和高毅长话短说,高毅便悄然退出,待高毅走后,他独自一人思考,想起燕儿,唇边不禁泛起微笑。 燕儿无意中发现三皇子与一群宫中内侍传信的方式,给了他和大皇子有利的反击机会。 想起自己当初被她从古墓中救起,破坏了三皇子和丽贵妃的计划,如今她又提供了一条关于三皇子等一派谋臣的重要信息,他不得不感叹,燕儿真是自己的福星,一想到这福星为了他,还蹲在天牢里受苦,一个女子怎能受得了? 他极力忍耐着,为了大局着想,也为了救燕儿,他必须尽快想办法找出三皇子密谋造反的证据,取得父皇的信任,再为燕儿求情,让父皇相信燕儿是无辜的。 猛地,他感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他心中警戒,宫女和内侍都被他遣退了,谁这么大胆,没有通报就闯进来? 他倏地站起身,动作迅捷如雷的闪到一旁,顺手摘下了放在架上的剑,躲到帘后,神情也转为森冷危险。 这人鬼鬼祟祟的不出声,难道是刺客?他倒要看看这人目的何在。 就见一抹影子映在地上,从地上的影子,可以瞧见人是从寝房里走出来的,令他惊讶不已。 何时自己的寝房里藏了人,自己竟完全没察觉?此人的轻功竟如此高深了得,令他全神戒备,如一头蓄势待发的豹。 对方探头探脑,然后悄悄来到了他所在的前厅,李熙屏气凝神,剑势也备好,对准了那人的背反,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 瞬间,他的剑尖抵住对方脖子,令对方浑身俱震。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本皇子的寝殿!”他一字一字的沉声质问,神情杀气腾腾。 对方先是被抵住脖子上的剑给吓得僵住,在听到他的质问后,惊讶的转过身来,瞠目结舌的望着他。 当见到那张熟悉的俏丽容颜时,李熙也怔住了,瞬时杀气尽消,与对方同样是瞠目结舌的表情。 在看出对方是李熙后,宁紫燕喜出望外。 “殿——”她话才刚出口,突然被一把搂入怀里。 身陷在李熙双臂之中,她感受到他的激动,忍不住地回拥他。 这个深切拥抱便已道尽了他的心情与思念,她的心中也是激动的,与他同样的思念,同样的在乎,无须过多的言语形容,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把思念化为行动,吻住了她。 两人相拥了一分儿,李熙终于放开她,但只隔开一点距离,双臂还是圈住她,这时候他才想到要问出心中的讶异。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明白,你不是应该……” 她明白李熙的讶异以及满腹的疑问,若是换成她,她也一定无法相信,原本应该在大牢中的人,怎会凭空出现在眼前。 一想到自己吉人天相的大发现,她更忍不住嘿嘿嘿的笑了出来。 “父皇放你出来了?”他不可思议的问,但想想不对,她身上还穿着人犯囚衣呢。 “不是。”她摇头,继续嘿嘿嘿的笑。 他愣住,惊讶的问:“你逃出来了?” “不是。”她再摇头。 李熙打量她洋洋得意的笑脸,好呀,这丫头居然给他卖起关子来了! “瞧你得意的,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腰间的手臂蓦地一紧,将她搂得贴近他的身,展现出皇子不可违拗的霸气,在他逼视的目光下,她赶忙收起得意的笑容。 “好嘛、好嘛,我说就是了,别吓我呀。”她忙告饶,当这人一展现出皇族的威严时,她还是少惹他为妙。 “快说。”他命令,显现出他的迫不及待,因为她的突然出现,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于是她一五一十的告诉李熙地道之事,当她发现牢里暗藏一个地道时,便沿着地道钻进来,这个地道通向很多地方,像个迷宫似的遍布在皇城地底下,为了怕迷路,她做了许多记录。 “我走着走着,就钻上来了,正想说这里是什么地方,才走没几步,就被人用剑抵住脖子了。”说着还很委屈的瞅着他,顺道摸摸自己的脖子。 李熙难掩诧异,“地牢竟然有地道可能通到此处?” “还不只。”她忙把自己的探险过程告诉他,“这地道通往很多地方,我选择了其中一条走,结果就通到你这里了。” 李熙难掩兴奋的突然抱紧她,“燕儿,你真是个福星。” 他哈哈大笑,甚至抱着她转圈圈,让她吓了一跳,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开心,可是看他开心,她也感到很高兴,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阿古如此毫不掩饰的大笑,像个孩子一样的亢奋,让她也感染了这份好心情。 “好燕儿,我正发愁要如何救你,你却自己找出办法来了。” 宁紫燕吐吐舌,俏皮的说道:“我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想不到一只耗子救了我这只受困的猫,胡里胡涂的就找到了地道。” 他们都想不到,在这皇城之下竟然藏着数条隐密的地道,这可是不得了的大秘密,李熙想起以前幼时,曾听过先皇太后跟他说的故事,这皇城是前代遗留下来的宫殿,先祖皇帝攻进皇城时,前朝皇帝和妃子们已经逃走,当时没人晓得在军队的重重包围下,他们是如何逃走的? 如今想来,难道会是从这地道逃走的? “燕儿,你钻进地道前,可有人发现?”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在钻进地道前,我有布下障眼法。” 李熙立刻想起那一日在柴房,燕儿和曲老头所做的假人骗过了他和一群手下,不禁摇头失笑。 “骗我就算了,现在连皇帝也要欺瞒,真是胆大包天,不怕被砍头吗?” 她故意可怜兮兮的回答,“殿下不喜欢奴才出来,那奴才再回去蹲大牢是了。”说着还假装认命的要循原路爬回牢里去。 李熙哪肯放她走,当然是紧抓不放了,“谁说我要你蹲大牢,明知我舍不得还故意耍我?而且还自称奴才!” 她笑得灿烂如花,还顽皮的皱皱鼻子,“奴才知道殿下舍不得呀,所以才要闹着你玩嘛,谁叫你害我。”她被押入大牢,还不是被他害的? 李熙叹了口气,“我知道是我太冲动了,累得燕儿为我受罪,都是我的不对。” 她本是开玩笑,料不到李熙认真了,一见到他黯然的神情,扯得她心都疼了,忙安慰道:“不怪你,是我笨,老是上大皇子的当,我要是机灵一点,就不会被他耍着玩了,连累你跟着受罪,是我不对。” 李熙突然板起脸,不假辞色,“哼,你知道就好,不准再让他有机会碰你,给我放机灵一点。” 她呆愣住,料不到李熙突然变脸,居然对她严厉警告,霎时恍然大悟,搞了半天,原来他是装可怜,让她把错往自己身上揽,乘机要挟她。 “好啊你!你是故意的,可恶——唔——”才要抗议,话语便被烙下的吻悉数吞没。 她才上眼,脸红心跳的接受他的索吻,心想自己得开始习惯他霸道的一面,他吃醋的样子让她很开心,自己何其幸运能够得到他的宠爱。 之后,他们俩又诉说了一些心底的话,为了不让人发现她不在地牢,也要保守地道的秘密,宁紫燕必须尽快回到天牢里,而李熙也开始进行救她出牢的计划。 有了地道,便能顺利移花接木,弄一具尸体进去,让人以为宁紫燕在大牢中病死。 就算相貌长得不像也不打紧,众人都知道一旦被关进天牢,不用几个月,就会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相貌判若两人是很正常的事,更何况没人会关心一个病死的宫女相貌如何,只会快快把尸身处理掉,免得发臭长蛆。 因此宁紫燕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天牢,由李熙的心腹下班文负责驾马车送她出城,远离皇宫,远离险恶的人心,更远离朝中无情的权力斗争,她这只燕儿展翅飞离了禁卫森严的皇宫。 坐在马车里,她含泪看着皇宫的方向,此去一别,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再见郎君,但她会等他,不管多少年,她都会耐心等待阿古来找她…… 尾声 【尾声】 春去秋来,三个冬季过去了,每当覆盖冰雪的大地开始融雪,下一个春天就不远了。 宁紫燕一上午就在茅庐中修修补补,她挥着汗水,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好不容易将茅庐的屋顶修好,这样下雨时,屋内就不会漏水了。 “宁丫头,你会不会修呀?可别把我的屋顶弄塌了。”下头的人对她喊道。 宁紫燕不服气的回顶对方,“曲老头,修屋顶这么简单的事,岂会难倒我?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曲老头哈哈笑道:“我是怕你屋顶没修好,还弄了个大窟窿,小心从屋顶上掉下来。” 宁紫燕扬着拳头回道:“少瞧不起人,就算修塌了又如何?天塌下来都有我帮你顶着。” 在晴朗的天空下,大树枝头发了嫩芽,土里长出了新草,冬眠的动物和昆虫也渐渐苏醒,一老一少斗嘴斗得很开心。 住在这朴实的茅庐里,虽然没有华丽的摆设,但不愁吃、不愁穿,与世无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宁紫燕不再从事盗墓营生了,也不再作那发死人财的梦,她宁可向曲老头学习医术,辨识药草,做个老老实实、济世救人的女大夫。 “干完活儿就下来吃午膳吧。”曲老头喊道。 “知道啦,等会儿就下去了。”她笑着回答,坐在茅庐屋顶上,仰望碧蓝如洗的天空,阳光很温暖,微风很温柔,她闭上眼享受着,能过着无忧无虑又平淡的日子真好。 脑海里浮现李熙的身影,不知他现在过得可好?在离开皇宫前,李熙向她保证,待皇宫事情一了,便会来找她。 三个寒暑过去了,在这三年之中,李熙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人送信到城里一家客栈的掌柜那儿,她只要到那家客栈,就能拿到他亲笔书写的信。 信上的诗句代表他的思念,而她也会回信,告诉他自己的现况。 可这半年来,她没再收过他的书信,她不禁怀疑,李熙是否忘了她?还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无暇写信报平安? 她好几次有个冲动,想从地道潜回皇宫,就算看他一眼也好,但又谨记着李熙的交代,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再加去,所以她忍住思念,忍住不去胡思乱想,将自己寄情于山水天地间,专注在药草上,告诉自己要相信李熙,他叫她等,那么他就耐心的等吧,想太多也没用,肚子已经在唱空城讲了,她还是下去祭拜自己的五脏庙吧! 于是她站起身,下打算从屋顶上跳下去时,脚才踏出一步,突然发出一声嘎吱声响,令她心头陡然大跳。 等了一会儿,没任何异状,她耸耸肩,又再跨出一步,身子却猛然往下坠!还真被曲老头说中了,屋顶真破了个大窟窿,她人也从这窟窿掉下去。 “啊——” 在她还来不及搞清状况前,一声叹息传来。 “修屋顶跟挖地道不一样,你没修好就算了,却弄出在大洞来。” 好熟悉的声音,宁紫燕不敢置信的看着接住自己的人,那眸子幽深如海,也像星空般深邃,那唇角的笑一如隆临的春天,却又带点顽皮,语气中的促狭是那么让人怀念,不是李熙还会有谁? 她呆呆的望着李熙,是他接住了她,他就在她面前,微笑着。 真的是他,不变的笑容,俊郎儒雅依旧,一身朴素的衣衫衣裤,她的阿古回来了! 千言万语,相思无限,她有太多的话想告诉他,只是当亲眼见到他时,万般思念最终却化为两行相思泪。 李熙明白,他何尝不想她,只是这三年来,为了和大皇子合作扳倒三皇子和丽贵妃在朝中的势力,他没有选择,如今水到渠成,他终于找到了丽贵妃和三皇子结党营私以及毒害母后的证据,这中间的痛苦和内心挣扎的过程,非外人所能想象。 如今丽贵妃和三皇子已被关入天牢,大皇子也已被立为太子,他成了逍遥的皇子,一切底定后,他便来找她,实践他的诺言。 他将她放下,伸手为她拭泪,这温柔的动作道尽了对她的宠爱。 “我说过,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我……我知道。”她边哭边说着,脸上的泪水是欢喜,也是感动,“我从来不奢求你一定要为我做什么,你今日来看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李熙摇摇头,“傻瓜,这样就心满意足了?我不但以后会常常来,高兴的时候,还要住上个把月呢。” “真的?”她不可思议的睁大眼,完全不敢奢求他留在自己身边,听到他不但会常来,还会久住,让她又惊喜又疑惑。 “别忘了,我现在要出宫可是很方便的,我虽然无法天天陪在你身边,但我永远都是你的阿古。”他微笑道。 宁紫燕先是纳闷,不一会儿明白他话中之意,惊喜的说道:“我懂了,地道。” “答对了,只要我想见你,没人拦得住我,在皇宫,我是二皇子,但出了皇宫,我就是你的阿古。” 宁紫燕高兴地投入他的怀抱,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因为她晓得,他能作到这一点已经不容易了,身为皇子,他没有选择,但他尽了最大的努力,要与她做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我可以娶你当我的侧妃,但我知道这样反而会束缚你,你不适合宫中,那会让你不快乐,所以我能做的,便是放你自由,当我来看你时,我就是阿古,与你做一对无拘无束、没有世俗羁绊的平凡夫妻。”他一边轻声说着,一边拍抚她的背。 “我懂,我懂的。”她像个孩子似的泪水止不住,双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她知道二皇子的身分让他身不由己,但他能给这种承诺,已属难能可贵了,就算他未来可能会有许多妃子,但阿古只有一个,永远属于她。 从灶房走回来的曲老头,尚未进门,就瞧见茅庐破了一个大洞,吓得他匆匆奔入屋内,还大声喊着。 “宁丫头!你没事吧?怎么真的破了大洞——咦?”曲老头的话止住了,见到阿古时人也呆住了,一时之间舌头打了结,说不出话来,还是李熙笑着打招呼。 “曲大夫,久违了。” 曲老头收报神智,忙要给二皇子跪拜磕头,但人还没跪下去,就被李熙扶起。 “不必跪,在这里,我是阿古。” 曲老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先看看阿古,再看看宁丫头。 宁紫燕擦擦眼泪,点头道:“是呀,他是阿古,不用跪,因为我们两个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哪。” 曲老头一听,哈哈大笑,“明白,明白,咱们这里天高皇帝远,管他什么世俗礼仪,不如做个闲云野鹤,就算粗茶淡饭,也快乐似神仙。” 李熙也开怀大笑,“说得好,闲云野鹤,胜过皇城岁月,不知两位可否赐在下一顿粗茶淡饭,好填饱肚子?在下奔波了三日到这里,还未好好吃一顿哩。” 曲老头忙道:“这有什么问题,不如咱们今日好好喝一杯,来个不醉不归。” 三人相视大笑,仿佛又回到过去那段无忧夫虑的日子一般,在这朴实的茅庐里,只有阿古,没有二皇子,也没有争权夺利,有的是最平淡,也最简单的日子,但却是世间最珍贵的情感。 他们吃着、唱着,饮酒作乐,酒过三巡,阿古笑笑的问他们两人。 “对了,我一直很好奇,那柴房的地道到底藏在哪里呀?” 原本用筷子敲碗打拍子唱歌的曲老头和宁紫燕突然安静下来,一致的盯着李熙,而李熙笑笑地看着两人,等着他们给答案。 宁紫燕和曲老头互看一眼,很有默契的回答。 “不能说。”宁紫燕说。 “不能说。”曲老头也附和。 李熙收起笑,蹙起眉头,不服气的问:“为什么不能说?” 两人有志一同的回答他,“盗墓第一法则,永远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就算不盗墓了,不过曾经是盗墓贼的她,还是要遵守师父教诲,永远给自己留一手总是没错的!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第二届your story优胜作品之一《古墓皇子》; 02、第二届your story优胜作品之二《穿越当上河神妻》; 03、第二届your story优胜作品之三《缉夫》。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