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娘子求下堂》 楔子 【楔子】 约莫十岁、十一岁的女孩与几个姊姊一起出门,途经一家客栈,见到一名少年被店小二粗暴地给撵了出来。 「走走走,没钱还住什麽客栈,又带了一身病,可别死在咱们店里。」店小二嫌恶地推了少年一把,将病重的少年给冷不防推倒在地。 「你这是做什麽?」女孩看不过去,上前问。 见她穿着一身锦衣罗裳,非富即贵,店小二脸上立刻堆满笑容,解释,「小姑娘,这小子没钱却想白吃白住。」 少年撑着虚弱的身子吃力地起身,哑得厉害的嗓子愤怒辩解,「我有银子,只是被偷了。」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总之你现在就是没银子住。」 一旁的女孩觉得店小二咄咄逼人,有些可恶,她瞪了店小二一眼,正要开口,一块出来的几个同父异母的姊姊没耐性地催促,「你再磨蹭,咱们可要先走,不等你了。」 女孩身上没带银子,在身上摸了摸,随即解开戴在颈子上的一枚金锁片。 「那不是你一直戴在身上的金锁片吗?你拿下来做什麽?」其中一名姊姊问道。 「我戴腻了,不想要了。」她飞快将金锁片塞到那少年手里,「赏给你吧。」然後匆匆跟上姊姊们,坐上停在前面等候的马车。 少年脸上的神情却不是感激,而是满脸屈辱,她戴腻了才施舍给他,他又不是乞丐! 拿着那枚金锁片,少年追上前去想还给她,他才不要她的施舍,但病重的他追不上,只能不甘地瞪着那辆马车越走越远。 第一章 日耀皇朝,康华十年三月初八。 春暖花开时节,花红柳绿,莺啼燕舞。 牧颂晴携着侍婢兰儿走在青州最繁华的翠堤大街上,嘴角弯着抹笑,左右张望着街道两侧商铺,想着该买什麽给娘亲当两日後的生辰礼物。 掂了掂手里的荷包,金钗珠宝这些贵重的首饰她买不起,虽然身为二皇子康王的女儿,但在数年前娘亲已不受宠,连带的她这个女儿也跟着失宠。 五年前,她十一岁那年,父王不顾娘亲的哀求,强行把人送到青州的别苑,表面上说是让她养病,实则是将她撵出王府,母女俩从此在青州住下,不曾再回康王府。 这些年来王府也甚少再送银钱过来别苑,一切生活所需全靠娘亲变卖她昔日的首饰维持,因此日常的吃穿用度都十分节省。 有时她会腌些桃子、青梅,让兰儿拿到饭馆、商铺卖,不然便是做些女红,赚些银子贴补家用。 荷包里的银子是这几年她辛苦攒下的钱,她想挑个能让娘亲喜欢,又买得起的物品讨娘亲欢心。 经过一家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她脚步顿了顿。娘亲以前在王府时很爱美,总是将自个妆扮得美艳无比,但这两年来已渐渐不爱打扮,很少再描眉敷粉。 一来是为了省钱,二来是精心妆扮却无人欣赏吧。 打从她们搬到青州的别苑,父王不曾来看过她们,连只字片语的问候也无,娘亲从日日盼望,到现在应该已死心了。 「兰儿,你说我买什麽好?」她回头问跟在一旁一起长大的侍婢兰儿。 兰儿想了想,「买根簪子给夫人吧,夫人常用的那根簪子已用了很多年。」 「那根簪子是父王送给娘亲的,她一直很喜欢,所以镇日都戴着,只怕我送她簪子,她也不会用。」牧颂晴脸上那对好看的弯月眉微微蹙起。 「那买个手镯?」兰儿再提议。 她轻轻叹气,「那些好点的翡翠玉镯只怕我的钱不够,金镯更别提了。」她眸光不经意一转,瞥见一旁摊子上有条十分别致的项链。「兰儿,你瞧那链子倒挺好看的。」 「是不错。」 两人正要走过去拿起项链细看时,有一人忽然撞到了牧颂晴,她踉跄了下,站稳後却发觉手里的荷包不见了,这才惊觉遭抢,她气急败坏地拔足朝那人追过去。 「别跑,把荷包还给我!」 追了一阵,见那人越跑越远,她气喘吁吁眼看就要追不上,忽然瞄到前方骑在马背上的人十分眼熟,她急忙跑过去求助。 「上官将军,我的荷包被抢了,你快帮我追回来。」 「你的荷包被抢干我何事?」骑在马上的男子高大健硕,有一双张扬的浓眉,凛锐的黑眸,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张薄唇,脸庞的轮廓如刀削斧凿般深邃,清冽的嗓音淡淡丢了句。 见他竟不愿帮忙,她不禁恼道:「你是将军,看见贼不该抓吗?」 他挑了挑眉,不以为然,「我是将军,只管打仗,抓贼是捕快的事。」 「你!算我傻了才找你帮!」她气呼呼地瞪他一眼。她真是蠢,竟然找他帮忙。 每次见了她,这上官凤驰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揶揄调侃。 像前几日一家米铺打算要歇业,要降价出清店内白米,她和兰儿跟着众人一块去抢购便宜的白米,好不容易抢到了十来斤的白米,正喜孜孜扛着白米走出来,耳边便传来一道嘲讽的嗓音—— 「啧啧,郡主方才抢白米的那股狠劲,让末将佩服之至,只怕连末将也抢不过郡主。」 再前阵子,她在摊子前试戴一支发簪,询问兰儿好不好看时,他路过见了,又挖苦地说:「可惜了那支簪子,戴在不合适的人的头上,就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类似这种事,这两、三年来多不胜数,总之,每次看见她,他那张刻薄的嘴总是吐不出好话来,也不知她是哪里得罪了他,惹得他这麽不喜欢她。 不再浪费唇舌求他,牧颂晴决定自个儿去追贼,然而那贼早已跑得不见踪影,四处寻不到人,她又急又恼。 原本骑马悠悠前行的上官凤驰,瞟见她着急的神色,陡然扬鞭纵马急驰而去,不久,他手里拎着个湖绿色的荷包,回到她面前。 「郡主,这是你被抢走的荷包吗?」 她双眸一亮,急忙点头,「没错,快给我。」不知他为何改变心意帮她抢回荷包,她欣喜地伸长手臂想接过。 他没有立刻归还,而是倒出了一半的银子後再还给她。 「你拿我的银子做什麽 」愣愣接过荷包,她一脸愕然。 「这些权当帮你抓贼的酬金。」他说得理直气壮。 「上官凤驰,你可是堂堂青州将军,却连这种钱都敢贪 」她不敢置信地怒目斥道。 「郡主言重了,若非我帮你取回这荷包,你连一文钱都没有,如今我取一半当酬劳也算合情合理。」他骑在马背上垂眸睨着她,薄唇似笑非笑的半弯着。 「哪里合情合理?」她拧眉瞋目,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下一瞬,想到什麽,她改口,「好,你要一半可以,先把钱还我,我要数一数,确定你拿走的是一半,没有更多。」她朝他伸出手。 他耸耸肩,将手上的银子递给她。「你仔细算吧。」 她数了数,将钱全都塞回荷包里,只留下一枚铜钱塞到他手上。 「想贪我的钱,门儿都没有,这一枚铜钱就权充酬金赏你吧。」得意地说完,她飞快掉头离开。 上官凤驰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把玩着那枚铜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薄唇咧出玩味的笑。 青州城郊有片桃花林,花开过後便会结桃子,所结的桃子虽然不大,还有点酸涩,但拿来腌渍後滋味不错,除了自个儿吃,还能拿去卖钱。 因此这日牧颂晴领着兰儿,特地来这儿采桃子想拿回去腌渍。 「兰儿,那里有几颗很大的桃子。」她踮起脚尖,伸长了手臂,想摘下那几颗大桃子。 兰儿也过来帮忙,努力拽下枝干好让她摘取。 枝桠间结了密密的蛛网,牧颂晴小心避开那些蛛网,好不容易终於摘到一颗大桃子,她喜逐颜开,「我摘到了。」但下一瞬,她又惊呼出声。 「啊—— 」 「怎麽了,郡主?」 「好像有蜘蛛窜进我袖子里了。」她甩着衣袖,想将跑进袖子里的蜘蛛甩出来。 「我帮郡主看看。」兰儿急忙卷起她的衣袖,想抓出那只蜘蛛。 牧颂晴抖了下,「牠好像钻进我衣裳里!」想到有只蜘蛛在身上爬着,她不禁头皮发麻。 兰儿抬头看了看左右,「这儿没人,要不郡主把衣裳脱了抖一抖吧。」 见附近只有她们没有旁人,牧颂晴点点头,解开衣带,先脱下粉色的外衣,交给兰儿,再脱下里面的中衣,身上只剩下亵衣亵裤。 兰儿接过衣物,仔细检查上头有没有蜘蛛。 牧颂晴则扯开亵衣低头查看。 就在这时,忽然有什麽异物落到她头上,她下意识抬手抓起,发现是一根枯草,她有些纳闷怎麽会有跟枯草掉在她发上,她仰起脸朝四周望了望,赫然在几步距离外的一株树上瞥见一抹眼熟的身影。 她一愣,「你怎麽会在这里?」倏地,思及什麽,她飞快的掩住胸前。「你都看见了 」 兰儿上前将衣裳披在她身上,遮住她的身子。 「看见了。」上官凤驰曲着一条腿坐在枝桠上,嘴里叼着根草斜睨着她,坦然点头承认。边境无战事,他很清闲,因此看见她们出门,便也跟着来了。 「你无耻!你方才为何不出声?」她气急败坏地质问。 他凉凉地回了两句话,「光天化日下宽衣解带,是我无耻还是你无耻?」 「我以为没有人才会这麽做,哪里知道你竟然藏在这儿偷看!」她一双水眸又羞又恼地怒瞪他。 上官凤驰眉头一挑,「我来得可不比你们晚,何况你那身子又没几两肉,瘦巴巴的有什麽好看?」 「你、你—— 」见他双眼还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她气得咬牙,「那你还看 」 「我在同你说话,不看你难道要我闭着眼?」 「你不懂什麽是非礼勿视吗?」 「我是个粗人不懂那些。」他恶劣一笑,从树上跃下来,走到她面前,双臂抱胸,「末将奉劝郡主,往後就算在野外无人处也还是别轻易宽衣解带,万一遇上个心存不轨之人,可要吃亏了,今日遇上我,是你好运。」说毕,他叼着草悠然离开。 牧颂晴恼得两道好看的弯月眉都皱了起来,低叫着,「遇到你分明就是厄运,哪里是好运?」 「郡主别气了,我瞧上官将军似乎没有恶意。」兰儿劝道。 「他没有恶意?他不只无耻地偷窥我,方才还嘲笑我身子瘦巴巴没有看头!」 兰儿抬眸看了看她,「郡主确实是太瘦了些。」郡主承袭了夫人的美貌,清艳秀雅,明眸皓齿,唯独身子骨太单薄了些,怎麽都吃不胖。 「兰儿,你还帮他说话?」 「这件事上,上官将军没说错,郡主该再养胖些才是。」两人一块长大,牧颂晴待她情同姊妹,因此兰儿也不怕惹恼她,边坦白直言,边为她将衣裳穿好。 心里却颇感困惑,上官将军的府邸与她们住的别苑只有一墙之隔,但也不知为何,这上官将军每回见了郡主,就是老爱调侃奚落她,惹郡主生气。 「我这身子就是养不胖有什麽办法。」被上官凤驰一搅和,牧颂晴没心情再采桃子,穿好衣裳後,与兰儿一人提着一只篮子,坐上别苑的那辆旧马车回家。 待她们走後,方才先行离开的上官凤驰却从树丛後骑着马出来,遥遥跟在後方,似是想到什麽,薄唇扬着浅笑。 「兰儿,你先去买菜,我去那儿瞧瞧。」牧颂晴指了指旁边的另一条大街,那条大街专卖文房四宝、琴棋书画之类的用具。 明白郡主肯定又是要去书肆,兰儿点点头,「那我买好菜再回来找郡主。」为了节省开支用度,夫人遣走了别苑里泰半的下人,只留下一名年迈的老管家和一名厨娘,还有两个打扫的丫头。今日厨娘家中有事,因此她替厨娘出来买菜。 「嗯。」牧颂晴朝她挥挥手,提步朝那条大街走去。 她要去的地方是一家书肆,是一年多前开设的,她去年来买文房四宝时,见到在店里作画的苏文钰,他面容文雅,待人彬彬有礼,学识渊博,令她顿生好感,此後便常来书肆买东西。 希望今天能和苏大哥多说些话,她脸上透着期待,脚步轻快地来到书肆前。 在门外便瞥见一名书生模样的青年在店里作画,她唇角弯起欣喜的笑,正要走进去,忽见里面有名女子掀开帘子走出来,端着杯茶走到青年身边,将茶递给他後,拿出手绢,亲昵地替他擦去手上沾到的墨汁。 而苏文钰文雅的脸上噙着温柔的笑,笑吟吟地似在对着女子说什麽。 牧颂晴仔细一看,不禁微愕,她虽只是远远瞧过登上画航的她,可那容貌她不会认错,那不是青州城的花魁顾茵茵吗?她怎麽会在这里? 接着又见顾茵茵挽着他的手臂,两人亲密地低头交谈着,牧颂晴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顾茵茵不经意抬眸,发现杵在门口的她,拉了拉苏文钰,「文钰,有客人上门了。」 第二章 听见她直呼苏文钰的名字,牧颂晴柳眉微蹙,看见苏文钰朝她望过来,她才勉强挤出笑容走进店铺里,「苏大哥。」 「郡主来啦,今日要买些什麽?」苏文钰脸上泛起温和的笑容。 「我、我是来买……」她一时想不出来自个儿要买些什麽,下一瞬,望向站在他身旁的姑娘,讷讷问:「苏大哥,顾姑娘怎麽会在这儿?」 「她上个月已赎了身,现下是我的未婚妻。」苏文钰为两人引见,「茵茵,这位便是我同你提过的颂晴郡主。」 「民女见过郡主。」顾茵茵娟美的脸庞绽开微笑,朝她福了个身。 听见她竟是苏文钰的未婚妻,牧颂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须臾,她才问:「苏大哥是什麽时候订的婚,我怎麽都没听说?」 「约莫是二十天前的事了。」 「二十天?」 「没错,下个月我们俩就要成亲了,届时请郡主来喝杯水酒。」苏文钰热络地邀请她。 他们……要成亲了 牧颂晴努力撑起脸上的笑容,颔首应道:「好,一定到。对了,兰儿在等我,我先走了。」 脸上的笑容再也撑不下去,她垂首转身快步走出去。 「郡主,你不是要来买东西吗?」苏文钰叫住她。 「我一时忘了我娘亲让我买什麽,下回再买。」丢下一句话,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远离书肆,她才放缓脚步,还来不及平复心头的失望,一道含着揶揄的清冽嗓音就在她耳旁响起—— 「啧啧,郡主这是不是就叫做『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听见那道熟悉的嗓音,心情欠佳的她没好气地回头横去一眼。 「你别跟着我!」这家伙怎麽这麽阴魂不散,时不时就窜出来?青州将军可以这麽闲吗? 「郡主这是被末将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吗?」上官凤驰噙着调侃的笑。 「我是看见你就烦,离我远点。」她冷着脸挥手想驱离他。 上官凤驰没离开,继续出言奚落,「郡主落花有意,可惜人家流水无情,真可怜。」 她嘴硬的否认被他一针见血点破的心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你给我闪远一点!」这家伙为何会知道她对苏大哥有意,还特地跑来嘲笑她?太可恶了!「堂堂将军放着正事不办,有空跑来这儿闲晃,怎麽不去多抓几个坏人,也好替百姓除害。」她怒目指责。 「郡主怎麽老把将军跟捕快给混为一谈,抓贼是捕快的事,末将可不便逾越。打从两年前我将来犯的蛮兵杀个片甲不留,这两年来他们不敢再越雷池一步,所以末将确实很闲。」 「那你可以去练兵呀。」 「末将麾下青州军兵强马壮,每日练兵三个时辰已足够,再多若是累坏他们可就不好了。」他悠哉答道。 「我不管你要做什麽,总之你以後不要再在我眼前晃。」 「如郡主所愿。」他脸上那对张扬的浓眉微微一抬。 见他没反驳,还罕见的顺着她的话说,她感到奇怪的看着他。 「不过郡主可别太想念末将哟。」 丢下这句话,他扬笑旋身而去,留下牧颂晴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替午睡醒来的娘亲梳着头,发觉她的头发这一年来白了不少,牧颂晴有些担心。 「娘亲,今日很温暖,不如咱们出门踏踏青吧。」娘亲每日闷在别苑里,镇日愁眉不展,带她出去走走透透气,也许心情会舒畅些。 祈如春摇头,「不了,我有些累,你想出去就带着兰儿去吧。」说完,她掩唇咳了数声。 「郡主、郡主—— 」兰儿脚步匆匆从外面进来。 「什麽事?」 「夫人。」看见祈如春醒了,兰儿赶紧福了个身,这才望向牧颂晴,「郡主,我知道上官将军这阵子没再出现,是上哪去了!」 「他上哪去了?」打那日在书肆外见过面,她约莫有半个月没再见到上官凤驰,不再有人老是对她冷嘲热讽,虽然舒心不少,却总觉得少了什麽似的。 兰儿连忙将听来的消息告诉她,「上官将军表态支持八皇子。」 闻言,祈如春诧问:「兰儿,你说上官凤驰表态支持八皇子?」 「是,这是奴婢方才将腌桃子送去客栈时听来的消息。据说两年前陛下於出巡途中猝然驾崩,因未立太子,也未立下遗诏,众皇子开始争夺皇位,朝中局势一片混乱,不少皇子指挥自己的兵马打了起来,听说先前占领都城的是五皇子的兵马,但不到一个月,便被二、三和六皇子联军打败。」 「那麽王爷现下的情况如何?」心系夫婿,祈如春急问。 「据说王爷目前与三皇子、六皇子一起控制了都城,但对由谁继位之事三人争论不休,有人说他们三人占了地利之便,日後必定是由他们其中一人继承大统。」 听见夫君可能有望成为皇帝,祈如春面上忍不住露出喜色。 牧颂晴则不解地问:「既然如此,上官将军为何会选择支持八皇子?而不是父王或是其他两位皇子其中一人呢?」八皇子势力单薄,支持他对上官凤驰能有什麽好处? 闻言,祈如春脸上喜色敛去,蹙眉忖道:「这上官凤驰骁勇善战,自他十五岁从军以来,每战皆捷,听闻先帝曾在大殿上夸赞他有一人当关、万夫莫敌的气概,因此他在十七岁时便被提拔为青州将军,镇守青州期间,连连击溃来犯蛮军,使得这些年来蛮军未敢再犯境。八皇子若得他扶助,可谓如虎添翼,只怕足以力抗三位皇子的兵马。」 青州与达伦大草原接壤,蛮族各部世居在达伦大草原,以游牧为生,天生体型人高马大、孔武有力,觊觎日耀皇朝肥沃土壤,时常兴兵犯境,侵扰边境一带居民,在上官凤驰镇守青州前,皇朝的守军常吃败仗,迫使皇朝须以大量的银两和丝绸布疋、粮食求和,成为日耀皇朝很大的隐患。 见娘亲眉头紧锁,牧颂晴问道:「娘是在担心父王吗?」 「你父王不仅要对付另位两位皇子,还要应付有上官凤驰帮助的八皇子,这一仗只怕很难打,若是一不小心可能连命都不保。」想到其中的凶险,祈如春忧心忡忡。 牧颂晴摇着头,「我不明白这皇位究竟有什麽好的,值得这麽多人争得头破血流?」甚至连上官凤驰都跑去凑热闹,怪不得那日他会对她说出那麽奇怪的话。 哼,他不在她清静多了,她才不会想他呢…… 见女儿不懂,祈如春解释,「只要得到皇位,就能拥有整个日耀皇朝,所有的人见到皇帝都须俯首跪拜,握有至高权力,那是人人都想得到的位置,若是日後你父王登基,你便是公主了。」 「是公主又如何?会比我现在还快活吗?」她望着母亲。 被女儿这麽一问,祈如春一时语塞。没错,纵使丈夫得到帝位,怕是也不会再眷宠於她,那麽和现下又有什差别? 他虽然没休了她,但这些年来她早被他遗弃在别苑里,不闻不问。 「可那是你父王的愿望。」这是他想要的,所以她希望他能得到。 「以父王的才能,他若登基,只怕当不了一个好皇帝。」牧颂晴脱口说。父王为人薄情寡义,才智平庸又贪好女色,她不认为这样的人能成为英明的君王。 听见女儿的话,祈如春美艳的脸孔一沉,喝斥,「颂晴,他是你父王,你身为女儿,怎可如此议论他!」 见母亲生气,牧颂晴抿了抿唇不再多言,心里却不认为自个儿有说错。 这场远在都城的夺位之争一时还影响不到在青州的她们,但随着争斗越来越惨烈,青州也渐渐不再平静,祈如春更是时时关注局势的发展,日日祈求丈夫能在这场夺位之战中胜出。 这期间牧颂晴常常听见上官凤驰的消息,例如某场战事中,他率三千兵马击溃三皇子的两万精兵,或是他单枪匹马斩杀了康王旗下三员大将,抑或是他只领着少数精锐的手下,闯入六皇子大本营,烧毁了所有的粮草等等,这些消息为他的骁勇善战添加了传奇色彩。 两年後 春天,李花盛开,一阵风来,枝头花瓣纷飞,犹如飘雪。 「咳咳咳咳……」坐在李树下的祈如春掩着唇一阵剧咳。 牧颂晴连忙轻抚着她的胸口为她顺气,回头吩咐侍婢,「兰儿,快去端药过来。」 「是。」兰儿应了声快步离开,不久端来一碗温热的汤药。 牧颂晴端着碗服侍娘亲慢慢饮下後,劝道:「娘,外头冷,咱们回屋里吧。」 祈如春摇摇头,「我想再坐一会儿。」她脸上带着病容,面色憔悴苍白,已不复见年轻时的美艳风姿。 望着枝头上雪白的李花,她陷入昔日她以侧妃的身分,被迎进康王府时备受恩宠的回忆里。 那时王爷的万千宠爱全都集於她一身,是她最快乐的日子,但好景不常,王爷迎进了另一名侧妃後,就把先前对她的呵宠全转向那名侧妃,对她不仅呵宠不再,还将她连同女儿一块遣送来别苑。 「红颜未老恩先断。」喃喃吟了句诗,望着女儿这两年来益发清丽脱俗的脸庞,祈如春拉着她的手叮咛,「颂晴,你要记住,不要相信男人那些海誓山盟、甜言蜜语,那些话都当不得真的。」 心知母亲必然又想起了父亲,牧颂晴心头无奈又怜惜。 见女儿似是不甚在意她说的话,她扬高了嗓音,「你别不相信娘说的话,你看看娘便知道了,当年你父王是如何宠爱着我,可一旦有了新人,他眼里再也没有我,咱们在别苑这些年来,他甚至连只字片语的关心都没有。」 牧颂晴好言劝哄着,「娘亲,我知道了,您就别想那些事,咱们这些年住在这儿无须再理会王府里那些纠葛,不也过得很清静吗?当年那些事就让它过去吧,别再惦记了。」 这些年在青州的生活她很满意,虽然别苑这儿的一切用度比在王府简陋太多,可娘亲用不着再跟府里的王妃和那些宠妾、侧妃们勾心斗角,日子过得舒心多了。 「女儿,你不怨你父王这麽对你吗?」 「怨过,但现下已不怨了。」她早已想通,不再去惦记那个薄情的父王。父王没将她这个女儿放在心上,她又何必记着他。 只有娘亲日也盼夜也盼,就盼着父王有朝一日能来看看她,甚至接她回去,可来到这里几年,父王从来不曾出现,也无意接回她。 娘亲从期待到後来的失望,她全都看在眼里,但她怎麽安慰也无法抚平娘的伤心。 「娘,别再想那些烦心的事了,不如我跳支舞给娘看?」 祈如春点点头,「好,娘也好久没看你跳舞了。」 穿着一袭淡黄色春衫,牧颂晴口中随意哼唱着一首曲子当伴奏,抬起两臂,踮起足尖,翩然起舞。 她摆动着身子,时而如风中纤柳似的摇曳生姿,时而如精灵般欢快轻盈的舞动跳跃着,随着她口中的旋律越来越快,她旋动着的舞姿也越来越快。 春风吹落一树李花,飘落在她发上、身上,犹如绝世仙子般飘逸出尘。 祈如春和兰儿都被她的舞姿给吸引住了。 突然间,数名穿着皂色长袍的衙役闯了进来。 第三章 「哟,都大祸临头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儿唱歌跳舞啊。」有人出言讪笑。 牧颂晴停下脚步,目光惊疑地望向他们,「你们是什麽人?为何擅闯进来?」 别苑年事已高的老管家,从後方气喘吁吁追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告,「夫人、郡主,小、小的拦不住这几位官爷,他们说有事要见夫人,便直闯了进来。」 祈如春站起身,沉声道:「几位官爷为何擅闯敝宅?难道你们不知这里是康王府别苑吗?」 一名衙役瞄了瞄她,再瞅了瞅牧颂晴,语气里半分尊敬都没有,还透着抹幸灾乐祸,「咱们就是知道这是康王府别苑才进来的。」 他那猥琐的眼神让牧颂晴见了有些厌恶,不禁皱眉,「你们方才说什麽大祸临头,是什麽意思?」 这时一名师爷打扮,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走上前,一揖之後说:「夫人、郡主,咱们是奉州府大人之命前来捉拿两位。」 「你们凭什麽说要捉拿我和娘,我们犯了何事?」牧颂晴惊愕质问。 「康王兵败被诛,八皇子已在都城登基为帝,陛下有令,所有皇子的家眷皆须押往都城听候发落。」 闻言,祈如春心头一震,脸色愀变,「你说什麽……康王被诛 」 「没错。」 「咳咳咳咳……」祈如春震惊地紧紧抓住女儿的手,激动得掩着唇,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 牧颂晴担忧地轻拍抚她的背,「娘亲您别激动,当心身子。」 那名师爷神色有些不耐烦,「请夫人和郡主随我们回去覆命。」他使了个眼神,命两名衙役上前带走她们。 兰儿焦急地护在她们身前,「你们想对夫人和郡主做什麽?」 一名衙役粗鲁地一把推开兰儿。「走开,不干你的事,再挡着咱们,连你一块抓。」他与另一名衙役分别拽住牧颂晴与祈如春,要将两人带走。 牧颂晴奋力挣脱後,奔上前用力推开抓着母亲的衙役,将母亲护在怀中,怒目瞪着他们,「不许你们碰我娘亲,她有病在身,要走我跟你们走。」 「康王已兵败被诛,你以为你们还有本钱讨价还价不成!」那名衙役咒骂一声,随即抬起手便要朝她打下,这时猛然传来一道喝斥声。 「住手!」 衙役回头一看,瞥见三名身穿铠甲的军人走进来,为首的那名男子一袭玄色铠甲,俊挺伟岸,英姿勃发,腰间系着一把黑鞘长刀。 师爷见到他,急忙恭敬地上前行礼。「见过上官将军。」 看见他,牧颂晴眸里闪过一丝连自个儿都没察觉的欣喜,「上官凤驰!」 上官凤驰朝她扬了扬眉,薄唇微扬一笑,接着看向祈如春,拱手道:「末将来迟,让夫人和郡主受惊了。」 「上官将军,王爷当真死了?」祈如春不敢相信的再次求证。 「是的,夫人。」上官凤驰颔首道。 祈如春身子一晃,摇摇欲坠。 「娘亲!」牧颂晴急忙扶住她。 上官凤驰瞪向师爷,「这儿交给我,你们先回去。」 师爷微一犹豫,但心忖上官凤驰是辅佐陛下登基的大功臣,是当今陛下跟前的大红人,不好得罪,遂应了声,便率人离开。 祈如春忍着丧夫的悲恸之情,心中明白康王争夺皇位失败,新帝登基必然饶不了他们这些家眷,不是被流放到边陲,便是沦为奴婢。她这病弱的身躯再活也没多少时日,会有何下场她不在意,但她必须为女儿谋一条生路。 这麽想着,她扑到上官凤驰面前,双膝跪地央求,「妾身愿返回都城听候发落,但求将军网开一面,放了颂晴。」 牧颂晴着急地想扶起母亲,「娘亲,我绝不会独自逃走,让您自个儿前往都城,要去我们一起去。」 「娘在说话不准插嘴。」祈如春朝女儿厉斥。 被母亲这一喝斥,牧颂晴委屈地抿着唇不再出声。 上官凤驰扶起祈如春,「夫人请起。」瞥了牧颂晴一眼。 见他神态平和,似是有商量的余地,祈如春心念电闪,如今唯有一个方法能保住女儿,「将军,颂晴今年十八岁,未曾婚配,她能歌善舞,模样生得也不差,求将军收了她吧。」八皇子能登基称帝,上官凤驰可说功不可没,以他如今的威名,必能庇护女儿。 「你要我娶她?」他瞥向牧颂晴,打量货品般的将她从头看到脚,那放肆的眼神带着一抹兴味的笑意。 没想到娘亲竟想将她许配给他,牧颂晴连忙出声反对,「娘,我不嫁,我怎麽能在这时候嫁人!」 「你给我闭嘴!」祈如春怒斥一声,回头再望向上官凤驰,「将军娶妻了吗?」 「末将尚未娶妻。」他随手摘了朵李花在手中把玩,眼神不时玩味地瞟向牧颂晴。 「不是妾身自夸,放眼青州,只怕找不出几个生得比颂晴更美的姑娘了,颂晴绝不会辱没了将军。」祈如春神色急切地道。 他上前两步,握着牧颂晴的下颔,左右打量着。 拍开他的手,牧颂晴愤怒的瞪着他,用眼神传达不想嫁给他的心意。 上官凤驰彷佛看不懂她眸里的拒绝之色,噙着笑回头询问两名随行下属,「依你们看,她可配得起本将军?」 两人惊讶地面面相觑,听将军的话似是有意答应这门亲事,交换了个眼神後,两人说道:「将军与郡主可称得上是郎才女貌,十分匹配。」 听见他们的话,他满意地点点头。 一直紧盯着他的祈如春急忙问:「将军是答应了这桩婚事?」 斜睨牧颂晴一眼,上官凤驰挑了挑眉,「就怕郡主嫌末将是个粗人,配不上她。」 「将军愿娶颂晴是她的福气,她哪有资格嫌弃将军。」见女儿要出声反对,祈如春狠狠瞪了女儿一眼,警告她不准开口。为免夜长梦多,她赶紧再说:「那麽这婚事就尽快办了吧。」 「娘对自己身子的情况心里有数,再活也没多少时日,你若不嫁上官凤驰,娘就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为了娘亲这番话,翌日,牧颂晴便仓卒地披上嫁衣出嫁,由於决定得匆促,婚宴仅邀请了几名邻居和上官凤驰的数名心腹参加。 洞房夜,上官凤驰走进喜房,屏退了兰儿,走向床榻,看见牧颂晴已自行揭去盖头,坐在榻前出神地看着自个儿的双手。 低垂着的目光瞥见一双黑靴在她面前站定,牧颂晴头也没抬地出声问:「你为什麽肯答应我娘亲娶我?」 她只是一个兵败被诛的皇子之女,娶她对他没什麽好处,她不明白他为何要娶她。 他低低一笑,「夫人为了保你一命,不顾身分恳求我娶你,我怎麽忍心拒绝她。」 她抬起眼,嘲讽,「你也会有不忍心的时候?」 「纵使是铁石心肠的人,偶尔也会动恻隐之心。昨日我那百年难得一见的恻隐之心不知打哪钻了出来,这才答应了你娘。」他走到桌前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明白这便是人家说的合巹酒,她迟疑着没有立刻接下。 他清冽的嗓音淡淡扬起,低垂的眼睫掩住了他瞳眸里的思绪,「喝了这酒咱们才算成了亲,你若不喝,我也不会勉强你,顶多这婚事不算数。」 娘亲的话回荡在耳畔,她轻咬着唇接过酒杯,与他一起饮下合巹酒。 喝完酒,上官凤驰没再搭理她,径自坐到桌前吃起酒菜,见他埋头大吃也没招呼她一声,她黛眉一拧,也不客气地走到桌前坐下,填饱自个儿的肚子。 见她拚命夹菜往嘴里塞,他哼笑。「没人跟你抢,你不需要吃得这么急。」 她睐他一眼。「你试试一整日没进食看看。」她只在早上喝了些粥,之后滴水未进。 「行军打仗时,一、两日没得吃是常有的事。」他轻描淡写地道。 她被他的话给堵得一时哑口无言。 他凛锐的黑瞳注视着她,忽问:「你这两年可有想我?」 「你不在我耳根清静多了,想你做什么?」她说了反话,不想承认他离开的这两年中,她确实时常想起他,昨日见到他,更是一抹惊喜油然而生。 他抬起她的下颚,眼神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火光,下一瞬猛然覆上她的唇。 被他猝不及防的强吻,牧颂晴惊愕膛大眼,等回神后想推开他,唇瓣却蓦地被他用力一咬,痛得她皱起眉,他却满不在乎的一把横抱起她。 牧颂晴吓得拍打着他的胸膛,「你要做什么?!」 「今晚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你说我要做什么?.」他刻意一脸轻佻邪佞的表情。 她被他丢到床榻上,惊骇中看见他开始脱下身上的喜袍,她急忙叫道:「等一下!」 他抬目瞅向她。 「我们来掷骰子,三战两胜,若是你赢了,我就乖乖跟你圆房,但若是我赢了……」看见他投来的目光透着丝阴冷,她有些结巴地说完接下去的话,「你、你就不能勉强我。」 「我们已成亲,圆房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为何要跟你掷骰子?」他双臂横在胸前,冷冷睇着她。 她仰起下巴迎视他的眼神,随口说了个理由,「因为……你是英雄好汉,不该做出强人所难的事。」 「哼。」他冷笑一声,「好,我就如你所愿,但规则由我来做主。」 听见他答应,她神色一喜,「好。」 「点数少的人赢,一战决胜负。」 她有些吃惊地张了张嘴。 「你不答应?」 她咬牙点头,只要有机会她就不能放过,「我答应。」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颗骰子。 见她早有准备,上官凤驰眼神掠过一丝阴黯。她就这么不想嫁给他吗? 「你先还是我先?」牧颂晴问。 「妳先。」 「好。」拿起骰子,她吹了一口气,在心里祈求一定要开小,然后郑重地朝床榻掷下,结果开出三点。呵,点数不大,除非他能掷出一点或是两点,否则就是她赢了,她欣喜地将骰子交给他。 瞟她一眼,他随手将骰子一抛。 她紧张地看着旋转的骰子,等骰子停下后,看见上头竟是两个红点,她愕然地瞪大了眼。 他们比的是谁点数少……她输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他的嗓音响起。 「我、我……」 「愿赌服输,把衣裳脱了吧。」他语气有些冷。 她咬着唇,双手按着衣襟,迟迟没有动手脱下身上衣物。虽然明白成了亲,跟他圆房是必然的,可也不知为何她就是害怕,想起他曾嘲笑她身子瘦巴巴没啥好看的事,她下意识地把衣襟按得更紧。 双眸隐隐罩着寒霜,他索性亲自动手。 她不肯就范,对他又推又打。 「方才可是你说要赌的,你想言而无信吗?」他墨瞳微现怒色。 「我、我又没说不服输。」她咬着唇,慢吞吞地解着衣扣。 见她磨磨蹭蹭,他嘲讽,「春宵苦短,娘子莫非打算一颗衣扣解到天明?还是我来帮娘子吧。」他才刚一伸出手,她便像受到惊吓的兽儿,低头朝他手腕用力一咬。 但新郎官也不是好惹的,当即扯开了她。 新娘子恼怒地使尽全力朝新郎官又踢又打。 新郎官丝毫不懂怜香惜玉,粗鲁地压制她。 原该风光旖旎的洞房夜,新郎新娘却在喜房里上演一场搏斗。 第四章 拉扯间,两人的衣物不知不觉中被扯开,触碰到她柔嫩白皙的肌肤,新郎原本有些粗暴的力道不知不觉间放轻了许多。 在他异常灼热的注视下,新娘才惊觉到身上的衣衫不知在何时已半褪,羞窘地轻咬着唇瓣,不再有反抗的动作。 他俯下头吮吻住她的粉唇,一股暧昧的气息萦绕在两人之间。 长夜漫漫,帷幔里隐隐传来令人遐思的声音…… 翌日清晨,牧颂晴全身酸痛的醒来。 揉着发酸的腰,她迷茫地想着昨夜做了什么,怎么全身的骨头宛如被拆了似的。 下一瞬,她倏地赧然涨红了脸,侧过头望向身侧的床榻,可那里己空无一人。 他走了吗? 她知道成亲隔日他便要赶回都城,她不想连句话都没和他说就又分开,顾不得梳洗,连忙下床,走向房门,正要打开门时,听见外头传来一道清冽的嗓音,「小婿这趟回都城,待一切安置妥当后,会尽快来接岳母大人与颂晴过去。」 「咳咳咳……」祈如春先是剧咳一阵,才道:「那就有劳贤婿了。」 「这是小婿该做的。」 「你不押解妾身回都城真的不要紧吗?」祈如春再问。 「不要紧,相信陛下还是愿意给我这点薄面,岳母大人尽管安心在这儿养病。」 「多谢贤婿了。」 牧颂晴怔楞地站在房门口,须与,房门被打开。一看见上官凤驰,她不禁想起昨晚的事,双颊染上霞色,羞涩地垂下眸。 「妳醒了。」 「嗯。」她轻应了声。 「我马上就要走了。」 「嗯。」她点点头。 「等安置好一切我就回来接你。」 「嗯。」再轻哼一声。 他抬起她的脸,「你没其他的话要对我说吗?」 「我……」楞楞望着他,先前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也不知为何,这一刻她脑子糊成一团,想不出只字片语来,最后只挤出了一句话,「你自个儿多保重。」 他凝视她片刻,瞥见她颈间残留着昨夜欢爱过后的红痕,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抚摸,她因怕痒,不自觉缩起颈子避开他的手。 以为她厌恶他的触碰,他眼神倏地一黯,不再多说一句,旋身离去。 目送着他的背影,她抬手抚着心口,也不知为何心律有些失常,跳得比往常都还要快些,有丝不舍悄悄蔓延开来。 上官凤驰这一去四个多月都没有音讯。 「我要去见你父王了……」躺在床榻上,祈如春苍白的面容微露一抹笑意,双眼遥望着虚空,嘶哑的嗓音仿佛在喃喃自语。 「娘,别丢下颂晴!」牧颂晴害怕地抓紧她的手,想唤回母亲逐渐飘离的神智。 须与,祈如春无神的双眼才望向女儿,「颂晴,你好好地跟将军……」她一口气提不上来,没把话说完便溘然长逝。 「娘、娘--」看着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牧颂晴趴在床榻旁泪流满面地悲喊着,兰儿也在一旁陪着猛掉泪。 翌日,哀痛欲绝的牧颂晴,强忍悲恸料理母亲的后事,她犹疑着该不该派人向人在都城的上官凤驰报丧。 「我想他也许不会回来了。」四个多月音讯全无,如今已受封为镇国元帅的他该是何等风光,也许早已将她给忘了,当日与她的婚礼说不定他根本不在乎。 「郡主,先不管将军会不会回来,于礼,夫人过世的事总该知会他一声。」再称呼上官凤驰「将军」似乎不妥,但兰儿叫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想了想,牧颂晴这才写了封信报丧交给兰儿拿去驿站,让驿站信差送到都城给他。 然而一直等到出殡前一夜都不见他回来,就连捎个讯息都没有,她从期待等到失望。 他果然没把她的事给放在心上…… 这晚,她独自守在母亲灵前,陪她最后一夜。 「娘亲,您这一生为情所苦,半生愁眉不展,以后就放下父王吧,来生不要再为情所困了。」她低声对着母亲的灵框低喃,「我知道您一直放心不下我,担心我日后也步上您的后尘,您放心,这一生我绝不为情所困。两年前苏大哥成亲,我不是还扬着笑脸去喝喜酒,不久就将对他的情意给斩得一乾二净,所以您别挂心我了。」 静默了下,她幽幽接着再说:「我知道您要我嫁给上官凤驰是为了我好,怕我受了父王的牵累。您要我好好跟他过日子,但看样子是没办法,不是我不愿,而是只怕他现下已忘了有我这个妻子……」 外头忽然传进马蹄声,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听来格外清晰。 她怔了怔,凝神倾听,马蹄声忽然又停了,她摇摇头,心想必是自个儿听错了,但大门蓦地传来一阵敲门声。 半夜三更会是谁来? 兰儿和老管家都睡了,她只得自己出去开门,却在门外看见原本以为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上官凤驰。 「你怎么……回来了?」她没想到会见到他。 「我这几天有事不在都城,回到府里接到你的报丧信,便日夜兼程赶回来。」一接到她的信,他便搁下一切,连夜赶路回来,此刻发上和黑色大氅上都沾满了沙尘。 一股热气突地涌上眼眶,牧颂晴嗓音有些喷咽,「进来给娘亲上个香吧。」 「嗯。」 走进灵堂,上官凤驰拈香吊唁岳母后,将她搂进怀中,下颚顶着她的发,嗓音罕见的带着丝歉意,「对不起,我回来迟了,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一切。」 她依偎着他宽厚的胸膛摇着头,但一想起失去娘亲的事实,忍不住又泪涟涟。 他轻抚着她的背安抚她,任由她静静哭了会儿才出声,「等岳母后事处理完,我带你一块回都城。」 她微讶地抬起泛泪的双眼观向他,「你要带我一起回去?」 他伸指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原本打算再等半个月后,一切都打理好再来接你们前往都城,可没想到岳母会突然过世。」 「娘亲这几年一直都病痛缠身,只是近一年来更严重。」娘亲的过世并非突然,可以说早在她们预料之中,但尽管心底早有所准备,娘亲的过世仍让她哀恸不已。 「是我疏忽了。」他自责。 她摇摇头表示不怪他,见他脸上沾满尘露,她取出手绢为他擦拭。「你连夜赶回来,一定很累了,先去歇着吧。」 「我不累,我陪你一起守灵。」 他牵着她一块跪坐在草席上,牧颂晴垂眸看着他紧握着她的手,在这一刻,她心头忽然有种莫名的踏实感,不再像前几日仿佛失根的浮萍般惶然不安,心头原本对他的一丝丝在意,在她不自觉之下,悄然滋生转化成了情意。 靠着他的肩,已几夜未眠的牧颂晴不知不觉阖上眼。 轻抚着她憔悴的容颜,上官凤驰眸里泛起一抹怜惜。 处理完祈如春的后事,准备返回都城前,上官凤驰忽然递给牧颂晴一枚金锁片。 「这还你。」 「这是什么?」她接过,看见金锁片上刻着「长命富贵」几个字,越看越觉得很眼熟,最后终于想起来,「欸,这是我小时候戴过的金锁片,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枚金锁片当年妳放到哪去了?」他提示。 她细想了下,「我记得给了一个哥哥,可是怎么会在你手上?」 「你还没认出来吗?」他双臂横胸睨着她。 听见他的话,她睁大眼看着他,半晌后指着他讶异的道:「难道……你就是当年那个哥哥?」 「没错。」 「你没把这金锁片拿去卖了吗?」她诧问。 上官凤驰摇头,「后来有个好心的大夫扶我回医馆治病,他没收我诊金,我病好之后,便在他那里暂时住下,帮忙打杂,一年后便从军去了。」 他幼年时便父母双亡,被一名武师收养,几年后收养他的武师病逝,他于是收拾行李来了都城准备报考武举,但在途中染了病,他怕错过考期,没有找大夫治疗,没想到到了都城之后病情却益发严重。 不仅病得无法参加三年一度的武举,所带的盘缠竟还在他烧得昏迷不醒时被偷了,才会落魄得被赶出客栈。 听见他的话,牧颂晴皱起眉,「那个大夫怎么还让你打杂,你的诊金我早已付过了。」那时知道他病了,回去后她马上就让府里的下人带着银子去找大夫为他治病。 「原来是你。」他望了她一眼,「那大夫曾说有人替我付了诊金,因此一直不肯再收我的钱,但我当时没地方住,所以才留下帮忙打杂。」 当时大夫说不知替他付了诊金的是何人,只说有个妇人拿了笔银子到医馆,让他为他治病,也没留下姓名便走了,他那时在都城举目无亲,因此也想不出会是何人替他付了诊金。 翌年他参军即将随军出征前夕,曾再见到她,那时她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往外看,他探询之下才得知她是康王府的颂晴郡主,可马车很快走远,他仍无法归还金锁片。 第三次见到她,已是两年后,他成为青州将军之时。 将军府就位在她所住的别苑旁,发现此事他很意外,但她已不认得他。 一日在街上偶遇,他打算上前将金锁片归还给她时,却见到她不顾侍婢的拦阻,取下发上的珠钗,递给一名打算卖身筹钱为母治病的少女。 「郡主,那珠钗是夫人几年前送您的生辰礼物,您不是很喜欢吗?」 「都戴好几年,这珠钗我已戴腻了。」她将珠钗塞到少女手上,「给你吧,你拿去卖了,就有钱可以治你娘的病了。」 「多谢姑娘,等我治好娘的病就立刻到姑娘府上当奴婢。」 「不用不用,我们府上不缺奴婢,你好好照顾你娘就是了。」说完,她便扯着她的侍婢匆匆离开。 那少女感激地朝她的背影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离去。 当时他未多想,只跟在她们后头,本想伺机归还金锁片再狠狠奚落她一顿,却听见她与侍婢的对话。 「郡主,那珠钗可值不少钱,您怎么就这么给了人?」 「我身上又没那么多银子可以给她拿去治病,她那么有孝心,不帮她,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她卖身为奴吗?.」 「可回去夫人要是问起,怎么向夫人交代?」 「就说我不小心弄丢。你可千万别告诉娘方才的事,否则娘又要叨念我了。」 「郡主别怪夫人叨念,王府那边许久都没再送钱过来,别苑里的开支全都靠夫人变卖首饰撑着,这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我知道,我会帮娘想办法赚银子。」 听完,他才豁然明白,她说戴腻了,其实只是借口,并不是自认高人一等,瞧不起人。 他握着手里的金锁片,看着她走远,迟迟没有交还给她,心中存在多年的屈辱在那一刻消散一空…… 没想到两人之间竟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牧颂晴很惊讶。 「原来我们早在那么多年之前便见过面了。」看着手里的金锁片,霎时一念闪过,她不禁问道:「难道你是为了要报恩,所以才娶我?」 报恩?上官凤驰薄唇逸出笑意,当年他对她的帮助可一点都不感激,只觉得屈辱。「我娶你跟报恩一点也扯不上关系。」 「那是为什么?」她始终不相信他先前所说的,是动了恻隐之心才娶她。 第五章 他的回答是俯下脸,覆上她的唇瓣轻轻一啄。 「我们起程吧。」他平时凛锐的黑眸闪现欢悦的笑意,扶着怔怔望着他的牧颂晴上马车。 元帅府。 月上中天,迟迟等不到上官凤驰回来,牧颂晴召来元帅府的陆总管询问。 「都这么晚了,元帅怎么还没回来?」这是她来到都城的第一天。 「禀夫人,元帅这段时日除了要忙着收编先前诸位皇子留下的兵马,还要东征西讨清剿那些在各地流窜滋事扰民的残兵败将,可以说忙得没日没夜,数日不归也是常有的事。」陆总管有张白白胖胖的脸庞,看起来十分福泰。 「是吗?」她没想到他竟这么忙碌。 「之前为了赶回青州参加老夫人的丧礼,元帅,向陛下告假数日而耽误不少事,因此这阵子只怕会更加忙碌,还请夫人见谅。」 「我明白了,你下去吧。」见夜已深,她让兰儿也下去休息,独自坐在桌前,等着上官凤驰。 她不知道他竟忙成这般,怪不得这四个月来他一直没派人去接她。 明明如此忙碌,在接到她的报丧信后,仍连夜赶回青州陪她,她微弯着唇,有股甜甜暖暖的滋味在心头漾开。 因不知他何时会回来,她找了本书边坐在桌前看着边等他。 直到半夜,上官凤驰才回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下一瞬思及什么,他眸中透出笑意,「你是在等我吗?这阵子我很忙,以后不须等我,你先睡吧。」 「我才没在等你,我是还不想睡。」她嘴硬,但才说完,便掩唇打了个呵欠。 他低笑,明明一脸困意还不承认,不禁揶揄,「是吗?那我困了,就先睡了。」他梳洗完,脱了外袍,径自上床。 「我……正好也想睡了。」她爬上床榻躺在他身侧。也不知为什么,心鼓动得有些快,她不自在的动动身子,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她飞快的缩回,碰到他的地方仿佛着了火般,在发烫,莫名思及他们的洞房花烛夜,面颊也跟着发热了起来。 他低哑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你安心睡吧,我很困,没力气再做什么。」 隐约听懂了他言下之意,她娇嗔地横他一眼。 他阖着眼,薄唇微噙着笑意,「跟娘子行房要费不少劲,为夫现在筋疲力竭,得去周公那补补眠,待日后有空,再陪娘子。」 知他指的是成亲那晚自个儿很粗暴的对他又咬又打的事,她羞窘地拉过被子盖住发烫的脸,没再出声。 不久,听见枕畔传来细微的鼻息声,知他睡着了,她侧过头望着他,清艳的脸庞流露出一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情,凝视着他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梦中,己过世的娘亲又恢复了昔日的美艳容貌,她欣喜地上前,「娘,您的病都痊愈了吗?」 「娘现下已没有任何病痛,颂晴,你好好跟着将军过日子,不过你要记得留着自个儿的心,别一古脑儿的都给了他,这样日后他若再娶,你便不会像娘这般伤心。」 见娘亲说完,身影便飘走,她着急地呼喊着,「娘、娘……」 等再睁开眼,天光己亮。 床榻上已不见上官凤驰,她缓缓下床,兰儿听见声响捧着水盆进房,牧颂晴问道:「兰儿,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叫我?」她平时不曾这么晚起。 「元帅出门前吩咐,夫人昨夜很晚才睡,别吵醒夫人。」兰儿已经开始改口唤她夫人,不再称她郡主。 「他几时出门的?」漱洗完,在兰儿为她梳发时,牧颂晴问。 「约莫卯时。」 她柳眉轻蹙,「这么早,他昨夜也很晚才睡,睡不到两个时辰。」 「那也没办法,元帅要赶着上朝。」兰儿为她挽起发髻,「陆总管说陛下刚登基未久,局势还不稳,等局势稳下来后,元帅便不会再这么忙碌了。」 「嗯。」这个道理她也明白,他现下位高权重,想必陛下十分倚重他。 她不禁回想起以前在青州时的日子,那时他常在她眼前晃,虽然老说些揶揄的话惹恼她,但可比现下悠闲多了。 位高权重又如何呢,在她看来,最重要的是日子能过得舒心。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图个快活,为了权势汲汲营营,值得吗? 尽管他要她无须等他,自个儿先睡,但牧颂晴仍是每晚等他回来才就寝,在等他的时候,不是看书便是做些女红打发时间。 来到都城已有数月,但她能见到他的时间不多,只有入睡前那一小段时光,她舍不得就这样睡掉了。 咬断线头,拿着做了数日终于完成的靴子,她左右看了看觉得很满意。 见他推门而入,她兴匆匆起身迎向他,但随即闻到他身上传来浓浓的酒.昧,不禁蹙眉,「你喝酒了?」 「嗯,陛下今晚赐宴,多喝了几杯。」他被灌了不少酒,带着几分醉意,一把搂抱住她。 「你醉了。」她被他双臂紧紧搂着,有些不适。 「我没醉。」他有些粗鲁地抬起她小巧的下巴,俯下脸用力吻着。 他嘴里浓浓的酒味,登时在她嘴里漫开,她皱眉轻推开他。 「我扶你上床安歇吧。」 扶着他走到床榻旁,他却一把推倒她,然后压了上去,有点粗暴地扯着她的衣裳。 她推了推他的胸膛,「别这样,你醉了。」她不想在他醉成这般的情况下与他欢爱。 「我说了我没醉。」他的黑眸染着浓浓情欲,「我想要妳!」说完,他用力一扯,她的衣衫顿时被扯裂,他胡乱拉下她胸前碍事的抹胸。 接着他俯下头,朝那樱色蓓蕾用力一咬,她不禁逸出一声嘤咛,吃痛地想推开他。 感觉到她的抗拒,他的大手更加狂猛地抚弄着她的身子。 在他有些粗蛮的抚弄下,她惊喘连连,力气仿佛全被抽走,身子瘫软无力再抗拒。 最要命的是随着他的揉抚,她身子发烫,仿佛有把火在烧,连带她脑子也跟着发昏,对他的抗拒逐渐变成迎合…… 翌日醒来,揉着酸疼的身子,牧颂晴缓坐起身眉头微皱。怎么每次与他欢爱都在近乎粗暴的情况中进行。 难道他喜欢在做那种事时动粗吗? 「妳醒了。」听见耳畔传来一道清冽的嗓音,她抬眸望向上官凤驰。 「你怎么还在府里没上朝?」 「我刚下朝回来。」他走到床榻边坐下。 「欸,你今日没事吗?」真难得竟然能在大白天里看到他。 「嗯。」昨夜酒醉之下强要了她,他颇感懊恼,也担心她不快,下了朝便赶紧回来陪她。见她颈子上留下的红痕,他眸子微微一敛,像在解释什么似的说:「昨夜我醉了,有些粗鲁。」 「你没醉的时候也很粗鲁。」她没好气横他一眼。 知她指的是新婚之夜,他挑了挑眉,「那次是你先食言,对我又咬又打的。」 「你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吗?」 「你若温柔以待,我自然也温柔待你。」他反驳,见她气呼呼的挥着手,锦被因此滑下,她的胸前春光顿时整个暴露在他眼前,他黑眸一黯,伸出手……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他伸来的手,张口一咬。 他没缩回手,任她咬着,揶揄道:「你自个儿看,你这么粗暴,让我怎么怜香惜玉得起来?」 还敢说她粗暴!她松开嘴指责,「我昨夜衣裳都被你扯破了,是谁比较粗暴?」 他俊眉微挑,噙着笑,「昨夜的事我不太记得了,你不介意帮我回忆昨晚的事吧?」 「你昨晚突然动手朝我衣襟用力一扯……」她顾着比手画脚地诉说着他昨夜有多粗蛮,浑然不知自己上半身全裸的呈现在他面前,直到他突然朝她压下来,她被压倒才惊呼,「你要做什么?」 「既然要回忆昨夜的事,那就慢慢从头开始吧。」他沉沉的嗓音隐含着笑意,两手撑在她身子两侧不让她跑,薄唇挑逗吻着她的雪贝耳。 她酥麻得娇躯一颤,瑟缩着颈子想推开他。「现下大白天的,你别……」 他不听,温热的唇舌移向她的粉唇,封住她的话,他的吻很轻柔,仿佛在诱哄她般耐心地细吻慢辗着。 在他温柔的吮吻下,她原本想推拒的双臂不知不觉抱搂住他的颈子,轻阖着眼,整个人仿佛被一股甜蜜的滋味包围着,沉醉其中。 他舌尖顶开她的双唇,探进她的檀口,纠缠着她的丁香小舌,细细地品尝她口腔里的每一寸。 两人的气息与津被交缠在一块,他随手扯去身上多余的衣物,脱去靴子爬上床榻…… 被翻红浪,芙蓉帐里春光暖。 她枕着他的手臂醒来时,他手指正缠绕着她的发丝把玩着,笑腕着她。 「饿了吧,我让人送来午饭了,起来吃些。」 「嗯。」早膳没吃,先前又与他消耗不少体力,她肚子早饿了,正要掀被下床,这才惊觉两人身上一丝不挂,连忙再扯过被子盖住,登时羞红了粉颊。 他喉中滚出欢快的笑声。 「你笑什么?」她赧然娇嗔。 「娘子害羞的模样真有趣。」他趁机再偷了个香吻。 「你快把衣裳穿上。」她催促。 「娘子理应服侍夫君穿衣。」 她才不理他,「你自个儿穿,还有,把我的衣裳拿过来。」 「娘子不帮我穿,那换我为娘子效劳。」他薄唇扬着笑,顺手捡起一旁的衣物,兴匆匆地想为她穿衣。 她一把抢过自己衣裳,一口拒绝,「不用,你穿你的我穿我的,你快转过去。」 「咱们是夫妻,再说你身子该看的不该看的地方我都看过了,有什么好回避。」他大刺刺地看着她。 听见这么露骨的话,她有些羞恼地瞪着他,「我不习惯当着别人的面穿衣。」 他饶富兴味地注视她染着霞色的俏脸,半晌后才慢条斯理开口,「明日我要率兵去剿灭在云州一带流窜的叛军,要好一阵子才会回来,这段时日有什么事你便找陆总管,他会帮你。」 「什么叛军?」她一愣。 「那些叛军泰半都是几位皇子的手下,因为不愿归降陛下,便集结到了云州,以六皇子长子的名义,筹谋夺取皇位。」 「你要去很久吗?」她脱口问。 听出她话语里的不舍之情,他眸底漾开一抹柔色,「那些残兵败将不足为虑,最迟三、四个月我便会回来。」 「那你自个儿多当心。」她不禁叮咛。 「嗯。」她的关切令他眉眼间都染上了笑意。 想到什么,她拉着他的手臂说:「对了,我帮你做了双靴子。」 「是这双吗?」他指着床榻下那双黑色靴子。 她探头望了眼,「嗯,你穿过了?」 「兰儿今早说那是你替我做的,我便试穿了下,很合脚,便直接穿着上早朝了。」他说得轻描淡写,然而实际上是,得知这是她为他亲手做的靴子,他便对它有说不出的喜爱,一穿上就舍不得再换下。 「合脚就好。」 他舒臂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问道:「我不在,你会想我吗?」 「你又不是不回来,有什么好想的?」她嘴硬,不愿承认自己的心思。 不意,他这一去却真的没再回来。 云州。 「这班人还有脸自称什么仁义之师,杀烧掳掠无一不作,跟强盗没两样。」军营里,方正脸上留着把大胡子的秦笛咒骂。 第六章 一旁肤色偏白,模样俊秀的王祖浩接腔,「还好咱们把这批人全都剿灭了,他们没办法再拿那劳什子仁义当借口再干坏事。」 长得虎背熊腰的林广飞则拿着布擦着自个儿心爱的大刀,哈哈大笑,「所有皇子的余党这回都被咱们收拾完了,看来以后应该可以清开一阵子,俺迫不及待想回去抱俺婆娘了。」 秦笛笑呸了声,「你就只惦着你婆娘。」 此时穿着玄色铠甲的上官凤驰与一身银色铠甲的军师风水连一起走进营帐里。 帐内的几人看见他们,全都起身行礼,「见过元帅、军师。」 「都收拾好了吧,待会便要拔营回都城。」上官凤驰看向他们。 「都收拾好了。」王祖浩指着林广飞取笑道:「元师,广飞已迫不及待想回去抱他婆娘了。」 林广飞虎目朝他横去一眼,「你这小子是还没成亲,要是成了亲,你就晓得了。」 「人家元帅也成了亲,怎不见他像你这般。」秦笛帮腔。 见跟随他多年的兄弟互相调侃,上官凤驰脸上带着笑意,「好了,三刻后拔营起程。」出来已近半年,他其实也归心似箭。 这时营帐外传来一道嗓音,「圣旨到--」 上官凤驰微讶,率领一干部属至帐外,单膝跪地接旨。 太监拿着圣旨宣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边境蛮兵集结四十万大军进犯,青州守军不敌,己折损五、六余万,情势危急,命上官元帅火速点齐十万兵马,即刻前往青州驰援,不得有误。钦此。」 众人个个面露惊疑,上官凤驰不动声色地接下圣旨,询问了太监几句话,给了赏银,打发他走后,领着风水连与数名心腹回到大帐。 秦笛率先不平地开口,「这蛮兵有四十万,青州守军原来只有十来万又折损了五、六万,现下只怕剩不到十万,陛下居然只让元帅点齐十万兵马,这是叫咱们以寡击众吗?」 王祖浩不满地接着说:「元帅才刚剿灭叛军,陛下又下旨让咱们去青州还敌,这朝中都没其他的将领可用了吗?」 上官凤驰,向风水连问:「水连,这事你怎么看?」 风水连沉吟道:「我想陛下也许是不希望元帅手上拥有太多兵马,元师先前接收诸皇子所余兵马,目前手握六十万大军,对陛下来说是个威胁,此番刻意让元帅只点齐十万大军,怕是有意削减元帅的兵权。」 他是数人中年纪最长的,年约三十,面容削瘦,一脸书生模样,是上官凤驰的副将,同时也是军师,因此营中的兄弟都喊他军师。 「军师的意思是说,陛下是担心元帅会叛变吗?」林广飞直问。 看了眼众人,风水连忖道:「所谓功高震主、树大招风。如今叛军已全都剿灭,也许陛下不希望元帅再返回都城。」 秦笛愤怒道:「陛下是觉得元帅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想一脚踹开他吗?」 林广飞也虎目怒瞋,「要不是元帅帮他击败那些皇子的兵马,牧隆瑞哪能安稳地坐上那把龙椅,他要是敢对元帅不利,俺就将他从龙椅上揪下来!」他们几人都是跟随上官凤驰多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们效忠的是上官凤驰,可不是那个牧隆瑞。 听见他的话,上官凤驰喝止,「广飞,不得胡说!」 被他一喝,大帐里肃然无声,数人全都望着上官凤驰,只见他垂眸思忖须与便走到案前坐下,提笔拟了道奏折,命人快马送回宫中。 臣禀陛下,青州守军仅有十余万,眼下又折损一半,只余数万,倘只率十万兵马前去驰援,以十余万兵马对付蛮兵四十万大军,只怕不足。臣不怕战死沙场,只怕万一臣战死,未能守住青州,让蛮兵长驱而入,占我疆土、祸我百姓,我朝危矣,尚祈陛下定夺。 看完上官凤驰快马命人送来的奏折,牧隆瑞望向护国大将军翁仲林,「依你看此事该如何办?」 「禀陛下,蛮族各部今次集结四十万大军压境,来势汹汹,青州守军几乎被打得溃不成军,只让上官元帅率领十万兵马前往援助,确实有些少。」翁仲林坦言。 「上官元帅一向跷勇善战,英勇无匹,况且他素来擅长以寡击众,这些兵马还不够吗?」牧隆瑞长指轻扣着桌案,面色冷凝。 听出含意,翁仲林立刻附和道:「陛下所言甚是,上官元帅确实用兵如神。」 「但依他之意,似乎嫌十万兵马少。」 明白他是忌惮上官凤驰手握重兵,翁仲林寻思须与才提议,「陛下不如先顺他之意多派些兵马给他,再派名信得过的将领随行,暗中学习上官元帅调兵遣将之法,再伺机控制他麾下兵马。」 牧隆瑞面露赞许。「爱卿所言甚是,为了慰劳上官元帅的辛劳,除了派副将随行,朕再赐他两名美妾,贴身服侍,以免他思念府中娇妻。」 先前上官凤驰擅自迎娶二皇兄之女为妻,已令牧隆瑞颇为不快且心生猜疑,但他手握重兵,又要仰赖他平定叛军,是故隐而未发,现下所有叛军都已剿灭,他亟想夺回上官凤驰手中的兵权。 否则以他的勇猛善战,若哪日叛变,朝中只怕没有将领对付得了他。 翁仲林立刻躬身道:「陛下英明。」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夜半时分,寝房里点了盏油灯,牧颂晴睡不着,坐在桌前绣着衣裳,她一针一线仔细地绣着,因为上官凤驰的名字有个凤字,因此她在为他所做的每件衣裳袖口处皆绣上一只凤凰来代表他。 一针一线,也将她的思念密密地绣上。 待将两边的衣袖全绣好后,她轻轻抚着刚绣好的凤凰,想起午后时读到的一首句子,不禁低声吟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这就像是她的写照。以前不懂思念之苦,如今却为思念所苦。 上官凤驰这一走,至今已快三年,他剿灭叛军后又立刻率军前往青州退敌。 战事一度吃紧,所幸之后传来捷报,她以为他很快就能班师回朝,孰料,陛下为防蛮兵有变,命他长驻青州,夫妻俩从此相隔两地,无法得见。 「上官凤驰,我很想你。」望着烛光,她喃喃自语。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如此思念他,那种思念就仿佛是无数虫子在心头挠着爬着,痒得受不了,却又无处抓起。 对他的思念一日比一日深,每每夜半时分听到屋外有什么动静,都会以为是他回来而惊喜地开门查看,但每次都希望落空。 她细细回想着,自己是从何时开始把他给放在心头的?是当年他离开青州,投效陛下时?或是娘亲求他娶她,而他答应了娘亲的要求时? 或是……更早之前? 想不出来这相思是从何开始,只知当自己发现它在她心上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时,她已被思念给淹没了。 想他时,她便翻出他写回来的信一读再读,每封都很简短,只有寥寥数语。 「你寄来的衣裳和鞋子已收到,很合适,青州一切安好,此时都城天气应已渐寒,记得多添衣。」 「昔日将军府已改成元帅府,也命人照看你昔日所住别苑,一切仍如从前。」 「今年别苑里的李花开得稀落,也许花树有知,亦在思念远在都域的主人。」 「一夜秋风,早起时发现枫叶都红了,早晚天寒,你要多加保重。」 「青州下雪了,想来都城已是一片银白,照顾好自个儿,当心别着凉。」 「以前你常去城外摘采的桃子,今年结实累累,可惜你不在这儿,不过我替你采了些,连同信一起捎给你。」 「我命人打通元帅府与别苑之围墙,现下两边相通,如今军情稍缓,待禀明陛下,日后将你接来,你可再重新布置。」 看到最后那封信,她眉心轻蹙,这封信已是几个月前所寄,此后他便没再提要接她到青州的事。 牧颂晴抿了抿唇,下了个决定-- 再等一个月,倘若下个月还没消息,她就自个儿前去找他。 等到第二十九天,牧颂晴吩咐兰儿。 「兰儿,你收拾一下,这两天咱们就起程去青州。」 兰儿有些犹豫,「夫人,这样妥当吗?未得陛下允许,夫人擅自离开都城前往青州,陛下会不会怪罪元帅和夫人?」 「我是到青州找丈夫,为什么还要经过陛下允许?」 「可是我听陆总管说,元帅迟迟没有接夫人前往青州,是因为陛下希望元帅专心镇守青州,不要分心,不允许元帅接夫人过去。」 牧颂晴觉得这很没道理,「我不明白,接我过去跟他镇守青州有何关系,他怎么可能因为我便守不好青州?」 「夫人……」虽然只有关人在寝房里,但兰儿还是压低了嗓音,「我前阵子无意间听到陆总管和府中一名侍卫的话,说陛下之所以不允许元帅将夫人接往青州,是想留下夫人以牵制元帅。」先前她一直不敢告诉夫人这件事,是怕夫人担心,今天听她竟想前往青州,不得不说出来。 牧颂晴满脸震惊,「这是为什么?」 「因为元帅手握重兵,又跷勇善战,陛下担心元帅会谋反……」 「所以我是陛下用来控制他的人质?!」牧颂晴愕道,接着她想通了什么,「那陛下将他派往青州退敌,又命他镇守青州,目的难道是为了将他留在那里不让他回来?!」 兰儿点点头,那天她确实是听到陆总管这么说。 牧颂晴紧锁眉心,来来回回在寝房里跟着步,半晌后,她抬起头,「若是这样,我更要到青州见他一面。」 「夫人,奴婢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要到青州?」兰儿皱眉。 「这也不知要等到何时陛下才肯让我去见他,若是陛下一辈子都不准,那我和他不就一辈子都见不了面?我都快三年没见到他了。只要咱们偷偷去,别让陛下知道不就得了。」 「可夫人失踪,府里的人一定会知道。」 「我去找陆总管商量,请他帮忙隐瞒,只要府里的人不泄露出去,陛下就不会知情。」陛下总不可能亲自到府里来确认她在不在。 于是,牧颂晴便找来陆总管表明想法,听见她想私自前往青州,陆总管不禁面露为难。 「夫人这么做,若是让陛下得知……」 她已设想好了,「我只是去看看他,见完他我就回来,这段时间你就对府里的人说我病了,不得打扰我,再找个靠得住的婢女冒充我待在寝房里,就能瞒过去了。」她接着可怜兮兮地央求,「陆总管,求你帮帮我,我和元帅分别这么久没见,我真的很惦记他。」 挺不过她的央求,陆总管终于答应,「这……好吧,但夫人要快去快回,免得被人发现那就不好了。」 「我会的,多谢陆总管。」 青州,元帅府。 两名女子驻足在紧闭的朱红大门前,向守卫道:「我们要找上官元帅。」 守卫朝她们打量了几眼,见她们一个戴着帷帽,一个容貌不起眼,脸上还有些许雀斑,皱眉询问:「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找元帅?」 戴着帷帽的女人出声道:「我们是元帅的亲戚。」 第七章 另一名守卫听见,过来挥挥手驱赶她们。「元帅的亲人都不在了,哪来的亲戚!走走走,别来这儿攀亲附贵。」军营里的人泰半皆知上官凤驰父母早逝,已没有亲人在世。 「我们真的是元帅的亲戚。」戴着帷帽的正是牧颂晴,经过好几日跋涉,终于来到青州,却被阻于门外无法进入,她不禁着急。 「那我问你,你是元帅哪门的亲戚?」守卫质问。 「我是……」她是偷溜出来的,不敢向守卫透露她的身分,但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说才好。 见她说不出来,守卫挥手撵她们,「答不出来了吧,快走,否则将你们抓起治罪!」 「求你让我进去见元帅一面,我没有说谎。」 「少啰唆,走走走!」 「这是在吵什么?」风水连正巧骑着马回来,下马时看见守卫在驱赶两名女子,上前问。 「禀军师,她们两人谎称是元帅的亲戚,说想求见元帅。」 「喔。」闻言,风水连觑向两人,看见兰儿时,顿时讶道:「你不是夫人身边的丫头吗?」 见到风水连,牧颂晴一喜,昔日在青州时,他们便已相识,她连忙走上前,轻轻掀起帷帽一角悄声说:「军师,是我。」 看见她的面容,风水连怔楞了下,低声道:「夫人怎么会来青州?」 「我来见他,你能不能带我进去?」 风水连毫不迟疑地颔首答应,「是,请夫人随我进来。」 牧颂晴和兰儿随即跟在风水连身后走进府里,留下两名守卫面面相觑,难道这女子真是元帅的亲戚? 「夫人请稍候,我即刻去请元帅过来。」 带她和兰儿来到花厅,风水连亲自前往书房请正召集了几名部属议事的上官凤驰。 匆匆来到书房,他一进去便开口道:「元帅,有人来见您。」 「是何人?」上官凤驰正与属下在商讨布防之事,仅抬眸瞥他一眼。 风水连上前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闻言,上官凤驰先是面露惊诧,随即眸里透出喜色,等不及交代什么,立刻丢下一干属下快步走向花厅。 来到门前正要抬脚进去,他察觉自个儿太急躁,顿了顿脚步,按捺住心头的狂喜,命自己缓步走进去。 但一看见分别快三年的妻子端坐在里面,他清洌的嗓音虽显得平静,凛锐的黑瞳却掠过一丝激动。 「你怎么来了?」 「我在都城闷得慌,所以就来找你。」看见他,牧颂晴惊喜地起身,却羞于吐露对他的思念之情。小手有些紧张地绞着衣裙,想立刻奔到他面前,又羞赧的不敢行动。 他走到她面前,心头明明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所有的话到了唇边,全都化为一声满足的叹息,舒臂将她拥进怀里。 她将脸埋在他胸膛,阔别许久,思念都快涨破她的心,此刻总算能纡解。「我这次是瞒着陛下偷偷过来的,晚点还要再回都城。」 「既然来了,就别再回去了。」他紧紧抱着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身子里,「陛下那边我会想办法应付。」 半晌后,他抬起她的脸,薄唇噙着愉快的笑意问:「你是不是想我,所以才来找我?」 她抿着唇,仍嘴硬地不肯松口,「才不是,我方才说了,我是在都城闷得慌……」 「真不老实。」他覆上她的唇,似乎想惩罚她的口是心非,吻得有些粗蛮狂烈。 充满着掠夺和占有欲的吻令她心悸,但她一点都不想推开他,甚至努力回应着他,想他、想他,她真的好想他。 兰儿害羞的悄悄走出去,替他们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 而另一头书房,风水连正被秦笛、王祖浩和林广飞他们好奇地追问着。 「军师,这来人是谁?怎么元帅听了之后眼睛都发亮,兴匆匆地立刻冲出去?」秦笛问。 王祖浩也附和,「就是呀,他三步并两步地往外跑,我还瞧见他嘴角咧着笑呢。」 风水连扬着笑卖关子,「先别急着问,晚点你们就知道了。」 上官凤驰先送杖颂晴回房休息,才转回书房。 「元帅,刚才来的人是谁?」看见他进来,林广飞迫不及待率先发问。 书房里都是他的心腹部属,因此上官凤驰并没有隐瞒他们,「是颂晴。」 此话一出,秦笛、王祖浩、林广飞全都一脸讶异,「陛下肯让夫人来青州了?」先前元帅两次上奏,希望能接夫人前来青州相聚,全被陛下三言两语否决了,摆明想将她扣留在都城牵制元帅,怎会突然同意夫人前来? 「她是瞒着陛下私自前来的。」 王祖浩闻言一惊,「夫人私自前来!这万一让陛下知道该怎么办?军师不是说陛下正愁找不着理由对付元帅,如此一来岂不是让陛下有了借口?」 先前元帅率军,銮战许久,终于力退四十万蛮军,结果陛下却不让元师班师回朝,反而命他镇守青州,堂堂镇国元帅竟然被命镇守青州,这委实太不寻常,当时军师便说这是陛下不想让元帅返回都城,刻意将他留在青州之计。 而往后为了削弱元帅手中兵权,陛下只怕会处处找元帅的错误,要他们全都谨言慎行,以免被陛下派来监视的那名副将严盛抓到什么把柄。 「你们放心,我会上书禀明陛下此事,自我请罪,让他寻不到借口。」上官凤驰琢磨片刻,便提笔写了奏折准备命人送回都城。 而此时,待在寝房里的牧颂晴,满脸兴奋地翘首望着房门,盼望着上官凤驰回来,兰儿则在一名侍婢带领下前往仕房,顺道熟悉一下元帅府。 不久,兰儿沏了一壶热茶回来,脸上带着几分不快,见主子一直盯着房门,忍不住道:「夫人,别再看了。」 从小一块长大,牧颂晴听出她话里的不悦,纳闷地问:「兰儿,怎么了?」 兰儿有些顾忌地瞟了眼寝房中的另一名侍婢琴儿,牧颂晴让琴儿先退下,兰儿这才开口说。 「我方才听说元帅纳了两名妾室。」 闻言,牧颂晴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你说什么,他纳了两名妾室?!」 「没错。」 牧颂晴满心的喜悦,犹如被当头浇了盆冰水瞬间冻结。 「夫人,您没事吧?」兰儿担心地看着她。 她面无表情,半晌后才摇摇头,「我没事。」她走到床榻上坐下,紧紧抓着衣襟,胸口仿佛被人狠狠敲了一记,阵阵发疼着。 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原以为可以与他相聚,结果他却纳了两个妾,早知如此,她好好待在都城便是,来这儿做什么。 都一样的,原来他跟父王他们都一样,三妻四妾把一个又一个女人娶进门,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她的心瞬间沉了下来。 上官凤驰回房,看见的便是她寒着一张脸,清艳的脸庞上已没有适才的欣悦。 「怎么了?」他语带关切问。 「明天一早我就回都城。」这儿她一刻都不想再待了。 他诧异地问:「为何突然要走?」 「你已有两名侍妾服侍,无须我再留下。」 他那双飞扬的浓眉微抬,凛锐的黑瞳睇视着她须与,薄唇逸出一抹笑意。 「妳吃醋了?」 她冷冷撇头,「我不爱吃醋,只嗜辣。」 他想抬起她的脸,却被她一手拍开,他低笑挥手屏退兰儿,在她身边坐下。 她凝着脸要起身,却被他拽住搂进怀中,他柔声解释,「那两个侍妾是陛下赏赐的,名为侍妾,实则是来监视我,你认为我会和她们接近吗?」 牧颂晴惊讶抬眸,「她们是陛下派来的?」 「嗯,我不好撵走她们,只能让她们留下。」他笑睨着她,「消气了吗?」 她羞恼地把头别开,「我才没生气。」 「适才是谁气呼呼嚷着明天便要回都城?」他揶揄。 她辩驳,「我是怕我留下会替你惹来麻烦。」 「妳安心留下,这事我会处理。」 沉吟了下,牧颂晴担忧地问:「陛下是不是对你有猜疑之心?」 「嗯。」 「那你干脆辞官不要做了。」权势名利对她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两人平安快活的相伴在一起。 上官凤驰摇头,「只怕我想辞,他也不放心让我辞。」 翌日醒来,思及什么,上官凤驰立刻望向枕畔,看见阔别许久的妻子就睡在身旁……不是梦,他脸色顿时一柔,俯下脸轻轻在她颊畔一吻。 她羽睫轻搧,徐徐睁开眼,眸心映入他俊逸的脸庞。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他将她一绺发丝缠在指上把玩着,黑瞳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许柔情。 「来青州的途中为了赶路,都很早起身。」她抬手轻抚着他的脸,水眸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刚才我张开眼的那一剎那,以为我还置身在客栈里,还没到青州,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他的嗓音有些嘶哑,「我也以为昨晚的事是梦,直到看见你就睡在身旁,才相信你是真的来到我身边了。」将她拥入怀中,他的脸埋进她的发丝里,隐藏住脸上的动容。 他的怀抱温暖得让她舍不得离开,只想就这么一直窝在他怀里。 他也不想放开她,想就这样跟她耳鬓厮磨一整天,但听见门外传来随从询问侍婢的声音,「元帅还未起身吗?」 他不得不松开怀里的娇妻。「晚点等我从军营回来,再带你到别苑看看。」 知道他还有事要忙,牧颂晴颔首,「嗯,我等你。」 她跟着他一块下床,服侍他更衣。 「你再睡会。」临走前他抬起她的脸,在樱唇上深深一吻,昨天两人久别重逢,夜里他要了她一次又一次,藉此填补近三年的思念与空缺,肯定把她累着了。 牧颂晴摇头,「我不想睡了。」她的睡意全都消失在重见他的欣喜中,这会儿精神很好。 「我约莫午时会回来,这段时间你可以四处走走,熟悉一下府里的情况。」 「好。」她点点头送他出门。 两人来到门前,又是一番依依不舍的话别,直到把他送走,已是一刻钟后的事。 一旁的兰儿见了莞尔笑道:「夫人跟元帅这是不是就叫小别胜新婚?」他们新婚时都没这么甜蜜呢。 在情同姊妹的兰儿面前,牧颂晴并没有隐瞒自己的心情。「这段时日与他分隔两地,我似乎有些明白当年娘的心情了。」日日思念却无法相见,那种煎熬很折磨人。她接着自言自语地再说:「只希望我日后的下场别跟娘一样。」 见她提起已故的老夫人,兰儿连忙劝慰。「不会的,元帅不会像王爷那样对待您的。」她后来有从其他下人口中听说,那两名侍妾不是元帅主动纳的,而且也没亲近过她们。 见兰儿担忧,牧颂晴笑了笑,「不提这事了,这将军府我还从未进来过,待会儿咱们四下逛逛。」 兰儿笑着纠正她,「夫人,这儿已不是将军府,而是元帅府了。」 「说的也是。」 用完早膳,牧颂晴在上官凤驰的侍婢琴儿的引领下,四处逛着将军府。 琴儿有张微黑又清瘦的脸庞,她脸上带着笑,一路介绍着,「夫人,元帅府有七处院落,分别是白梅院、品兰院、明竹院、金菊院、丹桂院、岚心院和元帅住的清鸾院。」 来到一处种满了菊花的院落前,琴儿说明,「这儿就是金菊院,也是芹倩夫人的住所。」 第八章 听见她的话,牧颂晴水眸微敛,「这芹倩夫人可是陛下赐给元帅的妾室?」 「是的。」 「那另一位夫人是谁?」牧颂晴问。 「是芊莲夫人,她住在品兰院。」琴儿抬手一指前方的另一处院落。 抬头望去,牧颂晴眉心轻蹙,但随即想到上官凤驰说她们皆是陛下派来监视他的,并不亲近,顿时又释怀。 她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去见见这两人,又想,自个儿这回是私自前来青州,还是别去见她们的好,待上官凤驰解决这事再说。 大略走了一圈后,她回到寝房,不久,上官凤驰也回来了。 「你不是说午时才会回来,怎么这么早?」看见他,她立刻快步迎上去,脸上的喜悦浓得掩不住。 见她满脸粲笑,上官凤驰也不自觉地面露宠溺神色,「营中没什么事,所以就提前回来。」事实上是风水连见他一直心不在焉,遂担下监督带领弟兄们操练一事,要他先回来。 「走,我先带你去别苑看看,中午我让水连他们几个过来用膳,大伙儿好好聊聊。」 「好。」她点着头。 两人的手很自然地牵握在一起,他领着她沿着回廊朝西侧走去,经过一株约有三、四人高的大树,他停下脚步,「以前我常爬到这株树上。」 「你爬到树上做什么?」她好奇地问。 「纳凉,还有看风景。」 她仰起头望着树梢,「在上头看见的风景如何?」 「挺不错,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他薄唇带笑,意有所指。 见她打量着大树,似在盘算着上去看看,上官凤驰笑道:「就算你爬上去,只怕也瞧不见我当时看见的风光。」 「为什么?」 他神秘地没说,领着她继续走,墙边直接开了一道门,两人跨过那扇门来到她昔日曾住过的别苑。 回到住了数年的别苑,牧颂晴怀念地看着里面的一草一木,惊喜的发现,「这里跟我离开时一样。」 当初与他一块前往都城时,她便遣退了别苑里的老管家他们,没留一个人,久无人住,这园子该是一片破败,但此时却一片生气盎然、花木扶疏,显见有人整理得很好。 「我安排了人每日过来这里整理。」上官凤驰忽然指着园中那几株李树,「以前妳常在这儿跳舞。」 「咦,你怎么知道?」她一脸讶异,以前闲暇时她是常在这园子里跳舞,可此事应该只有别苑里的人才知道。 他指着墙另一边元帅府里的那株大树。「从那里可以看到这后园。」 她抬头望了望方才那棵大树,登时明白了。「你说纵使我爬上去,也看不见你看见的风光,指的便是我跳舞的模样?」 上官凤驰薄唇带笑,没回答她,「这别苑你若想再重新布置,可以交代府里的陶总管,他会派人帮你。」与她分别的这段时日,每次思念她时,他都会来这里走走,站在她曾跳舞的李树下,回忆她翩翩起舞的模样,聊慰相思之苦。 他虽没答,却也没否认,这无异是默认了。想到以前她在园子里跳舞时,他就坐在那头的树上看着,她心头忍不住泛起丝丝甜意。 她甜笑瞧着他,「还是维持这样就好。」这里是她和娘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她无意改变。「对了,我该不该避着陛下赐给你的那两名妾室?」 「你是我名媒正娶的妻子,为何要避开她们?」 「她们不是陛下派来监视你的吗?若是让她们知道我来……」 「她们昨日便已得知你来的事,只怕这会儿已将消息传回宫里,不过你别担心,我已拟好奏折命人快马送回都城向陛下说明此事了。」 「我留下真不会给你添麻烦吗?」她有些担忧。 「不会有事,你就安心留下。」他的语气充满自信。 见他这么说,她才稍稍宽心,并肩走回元帅府。 风水连与秦笛、林广飞、王祖浩一起来到元帅府,远远地就见到两人亲昵地携手走在廊道上,望着他们,王祖浩摸着下巴,有些纳闷,「军师,我有一事不解。」 「何事?」 「我记得几年前,元帅还是青州将军时,替虹翠楼的花魁茵茵姑娘赎身,那时我以为他看上了茵茵姑娘,结果他却没留下她,反倒便宜了那个姓苏的书生,这是怎么回事?」 风水连笑了笑,「元帅这是声东击西之计。」 王祖浩三人面面相觑,不明了他的话意。 「这是什么意思?」秦笛耐不住好奇,又追问。 「意思是当时元帅看中的其实就是夫人,但偏偏夫人那时似乎心系于那苏公子,元帅探知苏公子对茵茵姑娘有好感,可惜没钱为她赎身……」 风水连话还未说完,秦笛便明白了,接腔道:「所以元帅就替茵茵姑娘赎身,好让她能跟苏公子凑在一块!」 林广飞摇头,「元帅这招真是阴哪,如此一来,夫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公子与茵茵姑娘有情人成眷属。」 王祖浩则一脸佩服,「元帅兵不刃血便解决掉情敌,娶得美人归,真是高哪!」 秦笛蓦地击掌,「我懂了,所以当初就算夫人的娘不求元帅娶夫人,他也会迎娶她为妻……」 「嘘,元帅来了,别再说这事了。」王祖浩连忙出声提醒。 上官凤驰带着牧颂晴来到他们面前,四人躬身行礼,「末将见过元帅和夫人。」 牧颂晴微笑朝他们颔首示意。「几位将军好久不见。」以前在青州时,她与他们便见过几次。 上官凤驰脸带笑意,「在这儿遇见你们刚好,一块去用膳吧。」 「是。」 由于牧颂晴与他们不算陌生,用膳时,众人毫无顾忌,交谈得十分热络。 「……那时元帅一马当先领兵追击,眼看那蛮将就要逃走,元帅抢过一把长枪,奋力掷去正中那蛮将的后心,他登时跌下马惨死。蛮将一死,蛮军登时乱成一片,兵败如山倒……」秦笛口沫横飞地说着之前上官凤驰力退蛮军的经过。 牧颂晴认真倾听着,一边想象着他当时的英姿,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有两道身影走到厅内,她微微一楞。 坐在她身侧的上官凤驰也看见了不请自来的两人,黑瞳掠过不豫。 「元帅,这么好兴致宴请几位将军,怎么没通知妾身前来服侍呢?」一身桃红的芹倩柔媚地嗲声说。 身穿一袭鹅黄衣裙的芊莲则是朝众人微微欠身,温婉地开口,「听说大夫人来了,妾身特来拜见大夫人。」 牧颂晴望向上官凤驰,见他朝她颔首,她心绪瞬间镇定了下来,平静说:「不用多礼,既然来了,你们就一块坐下用膳吧。」再怎么说她们名义上都是上官凤驰的妾室,也不好冷落两人。 「多谢夫人。」 芊莲福了个身,与芹倩一块走近餐桌,原本坐在上官凤驰右侧的风水连和秦笛连忙起身往旁挪出两个位置让她们入座。 原本热络的氛围忽然冷了下来。 林广飞最先受不了,草草吃完便起身告退,接着秦笛、王祖浩与风水连也一起告辞,席上只留下牧颂晴、上官凤驰和两名侍妾。 芊莲倒了杯酒,微笑地望向牧颂晴,「芊莲敬大夫人一杯,往后芊莲有不是之处,还望大夫人见谅。」 牧颂晴也举起酒杯,挤出一笑回应,「哪里,希望大家以后能互相体谅关照。」 芹倩听她一眼,偎过去搂着上官凤驰的手臂,娇声道:「元帅,您好一阵子没上我那儿,今晚就让芹倩服侍您吧。」 听见她的话,牧颂晴面色微微一僵。 上官凤驰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抽回手臂,不疾不徐地道:「我近日很忙,以后再说吧,你们两人慢慢吃,颂晴,你跟我来,有些府里的规矩要交代你。」 牧颂晴颔首,起身跟着上官凤驰离开。 「我没在她们的寝院留宿过。」回到寝房,上官凤驰立即郑重澄清。 牧颂晴抬眸望着他,「那她方才为何那么说?」 「也许是为了让你误会。」这是一种挑拨离间的手法,他希望她不要轻信芹倩的话。 低眉垂目思忖须与,牧颂晴才抬起头,正色地问:「她们都长得很美,你真的没对她们动过情?」他的侍妾,一个温婉、一个柔媚,各有各的美,她很难不介意她们的存在。 「你认为自个儿比不上她们吗?」他抬起她的脸认真审视片刻,那双张扬的浓眉抬了抬,「奇怪,怎么在我眼里,觉得你比她们还美上几分?」 她斜睨着他,「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他的话令她的语气多了分暖意。 他薄唇扬着笑,「我不是卖油郎,学不来那些,我说的是真心话。当年你娘曾说过,放眼青州没几个人容貌比得上你。」 「娘那时急着把我嫁给你,才那么说的。」听他提起那段过往,牧颂晴方才抿起的嘴角微露笑意。 「我没糊涂到只听你娘的那番话就答应娶你,与她们站在一块,你可比她们更美上几分。」 这种好话牧颂晴听了十分受用,脸上的笑意渐多。 见她脸上僵凝柔和了下来,上官凤驰松口气,慎重叮咛,「芹倩还好应付,她那人使坏也是明刀明枪,但你要多小心芊莲,她看似柔顺,实则心机甚深。日后不管她们对你说什么,你都别轻易相信。」芹倩和芊莲的挑拨只怕会一天比一天更多,他不希望她再受到她们的话影响,对他心存疑虑。 「嗯。」看着他,她迟疑了下问:「没办法将她们送走吗?」 「她们是陛下派来的眼线,无故送走她们必会惹来陛下猜疑,所以暂时无法这么做,你暂时忍忍,我会想办法让她们离开。」 牧颂晴点燃香炉里的熏香,寝屋里渐渐弥漫一股淡雅的花香,这味道是娘亲生前最爱闻的。 「前些年娘的忌日,我们因远在都城又有战事无法赶回来,这次既然回来了,我想去给娘上个香。」 「好,奴婢再陪夫人去。」兰儿沏了杯茶递给她,也为自己和琴儿各沏了杯。 见琴儿端着茶站在一旁,牧颂晴出声招呼她,「琴儿,过来坐着喝,别站着。」 「奴婢站着喝就好。」主仆有别,她不敢逾矩。 兰儿笑着将琴儿拉到桌前坐下,「夫人为人很随和,在她面前不用拘束,来,过来一块坐。」 琴儿这才坐下,三人喝着茶一边闲聊着,直到房门忽然被推开,抬头看见是芹倩,牧颂晴秀眉微皱。 「见过芹倩夫人。」兰儿与琴儿急忙起身行礼。 没理会她们,芹倩一开口便厉声质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元帅让我留下。」牧颂晴楞了下答道。 「你留在这会给元帅添麻烦!没陛下允许,你私自前来青州,陛下会因此怪罪元帅你知不知道?」芹倩怒斥。 听她的口气似是在为上官凤驰担心,牧颂晴有些讶异。 芹倩瞪着她冷冷再说:「倘若你真为元帅着想就快回去,别让陛下有理由怪罪于他。」 「你这是在为元帅担忧吗?」注视着她,牧颂晴很想知道她的担心是真是假。 「废话。」 「为什么?」她不是陛下派来监视上官凤驰的吗?为何要为他担心? 「我也是元帅的妻妾,担忧夫君有什么不对?你快收拾收拾滚回都城去,别留在这儿让元帅为难!」芹倩毫不留情地挥她走。 第九章 一念闪过,牧颂晴不由得多看了芹倩一眼,才冷淡地表示,「我的去留由元帅决定,若是他让我回去我便回去,他让我留下我便留下,不劳你费心。」见对方这么咄咄逼人,她也不客气地下逐客令,「我还有事要忙,就不留你了。」 见她竟无意要走,芹倩气急败坏。「你执意留下来,就不怕拖累元帅吗?」 「你多虑了,元帅敢让我留下,便已考虑过后果。」她相信上官凤驰对她说的话,根本不为所动。「兰儿,替我送芹倩夫人出去。」 「是,芹倩夫人请。」兰儿上前。 「该死,你简直是无知!」怒甩袖袍,芹倩甩头离开。 她走后,牧颂晴有些困惑地喃喃自语,「这芹倩夫人好奇怪……」 「她有什么奇怪之处?」兰儿不解地闷。 她该不会是……对上官凤驰有情吧?牧颂晴心忖。芹倩一进屋便赶她回都城,要她不要给上官凤驰添麻烦,且她脸上流露出来的担忧不像有假…… 思及什么,她转头询问琴儿,「芹倩夫人常来找元帅吗?」 琴儿点点头,「嗯,不过元帅对她和芊莲夫人一直都冷冷的,不像对夫人那么亲昵。」夫人虽然昨儿个才来,但她立刻便发现到元师对夫人的态度很不一样,可谓宠爱有加,不仅让夫人住在清鸾院,今日还特地赶回来陪伴夫人,亲自带着夫人前往别苑。 顿了一下,琴儿接着再说:「芊莲姑娘也曾为元帅缝制衣裳,但元帅从来不穿,只穿夫人从都城捎来的那些。」 牧颂晴闻言,心头淌过丝丝甜意,他只穿她做的衣裳,不穿芊莲做的,这心意再清楚不过了。 日落时分,上官凤驰回来,见她唇边一直漾着笑,还殷勤地为他添茶倒水,不禁狐疑地看着她,「妳心情似乎很好?」 「为何觉得我心情好?」她的心思有这么明显吗? 「以前你可不会这么勤快为我端茶倒水。」 「我又不是没为你倒过茶。」她嘟嘴反驳。 「但是没笑得这般欢喜,是有什么好事吗?」他将她拉入怀中。 她才不告诉他原因呢。「没什么。对了,我想去娘坟前上香,你有空陪我去吗?」她想让娘知道她跟他有好好在过日子。 「好,我命人准备香烛素果,明日便带你去上香。」猜不透她为何高兴,不过见她笑容满面,他也跟着开心起来。 屏退了兰儿和琴儿,他横抱起她。 「你要做什么?」她吓了一跳,急忙搂着他的颈子,见他走向床榻,她娇羞地嗔道:「我们昨夜才,你又想……」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有些困了,让你陪我睡会儿。」将她放到床上,他躺到她身倒。 「谁让你昨夜那么晚还不肯睡?」昨晚不管她怎么求饶,他就是不肯饶了她,缠着她要了一次又一次。 「所以我这不是要睡了吗?养足精神,晚上才有力气再陪娘子。」他语带暧昧,将她轻拥进怀里。 「你--」她羞得面颊泛红。「你不累,我可累了,不理你了。」她转过身背对他。 他轻笑出声,吐出的气息拂过她的贝耳,她的身子登时泛过一阵麻痒,感觉到他宽厚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煨暖了她的身与心,她唇角漾着甜笑,轻轻地阖上眼。 上官凤驰也带着笑意,闭上眼睡了。 晴光殿。 看着上官凤驰派人快马送来的奏折,牧隆瑞脸色有些阴沉。 臣禀陛下,臣妻日前擅自前来青州,取妻无方,臣实在惭愧,欲遣她返回都城,她却扬言自我,念在夫妻一场,臣不忍她如此,使擅自作主让她留下,违背圣意,臣愿辞去元帅一职请罪。 他接到牧颂晴私自离开都城前往青州的消息后,便筹谋要以此来责罚上官凤驰,收回他手中的兵权,没想到上官凤驰竟先一步上奏,表明愿辞去元帅一职请罪,分明是想以退为进。 他再看着另一份奏折,先前被上官凤驰击退的蛮军似又蠢蠢欲动。近二十来年蛮军屡次进犯,以前无人可挡,日耀皇朝被迫提供大批银两、丝绸、粮食与金银珠宝求和,直到数年前上官凤驰被先帝派往青州,率军力抗蛮军,将他们杀得落花流水,每战皆捷,此后蛮军摄于上官凤驰的军威,安分了不敢轻易来犯。 眼下无将领能取代上官凤驰,且他尚未能完全掌握朝中大权,此时自是不可能让上官凤驰辞去元帅一职。 待大权在握,再来对付他尚且不迟。 斟酌片刻,牧隆瑞提笔回复。 上官夫人虽违背朕意,私自前往青州,但顾念她此举是因对上官元帅情深义重,此番免于究责,望上官元帅善待夫人,以成全其一片情意,辞官一事莫要再提。 芊莲与芹倩一块走进清鸾院,芹倩无视于牧颂晴径自落坐。 芊莲则温婉地朝她福了个身,「芊莲见过大夫人。」 「不用多礼。」牧颂晴眸光在两人身上梭巡一回,心头暗自提防,「你们今天来有事吗?」 「我们是来,向夫人请安的。」芊莲微笑说。 「以后不用这么多礼了。」大家各过各的日子,她一点也不想见她们。 「夫人是元帅的正妻,咱们依礼是该来向夫人请安。」 若真如芊莲所说,那前几天她们都干么去了,怎么不见她们来讲安?心里虽这么想,牧颂晴仍挤出一笑摆手,「我不爱这些繁文褥节,以后这礼就省了。」 「你是不是仗着元帅宠你,就不把咱们看在眼里?」芹倩没好脸色地瞪着她。 「芹倩,别这么说话。」芊莲急忙劝道。 「那要怎么说?咱们来向她请安,她还摆架子让咱们别来,分明就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她眼里的怨妒朝牧颂晴直射而去。 在旁伺候的兰儿有些看不下去,打从芹倩方才进来,就没见她向夫人请安,如今还有脸指责夫人,偏偏自己只是个下人,不好在这时开口。 牧颂晴端起茶慢慢啜饮了口,才出声,「若你想日日来请安,我也不反对,就随妹妹的意吧。」 她们三人外貌看似年龄相仿,也不知谁长谁幼,但她身为正妻,有资格称她们两人为妹妹。 「你说什么?要我日日来向你请安?!」芹倩一脸怒意地站起身。 牧颂晴瞟她一眼,神色淡然,「方才我让你们不用多礼,妹妹说我没把你们看在眼里,现下我准你们每天都来请安,你又不高兴,要我怎么做妹妹才满意?」她可不是软杮子,敢欺负她,她也不会客气。 「妳!」芹倩被牧颂晴的话激怒了,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被芊莲一把拉住。 「芹倩,别再说了。」她暗暗丢给芹倩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她别再多话,然后才微笑说:「夫人,芹倩性子一向莽撞,还请夫人别见怪。」 牧颂晴点点头,「既然大家都在一个屋簷下,我希望今后大家能和睦相处,日子过得快活才是最重要的。」既知她们是奉陛下之命而来,她也不想太为难她们,只希望以后大家能相安无事。 芊莲点了点头,「听说陛下开恩不追究夫人私自前来青州之事,真是太好了,夫人可以安心留下了。」 「嗯。」这件事上官凤驰前两日便已告诉她。牧颂晴看着芊莲那张温婉和善的面容,若非上官凤驰特别叮嘱过她心机深沉,只怕自己会以为她是真心为此感到高兴。 瞥见披在屏风上的一件墨绿色新衣袍,芊莲顺手拿起看了看,随口说:「这衣裳的绣工挺精致的,不知是哪家裁缝做的?元帅似乎很爱穿这裁缝所做的衣物。」 从衣袍的剪裁和衣袖上绣着的凤凰,她看得出跟上官凤驰常穿的那几件相似,必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是我做的。」牧颂晴答道。听见芊莲说上官凤驰很爱穿她做的衣物,她唇角就漾起甜暖笑意。 「原来是出自夫人之手,怪不得如此别致精细,令元帅爱不释手。」芊莲满口称赞,笑颜找不到一丝虚假。 一旁的芹倩却冷哼了声,瞪了那件衣裳一眼,半句话也不说便甩袖离开。 见状,芊莲连忙替她缓颊道:「芹倩性子暴躁,但没恶意,还请夫人莫见怪,芊莲也该告退了。」一瞄了个身,她跟着芹倩身后离开。 出了清鸾院,她快步追上芹倩恶声警告,「你最好把你那难看的嫉妒表情给我收起来,咱们是来替陛下做事,不是让你来争风吃醋!」 芹倩这才不甘地点头,「我没有忘记。」 冬去春来,惠风和畅,鸟语花香。 别苑里的李花盛开如雪,上官凤驰坐在树下的石椅上,看着眼前翩然起舞的牧颂晴。 她穿着一袭湖绿色衣衫,柔软的身躯轻盈地跳跃舞动,水袖随着身子旋转如柳絮般飘扬摆动。 她嘴里吟唱着轻快的曲调,银铃般的嗓音更胜黄莺。 这是她第一次为他而跳,上官凤驰看得目不转睛,不愿错过她任何一个动作。 雪白李花飘飘落下,她宛如花中仙子一般,优雅出尘,双臂伸展,水袖一抛,轻旋着的身姿仿佛要飞起。 一曲舞毕,她清艳的脸庞布了层薄汗,面带粲笑望向上官凤驰。 他的深深黑瞳睇视她良久,才吐出两个字,「过来。」 她走过去,他一把将她搂进怀中。 「以后除了我,不准再跳给其他人看。」她的美只能让他一人看。 对他的霸道,她扬扬秀眉,好笑的说:「我平时练舞时,兰儿和琴儿都会在一旁看。」 「好,只准她们看,其他的人都不许了。」 「为什么?」心里隐约明白几分,但她故意问,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我是怕别人笑话你。」他捏了捏她的鼻子。「这种舞技也敢拿出来献丑。」 见他竟敢取笑她,她横他一眼,「那你以前还爬到树上看。」 「那时闲着也是闲着,就勉为其难的看了。」 「你既然这么魁强,以后我不跳给你看了!」她佯怒地推开他转身要走。 他挂住她,将她再拉回怀里,薄唇逸出笑意,抬起衣袖为她拭去脸上的薄汗。 「你跳舞的时候像个仙子,方才我真担心你跳着跳着就飞上天了。」 她听了登时笑靥如花,「若我真飞上天,你要怎么办?」 「拿条绳索把你套下来,或是抓着你一块飞上去。」 一旁伺候着的兰儿和琴儿见两人说完肉麻话后又四唇相贴,便识趣地回避,嘴角都漾着抹笑。 这几个月来见上官凤驰和牧颂晴如胶似漆,兰儿很开心,相信老夫人在天之灵应该也会感到欣慰,她没有为女儿选错丈夫。 一吻结束,上官凤驰怜惜地轻抚着她泛红的俏脸,「累了吗?我们回去吧。另外,蛮军近日似乎又有动作,我得去看看,这两日可能没办法回府。」 牧颂晴有些纳闷,「蛮军怎么老是不安分?」 「蛮族所在之地去年大雪,冻死了不少牲畜,所以想抢些粮食回去。」 「听起来他们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 上官凤驰不赞同地摇头,「他们不值得同情,为了掠夺粮食轻启战端,那些被掠夺死亡的人又何其无辜?若是蛮族首领够聪明,就该寻思如何避免寒灾,事先屯粮,甚至规划农作以改善族人的生活,而不是发动战争掠夺我们。」 第十章 牧颂晴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理,「也许他们的首领没想到这些,你何不把这些话转告他们首领,如此一来,他们或许就不会再来寻衅,相信常年争战对他们也不利。」 上官凤驰略一沉吟,颔首,「此法倒可一试。」连年征战他也倦了,不再想再打这种无谓的战争。 「元帅想与蛮族首领会谈,立意甚好,但……」风水连迟疑着没再说下去。 知他有所顾虑,上官凤驰示意,「直说无妨。」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若他们在听了元帅的话后明白关窍果真不再来犯,陛下便不用再仰赖元帅镇守青州,元帅的利用价值全无,届时手握重兵的元帅,对陛下而言恐怕是……」 听出其中的利害关系,秦笛连声附和,「没错,来犯的蛮军只有元帅能镇住他们,陛下才不敢动摇元帅的权力,若是他们不再来犯,去除了这个心腹大患,陛下哪还容得下元帅,所以此计千万不可行。」 林广飞也急忙表示,「对,元帅,你可千万别去找那蛮族首领会谈,万一他们不再来犯,有麻烦的反倒成了咱们。」 王祖浩皱起眉,「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他希望不要再打仗,可又不希望让陛下有理由开始对付他们。 秦笛冷哼了声,「两全其美?你别想了,听说陛下现在变得暴虐多疑,朝中有不少大臣因为一点小事便被陛下下令处斩,你想若是蛮军不再来犯,他还有必要留下咱们吗?」 「见过严副将。」 听见大帐外传来士兵的声音,帐中的数人登时不再提方才的话题,话锋一转,谈起敌方军情。 「这次蛮族各部冻死不少牲畜,只怕随时会挥军犯境,元师,咱们得有所提防,以免措手不及。」 在风水连说这话时,严盛穿着一身铠甲走进帐营里。他个头不高,嘴上蓄着两撇胡子,脸型略胖,咧嘴笑着,看起来一脸和气。「听说元帅与几位将军在这讨论蛮军的事,末将不才,也想来听听诸位将军和元帅的高见。」 上官凤驰示意,「你坐吧,我也正打算派人找你过来,听听你的看法。」 「谢元帅赐坐。」严盛走到一旁的椅子落坐。 严盛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暗中监视上官凤驰,同时还要偷偷学习他调兵遣将之法。这段时日,他自认已学到不少,听了好一阵上官凤驰等人的讨论后,主动请缕,「元帅,这次蛮军若进犯,请由末将率军出击。」 「你可有把握?」上官凤驰浓眉微皱了下。 「末将有把握能退敌。」他信心满满说。只要能打赢这场仗,便能向陛下证明,他已有足够的能力能取代上官凤驰,便能获得权力。 微一沉吟,上官凤驰颔首,「好,既然你有此把握,那么这次蛮军若来犯,就由你领兵退敌。」与蛮族首领会谈之事,他决定延后,等适当时机再议。 一旁的秦笛冷笑摇头,林广飞和王祖浩也不看好,凭严盛那点能耐,只怕一上战场便成了箭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风水连则面露微笑。这严盛性子浮躁又急功近利,绝对成不了事,不过这刚好可以让陛下看看,他派来的人是何等草包,上官元帅是无人可以取代的。 不出秦笛等人预料,这一战严盛惨败,一条手臂被活生生遭敌军砍下,还是上官凤驰及时出手,才保住一命。 严盛不服军令,执意率军继续追击蛮军,以致中伏,连累数千士兵伤亡,尚祈陛下严惩,以告慰伤亡弟兄。 心知严盛是牧隆瑞的人马,自己动他不得,因此上官凤驰拟了道奏折上报,待这场持续数月的战争完全结束,严盛伤愈后,命人将其押解回都城。 见到奏报,牧隆瑞脸色阴鸷,下令将严盛处死。 严盛惊骇地跪地求饶,「陛下,是上官凤驰陷害末将,才害得末将损兵折将,求陛下明察!」 牧隆瑞脸色阴冷的斥责,「若非你贪功,一意孤行,岂会误中陷阱!来人,将他推下去斩了。」这严盛跟在上官凤驰身边这么久,非但没抓到他的把柄,还落了个违背军令、损兵折将的口实,这种废物留下有何用。 「陛下,饶命啊--」严盛一路哀求着被拖出去。 牧隆瑞眸中掠过一抹阴狠的光芒,他会让上官凤驰为设计他斩了手下的事付出代价! 接到严盛被处斩的消息,秦笛等人都惊谁不已。 「严盛不是陛下的心腹吗?怎么会下令斩了?」林广飞不解地问。他原以为陆下只会对他稍作惩治便罢,没料到竟会处死他。 王祖浩摇头,「这些日子来陛下斩的人可多了,像先前的汪丞相也因言语间冒犯陛下被斩,还有邵刺史上书劝谏陛下也遭到处死,区区一个严盛算什么。」 「元帅,看来陛下已开始着手清除朝中对他不满之人,咱们往后得更谨慎些。」风水连脸色异常凝重。 「此事我心中有数。」上官凤驰与众人再商议军务须与后,遂返回元帅府。 蛮军已被击退,一时半刻不会再来,此刻边疆无战事,他准备带妻子去游湖。 接了牧颂晴,两人亲昵地携手外出。 站在回廊一端看着两人笑语晏晏地离开,芹倩掩不住满脸的妒恨。 「你那一脸嫉妒的模样真难看。」芊莲走到她身旁冷讽。 芹倩恨恨瞅着她,「我就不相信你对元帅真的连一丝动心都没有?」那样伟岸英俊、有勇有谋的男子,连她都忍不住动了情,就不信芊莲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没有。」芊莲冷冷道。 「那你当初又为何会做了件衣袍给他?」芹倩质问。 「我只是想取悦他,藉此博取他的好感和信任,好进行陛下交代的任务。」 「可惜元帅根本不领你的情,你做的那件衣裳元帅从来不曾穿过,他身上衣物皆出自牧颂晴之手。」芹倩不留情地嘲讽。 芊莲神色未变,淡淡开口,「他处处冷落我们,对你我的示好丝毫不领情,只证明了一件事。」 「什么事?」 「他只怕早就知道我们是陛下派来的探子,所以处处提防我们。」 「他知道?」芹倩黛眉紧挥。 「否则他为何会连碰都没碰过我们?」也只有芹倩这蠢货才想不到这层道理,芊莲冷笑一声,接着说:「你不是很嫉妒牧颂晴吗?现下你报仇的机会来了,陛下下了道命令给我们。」 芹倩眸中闪过惊疑之色,急问:「是什么?」 牧颂晴与上官凤驰乘着一叶小舟泛游湖上,上官凤驰让小舟随波飘荡,碧波荡漾,轻风徐拂,附近的一艘画前还不时传来丝竹之声,曲调悠扬动人。 她极意地靠坐在他怀里,望着湛蓝无云的晴空,满足地叹息,「好舒服,真希望能天天来这儿泛舟。」凉爽的风消去了不少燥热的暑气。 「若是让你天天来,久了就腻了。」 「那你天天看着我,会不会腻?」她仰起脸问。 他低笑的在她唇上一吻,「至少现下还不腻。」 与他情正浓,这样的回答令她很不满,「也就是说以后有可能会腻喽?」 「你可以变些花样想办法不让我腻。」他弯起薄唇,爱看她在意他的模样。 「我脑子笨变不出花样。」转眸想了下,她扬扬眉,「说不定我会先对你腻了,你没听过女人的心就像春天的天气一样善变吗?」 他闻言黑眸微敛,抬起她的脸,「看来是我该想办法变着花样让你不腻。」 「没错。」她得意地用力颔首。嘿嘿,想在口头上占她便宜哪有那么容易。 他揉抚着她的耳垂,嗓音略略低沉了些,「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做才好?」 「这种事要你自己用心想。」她的耳朵被他搓揉得泛起一阵酥麻,连带地身子也跟着轻颤。 他刻意压低嗓音暧昧地在她耳边说:「看来往后夜里为夫要更加卖力来讨好娘子,免得娘子对我腻了。」 「别、别!」她急忙摇首,他现下已够卖力了,更卖力她可是会吃不消。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嗯?」他的手搂住她,在她胸腹间轻轻滑动着。 她赧红了脸,抓开他不安分的手,警告地嗔瞪,「咱们在外头,你别乱来。」 「我什么都没做。」他无辜地表示。 「你还说……」方才他的手分明在挑逗她。为免他再胡来,牧颂晴索性往旁挪了挪,拉开与他的距离。 「过来。」他不满地命令。 「不要。」她一口拒绝。 「你再不过来,我就要……」他伸手放在衣襟上。 见他似是要脱衣,她羞恼地阻止,「你不要乱来!」 他挑眉,斜睨她一眼,「既然你不肯过来,那就别怪我……」他迅速脱去身上衣袍,只留下一件长裤,然后在她惊愕的目光中,跳入湖中。 小舟微微晃了晃,她紧张地抓着船缘往水里叫,「上官凤驰,你在哪里?」 他大笑着从湖里窜出,攀在船边,将水甩向她的脸。「这湖水很凉。」 她笑着抬起衣袖挡着,「你不要闹了。」 「想不想下来?」 「这儿有旁人。」湖上有其他避人,她不可能像他这般光着膀子下水。 「那里没人,咱们去那儿。」他指着湖边一隅,那儿种了一排绿柳,还横生了许多树枝,形成了一处隐密的角落。 说着,上官凤驰便坐回小舟往那边划去。 坐在小舟上,见阳光洒在他健硕的身躯上,一身麦色的肌肤闪闪发亮,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牧颂晴眯着眼想着,眼前这伟岸的男子是她的丈夫,心中忍不住充斥着一股骄傲和满足。 与他四目相对,情意在两人之间传递。 她抬起衣袖为他擦去脸上的水溃,唇边的笑意比春花还艳。 忽地,腹中涌起一阵恶心,她急忙掩着唇。 「怎么了?」上官凤驰关切地问。 她摇摇头,「不知道,突然间有些想吐。」 「先回去让大夫瞧瞧。」 「应该不打紧。」她想下水玩。 他不放心,「身子要紧,若大夫检查没事,我再带你来。」 「我有两个月身孕了?!」她瞪大眼,惊喜地望向站在床榻旁的上官凤驰。 「是的,恭喜元帅和夫人。」大夫笑咪咪道贺。 上官凤驰掩不住脸上的喜色,询问些该注意的事情后,才吩咐陶总管送大夫出去,他坐在床边握起她的手,「你也真糊涂,有了身孕都不知道。」 一手抚摸着腹部,一想到里头有她和上官凤驰的骨肉,她的眉眼笑得都弯了起来。「你觉得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男孩是女孩都好。」只要是他们的骨肉,他都爱。他将手贴在她腹上,想感受一下她腹中的宝宝。「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孩子才两个月大,你希望有什么动静?」她笑道。 「也对,孩子若动得太厉害你也不舒坦,还是乖一点好了。」他对着她的腹部威吓几句,「乖乖,让你娘少吃一点苦,否则等你生出来爹不饶你。」 她偎在他怀里,笑得阖不拢嘴,「你别吓孩子。」 他叮咛,「你以后可要当心点,别再蹦蹦跳跳,还有,暂时也别跳舞了,知道吗?」 「嗯。你说咱们要帮孩子取什么名字好?」 「我想想。」上官凤驰噙着幸福的笑,认真垂眸思索。 得知怀孕后,上官凤驰便要人替牧颂晴补身,这一日也是。 第十一章 兰儿端着安胎药回来,将药递给牧颂晴,「夫人,方才我在门口遇见陶总管,他让奴婢转告夫人,元帅命人带话回来,说军营中有事,今天会晚点回来,请夫人早点安歇。」 「我知道了。」牧颂晴接过安胎药慢慢饮下。「琴儿、兰儿,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我还不困,可以再陪夫人一会儿。」兰儿说道,牧颂晴听了点点头。 「那奴婢告退。」琴儿倒是累了。 琴儿退下后,牧颂晴拿出一件刚裁好的布料递给兰儿看。「兰儿,你看这可会太小?」 兰儿接过看了看,「似乎太大了些,夫人,我弟妹刚生出来时约莫只有这么大,这衣裳恐怕要等孩子两、三岁时才能穿。」她抬手大约比了个大小。 「是吗?那我再裁过。」 「夫人有孕在身,别拿剪子,让奴婢来吧。」兰儿连忙从她手中接过剪刀,俐落地裁了块大小适当的布料。 牧颂晴接过,拿着布尺量着,边在上头做上记号,哪里是领子,哪里要做成袖子,还有哪里要绣花。 两人边做边闲聊着,想起兰儿与自个儿差不多年岁,牧颂晴关心地问:「对了,兰儿,你也到该嫁人的年纪了,有没有中意的人?」 兰儿迟疑了下,摇头,「没有。」 两人可说是一块长大,牧颂晴从她方才犹豫的态度便听出她有话没说,她瞅了她一眼,「还骗我,快老实招来,那人是谁?你说出来,我也才能帮你安排。」 「不是奴婢不想说,而是……那人似乎对我无意。」 「我猜猜那人是谁。」牧颂晴仰起脸,眸子转了转,笑问:「是不是军师?」 每回见到风水连,兰儿总会特别矜持。 「夫人知道还问我。」兰儿娇嗔。 「我也不太确定,所以才问你,我听说军师还未娶亲,不如我让元帅探询看看他的意思?」说着,她掩着唇打了个呵欠,忽然感觉阵阵困意。 兰儿轻叹一口气,「还是不要了,奴婢感觉得出来,军师对奴婢并没有特别的意思。」 「没问你怎么晓得,就像当年我每回见了上官凤驰都有一肚子气,后来不也嫁给了他。」她强撑着沉重的眼皮安慰道。 「奴婢觉得元帅必是早对夫人有意,所以才老爱拿话激夫人,引起您的注意。可军师每回见了我,神色都平淡如常。」兰儿也揉了揉眼。奇怪,怎么突然间这么睏…… 「军师那人喜欢把什么事都藏在肚子里。」明白兰儿的顾忌,她是怕提了之后万一不成,日后见了面难堪,想了想,牧颂晴说:「要不这样吧,我让元帅探探他口风,先不提你的事好不好?」 兰儿这才点头,「夫人,您点了什么熏香?有股跟平常不太一样的味道。」 「我没点熏香呀。」牧颂晴嗅了嗅,隐约闻到屋子里有股奇怪的味道。她想寻找那股味道是从哪来的,一起身,双腿忽然一软,倒下昏了过去。 「夫人!」兰儿想过去扶她,但才站起来,双膝也一样跟着无力,整个人倒在地上。 当上官凤驰接到通报赶回来时,清鸾院已陷入一片火海。 熊熊的烈焰宛如一头巨兽,吞噬了整栋屋子,火光冲天,滚滚浓烟直窜云霄。 看着那惊人的火势,琴儿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陶总管率着一干下人正不停地来回提水灌救。 「清鸾院怎么会烧起来?夫人呢?她在哪?!」上官凤驰抓着琴儿,神色急切。 「奴婢也不知道,夫人让奴婢先下去休息,不久清鸾院便烧了起来,夫人她们似乎还在里面,可任我怎么喊,里面都没人应,奴婢想进去找,但火势太猛烈,一时又进不去……」 她话还未说完,就见上官凤驰拔足奔进火场里。 「元帅!」琴儿惊骇大叫。 陶总管见状,急忙吩咐,「再去打多一点水来,快!」见主子都进火场了,他也不好置身事外,提来一桶水朝自个儿从头到脚泼下,也跟着跑进去已成火海的清鸾院。 冒着烈火冲入寝房,呛人的浓烟阻隔了上官凤驰的视线,他只能拚命大吼着,「颂晴、颂晴,你在哪里?!」 他双眼被烟醺得几乎无法睁开,喉咙也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但他仍挥动着双臂驱散眼前那些浓烟,继续往前走。 脚突然踢到什么,他低头一看,似乎有人躺在地上,他蹲下身,发现正是他要寻找的人,赶紧伸手拍打她,她却没反应,他便抱起她要带她出去。 牧颂晴这时幽幽在他怀里醒来,「咳咳咳,怎么到处都是烟?」 「清鸾院起火了!」 「起火了?!」 「对,我带你出去。」 「还有兰儿,兰儿在哪?」她着急地问。 「我先送你出去,再进来找她。」 牧颂晴眸光一瞥,指着不远处的地上,「等等,她在那里!」 上官凤驰抱着她大步走过去,牧颂晴忙从他怀中离开,「我可以自个儿走,兰儿还昏迷不醒,你扶着兰儿吧。」虽然她还有些不适。 「好,快点,火势越来越猛烈了。」上官凤驰将兰儿背在背上,一手拉着牧颂晴往外走。 「元帅、元帅,您在哪里?」到处都是烈火和浓烟,跟着进来的陶总管看不清四周,出声喊道。 「我在这里。」上官凤驰循声朝陶总管走去,见到陶总管,他将背上的兰儿交给陶总管,「你带她出去。」 「是。」陶总管扶过兰儿。 将兰儿交给他后,上官凤驰想抱起虚弱的牧颂晴离开,在他弯下腰要抱她时,她脸色一变,大喊了声,「当心!」随着话落,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将他推开。 眨眼间,一根烧得通红冒火的梁木从上面掉落,牧颂晴虽推开了他,自己却来不及避开,整个人被着火的梁木砸个在地。 「啊--」她被梁木压住无法动弹,痛得发出惨叫,身上的衣物和头发瞬间都着了火。 「颂晴!」上官凤驰惊骇的上前要移开梁木,但那根着火的梁木灼烧得他的手无处施力。 听到声响返回的陶总管见状叫道:「元帅,我来!」他运起内力抬脚飞快朝梁木踹去,踹了几脚才终于将梁木踹开。 牧颂晴痛得在地上打滚,上官凤驰急忙脱下外袍扑灭她身上的火,一把抱起她,往外头疾冲出去,面色死白的大吼着,「找大夫,快找大夫过来--」 「夫人腹中的胎儿无法保住,还有她脸上和肩上的火伤伤势太重,恐怕会留下伤疤。」 想到大夫先前所说的话,伫立在床榻旁看着仍昏迷不醒的妻子,上官凤驰下颚绷紧,双目赤红。 「元帅,兰儿姑娘醒了。」风水连匆匆进屋。清鸾院己整个烧毁,此时上官凤驰暂住到明竹院。 「她怎么说?可知道为什么清鸾院会忽然起火?」他的嗓音冷得犹如霜雪。 「她说她也不知道,不过她昏迷前,曾和夫人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风水连沉吟了下,「末将猜想是迷香。」 他霍然转身,「你是指有人先用迷香迷昏了她们,再纵火烧了清鸾院?!」 「这场火着实来得古怪,在起火前她们便已昏迷之事,应是事实,若是夫人和兰儿都清醒着,没道理看见起火了却还在寝房不逃,且据先前陶总管说,下人发现清鸾院着火时,火势便已烧得很猛烈,若是因烛火翻倒不慎引起,火不该烧得这么快。」风水连说出他的推测。 昨夜一得知元帅府起火,他便立刻赶了过来,协助陶总管善后和调查,短短时间清鸾院已经半毁,可见情况并不单纯。 「会是谁纵的火!」上官凤驰目光阴鸷得骇人。 「元帅府守卫森严,外人不易潜进来,只怕纵火之人是府里的人。」风水连相信是谁纵的火,上官凤驰心里有数。 听出风水连指的是何人,上官凤驰满脸怒色,眼神透出浓浓杀意,大步往外走。 「元帅请留步。」明白他此刻因妻子的伤势愤怒得失去了理智,风水连赶紧拦下他。「她们敢这么做,想必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上官凤驰怔了下才会意过来,「你是说这是牧隆瑞指使她们这么做的?!颂晴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于,根本威胁不了他,他为何要这么做!」 风水连己仔细推敲过此事,将思忖的结果告诉他,「末将猜想是上次严盛一事令他心有不甘,才藉此报复元帅。昨日军营发生骚乱,也许是有人蓄意安排,想藉此拖延元帅,不让元帅及时赶回来。」 「我要杀了他!」上官凤驰先前为了移开梁木而遭火灼伤的双手因紧握再渗出血丝,沾染了包扎的白布,浑身迸发出惊人的杀气和恨意。 风水连急忙劝道:「元帅,咱们不能让夫人白受这伤,但此事咱们得从长计议,不能冲动,否则不仅无法为夫人和你们的孩儿报仇,恐怕还会掉进牧隆瑞的陷阱里,导致咱们处于不利之地。」 上官凤驰命令自己深呼吸,将失控的情绪按撩下来,才得以看清这场火背后的阴谋。 牧隆瑞命人对颂晴下手,除了是想报复他,同时也是给他的试探和警告,若是因此他胆敢轻举妄动,有什么反叛之举,牧隆瑞便可名正言顺的除去他。 见他镇定下来,风水连轻吐一口气,只要元帅冷静下来,以元帅之能定可立刻想通其中的利害关系。 上官凤驰神色冷沉,但黑瞳中翻滚着熊熊怒焰,「若这事真是牧隆瑞命人干的,我绝对饶不了他,我要他一命偿一命!」哪怕牧隆瑞是天子,他也会不计一切代价要用牧隆瑞的血,来偿还颂晴所受的伤,还有他们孩儿的命! 「孩子没了?怎么会……为什么孩子会没了?」按着肚子,牧颂晴躺在床榻上,不停地喃喃重复这几句话。 「没了,以后还会再有,他只是一时顽皮,不想这么快来当咱们的孩子跑掉了,再过一阵子他一定会再回来。」上官凤驰轻声安慰着她,扶她起来喝药。 「他会再回来吗?」望着自个儿的腹部,她满面哀戚,眼眶里滚动着泪珠。 「一定会的。」看见她眼里的伤心,上官凤驰强忍着心痛,一匙一匙慢慢喂她喝药。「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她抬起头来,心底满是自责,「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一颗颗的眼泪止不住地从她眼眶滚落。 「这不是你的错。」看着她的泪,他的心仿佛被用力拧扭着。 「那是谁的错?为什么会起火?」她茫然地问。 他轻柔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是我的错,若是我能早点回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风水连己查明那日军营中的骚乱确实是有人蓄意安排的,目的是为了拖延他回府的时间。 「我明白你有事赶不回来,不是你的错。」她抬起手抚着他的脸庞,「你眼睛怎么这么红,你是不是也哭了?」 「不是。」这是因照顾先前昏迷不醒的她而几夜未眠所致。他的泪是流在心里,而不是眼里。 她虚弱地靠在他身上,明白失去孩子,他一定跟她一样痛苦,「你不要难过,我一定会再把孩子生回来。」 「嗯。」他轻应着,扶她躺下。 「元帅。」风水连在寝房门口唤道,不便直接进到房间里。 「什么事?」 「末将有重要的事要禀告。」 「好好照顾夫人。」朝兰儿和琴儿嘱咐了声,上官凤驰走出寝房。 第十二章 两人来到书房,吩咐人守着后,风水连取出一封信递给上官凤驰,「元帅,这是国师命人送来的密函。」 他拆开信封上的封蜡,取出信看,看完之后交给风水连。 「你看看。」 接过读毕,风水连面露讶异,「想不到国师竟有这样的打算,那元帅的意思是?」 上官凤驰毫不迟疑地道:「只要他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同意配合他。」他走到案前,提笔回复了一封信。「命人秘密将此信送回给夜离。」 「是。」 「夫人别抓!」见她要伸手抓脸,兰儿急忙阻止。 「可是我的脸很痒。」 「那是因为伤口在结痂了。」 牧颂晴侧首望着同样烧伤的左肩,那里也开始结痴,看起有些狰狞可怕,她蹙眉问道:「兰儿,你说我这伤好了之后,会不会留下疤痕?」 兰儿唇瓣轻颤,答不出话来。大夫已说过,夫人左脸和左肩由于烧伤严重,只怕痊愈之后伤疤也难消除。 见兰儿没出声,牧颂晴抬手抚着左颊,「你去拿面镜子给我看看。」 「夫人伤势还没好,别看了。」由于已开始结痴,因此她伤口上只敷了层淡淡的白色药膏,可见伤痕的情况。 「我让你去拿来。」她况下声。 「是。」兰儿虽依言拿过镜子,却迟迟不肯递给她。 牧颂晴一把抢过,凝目看着镜子映照出来的人影,震骇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夫人!」兰儿担心地唤道。「元帅会请更高明的大夫来为夫人治伤的……别伤心。」 看着那丑陋扭曲的伤口,她羽睫轻颤,嗓音嘶哑,「不管再怎么治,这么严重的烧伤,不可能不留下痕迹……怪不得他最近都不太来看我,怕是不想面对我这张可怕的脸吧。」 「元帅是因为军营中有事忙,没办法整天陪着夫人。」兰儿连忙表示。「每晚夫人入睡后,元帅都会回来。」 因为身子虚弱,牧颂晴往往入夜后便撑不住睡了,无法等到上官凤驰回来,翌日醒了,他又离开了,因此已有数日未曾见过他。 看着镜子里半毁的容貌,牧颂晴颤着唇道:「见不到也好,这样我就看不见他面对我这张脸时是什么样的表情了。」连她自个儿看了都觉得恐怖,更何况是他。 悄然驻足在房门外的上官凤驰,听见了她的难过,五指紧紧陷进门框里,留下了五个指印,须与,他才举步走进房里。 看见他进来,牧颂晴惊慌失措地扯起被子掩住自己的脸。 他佯装没看见,走到床榻前,温声问:「颂晴,今日觉得身子如何?」 「好多了。」她的嗓音从被里传来。 「可有想吃什么?我叫人帮你准备。」他关心地再问。 她摇头,「没有。」她越缩越进去,整张脸几乎全埋进被子里。 担心她闷坏,上官凤驰抬手要掀起锦被,让她透透气,她却紧抓着不放。 「不要拉开!」被里传出她骇然的惊叫声。不要看她,她不想以这样的脸见他! 他停下了手,柔声哄道:「我不在乎。」 「我在乎!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张可怕的脸,求你出去好不好!」她硬咽的嗓音透着哀求。 听到她的哭泣恳求,他下巴绷紧,黑瞳闪过一抹痛楚,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好,我走,你好好养伤。」说毕,他转身离去。 被里传来她再也压抑不住的悲泣声。 自那日之后,上官凤驰没有再来看过牧颂晴,距现在已经有三个多月。 抬手抚着毁去的半边脸,牧颂晴紧咬着唇瓣,力气重得唇瓣都渗出了血丝。 「夫人,别咬了,都出血了。」见状,兰儿急忙劝道。 「兰儿,你说我现在这模样,是不是可怕得像鬼一样?」她面无表情地问。 「不。」兰儿用力摇着头,眼眶酸涩得快淌出泪,她赶紧低下头掩饰,不让眼里的悲伤之色被看见,「对了,该帮夫人上药了。」 她垂着头去取来药膏,趁机抬袖拭去眼里的泪,再走回来,挖了白色的药膏往她烧伤的脸上抹去。 牧颂晴推开她的手,「不要擦了,都擦了三个多月了也不见有用。」 「这次的药是元帅命人重金购回,听说效果很好。」兰儿不死心地劝道,「您就再试试吧。」 「我这张脸是不可能再恢复了。」她手掌覆在烧毁的左脸上,满脸的绝望。 「就当奴婢求您,您试试吧,说不定这次的会有效。」兰儿眼泪都掉落下来了。 见她哭了,牧颂晴也心软了,便答应,「你想擦就擦吧。」 兰儿小心翼翼将药膏均匀地抹在她烧伤的脸上,接着再抹在她同样受伤的肩膀。 半晌后,牧颂晴忍不住问:「兰儿,元帅这阵子都在做什么?」 「他在忙着军营中的事。」 「是蛮军又来袭吗?」对他的不闻不问,她私心地想为他找借口。 「好像是吧。」兰儿含糊地说,不敢告诉她上官凤驰上个月新纳了两名侍妾,这阵子都待在那里。 自从夫人受伤后,元帅开始夜夜笙歌,邀遍了青州城所有青楼名妓前来元帅府里寻欢作乐。听说那些名妓为了比谁被元帅召唤的次数最多、谁最受宠的事而争风吃醋。 「我很想见他,但是又怕被他看见我这副模样……」牧颂晴幽幽道。 「夫人!」兰儿心头一酸。 「兰儿,你去找条面纱让我蒙着,然后让他来见我好吗?」她真的真的很想见他一面,只要掩着面,他就看不见她此刻这副可怕的脸了。 「……好。」兰儿含着泪找了条湖绿色的面纱来为她蒙在脸上。「奴婢这就去请元帅过来。」 兰儿匆匆走出去。 牧颂晴怀着一抹不安和期待,翘首张望着门口,希望能在他刚踏进门时看见已有数月不见的丈夫。 可等了又等,等了再等,最后回来的却只有兰儿。 「他呢?」看不见他的身影,牧颂晴掩不住满脸的失望。 「元帅他、他不在府里。」她不敢说出元帅正在大厅里召妓寻欢,任她怎么跪着哀求都不愿移步过来探望夫人。 「他不在?」 「是,元帅他还没回府,方才不是说蛮军又来进犯了吗,元帅想必是在忙着退敌。」 「是这样吗?」她黯然地扯下脸上的面纱,识破兰儿的谎言。「兰儿,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吧,别再瞒我了。是不是他不想来见我?」 兰儿紧抿着唇,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怕让夫人知道元帅最近所做的事,夫人会伤心欲绝。 「兰儿,你忍心看我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吗?」 「夫人……」 元帅府大厅里乐师在演奏着乐曲,数名舞妓香肩半露,舞姿旖旎曼妙,上官凤驰横卧在榻上,两名貌美女子坐在他身侧,一个喂着他喝酒、一个喂着他吃菜,脂粉香、酒香充斥整个大厅。 「跳得好啊!」在场的一名青州官吏鼓掌叫好,眼神色迷迷地在数名舞妓间穿梭。 上官凤驰慵懒地抬了下手,「是不错,陶总管,重重打赏。」 「元帅,那妾身有没有赏?」他左侧的芸娘娇声问,她是上官凤驰新收的小妾。 「有,你服侍得这么好,当然有赏。」他捏了下她的鼻子,宠溺地道。 「元帅,那樱樱呢?」在他右侧的另一名侍妾也撒娇地贴近他问。 「你也有,大家都有赏。」上官凤驰接着指着那数名舞妓和一旁的歌姬,「继续跳,还有你们也接着唱,只要唱得好跳得好,人人都有赏。」 他眼中带着几分醉意,举杯望向邀请来的数名青州官吏,「来,今晚大家不醉不归。」 在场的数人全都一起举杯,言笑晏晏。 陶总管默默看着,眼里隐隐露出一抹担忧神色。打从夫人数月前被火烧伤又小产后,元帅不仅纳了两名侍妾,还开始夜夜笙歌、寻欢作乐,持续数月之久,他真担心元帅会这么放纵下去,从此一蹶不振。 林广飞将军他们前来相劝,元帅也不听,只道:「本帅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如今好好享受一下有何不对?你们不懂就快滚。」气得当时三位将军负气离去。 元帅也甚少再到军营巡视,因夜里寻欢,白日非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回头看见风水连进来,陶总管悄悄走过去。 「军师,元帅一向很肯听您的话,您也劝劝元帅吧。」 风水连摇头叹气,「我已劝过很多次,元帅不仅不听,还说我再说这些不中听的话,以后便不要再来元帅府。」 「元帅怎么会变成这样?」陶总管想不通以前那样英明神武的元帅,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耽溺酒色的模样。 「大概是夫人差点被火烧死的事,给元帅造成很大的刺激……」说到这儿,风水连突然瞥见不知何时来到厅门处的牧颂晴,表情一惊,「夫人!您怎么来了?」 她脸上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双眸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大厅里软榻上左拥右抱的上官凤驰。 缩在衣袖下的双手轻颤着,眸中的哀绝之色任谁见了都要不舍。 「原来这就是你们一直瞒着我的事。」她的嗓音微弱得仿佛会被一阵风吹散似的听不真切。 饮了口侍妾喂到唇边的酒,上官凤驰抬眸不经意看见驻足在厅门处的她,凛锐的黑瞳微不可察地紧缩了下,旋即便视若无睹的移开视线,毫无顾忌抱着侍妾低声调笑。 见他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牧颂晴身子仿佛在一瞬间被冻住,身上的血液也像是凝固了,双脚僵硬得无法移动,连呼吸都窒住,直到胸口处传来一阵闷痛,她才缓缓吸了口气,强撑着虚软的身子旋身离开。 再不走,她怕自己会撑不住上去扯住他,发狂地质问他怎么能这么快便移情别偏心! 娘说得对,红颜未老恩先断,男人的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都是不能信的,是她没听娘的话,赔上了一颗真心。 就像身后有什么恶兽在追,出了大厅后,她走得又快又急,最后不慎踉跄扑倒在地。 追在她身后的兰儿上前赶紧扶起她,「夫人,您有没有受伤?」 她的手擦破了皮,但那一点擦伤远远比不上她此刻心头的剧痛,她摇着头,摸着面纱下的脸,自嘲道:「我变成这样,也难怪他会变心了。」 「夫人!」兰儿抱着她哭。她知道夫人心里头很痛苦,却哭不出来,只好她来替夫人哭。 拍拍兰儿的肩,牧颂晴木然地走回目前居住的明竹院。 抬目看了看,她虚弱但坚定地对兰儿说:「你收拾一下,我们明日搬回别苑去住。」这里已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芊莲走进金菊院,看见芹倩伸着十指让侍婢帮她修剪指甲。 见芹倩一身酥胸微露的桃色绸衫,挽着高髻,发上簪了珠钗步摇,颈上还戴着一条翡翠坠子,手腕上各戴上一对掐丝金镯子,脸上施了脂粉,唇瓣点了胭脂,嫣红欲滴,格外的娇媚诱人,芊莲温婉的脸庞微不可见的闪过一丝冷意。 抬眸瞅见芊莲,芹倩没怎么搭理她。 芊莲径自在一张椅子上落坐,面带微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他今日又要上你这里?」 第十三章 修完手上的指甲,芹倩挥手让侍婢退下,「嗯,陶总管方才来过了,说元帅要在我这儿用晚膳,晚上还要带我去看戏,你看这条翡翠坠子,还有这副翡翠耳环,都是他今日命人送来给我的。」指着颈上和耳上戴着的饰品,她脸上透着抹喜色。 这段时日虽然上官凤驰新纳了几房侍妾,但是也不再冷落她,不时便会来她这儿,或带她出去游玩。 「你别忘了他先前可是很宠爱牧颂晴的,如今一转眼就恩爱不再,这事颇不寻常。」芊莲提醒她。 「这有什么好不寻常,牧颂晴的脸烧成那般半人半鬼的丑模样,教人看了就害怕,元帅纵使有心也难以再面对那张脸。更何况,男人都是好色之徒,贪美嫌丑,元帅也是男人,自然不例外。」 端着茶啜饮了口,芹倩凉凉地再说:「你也别嫉妒我,元帅说他不喜欢像你这般端庄温婉的女子,他喜欢知情识趣的女人,你总是端着架子,也难怪他不喜欢。」 「你以为我是在嫉妒你才这么说的?」芊莲冷瞟她一眼。 「难道不是?」她反唇相稽。 「哼,我何必要嫉妒你,我来这里可不是贪图这些,我希望你也别忘了。」对上官凤驰,她承认她确实曾动过心,对他近来宠爱芹倩的事也确实不满过,不过她始终牢记着身上肩负的皇命,凡事以任务为优先。 「无须你提醒,我没忘。」芹倩不满地挑眉,「只凭他冷落毁容的牧颂晴,你就说不寻常,那你倒是说说这其中究竟有何不寻常之处?」 「他不像是会贪溺于酒色逸乐之中的人。」据她观察,上官凤驰是心性十分坚定之人,不可能会因为一些事便自我放纵。 「是人都会变的,何况,他打了那么多年仗,享乐一下有何不对?我看你觉得最不寻常的,只怕是他宠我却不宠你吧。」芹倩冷冷嘲讽。 芊莲温婉的脸庞瞬间一寒,「我会像你这般愚蠢吗?」 「你说谁愚蠢?妳分明就是在嫉妒我!」芹倩怒斥。 「我何必去嫉妒一个没脑子的女人。」芊莲刻薄地反驳,「别怪我没提醒你,陛下视他如眼中钉,早晚会除了他,你若因此误了陛下交代的任务,陛下肯定饶不了妳。」说完,她起身出去。 「我的事不劳你费心,你顾好你自个儿吧,回去拿面镜子照照你那副嫉妒的嘴脸有多难看。」芹倩毫不示弱地将芊莲曾用来嘲笑她的话原封不动奉还。 宝唇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秋夜,月华如水,淡淡光华洒落在一处僻静的院落里。 牧颂晴一头乌亮的长发松松盘起,倚靠在院子里的一张石桌旁,望着高悬的圆月。 「夫人,桌子冷,让奴婢先铺上块布吧。」兰儿手上拿了块暗红色的长布走过来。 她摆摆手,「不用了,石桌冷正好可以驱热。」虽已入秋,天气仍有些热。 琴儿提着一个提篮推开院子的门走进来,看见主子靠在石桌旁,她走过去,从提篮里端出一碗氤氲着热气的汤药。 「夫人,趁热快把这药喝了。」 牧颂晴眉心微微一蹙,「怎么又要喝药?」 「这药是让您补身子的。」 「上回我连喝了十日补肝的药,再上回喝了十日补肺的药,再上上回是补心的药,再上上上回补脾胃,这回又要补什么?」 「这回是让您补血的。」琴儿答道。 牧颂晴一手托着下巴,觑向她,「琴儿,我身子早已痊愈,你就别再费神弄这些药让我补了。」 一旁的兰儿好言劝道:「夫人,这补药花了琴儿不少时间熬,看在琴儿这么辛苦的分上,您就把药喝了吧。」 她无奈地坐直身子接过,「好,这回我喝了,但以后别再做这些补药了。」 月华照在她脸上,清晰的映出她的容颜,看着她左侧的脸庞,兰儿眼中浮现一抹不舍。 若只看夫人右半边脸,仍清艳美丽,但她被火灼过的左半边脸却狰狞丑陋。 趁着夫人在喝药时,兰儿问:「对了,琴儿,元帅府那边好像很热闹,是怎么回事?」早上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和丝竹声。 瞅了眼牧颂晴,琴儿踌躇了下才答道:「是元帅又纳了个妾进门。」 兰儿皱眉,「元帅又纳妾?他都纳了七、八个妾还不够吗?」打夫人毁了容后,元帅便开始广纳美妾,一个又一个娶进门,镇日与那些美妾寻欢作乐,亏她一开始还欣慰郡主嫁了好丈夫。 「听说这一次是青州府尹送来给元帅的,是青州一带十分知名的舞姬,舞跳得好,人也长得极美。」琴儿转述不久前听来的事。 牧颂晴慢悠悠喝着药,脸上神色不变,仿佛琴儿口中所说之人不是她的丈夫,只有她低垂的眼眸里,有着无法向外人倾诉的痛楚。 她终于明白娘亲当年的心境,娘亲明知父王对她已无情,却总还抱着一丝冀望不肯放弃,期待着也许有朝一日父王会回心转意再度眷宠她。 而身为女儿的,也是想起当初在都城,有一晚夜里梦见娘亲时,娘亲对她说-- 「颂晴,你好好跟着将军过日子,不过你要记得留着自个儿的心,别一古脑儿的都给了他,这样日后他若再娶,你便不会像娘这般伤心。」 都怪她傻,忘了娘的嘱咐,结果落得这般伤心境地。 每当听见上官凤驰又再纳妾时,那颗已伤痕累累的心总要再痛一次。 喝完药,她将空碗递给琴儿,倏地赤着脚站在石桌跳起舞,这是献给母亲的舞。 她摆动着肢体翩然起舞,身上的衣袂随着她的摆动而飘扬,她踮起足尖轻旋着,身姿柔软如水,时而又似一阵轻风飞快地旋转着,嘴里哼着的曲调透着丝丝哀婉。 舞到忘我,她一脚踩空。 「啊--」兰儿低呼一声,扑上去想接住她,但身旁一阵风过,有道人影比她更快一步,一个箭步便掠上前及时抱住她。 上官凤驰! 牧颂晴抬眼,赫然发现抱住她的人竟是已许久不见的丈夫,她怔怔凝望着那张令她思念入骨的面容,久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也垂目望着她,深沉的黑瞳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的将她放在石椅上让她坐下,然后蹲下身为她穿上绣花鞋。 兰儿和琴儿急忙行礼,「奴婢见过元帅。」 「嗯。」他轻应了声,握着牧颂晴白皙的玉足套进鞋子里。 注视着他,牧颂晴强忍着翻滚的心绪,神色平静地问:「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今天不是又娶了个妾吗?」 「很久没来看你,所以过来看看。」若非她失足踩空,他原本是不想现身的,他必须和她保持距离。说完,他起身要离开。「我走了。」 她下意识地搂住他的手,可「别走」两个字模在喉中,迟迟无法吐出。 他回头,隐藏在阴影中的脸庞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还有什么事吗?」 她缓缓收回手,轻轻摇着头。 「那我走了。」他脚步微顿,旋即举步离开。 「夫人」兰儿担忧地看着她。 「我没事。」她很想挤出笑,但是嘴角仿佛僵住了似的扬不起来。她伸手摸着左颊,刚才他看见了她的脸,是不是觉得太丑陋了,所以才不愿多留片刻? 默默走回寝房,牧颂晴坐到床榻上,伸手要脱鞋上榻,垂眸看着他方才亲手为她穿上的鞋子,她的心头蓦地一紧。 他肯亲自为她穿鞋,是不是对她表示还有一丝情分在? 看见两名陌生女子带着两个侍婢,擅自打开元帅府与别苑之间的那扇门走进别苑里,与牧颂晴一块在后园赏梅的兰儿斥问:「你们是谁,怎么能擅闯别苑?」 「这儿为何不能进来?你又是谁?」芸娘眸光一转,瞅见坐在不远处树下的牧颂晴,看见她那张半毁的脸,登时嘲讽一笑,「哎呀,我说是谁,原来是大夫人哪。」 「樱樱见过大夫人。」另一名侍妾装模作样地福了个身,接着凉凉地开口,「我还在想大夫人怎么都不在元帅府里,原来是被元帅迁来这儿了,也是,这见环境清幽,又罕有人来,挺适合大夫人居住,免得有人见着大夫人后给吓着了。」 方才她与芸娘在元帅府里闲逛,看见那扇门,一时兴起,随手推了下,没想到门竟被她给推开了,几人便走了过来。 「放肆,你们胆敢对夫人无礼!」兰儿怒斥。 「你这个贱丫头,主子们在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分儿。」芸娘上前抬起手,二话不说便朝她狠搧了一个耳光。 兰儿猝不及防,脸上登时印上五指掌印。 见状,牧颂晴动了怒,「住手,这是我的地方,还轮不到你们放肆!」 芸娘假意的拍着胸脯,「大夫人好大的派头,吓坏妾身了。」 「给我滚出去!」牧颂晴不想再跟她们废话,沉下脸赶人。 「咱们偏不又怎样?」樱樱朝她挑衅地挑起黛眉,一副她不走,牧颂晴能拿她奈何的表情。 琴儿蹙眉望向跟在她们身后的两名侍婢,「这别苑是夫人的住处,元帅交代过为了让夫人静养,任何人不得来打扰,你们还不快带两位夫人回去,若是让元帅得知你们擅自带着两位夫人来这里,可就等着受罚。」 琴儿在将军府还未改成元帅府前,便已在府里服侍上官凤驰,可说是府里的大丫头,在下人之间有一定威信,因此她的话两名侍婢不敢不听。 「芸夫人,这别苑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回去吧。」 「就是呀,樱夫人,这儿冷冷清清的,哪里有元帅府里热闹,咱们还是快回去。」 两名丫鬓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芸娘和樱樱想到自己现下的处境,不敢把事闹大。 「哼!咱们走,看见你这张丑如夜叉的脸,我都怕回去晚上作恶梦呢,难怪元帅不想再见到你,将你贬来这里!」离开前,芸娘冷言冷语地嘲讽。 「我看我回去要请人来收惊呢,真是晦气!」樱樱也抛下一句恶语,施施然转身离开。 离开时,看见芹倩不知何时已站在通往元帅府的门边,两人对她露出假笑,「芹倩姊姊怎么也来了?」她进门比她们两人早,现在还在受宠,反观她们两人却已失宠,因此不太敢得罪她。 芹倩无视她们,穿过那扇门走过来,瞟着牧颂晴,唇边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妳也有今天!现下元帅不知有多宠我呢,珠宝首饰一件件往我房里送,多得我都戴不完,你呢,却一人住在这里,凄凉得无人闻问,真可怜。」 牧颂晴面无表情,冷淡地开口,「琴儿,送客。」 「是。」 「芹倩夫人请回吧。」琴儿站在门边送客。 「变成这副丑样子活着很痛苦吧,还不如在那场火里被烧死来得干脆。」临走前,她又撂下这句刺耳的话。 待她一走,琴儿立刻将那扇门锁上,不再让闲杂人等过来。 「她居然说出这种话,真是太过分了!」兰儿愤怒的紧握着拳头,恨不得扑上去痛打她一顿。 「这种事不用在意。」明白兰儿是为她抱不平,牧颂晴上前轻抚着她方才被打的地方,「还疼不疼?」 「不疼。」再疼也没有夫人疼,听见芹倩那番话,夫人心头一定很痛。「夫人,您别把她方才的话放在心里。」 第十四章 牧颂晴轻摇螓首,她不会将那种恶意的话放在心上,那只会遂了小人的意,不过她目露一丝疑惑。 「她方才说元帅现在很宠她,这是真的吗?」她只知道他这段日子以来纳了不少妾,却不知谁受宠谁又失了宠。 「这……」兰儿迟疑着没立刻回答。虽然住在别苑里,但是平常她们还是需要前往元帅府领来三餐,还有不少药材也都只有元帅府才有供应,因此对元帅府里的情况还知道几分,只怕她说了夫人会介意。 倒是琴儿说了,「嗯,这阵子芹倩夫人一直很受宠,尽管元帅新纳了不少侍妾,但都没冷落她,反而是另外那两位夫人早已失宠了。」 听见琴儿的话,牧颂晴纳闷地垂目思忖。她记得上官凤驰说过,芹倩和芊莲是陛下派来监视他的人,要她当心,而他自己也待她们一向冷淡,为何会突然那么宠爱芹倩? 沉吟片刻,她再问:「那么芊莲呢,她也同样受宠吗?」 「没有,元帅待她如先前一样。」 「奇怪……」 「夫人在奇怪什么?」兰儿不解地问。 她一时还想不通,便摇摇头,「没事。」 「哼,真是报应,活该有这种下场。」 见兰儿提着食篮进来,嘴里嘟嚷着什么,牧颂晴抬眸问道:「兰儿,你嘴里在叨念什么?」 「夫人,是这样的,那日不是有两个元帅的侍妾跑来咱们这儿闹吗?结果您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事了吗?」兰儿一脸兴匆匆。 「发生什么事了?」牧颂晴随口问。 兰儿喜孜孜道:「我今日去厨房拿饭菜的时候,听说她们两人一个不知误食了什么毒物,整个嗓子都哑了无法再说话,另一个跌了一跤,摔断了腿,脸也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划破了,结果擦了药,没好转也就罢了,竟然还变得更加严重,这会儿听说整张脸都毁了,整天都以泪洗面,您说这是不是报应?」 琴儿帮忙将食篮里的菜摆到桌上,听见兰儿的话也笑道:「她们那天说得那么尖酸刻薄,活该有此报。」 「可惜那个芹倩还好端端的,一点报应都没有。」这是兰儿唯一遗憾的。 「她也不会有好下场的。」琴儿脱口说。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有好下场?听说元帅现下可宠她了。」 见牧颂晴望着她,琴儿小心解释,「奴婢是听说芹倩夫人为人骄纵跋扈,对下人又苛刻,像她这般心肠不好的人,老天爷一定会收拾她的。」她服侍元帅多年,很得他信任,因此他才会派她来帮忙服侍夫人,现下有些事是夫人不知道的,而她却知情的。 「那些闲事咱们别管,只要自个儿问心无愧就好。」牧颂晴神色平静,并没有因为那两名妾室的事幸灾乐祸。别人的遭遇再惨也无法改变她的处境,没必要再去落井下石。 从数日前,她的心思全在思忖为何上官凤驰会突然宠爱芹倩,想了又想只有一个可能,他这么做难道是想……笼络她? 但他明明说过芊莲心机更深,他为何不笼络芊莲却只笼络芹倩呢? 「够了,元帅,不要再喝了,您究竟要放纵到何时?不理军务,整日沉溺在酒色之中,一点都不像先前那个令敌人胆寒、威镇八方的上官元帅了。」 一踏进元帅府大厅,看见上官凤驰正搂着芹倩边饮着酒,边在听歌姬唱曲,林广飞就大步冲过去,一把夺下他手里的酒杯,虎目瞪着他,怒道。 「放肆,本帅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上官凤驰沉下脸斥道。 「元帅,您实在太让俺失望了,您这样哪配当一个元帅!」林广飞一脸沉痛。 闻言,上官凤驰拍桌大怒而起,「大胆,你竟敢如此出言不逊,来人,将他押下去,重打三十军棍,革去前锋将军之职。」 「请元帅收回成命,广飞只是一时冲动,无意冒犯元帅。」一起前来的王祖浩和秦笛连忙上前求情。 「不用求他了,俺也不想跟着这样的元帅了,革职就革职,俺才不怕。」林广飞挥着手表明自己不在乎。 上官凤驰闻言面色更冷。 「很好,你们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将他押下重打三十军棍撞出元帅府,从今而后不准他再踏进一步。」 「是。」两名侍卫上前押着林广飞离开。 眼见兄弟真的被带走,秦笛一脸不平地喊,「元帅,你也把末将革职吧,末将也不想干了!」 「好,那本帅就成全你!」上官凤驰怒极反笑。 「请元帅三思。」见两名同袍先后被革职,王祖浩急得单膝跪地求情。 「不要再说了,都给本帅滚出去!」 「走吧,别再求了,现在的元帅已不值得咱们再效命了。」秦笛扯起王祖浩,满面惠怒离开。 两人走后,芹倩不满地娇瞋,「他们竟敢对元帅这么无礼,简直太不象话!打了那么多年的仗,难道元帅不能享乐一下吗?元帅仁厚,对他们太宽容,才令他们如此胆大妄为,爬到元帅头上撒野,只打三十军棍还太轻了。」 「你说得没错,是本帅太纵容他们了。」上官凤驰脸上还透着怒色。 她斟了杯酒喂到他唇边,一手抚着他的胸口,「元帅喝杯酒消消气,以后元帅对那些下属严厉些,他们就不敢再这么无法无天。」 他喝着她递来的酒,似在她的劝慰下消了气,抚着她娇媚的脸蛋,「你这么体贴又知情识趣,你说要我怎么赏你?」 「元帅想怎么赏?」她娇笑着偎进他怀里。 他面带宠溺笑容道:「我把夫人之位赏你可好?」 她惊喜地瞠大眼,「元帅可是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夫人呢?」 「自然是贬她为妾,由你来当本帅的正妻。」 「你说他要贬夫人为妾,扶你当正妻?」听了芹倩得意炫耀的话,芊莲不敢置信,「他为何要这么做?」 芹倩满脸喜色,眉飞色舞地说:「当然是因为元帅很宠爱我,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我。」 芊莲思索须与,泼了她一盆冷水,「他该不会是想利用你吧?」 「你在胡说什么?他对我是真心的,怎么会是在利用我,你不要因为嫉妒我就说出这种话!」 「你还想不明白吗?他一定是知道咱们的身分,所以想藉此来笼络你。」 「照你所说,那他为何不笼络你只笼络我?」她质疑。 「自然是因为你愚昧无知比较好控制。」芊莲毫不客气地批评。 闻言,芹倩登时恼羞成怒,「你三番两次说我愚蠢,你又比我聪明到哪去了?陛下是派我们来亲近元帅,藉此刺探元帅的一举一动,结果你呢,连亲近元帅这点都办不到,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 「我看你是被他迷惑得失了心、昏了头,不行,我要将此事禀告陛下。」芊莲站起身,转身要走。 「你敢?!」芹倩情急之下,抄起几上的一只花瓶用力朝她的后脑砸去。 芊莲没防备,被重砸之后倒地不起,脑后瞬间漫出腥红的血。 见自个儿闯了祸,芹倩手里的花瓶滑落,她惊慌地掩着唇,颤抖地上前去探芊莲的脉搏、呼吸,发觉还有气息。 但是芊莲醒来一定饶不了她,该怎么办? 她急得来来回回跟着步,脑中想到事情败露的后果,怕是会被陛下敢死,她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捡起方才的花瓶,朝芊莲的脑袋用力再狠狠砸了几下,将她砸得头破血流,淌出来的血都染红了地面。 她再伸手探探芊莲的鼻息,已没气息,她死了! 芹倩腿软地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两手有些微微发抖,她深吸口气想着要怎么处理芊莲的尸体。方才侍婢被她找借口赶了出去,此刻屋里只有她一人,当她拖起尸体想藏起来时,忽然某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立刻丢下尸体,将门开了条缝,吩咐守在外面的侍婢,「你去请元帅过来,说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找他。」 「是。」那名侍婢应了声匆匆离开。 不久,上官凤驰过来,一进屋便看见地上芊莲的尸体,他不禁诧异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伤成这般?」 「元帅,妾身是为了你而这么做的。」芹倩白着脸扑到他怀里。 「为我?这话怎么说?」上官凤驰不解地问。 「其实陛下之所以将芊莲和我赏给元帅为妾,是为了要监视元帅的一举一动。」她向他吐实。 上官凤驰面露惊愕,「陛下竟然派你们来监视我?我对他一片忠心,他这是在怀疑我对他有异心吗?」 「因为元帅手握重兵,陛下唯恐元帅会反叛,可来到元帅府后,我对元帅一见倾心,一心维护元帅,反倒是芊莲处处密报说元帅的不是,就在方才,她听说元帅要扶我当正妻,她因嫉妒我,竟说要密报陛下,诬指元帅意图谋反,我害怕陛下一时不察信了她,争执下错手杀了人……」她加油添醋,把所有的错全都推给芊莲, 「元帅,现下该怎么办?」她一脸无措。 上官凤驰拍拍她的肩安抚着,「你别怕,你是为了我而设了她,我自然不会害你,我会命人秘密处理芊莲的尸首,不让外人得知她已死之事,佯装她仍活着。」 他再替她出了个主意,「之后,向陛下密报之事就得由你全权负责,你再伺机找个机会指称她对陛下不忠,已与人私奔。」 觉得他的主意甚好,芹倩颔首,「好,就这么办。」 一心以为自己成功骗过上官凤驰的芹倩,浑然没发觉他那双黑瞳里掠过一抹冰寒。 「因夫人先前遭火焚伤,须长期静养,但元帅府不能一日没有女主人,因此元帅决定扶芹倩夫人为正妻,让她来分担夫人的责任,好让夫人能安心静养。」陶总管前来传达上官凤驰的决定。 传话时,他压根不敢看向牧颂晴,一直低垂着脸。 夫人并未犯错,元帅竟做出如此决定,委实太过分,连他都为她感到不平,无奈他是下属,无法违背主子的命令。 听见总管的话,兰儿愤怒得握紧拳头,「他要扶芹倩为正妻?那夫人算什么?」 陶总管有些艰难地出声,「夫人她……仍可以妾室的身分留在这里。」 兰儿激动得怒咆,「他要贬夫人为妾?!他怎么可以这么做?他把夫人当成什么?」 「这……」面对兰儿的质问,陶总管无法回答。 一直没开口的牧颂晴淡淡出声,「兰儿,你别为难陶总管了。」她接着转向陶总管,「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陶总管低垂着头,自始至终都不忍心看她一眼。 「夫人!」陶总管离开后,兰儿和琴儿担心地望着她。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别来打扰我。」说完,牧颂晴面无表情地走进房里,将自己关在里面,泪水难以抑制的瞬间滑下了脸庞。 抚着已毁的左颊,她紧咬着衣袖,不敢让哭声泄出来,免得让兰儿她们担忧。 「娘,他不要我了……」她悲泣得全身都在颤抖。 成亲多年,却是这样的结果,他对她真的再也没有一丝情分了吗?若是如此,她收不回来的心又该怎么办? 「元帅,夫人留下一封信离开了!」翌日午后,陶总管拿着信匆忙来报。 他不久前到厨房那儿,听下人提起兰儿她们今日一直没有过来取饭,觉得有异,因此特地到别苑查看,不意整个别苑已人去楼空,只在桌上留下这封信。 第十五章 上官凤驰接过信拆阅,上头只写了一首诗--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蝶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嫋嫋,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元帅,该怎么办,要不要派人去找回夫人?」陶总管忧急地道。 「不用了,就让她去吧。」 「可是夫人……」 「她不顾留下,何必强留,你退下吧。」 陶总管还想再说什么,下一瞬又想也许让已不再受元帅宠爱的夫人离开反倒是件好事,否则这样的屈辱要她怎么承受?因此他最终什么都没说,默默退了下去。 好一会儿,上官凤驰抓着信纸的手加重力道,青筋毕露,他不停地反复吟着信上的诗句。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位于青州旁的那越县。 此刻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跟在三名女子身后,直到跟着她们走到一条僻静的巷弄,看着她们迈进一间白墙绿瓦的宅院后,他们才从暗处走出来。 一人斜倚着墙面,另一人蹲在地上,仔细看,这两人赫然就是被上官凤驰革职的林广飞和秦笛。 秦笛蹲在地上,双眼盯着三名女子走入的那扇门。「接下来咱们只要负责在这儿保护好夫人就成了。」 「依俺说,咱们就直接进去告诉夫人实情不就得了,干啥非得在这守着。」林广飞撇撇嘴。 「元帅是担心万一事败会牵连到夫人,才不告诉她实情,免得她担忧。而为了确保她的安全,不情用将她贬为妾的方式逼她离开,元帅心头也很苦。」 「俺也很苦呀,捱了三十军棍。」 秦笛白了他一眼,「你不是有在臀上垫了布吗?捱打的时候还叫得像杀猪似的。」 「不这样怎么像真的!」摸摸下颚,林广飞得意地道:「那天俺冲着元帅一阵骂,骂得很逼真吧?.」 秦笛瞅了瞅他,「我看你分明是心里对元帅有所不满,才能骂得那么像一回事吧!」 林广飞涨红脸吼道:「俺这条命可是元帅捡回来的,俺怎么会对元帅不满,你不要胡说!」 秦笛赶紧掩住他的嘴,「嘘!你这么大声,是怕夫人不知道咱们守在外头吗?」 「唔唔唔。」林广飞用力扳开他的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你乱说话,俺哪会这么激动?」 「好好好,不说了,我饿了,你去买些吃食回来。」秦笛差遣他。 「为啥要俺去,你怎不去?」 「好,那你想守在这儿,我出去走走。」 「俺去、俺去!」守在这太无聊了,林广飞立刻掉头大步离开。 秦笛咧着嘴呵呵一笑,「呵,这小子还是这么好骗。」他轻轻一跃,跳上屋顶,躺在上头悠闲地跷着腿休息。 进屋后,琴儿打开窗透气。 「夫人,这儿很简陋,比不得元帅府和别苑,还请夫人将就一下。」 牧颂晴取下遮脸的面纱,抬眸打量了下,屋子虽不大,但也算雅致清静,「这儿很好,琴儿,多谢你,要不是你带我们来这儿,我一时还不知该上哪去……其实你可以留在府里,不用跟着咱们一块离开。」 得知她想离开,琴儿立刻提议说可以来她老家,她的亲人如今都搬到青州去住了,老家空着,刚好可以让她们暂住。 听见她的话,琴儿急忙表示,「夫人待奴婢很好,奴婢只想跟着夫人,请夫人千万不要赶奴婢走。」 「你别急,我没说要赶你走。」 兰儿附和,「就是呀琴儿,你能留下跟我们作伴,我们高兴都来不及了。」 「能服侍夫人是奴婢的福气。」夫人平常不会摆架子,也不斥责下人,能服侍夫人很开心,她是打心眼里真心喜欢夫人。 看着收拾得很干净整齐的屋子,牧颂晴有些疑惑,「这儿看起来很干净,不像很久没人住过。」 琴儿解释,「是这样的,我兄长他们日前回来祭祖,暂住在此曾打扫过,所以看起来还算干净,夫人累了吧,奴婢带夫人先进房歇一下。」 「嗯。」她随着琴儿走进寝房,房间里也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夫人,奴婢先去灶房烧水沏茶,待会再上街买些菜回来。」 「琴儿,烧水让我来吧,这儿我不熟,买菜的事就麻烦你了。」兰儿说。 「也好,那我带你去灶房。」 「好。」 待两人离开,牧颂晴抬头打量着寝房,雕花的窗棂、黄花梨木制成的桌椅,无论是摆在茶几上精美的花瓶和翡翠墨金香炉,还是墙上的字画处处都透出一抹贵气雅致,她心头的疑惑更深了。 不是她瞧不起琴儿,而是这宅院虽然不大,屋内物品却都十分精致,若是琴儿家里如此富裕,她又怎么会到元帅府里为婢呢? 且当琴儿得知她有意离开时,没有任何迟疑,立刻提议她们可以来这儿,此刻由想起来,琴儿仿佛早料到她会离开似的。 走到桌前坐下,思忖须与,她从怀里取出一枚金锁片垂目看着。 她和上官凤驰的缘分,就是从这一枚金锁片开始的,若那日她没动了恻隐之心将这枚金锁片塞给上官凤驰,也许便不会与他结下这场夫妻之缘。 若问她后不后悔,她的回答是不悔。他在父王兵败后娶了她,救了她和娘免于危难,让她们兔于跟其他皇子府上的女眷一样沦为奴仆,光是这一点,她便很感激他,因为他让娘在临终时能平静地离开人世。 「夫人,茶沏好了。」兰儿提着一壶茶进来,瞥见她垂眸看着手上那枚金锁片,脸上流露出思念之情,让她见了有些不忍,不禁劝道:「夫人,元帅这么对你心,您就别再想他了。」她知道这枚金锁片是元帅归还给夫人的,夫人这么看着,怕是在睹物思人。 收起金锁片,牧颂晴抬起眼,「我只是想不通他为何要扶芹倩为妻?」 「不就是贪爱芹倩夫人的美色罢了。」兰儿愤愤道。 「那芊莲比起芹倩可一点也不逊色,为何不见他宠爱她?」 「这……可能芹倩比较会讨元帅欢心吧。」兰儿猜测。 「她们两个都是陛下派来监视元帅的,没道理只宠其中一人。」 「她们是陛下派来监视元帅的?!」闻言,兰儿满脸惊愕。 「嗯。」现下离开元帅府,没有了顾虑,牧颂晴便将上官凤驰曾对她说的事告诉兰儿。 听完,兰儿楞楞地问:「既然这样,元帅为何要扶芹倩为正妻,而贬夫人为妾呢?」 「这正是我想不通之处,若是换成扶正其他的侍妾,我还不会如此不解,偏偏是芹倩……」那日得知他要贬她为妾时的伤心已渐渐平息,如今她己能冷静思索此事,一念闪过,她不禁讶异,「难道他是想……」 「想什么?」兰儿问。 牧颂晴沉吟半晌,轻轻摇头。「我还要再想想。」 再见到娘亲,牧颂晴欣喜地上前。 「娘亲、娘亲。」但任凭她怎么呼唤,娘亲就是丝毫不理她,越走越远,她拚命追赶,伸长了手臂想抓住娘亲。 「娘亲、娘亲,您别走,等等颂晴。」 忽然之间娘亲不见了,上官凤驰却出现了。 「上官凤驰!」看见他,她惊喜地扑上前,但他同样转身便走,她急忙追上去,一路喊着,「别走,上官凤驰,等等我,不要走--」 可她追着追着,他同样突然间又消失了…… 「上官凤驰,你回来!」随着惊叫声,她从恶梦中惊醒,吓然发觉床榻旁站着一个人,漆黑中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是谁?!」 对方没出声。 「你到底是谁?为何半夜侵入我房里?」她惊骇地坐起身,正要喊人,却发现手里挂着一截衣袖,借着透入的月光,她隐约看见那衣袖上用银线绣着一只银凤,她一震,抬眸望向那人,她隐约认出那人的脸。 「……上官凤驰?!」她眸中闪过一抹欣喜。 「嗯。」他终于轻应声了声。 「你怎会半夜来这里?」 「我经过这里,顺道拿药过来给你。」他从怀里取出两盒药膏,「这是从乐平侯那里得来的药膏,专治火焚之伤,擦上后,肌肤在重生之时会听到有些痛痒,妳忍一忍,这两盒药膏用完,应该便能恢复。」乐平侯闻人尹精通医卫,这药是他特别命人去向闻人尹要来的。 她接过药,同时抓住他的手。 「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 「你可知道我写给你的那首诗的意思?」 他沉默着没回答。 她娓娓说道:「那首诗是出自一名奇女子之手,当时她不顾父亲反对和一名男子私奔,结为夫妻,后来这名丈夫发达之后耽于逸乐,有一日欲娶另一女子为妾,妻子得知后,便作了这首〈白头吟〉给她的丈夫。那丈夫看了诗,回忆起当年与妻子的恩爱之情,于是绝了纳妾之念,夫妇重归于好。」 上官凤驰下意识紧紧握住她的手。原来她写那首诗不是要与他决绝,而是希望他回头。 但计画此刻已来到紧要关头,他不能回头,能不能一举除掉牧隆瑞,全要看下一步了。 「告诉我你为何要扶芹倩为正妻?这其中隐藏着什么原因?」 「她适合当我的妻子。」 「你还想骗我?你若真不在意我,又何必深夜送药来?甚至在别苑时,让琴儿日日端来各种补药给我补身子,那些药材全是上好的药材,对待一个不爱的女人,何须如此?」 「再怎么说我们都曾夫妻一场。」只要他此去能活着回来,他会告诉她真相。 「我该走了。」他转身要离开。 牧颂晴急忙拉住他,不让他离去,「别走,我话还没说完,你扶芹倩为正妻,是想让她和芊莲起内讧吧,你曾说她们两人是陛下派来监视你的,若是因此失和,你便可渔翁得利,而你之所以选择芹倩,是因为她性子急躁莽撞,易于控制。」 听见她的话,他微讶地回头。 她接着再说出自己的推测,「你夜夜笙歌一再纳妾,这些都是做给陛下看,想让他觉得你已耽溺于逸乐之中,而对你失去戒心,对吗?」她话声微颤。 「你为何会知道这些?难道广飞和秦笛他们全对你说了?」他愕问。 听见他的话,牧颂晴便明白自个儿说中了,心里为他不是真的无情松了口气。 「不是,这些全是我推敲出来的。这阵子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你不是会如此放纵之人,却在我毁容后变得如此,且在得知你要扶正芹倩时更觉得可疑,因此细细推敲,而得出这个结论。 「你是不是在筹谋着什么却不愿让我知晓,所以才命琴儿带我来这儿?」见到他,她已确定这处宅院必是他事先安排的,再暗中命琴儿将她带来此处。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然后沉沉叹息一声。 「你不该知道这么多的。」他此去是成是败难以预料,不告诉她,是不想连累她,也不想让她牵挂和担忧。 「如今我已知情,你若还不肯告诉我,我会日日猜想无法心安。若你心里还有我,告诉我实话,别再瞒我了。」 第十六章 为了得知真相,她不惜说出重话,「但若你对我已无心,以后就请你不要再来见我,我们从此恩断义绝,此生别再相见。」她可以和他一同面对危难,独自被蒙在鼓里并不好受。 沉时半晌,上官凤驰低笑出声,「想不到我的颂晴竟这般聪慧,不仅能推敲出这些,还以恩断义绝来相逼,好吧,我告诉你,后天我便要离开青州,率军前往都城。」 「陛下召你回都城吗?」她不解地问。 「不是。」 「那你怎能擅自率军前往都城?」下一瞬,像想到什么,她惊骇地张大眼睛,「难道你想谋反?!」 他坦然承认,「没错。除了我,尚有国师夜离和旭王牧荻尔参与此事,除掉牧隆瑞后,将由十二皇子继位。」既已说了,他便将他们的计画透露给她知道。 她诧异地道:「国师夜离和十二皇子不是已死了吗?还有,传闻不是说旭王已变成了傻子?」 「那些是计画的一部分。」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全是假的?!」他们竟然编造这么大的骗局! 「没错。」就跟他放纵于逸乐之事一样,全是假的。 「你们已有万全之策吗?」她不放心地追问。 「夜离已计画好一切,眼下只等我率军前往包围皇城。」此行须小心行事,一旦有失误,不只将前功尽弃,还将牵连无数人,所以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牧颂晴一脸担忧,「但你率着大军前往都城,如何能瞒得住陛下耳目?」若是只有数人还好隐藏行踪,但这么多的人只怕…… 「大军会行经旭王的封地再前往都域,旭王会沿途派人打点一切,拦截住所有讯息,不让大军的行踪暴露出去。」 他虽说得轻描淡写,但她明白他这一去只怕十分凶险,她紧抓着他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最后明白他势在必行,只能叮嘱他,「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他低笑,将她搂进怀里,「你放心,我还要回来与你白头不相离。」 「那你那些侍妾怎么办?」她抬眸瞪着他,语气里流露出一丝酸味。 「你不是不爱吃醋嗜辣吗?怎么这会身上酸味这么重?」他揶揄。 「那是因为有人送给我好几红的醋,纵使我不饮,也满屋子都是酸味。」 「那些醋我会命人全都清走,一个不留。」他畅笑。这是自她烧伤以来,他第一次笑得这般欢悦。 「你若舍不得,不用勉强。」她故作大方。 他脸上满是浓浓笑意,「我舍不得的人只有你一个。不过在我回来之前,你须委屈些留在这里。」 「嗯。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她承诺。 他俯下脸深深地吻着她,以解这些日子来的思念之情,然后他捧着她的脸低声说:「万一我回不来,你就别等了。」 她摇头,「不,我会一直等你,你一天不回来,我就一天不离开,所以你一定要回来,要不然日后我成了鬼,也会找你算帐。」她从枕头下取出金锁片,将上头的红绳系在他颈子上,「这个给你戴在身上。」 金锁片上头「长命富贵」四个字在黑夜里闪闪发亮。 他的黑瞳满溢着柔情,紧紧抱着她好久,才不舍地放开。 「我必须走了。」 「我送你。」她送他到门口。 「我给你的药膏记得擦。」他叮嘱。 「嗯。你自个儿要多小心一些。」两人的手牢牢牵握在一起,舍不得分开。 眼见天将泛白,上官凤驰才不得不狠心放开她的手,「我走了。」 说完,他快步离去,没入黎明前的黑暗之中,不敢再回头,怕再看她一眼,他会牵肠挂肚更不舍得离开。 她驻足在门前,直到他的背影消失许久后仍舍不得回房,她低喃道-- 「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 虽然身为元帅,但上官凤驰也无法仅凭一句话就将军队直接带走,而驻扎在都城的皇城军便有十万,他虽骁勇善战,擅长以寡击众,但带上的兵马也至少要有五、六万以上,才足以牵制他们。 因此上官凤驰以外出操练为由,点了七万的兵马,带到青州附近的山头,然后准备将计画告诉士兵们,由他们自行选择。 此刻大军齐聚在山腹一处宽敞之地,他视线慢慢扫过眼前的士兵,扬声道:「各位弟兄,你们跟随本帅出生入死多年,因此在你们面前我不说假话,这次带你们前来此地,名为操练,但实际上是要前往都城,对付牧隆瑞。」 他此言一出,士兵们顿时一阵哗然,众人惊疑地面面相觑。 站在他身旁的王祖浩接着高声说出牧隆瑞的罪状。 「牧隆瑞登基年多,为君不仁,暴虐多疑,屡屡无故诛杀朝中大臣,导致朝中人心惶惶,还广设暗卫监视臣民,凡觉有一丝可疑之处便被抄家灭族,为此冤死人数多达数万。还有前年擎州大旱、去年范河溃堤,百姓死伤成千上万,无数人民流离失所,牧隆瑞不仅不派人赈灾、救济百姓,反而苛征重税,强拉民夫广盖行宫供其行乐,如此昏君,不值得我们为他效命!」 士兵们一时之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上官凤驰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当年牧隆瑞以仁厚谦逊之貌欺瞒世人,我也误信了他而辅佐其登基称帝,这是本帅的过错,如今牧隆瑞暴行无数,本帅无法再坐视不理,必须改正这个错误。 「我不会强迫你们随本帅前往都城,若有人不愿意去,请出列站到一旁,本帅保证绝不会为难你们,但为免走漏消息,必须委屈你们留在此处半个月,半个月后不论是否成功,王将军都会放你们回去。但若你们愿随本帅前往都城,一旦推翻了牧隆瑞,本帅会奏请新帝,让你们每人连升三级。」他接着又道。 七万人一时之间全都鸦雀无声,不知该如何抉择。 王祖浩喝道:「你们好好想想,每次打仗,元帅不是身先士卒,一马当先领兵退敌,他从未让咱们弟兄前去送死,他爱护弟兄,从未苛待过咱们,在战场上元帅救过多少人,就连我这条命当初都是元帅救回来的,这样的元帅难道不值得咱们誓死跟随?」 有人立刻附和,「王将军说得没错,小的这条命也是元帅从战场上给救回来的,小的愿誓死追随元帅。」 「我也是,我愿随元帅前往都城。」 「我也是。」 「我也誓死追随元帅。」 但也有少数人默默出列走到一旁。 「元帅,不是小的不想追随您,实在是小的家中还有老母要奉养。」 「小的也是,小的上有高堂,下有幼子。」 上官凤驰点了点头,并不为难他们。 半晌之后,清点人数,不愿前往的约有三千人,这些人由王祖浩所率的五千人看守,其余人全都随上官凤驰出发前往都城。 那日牧颂晴与上官凤驰已把话挑明说了,因此林广飞和秦笛已无须再躲于暗处保护,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出宅院。 这几天牧颂晴左颊敷上了上官凤驰带给她的绿色药膏,不料伤疤竟开始溃烂,仿佛有无数虫子在啃咬般又痒又痛,怕脸上的惨状吓着兰儿他们,因此白日她总是蒙着面纱。 看见秦笛从外头走进来,强忍着脸上的痛痒,牧颂晴急忙问道:「秦将军,现下情况如何,元帅他们进行得可顺利?」 「很顺利,约莫明日就会抵达都城。」这是他不久前从王祖浩那里得到的消息。元帅担心蛮军会撞他不在时偷袭,因此由军师坐镇大营,而王祖浩则留在山上负责看守那些人以免走漏消息,他和林广飞也留在那越县保护夫人,以防万一.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接着想到什么,她再问:「那么芹倩夫人那边可有异状?」 秦笛摇头回答,「暂时没有。她以为元帅率军外出操练要半个月才会回来,这会儿在府里可说是作威作福,只是苦了陶总管和那些被她欺压的侍妾和下人。」 牧颂晴虽不忍心,但为了大局,也只能再委屈他们忍耐几天。 一旁的林广飞抬起手里那把大刀,愤慨说道:「只要一接到元帅传回来的好消息,俺就先去把芹倩那女人给剁了,替夫人和您来不及出生的孩儿报仇。」 「替我报仇?这是为什么?」牧颂晴纳闷地问。 秦笛解释,「夫人还不知道吗?清鸾院那场火便是她和芊莲放的,她们暗中放了迷香将夫人和兰儿姑娘迷昏,然后再纵火烧屋。」 「竟是她们做的?!」她惊愕不已。 「她们好歹毒,夫人与她们又无仇,她们竟想烧死她!」兰儿怒骂。 「是陛下指使她们这么做的,为的是要试探和报复元帅。」秦笛将事情的始末大约说了遍。 听完,牧颂晴恍然大悟,「怪不得元帅后来开始冷落我,想必他是怕我再受到她们的迫害……」 「没错,怕芹倩和芊莲再次暗算夫人,元帅不得不冷落夫人,那全是为了做给芹倩和芊莲她们看的。也因为不知道这次的计画能不能成功,怕会牵累到夫人,让夫人担惊受怕,因此元帅才会瞒着夫人。」 秦笛想了想,接着再透露一件事,「先前在给夫人的补药里,同时也加了能安眠的药,好让夫人夜里能安睡,元帅便趁着深夜常常去看夫人,您来到郲越县后的这些日子也是会偷偷的来。」 得知他竟为她做了这么多,牧颂晴动容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一阵热气涌上眼眶,泛起泪花。 「夫人别哭,敷了药的伤口不能沾到水。」琴儿赶紧拿起手绢替她拭去泪水。 她强忍着,不敢再落泪。 兰儿倒了杯茶给她,「夫人,喝口茶。」 「多谢两位将军告诉我这些。」以上官凤驰的性子,是不会主动告诉她这些事的。 「夫人无须多礼,不过可别跟元帅说是我说的,免得元帅怪我多嘴。」 「嗯,我不会说。」她点头答应,她会将他待她的好默默放在心里。 都城。 一名穿着藏青色长袍,脸上有道细长刀疤的男子,走进一家酒楼,原本一向高朋满座的酒楼,今日却反常地空无一人。 掌柜亲自上前招呼。「客官,您是要打尖还是用饭?」店里的小二全跑去附近的西华大街抢银子去了,也不知是哪个富贵人家钱多,居然派了数名家丁在西华大街那一带撒银子,这会街道上所有的人都挤到那里去抢银子。 「我约了人,那人姓官。」 「那位客人在二楼雅间,客官这边请。」掌柜领着他走上二楼,推开雅间的门,里头有三个客人。 看见他来,下颚粘着胡须以掩人耳目的上官凤驰迎上前去,见他们似是有事要谈,掌柜识相的下楼,上官凤驰两名心腹随从立刻在门口守着。 「夜离,现下情况如何?」上官凤驰出声问。 这脸上有道疤的人正是素有日耀皇朝第一美男子之誉的国师夜离,由于他先前诈死,因此是易容成他的总管顾隐的模样来见上官凤驰。 「少尹方才已进宫,一等他施放讯号,你便立刻率领士兵攻进皇宫。我今日一早已命人到西华大街和南昌大街口去撒银子,现下这附近的人泰半都被引了过去,你们便由这条东阳大道前去,如此一来,可将惊扰百性的情况降到最低。」 上官凤驰颔首,「此刻城门的士兵已被我们暗中解决,换上了我的人在把守,一等乐平侯施放讯号,大军便能进城。」他的兵马此刻已在城外密林处等候入城。 「好,我们稍晚在皇宫会合。」商谈完,四人一起离开。 第十七章 晴光殿。 牧隆瑞小心翼翼地捧着传闻中神奇的宝壶。 七七四十九天前,闻人尹将化血草投入宝壶里,据说只要静置四十九日,再把自己的血滴入宝壶,血便能化为清水,而饮了壶中之水就能使人青春永驻、拥有无上才智,若以壶中之水滴石,则能点石成金。 他打开宝壶的盖子,迫不及待地便拿起一旁的匕首,在手臂上划出一道伤口,让血滴进宝壶里。 牧隆瑞接着望,向被他召唤来的闻人尹询问:「闻人爱卿,再来该如何做?」 「陛下,臣也没把握这一定能成,所以请陛下先拿一块石头来试试,若是滴上去真能点石成金,那就表示成功了。」 「王公公,去取一块石头过来。」牧隆瑞吩咐他身边的内侍总管。 「是。」王公公领命出去,不久便带回了块石头。 拿起宝壶,牧隆瑞将壶中的液体倒出滴到石头上,神奇的是壶中流出来的竟不是鲜红的血,而是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清水。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石头,只见石头滴到水的部分果真一点一点慢慢变成金色。 他满面惊喜,一旁看着的闻人尹也一脸激动地叫道:「成了,真的成功了。」 见状,牧隆瑞毫不迟疑再在手臂上划下一刀,将血滴入宝壶中,然后拿起宝壶饮下壶中那些化成清水的血。 闻人尹看见他咽下了宝壶内的液体,方才脸上的激动之色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笑意,出声问:「陛下,那宝壶里的水滋味如何?」 擦了擦嘴,牧隆瑞说:「甜甜的,带了点香气。」 「既然陛下已试过宝壶,那么可否归还给臣?」他温文有礼地询问。 「既然朕已知晓宝壶之秘……」牧隆瑞望向他,脸上阴戾一笑,「那么也没必要留着你了。」 「陛下想杀人夺壶?」闻人尹脸上一丝害怕都没有,反而从容不迫,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念在你解开了宝壶之秘,朕会命人厚葬你,你就安心去吧,来……」牧隆瑞正要开口召唤侍卫进来时,突然神色痛苦地按着胸口,从龙椅上跌落下去。 「陛下!」 见状,一旁的王公公急忙上前想扶起他,同时要喊人,闻人尹飞快抄起桌案上的一卷书朝他砸去。 被书砸到头的王公公顿时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闻人尹走过去踢了踢他,他方才使了六成的内力丢书,这王公公至少也要昏厥个几个时辰才会醒。 接着他往外走,打开殿门,朝守在殿外等候他的一名剑眉星目的少年说:「晨瑞,陛下留我商讨事情,你不用等我先回去吧。」这是两人的暗号,表示事情一切顺利,他可以去施放讯号了。 「是。」牧晨瑞立刻离开,暗中找了个地方施放讯号烟火。 闻人尹再悠哉地走回屋内,看见牧隆瑞趴在地上挪动着,似想爬出晴光殿去求救,他气定神闲一把将牧隆瑞拽了回去。「你好好在这儿待着吧。」他解下王公公腰带,将他绑在桌案旁不让他再乱动。 倒卧在地的牧隆瑞惊怒地瞪着他。「你在壶中下毒!」 他心口剧痛且力气全消,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他,就连声音都很嘶哑,无法放声大叫,让殿外的侍卫进来救驾。 闻人尹蹲下来笑吟吟看着他,「没错,那化血草又名血毒草,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药草,平时无毒,可一旦沾了人血便会化血为水,形成剧毒,而饮下这水,则会令人麻痹,使人全身无力。」 「那石头为何会变成金色的?」牧隆瑞哑着嗓骇问。 他好心情的解释,「那是因为我在化血草粉里掺了一种叫销金草的药草粉末,那种粉末掺了水后,滴在物上,会暂时将物品染成金色,但药效只有一刻,市面上有些不肖商人便以此种药粉假制作金子,以假乱真。」他精通医术也善于使毒,知悉各种毒物。 「你敢对朕下毒,这是死罪!」牧隆瑞先是威吓,接着语气又一转,「你立刻将解药交出,朕可不追究你的罪行。」 「啧啧啧,我说陛下,你认为我会那么天真把解药给你吗?依你残虐的性情,只怕一得了解药就会立刻将我挫骨扬灰、五马分尸吧。」他摇摇头。 以为闻人尹是记恨他迟迟不将宝壶归还的仇,牧隆瑞急忙道:「朕发誓绝不会这么做,你、你快把解药给朕,你想要宝壶,朕还你就是了。」 「呵,这破壶一点用都没有,只有你才当它是宝贝。」 「你说什么?」他愕然地瞪大双目。 「这宝壶的神奇之事是我师兄夜离杜撰出来,命人散播出去的。」 他不敢置信地问:「他为何要这么做?」 「这一切都是为了要引你上勾。」闻人尹抓着桌案上一只玉镇纸把玩着,趁着在等师兄他们前来时替他解惑。 「引我上勾?难道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 「没错。」 「你、你们想造反!」他倏地脸色一变,「夜离的死也是假的?!」 「正是。」闻人尹笑咪咪颔首。 「你们胆敢反叛,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他嘶哑的嗓音喊着。 「等你死了,咱们就是为民除害的大功臣,谁敢诛咱们九族?」 听出他话中的杀意,牧隆瑞面露惊恐,「你们竟想弑君,就不怕留下污名遭万世唾骂吗?」 「诛杀你这暴君,后世之人只会拍手称好,谁会唾骂咱们?不过你这条命师兄答应了要留给上官凤驰。」 「上官凤驰也参与了此事?!」牧隆瑞一脸错愕,他接获密报说他日日耽溺于酒色之中,早已不复见昔日的勇猛英武。 「没错,他所率的大军已前来都城,待会儿就到了。」 「你们究竟是谁想要谋夺朕的皇位?是你,还是夜离或是上官凤驰?」牧隆瑞震怒得目皆尽裂。 「都不是。」他微笑摇头。 「那到底是谁?」 「我只能告诉你,他跟你一样是先帝的儿子。」不想让牧晨瑞双手沾上亲手足的血,因此在此事中,他只让牧晨瑞负责施放讯号通知师兄和上官凤驰。 「先帝的儿子除了我早就都死光了!」 「没错,都被你杀光了,不过当年师兄暗中救下了一个。」 「是谁?」他急问。 「等你到了黄泉之下,再去询问先帝吧。」夜离冷冷回答,与上官凤驰、牧歌尔一起走进晴光殿。 看见牧荻尔,牧隆瑞震愕地指着他,「你不是变成傻子了?」这还是他亲自去确定的。 「当年你能装出一副仁厚谦逊的模样,我自然也能扮成呆傻的样子。」牧荻尔悠哉笑道。 当年辅佐牧隆瑞登基的三大功臣,夜离、牧荻尔和上官凤驰如今又齐聚一堂,但今日却是来送牧隆瑞下黄泉。 上官凤驰的俊颜冷冽得没有一丝温度,一步步逼进牧隆瑞。 「该来算算我们之间的帐了。」他的兵马已制住了皇城军,封锁了整座皇宫,禁止任何人进入。 牧隆瑞惊骇地缩成一团,却还不放弃一丝希望挑拨道:「上官凤驰,只要你替朕杀了他们,朕就封你为王,将一半的江山分给你。」 上官凤驰无视他的话,抽出腰间的黑刀,眸里道发出强烈的杀意,「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杀了你,为我的妻子和孩儿报仇!」 闻人尹不忍牧隆瑞下场太惨,想了想劝道:「上官兄,我这儿有种毒药,服下后他会受尽折磨,最后心脉俱断而亡,不必你亲自动手。」只让牧隆瑞饱受一刻钟的折磨是他最后的一分仁慈,要不然以上官凤驰对牧隆瑞的恨,只怕会将他的肉一片片刚下来凌迟至死。 「我不喜欢用毒药,我要亲手杀了他。」上官凤驰一口拒绝。 闻人尹还想再劝,夜离抬手阻止他,「让他动手吧。」 若不是先前便答应了上官凤驰要将牧隆瑞的命留给他,他也很想上前砍个七、八十刀,亲手替爱妻报灭门之仇。 被绑在桌案旁的牧隆瑞逃无可逃,拚命地缩向桌脚,惊恐地喊道:「我、我把全部的江山都给你,让你当皇帝,你不要杀我。」 上官凤驰毫不留情地挥刀朝他砍下-- 盛德六年,牧隆瑞暴虐无道被诛,新帝牧晨瑞登基,改年号为正道,取其意为回归正道。 他登基之后第一道下的圣旨是给闻人尹。 接到圣旨,闻人尹气得跳脚,立刻跑去见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居然下诏不准我娶任何姑娘为妻!」 「尹大哥,我希望你能一直留在我身边。」牧晨瑞满脸掩不住的感情。 闻人尹被他那深情款款的眼神看得背脊发毛,「就算这样,你也用不着下这种圣旨呀,给我收回去。」他将晨瑞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了五、六年,可不是希望教出的这么一个是非不分的糊涂蛋。 身形魁梧的牧晨瑞拉近他表白,「尹大哥,你还不明白吗?我想要你一生都陪伴着我,这一生除了你我谁都不要,你也不许娶别的姑娘为妻。」 「你你你你……」闻人尹惊愕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好半晌,打结的舌头才恢复了灵活,「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他指着胸口,一脸认真,「我这里装的全部都是你。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当这个皇帝?全是为了你,因为你要我当,所以我当,只要是你希望的,我全都会为你做到。你要我当个好皇帝,我就为你当个好皇帝,可是倘若没有你陪在我身边,这个帝位我也不要了,谁希罕就给谁好了。」 闻人尹斥责,「你怎么可以这么任性,你可是先帝唯一仅存的血脉,有好好照顾百姓的责任,除了你还有谁能当这个皇帝?」 「还有皇叔旭王呀。」 「他不想当皇帝。」 「我也不想,自己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皇宫里很孤独,若是可以选择,我想继续跟尹大哥一起住在乐平侯府。」 「你这是……」闻人尹错愕得不知该怎么说他。 「尹大哥,你讨厌我吗?」牧晨瑞神色黯淡地问。 「不讨厌。」他摇头。 「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直觉地回答后,见牧晨瑞喜逐颜开,他赶紧再补上一句,「是把你当成弟弟看待的那种喜爱。」 牧晨瑞才刚绽开的笑脸顿时像枯萎的花,黯然无色,落寞的神情让人怜惜。 到底是一手教养大的孩子,闻人尹忙劝慰,「你现下还年轻,等你日后立了皇后,有了妃子,她们替你生下一群孩子后,你就不会再觉得孤独了。」 「我不会立后,也不会有妃子。」 「那怎么成?这样皇室的血脉要如何延续?」 「从宗亲里抱养一个便成了,再不然从皇叔那选一个接任。」牧晨瑞边说边紧抓着闻人尹的手,可怜兮兮地央求,「十年,尹大哥,你陪我十年,若是十年后你还是对我无意,我就让你离开好不好?」 「不成,三年。」 「七年。」 「五年。」 「好,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讨价还价、你来我往,最后牧晨瑞俊朗的脸上露出朗笑,眸里闪过一丝狡诈。他会在五年的时间里攻下尹大哥的心,让尹大哥心甘情愿陪伴他一辈子。 终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郲越县最热闹的大街上挤满了人,因为今晚是一年一度的花灯会。 街两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两边的树上也吊满了小灯龙,远远看着就像树都开了会发亮的花,点亮了一夜的璀璨。 如今牧颂晴的脸己痊愈,她今晚在兰儿和琴儿的怂恿下出来看花灯。 新帝顺利登基的消息日前已传开,她日日盘算着上官凤驰的归期,一日等过一日,但如今都已过两个多月,他仍未回来。 她明白新帝刚登基,朝中必然一片紊乱,他仍须镇守都城以防有变,无法立刻赶回来,但此刻走在热闹的街上,处处皆是欢声笑语,她仍觉得寂寞,眼前一盏盏的花灯仿佛全都化成了他的样子,在她面前摇曳晃动着。 兰儿和琴见兴匆匆拿着三盏灯过来,「夫人,奴婢买了三盏灯,咱们去那边放,听说只要在上头写上心愿,然后将纸灯点燃让它升空,心愿便会实现。」 牧颂晴点点头,「好,那找个地方放吧。」 三人找了块空地,分别拿了一块炭笔在灯上写下各自的心愿。 牧颂晴在灯上写下,「愿君平安早归。」 琴儿写着,「愿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兰儿写的是,「愿得有情郎。」 然后三人点燃纸灯,任它们缓缓朝夜空飘去,仿佛橙红色的花在夜空绽放,美丽极了。 三人仰头看着纸灯渐飘渐远。 半晌后,牧颂晴收回眼神,刚一回头,便看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伫立在身后不远处,身旁的喧闹声忽然像全都静止了,她美眸眨也不眨地望着他,这一刻,四周所有的人与花灯在她眼里全都模糊了,她的眸中只看得见那名一袭蓝袍,两边的衣袖上各绣着一只银色凤凰的伟岸男子。 她缓缓一步一步朝他走近,轻声说着,「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上官凤驰展臂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抱着。 尾声 【尾声】 上官凤驰辞官想退隐,但新帝牧晨瑞却不愿就这样放他离开,各让一步,下诏封他为武靖郡王,封地青州,负责镇守青州。 而在上官凤驰提议之下,牧晨瑞也派人与蛮族首领展开商谈,最后双方达成协议,日耀皇朝派人协助蛮族各部落改善水利与农作之法,同时派遣商队进行双方的贸商。 这一纸协议促使双方之间维持了数十年的和平,未再起战事。 至于芹倩,在林广飞前去剁了她之前,便因骄纵跋扈而遭到元帅府里的数名恃妾联手暗害,那些侍妾在上官凤驰回来后,已全都遣送走。 而兰儿虽然没有嫁给她曾心仪的军师风水连,却在半年后遇到了自个见的有缘人,成了亲。 琴儿则嫁给了大胡子秦笛,原来是先前秦笛被派来保护牧颂晴时,两人日久生情,最后结为连理。 三年后 哄睡两岁大的女儿,牧颂晴走出寝房,看见丈夫将几个月大的儿子举得高高地,瞪着他威胁道:「快睡,再不睡,爹揍你的小屁股。」 几个月大的娃儿根本听不懂他的威胁,挥动着短短的四肢,咧着还没长牙的嘴,咯咯笑着。 她走过去,「你在做什么?」 上官凤驰埋怨,「这小子都哄不睡,老是跟我大眼瞪小眼的咯咯笑。」 「哪有人像你这般哄孩子,你这样哄他当然不睡,给我。」她笑斥,走过去抱过孩子,让儿子躺在她的臂弯里,一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胸口,嘴里哼唱着柔和的曲子哄他入睡。 不久便哄睡了儿子,她将孩子交给奶娘,随后跟上官凤驰同乘一骑外出。每逢夏季,两人常常相携到翠映湖游玩,即使两个孩子先后出世,他们仍是尽量忙里偷闲,享受只有两人在一块的甜蜜时光。 来到湖畔,上官凤驰抱她下马。 牧颂晴刚下马,便瞥见苏文钰和他的妻子顾茵茵在不远处的柳树下。 她走过去打招呼,「苏大哥、苏大嫂,好久不见。」当年他们成亲后,苏文钰便带妻子回了老家,这么多年后再见。 她对苏文钰早已没有当年的倾慕之心,只剩下相识一场的情谊。 「是很多年不见了。」苏文钰温文一笑。 系好马,上官凤驰走过来。 苏文钰和妻子一起上前行了个礼,「见过郡王。」 上官凤驰微微颔首,不着痕迹地侧首看了妻子一眼,他没忘记当年牧颂晴曾经仰慕过苏文钰,虽已是陈年往事,却仍下意识留意着她见着苏文钰的神情。 看着上官凤驰,顾茵茵语带感激地说出迟来多年的感谢。「多谢当年郡王为茵茵赎身,成全了我与相公。」 见她提起往事,上官凤驰不动声色地想转移妻子的注意力,「都是过去的事,不用再提。颂晴,咱们走吧。」怕她追问,他急忙带着她离开。 牧颂晴回头望了苏文钰和顾茵茵一眼,疑惑地问:「方才苏大嫂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当年是你替她赎了身?」顾茵茵当年是青州的花魁,后来赎了身下嫁苏文钰,替她赎身的人原来是他? 见他没答腔,她狐疑地再追问:「你为何要替她赎身?莫非那时你看中她?」 眼看躲不过去,他只好轻描淡写的解释,「我对她没有那种心思,若是有,又怎么可能让她与苏文钰在一起。」 「若没有,平白无故你为何要为她赎身?」 「我只是偶然听说她与苏文钰痴恋的事,可惜苏文钰没有能力为她赎身,因此才会为她赎身成全他们。」 牧颂晴沉吟片刻,忽然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脸上扬着一抹甜笑,「走吧,去泛舟了。」 瞧他脸上那不自在的神色,她便明白当年他必是为了她而刻意成全苏大哥和苏大嫂,要藉此斩断她对苏大哥的情意。可恶的是,他那时还刻意跑来奚落她,呵,分明是早对她动了情,却嘴硬的什么都不表示。 可就是这样的他,让她愿倾尽今生所有的感情相待。 她笑得太甜,上官凤驰紧张的觑着她,「妳在笑什么?」 「你成全苏大哥和苏大嫂是好事一桩,这不值得笑吗?」她扬扬眉,眼里的笑意满得都快溢出来。「你做了好事,所以得了我这么好的妻子,也算好心有好报。」 「呵,有妳这么自夸的吗?」 「难道我不是好妻子?」 他薄唇逸出笑意,眸里流露出对她的宠爱,「是,而且是我上官凤驰这生唯一想要的妻子。」 她深情地望着他,「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夏风拂过,在翠映湖上掀起波纹,蝉声聊聊,两人十指交扣携手走向停在湖岸旁的小舟,依偎着小舟上,他们随波荡漾。 蓝天、绿波,无声地见证着人间的情爱。 后记 【后记 「臣妾发威」系列的小秘密 香弥】 大家好,我是香弥。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上一本书《王妃娘娘要休夫》里举办的赠书活动,得奖的名单将在下一本新书公布喔,得奖者阿弥会个别另行通知,所有的书预计会在五月底以前寄出。 这本《元帅娘子求下堂》虽然是「臣妾发威」这一系列的最后一本,但其实最先发想的是这一本书。 原本是将女主角安排为男主角的侍妾,由于男主角身边危机四伏,为了避免她遭遇危险,始终不给她一个正妻的名分,在人前也故意冷落她--这是最初的发想点。 后来拟出了《国师夫人要出嫁》与《王妃娘娘要休夫》这两本书的大纲,书名也定下后,为了书名,于是便将这本的女主角身分从侍妾改为正妻,故事内容也做了一部分的修改。 若是这三本书都有看的人,也许会发现这三本书里引用了不少古代诗词,最初阿弥想在每一章的开头都引用一篇与内容相符的诗词,但是、但是啊,后来发觉……好难喔。 相符的诗词实在没那么好找,引用不相符的又没什么意义,因此这个「壮举」只好作罢,只能在适合的情节里安排适当的诗词。 这三本书阿弥写得很愉快,希望大家也看得很开心。 接着分享一个朋友转寄的小故事-- 某个老外苦学中文多年,自认程度已很好。某日,他去参加一个中文考试,其中一道试题如下-- 请解释下文中每个「意思」的意思: 阿呆给长官送红包时,两个人的对话颇有意思。 长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呆:「没什么意思,意思意思而已。」 长官:「你这就不够意思了。」 阿呆:「小意思,小意思。」 长官:「你这人真有意思。」 阿呆:「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 长官:「那我就不好意思了。」 阿呆:「是我不好意思。」 这老外看了一头雾水。 中文的「意思」太深奥了,于是他交了白卷。 呵呵,中文真的很有趣吧。 下本书再见喽。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臣妾发威之一《国师夫人要出嫁》; 02、臣妾发威之二《王妃娘娘要休夫》; 03、臣妾发威之三《元帅娘子求下堂》。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