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至上 卷二》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文开始】 楚宴也没为难她,说完便站了起来,并没有多待的意思。 苏皖隐隐松口气,尽管有苏宝在,他却只是个孩子,他们这样独处一室,时间久了,难免会传出什么闲话,丁香的事已经给了她一个教训,如此相处再好不过,他们之间存在的那一夜,注定了他们无法芥蒂地相处。 走到门口时,楚宴才想起他还没有给苏宝生辰礼物。 楚宴小的时候,正是陆太妃受宠之时,他打出生起,就很得先皇的宠爱,后来,先皇的身体愈发不行了,怕太子对他动手,先皇才对他冷淡起来,毕竟他外祖父因手握兵权,已经被太子忌惮上了,他若是再宠爱他,难免让太子生出旁的心思。 那个时候皇上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大动干戈了,加之楚宴年龄还小,皇上只好选择了另一种方式保护他。 楚宴至今还记得他七岁生辰时,渴望父皇出现的心情。 这也是楚宴为何愿意接纳苏宝的原因,不管之前有没有感情基础,他都是他的父亲,他能理解孩子面对父亲时那种本能的孺慕之情,他自己在孩童时期,所觉得遗憾的,并不想让苏宝再经历一次。 楚宴一把将苏宝抱了起来,「走,带你去个地方。」 哪怕受了惊吓,今天也是苏宝最高兴的一天,他是头一次看马戏团,也是头一次有那么多人为他庆祝生辰,除此之外,还交到了朋友,这些都是爹爹安排的,苏宝并非不识好歹,在心底,他甚至已经接受了楚宴。 被抱起来后,他顺手搂住了楚宴的脖颈,用小奶音问道:「我们要出府吗?」 楚宴点了下头,苏宝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见他们要出去,苏皖也没有阻拦,有楚宴护着,安全上倒也不必担心,苏皖叮嘱了一句让他们路上注意安全,便目送他们离开了奉水苑。 楚宴带着苏宝去了赛马场。 马车行驶到赛马场时,已经申时了,太阳早就没那么晒了,加上有风,倒也凉快,苏宝自己跳下了马车,见楚宴也下来后,便自觉拉住了他的手。 略显薄茧的大掌被他的小手拉住时,楚宴微微怔了一下,心中却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真真切切有了种以后要养家糊口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坏,他唇边溢出一抹笑,反拉着苏宝走进了马场。 马场很大,一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绿色。不远处还有几个人在遛马,一匹匹大马皆十分英俊,苏宝的眼睛亮晶晶的,以为爹爹要带他骑马,他心中欢喜极了,男孩子天生就喜欢这些,之前在街上瞧到旁人骑着骏马走来走去时,苏宝就觉得威风极了,谁料爹爹竟也带他来骑马了。 苏宝觉得这真是他最高兴的一天!有爹爹真好!他拉了一下楚宴的胳膊,语气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天真,「爹爹,你弯腰!」 楚宴挑了下眉,「嗯?怎么了?」 楚宴懒得弯腰,以为他要说悄悄话,直接将苏宝抱了起来,苏宝搂住他的脖颈,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小家伙柔软的唇贴在脸上时,让楚宴再次愣了一下,苏宝亲完,就有些害羞,从他身上滑下去就跑远了。 望着小家伙跑开的身影,楚宴唇边也溢出一抹笑,有种没白疼他的感觉。 苏宝腿短,才跑开几步,就被他拎住了衣领,「老实点,前面有马,别乱走,万一被踢到怎么办?」 这个马场是楚宴自己的,楚宴带着苏宝进来后,便有小厮瞧到了他们,他让人跑去通知了管事,便连忙迎了过来。 管事很快也到了。 楚宴多了个儿子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管事自然也听说了,见楚宴不仅为他办了生辰礼,还亲自带着他来到了马场,管事对苏宝的态度自然是再恭敬不过。 「这位就是小公子吧?都说龙生龙凤生凤,可不就是如此,王爷铁骨铮铮又举世无双,小公子也清秀俊逸,一瞧前途就不可限量。」 他一贯的啰嗦,楚宴嫌他话多,踢了一下他的屁股,「少废话,再拍马屁也不会给你涨月钱。」 管事大呼冤枉,「这哪是拍马屁?若是让奴才有您万分之一的英姿,也不会至今讨不到婆娘,奴才分明句句属实,王爷明鉴啊!老奴若是有半分谎言,就罚我这辈子都讨不到婆娘!」 小厮们耸着肩,皆一副忍笑的模样。 楚宴眉心一跳,让他闭了嘴,「行了,你们都退下吧,派一个人跟着就行,我带他去选一匹马。」 管事清楚他的脾气,也没再插科打诨,连忙将小六推了出来,「小六对这里的每一匹马都了如指掌,就让他跟着您吧,王爷想要什么样的直接跟他说就行。」 小六话不多,却十分稳重,管事对他极为放心。 楚宴微微颔首。 小六恭敬道:「王爷跟小主子随奴才来吧。」 见苏宝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楚宴摸了一下苏宝的脑袋,「走吧,前面是马厩,小马驹都在东面,一会儿看到喜欢的就选一个,选好就归你了。」 第2章 苏宝眼睛顿时瞪得圆溜溜的,竟然要送他一个小马驹?他忙不迭点头,唯恐反应慢一点,楚宴就收回那句话。 小六适时介绍道:「马场内的小马驹只有十来匹,品种有蒙古马和三河马等,小主子年龄还小,可以先选三河马,三河马四只强健,气质威焊,难得的是性情温和。」 苏宝不懂什么是三河马,也不知道怎么拿主意,本能地看向楚宴,楚宴对小六道:「先让他过去瞧瞧吧。」 小六点头,恭敬地将他们带了过去,一共十一匹小马驹,毛发各色的都有,三河马却只有骝毛、粟毛和黑毛,苏宝跟楚宴一样,眼光极高,扫了一圈,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匹雪白色的小马驹。 这匹小马驹跟苏宝差不多高,一身雪白色的皮毛,四肢结实,尾巴尖很是漂亮,一双大眼也十分有灵性,苏宝乍一瞧到,便喜欢上了,「我可以选这只吗?」 这匹马并非三河马,不过这只小白马倒也还算温顺,见他看得目不转睛的,小六便道:「自然可以,这匹小马性情同样温和,小主子若是喜欢,可以摸摸它。」 苏宝的眼睛顿时亮了,「我能摸?」 小六点头,他五官端正,因为不爱笑,神情便有些严肃,不过面对苏宝时,他尽量放软了声音,「自然可以,以后您就是它的主人了,不过也能随便摸,您随我来。」 苏宝这才跟着他走到小马驹跟前,饶是胆子大,他此刻也有些紧张,唯恐小马驹不喜欢他的触碰。 小六带着苏宝来到了小马前,将马儿不喜欢被摸耳朵、腹下、尾根等部分,以及不喜欢被人从背后靠近的注意事项一一说了一下。随后又教他怎样摸,小马会觉得舒服,说着便自己示范了一下。 苏宝的眼睛亮晶晶的,伸出小手,跟着他从额头顺着往下抚摸了一下,随后一颗心便提起了起来,唯恐他的小马不喜欢他。 小马驹打了个喷嚏,蹭了蹭他的手,显然觉得很舒服,也喜欢他的亲近。 苏宝眼底顿时溢满了笑,见他双眼放光地朝自己看了过来,小脸神采奕奕的,楚宴勾了下唇,「拉出来溜溜吧,多培养一下感情,等你再高些,我教你骑马。」 苏宝兴奋极了,眼中像含着璀璨的星辰,整个人都觉得幸福的不得了,他竟然也有了一匹小马,苏宝拉着他的小白马在马场里走了好几圈都舍不下停下。 楚宴也骑了几圈马,最后一圈,他冲苏宝招了招手,见爹爹想带着他骑,苏宝还有些舍不得丢下自己的小白马,挣扎了一会儿,才朝楚宴伸出小手,楚宴将他抱到了马上,带着他飞奔了出去。 风刮着面颊,舒服极了,从高处往下看,周围的风景也说不出的好看,苏宝忍不住笑出了声,还拉了一下缰绳喊了一声,「驾!」 他声音清脆动听,飘荡在空中,久久不散。 天快黑时,楚宴才带着苏宝回府。小家伙仍然意犹未尽的,眼底满是不舍,不过天都快黑了,苏宝也没闹腾,乖乖跟着他回了府。 入府时,便有小厮上前禀告,说太妃娘娘放心不下小主子,就来了府里,正在凌霄堂等着他们。 楚宴便带着苏宝直接去了凌霄堂。 陆太妃身着木兰青双绣缎裳,乌黑的发高高挽了起来,露出修长的脖颈,头上斜插着羊脂白玉簪,楚宴带着苏宝走进来时,她正坐在太师椅上品茶,她五官妍丽,低垂着眼睫,抿了一口才放下杯盏,一举一动都说不出的优雅。 瞧到她,苏宝眼睛亮了一下,说来也奇怪,明明只是见了几次,苏宝却很喜欢她,瞧到她便飞快跑了过去,陆太妃脸上溢出一抹笑,将苏宝小小的身体揽到了怀里,苏宝乖巧地靠在她怀中,眼底的雀跃仍旧没有消散。 楚宴道:「天都要黑了,母妃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我听侍卫说你带他去了马场,我想着你们应该会多玩会儿,就晚来了会儿,左右我也无事,何时过来都行。」 说完还拉着苏宝问了一下,出去玩的可开心? 苏宝乖巧地点头,小脸上满是笑意,还道:「父王让我选了一个小马驹。」 见苏宝笑得可爱,陆太妃脸上也露出一抹笑,只觉得府里有个孩子真好,连楚宴都有人情味儿了,以前他怎么可能带着孩子去骑马? 楚宴却道:「不是派人跟您说了他没烫到,不必多跑了?」 「我放心不下,就过来瞧瞧,正好是小宝的生辰,我还从未给小家伙庆过生,过来说句生辰吉乐也是好的,不来总觉得有些遗憾。」 说着还拉起苏宝的手,仔细瞧了一眼,见他确实没事才放心。 陆太妃是用过晚膳才来的,又坐了会儿,想到苏宝肯定饿了,便道:「你们俩快用饭吧,我不好出来太久,就先回宫了。」 先皇已经去世了,身为太妃,她的一言一行,自然备受关注,她这次出宫是特意找皇上寻的恩旨,以苏宝生辰时受了惊吓为由出来的,她毕竟是太妃,哪怕来的是景王府,也不好待太久。 第3章 楚宴起身送了送她,苏宝也想送,陆太妃却道:「哪用得着你送?上午来了那么多客人,下午又跑到那么远的地儿,肯定早累了,你休息会儿吧。」 以她的脾性,平日里也不会让楚宴送,清楚母妃是有话同他说,楚宴对苏宝道:「你乖乖在这儿等着,我去让丫鬟备饭,等吃过饭,再送你回奉水苑。」 苏宝带着小马驹溜达了好久,也确实累了,便没再坚持。 路上陆太妃叮嘱楚宴道:「小宝是你唯一的子嗣,既然入了王府,就应该受收应有的重视,你以往凡事不上心也就算了,事关孩子,还是要多谨慎些,这次的事,务必严查才行。」 就算她不说,楚宴也是想严查的,他的孩子还轮不到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既然动了手,就得做好应有的准备。 「母妃放心。」 他一向桀骜不驯,最不服管教,平日里她若是念叨的多了,他一准儿没耐心听,怕他不耐烦,陆太妃温声道:「你也别嫌我叨唠,你府上没有女主人,凡事你就得上点心,他这么小一个孩子,总不能来了王府,连最基本的安全问题都无法保证。」 楚宴微微颔首。 陆太妃又叮嘱道:「小宝如今已经四岁了,也到了启蒙的年龄,他又难得这么聪慧,更得好好教才行,清楚你不耐烦操心这些事,我已经让人找了几个夫子,你到时见见,选一个合适的出来教导他。」 楚宴点头,将陆太妃送上马车,才回凌霄堂,其实他将苏宝留下来用晚饭,还有个原因,打算一会儿再给他个生辰礼物。他只是随口留的人,都没想到他会真留下,毕竟这小东西最擅长自个跑回去。 此时,丫鬟已经传好了饭,苏宝正乖巧地坐在饭桌前等他,苏宝没有回去自然是有原因的,前段时间,他一直想在楚宴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结果总因为各种事没能成功。 苏宝觉得今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让爹爹更喜欢他。只喜欢他,自然不行,娘亲那么苦,也要让他好好对待娘亲才行,所以苏宝打算趁一起用饭时,跟爹爹说一下娘亲的优点。 可是他坐在餐桌前,皱着小脸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会儿要怎么夸娘亲,夸她漂亮?现在明明很丑,夸她温柔?她明明时常暴走,不是让他念书,就是不许他发脾气,这不许那不许,天天烦死啦。 反倒是爹爹还会带着他出去玩。这一次的赛马场之行让苏宝对楚宴好感倍增,要是让爹爹管教一下娘亲,让她不要总是管着他就好了。 楚宴看了他一眼,见小家伙愁眉苦脸的,颇有些好笑,他走过去撸了一把他的小脑袋,「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苏宝脱口而出,「想让你好好管管娘亲!」 说完,他就连忙捂住了嘴巴,心虚地四处看了一眼,见丫鬟都被爹爹屏退了,没人听到他的话,苏宝才大大松口气。 楚宴的神情有些古怪,想到苏宝还小,他微微绷起的神情才稍微放松了些,他在苏宝一旁坐了下来,边指挥着苏宝给他拿筷子,边道:「想让我管教她什么?」 苏宝却不愿意说了,总觉得被娘亲知道后,会是他被好好管教,见他紧闭着嘴巴,什么也不肯说了,还一副警惕的小模样,楚宴有些好笑,「怎么?还怕我告状不成?」 反正苏宝是不说了。想到白天,爹娘一同教训自己的场景,他觉得很有可能,在让爹爹彻底偏向他前,他还是小心为妙。 四岁大的孩子鬼精鬼精的。楚宴并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吃过饭,便将苏宝喊到了书房,将皇上赏的文房四宝给了他,还给了他一块上等的翡翠玉环,又道:「过几日府里要来几个夫子,到时你自己选一个喜欢的,以后让他教你学问。」 苏宝的小脸顿时皱成一团,刚刚还觉得爹爹好,会带他玩,也不管他学习,才刚这么觉得,他竟然就找了个人来管教他。 「为什么要给我找夫子?」 楚宴懒得哄孩子,悠悠道:「有意见找你娘去,你看看她会不会同意,不让你跟着夫子学习。」 苏宝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以前娘亲就说过等他四岁时就给他请个夫子,谁料娘亲还没开始张罗,爹爹就开始张罗了。 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苏宝气呼呼回了奉水苑,见到娘亲才又高兴起来,兴奋地跟她说起了小马驹的事。 他将他的小白马夸得天下仅有,开心了一会儿才又有些沮丧,跟她说起了爹爹要给他请夫子的事,苏皖笑道:「你都要五岁了,是该请个夫子了。」 他就知道娘亲会这么说,苏宝鼓了鼓腮,开始讨价还价,「那我明天后天都不背书了,等夫子来了我再好好学好不好?」 重生了一次,苏皖最希望他能开心些,见他如此软声相求,便允了,苏宝又开心了起来,在床上蹦了几下。 第4章 孩子的快乐来得如此单纯,望着他洋溢着喜悦的小脸,苏皖脸上也染了笑。 陆府,陆佳惜的闺房内,却一片低气压。 见她一下午心情都不是很好,她的贴身丫鬟桃枝鼓起勇气劝道:「姑娘快别难受了,虽然没能烫到苏宝,不过那丫鬟既然已经被放了出来,就说明景王府的人肯定没有怀疑什么。这次虽然失手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你懂什么?」陆佳惜冷淡地扫了她一眼,「景王不是一般人,既然将她抓了起来,定然审出了什么,我没让你亲自出面,就是怕她被抓后,牵连到我们。定金都给了,可恨的是她竟然这般无用,连个孩子都烫不到,枉费我花了那么多心思,为了弄到蚀骨粉,还损失一大笔银子。」 蚀骨粉并不好买,几经周折,她才买到手,谁料竟白白浪费了,她今日之所以这么恼,并非只是恨这丫鬟没能成事,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跟谭妙有关,景王现身宴会上的事,她自然也听说了。 她之前费尽心思才去了景王府一趟,甚至不惜扭到脚,都没能见到景王的面,却白白便宜了谭妙,她越想越气不顺,一贯冷淡的神情都有些维持不住,偏偏脚还肿着,每次如厕时,哪怕有丫鬟扶着,也会疼上一阵。 伤筋动骨需要养一百天才行,她得错失多少良机,陆佳惜现在极其后悔,好端端的扭什么脚,罪也受了,好处还一样没捞到。 不过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楚宴查到自己头上,她道:「之前交代给你的事,没出纰漏吧?」 桃枝恭敬道:「都按主子的要求办的,接头的人我找的是一个街头乞丐,将他打扮干净才去见的那丫鬟,他们根本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主子就放心吧。」 「乞丐那儿你没暴露底细吧?」 桃枝摇头,「没有,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依照您的意思办的,出门时,只有自己,连春枝都没有告诉,找小乞丐时,也全程带着面纱,那小乞丐不过十七八岁,没什么心眼,又是个时常挨饿的,随便给点银子,就照奴婢吩咐的办了,回府时,奴婢也绕了好几圈,确定身后没人,才入的府,姑娘尽管放心吧。」 陆佳惜神色这才好看了些,「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不过这次损失了不少银子,得想法弄一些才行,不然过几日李音的生辰礼物我都送不起了。」 想着这些陆佳惜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糟糕了起来,只觉得最近什么都不顺,她虽然是家中的嫡次女,一个月却只有五两月银,只够买一些胭脂水粉的,娘亲跟姐姐倒是时常补贴她一些,但是她们才刚给过她银子,若是再找她们要,那一大笔银子的去处,她们肯定要过问一番,她自然不能说,所以也没法再找她们要了。 陆佳惜看了一眼自己的首饰,突然计上心头。 她在思考着卖首饰时,却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小乞儿不仅知道桃枝是陆府的人,还一直留意着那丫鬟的事。 他虽然有心勒索桃枝,却也清楚陆府家大业大,不是他能勒索的,便直将目标放在了那丫鬟身上。 因是桃枝亲自找的接头人,他对两人的交易自然清楚,今日他一直留意着景王府的事。 见那丫鬟失手后,他便清楚陆府的人肯定不会再给他们钱了,想到经他手付给了那丫鬟二百两的定金,这小乞儿心中就忍不住扑腾扑腾乱跳,觉得这二百两银子合该是自己的,反正她没有办成事。 见她被景王府的人放出来后,他就尾随在了她身后。 从景王府回飘香阁,走近道的话,需穿过几条小巷,再拐到正街上就行,走到没人的一个小巷时,这小乞儿就追上她,拦住了她的去路,恶狠狠威胁道:「事情没办成,就将那二百两还回来!」 随后……他就被人捉住了。 侍卫直接将他带回了景王府,瞧到景王时,这小乞儿就腿软地跪了下来,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甭管什么,先认错。 街上的乞丐们,为了填饱肚子,就没有他们做不来的事,所以一个个都机灵得很,早在桃枝找上他时,他就留了个心眼,特意记住了桃枝是哪个府上的丫鬟。 都无需审问,他就一一交代了,就算他不交代,暗卫那儿的调查也有了进展,蚀骨粉并没有那么好寻,寻常人也不会想到买蚀骨粉,京城中会出售蚀骨粉的无非也就两个地方,一个是七影阁,一个是暗桩。 这两个地儿都是敛钱之地,七影阁是楚宴私下开的,他让人查了一下,最近并没有人去阁内买蚀骨粉,蚀骨粉产自西域,就算有人买,也需要几日才能将货调到京城,不是在七影阁买的,便只剩暗桩。 楚宴生就不羁,丝毫没有皇室成员的架子,结交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与暗桩的东家也些交情,便让他出面帮着查了查,最后就查到了桃枝身上,这种害人的事,陆佳惜也只敢交给心腹来做。 第5章 第二日,陆佳惜才刚让桃枝卖掉一件她的首饰,正高兴着时,却突然有人来禀告,说老爷喊她去正厅,陆佳惜的眉头顿时蹙了起来,她脚受伤的事,爹爹明明知晓,这个时候喊她去正厅做什么? 她爹的性子跟她祖父像极了,都铁面无私,不苟言笑,陆佳惜自然是有些怕他的,见他派了人过来,陆佳惜蹙了下眉,「爹爹喊我何事?」 「小的也不清楚,只让姑娘尽快过去。」 陆佳惜只得让桃枝备了轮椅,让她推着她过去,她还不忘给春枝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打听一下,爹爹好好地干嘛来喊她。 赶在她来到正厅前,春枝总算回来了,她附在陆佳惜耳旁道:「景王带着人来了陆府。」 听到这话,陆佳惜愣了一下,她下意识摸了一下脸,因是在家,她的妆容一点都不精致,最近也没有好好打扮,不行不行,她绝对不能这个模样去见客。 「先将我推回去,我换身衣服再去!」 可是来传话的年轻人却道:「姑娘还是尽快过去吧,老爷正等着呢,耽误了正事就不好了。」 他是爹爹的心腹,连娘亲都要给他几分面子,陆佳惜虽然恼恨他的阻拦,可是瞧到他严肃的神情,心中却咯噔了一下,他这个态度,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爹爹……难道出什么事了? 陆佳惜被喜悦冲昏的理智总算回归了,这才思考了一下景王为何会来,难道她做的事暴露了,不,绝不可能,桃枝也想到了这一点,一张脸苍白极了,陆佳惜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闪过一丝决绝。 正厅内。 陆佳惜的爹爹陆征,正脸色难看地等着陆佳惜的到来,他跟楚宴坐在上首,下方跪着的不止是烫伤玉灵的小丫鬟,还有小乞儿和暗桩的一个人。 听完他们的话,陆征的脸色便沉了下来,陆佳惜是何等品行,他心中自然有数,这丫头瞧着清清冷冷的,却十分偏激,跟她姐姐心性截然不同,十三岁时,就因瞧庶姐不顺眼,使手段害她摔断了腿。 当年,查出是她所为后,他着实震惊了一段时间,怕她再惹事端,狠狠罚了她一通,她受不住罚,最后哭得极其可怜,说是被嫉妒蒙了眼睛,也认了错。 他本以为她学乖了,谁料现在竟然将手伸到了景王府,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做出这等事,简直是有辱家门! 陆征气得老脸通红,见楚宴都为此事亲自登门了,他便清楚此事绝不可能善了,他头皮一阵阵发紧,唯恐一个处理不妥,彻底得罪景王。 陆佳惜猜到景王为何而来后,便让桃枝暂时出了府,让春枝将她推来的,一进门她就瞧到了楚宴。 他正坐在上首,一身紫色的衣袍,五官说不出的俊美,换成以往只是瞧上一眼,陆佳惜便要痴了。然而此刻他怀里竟抱着一个孩子,瞧到苏宝那张小脸时,陆佳惜心中便一阵不痛快,眼睛也眯了起来。 一个野种而已,景王为何要走到哪儿,将他带到哪儿?还将他抱在怀里?!就这么宝贝吗? 陆佳惜差点失去理智,怕盯着苏宝瞧了两眼,才收回目光。这才发现,不仅苏宝来了,他那位奶娘竟然也来了,就站在楚宴身侧。 苏皖还是有些咳嗽,瞥到陆佳惜眼中一闪而过的嫉恨时,又忍不住咳了两声,楚宴扫了一眼,随手将丫鬟给他倒的水,递给了苏皖。 瞧到这一幕,陆佳惜更是恨得双目通红,简直比看到苏宝坐在楚宴腿上还让她难以接受。 凭什么?!她一个奶娘,凭什么能让他递水? 她都没喝过他递的水! 苏皖嗓子一阵难受,拼命压了一下,才只是咳了两下,然而她嗓子还是痒得厉害,怕一直咳下去,她也没矫情,说了句谢王爷体恤,便接过水喝了下去。 苏宝担心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喝完水不咳了,才放松下来。 苏皖朝他笑了笑,目光中却隐隐含着担忧。苏宝只是个孩子,苏皖其实不希望让他过早地接触阴谋诡计,所以在楚宴提出要让他跟来看好戏时,她是不赞同的。 但是楚宴却道,他生在皇家,就注定了与旁的孩子不同,身边也不会缺少尔虞我诈,唯有从小锻炼,才能更好地学会自保。 他态度强硬,当着玉灵她们的面,苏皖不好跟他争论,只好妥协了,怕苏宝适应不了,她这才一并跟了过来。 苏皖将水杯放在桌上时,恰好对上陆佳惜满是嫉恨的目光,虽然她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苏皖还是瞧得一清二楚,她不过一个奶娘,有什么值得她嫉恨的? 难道就因为楚宴给她递了杯水? 此刻,陆佳惜已经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她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人,因为已经预料到了,她心中并不算慌张。 她坐在轮椅上,唇边仍旧挂着淡淡的笑,秀丽的面孔上,还带着一丝姑娘家面对外男时特有的矜持,她喊了一声爹爹,才又道:「不知景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臣女伤了脚,无法行礼,还望王爷恕罪。」 第6章 楚宴淡淡扫了她一眼,并不接她这一茬,直接对陆征道:「陆大人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铁面无私,本王信你今日定能秉公处理,便直接登门了,还望陆大人不要让本王失望。」 陆征自然瞧出了他对苏宝的重视,见陆佳惜竟然算计一个孩子,他早就快气炸了,瞧到陆佳惜后,他一把拎起桌子上的茶杯朝她砸了过去,茶杯堪堪擦过她的耳朵,摔在了她身后。 那一瞬间,陆佳惜的身体都僵硬了起来。 陆征骂道:「混账!做下这等用心险恶之事,竟然还一脸无辜,你给我跪下!」 陆佳惜早就料到他会暴跳如雷,她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镇静道:「爹爹何出此言?女儿不孝,惹您生气是我不对,但是您这样劈头盖脸骂了一通,总得告诉女儿是因为何事吧?」 陆征被她堵得有些骂不下去,「你竟还有脸问?你做了什么事,你心中没数么?证据确凿,人都找上门了!你自己说,蚀骨粉是不是你买的?你看看你都变成什么样子了,竟然去陷害一个孩子!我们陆府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陆佳惜神色不变,「我不知道爹爹在说什么,什么蚀骨粉?您说证据确凿,哪来的证据?我根本就不认识这几个人!爹爹生了我,养了我,我本不该顶撞,可如今您竟只因听了对方一面之词,就如此怀疑我!难道女儿在您心中就如此不堪?我陷害了谁?好端端的我为何要陷害他?」 她生得漂亮,如此质问出声时,颇有种伤心至极的感觉。若非早就清楚她脾性如何,陆征还真以为误会了她。 见她事到如今,还不承认,陆征气得胸口剧烈地起伏,「桃枝的画像都被人画了出来,你还不认?她做下这等事,难道不是你指使的?」 陆佳惜垂下眼眸道:「爹爹真是可笑,桃枝虽然是我的丫鬟,却也只是我的丫鬟,就算真是她做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桃枝被楚宴的人,绑上来时,恰好听到这番话。 她脸上露出个似哭非哭的神情。她本以为在姑娘心中,她多少有些份量,就算逼不得已要舍弃她时,她也应该会有些不舍,谁料她舍弃的竟然如此果断。 说不心凉是假的。 陆征道:「桃枝你自己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桃枝的眼泪流了下来,开口前却想到了之前姑娘对她说的话,她说,「你我主仆一场,如果可以我绝不会让你出事,万一你出了事,我自然会帮你照顾好父母,让他们这辈子都衣食无忧。」 她最清楚陆佳惜的为人,如果她今日将事情扛了下来,她应该会念着主仆之情照顾好她的父母,如果她将她攀咬了出来,只怕她与父母都得死,早在最初开始为她办事时,她就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命。 桃枝给陆征磕了个头,面色隐隐带着愧疚,「老爷,您错怪姑娘了,这事都是奴婢一个人做的,跟姑娘没有关系,是奴婢猪油蒙了心,惦记上了不该惦记的人,这才控制不住心中的恶念,买了蚀骨粉害人,老爷若罚就罚我吧。」 陆征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她竟然会如此忠心。猜到她可能是被陆佳惜拿捏住了,他竟然微微松口气。 其实这样也好,陆佳惜再混账,也是陆府的姑娘,他的亲生闺女,若这事传出去,陆府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府上有个这般蛇蝎心肠的姑娘,连其他姑娘的名声都会跟着受影响,只怕以后说亲都难。 若是桃枝愿意扛下一切罪名,起码陆府跟陆佳惜的名声都保住了。 陆征深深看了陆佳惜一眼,随即为自己冒出来的念头,感到羞愧,他动了动唇,终究是没有说什么,他刚正了一辈子,此刻竟不敢再深究下去。 对上楚宴似笑非笑的眼眸时,陆征羞愧得几乎抬不起头。 苏皖看了桃枝一眼,出声问道:「你说都是你做的,你哪来那多么银子?蚀骨粉可不便宜。」 「姑娘的银钱都是奴婢管着,奴婢一时犯蠢,才偷拿了姑娘的银子。都是奴婢的错,小乞儿也是奴婢寻的,买了蚀骨粉后,我就让他交给了端菜的丫鬟,连他父亲之所以会输的倾家荡产,也是奴婢让人诱导的,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罪孽深重,也已经认识到了错误,奴婢无颜再苟活于世,望大家不要再误解我们姑娘了!」 说着她飞快爬起来朝柱子撞了去,可惜却被一个人拦住了,拦住她的正是楚宴的人,是刚刚寻到她,将她带到此处的秦二。 陆佳惜扫了桃枝一眼,面上带着一丝恨其不争,「枉我待你如亲姐妹,你私下竟然做出这等事,陆府是容不下你了,王爷,这丫头就交给你处置了!」 说完,又对陆征道:「我知道爹爹一直嫌我不如姐姐才学渊博,也不如姐姐能言善辩,谁料在爹爹心中我竟然如此不堪,女儿不孝,若是无事,便先告退了。」 她一副因被亲爹误会,而失魂落魄的模样,眼中都快含了泪,她容貌清丽,这个模样,颇有种楚楚动人的感觉。摆明了的想趁机博得景王的怜惜。 第7章 陆征根本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竟不惜利用自己彰显无辜?!什么叫嫌她不如姐姐才学渊博?他明明一直一视同仁。 这般诛心的话,也只有她这个不孝女说得出来。由此可见,她对自己的怨恨有多深!家丑不可外扬,当着景王的面,他只好忍了下来。 苏皖却道:「陆姑娘请留步。」 陆佳惜擦了一下眼睛,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样,「还有什么事么?」 苏皖没再说话,神情却有些严肃。 陆佳惜心中咯噔了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压下心中的不安,看了一眼春枝,道:「还不赶紧推我回去?」 春枝却突然跪了下来,这丫头正是上次被陆佳惜推倒在地的那个丫鬟,她板着脸道:「姑娘还是承认吧,事情明明是您做的,却再次让奴婢们为您背锅,您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陆征心中咯噔了一下。 春枝对陆征磕了个头,道:「求老爷为奴婢们做主!这次的事,奴婢同样知情,一切都是姑娘指使桃枝做的。桃枝顶多算个从犯,奴婢怕不说,早晚逃不过一个死字,这才站了出来。上次在宫里,姑娘就命人陷害过苏宝,因那太监宁死没招,才没有牵扯到姑娘身上,其实宫里还有个小宫女知晓此事,姑娘怕那小宫女在宫里待久了,会泄露此事,便命人将她推到了井里,她的尸体还在井里!」 陆佳惜一双眼睛恨得通红,根本没料到她会攀咬出自己,她厉声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好啊!真是好样的!我真是养了个好丫鬟,竟然无中生有,如此污蔑我!」 春枝红着眼睛道:「姑娘也别怪奴婢,奴婢实在是过够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奴婢!」 她平日里一向怯懦,虽然帮着陆佳惜做了不少坏事,但心中终究是怕的,今日之所以大胆一次,也不过是因为有景王撑腰而已。景王一向重诺,既许诺了保她无事,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挺直了腰,扭头对桃枝道:「桃枝姐姐,你怕是不知道吧?主子其实早就防着你了,刚刚说让你出去躲避一下,其实就是想让人弄死你,来个死无对证,怕你将此事告诉了你父母,她还吩咐我找个机会解决掉你父母。」 陆佳惜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个贱婢!你少血口喷人!」 春枝却十分冷静,「污蔑你?这样做,奴婢有什么好处?奴婢不过是怕下一个死的是我,才不想再帮您了,桃枝姐姐快醒醒吧,她是不可能放过你父母的!」 桃枝睁大了眼睛,「你莫要骗我。」 「是不是骗你,你心中没数吗?姑娘有多心狠,你难道不清楚?她连自己的亲姐姐都敢陷害,又岂会在乎你父母的命?!就算你为她死掉,她也不会好好对待他们,她早就给我下了命令,不久后就让我除掉你父母!」 楚宴早就料到了陆佳惜不会承认,这才先买通了她的丫鬟。她不是擅长买通旁人?这次就让她尝尝什么叫自食恶果! 陆佳惜气得快要爆炸了,向来只有她污蔑别人的份,今日竟被一个小贱蹄子污蔑了!她什么时候要杀桃枝的父母了?杀人就是那么好玩的事?她活到这么大也只杀了一个宫女而已,最近还一直在做噩梦! 如果脚没受伤,她一准儿一脚踢飞这贱人!让她胡说八道!陆佳惜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浑身抖得厉害,「贱人,真是个贱人!」 桃枝自然清楚陆佳惜的为人,听了春枝的话,她的眼泪又砸了下来,哭得好不凄惨,「姑娘,你竟然想杀掉我父母?我为了你把什么事都扛下了,你竟然还想害他们?你有没有良心啊!不,是我蠢,我早该知道,你根本就没有心,你若有心又岂会陷害一个四岁的孩子?大姑娘对你那么好,她可是你的亲姐姐,你依然害得她流了产!」 「你给我闭嘴!」陆佳惜气得从轮椅上挣扎了下来,伸手就去掐她的脖颈,显然那句害得亲姐姐流了产,刺激到了她。 桃枝被她掐得差点喘不过气,陆佳惜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目光阴冷而瘆人,「你给我闭嘴!少胡说八道!我没有要杀你父母,你当杀人是那么好玩的事?」 陆征早就气得说不出话了,陆佳慧先前小产竟也是她害的,他指尖不住地颤抖,见她还敢当面掐人,他命小厮将陆佳惜拉了下来,又骂了一句,「混账东西!」 走过去就扇了陆佳惜一巴掌,「真是个孽障!小小年龄心思竟如此歹毒!再三谋害一个孩子不说,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不放过!她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如此害她!」 陆佳惜被他打了一巴掌,整个人都有些懵,她恨得双目通红,捂着脸道:「你打我?!你竟然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是!这一切都是我做的!那又怎样?!我就是这么狠毒!你疼姐姐,偏心姐姐时,怎么没考虑过我的心情?!现在管我来了?你有什么资格?你根本就没有资格!」 第8章 见她做了这么多混账事,还死不悔改,反而还顶嘴,陆征气得差点喘不上气!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孝女?! 陆征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差点跌倒,好在小厮扶住了他,想到楚宴还在,他才堪堪恢复理智,「来人啊,将她给我关到祠堂里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陆佳惜依然怒火冲冲的,「你没有资格关我!从小到大,你眼中就只有姐姐,根本没见你问我过的事,想罚我了,却又想起自己是个当爹的,你配吗?」 陆征都快要被她气死了,就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孽障! 见陆征摆明了想大事化小,楚宴似笑非笑道:「陆大人,只是关起来好像有些不合适吧?她两次陷害我的孩子,如果不是他运气好,任何一次都能毁掉他,既然陆大人无法秉公处理,就按我的要求来吧。」 他声音低沉,哪怕语气不重,都莫名透着一股子冷意,犹如地狱里来的锁魂者,陆佳惜愤怒的嘶吼一下子就停住了。她浑身颤抖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盯着楚宴,脑袋也一阵阵发懵。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竟当着他的面,什么都承认了。其实不认又能怎样呢?桃枝也叛变了!证据确凿之下,根本容不得她再狡辩。 春枝,桃枝,她最信任的两个人,竟然都背叛了她。陆佳惜满心的憋屈,她根本就没有杀死桃枝父母的心思,也没有给春枝下那样的命令,她分明在撒谎,可恨桃枝竟然这么信了她。 猜到春枝定然是被楚宴收买了,她心中冒起一阵阵冷意,望着楚宴的目光也满是愤恨,她爱他至死,他竟如此待她?! 她目光凄然,再也没了刚刚张牙舞爪的模样。 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她为何要去招惹苏宝!如果没有今天的事,她还是之前那个冰清玉洁的贵女。绝不是这么狼狈地等着他处罚! 她终究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如果沉得住气,又岂会有今日的事?她都还没有嫁给楚宴,就去算计苏宝,这本就是在冒险,哪怕心知肚明,可她就是沉不住气! 自从十四岁时,惊鸿一瞥,瞧到他时,她便已经坠入了情网,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她发了疯似的想念着他,甚至暗暗下了决定,如果楚宴不愿意娶她为妃,给他当侧妃都行。 她爱得如此卑微。连他多看旁人一眼,她都嫉妒得发疯,又哪里能容忍苏宝的存在?他若是对苏宝不闻不问还好,可是,他偏偏对苏宝有些与众不同,自打在皇宫瞧到他摸了苏宝脑袋后,她就已经容不下苏宝了。 归根到底,她也是怕,怕楚宴因重视苏宝,最终会选择与苏皖在一起。在她看来,苏皖的威胁可比谭妙大多了。 她机关算尽,却还是棋输一着。 陆佳惜骄傲地仰着下巴,直直望着楚宴的眼睛,「是,我确实想害他,你明知皇上有意为我们赐婚,却提前有了一孩子,就是对我不公,我凭什么不能对他出手?」 楚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桃花眼微微眯了一下,讥讽道:「本以为你既能设下此计,还算有几分脑子,谁料竟也是个蠢的。」 皇上忌惮他还来不及,又岂会为他和陆佳惜赐婚?她品行再不端也是陆府的嫡女,陆阁老只要还是阁老身份,皇上就绝不可能为他们赐婚。 皇上之前之所以会提起赐婚的事,无非是想试探他们罢了。 陆阁老是难得的股肱之臣,楚宴欣赏他的一身正气,才对他格外尊重,落到皇上眼中,却成了他别有居心,他甚至因此有些猜疑陆阁老,这才拿赐婚之事来试探他,又岂会真赐? 陆佳惜抿紧了唇,她也并非真那么蠢,自然猜出了皇上的意思,她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此刻饶是面色苍白,她却倔强地不肯低头。 楚宴眼神有些冷,因不欲与她纠缠,便直接道:「你两次出手算计他,看在陆阁老的面子上,我可以饶你一命,你不是喜欢蚀骨粉,不是想毁掉他那张脸?那就毁掉你自己的吧。」 楚宴话音一落,陆佳惜就瞪大了眼,不,她才不要被毁容,身为女子,如果容貌毁掉了,她这辈子都完了。 可是楚宴却不似在说笑,见求他没有用,她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她求助地看向陆征,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草,「爹,我知道错了,求求您,救救女儿啊!我真的知道错了!您不要不管我!」 见他无动于衷,陆佳惜狠狠道:「我若是出事,娘绝对会恨您一辈子,祖母也不会好受!」 陆征冷冷看着她,根本没料到都到这个地步了,她不仅仍旧执迷不悟,还如此威胁人,他根本不知道她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模样,暗地里给他的庶子庶女下绊子还能理解,她的嫡亲姐姐又哪里对不住她? 她做了这么多混账事,就算楚宴不罚她,他也不会轻易饶了她,陆征根本没脸替她求情。面对着楚宴几乎洞察一切的目光,他早就无地自容了,也彻底对她失望了。 第9章 可是她却没说错,若是容貌被毁,以她骄傲的性子定然活不下去,她若真出事,不仅发妻不会原谅他,老夫人又年事已高,能不能挺过去都难说。 陆征终究有些心软。 养不教父之过。这毕竟是他的女儿,哪怕走歪了路,说到底也是他没有教好。陆征仿佛一下老了十岁,背脊都有些弯,他闭了下赤红着眼睛,重重跪了下来。 楚宴愣了一下,伸手便去扶他,「陆大人快请起,本王可受不得你如此大礼。」 陆征死死抓住了他的手,死活没有起身的意思。 再开口时,他语气都有些哽咽,「王爷,小女心性狭窄,又出手狠辣,做出这等事,就是打死她都不足为惜,按理说,您想怎么罚她,我都不该阻拦。但如今她身上还背着一条命,若是毁了她的脸,只怕她也活不下去了,那枉死的小宫女,却也需要她付出代价,我今日就带她入宫请罪,等皇上罚完,王爷若是不满意,我再亲自带她去景王府请罪,望王爷准许。」 说完,他重重磕了个头,这一下磕得极重,额头瞬间磕破了皮。他垂着眼,让人瞧不清他眸中的情绪,只能瞧到他略显颓败的神情, 楚宴似笑非笑扬了一下唇,忽地嗤笑了一声。这老东西想带她入宫请罚,说到底不过是觉得皇上会看在陆阁老的面子上,饶她一命,定然不会罚这么重而已。 这是自然,若是苏宝真出了事,景王想毁掉陆佳惜的脸,皇上不会阻拦,可是如今,苏宝根本没有出事,以皇上的老谋深算,必然会替陆府求情,最后的结果只会是轻拿轻放,陆佳惜逃过一劫,陆府也会对他感激涕零,反倒是自己成了恶人。 楚宴本来也没想真毁掉她的脸,容颜对一个女子有多重要,他多少清楚些,若真毁了容,以陆佳惜这心比天高的脾性,必然活不下去。 她若真死了,只怕陆阁老心中也不会好受,朝中这么多大臣,陆阁老官至高位,却始终不失本心,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说他是百年难遇的好官都不为过,楚宴又曾承过他的情,来之前就想过饶她一命。怎么罚却需要慎重,她如此偏执,又如此心狠手辣,不让她长个记性自然不行。 因楚宴这声嗤笑,陆征额头都冒出了汗,再次有种心思被人戳破的羞愧感,可是他当真是别无他法了,他总不能真看着她去死。他低着头,良心备受折磨,却又只能舍下了这张老脸。 楚宴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迟迟没有答。 陆征与陆佳惜都紧张地等着他的决断。 陆佳惜格外害怕,见楚宴又面无表情扫了她一眼,她单薄的身躯略微颤了颤,唯恐他非揪着不放,她砰砰砰就磕了几下头,抖着身体哀求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求王爷饶我这一次,不要毁了我的脸,求您了!」 她是真的怕了,眼泪一颗颗往下掉,没一会儿就哭花了脸,丑态尽显,再也没了平日里的淡然。 楚宴这才开口道:「我今日来,就是为苏宝讨公道来了,若是就这么离开,只怕世人都会道我楚宴好欺负,我也说了,看在陆阁老的份上,我会饶她一命,宫女的命,需要她入宫请罪,苏宝受的委屈和惊吓,却需要我亲自来讨。我自然不能轻易放过她,必须让她体验一下容貌被毁的感受才行。」 陆佳惜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他怎么就不能放过她?!他是魔鬼么?竟如此对待她一个弱女子,她真是瞎了眼,才喜欢上他! 对上楚宴那双冰冷的目光时,她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嗓音都喊破了,「不要!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王爷饶我一次!求求您了!求您饶我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哭得凄惨,眼泪一滴滴砸了下来,看样子倒像是在真心悔过。苏宝看得不忍,将小脸埋到了苏皖怀里,苏皖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楚宴却没有松口,她再三陷害苏宝,如此心狠手辣,若是不让她长个记性,只怕还有下次。楚宴不可能以德报怨,就算是看在陆阁老的面子上,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不过他让秦二将提前写好的纸条交给了陆征,上面写着,烫她脸时可以不加蚀骨粉,陆征大大松口气,若是不加蚀骨粉,她只是受点罪而已,如果能寻到生肌膏,小心处理的话,脸上的疤痕基本能去掉。 这样也好,让她体验一下这种痛,说不得才会让她真正长个教训。 陆征又朝下看了去,楚宴却还有一个要求,她当初既然选了用蚀骨粉来害苏宝,就必须让她铭记此事才行,脸上可以不加蚀骨粉,却必须用蚀骨粉毁掉她一只手。 明白楚宴终究是手下留情了,陆征又磕了一个头,「好,我答应王爷的要求,就让她长个记性吧,若是轻易饶了她,才会真正害了她。」 以为爹爹是收了景王的贿赂,直接放弃了她,陆佳惜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 第10章 楚宴这才淡淡道:「我一向敬重陆阁老,看在他老人家的面子上,今日的事我可以不宣扬出去,不会连累府上其他姑娘,她若还是执迷不悟,我不仅会将今日的事公布天下,也绝不会再轻易饶她!」 陆征又重重磕了一个头,这次是真心感激他了,「谢王爷的大恩,我替府上的众多姑娘谢过王爷,她若是还敢作妖,下次不必王爷出手,我亲自结果了她!」 不不不,陆佳惜猛地回过神,她才不要被毁容! 她爬起来就想逃走,却被陆征身边的小厮抓住了胳膊,想到容颜被毁后,她凄惨的生活,她就恨不得立刻去死,陆佳惜再也没了往日的形象,忍不住破口大骂,「陆征,你不是人,我没有你这样的爹!你就等着被我娘恨吧!我咒你不得好死!」 陆征从未见过她如此疯狂的一面,只觉得她疯了,他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又怕她的骂声招来旁人,便道:「捂住她的嘴。」 小厮听话地堵住了她的嘴,平日里这些小厮连看她一眼都会脸红心跳,如今竟然像对待死人一样对待她。 陆佳惜又恨又怕,眼泪再次砸了下来,她哭得活似个孩子,她真的知道错了,为什么就不能来个人帮帮她,她不要被毁容,不要啊……还不如让她去死!她宁可去死,让她死掉吧,她不要活了! 然而小厮却死死捂着她的嘴巴,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狼狈的摇头,卑微地祈求,却没人听到她绝望的心声。 楚宴扫了一眼她恐惧又心碎的模样,这才有点满意,走之前,他吩咐秦二留下来监督。 陆征又对景王重重磕了一个头,起身后,便让丫鬟取了热水来,怕让丫鬟动手,以陆佳惜狠毒的心思会报复回去,陆征亲自动的手。 陆征拎着水壶朝她走来时,陆佳惜仿佛看到了魔鬼,这时小厮已经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将她绑在了柱子上,她想逃却逃不掉,嘴里不停地求饶,「爹爹我错了,您饶了女儿吧!」 陆征却心狠地拿着水泼了上去,开水烫在脸上时,陆佳惜疼地尖叫了起来,声音无比凄惨,她根本不知道水里没加蚀骨粉,一想到以后恐怖的模样,她生生吓晕了过去。 此时,楚宴已经带着苏宝他们走出了小院,见苏皖始终一副沉默的模样,也没有同他说话的意思,他心中突然很不是滋味,「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心狠?」 苏皖摇头,陆佳惜做错了事,自然得付出代价,比起她所做的,这个惩罚已经很轻了,只望她能长点记性。苏皖看他一眼,低声道:「你那张纸条上,肯定写着无需加蚀骨粉吧?」 楚宴怔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竟能猜到这个。 苏皖分析道:「小宝毕竟没有出事,如果真用蚀骨粉毁掉她的脸,就算她侥幸活了下来,陆府对小宝未必不会心生怨恨,说不准还会报复回来,到时只会不死不休,反而是不加蚀骨粉比较好,既能让她长个记性,也能让陆府心怀感激。」 换成苏皖,她只怕也会这么做,她印象中的楚宴桀骜不驯又狂放不羁,她都不曾料到他竟也有这样心思细腻的时候。 苏皖刚刚没有说话,一是有些担心陆佳慧,她万万没料到,陆佳惜竟连自己的亲姐姐都算计,这等心思歹毒之人,虽然不是头一次见,她心中仍旧有些不舒服。她爹爹就是因为三叔的陷害,才背上的污名。二是有些担心今天的事对苏宝产生不好的影响。 她摸了一下小家伙的脑袋,打定了主意,以后务必护好他,苏宝却突然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娘之前都教过我,奶娘放心,我并不怕。」 他目光澄清而坚定,小脸上满是认真,明明刚刚还因于心不忍躲到了苏皖怀里,现在竟反过来劝起了她。 楚宴心中微动,伸手将小家伙抱了起来,「爹爹之所以让你过来,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这世上有不少坏人,哪怕你根本没有招惹她,只要碍了她的眼,她就会害你。以后不管你走到哪儿,都得小心谨慎,说不准连你信任的人都可以被收买。除了爹爹和娘亲,对谁都得留个心眼,懂吗?」 苏宝听得有些懵懂,却又想起了春枝,她好像本来是坏女人的人,最后却又指认了她,对人怀有戒备心没什么不对,苏皖却也想让他明白,这世上其实也有人值得被信任。 她正想说点什么时,苏宝却突然道:「玉灵保护我受了伤,六皇子也为我指认过坏人,不是所有人都不能信。」 苏皖忍不住露出个笑,楚宴扫了她一眼,唇边也带了点笑,他对苏宝道:「所以你得学会分辨才行,谁能信谁不能信,都得有自己的分辨能力。如果信错了人,最后很有可能被人背后捅一刀。」 苏宝觉得好难啊,小脸又皱了起来,还好他还小,爹和娘会为他遮风挡雨,他顿时不操心这些了,眼睛亮晶晶的道:「爹爹,我今天不用学习,难得出府了,你带我们去马场吧,让奶娘去看看我的小马驹!」 第11章 苏皖忍不住有些好笑。这小鬼,真是白担心他了,转眼竟惦记上了出去玩,还拿她当借口。 楚宴不着痕迹地扫了苏皖一眼,再次瞧到了她含着笑意的凤眼,比起几年前,如今的她连笑容都显得隐忍了些。他脑海中却想起了她少女时期的模样,笑容明媚动人,活得张扬又肆意。 楚宴突然希望她好好放松一下,道:「走吧,那就一起去。」 身旁的侍卫闻言愣了一下,等会儿不是需要去军营巡查一下?不过对上楚宴幽深的目光时,他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苏皖却有些迟疑,「奴婢还得回府洗衣服,就不去了,王爷跟小主子一并去吧。」说着就走出了陆府。 楚宴的脸顿时有些黑。那几件破衣服就那么重要?还是说,她只是不想跟他一起去而已?如果是魏贞垣邀请她,她肯定二话不说就去了吧? 刚想到她的好表哥,楚宴便瞧到魏贞垣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男人一身雪白色的衣袍,剑眉星目,身姿挺拔,远远瞧着犹如立在山巅上迎风生长的松柏,有种说不出的气质。 瞧到他们,魏贞垣眼眸微动,目光紧紧黏在了苏宝身上。 此刻苏宝正被楚宴抱在怀里,小家伙一只手搂着他的脖颈,小脸白净,五官精致,几乎与楚宴一模一样,魏贞垣却透过这张小脸看到了苏皖的影子,小家伙秀气的眉,小巧精致的耳朵,粉嫩嫩的唇,都跟表妹小时候像极了。 瞧到苏宝的那一刻,魏贞垣心中百感交集,心酸,复杂,更多的却是庆幸,庆幸她还好好活着,其实这些年,他最怕的就是她不堪受辱,寻了短见,哪怕清楚她不会丢下哥哥不管,他还是有些怕。 魏贞垣掩下眼中的复杂,对景王拱了拱手,「王爷竟也来了陆府,也是来寻铭远兄么?」 楚宴似笑非笑勾了下唇,多情的桃花眼微微挑起,上下扫了他一下,「自然不是,原来魏世子是来寻铭远?」 铭远是陆佳惜大哥的表字,魏贞垣之所以过来,自然是听说了他带着苏宝来了陆府,刻意守株待兔来了,来寻铭远不过是他的借口罢了。 见楚宴轻而易举便戳破了他的心思,魏贞垣越发确定了苏宝确实是表妹的孩子,他面色不变,温润如玉的脸上甚至染着淡笑,他不想撒谎,便没有回答,目光落在了苏宝身上。 「这位就是贵府小公子吧?与王爷长得确实相似,一看就是个聪慧的。」 苏宝搂着楚宴的脖颈,好奇地打量着他,看了两眼便想起他是谁了,娘亲说他是曾外祖母那边的亲戚!苏宝下意识看了娘亲一眼。 苏皖正在楚宴的斜后方,瞧到魏贞垣时,一张脸便略显苍白了些,她低垂着眼眸,没有抬头,长长的眼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魏贞垣顺着苏宝的目光看了过去,原本没有在意,打算收回目光时,却瞧到了她耳朵上的小黑痣,小黑痣只有针尖那么大,恰好在耳洞旁,一边耳朵上有一颗,瞧着十分对称,若非他常年习武,眼力非同寻常,根本看不清。 瞧到这两颗小黑痣时,他便愣住了,眼中瞬间溢满了震撼。 他指尖都有些抖,旁人兴许没有注意过她耳上的小黑痣,他却再清楚不过,她的耳朵小巧精致,皮肤又很白,连上面的小黑痣都显得很可爱,他每次见了她,都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忍住想要伸手捏一捏的冲动。 魏贞垣紧紧盯着她,近乎贪婪地打量着她,哪怕她用的不是自己的脸,模样变了,身高变了,瞧着更瘦了,他的眼眶还是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热。 察觉到他的深情凝望,楚宴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楚宴似笑非笑地扬了一下唇,那双一贯漫不经心的桃花眼都冰冷了几分,「魏世子不是要去找铭远?怎么一会儿盯着我儿子瞧个不停,一会儿盯着我的丫鬟看得出神,难道等会儿还要再盯着我看?」 魏贞垣自然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不爽,他拱了拱手,勉强收回了心神,「是在下逾越了。」 因为不清楚楚宴是否知晓表妹的身份,魏贞垣没敢暴露什么,只是道:「我就是瞧着这个丫鬟有些眼熟,定国公府未出事前,我表妹身边有不少旧人,这个丫鬟很像她身边伺候的一个丫鬟。」 他早就打听过有关苏宝的消息,知道他身边跟着一个奶娘,此刻便猜到了表妹是扮做奶娘去的景王府,他这么说,就是不想引起楚宴的怀疑。 楚宴懒洋洋啧了一声,「世上相似之人多的是,魏世子何必大惊小怪,我们还有事,就先离去了。」 说完就扫了苏皖一眼,见她垂着眼睫,并没有与他叙旧的意思,才哼了一声,上了马车。 来的时候,他跟苏皖是乘坐两辆马车来的,此刻,楚宴上了马车后,却掀开帘子对苏皖道:「上车。」 眸中之意分明是让她跟他们同乘一辆,苏皖心中正有些乱,见魏贞垣只看一眼便认出了自己,她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正有些恍惚时,就听楚宴如此下了命令,她下意识上了马车,上去后才察觉到不妥。 第12章 魏贞垣正紧紧盯着她的背影,见她竟然与景王同乘一辆马车,一颗心便不受控制收缩了一下,表妹最守礼不过,长大后,都没有跟他单独乘过一辆马车,如今竟愿意与景王同乘一辆,是不是意味着,在她心中景王终究是有些不同? 找到她的喜悦,被这一个认知稍微冲淡了一些,一直到马车行驶出去,消失在拐角处,魏贞垣才收回目光。他勉强压下了心中泛起的酸涩,不管怎样,她还好好活着,他总算寻到了她。 只要清楚她在哪里,他总能再见到她。 这么一想,魏贞垣只觉得身上一阵轻快,就仿佛压了他几年的巨石,总算被人移开了。他没有再去寻找铭远兄,派人与他说了一声便直接回了府,脚步都轻快不少。 上了马车后,苏皖虽然意识到了不妥,却没有下去,毕竟比起与楚宴待在一个马车上,她更不希望下车时,再次接受魏贞垣的注视。 楚宴却因魏贞垣一眼就认出了苏皖而感到不爽,他们之间究竟有多熟悉,竟然只是看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心情不爽,这个时候便没有好脸色,将人喊上车后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苏皖本以为他是有事要说,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才道:「王爷喊我上来,是有什么事吗?」 楚宴将长腿舒展开来,搭在了案几上,整个人说不出的慵懒,「他刚刚是认出你来了?」 苏皖明显怔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件事,毕竟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她的私事。 时隔几年,再次见面时,她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少了喜怒哀乐,神情总是很淡,然而刚刚她的面色分明有些苍白,这是楚宴头一次瞧到她失态,哪怕被安王提着剑逼问时,也没见她如此。 在她心中,魏贞垣终究是不同的吧? 这个认知让楚宴莫名有些不爽,不过是个前未婚夫而已,还有个那样的娘亲,如今不过碰个面,面色至于苍白成这样? 孩子都为他生了,这女人就不能自觉点?楚宴盯着她看了一瞬,「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苏皖抿了下唇。 楚宴耳尖微动,神情一贯的淡然,「现在魏贞垣已经认出了你,如果他将你的身份暴露出去,你再这么待在景王府,多少于理不合,除非换个身份。」 楚宴本以为他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谁料她却低低道:「他不会说出去。」 如果她的身份真的暴露,她自然无法再在景王府待下去。就算再换个身份,也不会安全,楚恒就是个疯子,正因为明白这一点,苏皖才格外小心。 见她那么信任魏贞垣,楚宴面上露出一丝嘲讽,「你倒是信任他。」 苏皖对魏贞垣确实是信任的,她清楚当年的事,跟他没有关系,不过是宋氏贪恋安王许出的条件,觉得她一个小姑娘就算被算计了,也只会苦苦咽下这口气,不敢声张,这才做出了这等事。 其实宋氏之所以将她送给安王,还有一个原因,当初国公府倒台后,宋氏就开始嫌她身份低,无法带给儿子帮助,想让两人取消婚约。 魏贞垣与苏皖自幼便感情甚好,十几年的感情,又岂是宋氏一言两语就能说散的?因魏贞垣不同意,她就很恼火,觉得儿子不体谅她的辛苦,她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有多不容易,偏偏他铮铮傲骨,反而指责她的所作所为太过令人心寒。 她含辛茹苦将他养到这么大,他可倒好,媳妇没进门,倒已经忘了娘,还那么指责她,宋氏哪里还容得下苏皖,原本她也是可怜苏皖的,想先给魏贞垣娶个高门之女,然后再让他纳了苏皖为贵妾,全了他们的情谊,好在苏皖够识趣,主动提出了退亲。 见魏贞垣根本不愿意娶旁的女人,宋氏就彻底认清了一个现实,只要苏皖还在宁远侯府呆着,他就绝不会死心,他们的母子情也只会越发淡薄,所以在安王再三暗示时,她才愈发心动。 楚宴声音古怪,别说苏皖听着别扭,苏宝听着也觉得刺耳,他看了看爹爹,又看了看娘亲,突然插嘴道:「他是我曾外祖母那边的亲戚,自然值得信任。」 楚宴扫了苏宝一眼,小家伙神情微微有些凶,显然又觉得他在欺负娘亲了,楚宴却因为他的话更加不爽了,「你认识他?」 苏宝心中有些迟疑,算认识的吧? 小家伙如实道:「见过一次,娘亲告诉我的。」 这句话更是捅了娄子,在楚宴看来,就成了苏皖私下带着苏宝见了魏贞垣,她不止是信任他,只怕心中还存着旁的心思。宁远侯府的人将她害成了这样,她竟然还惦记着魏贞垣,楚宴颇有种恨其不争的感觉。 情绪激荡之下,楚晏的手压在了车窗上,虽然力道不算大,车窗却跟着晃了晃。恰好他落手之处有个木头倒刺,刺伤了他的手。 楚晏没在意手上的伤,他冷声吩咐车夫道:「掉头,回王府!」 第13章 他声音冷得掉渣,说完他又瞪了苏宝一眼,颇有种儿子已经叛变的感觉。 苏宝被他瞪得莫名其妙,神情也有些无辜,本来还想问问他手疼不疼,见他又让回府,他连忙扯了扯楚宴的衣袖,「爹爹不是要去马场吗?为什么要掉头回府?」 见他此刻还一心惦记着马场,楚宴心中愈发憋屈了,果然是个小没良心的,既然如此,他何必再耽误着正事,陪他们出去?枉他还好心带她出去散心。 楚宴越发地糟心,等车夫掉了头又走了一截儿,他便喊了停车,喊完便下了马车,干脆去军营了。 他走得干脆利索,只留下两人在马车上面面相觑。 苏宝眨了眨眼,蹭到了苏皖怀里,怕被外面的侍卫听到,声音压得很低,「娘亲,爹爹是生气了吗?」 苏皖也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确实是生气的模样,可是好端端的他为何生气?就因为她信任表哥,苏宝又见过他一面,苏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难道他们私下有什么恩怨? 苏皖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也懒得去猜想。此刻,苏皖的心多少有些乱,这些年,她不是不知道魏贞垣一直在寻她,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她索性连他一同躲着,如今他既然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肯定还会寻她吧? 刚出事时,她自然也恨过他,对宋氏有多恨,对他就有多恨,若非是为了他,宋氏也不会给她下药,其实他又何其无辜? 苏皖掩住了眼中的复杂。 马车逐渐回了府,苏宝一路上唉声叹气的,快下车时,才喃喃道:「也不知道爹爹的手疼不疼。」 说完,苏宝眼睛猛地一亮,他知道爹爹为何生气了!他肯定是恼他没有关心他!望着他骤然亮起的眼眸,苏皖心中莫名有些好笑。 一下午苏宝都在盼着爹爹回来,可惜天快黑了,楚宴仍旧没回来,苏宝既想哄好爹爹,也惦记着他的小马驹,天彻底黑时,他想了想,抱起了他的小枕头,跟苏皖道他今晚要去凌霄堂睡觉。 他一下午都跟个小蚂蚱似的,蹦来蹦去的一点都不老实,苏皖就猜他会去找楚宴,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想同他一起睡觉。 这才没过多久,父子俩的感情竟然这般深了? 苏皖最初带他过来时,自然没料到他们会相处的如此融洽,不过见他愿意亲近楚宴,苏皖自然不会阻拦。 她又帮苏宝挑了一身干净衣服,一并让他带去了凌霄阁,将他送到凌霄阁后,她才回奉水苑。 凌霄阁的丫鬟自然清楚楚宴对苏宝的重视,见他抱着小枕头来了此处,都热情地迎了上来,嘘寒问暖的,苏宝不习惯这么多人服侍,只将青烟留了下来。 苏宝哒哒哒跑到了内室,将他的小枕头放到了床上,随后才来到前厅,问青烟,「爹爹每日都回来这么晚吗?」 比起父王,他还是更喜欢喊爹爹,青烟并没有纠正他的称呼,笑道:「也不是每日都晚,无事时王爷回来的还算早,有事时就说不准了。」 苏宝皱起了小眉头,「怎么说不准?再忙不也得回来睡觉?」 青烟笑道:「回倒是会回来,就是有时会格外晚,还有几次天快亮了,王爷才归来。」 苏宝的小脸顿时皱了起来,难怪他总是睡懒觉,原来有时会回来的这么晚,以前娘亲总跟他说晚上要早睡,爹爹作息竟然这么不规律。 苏宝已经用过了晚饭,等了好大一会儿见爹爹还是不回来,便跑去沐浴去了,洗完澡,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青烟道:「小主子先休息吧。」 苏宝确实困了,虽然有心等爹爹回来,可是却架不住瞌睡虫的召唤,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才听到爹爹回来的动静,苏宝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 楚宴从军营出来后,又同下属喝了点酒,晚饭是在外面吃的,这才回来的有些晚,见苏宝来了凌霄阁,他没去沐浴,先过来瞧了瞧这小东西。 刚走过来就见他爬了起来,苏宝揉了揉眼睛,因为刚睡了一觉,脑袋上的头发乱糟糟的,瞧着总算有了几分孩子气,他朝楚宴伸出小手,一副要抱抱的模样。 楚宴啧了一声,见不得男孩子这么娇气,他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多大人了,还要抱?怎么来这儿了?」 苏宝捂着屁股瞪了他一眼,他还记得楚宴手受伤的事,他拉了拉他的衣袖,想看看他的手怎么样了,「爹爹之前扎到了手,现在还疼吗?」 楚宴哼了一声,等着他关心,刀伤都该愈合了。 他掀开眼皮扫了他一眼,没理这茬,伸手解开了腰带,将腰带丢到一旁后,就脱掉了外袍,朝浴室走了去,打算先去沐浴。 苏宝眨了眨眼,这才发现爹爹竟然还在生气,苏宝嘟囔了一声小气鬼,便下了床,也跟去了浴室,他来到浴室时,楚宴已经脱掉衣服,迈入了浴池内。 第14章 苏宝在他周围转悠了一下,见爹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鼓了鼓腮,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声小气鬼,楚宴听到后,扫了他一眼。 他眼神不咸不淡的,却看得苏宝心中莫名有些打鼓,他有些不敢往上凑了,又乖乖回到了床上,觉得爹爹跟娘亲真是一样坏,生气时,都不爱理人,太难哄了,苏宝气呼呼翻了个身,打算睡觉。 爱生气就生气吧,看他能撑多久! 然而直到楚宴擦干头发回来,他都没能睡着,他抱着小枕头又坐了起来,整个人都气鼓鼓的。 他这个模样倒是取悦了楚宴,他糟糕的心情都好了些,他走过去撸了一把苏宝的脑袋,「都半夜了,还不赶紧睡觉?」 苏宝朝后缩了一下身体,嘟囔道:「知道都半夜了,还回来这么晚。」 楚宴斜了他一眼,翻身上了床,他有些困了,也懒得再搭理他,便拉下了帷幔,床上一下子就暗了起来,「快睡觉。」 说完楚宴就闭上了眼睛。 苏宝已经睡了一觉,这时,根本没有睡意,清楚这个时候说去马场的事,爹爹肯定不会同意,苏宝就没再提,小孩子思维跳得很快,不知怎地他就想起了白天的事,其实他对魏贞垣多少有些好奇,不止是对魏贞垣,对外祖父、舅舅都很好奇。 可惜娘亲每次都是做噩梦了,才会半夜喊他们,苏宝也不敢多问,这个时候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就问楚宴,「爹爹,今天白天见的那个白衣人你认识吗?」 他一直翻来覆去的,弄得楚宴就有些烦,见他还不睡,楚宴不耐烦地睁开了眼,正想将他丢下床时,脑海中却闪过魏贞垣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的模样,他哼了一声,「你不是见过他,你娘没跟你介绍?」 苏宝眨了眨眼,如实道:「我就隔着车帘偷偷瞄见他一次,娘亲只说他是我曾外祖母那边一个亲戚,没有跟我说别的。」 楚宴神情微顿,又仔细问了苏宝何时见的他,苏宝一一答了,楚宴这才意识到他误会了,楚宴原本糟糕的心情,竟然雨过天晴般,恢复了正常。 他就说,怎么可能有人那么死心眼,都已经吃过亏了,还死不悔改非惦记那个人? 楚宴心情好,所以苏宝又问起魏贞垣时,他便道:「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亲戚,你娘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苏宝便不再问了。 他滚来滚去的,总算又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往楚宴怀里蹭了蹭,见爹爹不仅没有推开他,还哄孩子般拍了两下他的背,他又有些开心,趁机打商量,「爹爹,我们明日去马场好不好?娘亲以前最喜欢骑马了,让娘亲也高兴高兴,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本以为刚开始爹爹会说想得美,被他磨得没脾气了才会答应,谁料他却说了个好字,苏宝的眼睛顿时亮了,爹爹真是越来越疼他了!小家伙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苏宝有个良好的作息,到点儿就醒了,爬起来后才发现爹爹已经不见了。他还以为爹爹又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呢,谁料他竟起得比他还早,他穿上小衣袍便下了床。 听到动静,青烟恭敬地走了进来,「小主子睡好了?」 她身着一件草绿色襦裙,脚踩月白色绣花鞋,她容貌秀美,笑容恬静,虽然只是个丫鬟,却有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气质。 苏宝对她印象挺好,便乖巧地点头,「爹爹呢?」 青烟如实道:「王爷去上早朝了,等会儿才能回来,小主子饿吗?是要现在用早膳,还是等王爷回来一起?」 苏宝想回奉水苑,把今天要去马场的好消息告诉娘亲。他让青烟帮他系上了小腰带,随后便回了奉水苑。 苏皖也已经起床了,瞧到小家伙兴冲冲跑了回来,便清楚他已经哄好了景王,「他同意带你去马场了?」 苏宝嗯嗯点头,苏皖便让人摆了饭,早饭比较清淡,四菜一汤,十分简单,苏宝依然吃得很开心。用完早饭趁天气凉快,苏皖便端着衣盆去了井水旁,苏宝则拿着六皇子送给他的弹弓,在院子里捡小石子玩,时不时往树叶上射一下。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时,他便想去看看爹爹回来没,恰好见楚晏走了进来。苏宝丢掉小石头,就朝楚晏跑了过去,「爹爹,你吃完饭啦?来带我去马场吗?」 楚晏点头,揉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走到了苏皖身旁,「趁天不热,现在去吧。」 苏皖此时才刚将她跟苏宝的衣服洗好,正打算洗他的,见状便道:「王爷带小主子去吧,奴婢还有衣服没洗完,就不过去了。有您跟福义在,同样可以照顾好小主子。」 楚晏挑了一下眉,「你以为我想带着你?如果不是苏宝,非要闹着想带你去,谁管你去不去。」 他语气臭臭的,不过倒也符合他一贯的脾气,苏皖并未多想。 第15章 苏宝确实想让娘亲去,也没觉得爹爹这话是将责任全推到了他身上,他软软拉住了苏皖的衣袖,「奶娘跟我一起去吧,我想让你看看我的小马驹,你都好久没有陪我玩了,衣服什么时候洗不行。」 深知苏皖吃软不吃硬,苏宝拉着她的衣袖晃啊晃,晃得苏皖头都要晕了,苏皖确实好久不曾陪他玩了,望着小家伙期待的眼神,不由有些心软。 她望了一眼楚晏,明眸转了转,「王爷,您的衣服……」 她这神情摆明了是以后都不想帮他洗了,换在以往,楚宴一准儿要炸毛一下,让她洗个衣服就这么委屈她? 不过今日早就想好了要带她出去,楚宴便仿佛换了一个人。 「交给丫鬟们洗吧。」她那双手如此纤细,本就不适合做这些粗活,楚晏淡淡道,「以后也不必洗了,你是他奶娘,照顾好他的起居就行,衣服以后就交给专门洗衣的丫鬟。」 苏宝的衣服还好说,以后不用再给楚宴洗,自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苏皖眼底下意识带了笑。她笑起来时,眼眸中才依稀可以看到过去的影子。 楚宴多扫了一眼,才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 苏宝已经高兴的拉住了她的手。 出门时只有苏皖乘坐的马车,楚晏带着苏宝骑的马,苏宝高兴极了,英俊的大白马走到大街上时,他瞬间挺直了小身板,只觉得四面八方的人都艳羡的瞧着他,他真是一个幸福的娃,有爹有娘还有大白马,若是能将他的小马驹溜到街上来,就更幸福啦。 一家三口很快就到了马场。怕有奴仆跟着苏皖会觉得不自在,楚晏便将所有的仆从都屏退了。 苏宝将他雪白色的小马驹拉到了苏皖跟前,一脸的骄傲,马场上满是他清脆的小奶音,「我知道怎么摸,会让它觉得舒服,娘亲娘亲你快看!」 苏皖从未见过他这般高兴的模样,一时之间,心中又酸又涩,对楚晏也充满了感激,她笑着夸奖了他一句。 苏宝顿时笑弯了眉眼。 她陪苏宝遛了一会儿小马驹,就见楚晏朝她走了过来,楚宴刚骑了两圈马,他五官俊美,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一张脸犹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玉。 他问苏皖,「要不要骑两圈?」豆.豆.网。 苏皖摇头,「不用了,谢王爷。」 她都好几年没骑过马了,早就生疏了,苏宝却又拉住她的衣袖晃了晃,「娘亲骑骑吧,爹爹都带我骑了马,我也想让娘亲带我骑!」 以前都没见他这么会磨人,苏皖只觉得自从来到景王府后,这小东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她只好接住了缰绳。 楚宴道:「你先过来摸摸它的脑袋。」 这匹骏马四肢结实,双目炯炯有神,一瞧就是难得一见的好马,见苏皖在打量它,它抖动了一下优美的鬃毛。 清楚楚宴是想让她跟马儿培养一下感情,苏皖并未拒绝。 她走到马儿跟前,在楚宴的带领下抚摸了一下马儿的脑袋,这匹马十分骄傲,刚开始还不太情愿地叫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蹭了一下苏皖的掌心。 清楚它这是同意了,楚宴便退到了一旁,苏皖翻身上了马。虽然穿的不是骑装,因衣服宽松轻便,倒也没什么影响,翻身上马时,她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展露无疑,纤细的腰肢也勾勒出动人的弧度。 她小时候就喜欢跑来跑去的,八岁时便学会了骑马,虽然多年没骑了,碰到骏马的这一刻,心底还是涌起一股欢喜,就好像一直以来压在她身上的东西,全随着她的翻身,暂时被抛开了,她迎着风试探着骑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感觉,第二圈就策马驰骋了起来。 苏宝瞧得眼热,见娘亲第二次路过他时,依然没有停下来带他骑的意思,他急得喊了起来,「娘亲等等!」 马儿跑得快,风吹散了他的声音,苏皖根本没听到,见小家伙追了几步没追上,气呼呼瘪着小嘴,一副委屈的快要哭出来的神情,楚宴好笑地捏了一下苏宝的鼻子,「这就委屈上了?羞不羞。」 他不说还好,一说,苏宝更委屈了,只觉得娘亲只顾着玩,都不要他了。 楚宴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平日里甚少这样笑,胸膛都震动了起来,说了一声等一下,就抛下苏宝走掉了。 见他也走了,苏宝更委屈了,一时间颇有种爹娘都不要他了的感觉,他摸了摸他的小马驹,抱住了它的脑袋,楚宴拉着另一匹马儿过来时,还听到他在念叨,「小马小马,就算你爹娘不要你了,我也要你,以后咱俩一起过。」 这么孩子气的话,也就这个年龄说得出来,楚宴忍不住又笑了。 苏宝这才连忙闭嘴。 楚宴将苏宝的小马驹暂时拴在了树上,又将苏宝抱到了另一匹马上,随即翻身上了马,苏宝这才高兴起来,瞬间忘了刚刚的不愉快,「驾,我们去追娘亲。」 第16章 楚宴眼中带了点笑意,策马奔驰了出去。 苏宝兴奋极了,第一次坐在他身前时,还非得抓着东西,现在什么都不抓也不怕,见爹爹快追上了娘亲,苏宝两只手作喇叭状,喊道:「我们也来了!」 风太大,苏皖只是隐约听到了他的声音,扭头看了一眼,就见小家伙正坐在楚宴前面,兴奋地朝她挥舞着小手,楚宴追上她时,恰好看到她明媚的笑,哪怕五官普通,她一双眼睛依然熠熠生辉,仿佛那个十几岁的少女又回来了。 楚宴摸了一下下巴,「比一圈如何?」 苏皖正骑得畅快,见他不仅带着苏宝,身下的马也不如她骑的这匹矫健,略微有些迟疑,苏宝却兴奋地喊了起来,「比比比,我当裁判!」 见他如此开心,苏皖也不想再扫兴。 他的马儿虽然占劣势,男子天生的体力却又占着优势,算扯平了,本来输赢也没那么重要,苏皖便点了头。 苏宝喊了开始后,先是两头马并列齐驱,很快楚宴便甩出她一截儿,接下来,不管苏皖怎么加速,他都始终快她几步,苏宝不停地为娘亲鼓劲儿,喊得嗓子都快哑了,也没见娘亲追上来。 苏皖不信邪,拐弯时不仅没有放慢速度,反而策马加了速,若是四周有人观看,肯定会为她的胆大捏把汗,还真没几个姑娘敢如此骑马,眼看就要追上时,苏皖笑了一下。 可惜下一刻便见楚宴也加速了,哪怕早就猜到他之前有所保留,苏皖也没料到他的骑术竟然如此逆天。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将她甩在了身后,快到终点时,他才悠悠放慢速度,尽管如此,还是赢了她。 「还比吗?」 苏皖摇头,巳时已过大半,等会儿太阳会越来越晒,苏宝年龄小,皮肤也嫩,晒久了很容易晒伤,「回府吧。」 苏宝玩得很尽兴,倒也没闹腾,只是跟他的小马驹告别时,他格外不舍,还问楚宴,「我不能把它带回府养着吗?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万一它忘记我怎么办?」 楚宴没什么意见,府里又不是没地儿养,只要不往凌霄堂遛就行,目光扫过苏皖时,却迟疑了一下,「问你娘去。」 这句问你娘,说得极其自然,苏宝没意识到不对,乌黑的眼眸可怜巴巴地看向苏皖,「娘亲,我能带回去吗?」 见他将难题丢给了自己,苏皖这才看了他一眼,以为楚宴是不愿意往府里带,又不想得罪儿子,才拿她当挡箭牌,苏皖颇有些无奈,只好软声哄道:「你不是很快就要跟着夫子念书了,哪有时间养它?」 小孩子并没有那么好忽悠,苏宝立马回道:「有的,我休息时可以养它。」 他又黏到了苏皖跟前,又是扯衣袖又是晃腿的,苏皖颇有些招架不住,暗暗瞪了楚宴一眼,示意他自个拒绝去,楚宴这才看懂她的意思,「那就带回去养吧。」 苏宝顿时欢呼了一声,跑过去就抱住了楚宴,还不忘拍他一下马屁,「爹爹你怎么这么好呀!」 望着苏宝跟他亲近的模样,苏皖心中竟莫名不是滋味。 很快三人便回到了景王府。 回府后,玉灵就来跟苏皖八卦来了。说陆府不知出了什么事,陆征遣散了好几个奴仆,陆佳惜脸上满是水泡的被人从前院抬回的闺房,说她醒来时,对着她那张脸,差点疯掉,将屋子里的东西全砸了,还拿火折子点燃了帷幔,想活生生将自己烧死。 整个陆府的人都惊住了,陆夫人直接吓晕了过去。 陆征进去同她说了脸上的伤没添蚀骨粉,陆佳惜才冷静下来,她刚刚绝望死了,这才寻死,发现自己的脸还有救,呜呜哭了好久。 玉灵道:「现在大家都传她被毁容了,据说好像是遭了丫鬟的陷害,那个陷害她的人已经被处死了,也不知道她这张脸能不能治好。」 前日,陆征将陆佳惜喊到主院时,本就封锁了消息,是以陆佳惜所做的事,只有他的心腹知道,他又特意下了命令,连陆佳惜的娘亲,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只知道一夜之间女儿的容貌就被毁了,好在还有治愈的可能。 陆佳慧听说此事后,连忙回了府,陆征却先将她喊到了前院,提起了她之前小产的事,问她知不知道是谁害的,陆佳慧面色隐隐有些发白。 她自然是知晓的。 陆佳慧年长陆佳惜六岁,小时候两人感情极好,她对这个妹妹一贯是疼宠的,小时候的妹妹天真又可爱,哪懂什么算计? 其实她也清楚陆佳惜为何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她们的娘身体一直不大好,时常卧病在床,尽管她很得爹爹的敬重,但是府里的中馈却是柳姨娘管着。 府里的丫鬟婆子最会看碟下菜,哪怕陆佳惜是正经嫡女,都不如柳姨娘膝下的庶女活得自在,久而久之,她自然移了心性,刚开始是被人算计,后来便学会了主动出击。 第17章 等陆佳慧发现时,她已经成了这个模样。 后宅的女子,又有几个手上没沾过血的?连陆佳慧自己为了保护两个孩子,都做过不少事,不过她是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不会主动去害人,见妹妹愈发偏激,自然也劝过。 可是陆佳惜又哪里肯听她的?她心底对陆佳慧颇有怨念,觉得她出嫁后,再也不像之前那样护着她了。出嫁女自然不能总是回娘家,陆佳惜就算想回,也有心无力。 她也很无奈。 至于为何会害她小产,站在陆佳惜的立场上,却是为了她好。 陆佳慧的夫君并非良配,成亲没多久,就开始纳妾,嫡子未出生,庶子庶女就弄出一堆,她是真心替姐姐不值,一直怂恿她和离,但是和离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认清夫君的为人后,陆佳慧就对他死心了,并不在乎他花不花心,她只想一心护好两个孩子,谁料他醉酒后竟又去了她房内,她这才怀了孕。 张妈妈回府后,不少心说漏了嘴,陆佳惜这才知道,姐姐竟然是被强迫的,结果还有了身孕,陆佳惜为了报复姐夫,这才弄掉了她腹中的孩子,她觉得这孩子根本就不能留。 她行事偏激,陆佳慧恼也恼了,骂也骂了。 她哭着让姐姐不要不理她时,陆佳慧终究是心软了,娘亲身体不好,什么都管不了,爹爹又一颗心扑在朝廷上,她始终觉得陆佳惜是她的责任,说到底也是她没有教好。 陆征听了陆佳慧一番话,愣了半晌。这才明白,陆佳惜之所以恨他,是嫌他这个父亲当得不合格,最终他还是将陆佳惜陷害苏宝的事说了出来,「若是再这样下去,她会彻底毁掉自己,你多教教她吧,她估计也就听你的了。」 陆佳慧含泪点头。 陆阁老自然也知晓了陆佳惜的所作所为,他一生刚正不阿,最恨罔顾人命的官员,如今自己的孙女竟然三番两次伤害一个孩子,还因事情暴露,杀人灭口,宫女的性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他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厥了过去,醒来后,拿着柺杖就要去打死她,有这样一个孙女,他死了都无颜面对陆家的列祖列宗。 他当真是存了活活打死陆佳惜的心,但是才刚打了两下,就被赶来的发妻死死拦了下来,她扑在陆佳惜身上,差点哭得背过气去,说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说到底不过是走岔了路,是他们没有教好,才让她如此偏激,要怪也是怪他们。还说若真要打死她,她也不活了。 老夫人不是不恼她的所作所为,却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被打死,毕竟是最疼爱的孙女。其实陆阁老最疼的也是她们俩姐妹。 陆佳慧出嫁后,他将所有的疼爱都倾注在了陆佳惜身上,根本没料到她面上如此懂事,背地里却如此心狠,这已经不是走岔路可以解释的,可是发妻拼死护着,他想打死都得掂量一下。 宫里那位知道陆佳惜的所作所为后,一双眸子沉得有些深,他自然是恼火极了,一个阁老的孙女竟然将手深入到坤宁宫,索性她对皇后跟六皇子没有不轨之心,若是动了歪心思,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皇上甚至觉得楚宴只废她一只手太过便宜她了。这种心思歹毒之人,就是要了她的命都不为过。见陆征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陆阁老又觉得责任在他们,还说自家人都教不好,又何以配阁老之位?入宫后就提出了辞官。 皇上自然不可能让他辞官,他压下心中的愤怒,为陆佳惜说了许多好话,说她一个小姑娘只是走错了路,总要给她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还说若是以后再犯错,到时重罚不迟。 果真如楚宴所料的一样,饶过了她。 陆阁老一时老泪纵横,心中自是感激涕零。 他们走后,皇上就让人彻查了后宫,还真揪出不少替旁人卖命的狗东西。哪怕清楚这是后宫的常态,他还是恼得几宿没休息好。 陆佳惜的事一连被人议论几日。她一个姑娘家,容貌差点被毁,以后也不知能否恢复,她的遭遇让不少人唏嘘不已,还有不少贵女前去看望她,不过她一概没有见,因为这个缘故,大家都在猜,她必然伤得极重。 林音生辰礼时,她也没有去。 很快苏宝的快乐日子就到头了,陆太妃选的夫子来了府上,这四位夫子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教导他自然足够了,因他年龄小,精力有限,暂时先由其中一位教导,等他年龄再大些,剩下三位夫子也会陆续给他安排课程。 楚宴直接让他自己选的,苏宝选的这位夫子,今年五十岁,是进士出身,早年因得罪权贵,才丢了官,随后便开了个学堂,曾教出不少学子,有丰富的教学经验,苏宝喜欢他长长的胡子,觉得他长得也慈眉善目的,就先选了他。 苏宝就这么开始了他的念书日常。考虑到他年龄尚小,安排的学习时间不算太长,上午下午各一个时辰。之前半年,苏宝每天都会学大半个时辰,虽然时间延长后,偶尔会坐不住,不过整体来说还算适应。 第18章 他的学习步上正轨后,苏皖就收到了端芯派人递来的信,信上说想尽快见她一面,她之前怕走漏消息明明叮嘱过端芯,无需往王府递信,有事直接去织新阁,告诉柳娘就行。 见她依然传了信过来,苏皖便清楚,这件事肯定极为重要。她恰好今日无事,便让人回了信。 苏皖打算出府时,却发现她想出府竟需要楚宴点头。 苏皖只好先去了凌霄堂,她过来时,楚宴才刚下早朝,院子里是青烟等人在服侍,瞧到苏皖,青烟便过去通报了一声。 他在室内时,向来不准丫鬟进去服侍,青烟清楚规矩,便在门口通报了一声,「王爷,方奶娘求见。」 楚宴正在换衣服,才刚将官服丢到一旁,闻言,拿起衣袍的手顿了一下,「让她进来吧。」 直接去他的寝室,多少有些不妥,不过苏皖已经让人给端芯递了信,她如今在安王府,出府一趟肯定也不容易,她自然不好失约,苏皖便直接走了进来。 他的寝室分里间和外间,外间有个八仙桌,还有两张太师椅,是简单待客之地,听到她的脚步声,楚宴便道:「你先等我片刻,自己坐吧。」 苏皖隐隐听到了衣料摩挲的声音,猜到他可能是在换衣服,苏皖的神情莫名有些不自在,她努力控制着没有听,声音却还是钻入了耳中。 不知怎地,她脑海中竟浮现出那一晚之后的事,早上醒来时,她率先看到的便是男人宽衣的背影。 苏皖耳根猛地一热,忍不住走到了院子里,听不到他换衣服的声音后,她一颗心才逐渐平静下来。 楚宴自然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他也没在意,换好衣服便走了出来,太阳已经高高挂在了东方,阳光洒在小院中,衬得院中那一盆盆花朵愈发争奇斗艳。 苏皖就站在紫薇花旁,楚宴抬脚走了过去,在院中打扫的丫鬟自觉退了下去,「有事?」 苏皖点头,「我有事需要出府一趟,今日出去时,侍卫却告诉我需要王爷的首肯才行。」 楚宴面色不变,「嗯,是我吩咐的,你虽信任魏贞垣,我却不信,若是你出府时,遇到什么事,谁负责?你是苏宝的母亲,只要在我府上一日,我就得对你的安全负责,万一你出个什么事,苏宝又闹着找你,我去哪儿找人?」 他说得一本正经,其实不过是不想她与魏贞垣见面罢了。换成他是魏贞垣,肯定会派人盯着景王府。若是看到她出府,魏贞垣又岂坐得住? 苏皖就猜是这个原因,她道了声谢,才道:「谢王爷考虑的如此周全,您若是不放心,不若派两个侍卫跟着我吧,我只是想去一下布庄,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这个时候去布庄做什么?府里要什么布没有?」 苏皖坦诚道:「实不相瞒,是我的丫鬟有事找我,她说一会儿会去布庄一趟,应该是有事禀告我,我这才需要出去一趟。」 见她如此坦诚,楚宴才道:「想出去就重新画个妆,别以这副相貌出现。」 苏皖再次道了谢,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明白了他为何这么要求,应该是怕表哥会派人盯着她吧?可是府里突然出现个陌生姑娘不是同样会引起人的怀疑? 楚宴却道:「你回去将你化妆的东西拿来,一会儿从凌霄堂出去。」 难道这里有暗门?这样虽然折腾了些,若是能避开魏贞垣,自然再好不过,苏皖不怕麻烦,却不想再回忆起往事。 苏皖再次道了谢,回去后便将她常用的东西,用一个小包裹裹了起来。 瞧到她又回来了,玉灵跟小蕊都好奇地问了一下,「方姐姐不是要出府,怎么又回来了?」 苏皖道:「落了一些东西。」 两人都没有放在心上,都忙自己的活去了,苏皖很快便来到了凌霄堂,大概是他将丫鬟赶了下去,偌大的院子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苏皖再次迈进小院时,只觉得这里安静的落针根都能听到。 楚宴听到她的脚步声,才从书房走出来,他冲苏皖招了一下手,苏皖便走进了书房,楚宴道:「就在这儿上妆吧,一会儿从书房直接出府,东西都带来了?还需要什么吗?」 重新上妆的话,自然需要先卸妆,需要打盆干净的水来,苏皖不敢劳烦他,只是问他借了个脸盆,然后去打了盆水。 打好水后,才发现他竟然已经细心地不知从哪儿寻了个镜子过来,她来过他的书房一次,上次里面自然是没有镜子的,苏皖再次道了谢。 楚宴点了点下巴,不置可否,见他没有退下的意思,苏皖才道:「王爷想看我卸妆么?」 楚宴双手抱臂,依在书柜上,声音懒洋洋的,「你不必管我,卸你的。」 苏皖稍微有些不自在,她还没当着旁人的面卸过妆。总觉得女子卸妆是件很私密的事,他一个外男,杵在这里多少有些不妥。 第19章 见她还不行动,楚宴吊起了眉梢,神情带了点不爽,「怎么?我自己的书房都待不得?」 苏皖有些无奈,不过时间有限,怕端芯那儿等得着急,苏皖还是尽快用药水卸了妆,妆容退去后,她那张脸便又重新露了出来。 十九岁的她,只是褪去了曾经的稚嫩,她一张脸犹如剥了壳的鸡蛋,比最上等的羊脂白玉还要晶莹剔透,眉若远山含黛,眼眸清澈透亮,低眉垂眼间,不经意流露的芳华,当真是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城倾国,不过如此。 楚宴一双眼眸沉得有些深,突然透过她这副皮囊,忆起了她香肩半露,泪水涟涟,婉转求饶时的场景,楚宴的身体不可抑制地僵硬了起来,他突然转身离开了书房。 脚步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走出书房时,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美成这样,还是藏起来,不要给人看得好。 原本还想让她做回苏皖,此刻,他却突然改变了想法。若是顶着这张祸国殃民的脸,只怕不少男人会为她痴狂吧?旁人暂且不提,只是想起魏贞垣的目光,安王的偏执,他都有些不爽。 楚宴在门口在待片刻,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在他心底,苏皖终究是与众不同的,她不仅是他孩子的娘,还是他第一个女人。 哪怕他再清心寡欲,也是一个男人,而苏皖于他就是那个可以让他打破惯例的人,他头一次认真思考了一下以后,身边多个女人,倒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如果是她,其实是可以接受的。 想到他当初想收了她时,苏皖的拒绝,他的畅想才就此止住,楚宴啧了一声,随后眼底又涌起一抹兴味,男子的征服欲隐隐在作祟。 楚宴在门外站了片刻,才又进去,等她进去时,那张眉目如画的脸已经被藏了起来,眉毛变粗了,肤色变淡了,不知道怎么涂的口脂,唇形都变了,鼻子虽然依然挺直,却多了好几颗小雀斑,乍一瞧到,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与之前截然不同。 若非亲眼所见,楚宴真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化出来的,不过想到上次魏贞垣只是瞄了一眼就认出了她,楚宴拧着眉,又朝苏皖逼近了几分。 他离得太近,苏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被男人拉住了胳膊,他力道大,她直接跌到了他怀里,「别动。」 楚宴伸手捏住了苏皖的下巴。 苏皖一颗心怦怦直跳,红润的唇也紧紧抿了起来,竟然莫名有些紧张,不知为何,平日离得远了,还不觉得,此刻随着他的靠近,她不仅清晰地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味,还莫名想起了他将她拥在怀里的画面。 苏皖一颗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头皮也一阵阵发紧,这种不受控制的颤栗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慌乱,她连忙站直了身体,后退一步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 楚宴蹙了下眉,又捏住了苏皖的下巴,「躲什么?让我仔细瞅瞅,魏贞垣怎么一眼认出的你?你脸上难道有什么特殊印记?」 苏皖这才明白他为何靠得这般近,尽管如此她还是有些不自在,经过上次斥责了他一通后,苏皖有些说不出重话,这个时候,也只是拧着眉,朝后躲了一下,避开了他的手,「王爷,您这样不合规矩。」 楚宴才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不过他也清楚不能把人逼得太急的道理,便没再动手动脚,而是垂眸认真观察了起来。 她这张脸并没有奇特之处,脸上的雀斑也是她化出来的,他打算收回目光时,却突然注意到了她小巧而精致的耳朵,尽管耳朵也稍微抹得没那么白了,她小小的耳洞旁却有一颗针尖大小的痣。 这颗痣并不显眼,相反,不仔细瞧还真瞧不到,不过她脸上脖颈上却什么都没有,反倒是这颗痣是唯一属于她的。 楚宴又瞧了一下她另一只耳朵,又发现了一颗小小的痣,猜到魏贞垣必然是通过这两颗针尖大的痣认出的她,楚宴心中颇有些烦躁,他这得多熟悉她,才连她有几颗痣都能记住? 楚宴心中不爽,伸手就揪了一下她的右耳垂,用手碾了一下那颗小小的痣。 苏皖耳根有些发红,窘迫地喊了一声,「王爷。」 楚宴这才啧了一声,松开了手,「耳上这两颗痣,就不会遮一下吗?」 见楚宴已经放开了她,苏皖才从那种窘迫中回过神,她退开一步,拿起镜子看了一眼,果然在耳上看到了这两颗小痣,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到,她自己都没有留意到,难道表哥就是因为这两颗针尖大的小黑点认出的她? 她又仔细瞧了瞧,确实只有这两颗痣会令人怀疑,她想了想,便从包裹里,拿出一对耳坠,戴在了耳朵上,这样便彻底遮住了耳上的小黑点。 苏皖收拾妥当,才发现楚宴竟还盯着她,眼眸幽深。 苏皖垂下了眼眸,有些不自在。 楚宴这才收回目光,啧了一声,「丑死了。」 第20章 听到他带着嘲讽的熟悉腔调,苏皖心中的不自在才散去许多,觉得这男人真是,难怪到现在都娶不到媳妇,这么毒舌,能娶到媳妇才怪。 楚宴自然不知道竟被她嫌弃了,他确实觉得这个模样的她丑死了,甚至想伸手扯扯她的脸皮,将她这张化成的假脸给扯掉。 见时间不早了,苏皖道:「王爷,时间不早了,我得尽快离开了,要从哪里出去?」 楚宴也没再耽搁下去,直接起身走到了书架旁,他书房中有好几个书架,他走到一个蓝釉白龙纹梅瓶前,伸手转动了一下,随着他的转动,书架朝一侧移动了一下,楚宴冲苏皖扬了一下下巴,「进来。」 苏皖走进去后,本以为他会关上密道,谁料他竟也跟了进来,苏皖流光溢彩的眸中闪过诧异,「王爷也要出去吗?」 「里面有三条道,分别通向不同的地方,没我带路,你出不去。」 苏皖不再多言,又道了声谢。 楚宴嗤笑了一声,桃花眼中的情绪快的令人捕捉不到,「嘴皮子上下一动,谁不会?只嘴上感谢有何用?」 苏皖有些哑然,脸上也火辣辣烧了起来。她是真心感谢他,不过嘴上说得再多,没有实际行动,确实没什么用,她也不知道能帮上他什么,只能承诺道:「王爷教导的是,单是口头道谢确实无用,不过我是真心感谢王爷,以后若有我能帮上的地方,王爷尽管提,但凡是我能做的,我定然义不容辞。」 楚宴嘴角挑起一个笑,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哼道:「以身相许也行?」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眉目间的桀骜全化为了痞意。 苏皖的脸腾地红了,红唇不自在地抿了抿。 楚宴回头瞥了她一眼,深邃的眸子逐渐转深,见她眼神躲闪,分明是有些羞恼,楚宴才啧了一声,漫不经心收回了视线。 他施施然走在前面,再开口时,已经是另一副姿态,「既然不行,这种话就少说,万一来个当真的,要求你付出代价,你要怎么做?难道到时再反悔?你早就不是一个人了,凡事开口前,都要为苏宝考虑一下,懂?」 说得冠冕堂皇,摆明了在戏弄人。 她没有答,觉得也只有他这般促狭的人,才会这样戏弄人。她之前接触的人都再守礼不过,就算是路上碰到了,需要问个好,也都是避开目光,既不会出言逗弄,也不会有意为难。 也只有他行事不羁,特意给人出难题。 周围一时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见她并不言语,楚宴便猜到,她心底不定在怎么腹诽他,他无声笑了一下。 地道里很暗,尽管楚宴手中举着夜明珠,也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两人走得并不算快,好在这条路不算太长,很快便走到了分叉口,面前果然有三条小道,楚宴带着她选了中间这条,随后又拐了两个弯,再次遇到个分叉口。 没走多久,他们便走到了终点,只见脚下堆积着几块石头,楚宴弯腰动了一下其中一块石头的位置,随后便看到面前的石门转动了一下,楚宴让她先走了出去。 出去后,室内的格局像是男子的卧室,苏皖没敢多瞧,走到了院子中,小院面积并不算大,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外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院中还能听到众位小商贩的吆喝声。 清楚她这个模样出去,应当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自己若是跟着,反而会让人怀疑,楚宴出来后,便懒洋洋道:「出去就是主街,你办完事,还从这儿回来就行。」 苏皖点了下头,便走了出去。 楚宴也没再管她,又转身回了卧室,怕她没有记住路,楚宴并没有先走,左右无事,便等了等,他起得早,早上没睡够便起来了,这个时候看到床,便又困了,索性扯开外袍,睡了去。 织新阁就在主街上。 苏皖出去后,没走多久就到了织新阁,店铺内有好几个客人,分别有人招待着,大概是知晓她会过来,柳掌柜也在阁内,她正在柜台前,低头拨动着算盘,一缕发垂了下来,她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如既往地专注。 苏皖快走到她跟前时,她才察觉到人影儿。 苏皖笑道:「柳掌柜这儿的生意是真不错,我每次来拿货,店铺中都有不少客人。」 她声音略显清冽,隐隐含着笑,听到她的声音,柳掌柜脸上便带了笑,抬头时果然瞧见了熟悉的凤眸,虽然又变了模样,却是她去年曾装扮过的样子,柳掌柜自然认识。 她放下手中的算盘笑道:「不过是赚点小钱而已,都是承蒙贵客们的照顾,你要的布料基本都寻到了,年前流行的那一款没了存货,不过我这儿有类似的,你若是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去二楼看看。」 苏皖含笑点头,「那就有劳柳掌柜了。」 柳掌柜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跟在她身后上了二楼,上了二楼后,她才压低声音道:「端芯来得早,刚刚店里没有客人,我就直接将她带到了二楼,姑娘快进去吧。」 第21章 苏皖点头,刚推开门,就瞧到了端芯如今的模样,为了方便接近彩凤,她扮成了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一张脸略显清秀,瞧到苏皖,她眼中就含了泪,连忙就要下跪。 苏皖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臂,「都说了不用行此大礼,快起来。」 说着就将她拉到了桌子前,一并坐了下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怎么又给我传了口信?」 端芯连忙点头,「此事事关重要,我怕由柳娘传话,万一说不清,姑娘又着急,我最近估计只能出来这么一次,就想着还是直接告诉您吧,免得您有什么问题要问。」 「究竟什么事?难道跟那位彩凤姑娘有关?」 端芯点头,说来也是巧合,她本是为了打探消息入的安王府,恰赶上安王从江南带回个姑娘。 这个名唤彩凤的姑娘,因生得漂亮,长相又肖似苏皖,乍一出现,便成了安王妃心中的一根刺,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端芯便寻了个法子去了凤鸣苑伺候。虽然刚开始只是当个负责扫地除草的三等丫鬟,在凤鸣苑待了一段时间后,她也算混了个脸熟。 彩凤被安王妃罚跪后,便病了一场,她在江南待了十来年,乍一来到京城,多少有些水土不服,这一病,就总是脑袋疼,喝了几天的药也不见好。 见她出来纳凉时,时不时揉一下太阳穴,端芯便留了个心眼,私下便跟彩凤的贴身丫鬟透漏了她擅长按摩的事。说自己祖父也时常头疼,她帮着按过不少次,时间久了,按得也算得心应手。 端芯便被她带到了彩凤跟前。她按得确实不错,加上她是刚入府的新人,彩凤用起来也算放心,便将她提为了二等丫鬟,留在她房中伺候,时不时帮她按一下脑袋。 在凤鸣苑待了几日,端芯就发现了不对劲儿,她本以为彩凤之所以会被安王带回来,以后肯定要纳为姨娘的,谁料,这位彩凤姑娘竟丝毫没有争宠的心思,每日竟只顾着吃吃喝喝,哪怕病好了,也天天窝在凤鸣苑睡大觉,活似个饿死鬼跟嗜睡鬼,安王也不管她。 只有安王妃找上门时,她才会摇身一变,一改往日的颓废,姐姐长姐姐短的,一口软糯的嗓音能腻死人,美人明眸皓齿又楚楚可怜,长得扎人眼,嘴里的话也扎人心,安王妃时常气得牙痒痒。 端芯总觉得这姑娘透着一股子诡异,说是戏精也不为过。 她仔细打听了一下,才打探出彩凤的身世,她竟是扬州瘦马,从小就被管事妈妈严厉约束着,为了维持住细腰,没一顿能吃饱,被安王买下后,她才彻底释放天性。 倒也是个可怜人。 昨日彩凤沐浴时,将她喊到了浴室,让她帮着按了按脑袋,按好端芯准备退下去时,却发现彩凤手臂上有一块蝴蝶胎记,瞧到这块胎记时,端芯整个人都呆住了。 出门时还差点摔倒。 听完端芯的话,苏皖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你说什么?当真是蝴蝶胎记?你没有瞧错?」 端芯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脸上除了惊喜还有说不出的心疼,「是,奴婢没有瞧错,确实是蝴蝶胎记,跟二姑娘身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若只是形状有些似蝴蝶,端芯还不会这么震惊,但是彩凤身上的胎记,却似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跟二姑娘的一模一样,就算是画的也没这么栩栩如生。 苏皖眼中满是惊喜,泪珠儿也顺着脸颊砸了下来,眸中又是惊喜又是忐忑,唯恐这是一场梦,「真是妍妍吗?」 苏皖是有一个妹妹的,名唤苏妍,比她小了三岁,是三叔膝下唯一的孩子,她出生时,生母便难产去世了,苏三叔一个粗人,怕照顾不好孩子,就将苏妍暂时养在了长嫂膝下,谁料竟然出了意外。 孩子在府里呆着,好端端竟被人偷走了。 定国公府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十多年来却一直杳无音信。 这些年,苏皖不止一次地怀疑妹妹之所以会丢,是二叔伙同拐子将人掳走的。她也一直在寻找妹妹的下落,却始终没有音讯。 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她惊喜交加,一时间泪水纵横,若是三叔得到这个消息,定然极为开心,「妍妍现在怎么样?」 端芯语气有些含糊,眼睛又止不住的发酸,将苏妍的事仔细说了一下,包括她的一日三餐,作息,脾性,最后总结道:「二姑娘吃了不少苦,如今倒也算苦到甘来,不过奴婢瞧着她与安王倒也不似那种关系,安王至今没去过她房里,她也一副吃喝为大的心态,对安王并不上心,安王妃却时不时去找茬,姑娘,咱们是不是要尽快把二姑娘救出来?」 自然是得救。 听完端芯的话,苏皖便猜到,安王想必已经知道了彩凤的身世,她不仅要救,还要出其不意,尽快将人救走才行。 有安王妃在,妍妍呆在安王府根本就不安全。 第22章 苏皖心事重重离开的织新阁,一路上浑浑噩噩的,一想到妹妹的遭遇她就心痛的无法呼吸,既庆幸她还从未接过客,又怜惜她自幼吃的苦,等回到小院时,她脸上又挂满了泪,她却丝毫不自知。 院中依然没有人,她将门阀插好,便入了卧室,正打算转动花瓶时,却突然听到一个懒散的声音,「回来了?」 楚宴打个哈欠,坐了起来,随着他的起身,他一身雪白色的中衣露了出来。 苏皖吓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根本没想到他还没走。 她转过身时,楚宴已经披上衣服,下了床。 男人一头鸦青的发披散在腰间,他五官俊美,肌肤如玉,神情还有些倦怠,瞧到苏皖脸上的泪痕,他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凌厉,瞬间便走到了苏皖跟前,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 女人脸上满是泪,眼眶也微微泛红,一看就哭了很久,他自从认识苏皖,还从未见她哭成这个样子,哪怕是那一晚,求饶时,也没见她哭成这样。 楚宴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缩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冷,「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苏皖连忙擦了一下脸上的泪,这才发现入手竟一片湿意,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哭了,瞧到景王再次捏住了她的下巴,她才不自在地朝后躲了一下,「我没事。」 哭成这样,又哪像没事的模样? 见她不愿意说,楚宴心中腾地升起一股火。 他摔门就走了出去,苏皖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何走,没多久就见他又走了进来,这次进来时,他手中还端着一个木盆。 这小院是他早年买下的,院中种着几颗葡萄藤,是他临时休息之处,有时在飘香阁喝了酒,他就会在此处休息一会儿,院中有人定时来打扫,收拾得倒也干净。 楚宴打了一盆清水,臭着脸将水放在了桌子上,压着怒火道:「先把脸洗干净,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被苏宝看到像什么样?」 苏皖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眼泪也已经擦干了,看到水盆里的水却愣了一下,楚宴的语气却凶凶的,「还傻愣着干什么?还想让我帮你洗不成?」 他语气虽然凶,苏皖心中却滑过一股暖流,他打小锦衣玉食,不论走到哪里都是被伺候的主,此刻却亲自给她打了盆水,哪怕清楚他可能是瞧到她哭了,有些同情,苏皖心中还是觉得暖暖的,竟然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哥哥。 哥哥没被发配边疆时,也是这样别扭的性子,小时候将她惹哭后,他明明有些手足无措,神情却依然凶巴巴的,见她还在生气,却又会笨拙地拿一块糖塞到她手里,「再哭一颗也不给你。」 明明糖都给了,却没一句好话。 苏皖心中又酸又涩,想到哥哥,眼眶又有些微微泛红,也不知道他跟三叔在边疆怎么样了,苏皖眨了一下眼,逼回了眼泪,就着脸盆洗了一下脸。 楚宴斜靠在门板上,淡淡打量着她,怕她心情万一不好,他也没再多说什么,苏皖洗完脸,便自觉将水倒到了院子里。 楚宴也没再说什么,两人一路沉默,回到凌霄堂后,苏皖又重新开始卸妆,楚宴始终站在一侧淡淡看着她,等她快卸好时,才淡淡道:「还是不想说?」 苏皖拿药水卸掉雀斑,扭头认真道:「我留在王府,已经给您带来了不少麻烦,若是还拿这些小事烦您,我自己心底都过意不去。」 楚宴淡淡扫她一眼,突然嗤笑了一声,道:「说得倒是好听,是不想给我添麻烦,还是不想让我知道太多?你来之前,是不是就打定了主意,等避过风险就带着苏宝离开?」 苏皖神情微顿,略显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随即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见她还装傻,楚宴冷呵了一声,心中的火几乎有些压制不住,他再次摔门而去,其实站在她的立场上,不是不能理解她的选择,毕竟两人说到底,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是比陌生人稍微熟悉点,哪怕心中清楚,见她不愿意信任自己,楚宴心中仍旧说不出的恼火。 他一贯的骄傲,话到这个份上,对他来说已是不易,他冷着脸回了卧室,没他的准许没人敢进他的书房,他倒也不担心苏皖没上好妆前会暴露,回到寝室,他便换了身轻便的衣袍,简单洗漱了一番。 正想让丫鬟早点摆饭时,就见苏宝跑了过来,小家伙才刚下了学,回到奉水苑却发现娘亲不在,他就跑到了凌霄堂,找楚宴来了,声音清脆中又透着一丝着急,「爹爹,爹爹。」 楚宴从寝室走了出来,「怎么了?」 苏宝小炮仗似的冲了过来,一直跑到楚宴跟前才停下,他四处望了一眼,见院子里没有丫鬟,才小声道:「我娘不见了,玉灵说她出府了,可是都出去一上午了,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碰到坏人了?」 他口中的坏人是指安王。 第23章 楚宴瞧他很是担心的模样,便指了一下书房,「早回来了,在重新上妆,估计等会儿就出来了。」 苏宝这才松口气,他眼中满是对苏皖的担心,这份关心,让楚宴心中微微一动,他伸手将小家伙抱了起来,走进了他的寝室,问道:「如果爹爹不见了,你也会这么担心?」 苏宝神情疑惑,爹爹为何不见? 不过见爹爹一副等着他回答的模样,他还是点了下头,小手还圈住了楚宴的脖颈,「爹爹不怕,你不会不见的,你已经是大人了,可以赶跑坏人。」 竟一副反过来安慰他的模样,望着小家伙肖似他的小脸,楚宴心中奇异地滑过一丝暖意。明明最初遇见时,只是觉得这小东西性格挺有趣,不知不觉,他竟真正走入了他的生活。 他不在意苏皖最初的打算是什么,却不可能遂了她的意,别说带走他,她想走都得掂量掂量。 望着苏宝可爱的小脸,楚宴心中的怒火稍微压下去一些,他索性抱着苏宝又去了书房,想看看她卸好妆没。 苏皖这个时候才刚卸好,她又用清水洗了把脸,正想上妆时,却见楚宴抱着苏宝走了进来。 苏宝一眼就看到了娘亲美美的模样。 他立即从楚宴身上滑了下来,跑过去就扑到了苏皖怀里,他都好久没见到苏皖这个模样了,小手摸了摸她的脸,「我想娘亲了。」 这句话带着浓重的小奶音,说完就搂住了苏皖的脖颈,小脸贴在了她脸上,苏皖的眼眶又莫名有些发酸,她都好久不曾放纵过自己的情绪了,今日却莫名控制不住自己。 怕被楚宴看到,她才努力控制了一下。 楚宴眼眸漆黑,瞧到她这个模样,心底那点怒火是彻底消散了,只觉得她故作坚强的模样,令人莫名有些心疼,他一颗心说是冷硬如石都不为过,在战场上更是杀人不眨眼,何曾心疼过谁?可是此刻,他心中却当真充满了怜惜。 他又想起了她的遭遇,十四岁正是需要长辈溺爱的年龄,父母却皆没了,哥哥和三叔还被贬到边疆,投奔了外祖母后,却又被亲人算计,就算她不信自己也是情有可原,他何曾为她做过什么? 楚宴突然什么火都没了,等苏宝跟苏皖亲热够,他才走过去低低道:「你是苏宝的娘亲,在某种程度上,你好我也好,如果需要我帮助,你尽管提,我府里旁的没有,人手跟钱财却有不少,总能帮上一些。」 说完大抵是不自在,他转身便离开了书房。 苏皖却微微怔了一下,本以为,他既然看破了自己的心思,肯定会有些恼火,毕竟,她来这里说到底终究是利用了他,可是他却仍旧愿意帮她。 哪怕是为了苏宝,苏皖也有些感动,原来,他玩世不恭的皮囊下,竟然有一颗如此细腻的心。 但是苏皖并不想找他帮忙,毕竟去安王府救人不是小事,他与安王的关系已经够紧张了,若是事情不小心败露,只怕会为他招来麻烦。 这些年,苏皖存了不少钱,他爹爹在世时,手里有不少人脉,也给她留下不少能用之人,定国公府倒台时,虽然被抄家了,抄的却都是明面上的东西,大概是早就察觉到了皇上对定国公府的忌惮,他爹暗地里给她留下不少东西,被斩首前,他将这些人脉和资产全交给了苏皖。 苏皖谨记着爹爹的交代,不曾跟任何人提起过,宁远侯府的人也并不清楚她手里还握着什么。她被宋氏算计后,之所以能报复回去,也是因为手中有些依仗。 这些人都是他爹爹亲自培养的,虽然不过十来个,却各有本领,这些年,她手中的资产越来越多,也几乎全是他们的功劳。他们不止一次地劝过苏皖离开京城,在他们眼底,安王就是个疯子,偏偏他手底下又有不少人,她留在京城,多少有些危险,他们又大多不在京城,真出了什么事,只会鞭长莫及。 苏皖却不愿意离开京城,她不想走,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苏妍,苏妍被偷走时,她是在场的,她眼睁睁看着贼人打晕了奶娘,将妍妍抱了起来,小丫头被弄疼时,还抽噎着喊姐姐,要姐姐抱,苏皖扑过去拦她时,却因人小被踢开了。 她哭着喊来人时,却被贼人捂住了嘴巴,最后也被人砍晕了,她眼睁睁看着,一群人打晕奶娘,将妍妍掳走的。 她至今还记得妍妍皱着小脸喊姐姐的场景,她总觉得妍妍还好好活着,只要她不走,总能遇到她,不然她肯定追到边疆去了,这样还能离哥哥和三叔近一些。 如今既然有了妍妍的消息,她无论如何也要将她救出来。 苏皖离开织新阁时,让柳娘帮着联系了莫羽,将他召回了京城,莫羽是几人中武功最好的,到时由他带队,再去雇一批死侍接应,总能想法将人抢回来。可是抢人前,必须要由端芯出面,先说服妹妹才行,有她配合事情自然会容易些。 第24章 一切就等端芯那边的消息了。 见她直到离开凌霄阁,也没说什么,楚宴便清楚,她是打定主意不说了,想了想,他便随她去了,反正人在眼皮子底下待着,她若真遇到了危险,总归还有他在。 一连两日端芯那儿都没有消息传来,苏皖纵然焦急,也只能让自己稳住,她正担心着端芯那边时,苏宝却突然病倒了。 他这次还是反复高烧,跟前段时间的病症有些相似,颇有种来势汹汹的感觉,想到上次最初吃了好几天的药,都没什么用,苏皖急得嘴上都快起了泡。 楚宴这日也没有去上朝,将太医都喊到了景王府,诊治过后,这些太医却都蹙起了眉,最后诊断的结果却是苏宝中了毒,好在中毒的日期不算太长,这是第一次毒发,这才有些来势汹汹,只要找到解药即可解毒。 按中毒的日期推断,分明是沈大夫所为,尽管猜到了他可能会留有后手,苏皖也没料到他竟会选择给苏宝下毒。 苏皖一颗心紧紧提了起来,唯恐苏宝出个什么事,想到沈大夫已经失踪了,她心乱如麻,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砸了下来。 楚宴见状,便让太医先退了下去,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他怎么会中毒?」 苏皖这才将楚宴归来前,苏宝生病,又被沈大夫识破身份的事讲了一遍。 「当时小宝一直反复发烧,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没用,因他的药管用,我就让他都喝了,我真没想他会下毒……」 苏皖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狠狠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都怪我,他明明品行不端,不仅擅自用药水擦掉了小宝的伪装,还威胁我,我早该知道的,他肯定不会尽心医治,是我害了小宝,都是我!」 苏皖说得语无伦次的,又想去砸自己的脑袋。 楚宴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不是你的错。」 当时苏宝反复发烧,换成任何一个母亲都会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在那种情况下,她只能相信那个沈大夫。楚宴低声道:「有我在,不会让苏宝出事。」 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这位沈大夫已经失踪了有段时间了,按时间算,大约楚宴回京后没两日他就消失了。 他是济安堂的坐诊大夫,刚开始只是请了几日病假,大家都以为他在家养病,后来假期结束了,他却仍旧没有回来,掌柜的派人去他家里探望了一下,这才发现,他家里根本没人。 这么大一个活人就这么失踪了。 掌柜的怕他出什么事,还报了官,后来一查才发现有人瞧到他匆匆离了京,见人没死,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楚宴觉得他是有意潜逃,便让人重点追查了一下前段时间离京人的路引。沈大夫确实是逃走的,路引都是在城东找人伪造的。 他原本之所以给苏宝下毒,就是想以此拿捏住苏皖,打算等苏皖嫁给他后,再给苏宝解开毒,可是谁料她却支开了他的小药童,带着孩子去了景王府,刚开始他还在尝试着联系苏皖,将苏宝中毒的事告诉她,让她自己掂量该如何选择。 谁料她根本没有出府的意思,他根本联系不上她。就在这时,景王又突然回了京城,陆太妃竟然也一副在乎苏宝的模样,他这才有些怕了。 谁不知景王的难缠程度,他战场上可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怕苏宝毒发时,景王追查到他身上后会直接杀了他,他收拾了一下细软,便逃走了。 苏宝好不容易退了热,半夜却又起热了,见他小脸烧得红通通的,苏皖心中犹如刀割,拿着布巾一次次为他擦拭,玉灵跟小蕊劝了好几次,都不见她去休息。 楚宴处理完公务也来了奉水苑,奉水苑依旧通火通明,门口挂着两盏四周围帛的双喜打字灯,屋内也挂着一盏琉璃灯。 楚宴一身冰蓝色直襟长袍,腰间挂着一件月牙形羊脂白玉,俊眉朗目,身姿修长,信步走来时,满满的威压。 玉灵跟小蕊也没有去休息,连同苏皖,三人一起守着苏宝,面色都有些疲倦,楚宴道:「守这么多人也没用,留一个照顾就行,其他两个先下去休息会儿,轮流着照顾。」 苏皖的心神仍旧在苏宝身上,闻言才察觉到楚宴又来了,她请了安,便道:「我留下吧,你们俩先去休息。」 小蕊跟玉灵皆有些怕楚宴,当着他的面也不敢再劝苏皖,只得先退了下去,楚宴下午时,也在这儿守了一段时间,晚上想到还有公务需要处理,才离开,见他竟又来了,苏皖道:「王爷也快去休息吧,我来守着就行。」 小家伙额头上搭着一块布巾,睡得正熟,楚宴摸了一下苏宝红通通的小脸,入手一片热意,道:「又起热了?」 苏皖点头,「差不多又两个时辰了,刚刚已经让丫鬟煎药去了,估计一会儿就能送来,喝了药,温度能退下去些。」 第25章 正说着,煎药的小丫鬟端着黑色的药汁走了进来,这药是太医开的临时药方,每隔两个时辰需要服一次。可以暂时压制一下他身体内的毒,可以将温度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不至于让他因高烧烧坏脑袋。 苏皖起身接住药,走了过来,没那么烫后,她才端着药走过去,「小宝起来喝药了。」 小家伙睡得沉,听到苏皖的喊声,才迷糊地睁开眼,小脸无精打采的,楚宴走过去,将小家伙抱到了怀里,让苏宝半靠在他身上,他则低声道:「张嘴,让娘亲喂你喝了药再睡。」 小家伙这才清醒了些,看到楚宴,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别开了小脸,「苦。」 苏皖柔声哄道:「喂完药娘亲喂你吃蜜饯好不好?等你好了,给你买小糖人,还让爹爹带你去骑马。」 橙黄色的光笼罩着她单薄的身躯,给她那普通的相貌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望着她温柔的眉眼,楚宴心中也软成一团,他顺了一下苏宝乌黑的发,承诺道:「等你好了,爹爹不仅会带你去骑马,还会带你去打猎,我教你射箭,咱们猎上一只野山鸡回来,拔了毛给你做毽子。」 苏宝这才勉强打起精神,「真的?」 楚宴点头,苏宝的眼睛亮了一下,这才皱着小脸,一勺勺喝完苏皖喂他的药,药确实很苦,只是闻着都觉得难闻,小家伙却没再抱怨,绷着小脸一勺勺喝了下去。 喝了药后,他朝苏皖伸出了小手,想让娘亲抱抱他,苏皖又险些落泪,她喂苏宝吃了一颗蜜饯,这才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搂住了苏宝小小的身体。 被她抱在怀里后,苏宝皱着的眉头才松开,他靠在苏皖怀里小声嘟囔,「娘亲,我再也不想生病了。」 苏皖忍着鼻腔中的酸意,亲了一下他的小脸,小声哄着他,「嗯,很快就好了,等好了,咱们再也不生病了。」 她神情温柔,嘴里又小声哼唱起了摇篮曲,苏宝没多久又睡了过去,楚宴静静望着这一幕,这才意识到养一个孩子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在他没有参与的这四年里,她的付出远超他的想象。 见苏宝想将他放到床上,楚宴道:「我来吧。」 他从苏皖怀中抱起苏宝,弯腰将他放到了床上,苏皖则重新湿了条布巾,重新给他擦了擦小手,又擦了擦脖颈,随后,又在他额头上搭了一条弄湿的布巾。 等她忙活完,楚宴才低声道:「你也去休息会儿,我来守着他。」 苏皖自然不同意,认真道:「王爷快回去休息吧,明日你还要上早朝,一直告假多少有些不好,我来照顾他就行。」 楚宴却道:「无须上朝,难得可以告假,我傻了才去上朝。你先去休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人追回来,如果需要两三日,难道你要守两三日不成?别他还没好,你又倒下去,到时候难不成还要找个人来照顾你?」 他语气散漫,态度十分强硬,说完,便伸手将苏皖轰了出去,苏皖只好道:「那就交给王爷了,他已经服了药,让他安心睡会儿就行,接下来一两个时辰都不用擦身了,等会儿我起来后再帮他擦。」 说完,她就和衣躺在了外间,打算眯一会儿就起来,楚宴不仅没有喊她的意思,怕她睡不安稳,还让暗卫点了安眠的香,苏皖一睡就是两个时辰,再醒来时,天已经快蒙蒙亮了,她看了一眼床头,木桌上快燃完的香,脸上闪过一抹懊恼,连忙下了床。 此时已经到了服药时间,楚宴正抱着苏宝,玉灵在给他喂药,小家伙看到苏皖,便朝她伸了伸小手,苏皖走过来对楚宴道:「王爷,我来抱他吧,您快去休息会儿。」 楚宴并未拒绝,他亲了一下小家伙的脸蛋,让他乖乖的,这是他第一次亲他,尽管病得有些虚弱,苏宝还是笑了笑,拿小脑袋蹭了一下他的胸口,表示他会乖。 随后楚宴便离开了奉水苑。他又将暗卫们唤到跟前询问了一下调查进度,这次出门搜寻的人,是楚宴手下的精英队伍,还下了悬赏通缉令,此刻已经在保定查到了他活动的痕迹,楚宴便又加派了人手前往保定,让他们务必尽快将人带回。 楚宴睡了一觉,便又去了奉水苑,第二天保定便传来了消息,说是已经抓到了沈大夫,楚宴这才松口气,听到这个好消息时,苏皖等人都高兴极了,玉灵连忙去给观音娘娘烧了香。 从保定到京城骑马需要一段时间,一直到午时,十九才带着沈大夫进入京城境内,楚宴让人搜寻沈大夫的事,虽是秘密行事,但是搜查人时,不可避免地闹出一些动静,自然惊动了安王。 他并不清楚景王为何要寻一个大夫,可是联想到他喊了不少太医入府,他便猜到他府上可能是遇到了棘手的病情,楚宴抢走苏皖的事,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这个时候,他自然乐于给楚宴添堵,若是能成功将人抢过来,说不准还可以作为交换逼问一下苏皖的下落。 第26章 所以十九带着人回京时,他便派了三倍的人手前去截人。 十九擅长追踪,本身武艺却只是一般,尽管有十三等人护着,仍旧受了重伤,人被抢走前,他发出了信号弹。 好在楚宴怕出意外,派暗一前去接应了一下,暗一带人火速赶到了战场,一时间兵刃交接,双方就这么打了起来。 得到安王竟然光明正大地抢人的消息时,楚宴一张俊美的脸冷得几乎掉渣,这两日瞧到苏宝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他心中早就憋了一股气无处发泄,见状提着剑便出了府。 楚宴骑马赶过来时,安王正坐在马上,观看着战局,暗一带了十个人应援,安王那儿却有三十个人,双方打成了一团,一时间难以分胜负。 沈大夫则被十九牢牢护住身后,十九身上已经中了两刀,仍旧一手提溜着沈大夫,另一只手持剑跟人战斗着,血染红了他黑色的衣袍,他依然没有退缩。 这些暗卫是他一手培养的,见安王臭不要脸地以多围少,楚宴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团火,他似笑非笑勾了下唇,拔起剑,便朝安王飞了过去。 安王前段时间受了内伤,还没有完全恢复,此刻并不想正面迎敌,便拉着缰绳避开了,他并不意外楚宴会赶来,不过他身后还埋伏着一群人,他打了个手势,这十几人便冲了出来,瞬间包围住了楚宴。 他们俩没少给对方添堵,手下们也都了然于胸,提刀就砍,楚宴落地后,脚尖带起一阵尘土,在空中一个跳跃,一脚踹飞一个,手中的剑也直接朝冲来的人刺了去,只见刀光一闪,再抽出时,带出一片血痕。 他脚踩暗色靴子,姿态轻松,嘴角甚至挂着散漫的笑,然而飞身跳跃间,又解决了两个,不过眨眼功夫,地上便已经倒下四个人,见他速度如此之快,其他几人双腿都有些软,冲锋的脚步都有些迟疑。 安王脸色又冷了几分,根本没料到,不过是在战场上呆了几年,他的武艺竟精深到这个地步,看来那日在街上,竟是手下留情了。 他脸色很臭,怕再待下去,人手尽数折损,咬牙喊了声,「撤。」 他身边的人都暗暗松口气,楚宴嘴角的笑却已经消失了,眉宇间满是冷厉,「这就想走?」也不问问他手中的剑同意不。 他冷笑一声,又利索地刺了一剑,足尖一点便朝安王飞奔了过去,马儿受了惊,高高抬起了前蹄,安王从马上飞了下来,后退一步才堪堪站稳,有人喊了一声保护王爷,便想要包围景王。 暗一解决掉身边的人后,连忙过去帮了忙。 楚宴眸色转暗,长剑在阳光下折射着光晕,红色弥漫了人的视线,他犹如一匹凶悍的战狼,所到之处片甲不留,又解决掉四人,便提着剑朝安王刺了去。 安王不得已这才与他交手,楚宴似笑非笑扬了下唇,桀骜的眉宇间尽是杀意,第一剑被他挡下后,又跃起刺了过去,招招带着杀意,一剑比一剑狠厉。 安王本就比不上楚宴内力深厚,见他来势汹汹,一时招架不住,手中的剑便被他砍断了,楚宴一剑刺进了他胸膛内,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见安王黑着脸,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他胸口中的浊气才散去些。 楚宴朝安王又逼近了几分,嘴角挑起一抹笑,俊美的容颜在阳光下说不出的昳丽,「三皇兄,我不招惹你,你最好也少来招惹我,否则这就是代价。」 说完,他猛地拔出了手中的剑。安王胸口顿时绽放出一朵血花。 他伸手捂住了伤口,依然冷冷盯着楚宴,眼中并无惧怕。 楚宴嗤笑了一声,暗色的靴子踩在了安王胸前,他右手持剑,居高临下看着他,不羁的眉眼带着不可一世的狂放,「上次我说过,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他说完手中的剑挽了一个剑花再次朝安王刺去,这一次落在了他腿上,这一剑比胸口上刺得深多了,安王闷哼出声,疼得额头瞬间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他身边的护卫俱睁大了眼睛,想上去帮忙,又被拦了下来。 安王还想再战,运功时,又吐出一口血。这一动,腿上的血也一股股流了下来,在地上聚成一小滩。树林中树枝摇晃,尘土微微飞扬,楚宴逆风而立,俊美的容颜宛若谪仙,周围的人望着他的目光却带着深深的惧怕。 沈大夫观看了全程,见他对安王都下手如此狠厉,腿软得直接跪了下来。 见他流了不少血,楚宴心中憋着的那口气,总算彻底消散了。他舔了舔干涩的唇,拔出剑,拿剑身拍了一下安王的脸,语气略显戏谑,「这次总能长点记性吧?」 说完,他才丢下剑,走到了十九身旁,脏了的剑也不愿意要了,「还能坚持吗?」 十九点头,他在暗一的支撑下上了马,楚宴则亲自将沈大夫拖了起来,一把丢到了马背上,沈大夫吓得魂都要散了。 第27章 他趴在马背上,想跳下去又不敢,唯恐下一刻楚宴也给他来一剑,楚宴吹了声口哨,哨声一落马就跑了起来,沈大夫连忙揪住了马的鬃毛,尖叫声回荡在树林里,惊飞不少鸟儿。 等楚宴一行人离开后,安王的人才飞快朝安王跑了过去,他们一行人伤得伤死的死,最后竟只有七八个人还能站起来。 楚恒刚刚还死死支撑着,直到楚宴的背影消失在小道上时,他才吐出一口血,昏迷了过去,他的人先帮他止了血,才将他小心翼翼带回安王府。 他是被人抬回来的,瞧到他满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模样,安王妃惊骇万分。 此刻楚宴早已经到了王府。 沈大夫下了马后,腿软得几乎站不住。瞧着他没出息的模样,楚宴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他冷冷道:「你若老实交出解药,我便留你一命,否则……」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那一瞬间,身上的杀意却有如实质,刺得沈大夫不受控制打了个哆嗦,楚宴这人虽玩世不恭,行事不羁了些,却向来说话算话。 沈大夫闻言,连忙磕了几个头,将解药交了出来,还说了毒药是怎么配置的,楚宴让太医看过,确定没问题后,就带着解药去了奉水苑。 随后他淡淡吩咐道:「废掉双腿,将人丢到军营。」 他身为医者,不拿药救人,反而下毒伤害无辜稚儿,根本不配当个大夫。杀掉他,再容易不过,楚宴却深知军营中有多缺大夫,与其弄死他,倒不如废了双腿,将人送到军营造福士兵。 奉水苑中,玉灵跟小蕊都急得在房中转来转去的,暗卫来禀告时,楚宴就在奉水苑,她们都听到了暗卫的话,见安王竟然公然抢人时,一个个面色都有些泛白,唯恐他真将人抢了去。 见楚宴平安归来,她们才松口气。 楚宴直接入了内室,瞧到楚宴的身影,苏皖悬起的心才总算收回肚子里。 苏宝此刻又睡着了,小脸红通通的,苏皖将小宝抱到了怀里,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字,小家伙浓密的睫毛才颤了颤,这才睁开眼睛。 楚宴将解药给苏宝喂了下去,又亲自倒了杯水,苏宝服了药后,呼吸就没那么烫人了,瞧着也精神了些。 苏皖眼中满是感激,抬头望向楚宴时目光澄清而真挚,「这次又多亏了王爷。」 男人一身玄色对襟窄袖长袍,他斜靠在衣柜上,神情淡然,「瞎客气什么,我是他父亲,我不管,谁管?」 苏皖正欲收回目光时,却瞥到了他衣摆处的血污,她目光一凝,语气微微有些急,「王爷受伤了?」 苏宝听到这句话也连忙探着小脑袋,朝爹爹看了过去,一大一小两双眼眸中都溢满了关心,楚宴伸了个懒腰,唇边溢出个笑,吊足了胃口,才慢吞吞道:「没,楚恒的血。」 苏皖这才松口气。 她这个神情显然取悦了楚宴,他正想说句什么时,就听苏皖道:「他伤的重吗?」 苏皖是有心打探安王的伤势,如果伤得重,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样莫羽动手时,成功的几率就会大上很多。 楚宴神情却有些微妙,「你关心他?」 苏皖蹙眉,还以为听错了,关心他?怎么可能?她巴不得他出事,楚宴问完,便清楚自己犯蠢了,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打探安王的伤势,楚宴还是如实说了一下。 苏皖只觉得连上天都在为她创造条件。 楚宴又在奉水苑呆了会儿,打算回去换身衣服时,却见福义走了进来,道:「王爷,宫里传来了旨意,让您入宫一趟。」 早在伤了楚恒时,楚宴就做好了被传召的准备,左右苏宝已经无事,他便入了宫。皇上正在批阅奏折,见他来了,才抬起头。 他才不过三十五岁,正值壮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同样很俊朗,见楚宴仍旧一副懒散的模样,皇上抄起手里的折子就朝他砸了去,「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老三如今还昏迷着,能不能救得活都难说,你倒好,还抓着府里的太医不放,哪有当弟弟的模样?」 想到方太妃跑来哭诉的模样,皇上有些头疼,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这一个二个的没一个省心的。 楚宴弯腰捡起奏折,神色始终没什么变化。 他亲自下的手,自然清楚安王的伤有多重,他有意错开要害,他想死也没那么容易,不过这次肯定需要卧床休息很久,这一两个月别想出门惹人嫌了。 楚宴将奏折随意放到了书案上,嘴角的笑依然淡淡的,「他若有当兄长的模样,我自然有当弟弟的样子。」 皇上被他噎了一下,见他还敢顶嘴,狠狠瞪了他一眼,清楚皇上不可能重罚他,楚宴依旧懒散得紧。 皇上自然不会重罚,实际上,他巴不得景王与安王不和,先皇几个儿子,除了皇上,也只有安王和景王活着,他们两人若是团结一致,皇上才该担忧。 第28章 他象征性骂了几句,便将他赶走了,最后罚他闭门思过一个月,早朝都不用上了,楚宴对这个结果自然满意。 回府后,见苏宝彻底没事了,他才将太医们放出府,安王妃这才总算请到太医,一直到第二日,安王才苏醒,他失血过多,打起精神喝药时,都有些头晕。 安王妃过了最初的慌乱后,便冷静了下来,问出是景王打伤的他后,便以为又与苏皖的事有关,气得也懒得照顾他了。 苏妍自然也听说了安王受伤的事,丫鬟们一直在劝她去瞧瞧安王,她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回道:「等他醒了我再去吧。」 她傻了才会往上凑,安王昏迷着,安王妃还不是想怎么罚她就怎么罚?苏妍再不是吃亏的性子,也十分懂得识时务,何时可以作死,何时需要收敛,她清楚得很。 端芯原本还觉得她性子有些诡异,自打发现她是苏皖的妹妹后,怎么看她怎么觉得顺眼,她目光太过「慈爱」,瞧得苏妍心中都有些发毛。 一连过了三日,端芯总算有了与苏妍独处的机会,苏妍身旁一共有四个丫鬟,只有那个名唤小琴的丫鬟是她的人,其他几人都是安王派在她身边的,说是来照顾她,其实都是眼线。 这次苏妍同样是泡澡时将端芯喊了进来,想让她帮着揉揉脑袋,端芯四处扫了一眼,见她身边只有小琴,其他人都在外面候着,便压低声音道:「姑娘可曾想过寻找自己的家人?」 苏妍一双凤眼顿时眯了起来,望着端芯的目光前所未有的锋利,端芯并不慌张,直接跪了下来。她扫了一眼小琴,没有再说话。苏妍朝小琴使了个眼色,「你去外面盯着,找个理由,暂时不要让人进来。」 小琴连忙应了下来,苏妍从水中走出来,披上了浴巾,她身姿窈窕,肌肤胜雪,不仅眼睛生得美,一张脸也宛若芙蓉,美得让人不敢逼视。 「你怎么知道我想寻找自己的家人?」这是她压在心中的秘密,连小琴都不曾说过,根本没料到竟被一个丫鬟瞧了去。 苏妍不知道端芯想做什么,因为没在她身上感受到恶意,她才想看看她究竟想说什么。 端芯的眼睛已经有些红了,低声道:「奴婢上次来浴室,帮姑娘揉脑袋时,瞧到了姑娘手臂上的蝴蝶胎记,不瞒姑娘,奴婢真正的主子曾丢过一个妹妹,她手臂上也有个一模一样的蝴蝶胎记,您的长相也与奴婢的主子有几分相似。奴婢怀疑您正是府里的二姑娘。」 苏妍被人偷走时已经三岁了,她尚有一些记忆,虽然时间久了,记不得家人的名字了,可是记忆中她确实有个姐姐,她刚被拐走的前两年,因为想家,她时不时就要闹一场,闹了就要挨打,每次挨打时,她都是哭着喊姐姐。 她也总是梦到被抢走的那一日,姐姐被人打死的那一幕,她早就没有姐姐了,苏妍的眼睛有些红,望着端芯的目光也泛着一丝冷意,「你究竟是谁?还知道些什么?谁派你来的?」 摆明了不信任端芯。 苏皖早就料到了她不会轻易相信,便让端芯告诉她,如果她真想找到家人,可以抽空去一趟织新阁,那里有她想要的答案。 苏皖又等了两日,终于等到了端芯的消息,说是苏妍应了下来,会想办法出府一趟,可是安王那边却没有同意她出府的事,怕打草惊蛇,苏妍没敢多说。 安王不同意彩凤出府,自然是有原因的,哪怕他没有提起过彩凤的真实身份,也怕她万一记得什么,若是让她偷偷与苏皖联系上,后果自然不是他想看到的。 本来他已经打算用彩凤逼出苏皖了,如今却又受了伤,计划只能暂时搁浅,毕竟他府里还有个不安分的王妃,他现在行动不便,安王妃若是从中作梗,他也没那么多精力应对。 苏皖知晓这事后,面上便带了点忧色,她提出让妹妹出府时,其实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安王,他若是同意她出府,在路上抢人自然容易一些,他既然不同意她出府,便意味着他们若想抢人,只能闯一下安王府。 楚宴这两日时不时就要来奉水苑一趟,有时是教苏宝下围棋,有时是逗弄一下苏皖,今日他又来了奉水苑,见苏皖依然心神不宁的,他的眸色不由转深了些。 猜出她定然是有心事,楚宴眯了下眼睛,既然她不愿意说,他只好以自己的方法来了,楚宴便命人严盯着奉水苑,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去的那种。 严格盯梢自然是有用的,端芯等人再给苏皖递信时,消息都率先传到了楚宴那儿,见彩凤竟然是苏皖的妹妹时,楚宴一双眼便眯了起来,接下来便知道了苏皖的打算。 但是从安王府抢人谈何容易,安王府跟景王府一样,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护卫盯梢,晚上巡逻的队伍只会更多,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惊动府里的护卫。 他府里的护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想去抢人,谈何容易,除非将这些人全都弄晕,这就更不可能了,就算她找了不少精兵,也必然要经历一场硬碰硬,到时还是有失败的可能。 第29章 楚宴眯了眯眼睛,心中便有了一个计划。 再说苏皖这边,她自然也清楚硬碰硬不是个好办法,但是想到安王妃狭窄的心胸和狠毒的行事作风,她便有些放心不下,尤其是知道安王又罚了妍妍时,她愈发有些沉不住气了,怕越拖下去对妍妍越不利,她便决定了硬闯。 硬闯前,她制定了一个计划,先是让端芯当天晚上迷晕凤鸣苑的丫鬟婆子,趁她们昏迷后,再去放火去烧安王妃的住处,等大家忙着救火时,让妍妍化成丫鬟的模样,趁乱溜到院墙附近。 安王府东面的院墙并没有挨着旁的府邸,方便死侍们的出入,到时可以由莫羽带着她逃出来。 等苏皖那边差不多联系好人时,楚宴便让人去宫里传了个口信,求陆太妃帮了个忙,他首次求到陆太妃身上,陆太妃自然很重视此事,当即便吩咐了蓉姑姑几句,没过多久就去方太妃那儿串门去了。 她以慰问安王伤势为由过去的,先是问了一下安王的伤势,又象征性地替景王道了声歉,随后就开始炫孙,将苏宝夸得天上仅有,还不住地替方太妃觉得遗憾,「说来我都替你着急,安王妃都入府多年了,也不见怀孕,听说她与安王已经许久不曾同房了,也不知道真假,也亏得你心大,才丝毫不着急。」 方太妃听得自然不是滋味,她怎么不着急,她都急得要起白头发了,她不是没往安王府塞过人,塞过去的人,安王却一个都没有碰,最后还被安王妃以各种手段解决掉了。 因为这个缘故,她看安王妃也不顺眼得很,若非她娘家后台硬,轻易得罪不得,她肯定命安王休了她,一个不下蛋的玩意,要她有什么用?还如此善妒,活该她白长了那么多心眼,却连夫君都笼络不住。 可是见她至今没个孩子,方太妃也很着急啊。 见陆太妃果然是来炫耀孙子来了,她心中说不出的难受,陆太妃走后,她就气得砸了好几个杯子,一时间悲从心来,趴在床上抹起了眼泪。 她身边的宫女便劝了方太妃几句,这丫鬟自然也是陆太妃的人,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尽管放宽心。 「府里不是多了个姑娘吗?王爷既然将人从江南带了回来,必然是中意她的,但凡她能生,甭管是不是庶子,只要生下孩子,太妃娘娘一样可以抱孙子,她若是个争气的,生上两个,到时还可以将孩子抱到王妃身旁一个,当嫡子来养。她一个出身贫苦的姑娘,又哪有什么主见,到时还不是乖乖听从您的?」 她一番话,将方太妃说得自然是心动不已,本来还没将彩凤放在心上,如今倒真有了提拔她的心思,她若真能怀孕,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这宫女再接再厉道:「听说这位姑娘美得跟天仙似的,据说跟王爷喜欢的那位很是相似,王妃乍一瞧到她,就恨的眼睛都红了,还罚她跪了好久呢,王妃为何罚她,还不是感受到了威胁?」 这事儿方太妃自然也是晓得的,她早就不喜安王妃了,如今愈发觉得她行事偏激,分明是个妒妇!早该休了她! 宫女慢条斯理道:「回京的途中,听说她跟王爷是一道回来的,这男人,哪个不爱颜色好的?还是望着一张喜欢的脸,说不准早在路上,安王就已经忍不住要了她。这肚子里呀,说不得已经怀了个小男娃呢。太妃娘娘就等着好消息吧。」 她这么一说,方太妃顿时紧张了起来,万一真给她怀了个小金孙,她可得好好安抚她一下。方太妃正紧张着,就听她又道:「就怕安王妃瞧她不顺眼,以后会打压她,依奴婢看,太妃娘娘还是多提拔她一下吧,您若是看重她,想必王妃看在您的面子上,定会有所收敛,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位宫女在她身边伺候了十来年,虽然不是她身边最受宠的丫鬟,关键时刻也给她出过不少主意,方太妃对她自然信任,这个时候也愿意听她分析。 「是得提拔她一下才行,总不能任那女人作践她,那还等什么?快去让人将她喊来给我瞧瞧,若是怀了孕就重重有赏,顺便喊个太医过来,帮她好好瞧瞧身体。」 方一瞬间只觉得身上都有了力量,连忙催了一下,这宫女笑了一下,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很快方太妃要召见彩凤的事便传到了安王府,安王这人虽然性格很偏激,却是个孝顺的,其实他心中自然清楚,他迟迟没有子嗣的事,让母妃一度有些焦躁。 这次他下江南以及受伤的事已经惹得母妃不高兴了,见她想见彩凤,他思索了片刻,便应了下来,心中也猜出了她为何想见她,只怕是将子嗣的希望放在了彩凤身上。 安王不忍心让她太难受,便让人将彩凤喊到了跟前,叮嘱了她几句,让她随机应变,尽量哄得他母妃高兴些。 彩凤自然是一一应了下来,怕路上出意外,他便派了十几个护卫随行。端芯那儿知道彩凤要入宫时,一双眸子便亮了起来,连忙往织新阁递了信。 第30章 莫羽等人自然是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没等通知苏皖,他们便埋伏在了入宫的路上。等彩凤出宫时,苏皖那儿也已经得到了消息,这时,莫羽已经动手了,他买了五十多个死侍,需要对付的只是十多个护卫,根本没用多少时间,就结束了战斗。 安王得到消息派人过去支援时。马车里早就没了人,这十几个人全受了重伤,连劫人的长什么模样都没有瞧清,只说有不少人瞧着像是死侍出身。 安王气得伤口都裂开了,他气血翻腾,又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苏皖在王府里,颇有些坐立不安,得到将人救出来的消息时,她便猛地站了起来,景王正在与苏宝下围棋,瞧到她眼带惊喜的模样,唇角也微微扬了一下。 苏皖当即提出了想出府一趟,楚宴这才放下棋子站了起来,「见苏妍去?」 苏皖有片刻的懵逼,根本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此事,她脑海中闪过什么,原本还觉得今日发生的一切太过顺利,如今看来,并非是她运气好,而是面前的男人插手了。 苏皖忍不住道:「是你帮忙让方太妃将她喊入的宫?」 楚宴没承认也没否认,直接道:「你现在去见她,并非明智之举,等会儿安王必然会派人搜查,万一被他发现蛛丝马迹,到时有危险的不止是她,你也会有危险,先让人她带到庄子上吧,过了这几日,你再去见她。」 苏皖何尝不清楚此刻过去有些冒险,可是她真的有些等不及了,她寻了妍妍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又将人抢到了手,又哪里忍得住不去见她。 楚宴啧了一声,起身道:「你让人将她带到我前几日带你去过的那个小院,若是安王的人搜查到附近,就进入地道,暂时先来王府躲一下。」 苏皖却有些迟疑,「会给王爷带来麻烦吗?」 楚宴道:「没有足够的理由,就算他是天皇老子,也不敢搜我这里,能有什么麻烦?何况他不是也在禁足?他若敢光明正大地登门,我先去皇上那儿参他一下。」 他这股子桀骜的劲儿,虽然有时瞧着欠扁了些,可是这一刻,苏皖却觉得他有那么一丝可爱,她没再拒绝他的好意,「那就谢过王爷了,我这就让人去通知。」 楚宴又坐了回去,苏宝眨了眨眼,一会儿看看爹爹,一会儿看看娘亲,莫名有种被亲近之人隐瞒着大事的不爽感。 他撅着小嘴,绷起了小脸,偷瞄了苏皖几眼,也没见娘亲来哄他,楚宴看得好笑,摸了一下小家伙的脑袋,苏宝嘟着小嘴有些不高兴。 苏皖已经回了屋,打算将卸妆的东西拿去凌霄堂,先卸妆,等会儿以真颜去见妍妍。 楚宴看着她忙活,牵着不太高兴的苏宝,跟着她来到了凌霄堂,见她忙着卸妆,苏宝也没敢打扰,就在一旁看着娘亲卸妆,楚宴也立在旁边看着。 他身材高大,尽管神态慵懒,眯起眼睛时,也有种说不出的气势,他突然道:「苏皖,难道你想这么一辈子躲下去?不仅你躲躲藏藏的,让苏妍也跟着过这种生活?」 苏皖微微一怔。 她自然没想过一直躲下去,过段时间,等爹爹的冤情沉冤得雪,她就可以带着他们去想去的地方,过想过的生活,如果安王还是纠缠不休,她也不怕手上沾血,只是她现在必须得低调,自然不能跟安王正面对上。 不过这些苏皖并没有说,楚宴却又突然道:「你想过嫁人吗?找个足以与安王抗衡的人嫁了,便无须再东躲西藏,难道你不想让家人跟着你活得自由些?」 嫁人?少女时期是想过的吧,本以为十五岁及笄后,就会嫁给表哥,然后像父母一样生一双儿女,相携走过后半生,或许不惊心动魄却会细水长流,温馨惬意。 可是却出了那样的事,自从有了小宝后,她想的只是把小宝好好养大,为父亲翻案,也没有哪个男人会傻到娶一个带着拖油瓶,娘家还被圣上厌弃的女人,说不准就会沾上一身腥。对她来说,嫁人更像跳进了一个火坑,复杂的婆媳关系,难以掌控的夫妻感情,都让她疲于应对。她只想陪着小宝慢慢长大。 楚宴平日里不仅嘴巴毒,面对她时也一副极其嫌弃的模样,苏皖并未多想,以为他只是单纯地提议一下,毕竟如今的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名动京城的苏皖了,他连曾经的她都嫌弃,又岂会喜欢现在的她? 苏皖摇头,毫不迟疑道:「比起嫁人,还是如今的生活更适合我,攀附权贵所换取的自由,又岂是真正的自由?家人知道了也不会高兴。」 楚宴一听便清楚,她对自己当真是半点意思也无,顿时一阵气闷,不等他再说什么,苏皖已经卸好了妆,苏宝喜欢娘亲美美的模样,也不管爹爹还有话要说,便蹭到了苏皖跟前,扬起小脸道:「我也要跟着娘亲。」 时间紧迫,苏皖没再上妆,她肌肤胜雪,脖颈修长,纵使一身粗布衣,也依然难掩风华,她亲了一下苏宝的小脸,柔声道:「你乖乖跟爹爹待在凌霄堂,我等会儿就回来了。」 第31章 苏宝却瘪了瘪小嘴,「我不想乖乖的,娘亲带我去。」 刚刚两人的对话他都听在耳中,娘亲不仅要见旁人,甚至还有危险,小家伙本能地不想跟她分开,他眼中都含了雾气,小手也圈住了苏皖的脖子。 苏皖有些为难,楚宴却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苏皖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男人正面无表情盯着她,竟一副不爽的模样? 苏皖来不及多想,她抱着苏宝走到了楚宴跟前,略带恳求道:「王爷陪小宝玩会儿吧,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一张脸本就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目光,略带恳求时,眸中似含着水光,再冷漠的人也要化为了绕指柔,楚宴别开目光,将苏宝抱到了怀里,伸手时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手臂,女子身上似有暗香浮动,说不出的沁人心脾。 楚宴眸色逐渐转深。 苏皖嫣然一笑,目光中带了点感激,随即就走到书架前转动了一下花瓶。 见娘亲的背影消失在了眼前,苏宝委屈地瘪了下小嘴,「苏妍是谁?」 楚宴将他放在了地上,随意答道:「你娘小时候曾走丢过一个妹妹,现在找到了。」 苏宝小声嘀咕了一句,「难怪娘那么高兴。」 此时的苏皖不止是高兴,她甚至有些胆怯,她猜不出妍妍变成了什么模样,她眼前浮现的还是她小时候的样子,妍妍走丢时,她已经六岁了,至今还记得妍妍玉雕粉琢似的模样,她小脸圆嘟嘟的带着点婴儿肥,一双双眼乌溜溜转,看到好吃的就喜欢往嘴里塞,不止喜欢自己吃,还喜欢喂她吃东西。 苏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俨然是苏皖的小尾巴,午睡时也都是跟苏皖黏在一起,睡醒了也不要奶娘,必然先找姐姐,三叔还曾逗她,说她这么黏着姐姐,都快成了姐姐一手养大的,长大了要疼姐姐才行。 苏妍还小大人似的点头。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被她逗笑了,还有人问她,要怎么疼姐姐,她就掰着手指头,认真答用肉肉疼,大虾疼,螃蟹疼,一股儿脑报出好几样好吃的。 小时候的妍妍十分爱吃,天天吃的小肚子圆滚滚的,想让苏皖给她揉肚子了就说肚肚疼,苏皖让她以后不许多吃时,她才会急,还会分辨道是肉肉不听话,要进她肚肚,妍妍乖,罚肉肉不吃东西,要让妍妍吃。 三岁大的小姑娘,个别字发音都不利索,却为了多吃点东西,屡次让人哭笑不得,一想起她的遭遇,苏皖眼中又含了泪。 她走出暗道时,小院的门恰好被人敲了一下,传来了端芯的声音,「应该是这里吧?怎么大白天锁着门?难道找错了?」 苏妍头带斗篷,就站在她身侧,她许久不曾外出了,正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小院,听到端芯的话,才慢吞吞回了一句,「只要你没骗我,就不会错。」 莫羽也在一旁守着,男人身姿挺拔,气质冷厉,哪怕已经脱离了危险,仍旧紧绷着身躯,一副随时应战的模样。 苏皖已经走到了门口,同样听到了苏妍的声音,她声音清澈动听,略微带着一丝慵懒,与小时候软糯的嗓音截然不同,苏皖透过门缝瞧了一眼,见果然是他们,便连忙打开了门。 门被打开时,苏妍下意识眯了一下眼睛,面前的女子五官如画,肌肤胜雪,一双凤眼熠熠生辉,哪怕是布衣加身,也犹如落难的凤凰,一身傲骨。 苏妍只一眼便看出这样的女子绝不会撒谎,何况,苏妍已经在她眉眼间看到了几分熟悉,不仅与她有几分像,还跟梦中的姐姐有些相似,难道姐姐真的没有死? 苏妍一颗心紧紧提了起来,为了看清些,她掀起了面纱,认真打量着她。 苏皖也呆呆看着她,下一刻她就紧紧将苏妍搂到了怀里,泪水不自觉滑了下来,「妍妍,真是妍妍,是妍妍。」 小姑娘眉目间还带着小时候的影子,尽管长高了,瘦了,确实是她的妹妹,苏妍任她搂着,女子的怀抱温暖极了,她做梦都思念的姐姐,早已经死掉的姐姐,竟然还好好活着? 她呆愣了片刻,突然也哭了,呜呜道:「你真的是姐姐吗?」 苏皖哭得几乎不成声,「是我,我是姐姐,是姐姐不好,没能早点寻到你,都是姐姐不好,让妍妍吃了那么多苦,姐姐明明答应了妍妍第二天要带你去钓鱼的。」 钓鱼的事,苏妍也有印象,她记性好,脾气又倔,被拐走后,因为闹着要回家,没少挨打,她想姐姐,也想家人,想好吃的食物,也想念她的小鱼,几乎每晚她都在哭,哪怕是长大后,她也记得她总是哭啊哭,不论是三岁的她,还是四岁的她,抑或五岁的她,看到小鱼时都会忍不住掉眼泪。 旁的孩子像她这个年龄的被拐走后,最多两三个月就学乖了,也不会再哭着闹着找家人了,只求吃饱饭,不挨打,她却很爱哭,若非她长得漂亮,小小年龄便已然能看出日后的倾城之姿,就她这么爱闹腾,少不得要被狠狠管教几次。 第32章 管事妈妈却舍不得对她下狠手,怕她身上万一落了疤,会影响日后的身价,哪怕教训她时,也都是关禁闭,罚她不许吃饭什么的,哪怕恼恨了打她时也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也因为这个缘故,苏妍始终记得她是被偷走的,可是她年龄小,却根本逃不出去。 如今听到苏皖的话,她愈发确定了这是她的姐姐,这真是她的姐姐,她哭得难以控制,像是要将这十几年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苏皖原本也在哭,见她如此难过,柔声哄道:「不要哭了,姐姐在,以后姐姐都在,姐姐再也不会让你出事了。」 端芯已经将门重新插上了,见两位主子哭得难舍难分,她眼眶也有些泛酸,忍不住劝道:「姑娘还是先进屋吧,万一让人听到就不好了。」 苏皖连忙擦了擦泪,拉着苏妍进了屋,苏妍乖得不可思议,明明个头比端芯都高,却被苏皖乖乖拉着手,入了屋后,还主动抱住了苏皖,小声道:「我以为姐姐死掉了。」 她时常做噩梦,总是梦到自己被偷时发生的事,突然就蹦出两个坏人,每人手里都提着刀,直接砍了两个奶娘一下,姐姐哭着朝她跑来时,却被坏人一脚踢飞了,她疼得爬不起来,哭着喊来人啊救命,然后也被坏人砍了一刀。 她一直以为姐姐跟奶娘都死掉了,每次做了噩梦后她都会半夜惊醒,也不敢深想。她自然没记住,这些坏人虽然提着刀,却是用刀柄砍晕的人,并没有见血。 苏皖心疼地擦掉了她脸上的泪,「姐姐没事了,是姐姐不好,没能早日找到你。」 苏妍摇了摇头,她当时虽然年龄小,却记得被拐走后,先是被人藏在了一个地方,还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时间隔了太久,具体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只隐隐明白好像是有人故意将她偷走的,那人存了坏心,又岂会让她轻易被找到。 等情绪稳定下来后,苏皖便将她的身世说了一下,又道:「前几年府里出了事,还需要过段时间才能够平反,你被我抢了回来,安王那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想先将你送出京城一段时间,等府里的事尘埃落定了,姐姐再接你回来,好吗?」 明明已经好多年不见了,早就忘记姐姐应该什么样子了,可是听着她温柔的声音,苏妍却又记起了对姐姐的依赖,她忍不住摇头,「我不想跟姐姐分开。」 苏皖一颗心软成一团,望着妹妹满心依赖的模样,竟然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她自己都是扮做丫鬟呆在的景王府,又怎么能带着她?总不能也让她跟着扮做丫鬟吧? 苏妍眼巴巴看着她,哪还有在安王府海吃海喝,天天睡大觉的懒散模样,她拉着苏皖的衣袖可怜巴巴道:「姐姐,你真的要赶我走吗?万一安王寻到我怎么办?他娘还想让我给他生孩子。」 苏皖有些迟疑。 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声响,端芯几人都戒备了起来,莫羽速度极快,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就见他已经挡在了苏皖与苏妍跟前,他身姿笔直,眼眸微眯了一下,握紧了手中的剑。 苏妍还记得在街上跟人打斗时,他的剑法有多厉害,见他挡在了身前,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些,攥着苏皖的手也放松了力道。 动静是从寝室传来的,密道的事应该只有王府的人知道,苏皖拍了拍苏妍的手,安抚道:「不怕,应该不是外人。」 这时隔壁传来一个童音,「爹爹,娘亲就在这里吗?」 正是苏宝的声音。 苏皖神情微动,根本没想到楚宴会带苏宝过来,毕竟这密道肯定是好不容易才挖成的,应该是王府的机密之一,他却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这下子,莫羽他们都知道了密道的存在,哪怕她信任莫羽他们,可是景王并不认识他们。 见他竟完全不在乎,苏皖真觉得有些看不懂他。 楚宴最初也没想着跟来,姐妹俩乍一相见,说不得会抱头哭成一团,单是想想就没什么意思,想到姐妹俩必然舍不得分开时,楚宴心中才动了动,他摸了摸下巴,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见爹爹不理他,苏宝在书房等得很是无聊,又等了一会儿就跟他抱怨,娘亲怎么还不回来,说他想去找娘亲,楚宴干脆顺从本心,牵着苏宝进入了密道。 出了密道后,楚宴就牵着苏宝从卧室走了出来,小院面积不算大,卧室一旁就是待客的正厅,苏宝一眼就瞧到了苏皖。 小家伙立马跑了过去,扑到苏皖怀里蹭了蹭才抬起小脸,朝另外三位看了去,他没见过端芯如今的模样,也没认出她,见有外人在,也没敢喊娘亲。他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苏妍身上。 苏妍盯着小家伙白净的小脸瞧了一眼,才又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男人,凤眼中闪过一抹好奇,她自然听到了苏宝刚刚的话,见他一瞧到姐姐就亲热地扑了过来,心中便有了猜测。 第33章 原来姐姐都成亲了,她看了苏皖一眼,孩子气地抱怨了一声,「难怪姐姐想将我赶走,原来你都嫁人了?是怕姐夫不肯收留我吗?」 苏皖那句不是这样的,还没说出来,就见苏妍双手作揖对楚宴恳求道:「姐夫,你就行行好,收留了我吧,我保证我吃得不多,你别让姐姐赶我走,行不行?」 楚宴挑了下眉,那声姐夫却让苏皖尴尬极了,她看了楚宴一眼,见男人神色难辨,耳根不由有些发烫,她拉了一下苏妍的手臂,轻声道:「妍妍,你误会了。」 苏妍眨了眨眼,一时没搞懂误会什么了,楚宴却因这声姐夫对苏妍印象不错,他扫了苏皖一眼,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才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单刀直入道:「你打算让她离开京城?」 苏皖点头,面色带了迟疑,她是觉得让妍妍离开京城比较安全,既然她不想跟她分开,不行就让她留下吧,她们可以一起住在城东那个小院里,伪装一下未必逃不过安王的搜查。 楚宴一眼就看破了她的心思,他扫了众人一眼,索性道:「总不能让她一直躲下去。你们本就没做错什么,这样躲来躲去何时是个头?既然她不想走,留在府上就是,她是苏宝的姨母,过来探望一下外甥儿,想留下陪陪他也没什么,完全可以以真实身份留下。」 苏妍立马附和,「对呀,姐姐,就让我留下吧。」 说完一双眼睛便看向了苏宝,她根本没料到姐姐竟然有了个这么大的孩子,不过仔细算算,姐姐也该成亲生子了,苏宝生得好看,小脸白净,眼睫毛又长又密,乍一瞧到就让人觉得可爱极了,苏妍忍不住弯腰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 苏宝也好奇地盯着她,面前的女子同样一双凤眼,眉目跟娘亲有些像,望着他的神情十分温柔,见他也在偷偷打量她,她顿时笑弯了眉眼,苏宝忽然有些羞,小脸又埋到了苏皖怀里。 苏皖自然察觉到了她与苏宝的互动,但是她心底立马就否定了楚宴的提议,妍妍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又岂能真待他府上?他又尚未娶妻,后院一个女子都没有,妍妍若真去了,名声是别想要了。 苏皖自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楚宴自然看出了她的顾虑,他今日本就是有心提起这个话题,又岂会半途而废?直接挑明道:「你若是怕对她名声不好,索性也以真面目出现,你是苏宝的娘,就算留在府上,也没人敢议论什么。」 他平日里一向吝啬言语,今日为了将人骗到手,几乎打破了一贯的原则。搁在之前,提了一句,见她不答应,他早懒得再提了,认清自己的心后,他的心态却发生了变化,早晚都要在一起,与其看她活得如此艰辛,还不如尽早将人纳入羽翼之下。 苏皖却依然觉得不可行,她若以真面目出现,怎么可能没人议论?就算不敢当面议论她,背后也绝对少不了风言风语,只怕脊梁骨都能被人戳断。 楚宴扫了她一眼,循循善诱道:「你若怕于理不合,我们也可以尽快成亲。」 这一句犹如一个平地响雷,几乎将苏皖惊得没有思维能力,她忍不住朝楚宴看了过去,男人神情虽淡,却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见她的目光惊疑不定,显然排斥这个提议,楚宴才不动声色补了一句,「你不是没想过嫁给旁人?既然如此还不如嫁给我,你是苏宝的娘,我们凑合着过,也没什么不好,这样一来苏宝不仅有了嫡子身份,你也无需再东躲西藏,还不用让你妹妹离京,一举三得。」 不仅苏皖很震惊,连端芯都很震惊,她根本没想到姑娘不仅早就暴露了身份,景王竟然还有娶她的想法,若他们真能成亲,安王那儿就再也不用担心了,自然是再好不过。 苏妍同样很震惊,原来姐姐跟姐夫竟然还没成亲? 她望着楚宴的目光顿时发生了一些变化,亲都没成,竟然害姐姐怀了孕?呸!亏她刚刚还觉得姐夫一表人才、龙章凤姿跟姐姐很是般配!她怕是眼瞎。 苏皖眼神微动,显然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楚宴对她……若真是如此,她更不能嫁了,她对他并没有那种感情,若是为了这些好处就嫁给他,对他也不公平。 楚宴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哪怕早知她性格如此,见她毫不迟疑的就想拒绝,楚宴还是有一丝不爽,不过他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不等苏皖拒绝就道:「你应该知道皇上有意为我赐婚吧?与其娶回来一个麻烦,我还不如提前找个自己不讨厌的,你恰好对我没有旁的心思,我也不用担心你为了争宠做出什么事来,娶了你,小宝也成了嫡子,母妃也不必再操心我的亲事了,对我来说,同样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他这番话,听得端芯跟苏妍都蹙起了眉,对他的印象也一落千丈。苏皖却松口气,她就说他怎么可能喜欢她?可是听着他的分析,她竟然越来越心动,这样一想,还真是只有好处,苏皖迟疑了一下道:「我名声不好,太妃娘娘那儿不会有意见?还有皇上,你毕竟是皇室成员,我爹却出了那种事,他怎么可能同意你娶我?」 第34章 见她没再否绝,楚宴总算松口气,他面上却不显分毫,懒洋洋道:「皇上最忌惮的就是我娶个名门之女,如果知道我想娶你,肯定举双手赞同。」 苏皖脑袋有些乱。苏宝却突然眨了眨眼,问道:「爹爹,你跟娘亲竟然没有成亲吗?是因为没有成亲,娘亲才不许我喊她娘吗?那你们快成亲吧,我想让娘亲一直陪着我,我不想要奶娘!」 他声音清脆,说完就晃了晃苏皖的腿,摆明了想让她点头。苏皖心中的那股冲动更大了。 楚宴扫她一眼,低声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先回王府再详谈。」 说着便牵住了苏宝的小手,对苏妍跟端芯道:「走吧。」 他眼神淡漠,身上是上位者的气势,苏妍跟端芯都下意识听了他的话,走入卧室时,两人才晕乎乎回过神,端芯道:「我还得回安王府,我要回去继续当眼线。」 苏皖却道:「别回去了,万一引起旁人的怀疑就不好了,你以后还是跟着柳娘吧。」 端芯连忙点头,「那姑娘就随着王爷先回王府吧,我跟莫羽回织新阁一趟,如果真要成亲,我们总得提前准备一下才行。」 苏皖蹙了下眉,「你先别急,先让我考虑考虑再说。」 毕竟成亲不是小事,苏皖总觉得就这么下决定多少有些仓促。 楚宴却道:「还等什么?早决定早省事,安王若知晓你要嫁给我,估计能气得吐上好几口血,你不想看看他那张暴躁的死人脸?可惜他已经成了亲,不然我还能请他陪我一起迎亲。」 苏皖莫名觉得好笑。 楚宴冲端芯摆了摆手,「回去吧,也不必怎么准备,到时聘礼什么的,我这儿会提前备好,成亲那天当做嫁妆抬过来就行。」 这句话分明是怕苏皖那儿没什么嫁妆,苏妍扫了他一眼,对他的印象倒是稍微好了些,还算是个有心的。 苏皖却有些懵,怎么这语气就仿佛她已经同意要成亲了?她不由看了楚宴一眼,楚宴恰好看了过来,男人眼眸低垂,俊美的五官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毫无瑕疵,神情甚至带着一丝无辜。 苏皖压下心头涌起的怪异,随着他走入了暗道,苏妍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巡视了一下,隐约明白了什么。 倒是苏宝一副很高兴的模样,他伸手拉住了娘亲,又想去拉爹爹,见姨母笑盈盈看着他,他才缩回手,面色有些羞赧,苏皖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道:「这是你姨母,小宝要喊姨母。」 苏宝飞快瞄了苏妍一眼,见她笑容柔美,正鼓励地看着她,这才乖乖喊了一声姨母,小奶音又软又甜,苏妍忍不住牵住他另一只小手晃了晃,「小宝真乖。」 苏皖笑道:「等熟悉起来,你就知道他有多调皮了。」 苏宝则沉浸在爹娘要成亲的喜悦中,丝毫不介意老底被掀了,暗道并不算长,没多久就走了出去,见上台阶时,楚宴还记得将小宝抱起来,苏妍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觉得这个姐夫虽然看着懒洋洋的,有些不靠谱,却也算个细心人。 出了暗道后,苏皖却又有些迟疑,难道真要成亲? 她如今的身份哪里能给他当正妃?国公府不仅倒台了,她的名声也毁了。何况自古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岂能由他说的算?但是想到他笃定的模样,苏皖又觉得说不准真如他所说,不会有阻碍。 楚宴垂眸看她,低声道:「无需多想,一切交给我就行。」 他当即吩咐属下抬了顶轿子出去,随即转了一圈,让人抬入了府,伪装成苏妍过来的模样,苏宝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道:「爹娘成亲后,是不是就可以住在一起了?秦管家就跟伯娘住在一起,那我要跟爹爹和娘亲睡一张床!」 他这话一出,苏皖的耳根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原本动摇的心,瞬间少了许多冲动,真成亲的话,在外人眼中他们就是一体,难道以后真要住在一起?就算只是表面上的夫妻,洞房那一夜,他总得留在自己房中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苏皖心中就不受控制地有些慌乱,她虽然已经十九岁了,还生下了苏宝,但是感情经历却一片空白,如果真要面临这种情况,她根本无法接受,原本的心动也顿时淡去了。 见她又有些退缩,楚宴在心中狠狠记了儿子一笔,面上却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他捏了一下苏宝的小脸道:「美得你,还想跟爹爹和娘亲一起睡?你多大的人了,羞不羞?」 随后又对苏皖道:「成亲后,你就住在奉水苑就行,我还住我的凌霄堂,没人会无聊到关注我们的婚后生活,还像之前一样就行。」 言下之意便是不会同房了,他这番话自然让苏皖放松许多,原本还紧绷的情绪都缓和了些,见楚宴正等着她回答,她垂了下眼眸,「我再考虑一下吧。」 苏皖总觉得如此下决定太过仓促。 第35章 其实成亲确实是有好处的,尤其是对苏宝来说,她原本还想等楚宴成亲后,就将苏宝带走,若是能与他成亲,就无须让他们父子分离了,苏皖自然清楚父亲对孩子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如果可以,多个人疼他自然是极好的。 但是她与楚宴,两个并没有感情的人,就这么凑在一起,当真可行吗?如果他以后遇到喜欢的人,该怎么办?到时再和离?这些都需要考虑。 楚宴也清楚不能逼得太紧,他若太上心,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便以退为进道:「你若嫌麻烦不想成亲也没关系,我可以再随便找个安分守己的,让她冒充苏宝的母亲,到时苏宝一样是嫡子。」 他说完,就伸了个拦腰,恹恹道:「你自个考虑吧,我回去睡一觉。」 随即便转身离开了房间,不管她了。 他这番话,让苏皖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让别人冒充苏宝的母亲,岂不是意味着苏宝得喊旁人娘亲?她多少有些不能接受。 但苏宝若能成为嫡子,对他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不然干脆成亲? 她正摇摆不定时,苏宝抱住了她的腿,他神情紧张,颇有种泫然欲泣的感觉,「我不要旁的娘亲,我只要娘亲你。」 这一声喊得苏皖心都要碎了,她亲了一下他的小脸道:「小宝放心,娘亲不会让旁人当你娘亲的。」 如果不嫁给楚宴,她肯定会将苏宝带走,但是综合考虑,嫁给楚宴确实是利大于弊。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楚宴多少有些了解,他虽然嘴巴很毒,又桀骜不驯,却是个有担当的,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残忍暴戾。 他有血有肉,也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不然也不会因为陆阁老的存在,就瞒住陆佳惜的所作所为。如果他像外界所传的那样睚眦必报,他不可能饶过陆佳惜。她做的那些事,不管是哪一桩都足够毁掉她的名声,足以连累整个府里的姑娘。 如果嫁给他,说不准在替爹爹洗刷冤情时,他还能帮上一二,苏皖心中已经倾向于点头了,不过婚姻大事,毕竟不是小事,三叔是她唯一的长辈,这么大的事自然需要跟他和哥哥说一下,若他们没有意见,那就嫁了吧,嫁谁不是嫁,嫁给楚宴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想通后,苏皖便不再纠结了,她对苏妍道:「不管要不要成亲,成亲都不是一蹴而成的事,这段时间我还需要伪装成奶娘,你暂时以我表妹的身份出现吧。」 苏妍自然没有意见,她怕极了一个人的生活,如今既然找到了家人,自然想跟她待在一起,只要姐姐愿意让她留下,她怎样都可以的。 苏妍从小就被抱到了长房,隐隐记得娘亲已经去世了,不过她以前都是随着苏皖称呼,喊伯父伯母也为爹娘,在记忆中她是有两个爹爹的。 苏妍便道:「姐姐再跟我说说家里的事吧,我想知道爹爹他们如今怎么样了,娘呢?国公府出事后,他们都去了哪里?」 在小院中苏皖只是大概说了一下国公府倒台的事,具体的事还没来得及说, 家里的事太过复杂,考虑到苏宝年龄还小,苏皖不太想让他知道,「小宝先去找爹爹好不好?」 苏宝撅了一下小嘴,显然有些不太乐意,不过清楚娘亲有正事要与姨母说,他也没闹腾,乖乖点了头,走之前还给苏皖拉勾道:「等我长大了,娘亲什么都要告诉我。」 见姐姐神色凝重且悲伤,苏妍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她被抢走后,虽然有段时间过得很凄惨,但是她脑袋聪明,学什么都快,管事妈妈对她也格外偏爱些,除了每日要严格控制饮食,她并不曾短缺过什么。 姐姐未婚先孕,一个人带着孩子,还要躲避坏人的搜寻,其中的艰辛自是不必说,瞧到母子俩的温馨互动,苏妍眼眶莫名有些发酸,无比庆幸这几年,有这么乖一个孩子陪着姐姐,让她不至于太过孤寂。 苏宝离开后,苏皖便将国公府的事仔细与她说了说,还道:「你被偷后,府里一直在寻找你,还求皇上下了悬赏通缉令,上面挂着你的画像,若有人能将你带回来,就会赏白银一万两。」 这一万两白银哪怕对国公府来说都不是小数目,然而依然寻不到她的下落,可见偷走她的人根本不仅仅图钱。 苏妍被抢走后,一直被关在一个地方,后来才被人偷偷带到扬州,她还记得坐了很久的船,最初几年,只有她一个人被关在院子里,除了教导她的师傅,她根本没见过其他人。 所以她每日除了学习就在想念家人,姐姐的死让她怕极了,对家人的思念才支撑她活了下来,一直以来她都渴望尽快寻到家人。及笄后差点被当成货物拍卖时,她才有些恨,恨家人为何不来找她。 侥幸逃过一劫时,她又觉得是家人在保佑她。知道家人一直挂念着他,苏妍心中又酸又涩,尤其是知道爹爹为了寻她,至今没有续娶时,她又忍不住哭了。 第36章 苏皖帮她擦去了脸上的泪,将她紧紧抱到了怀里,随后又说了说其他事。 苏皖记得,苏妍被抢走后,二叔一直在说风凉话,挑拨三叔怨恨她爹娘。三叔跟爹爹关系极好,并没有因此怪罪长房,还说二房居心叵测,毕竟谁也没料到孩子会好端端被人偷走。 苏皖道:「当时三叔甚至怀疑过,是不是二叔找人偷走了你,因为他的表现十分异常,一直在挑拨大房和三房的关系,因为证据不足,这事就不了了之了。爹爹出事时,三叔因为帮着求情惹怒了圣上,不仅他被发配了边疆,他身边几个谋士也一同被发配了,你的舅舅也因此被贬了官。唯有二叔没事。他甚至因为举报有功,得了不少赏赐,还继承了国公府的爵位。」 苏皖一直怀疑他有问题,还曾登门质问过他。 她至今还记得二叔得意的嘴脸,刚开始他还斥责苏皖不识好歹,说他如今愿意养着她,她都该感激涕零,竟然还反过来指责他。后来被惹烦了,便直言道就算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给我安份些,说完一巴掌就将她扇到了一旁,让她别没事找事。 苏皖从未见过如此不堪之人,后来也怀疑过妹妹被拐是他做的。 毕竟当年他一直遗憾没能继承定国公的位子,也嫉恨大哥就因比他早出生一刻,就成了国公爷。他无数次想拉拢老三,让老三站他那边,偏偏老三又只跟老大亲。 苏皖觉得他很有可能,因为想挑拨大房和三房的关系,做出这等卑劣之事。 苏妍紧紧蹙起了眉,「二叔这么坏,难道真任由他当了国公爷?」 苏皖自然也觉得这样太过便宜他了。 当时爹爹被斩时,给她留下不少人脉,清楚这些都是可信之人,苏皖便拜托他们查了一下二叔的事。不查不知道,他品行着实不堪,不仅因私仇残害无辜,还曾逼良为娼,事情已经隔了一两年,当事人也因顾及名声不愿直接作证,苏皖只好又想了一招。 她干脆来了个苦肉计,买通了二叔身边的小厮,豆.豆.网。让他给自己下毒,陷害到了二叔身上。最后由宁远侯府出面,狠狠参了他一本。随后又抖出了他残害无辜的事,这事震惊了整个京城,皇上自然震怒不已,直接撸了他的爵位。 他只当了两个月的国公爷,美梦便破灭了。苏皖这才被宁远侯府接到了府上,这些事,听得苏妍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她无比庆幸地抱着苏皖道:「还好姐姐没有出事。」 苏皖却忍不住问道:「我的人一直在查,都没有你的消息,安王怎么知道你的存在?你听他提起过吗?」 苏妍摇头,她之前始终被藏在阁楼里,原本定的是及笄后,赶在上元节时将她高价拍卖掉,可是却突然有个人跟妈妈说暂时先留着她,以后可能会有大用,她这才侥幸地躲过一劫,然后没过多久,安王就将她带走了,苏妍觉得他们中肯定有人知道她的身世。 苏皖摸了一下她乌黑的发,柔声道:「我会让人去查,争取早日弄清当初是怎么一回事,你不用操心了,过去的就都过去了,以后姐姐来照顾你。」 苏妍趴在她怀里蹭了蹭,觉得有姐姐的感觉真好。 两姐妹说完话,苏皖才开始上妆,见她将自己完全化成了另一副模样,苏妍大呼惊奇,之前在阁楼里,也有专门的师傅教姑娘打扮自己,她学得已经算好的了,也只是把自己画得漂亮点而已,见姐姐如此厉害,苏妍一双眼睛溢满了崇拜。 苏皖笑着摸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若想学,姐姐教你。」 苏妍嗯嗯点头。以往这个时候她肯定在睡觉,今天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她让姐姐也给她化了个妆,随后便缠着她说起了话。 苏宝则去找楚宴去了,他不想睡,在爹爹房里一会儿玩玩他的匕首,一会儿摸摸他的军靴,跟个小老鼠似的,时不时发出一点动静,楚宴被他吵得有些睡不着,下床拎起了小家伙的衣领,「出去玩去。」 苏宝绷着小脸顶嘴,「娘亲让我来找你。」 大概是看不惯楚宴大白天的还睡觉,他还忍不住翻了个小白眼,楚宴被他逗乐了,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 这臭小子,搬出娘亲他就不敢揍他了? 苏宝哇哇叫了一声,怕惊动丫鬟,才压低声音威胁楚宴,「我要告诉娘亲你打我。」 楚宴懒得理他,见差不多该用午膳了,他索性也不睡了,简单洗漱了一下,穿好衣服后,便带着苏宝去了书房,见姐妹俩竟还在说话,他英挺的眉微微蹙了一下。 走近后,楚宴才发现她们俩都重新上了妆,他的目光扫过苏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她是打定主意要当奶娘了,他一双眼眸沉得有些深,问了一句考虑的怎么样。 好在苏皖的下一句话,平复了他的心情。 苏皖道:「成亲不是小事,我让人给我叔父和哥哥捎个信吧,看看他们怎么说,这段时间就还当做丫鬟,妍妍就随我住在奉水苑,这段时间就叨扰王爷了。」 第37章 楚宴喜好安静,府里连丫鬟都比旁的府邸少得多,不过对苏妍的到来,他并不排斥,说起来若没这丫头,他想说服苏皖并不容易,某种程度上,苏妍的存在也算媒人了,哪有亲事快定了,反而嫌弃媒人的道理? 他对苏妍道:「尽管住下吧,就当是自己家,想住多久都行,等你出嫁,姐夫必然给你出一份嫁妆。」 等等,苏皖抿唇,什么姐夫? 还没成亲呢! 苏皖忍不住瞪了楚宴一眼。 楚宴斜靠在书架上,从她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他立体的五官,他鼻梁挺直,下巴坚硬,下颌线条凌厉。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嘴角挑起一抹笑,悠悠道:「放心,也少不了你的聘礼。」 苏皖忍不住抿唇,对上楚宴略含戏谑的眼眸后,又有些无奈。 苏妍眨了眨眼,脸上荡出一抹笑,「姐夫的话我可记住了,我的嫁妆倒还好,给姐姐的聘礼可不能少。」 她不是养在深闺的贵女,提起嫁妆时丝毫不见羞赧,说起聘礼时还带着浓浓的打趣,苏皖耳根微微有些发热,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促狭鬼。」 看她耳尖都红了,楚宴眼中荡起一丝笑,苏皖则避开了他的目光,轻声道:「时辰不早了,王爷也该用午膳了,我们就先回奉水苑了,今日的事又多亏王爷,大恩不言谢,王爷的恩情我定然铭记在心。」 楚宴可有可无地颔首,「回去吧。」 苏皖便冲楚宴道了别,苏宝连忙站了起来,「我也回去。」 那语气就仿佛这里是什么龙潭虎穴,楚宴懒得理这个小没良心,抬脚又回了寝室。 回去的路上,苏皖耳根的热意才逐渐退去,她忍不住对苏妍道:「都还没成亲,妍妍喊什么姐夫?以后随着我喊王爷就行。」 苏妍长长的眼睫忽闪着,语气好不无辜,「可是早晚都要成亲的呀,我现在就喊姐夫还能给王爷留个好印象,我出嫁前都要随着姐姐住在王府,可不能讨人嫌。」 苏皖何尝听不出她话中的促狭,猜到她肯定是怕自己想起往事情绪低落,才有意调节氛围,苏皖心中滑过一丝暖流,也不忍心要求她什么了。 苏宝一路都很开心,小嘴还不停地问,「娘亲,你什么时候跟爹爹成亲呀,是不是以后就可以一直美美地陪着我了?」 被苏皖瞪了好几眼,他绷起小脸,嘟囔道:「知道啦,要喊奶娘。」 小家伙皮肤白皙,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像是被泉水浸泡过的葡萄,昂起小脸嘟囔的模样都说不出的可爱,苏妍越看越喜欢,伸手摸了一下小家伙的脑袋,果然跟想象中一样软。 大抵是感受到了母亲对姨母的重视,苏宝也愿意被她亲近,被揉了脑袋也不见生气,还抬头笑了笑,他生得好看,笑起来时更显得乖巧了。 很快三人就到了奉水苑,瞧到苏妍时,小蕊跟玉灵皆愣了愣,面前的女子相貌虽普通,身姿却颇为动人,袅袅走来时,身上带着股说不出的韵味,颇有种让人惊艳的感觉,可惜了这张脸实在平淡无奇。 苏皖笑着介绍道:「这是我表妹,家里出了点事,来投奔我一段时间,我刚刚已经带她见了王爷,最近她会留在奉水苑,帮着照顾小主子,王爷已经同意了。」 玉灵跟小蕊都是好相处的性子,玉灵还是个自来熟,闻言便笑道:「太好了,咱们奉水苑总算多个人了,只有咱们仨还是太冷清了,表妹远道而来,该累了吧?方姐姐还是先带她去休息一下吧,正好也该用午饭了,一会儿我跟小蕊一并将你们的饭菜打来就行。」 苏皖没跟她客气,道了谢,便带着苏妍来到了自己的住处,她被秦管家安排到奉水苑时,也有一间自己的屋子,只不过刚来到此处时,她怕苏宝一个人会怕,才住在了外间,晚上都是守着他,住惯了也没有搬,便让苏妍住在了自己的住处。 用过午饭,玉灵和小蕊忙完手头上的活,就来苏皖这儿帮着给苏妍收拾房间了,其实房间内很干净,不过入住前,桌子和床肯定要重新再擦一遍。 几个人边打扫卫生边闲聊,说到最后自然是绕不过今日发生的大事,玉灵一边洗抹布,一边道:「也不知道是谁劫走了这位彩凤姑娘,听说安王气得又喊了太医,伤口都裂开了,安王妃倒是高兴了,还给身边的丫鬟婆子各赏了二两银子,她如此幸灾乐祸,方太妃气坏了。」 陆太妃自然很生气,她甚至怀疑,是安王妃看不惯她抬举彩凤,有意跟她作对,才找人劫走了彩凤,安王也不是没有怀疑安王妃,还将人喊到跟前问了一下。气得安王妃不仅砸了他屋里的白玉茶杯,还一怒之下要回娘家。 她身边的妈妈自然是劝了好久,整个安王府都鸡飞狗跳的。安王现在不仅有伤在身,还被禁了足,皇上才刚敲打过他,就算要找人只能让暗卫私下搜寻,根本不能大张旗鼓的找,一天下来,一无所获。 第38章 彩凤被当街劫走的事,也就当天引起了大家的议论,第二日便没人提起此事了,毕竟她连安王的姨娘都不是,关心她的还真不多。 苏妍便这么在景王府住了下来。唯一遗憾的是不能日日睡大觉了,不过跟姐姐说说话,再逗弄一下小外甥儿也很不错,她孤寂的人生总算多了一抹色彩。 苏皖当天晚上便提笔给三叔和哥哥各写了一封信,说完提亲的事,她和苏妍又给苏三叔合写了一封信,随后便等着他们回信了。 楚宴怕万一再出个意外,楚宴一直派人留意着奉水苑的动静,这些信自然是先落入了他的手中,见她字里行间并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反而夸他对苏宝还算上心,才放心合了信。 他在边疆名声一向不错,前段时间又刚打了胜仗,都无需他弄虚作假,就算苏三叔跟苏翼想打探他的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便没再管此事,不过真要成亲的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定亲到成亲快则需要三个月,他不想拖太久,便将秦管家喊了进来,直接着手准备聘礼了。 秦管家知道此事时,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了,根本没料到他们王爷竟然想一出是一出,要娶哪个姑娘还没有着落,亲事也没定,竟然就开始让人准备聘礼了! 清楚他是说一不二的主,他也不敢质疑什么,当即便命人下去准备了,王爷都说了,他要迎娶王妃,需按最高规格准备,他自然不能马虎。 就在楚宴让秦管家准备着聘礼时,苏皖却收到了魏贞垣让人递来的口信,他这几日一直在想法跟苏皖联系,重金之下,买通了厨房的烧火丫鬟,让她给苏皖递了个口信,约她明日去安星阁一聚。 安星阁离织新阁不算太远,名气虽比不上飘香阁,却胜在环境幽静,很多贵人想要协商个什么事时,就喜欢去安星阁,魏贞垣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苏皖喜欢此处的景致。 安星阁并不在主街上,与主街隔了三条街道,后面有个揽月湖,岸边种了不少柳树,旁边的小池塘,不仅有许多鱼儿还种了不少荷花,打开窗户,便可看到如画的美景。 苏皖第一次来安星阁时,是与魏贞垣一起来的,当时她就夸这里环境幽静,魏贞垣没过多久就将此处买了下来,想起往事,苏皖神情有些复杂。 她自然不想去,退亲时她就说了,以后两人再无旁的关系。未定亲时,她都不曾单独见过他,何况如今两人已无婚约。 宁远侯府的人,她如今只挂念外祖母,她外祖母年事已高,知道宋氏所做的事后,一怒之下还吐了一口血,如今更糊涂了,这些年都不曾清醒过,苏皖曾偷偷去看望她,她笑容天真,犹如稚子,因丫鬟伺候的尽心,过得也算舒心。 苏皖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第二日中午时,那丫鬟却又来了,说他这些年一直在调查当年的案子,手里掌握不少线索,他清楚她不想见他,但事关重大,还是当面说给她听比较好,还说她若不去,他会一直在那儿等着,直到她愿意见他为止。 苏皖沉默了良久。见他竟然一直在为案子奔走,她心中自然有些动容,两人尽管已经退了亲,他却仍是她的表哥,当年的事,说到底也与他无关。 他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从小到大,他待她都是极好的,当初为了绊倒二叔,他也没少奔波,宋氏是宋氏,他是他,若是连她都怪他,他又何其无辜? 苏皖其实并不恨他,之前不愿意见他,其实是不想面对他的愧疚和自责,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再懊恼也于事无补。她不想往后看,然而她却清楚魏贞垣的固执,他既说了不见不散,只怕会一直待在安星阁等她过去。 苏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去见面他一面,她确实也需要出府一趟,莫羽离京前,她需要再交代他一些事,索性一并见了吧。 下了决定后,苏皖心中便稍微轻松了些,用了午膳,她便去了凌霄堂,跟楚宴说了一下她想出府的事。他尚且记得楚宴跟表哥之间好像存在一些问题,她便只说了想去织新阁一趟,有些事想吩咐一下莫羽他们。 楚宴很是大方,只是淡淡道:「卸了妆重新化一个再去。」 摆明了是怕魏贞垣的人盯上她。 苏皖本想说无需如此麻烦,不过对上他漆黑的眼眸时,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苏皖顺从地卸了妆。 她卸妆时,见他将画笔拿了出来,以为他是闲得无聊了要作画,苏皖也没有放在心上。她卸妆的速度并不快,卸好,将脸洗干净时,她才发现这次竟忘记拿手帕了。 苏皖抿了下唇,忍不住瞄了楚宴一眼。 他一身绛紫色直襟长袍,腰束云纹缀珠宝腰带,鸦青的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他五官俊美,眉眼深邃,侧脸轮廓很是鲜明,哪怕是作画的姿态都十分懒散。 见他还在画,苏皖没敢出声打扰,打算等脸自然风干后,再上妆。谁料男人明明没有抬头却似多长了一双眼睛,「怎么了?」 第39章 说完,他便提起看了苏皖一眼,她已经卸好了妆,眉目如画,肌肤胜雪,脸上湿漉漉的犹如刚被雨水洗涤过的芙蓉,端得是清纯惑人。 他手中的笔下意识顿了一下,突然又觉得她生得这般美,天天遮挡住,着实太可惜了。他又扫了一眼才发现她的窘迫,「没带手帕?」 苏皖咬唇,有些不好意思,她平日里会随身携带一条,今日本来带也带了,早上在院子里玩时,却弄脏了手,她给苏宝擦完手边放到了木盆里,洗好就搭了起来,忘记拿新的了。 楚宴便直接有时会在书房休息,书房有他擦脸的布巾,他便绕到里间,将他的布巾拿了出来,直接给了苏皖。 苏皖一瞧便看出这条布巾曾被人用过,上面还带着他身上惯有的味道,淡淡的清香钻入鼻端时,苏皖脸上莫名有些发热,只觉得手里的布巾都有些烫手。 她最初看向他时,确实是想让他帮着找一条干净的,却没想到他会将自己的拿过来。共用一个擦脸布巾,只是想一想,就让人觉得羞耻,这太过私密了,苏皖连哥哥的布巾都没有用过,这个时候,自然有些用不下去。 见她拿着布巾,不仅没有用,神情还有些难为情,摆明了打算还给他,楚宴斜飞入鬓的眉微微挑了一下,他神色懒散,嘴角还带着一丝调侃,「难道想让我给你擦不成?嗯?」 苏皖的脸微微有些发热,她压下心中的窘迫,瞪了楚宴一眼,正想将布巾塞给他时,却见楚宴拿起她手里的布巾就给她擦了一下脸,男人力道大,她皮肤又娇嫩,被他擦过的地方顿时火辣辣疼了一些。 苏皖的眉头紧蹙了起来,忍不住又瞪了他一下,楚宴动作散漫,嘴角却挑起一抹凶意,「我都没嫌弃什么,你反倒嫌弃起来了?嗯?擦一下能死还是能把你熏晕?」 他的语气太过理直气壮,以至于苏皖心中的气恼都散了大半,她抿了下唇,最终只是干巴巴解释道:「我不是嫌弃你,只是这布巾是你的,我拿来用多少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 他眉眼桀骜,语气也带着一股狂放不羁的味道,有那么一瞬间,苏皖都觉得他又在戏弄人了,正常人怎么可能连这个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她没有答,后退一步道:「王爷不是还得作画?你画吧,我也赶时间,先上妆了。」 说完便又坐了回去,她眉眼沉静,已经没了之前的窘迫,楚宴盯着她看了一瞬,唇角忽地挑起个笑,他伸了个懒腰,将布巾丢到了她怀里,「用完就不管了?拿都是我拿的,你去放。」 苏皖忍了又忍,才没有瞪他,她拿起布巾故意没有帮他洗,又给他放了回去,回来后才继续上妆。 她皮肤白皙,眉目如画,眼底带着怒意时,一双眼睛明亮极了,这么瞧着跟她十三四岁的模样倒重叠在了一起。楚宴盯着她看了一瞬,才信步闲庭地走回去,又提起笔,懒洋洋画了起来。 他画得还算认真,时不时会抬头瞄她一眼,苏皖一直在盯着镜子上妆,没怎么留意他的打量,自然不清楚他竟然将她画入了画中。 苏皖上好妆,便起身站起来与楚宴说了一声,「王爷,我先走了。」 楚宴点了下头,也没看她,依然在专心画画,她走后楚宴又画了一会儿,才收笔,画上的美人赫然是苏皖十三四的模样,少女亭亭玉立,眉目间尚带着青涩,然而眼中的光芒却让人难以忽视。 楚宴将画放在书案上晾了晾,等墨差不多干了,才收起来。 此时,苏皖已经到了织新阁,织新阁内,她先见了柳掌柜一面,柳掌柜已经从端芯那儿听说了景王想要娶她为妃的事,将苏皖带到二楼后,柳掌柜就忍不住红了眼睛,「今年真是好事成双,不仅寻到了二姑娘,主子也总算苦尽甘来了,有景王护着,安王那儿必然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见她如此高兴,苏皖就没提还得询问叔父的事儿,她说了几句苏妍的事,便笑道:「柳娘又是操心小宝又是操心我的,还要天天盯着生意,大好的青春都给耽误了,以后也要对自己好点才行。」 柳掌柜失笑摇头,说了几句闲话,两人才开始说起正事,柳掌柜道:「前日薛大人又传来了口信,说堤坝已经修建好了,再过一段时间如果确定没事,就会回京。」 他能尽早回京自然是个好消息,苏皖多少有些惊喜,不过如今交通不便,他还得走一段的水路,就算立马归来也需要一段时间,苏皖又与柳掌柜说了一下莫羽的事。 莫羽也管着不少产业,前段时间一直在山西境地,他待不了几日就得回去,苏皖又交代了几句日后产业的规划,「过段时间将莫羽调回京城吧,他本是京城人,离乡这么久,也着实辛苦了。」 柳掌柜笑着应了一声,「他也老大不小了,来了京城后,我就张罗着为他说门亲事。」 第40章 莫羽比景王还要大上两岁,确实不小了,他也是个命苦的,三岁那年父亲就去世了,四岁时母亲改的嫁,嫁人后继父却对他们很不好,动辄打骂他们,他母亲性子软弱,只会逆来顺受,直到有一次,继父喝醉了酒,快将他打死了,她才奋起反抗,一下子砸死了他。 官兵将他们抓走后,他一个五岁的孩子却咬死继父是他砸的,他力气有限,那么重的菜坛子就算能举起来,也不可能在男人站着时砸到他脑袋上,最后他娘被判了死罪,他则被释放了。 苏皖的爹爹恰好知晓了此事,他瞧莫羽可怜,就将他带回了府,不仅让人教他识字,还教他习武,他勤奋又有天赋,十几岁时,就能打败府里的护卫。如今都二十七岁了,还孤身一人。 苏皖笑着点了下头,「那柳娘可得瞧仔细了。」 柳娘自是应了下来,莫羽就坐在屋顶上饮酒,他眉眼深邃,侧脸线条冷厉,整个人犹如一把未出鞘的宝剑,哪怕处于放松状态,神情也始终紧绷着。 他五岁开始习武,耳力自然非凡,隐隐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他一个人惯了,从未有过娶妻的念头,见她们要为自己寻觅另一半时,脑海中却下意识闪现出前两日初见苏妍时的场景。 少女肌肤胜雪,眉眼动人,掀开车帘朝他看来时,眼中却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好奇。 他薄唇紧紧抿了一下,突然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苏皖离开前,本想再与他说上几句话,却发现院子里不见了他的身影,估摸着他可能是有事,苏皖也没再管他。 她这才去了安星阁。 几年没来,安星阁并没有太大变化,一张张紫檀木桌十分上档次,店内收拾的也很干净,明明不是饭点,依然有不少人在大厅饮茶。 苏皖是妇人装扮,一头乌发用木簪挽了一个灵蛇髻,她面容普通,身上的布料也很一般,然而身上却有种云淡风轻的气质,让人无法小瞧。 她刚走进去,便有店小二迎了上来,「这位夫人是饮茶还是用饭?」 苏皖道:「约了朋友在包厢见。」 店小二很是恭敬,「那我给夫人带路。」 苏皖拒了他的好意,「我自己上去就行,不必带路了。」 说完她便上了二楼,怕她出门在外万一会遇到安王的人,楚宴一直派了两个暗卫跟在她身旁,见苏皖上了二楼,其中一位便传了信回去。 苏皖过来时,还未到约定的时间,尽管如此,魏贞垣还是已经到了,他早上用了早膳就过来了,来的是之前与苏皖一同来过的那个包厢。 他依然一身白衣,身姿挺拔,单看背影,犹如天上皎洁的明月。 听见苏皖推门而入的声音,他才转过头,魏贞垣原本以为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让她现身,谁料她竟来了,瞧到苏皖的这一刻,他眼中闪过一抹狂喜。 他紧紧盯着她,哪怕模样变了,气质也变了,却真的是阿皖,他的表妹,明明之前有无数话想与她说,此刻见了,他嗓子眼竟然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根本发不出声音,他深深望着她,像是想透过她那双眼睛看清她原本的模样。 还是苏皖先开了口,她被他看得不自在,便垂下了眼睛,「表哥喊我来是想跟我说案子的事?你都查到了什么?」 这声表哥几乎让魏贞垣差点落泪,他本以为经过那件事后,就算两人再见,她也绝不会唤他表哥了,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害了她,还是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害了她。 他动了动嗓子,才堪堪发生音,「是,这些年我查到几个线索,当年那些信是被人伪造的,我寻到三个专门帮人伪造字迹的人,其中一个确实有问题,因涉及到你二叔,我便把他的账本取了过来,这是他们所做的交易,表妹自己看看吧。」 苏皖接住账本看了一下。她的人也查到了伪造笔迹的事,甚至抓到了伪造笔迹的人,抓到他时,他却说物证已经丢失了,他顶多做个人证,谁料竟然落在了他手中。 苏皖认真道了谢,魏贞垣听到这声谢谢时,一时百感交集,他轻轻摇头,「表妹,何必跟我客气。」 她静静立在不远处,眉眼沉静,明明两人同处于一个包厢,他却清楚地察觉到了她的疏离,他心中酸涩难言,忍不住问道:「表妹这些年过得如何?」 问完他就后悔了。 她过得什么样,猜也能猜出来,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不仅要提防身后有没有安王的算计,还要辛苦为姑父的事奔走,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又岂会过得好? 苏皖神色淡然,「一切都好,表哥无需挂念。」 见他眉目间溢满了哀伤,苏皖轻轻一叹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表哥无需再为当初的事自责,我并不怪你。」 魏贞垣俊神情有些黯淡,她确实不怨他,却也无法再像之前那样依赖他了,说到底也是他辜负了她的信任,他身为一个男人,却没能护好她,亲事被退了不说,还害她失了清白。 第41章 他的神情太过痛苦,让苏皖心中也有些不舒服,她不想见他就是不想面对这样的他,她根本不需要他的自责与懊恼,苏皖低低道:「我如今很好,我希望表哥也能向前看,不要再陷在过去走不出来了,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说完这番话,苏皖就想转身离开。 眼看她就要推门离开时,魏贞垣心中却突然涌起一抹恐慌,怕她此次一走,又像之前那样,让他再也寻不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不仅力气很大,手都有些颤抖,他眼眸微微垂了下来,掩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轻声问道:「表妹才刚来就要走吗?」 苏皖抿了下唇,蹙眉瞥了他一眼。 魏贞垣薄唇紧紧抿着,他神情憔悴,面容哀伤,望着这样的他,她脑海中却忽地跳出他几年前的模样,少年一身白衣,眉眼温润,笑容温暖,总能让人想起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现在的他却背负了很多东西。 苏皖甩手的动作停了一下,叹息道:「表哥松手吧。」 她要走的心很是坚定,魏贞垣清楚只能长话短说,便沉声道:「当年我根本没同意退亲,你的生辰帖还在我这里,我没有点头,就不算退亲,只要表妹愿意,我会一直等着你,不论多久我都会等着你。」 苏皖抿了下唇,显然没料到,隔了这么多年,他还会如此执着,她唇边却泛起一抹苦笑,「表哥何必如此?我早就说过一段不被祝福的婚姻不会幸福,表哥还是莫要在说这种话了。」 苏皖说完又挣了一下。这时,包厢的门却被人一脚踹开了,来者一身绛紫色的衣袍,不是楚宴又是谁?他的目光在两人的手上扫了一瞬,幽深的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不爽。 他似笑非笑扬了下唇,朝魏贞垣走了过来。 魏贞垣根本没料到他会来,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他这才稍微冷静下来,意识到拉着表妹的手腕多少有些于理不合,他下意识松了手,还未彻底松开,就见表妹被楚宴扯到了怀里。 楚宴动作霸道,直接伸手勾住苏皖纤细的腰肢,将人圈到了怀里,他神情倨傲,眼中带着讥诮,「不都说魏世子光明磊落,有怀瑾握瑜之风姿?如今怎地拉着一个姑娘的手不放?你难道不知这是我的未婚妻么?」 苏皖身躯有些僵硬,同样没料到楚宴会来,见他张口就开始胡编乱造,她多少有些无奈,不过想到这样应该可以让表哥死心,她垂着眼眸没有反驳。 魏贞垣脸庞微微绷得有些紧,瞧到表妹顺从的姿态,唇色也隐隐有些发白。 楚宴扫了一眼魏贞垣黯然的脸色,神情才好看了些。这才分神看了苏皖一眼,从这个角度,恰好看到她浓密的眼睫以及白玉似的脸庞,她神情无比温顺,纤细的腰肢也盈盈不足一握。 楚宴只觉得握住她腰肢的手臂都滚烫了起来,他眼神微凝,很快神情又恢复了正常。 魏贞垣勉强敛了心神,正想问一句他何时多个未婚妻时,就见楚宴敛了唇边的笑,语气懒散道:「魏世子年龄也不小了,应该懂得男女授受不亲才对。」 说完楚宴就拉着苏皖离开了,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包厢外,魏贞垣仍旧没有收回目光,一直快走到另一个包厢了,楚宴才松开苏皖的手。 他平时就总是喜怒不定的,苏皖并没有察觉到他在生气,想到他在包厢里的话,苏皖脸上带了点若有所思,见他推门进了包厢,苏皖也跟了进去,「王爷怎么也来了?」 楚宴自然不承认他是接到了暗卫的消息特意赶来的,「表哥约我来这里谈事情,我刚上楼便听到了你的声音,以为魏贞垣在纠缠你,就踹了包厢的门,怎么?难道我出现的不是时候?」 苏皖摇头,她只是觉得他出现的太过巧合,苏皖刚刚其实有些怀疑他一直在监督她,想到他并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她才打消疑虑。 楚宴随手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起喝了一口才放下茶杯,他站姿懒散,姿态放松,这时,才斜眼瞥了她一眼,「你怎么跑来了安星阁?难道我真扰了你们的好事?」 苏皖眉心跳了跳,「王爷慎言。」 瞧到她的神情,楚宴眼底泛起一丝笑意,「其实魏贞垣这人除了假正经了些,古板了些,倒也不算太差劲,当年的事他也算受害者,你若是对他有意,嫁给他倒也不算太差。不过苏宝是我儿子,你若想出嫁,就自个嫁,我不可能让你带走我儿子。」 苏皖越听越无语,半晌才道:「没想到王爷也有当媒婆的一天,不过让你白浪费感情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苏皖刚刚还有些怀疑,他其实是不是有些喜欢她?不然刚刚在魏贞垣面前,何须那样行事?如今看来同样是她想多了。 见她确实没有心动的意思,楚宴心中这才彻底痛快,他懒散地坐了下来,一边抬了抬下巴,示意苏皖坐下说,一边慢条斯理道:「不愿嫁就对了,他再好也不及我半分,咱们凑合一下还能给苏宝一个完整的家。」 第42章 这个男人简直是……苏皖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 楚宴这才又扫了她一眼,好似不经意地随口一问,「既然对他没意思,你跑来见他做什么?你就没想过外面会有危险?如果安王派人尾随着魏贞垣,你就不怕万一会暴露?」 苏皖无奈道:「我都扮成了这个模样,能有什么危险?安王就算曾经盯过他,见没什么用,自然不可能再盯了,他再执着也不可能让人盯他五年。」 楚宴哼了一声,「你对他倒是了解。」 苏皖瞥了他一眼没有答,楚宴怕她万一怀疑起他派人尾随她的事,伸了个懒腰后就开始赶人,「我跟表哥还有事要说,他就要来了,你先回去吧。就算安王的人没有盯着你们,你也小心为上,老三从小不得父皇喜欢,安王妃又时不时抱着他哭,他打小就有些偏执,我们没有定亲前,你都需要小心些。」 苏皖颇有些无奈,他这话就仿佛定亲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她也没有争辩什么,告别后就直接离开了。 苏皖难得出门一趟,如今又是妇人装扮,无需担心什么,回小院的路上恰好会路过糕点铺子,苏皖便进去买了一些糕点,一些是苏宝爱吃的,一些是小时候的苏妍爱吃的。 买完糕点,苏皖又重新上了妆,这才回到奉水苑。 苏宝因为中毒的事,停了几天的课,明日才开始念书,她回来时,苏妍正在给他讲故事,他听得认真,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紧紧盯着姨母,见苏皖回来了,都没心跟她打招呼。 苏妍鼻子很尖,闻到糕点味儿眼睛便亮了一下,扭头一看果然是姐姐回来了,她飞快站了起来,抱住她的胳膊晃了晃,「姐姐买了什么好吃的?」 苏皖笑着将六味斋的糕点拿了出来,糕点都是刚做好的,软糯可口,苏宝虽然也爱吃糕点,这个时候却更挂念姨母口中的故事,苏妍跑过去翻糕点时,他还惦记着那个大英雄战死沙场没,直到被苏妍往他嘴里塞了一块马蹄酥,他的馋虫儿才被勾起来。 见她买的那几种,苏妍都爱吃,苏皖眼底满是笑意。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着,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二这一日,远在边疆的三叔和苏翼都收到了苏皖的信。信上不仅提了景王想娶她的事,也说了他是苏宝的亲生父亲。 对这个救了妹妹,又糟蹋了妹妹的人,苏翼的感情一直很复杂,可惜妹妹嘴巴严,只告诉他们她有了个小宝宝,孩子的父亲是谁她却始终不说。见她此次终于说了,苏冀多少有些诧异,根本没想到孩子的父亲会是景王。 苏翼今年二十三岁,比楚宴小了两岁,少年的他同样意气风发,在京城可谓是呼风唤雨,他与景王也算相熟,大家还曾一起喝过酒,他印象中的楚宴,瞧着虽桀骜不驯却难得的豪爽,也没什么架子,不似安王时常端着,走到哪儿都冷着一张脸,仿佛谁都欠了他似的。 见他想娶妹妹,苏翼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只觉得他还算有眼光。在他看来,妹妹一个人着实有些辛苦,能早日出嫁,多个人疼自然是极好的,他自然没什么意见。 他不是那等害怕妹妹出嫁,就想法为难妹夫的人,只要她过得幸福,他就高兴。苏三叔就更高兴了,他比苏翼要关心朝政,自然清楚楚宴曾带兵打了多少胜仗,他用兵如神,谋略城府一样不缺,也唯有这样的男人能护得住妻子,苏三叔自然十分赞同这桩亲事。 苏皖没提她与景王的亲事类似于一场交换,三叔跟哥哥便以为他是心悦苏皖,才提了提亲的事,一时间两人都高兴极了。 三叔这次收到两封信,看完第一封,他才打开第二封,这封信上苏皖将找到苏妍的事告诉了他,不仅跟他仔细说了苏妍的性情、喜好、长相,还说了她一直思念着家人,剩下半页是苏妍亲手写的,她不仅喊了爹爹,让爹爹注意身体,还说她会在京城等爹爹回来。 苏三叔看到这封信时,一双手都有些抖,一时间老泪纵横。他哭得几乎泣不成声,苏翼看完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劝了他许久,三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喃喃道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他们当即便写了回信。 不知不觉就到了八月十五这一日,下午苏皖便收到了两人的回信,他们先是问了苏妍的情况,随后才说起亲事,见他们字里行间都透着支持,苏皖才彻底松了口气,楚宴那儿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尽管如此,等苏皖来找他商量成亲的事时,他眉宇间的喜色依然没能压下去。 他五官精致,平日里不笑时,便已经极其好看了,此刻眼底眉梢都带着一抹喜色,一张脸说不出的祸人,当真是比天上的神仙都要俊美几分。 苏皖这个向来不在意皮囊的,都觉得他略含笑意的模样,说不出的俊美,忍不住多瞧了他一眼,好奇道:「王爷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认识了他这么久,他时常一副懒散的模样,甚少这么高兴,楚宴自然不可能告诉她他已经看了三叔他们的回信,他咳了一声才勉强压下眼底的笑。 第43章 一旁的秦管家已经知道了王爷要娶的就是苏皖,也知道了苏皖的身份,他贴心地替景王解释道:「皇上之前不是罚王爷禁足一个月吗?因今日是八月十五,便解禁了一天,这几日王爷在府里都憋疯了,听到这个消息自然高兴。」 苏皖却有些不信,他前几日还时不时溜出府去喝酒,怎么可能解封一天就让他如此高兴?莫非是什么人倒霉了,才让他如此喜形于色? 苏皖并不在意他的心情,也懒得多猜,便直接道:「我已经收到了三叔和哥哥的回信,他们对这桩亲事并没有意见,若是皇上跟太妃娘娘同样没有意见,就这么定了吧。」 楚宴这才装作一副刚得知的模样,「他们回信了?」 苏皖点头,她如实道:「我没有操持过亲事,具体该如何操作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隐隐记得好像需要媒人提亲,皇上跟太妃娘娘那儿若是没意见,我便找个住处搬出去吧,成亲前应该需要迎亲才对。」 楚宴道:「这些你不用操心,交给我就好,成亲前一天再搬走不迟。」 苏皖点头,「那就辛苦王爷了。」 媳妇都快骗到手了,聘礼的事也只需他动动嘴,他有什么好辛苦的?秦管家觉得他才是真正的辛苦,为了筹备亲事,他最近已经快跑断了腿,因为王爷吩咐了暂时不许泄露了风声,上上下下全是他一个人在跑,秦管家心中苦,偏偏不能表现。 苏皖离开凌霄堂后,楚宴便入了宫,这次入宫自然是讨要圣旨去了,他打了胜仗时,皇上问他想要什么赏赐时,他便言明,希望亲事能自己决定,到时再由皇上赐婚。 皇上自然是允诺了下来。 他入宫后,便说了一下想娶苏皖的事,皇上多少有些震惊,虽然心中清楚苏宝是苏皖的孩子,他也没料到楚宴竟然想娶苏皖,她不仅婚前失贞,声名狼藉,还是罪臣之女,哪配当王妃? 她娘家一点后台都没,皇上心中自然乐意景王娶她,他面上却一片严肃,「真是胡闹,那苏皖就算才貌双全,名声也早就坏掉了,她爹又酿下大错,被判了斩首,我们皇家岂能娶这种女人?」 楚宴却并不惊慌,他撩开衣袍跪了下来,挺直背脊道:「她爹是她爹,她却是她,国公府倒台时,皇兄没有牵连无辜,就是因为清楚事情与她无关,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拿过去的事说事,何况她名声之所以会坏,也非她所愿,皇兄既然已经允诺了臣弟亲事由我做主,难道要反悔不成?」 皇上就猜他会如此说,他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一个杯子朝他砸了过去,「还敢顶嘴?朕是金口玉言不假,早知道你想娶她,朕当初绝不会答应让你自己决定,你选哪个贵女不好?偏偏选她!就算朕应了你,太妃那儿也绝不可能答应。」 「母妃那儿臣弟自有办法让她点头。」 皇上当即便让他滚了,说太妃若是答应,他这儿也会应下,若是太妃不答应,也别怪他棒打鸳鸯。他说得义正言辞,却清楚陆太妃肯定拿楚宴没办法,若真是有办法,又岂会任他逍遥到现在,男子二十及冠,有不少十八、九就已经成亲了,像他这个年龄的,好多男人孩子都一群了。也就他整日玩世不恭,没个正型。 楚宴便直接去了陆太妃那儿,陆太妃正在院子里修剪枝叶,见他今日过来了,还以为他是陪她过八月十五来了,她放下剪刀,笑道:「怎么没把小宝带来?」 楚宴随手揪了一片圆圆的绿叶,姿态依然懒散,「我来是找母妃说正事来了。」 陆太妃招呼着宫女去为他沏茶,让他坐了下来,「什么事?」 楚宴便将想娶苏皖的事简单说了一下,陆太妃脸上原本还带着笑意,听完他的话,神情却有些严肃,「苏皖?你确定想娶她为正妃?」 楚宴点头。 陆太妃道:「她如今的身份地位以及名声,你心中都有数,若是娶她当侧妃我不会有任何意见,当正妃的话,就算我这儿没意见,你觉得你外祖母她们会同意?」 说到底还是觉得苏皖当正妃有些不合适,楚宴并不意外,毕竟苏皖如今是罪臣之女,身份确实有些低,哪个母亲都希望孩子娶个门当户对的。 楚宴却道:「想要成亲的是我,又不是外祖母,她们同意的,不代表我喜欢,难道我想成亲了,还非得合着她们的心意选择?」 陆太妃自然这清楚不现实,他如果真那么好说话,早在母亲为他第一次说亲时他就已经点头了。 「苏皖名声再不好,也不是她的错,若非没有我,她也不会未婚失贞,国公府若不倒台,依她的才情和身份,嫁给谁都可以,就算她跟魏贞垣没有定亲,能不能轮到儿子都不好说。」 见他为了娶苏皖,甚至不惜贬低自己,陆太妃眼中便有些惊讶,她本以为他是为了给小宝嫡子身份才想娶苏皖,如今看来,他分明是对苏皖上了心,明明之前还一副不怎么在乎的模样,怎么才没过多久,竟非她不娶了? 第44章 陆太妃脑海中下意识闪过苏宝对方奶娘依赖的模样,难道她真是苏皖?见苏宝对她过于依赖时,陆太妃便怀疑过一次,因为两人相貌和身高差距实在有些大,她才打消了疑虑。 如今看来,方奶娘必然是苏皖了。肯定是宴儿认出了她,才逐渐认清了自己的心,其实见他这些年不愿意碰旁的女人,陆太妃便怀疑过他是不是瞧上了苏皖。见果真如此,她一颗心不由沉了下来。 陆太妃忍不住试探道:「非正妃不可?」 楚宴伸展了一下长腿,淡然道:「母妃觉得以她的性情,愿意给人当侧妃吗?她并不是非儿臣不可,也有她自己的骄傲,我若娶了旁的女人,再想纳她,她根本不可能点头,她将小宝送过来时,就打着将他带走的主意,你若是不舍得小宝,就允了这桩亲事吧,成亲后,小宝便是正经的嫡子,你不是很喜欢他?」 这根本不是喜不喜欢他的事,苏皖名声不好只是其一,最关键的是她父亲还被判了斩首,哥哥跟三叔如今还在边疆呆着,安王又曾那样对她,若她仇恨皇室成员,对楚宴也有不轨之心,防不胜防。 楚宴一眼便看破了她的心思,他道:「她恩怨分明,不可能牵连无辜,如果她真有坏心思,儿子难道是傻的不成?」 陆太妃虽然相信他的眼光,却还是忍不住道:「这事我没法点头,她爹爹犯下那等事,就算罪不及儿女,她的名声也绝对好不到哪儿去,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若是真娶了她,说不得连你外祖母都要被人笑话,她这么大年龄了,你难道忍心让她被人戳脊梁骨?」 楚宴沉默了一下道:「如果我说她爹是冤枉的呢?苏大人在世时,说是两袖清风都不为过,又岂会徇私舞弊?苏皖这些年,一直在搜寻证据,据我所知,她连证据都搜寻的差不多了,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替他翻案。母妃若是担心这个原因,大可不必,再说外祖母,她老人家再睿智不过,之前还因沈大人被判斩首遗憾过,若知道我想娶他的女儿,说不准还会觉得欣喜。」 他平日里再吝啬言语不过,如今竟为了娶一个姑娘如此侃侃而谈,陆太妃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你就这么喜欢她?」 楚宴低声回道:「儿子只是想不出还能娶谁,这世上这么多女人,却没有哪个能让我惦记的,我知母妃最是心软,也知道您之前还曾同情过苏皖的遭遇,您想必也明白她的不易,不怕母妃笑话,孩儿确实怜惜她。」 他这番话极其诚恳,陆太妃沉默了半晌,才叹口气,「你让我仔细想想。」 楚宴低声道:「若是可以,孩儿也不想让母妃为难,孩儿难得想要成亲,您若实在不同意,孩儿也不至于非要忤逆您,不管您下什么决定,孩儿都不会怪您,只是您若是不同意我娶她,这辈子我可能都不想成亲了,希望母妃能慎重考虑。」 见他先是丟一把甜枣,又来个威胁,陆太妃又好气又好笑,骂道:「快滚吧你,成天就知道气人。」 楚宴麻利退了出去,陆太妃的心情却有些沉重,楚宴虽然说了苏大人那儿会翻案,具体什么时候又不清楚,他们若真成了亲,只怕整个京城都要沸腾起来。 这么重要的事,陆太妃自然不好一个人拿主意,她打算将嫂嫂喊到跟前问问她的想法,再让她试探一下老夫人的意思,她们若都不赞同,就算她心疼儿子,也不可能公然违背母亲的意思,只怕这桩亲事还有得磨。 楚宴出了宁寿宫后,又去了乾清宫,见陆太妃只说考虑考虑,皇上也没有着急,毕竟这么大的事,她不考虑一下就应下来,令人匪夷所思。 他也让楚宴滚了,还将他狠狠骂了一顿,说他就会给家人找事,楚宴嘴角始终挂着笑,并不放在心上。 他求皇上赐婚的事,却走漏了消息,圣旨还未下,宫外就有不少人知道了,大家自然都不信,他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怎么可能去娶一个罪臣之女,还为此遭了皇上的怒骂,怎么想怎么不现实。 然而传闻却有鼻子有眼的,连皇上拿杯子砸了他都传的跟真的一样,自然也有人信了此事,名眼人一瞧就知道是皇上特意让人将消息传出去的,不然又岂会连两人的对话都知晓? 见楚宴竟然想求娶苏皖为正妃,大家都震惊极了,显然不明白他什么心态。 陆太妃还没来得及将嫂嫂喊入宫里,安王便听说了楚宴求皇上赐婚的事,他一双眸子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根本不愿意相信此事。 以楚宴的骄傲,怎么可能愿意娶一个罪臣之女?可是想到苏皖举世无双的模样,他心中又有些不确定了,换成他若能早点遇到她,他同样愿意娶她为妻,如果不是不能随意将安王妃休掉,他早求娶皇上赐婚了。 他的手下意识抠破了掌心,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楚宴这是在故意跟他作对,他若是喜欢苏皖,又岂会等那么多年?既然不喜欢又为何要娶她?无非是给自己添堵。 第45章 他只觉得气血一阵翻腾,他内伤未愈,外伤前几日还曾裂开过一次,这次心神震动之下,只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又忍不住咳了起来,伸手一抹竟然又吐血了。 一旁的丫鬟见他冷着脸又呕出一口血,吓得连忙喊道:「快去喊太医,还有王妃,王爷又吐血了。」 她声音嘈杂,楚恒冷着脸一把挥开了她,他想下床去找楚宴问个清楚,是不是打定主意要跟他作对,他腿上却还有伤,一个没站稳竟差点跌倒,丫鬟连忙扶住了他,他再次伸手推开了她,挣扎着往外走,腿上也渗出了血。 安王妃来到时看到的就是他这般狼狈的模样,她恨得牙痒痒,忍不住嘲讽道:「腿都要瘸了,竟还往外跑?你想去哪儿?是要找景王理论?还是找皇上?你们一个二个还真是执迷不悟,她就那么好?」 安王冷冷盯着她。 安王妃却道:「今日你哪里都不许去!」 他们两个对峙时,景王府也炸开了锅,几个人丫鬟都无比震惊,不敢相信景王竟然想成亲了,要娶的竟然还是苏皖!若是当初的苏皖,大家自然没什么可质疑的,可是谁不知道她早已失去了清白? 当初宋氏将苏皖送给安王的事,同样被安王妃知晓了,哪怕被人截了胡,她还是将此事散播了出去,苏皖的名声这才一落千丈,她一个失贞女,凭什么会被景王求娶? 有些个脑子聪明的便联想到了苏宝身上,苏宝入府后,至今还没改名,见他也信苏,如果他的母亲真是普通的村姑,景王又怎么瞧得上?难道苏皖便是他的娘亲?按时间算,如果当初救了苏皖的人是他们王爷,她又怀了孕,年龄差不多恰好可以跟苏宝对上。 蠢笨的人在议论时,聪明人都选择了闭嘴,如果苏宝真是苏皖生的,凭借景王对苏宝的重视,说不准她还真可以母凭子贵。 一些年轻的小丫鬟没见过苏皖,也不清楚她究竟什么样,跟苏皖差不多大的丫鬟,有好几个都有幸见过她,记忆中的苏皖说是风华绝代都不为过,有她在,不少美人都能被衬得黯然失色。她生得那么美,就算景王想娶她,好像也没什么可震惊的。 玉灵跟小蕊也忍不住有了猜测,再看到苏宝时,就是另一种心情了,瞬间都觉得他的形象拔高不少,毕竟在她们心底苏皖是犹如女神一样的存在。怪不得小主子那般聪慧,还如此有钱,如果苏皖是他的母亲,一切就能解释通了。 她毕竟是国公府的嫡长女就算家里出了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然不是普通女子。玉灵还忍不住拉着苏皖求证道:「方姐姐,你跟我说实话,苏姑娘当真是小主子的母亲吗?」 她神情认真,苏皖并不想骗他,便点了下头,小蕊还好,玉灵却忍不住捂住了小心脏,「不行,我得缓缓才行,她竟真是小主子的母亲。」 见她如此震惊,苏皖有些不解,小蕊笑着解释道:「方姐姐有所不知,其实从王爷及冠起,太妃娘娘就开始操心王爷的亲事了,可惜王爷却始终没有瞧上眼的,那个时候我就跟灵姐姐一起讨论过,哪个贵女能配得上王爷,在灵姐姐心中与王爷最般配的便是苏姑娘了,可惜她家却出了那等事,她当时还遗憾了很久呢,谁料小主子竟真是苏姑娘的孩子,她这也算某种程度上圆了一个梦呢。」 苏皖忍不住有些好笑。 「你为何会觉得他们俩般配?」 她跟楚宴哪里配了?单是性格就很是不配,楚宴玩世不恭,肯定讨厌被人管教,应该喜欢小鸟依人,事事顺从他的姑娘。 她呢,不仅不温顺,性格还倔强,同样不喜欢被人过多干涉,以前她便希望自己的夫君会事事顺从自己,因表哥温润如玉,从不管她,她才不排斥与他成亲,如果少女时期的她,未婚夫是楚宴,她肯定会闹腾一下的。 他们两个只是想一想就很不般配。 玉灵却道:「王爷生得这么俊美,当然只有苏姑娘能配得上他了,换成其他女人,天天面对着王爷这张脸,时间久了肯定会自我怀疑吧?」 苏皖竟无言以对,虽然觉得她过于夸张了,不过她脑海中却下意识闪现出楚宴的长相,他确实生得极为俊美,只怕不少女子面对他这张脸时,都会自我怀疑吧? 玉灵拉着她的方姐姐忍不住打探起了苏皖的事,什么如今相貌变了没呀,她也对王爷有意吗,是不是真心愿意嫁给我们王爷呀,苏皖原本还觉得她们处得还算不错,不如不要瞒着她们了,见她拉着她问东问西的,苏皖头都大了,干脆选择了继续隐瞒,唯恐玉灵知道她是苏皖后变本加厉。 陆佳惜同样知道了他想求娶苏皖的事,她的神色却十分平静,心中甚至一丝波澜都没有,说不清是对他彻底死心了,还是已经不敢再嫉妒了。 她确实怕了,一想到容貌被毁的绝望,她对楚宴就莫名有些畏惧,甚至只要一想起他,就忍不住打寒颤,她如今只想养好她的脸,她的手已经被腐蚀了一只,脸上的伤决不能再留下任何疤痕了,若是不能恢复正常,她这辈子都彻底毁了。 第46章 第二日,陆太妃才将两个嫂嫂喊到宫里,将楚宴想要求娶苏皖的事说了一下,两人都有些震惊,本以为这消息不过是有人故意散播的罢了,谁料竟然是真的? 这么大的事,她们又哪里敢给什么意见,试探着问了一下陆太妃的意思,见她并不排斥楚宴娶苏皖,只是担心母亲那边不同意,她们才顺着她的话,说了几句苏皖的好话,苏皖曾是名动京城的才女,长得又那么漂亮,只论性情和模样配楚宴自然是极好的,只可惜她身份却有些低。 陆太妃便又将苏皖是苏宝娘亲的事说了一下,她们这才知道,原来当初救了苏皖的竟然是景王,不得不说,这两人倒也算有缘分。陆太妃又岂看不出她们的意思,倒也没再多问,见她们答应了帮着试探一下母亲的意思,她才道了谢。 回了陆府后,她们便去了老夫人的住处,陆老夫人最疼的孩子便是楚宴,楚宴是个有主意的,见他没有喜欢的姑娘,她愁归愁,倒也没有逼他,如今见他竟然想求娶苏皖,陆老夫人多少有些沉默,她也没说同意或反对,只是对大儿媳说,「你让人去一趟景王府,将逸之给我喊来。」 她发了话,楚宴自然不敢不从,哪怕仍被禁足着,仍悄悄去了陆府一趟,他过来时老夫人正在让丫鬟陪她下棋。 她年事虽高,精神头却很好,时常让丫鬟陪她下棋,见楚宴到了,她便让丫鬟退了下去,让楚宴陪她下了一盘。 楚宴是个孝顺的,他愿意哄人时,一张嘴犹如抹了蜜,时常将人哄得心花怒放的,老夫人极其疼他,这个时候纵然对苏皖的出身不是十分满意,也没有出言反对的意思,下完一盘棋,才道:「你真的确定了?非她不娶?」 楚宴一听,便清楚外祖母是不会反对了,便掀开衣袍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外孙儿谢外祖母支持,还是外祖母最疼我。」 陆老夫人冲他招了下手,让他站了起来,「快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你心眼实,若真打定了主意,谁也拦不住你,与其闹得都不开心,我还不如睁只眼闭只眼,我都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了,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棒打鸳鸯这种事我可做不来。」 楚宴笑着绕到了她身后,给她按了按肩膀,边按边道:「我知道外祖母是心疼我,您若真不愿意,我也不可能忤逆您,您就是心疼我,才不忍让我为难,您的好,逸之都记在心上呢。」 陆老夫人失笑摇头,「你呀,甭给我灌糖水,苏皖那丫头我也见过,不论才情还是脾性都是一等一的好,可惜却是个命苦的,爹爹出事了不说,娘亲也撒手而去了。她一个姑娘家也着实不容易,小宝那孩子,一瞧就是个懂事的,被她教得极好,她既然早就是你的人了,你也理应对她负责。」 陆老夫人叹口气继续道:「不过她如今这身份,确实有些低,就算你真娶了她为正妃,肯定也少不了风言风语,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才行。我跟你娘都不是那挑三拣四的性子,她若真嫁来了,都不可能去嫌弃她,不过外人怎么说,却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她若不在意还好,若是钻了牛角尖,你们以后的生活会过成什么样都说不好。」 她一心为他考虑,楚宴自然感动,「外孙儿都晓得,苏皖也是个通透的,人活一世又不是为旁人而活,如若什么都介意,好好的生活也会变了样,外祖母放心吧。」 陆老夫人眼中带了点欣慰,「你心中有数就行。」 楚宴原本以为最大的阻碍会是老夫人,谁料她这边竟这么轻易就松口了,母亲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外祖母都没什么意见,她肯定也不会多说什么,昨日她说那么多,无非是怕外祖母阻拦,先给他敲敲警钟。 回府后,楚宴就提笔给皇上和母妃各写了一封信,他仍被禁足中,偷偷溜出府无可厚非,若是光明正大地入宫,皇上那儿怎么都说不过去,写给皇上的信,自然是请求赐婚的。 见他短短一日便搞定了老夫人,皇上再次了解了他的受宠程度,连他都不得不感慨,楚宴这辈子着实太幸运了,上到老夫人下到陆太妃,明明都是极睿智之人,一涉及到楚宴的事却开始犯糊涂。 不过他自然是乐见其成,他大笔一挥便写了赐婚的圣旨,因为不知道苏皖住在何处,赐婚的圣旨便直接送到了景王府。 见赐婚的圣旨都下了,不仅景王府炸开了锅,整个京城都一片哗然,谁不知道苏皖如今的身份,国公府出事后,她一个罪臣之女,连普通女子的身份都比不上,如今她竟然能嫁给景王做正妃,不少贵女都惊呆了。不明白这样的好事凭什么就落在了她身上,她何德何能能得到景王的青睐? 有消息灵通的,已经打探出了她是苏宝的母亲,弄半天原来是母凭子贵,苏宝有多受宠,众人心中自然有数,见苏宝竟然是她偷偷生下的,不少女人在背地里骂她为了攀龙附凤,没有丝毫廉耻之心。 骂她的人再多,羡慕她的人依然红了眼睛,谁能料到她跌落神坛后,竟然还有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呢?这几年京城早就没了她的一席之地,说起才女也都是陆佳惜等人。 第47章 虽然陆佳惜受了伤,容貌很可能已经被毁,可还有顾茗筱、钟欢等人啊?哪个不比苏皖强? 顾茗筱是镇国公之女,前皇后的嫡亲妹妹,同样是风头无量的人物。钟欢则是骠骑将军的亲妹妹,爷爷也是大将军,这次她哥哥跟着楚宴一起上的战场,同样屡立奇功,得了许多赏赐,她在京城受关注的程度,丝毫不比陆佳惜低。 在此之前,最有望成为景王妃的便是陆佳惜、顾鸣筱和钟欢,陆佳惜之所以没将顾鸣筱和钟欢放在心上,不过是因为这两人皆出身高贵,一言一行都是按照冢妇培养的,她们明晓事理,恪守礼仪,凡事以家族利益为先,事事听从长辈的安排,私下不可能做出勾引人的事来。 此时,钟欢恰好来寻顾鸣筱说话,自然也听说了圣旨的事,两人面面相觑,任谁也没料到景王妃的位子竟会落到苏皖手中,钟欢笑道:「陆妹妹满心都是景王,这下肯定要伤心了。」 景王乃京城第一美男子,又用兵如神,在战场上屡立奇功,俗话说美人都爱英雄,哪怕他私下放荡不羁,也依然是不少女子思慕的对象,这道圣旨一下破灭的又岂是陆佳惜一人的美梦? 顾茗筱淡淡一笑,并不给予评价。 他们顾家出过不少皇后,也有不少姑娘嫁给了王爷,姐姐年纪轻轻陨落中宫时,她便没想过嫁入皇室,前段时间她娘还在急吼吼地给她寻觅如意郎君,唯恐皇上将她许给景王。 皇上本就忌惮景王,自然不可能将陆佳惜指给他,反倒是她极有可能,毕竟如今的镇国公府早已今非昔比,不过维持着表面的风光,父亲手中早没了实权,如今娘亲倒是可以松口气了。 顾茗筱脑海中转过许多事。 她肤白貌美,纤长卷翘的眼睫毛尤为显眼,好似画出来的一样,再抬眼时,她秀丽的脸上便只余沉静。 钟欢静静望着她的侧脸,愈发觉得她有种宠辱不惊的气质,若是镇国公府没有走下坡路,凭她的姿容,又岂会明珠蒙尘?纵然知道她此时确实该低调,钟欢还是不由心生惋惜。 此时,苏皖正在教苏妍女红,苏妍琴棋书画都很擅长,也深谙如何讨男子欢心,女红却很是一般,见姐姐手帕上绣的鸳鸯戏水栩栩如生,她便也想学。 两人一绣就是一下午,苏宝下了学就扑到了苏皖怀里,瞧到他,苏妍就打趣道:「姐夫跟姐姐就要成亲了,小宝高兴吗?」 苏宝自然高兴,想到以后娘亲再也不用扮做旁人了,他就很开心,小家伙一回来就赖到了苏皖怀里,时不时询问一句成亲的事。 成亲自然不是那么容易,不仅要先互换庚帖,还需下聘等等,有不少流程要走。定国公府的爵位虽然被撸了,二房却仍旧住在那儿,有他们在,苏皖并不想回定国公府,是以下聘时,聘礼送到哪儿都需要协商。 苏皖手中有不少财产,院子也置办了一些,面积却都不够大,都已经要嫁给景王了,总不好太过落魄,她毕竟不再是一个人了,哪怕跟楚宴只是协商成亲,他们两个也被绑在了一起,就算不为自己的名声着想,行事前也该顾及一下景王与陆府的颜面。 苏皖打算重新置办个气派点的宅院。 楚宴早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他一向是个行动派,前几日便命秦管家去找大皇子协商了一下买宅子的事。 楚宴瞧上的是景王府右侧这座府邸,这个院落面积虽比不上景王府大,却也不算小,府邸的主人本是丞相的门徒,因得罪了大皇子,入了监狱,家人为了捞他出来,筹了不少银子,宅子也低价卖了出去,买下这座府邸的是大皇子的人,他为了讨大皇子欢心,就将宅子送给了他。 大皇子已经到了出宫建府的年龄,府邸也早由皇上选好了,这座院子他自然用不着,如今已经空置了两年,打理一下,当做苏皖出嫁时的住宅再好不过。 买宅子的事,楚宴派秦管家去谈的,别说这座宅子对大皇子没什么用,就算有用,大皇子也舍得白送给他,拿一个宅子换景王一个人情,再划算不过,他当即便让人将地契取了出来。 秦管家按照景王的吩咐给大皇子留了一笔银子。 这座宅子已经变成了苏皖的,事情办成后,楚宴便将此事告诉了她,见他如此有心,苏皖心中感慨万千。虽然有了宅子,她依然留在景王府,柳娘却搬了过去,接下来的事便是柳娘一手操办的。 下聘前,景王亲自去了宁远侯府一趟,将苏皖的庚帖要了回来。随后便是纳亲,定了黄道吉日来给女方送聘礼、婚书等。 下聘的日子定在了八月二十八这一日。 这几日,景王府一直有马车进进出出,清楚这都是聘礼,府里的丫鬟婆子震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了,一个个都有些羡慕苏皖,她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儿子得了宠,自己也一飞冲天了,等嫁入王府,她就再也不是那个声名狼藉之人了,有景王护着以后的日子又岂会差? 第48章 苏妍还忍不住拉着苏宝去围观了一下,围观后还跑回去给苏皖说了说,「姐姐,你是不知道,几乎每天都有十来箱东西被抬到库房,再这么下去,等下聘时,只怕聘礼能排几条街,姐夫也太大手笔了,也不怕贼人惦记。」 大夏朝皇室王爷迎娶王妃时,聘礼其实有个最高规格,偏偏景王不按常理行事,他各处置办聘礼的事,自然传到了陆太妃耳朵里,她却没有过多干涉的意思。 见他如此行事,苏皖眉心微蹙,犹豫了片刻,还是去了凌霄堂,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不过两人,一个是青烟,一个是如画,如画原本对苏皖始终淡淡的,自从知道景王要娶苏皖为正妃时,她便晓得府里要变天了,对方奶娘也热情了起来。 一瞧到她,便笑脸迎了过来,苏皖也笑了笑,道:「我有事要寻王爷,劳如画姑娘帮我通报一下吧。」 她自然不敢怠慢,一边让青烟为她倒茶,一边替她通报了一声,丫鬟不敢进去,走到绣锦鲤跃龙门屏风前便停了下来,楚宴才刚睡醒没多久,沐浴过后,便在作画。 听到通报声,便让苏皖直接进来了。 他卧室极大,室内挂满了名画,紫檀木书案上还摆着盆景,苏皖进来时,楚宴就立在桌前,一手执笔,在卷轴上画着什么,苏皖垂着眼睫,一眼便瞧到他正赤足立在地板上,他皮肤白,一双脚同样很白,比她的大得多,只是瞄了一眼,苏皖就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觉得这人可真是…… 苏皖咬了下唇。 楚宴放下笔,转过了身,他一身雪白色的外袍,沐浴后,随便穿上的,衣襟都没有拉好,露出一小片光滑的锁骨,见她来了,他也依然是那副慵懒的模样,只是略微抬了一下下巴,「坐吧。」 他室内仅有一把太师椅,苏皖岂能自己坐着,让他站着?她便没有动,道了声谢,便垂眸切入了正题,「我听说王爷让人备了不少聘礼,现在就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议论,王爷还是不要备那么多了,你我只是协议成亲,就算你备的少,我也不会说什么,适量即可。」 她身着淡蓝色襦裙,说话时眉目微微蹙着,因不敢看他,浓密卷翘的眼睫毛始终低垂着,楚宴伸手叩了一下书案,怕过犹不及,也没戏弄她,闻言只是懒洋洋回道:「你安心待嫁就是,聘礼的事无需你操心。」 聘礼是要给她的,她自然需要操心,「我身份本就低你许多,你再出这么多聘礼,只怕大家都将你当成了冤大头。」 其实苏皖是怕陆太妃那里有意见,这才走了这一趟,她心思细腻,总是想得比较多。楚宴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思,他道:「我这辈子也就娶这么一次,钱是我出的,任谁都管不着,你无需想太多,安心待嫁就是。」 他愿意重视这桩亲事,对苏皖自然是有好处的,她便没有再劝,心中却打定了主意,日后会找个机会将聘礼归还给他。 很快便到了下聘这一日,楚宴确实备了不少聘礼,两座府邸虽然紧挨着,正门的方向却不在一条街上,下聘这一日,聘礼是由马车拉的,每辆马车都拉了六箱聘礼,马车并列排开,足足饶了三、四个街道,从头根本望不到尾。 不少人都被这阵势惊住了,纷纷前来围观,围观的人都觉得一双眼睛不够看,前几年荣安侯府的小侯爷迎娶娇妻时也拉了很多聘礼,这次轮到景王,竟比他还要大手笔。 苏皖明明早就是他的人了,就算不给聘礼,她肯定也是愿意嫁的吧?谁料景王竟然下了这么多聘礼!不是说,她只是单纯的母凭子贵,只怕很快就会被休弃吗? 这么多聘礼,究竟是闹什么?连之前比较沉得住气的贵女都被楚宴这一手惊住了,纷纷让丫鬟去打探消息。 安王府中,安王一双眼眸却沉得有些深,他之前曾试图找过楚宴,却被安王妃拦住了,他腿上有伤,无法正常行走,瘸着腿去景王府也着实丢人,便没再出府。 见楚宴都开始下聘了,他再也沉不住气了,又将探子喊了过来,「确实查清了?苏皖真不在那儿?」 暗卫擦了一下额头的汗,一一答了。那座府邸里确实没有苏皖的身影, 安王眉头紧锁,这个时候,自然猜出了苏皖必然藏在景王府,让他眼睁睁看着她成亲,他自然做不到,等她真成了景王妃,他若再出手,只怕脊梁骨都会被人戳穿,皇上也绝不允许这种丑闻出现。 安王清楚,他仅剩一个机会。 此时,感到震惊的自然不止是街上的百姓,定国公府,不,如今只能称苏府了,苏皖的堂妹,苏彤同样很震惊,她也比苏皖小三岁,去年已经出嫁了,她嫁的并不好。 爹爹的爵位被撸后,她的婚事也受到了影响,世家子弟根本不愿意娶她,她最后只是嫁给了一个穷酸举人,她婚后的生活过得并不好,夫君一无官职,二无纹银,还要每日念书,偏偏才学又只是一般,什么时候能熬出头考上进士都不好说。她嫁了多久,便吃了多久的苦,这种日子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第49章 她自然清楚爹爹之所以会出事跟苏皖脱不了干系,自从发现自己的亲事只能这样后,她就有些憎恨苏皖,如果不是她,她如今又岂会落到这个地步? 苏皖出事时,她高兴了许久,只觉得她的报应来了,她生得再漂亮,再有才华,又能怎样?失去清白后,又有谁会娶她?因为这个缘故,她对苏皖的怨恨才消散了些。 谁料一转眼,她竟然被赐给了景王。景王求皇上赐婚时,苏彤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见景王为了娶她,竟然如此舍得下血本,苏彤只觉得晴天霹雳,凭什么她这么命好,自己却过得如此凄惨? 苏彤一双黑沉沉的眼眸,再次溢满了憎恨,拉着聘礼的马车从她门前经过时,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为什么被景王看上的偏偏是她? 这个问题,自然没人可以回答她。她盯着聘礼出神时,院子里却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她这才从滔天的不甘中回过神,回屋给孩子喂奶去了。 没错,如今喂奶都需要靠她,就因为他们家请不起奶娘,苏彤边喂奶边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之前明明也是安国府正经的嫡女,哪怕不是长房嫡女,也依然是个贵女,怎么就轮落到这个地步?! 苏彤哭得很是不甘心,见她哭,孩子也跟着哭,一时间室内满是哭声,她正哭得入神时,房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一个持剑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身材很高,走路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一看就是练家子,苏彤的哭声一下子止住了,男人脸上并无笑意,冷冷道:「苏三姑娘吧?请随我走一趟吧,我们王爷有请。」 苏彤警惕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你是谁?」 王爷,哪个王爷?景王还是安王? 男人一双漆黑的眼眸却泛着冰冷的光,见她没有起身的意思,冷笑一声,手中的剑指向了她,「若不想死,就尽快随我过去,再磨蹭下去,别怪我手里的剑不听话。」 他语气凶狠,完全不似普通人,苏彤一个弱女子哪敢跟他作对,她便忍着泪站了起来。 此时,楚宴来了奉水苑,他来后便找了个借口将小蕊跟玉灵支了出去,客厅内便只剩苏皖与苏妍,苏妍猜到姐夫可能是有事要与姐姐商量,便识趣地回了自己屋。 楚宴并没有立即说事,他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将长腿伸展开后,又示意苏皖给他倒茶,他时常这副懒洋洋的模样,苏皖掀了下眼皮,还是顺从地给他倒了杯茶。 喝完茶,楚宴才道:「钦天监已经推算出了两个吉时,一个是九月二十六,一个是十二月二十五。」 楚宴屈指叩了一下书案,看似在思考,其实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他眸色漆黑,侧脸如玉,不动声色瞥了苏皖一眼,才恹恹道:「干脆九月这个日子成亲吧,免得拖久了,安王那里又作妖。」 如今才八月份,如果选九月份,便只剩一个月了,苏皖本来还觉得有些仓促,听到他后面的话,却又沉默了下来。 安王的偏执程度,她早已经有了清楚的认识,成亲时他说不准还真会生事,他如今有伤在身,一个月后成亲的话,他的伤口肯定难以愈合,如果选十二月份,说不准他已经恢复了正常,到时确实容易出事。 苏皖哪能猜到楚宴不过是想早些成亲罢了,安王那儿其实只是个借口,以他对楚恒的了解,就算他有伤在身,成亲那日他也必然不会安分。 苏皖思索了片刻,道:「那就九月份吧。」 她如今就住在景王府,早出嫁晚出嫁其实没有太大区别,反而是提前成亲,还能让苏宝高兴些,她亏欠他太多,苏皖希望他能一直开开心心的,便索性应了下来。 楚宴起身站了起来,他个头很高,肩膀也很宽,站起来时,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苏皖也不由站了起来,正想送他一下时,却发现楚宴没有离开的意思。 楚宴本以为需要多费点口舌才能劝她点头,谁料她这么轻易就同意了,连他自个都觉得这桩亲事有些太顺了,顺利得几乎有些不真实,他心情愉悦,瞧什么都觉得顺眼。 见桌上摆着苏宝的字帖,他便拿起来看了两眼,看完觉得连这小东西都长进了不少,他这才想起对苏宝的承诺,道:「前段时间他生病时,我不是答应了要带他去打猎?不若明天就带他去吧,你也准备一下,去个三五日再回来。」 他不能总往奉水苑跑,一起出去多少可以培养一下感情,反正在府里闲着也是闲着,楚宴打得一手好算盘。 苏皖本不想点头,不过想到苏宝肯定极为开心,她又有些心动,忍不住问道:「我们这个时候出府不会有危险吗?」 楚宴嗤笑了一声,转动了一下手上的扳指,神情说不出的倨傲,「有我在,你怕什么?」 他霸气十足,想到他确实有这个实力,苏皖也不再纠结,念及苏妍,又道:「王爷带小宝自己去吧,我若去了,妍妍一个人留在府里,肯定会无聊,我留下陪她吧。」 第50章 苏宝如今跟他关系还算不错,又是出去玩,小家伙肯定会乐不思蜀,倒也无需担心他会想她。 楚宴居高临下扫了她一眼,深邃的眼眸中瞧不出情绪,他又转动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道:「让她一起去吧,将玉灵也一并带上,人多热闹些。」 苏皖这才点了下头,潋滟的双眸不自觉染了笑意,妍妍还从未出门打过猎,若是知晓可以出府玩,肯定很高兴。 她笑起来时,哪怕面容极为普通,也依然有种说不出的美,楚宴竟一时看愣了眼,他忽然捏住苏皖的下巴,迫使她抬起了头。 苏皖心中一跳,红唇微微抿了起来,「王爷?」 这声王爷拉回了楚宴的思绪,他刚刚竟突然想亲亲她的眼睛,这个想法令他一颗心微微有些发紧,对上苏皖清澈中略含茫然的目光时,楚宴神情微顿。 余光扫过她略染墨汁的拇指,他不动声色擦了一下她的下巴,语气中还带了点嫌弃,「多大人了?竟然还能染上墨汁?」 他的手一触而去,并未过多地停留。被他擦过的地方,犹带着他手指上的热度,苏皖有些不自在,也抬手擦了一下下巴。 墨汁?刚刚帮小宝整理书桌时,她手指上确实沾了墨汁,难道是不小心蹭到下巴上了? 他极少守规矩,苏皖也没有多想,想到那句多大人了,她一张脸不由烧了起来,她又不是有意的。 本来沾上墨痕后,她就打算洗掉的,谁料他竟然来了,不过苏皖也只敢在心中吐槽一下而已,并没有说出来。 见她没有怀疑什么,楚宴才松口气,如今时机还不成熟,他自然不能暴露自己的心思,万一被她发现了,再出什么变故,岂不是功亏一篑? 楚宴难得来奉水苑一次,并不想立刻离开,又坐回了座位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上次母妃还催了一下需尽快给苏宝起个大名,好载入玉碟。楚宴懒得操心这些,便拖到了今日,「苏宝既入了王府,总该重新取个名字,你有什么意见没?」 苏皖也不擅长起名,不然也不会直接称苏宝一个宝字,她当初翻了个多少书籍经典都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便道:「王爷取吧,我也没什么好意见。」 楚宴也懒得起,想着干脆什么时候入宫时让母妃给起一个吧,才作罢。又闲聊了几句,楚宴才离开,想到狩猎的事,他脑海中却转过一个念头。 苏妍若是跟着,苏皖势必会同她一起狩猎,若想跟苏皖单独相处,必须得想个办法才行。上次好像听苏宝说她有些怕老鼠,不然设计一下,两人一起掉进陷阱里?到时再弄个老鼠吓她一下? 入了八月份后,天气就已经凉快了下来,这个时候去打猎,倒也合适,第二日太阳才刚刚从东方升起,苏宝就已经用过了早饭,知道今日要出去狩猎,他还特意换上了自己崭新的玄色小衣袍。旭日暖阳洒在他精致的眉眼上,他眼底眉梢都染着笑意,收拾妥当他就跑去了凌霄堂。 凌霄堂被收拾的极其干净,青烟正在院子里给花朵修剪枝叶,她一身淡绿色绣荷花襦裙,腰肢纤细,体态风流,瞧到苏宝,她笑盈盈迎了上去。 苏宝冲她挥了挥小手,示意她不必管他,随后他就蹬蹬蹬跑去了内室,福义正候在门外,那句王爷还没起,尚未来得及说,就见苏宝已经跑入了内室。 估摸着再拦也晚了,福义索性随他去了,反正他算是看出来了,不轮小主子做了什么,王爷都不至于真生气,苏宝一股脑跑入了内室。 室内光线很暗,暗紫色帷幔将整张床都罩了起来,苏宝掀开一角,钻了进来,床上的男人正闭眼侧躺着,他五官立体,眉眼英俊,侧脸线条凌厉。 苏宝一点都不怕他,伸手就去晃他,「爹爹,起床啦。」 小东西人不大,嗓音却十分清脆,楚宴被他喊得耳朵疼,他拧了下眉,掀开丝绸被坐了起来,周身气压很低,满是睡眠被打扰后的不爽,伸手就扯了一下苏宝白嫩嫩的脸蛋,「吵什么吵?」 苏宝捂着小脸,认真道:「赶早不赶晚,你快起来,大家都收拾好了,就等你一个人了。」 楚宴也睡不着了,起身下了床,听到他床的动静,福义连忙走了进来,将帷幔用金钩挂起,伺候他穿衣,楚宴将他赶到了一旁,「帮我收拾两身衣服,我要出门两天。」 福义愣了一下,连忙收拾去了,他动作极其麻利,等楚宴洗漱好,他已经全部收拾好了,丫鬟也连忙摆了早膳。 楚宴简单吃了两口,才让人备了马车,他仍在禁足中,此次出行,自然不能泄露行踪,头一天晚上他便让暗卫和侍卫们化整为零,先去城外候着了,马车备好后,他让玉灵带着苏妍先行了一步。 他则带着苏皖与苏宝走的暗道,确定没人跟踪,才出了城门,马车走了两个时辰才到狩猎之处。 山脚下建的有行宫,楚宴带着一行人住了进去,远处是连绵不绝的高山,近处是翠绿的树木,眼前是辉煌的宫殿,苏宝像挣脱出牢笼的小鸟,快活极了。 第51章 苏妍也很高兴,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出来玩,尽管从未狩猎过,依然很开心。见他们两个都如此兴奋,苏皖唇边也溢出一抹笑。苏妍拉着苏宝在行宫里转悠了起来,一大一小眼中皆含着雀跃的光芒。 苏皖跟玉灵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一并做饭去了,午饭吃的十分简单,只炒了三个小菜,又凉调一个,午休过后,几人就出发狩猎去了,因带着孩子和女眷,楚宴带他们去的外围,此处没什么危险,只有野兔一类的小动物。 苏宝年龄小,手上力道有限,哪怕是小弓箭,也不怎么能拉开,他就拿着弹弓射来射去的,尽管如此依然玩得很开心。 皇上几乎每年都会带着大臣们出来狩猎,很多时候都允许大臣们携带家眷,苏皖身为安国公府的嫡长女,自然会跟父亲一同出去,她骑射都不错,只是刚开始有些手生,没过多久就猎了一只野兔,楚宴懒得猎,懒洋洋跟在他们身后,见他们玩得开心,又四处查看了一下地形。 狩猎时,时间过得飞快,没多久夕阳的余晖就笼罩了整个大地,森林里也逐渐暗了下来,楚宴这才带着他们回去,来的路上众人都神采飞扬的,回去的路上苏皖她们却有些疲倦,尽管累,她们依然玩得很开心,哪怕苏妍跟玉灵什么都没猎到,也不影响她们的好心情。 苏宝也有些累了,楚宴干脆将他抱了起来,小家伙个头不高,体重也很轻,抱在怀里也没什么感觉,苏宝有些困了,小脑袋窝在楚宴颈部,忍不住揉了一下眼睛,苏皖就跟在他们身后,见状拉住他的小手晃了晃,让他不许揉眼,还说等会儿回去了给他烤兔肉吃。 苏宝这才又打起精神。 晚上这顿饭,吃得十分丰盛,不仅有烤兔肉,还有烤全羊,香味飘了很远,肉是玉灵烤的,之前她根本没烤过肉,尽管如此,苏妍跟苏宝依然吃得满嘴油,见苏皖也一副满足的神情,楚宴冲侍卫吩咐了几句。 侍卫重新架了一个火架,随后,楚宴便拿起一个羊腿,仔细烤了起来,说来也怪,明明同样是烤,他烤到一半时,味道却比玉灵烤的要香得多,苏宝只是闻到味道,就忍不住有些口水泛滥,他原本手里还拿着一个兔子腿,这下也不吃了,只一味地围着爹爹转悠。 楚宴时不时翻一下羊腿,羊腿被他烤得外焦里嫩,香气四溢时,他漫不经心扫了苏皖一样,见她同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他唇边才溢出一抹笑,他拿刀将烤熟的羊腿划开,给苏宝分了一些。 苏宝抱着他的木碗,跑到了娘亲跟姨母跟前,让她们也吃。苏妍不客气地夹起一块吃了,只是小小一块羊肉,吃得她脸上满是餍足,她忍不住小声跟苏皖吹道:「姐夫太厉害了,姐姐你也快尝尝,这真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羊腿。」 苏宝也跟着点头,「好吃,爹爹好厉害!」 苏皖没忍住也尝了一块,果然是外焦里嫩,香而不腻,唇齿留香,苏皖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块,便让苏妍跟苏宝吃。 见她喜欢,楚宴这才走来,又给她们分了一些,他身材高大,眸色深沉,侧脸在烛火的映衬下,越发显得俊美。 他将羊肉放在她们跟前后,并未立马离开,而是道:「味道如何?」 目光分明看着苏皖。 苏皖眼中带了点笑,「很好吃,没想到王爷烤起羊肉竟然如此厉害。」 她夸得真诚,楚宴唇角也扬了一下,他生得俊美,笑起来时,眼眸好像更深邃了一些,大概是心情好,他格外好说话,「不止羊肉烤得好,其他肉烤得一样好,想吃吗?想吃我就去烤。」 苏皖浓密卷翘的眼睫毛颤了颤,有些不信这是他说出的话,他在奉水苑时,若是身边没有丫鬟,都是指使她给他倒水,要多懒有多懒,他突然这么殷勤,苏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瞥到她略含打量的目光,楚宴神情微顿,他嗤笑了一声,不咸不淡道:「当我多乐意烤?不过是无聊打发一下时间而已,不想吃算了。」 不等苏皖说什么,他就迈步走了出去,苏妍连忙道:「谁说不想吃,姐姐不想吃,不代表我跟小宝不想吃呀。」 苏宝也立马附和,「我们想吃,爹爹烤吧,给我们烤只野鸡吃,我想吃鸡腿。」 楚宴却已经没了烧烤的兴致,他不愿意干了,苏皖才觉得他正常了点,见妹妹跟儿子都幽怨地看着她,苏皖摸了摸鼻尖,「不然我给你们烤?」 两人都还没有吃过她烤的东西,心中都有些期待,便一致点头,苏皖只好赶鸭子上架了,侍卫恰好处理好一只野山鸡,便递给了她,苏皖便坐在烤架旁,认真烤了起来。 火光跳跃在她面容上,衬得她眉眼愈发的沉静,偏偏不该翻时一直翻,该她翻了,她却迟迟没动,眼看好好的鸡肉就要被她糟蹋时,楚宴迈着长腿走了过来,「起开,再烤下去还能吃吗?」 第52章 他说着便将苏皖赶到了一边,苏皖脸颊微烫,却还是站了起来,两人离得极近,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味,苏皖垂眸将位置让给了他,却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一下,「我之前又没有烤过。」 楚宴似笑非笑扬了一下唇,脸上仍带着嫌弃,「我第一次烤时,也没你这般笨手笨脚。「 苏皖脸颊火辣辣热了起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她瞪人时,一双眸子亮得惊人,神采都飞扬了几分,楚宴眼底带了点儿笑。 苏皖被他笑得更恼了。不就会个烤肉,瞧,嘚瑟成了什么样? 苏妍偷偷弯了弯唇,苏宝也笑了,原来还有娘亲不擅长的。 这一晚,他们都吃得很开心,苏皖这个不重口腹之欲的都吃得一脸餍足,吃饱喝足后,又消了消食,众人才去休息,苏皖并不知道明日还有个圈套等着她。 晚上等他们都休息后,楚宴便将其中一个暗卫喊到了跟前,仔细吩咐了他几句,他吩咐完就上床睡觉了,为了寻找老鼠,暗卫们却忙了一宿,这势必会是一个可以载入暗卫手册的任务。 早上苏皖等人都没有起来,昨晚走路走得有些多,连苏皖都有些想睡懒觉,左右无事,她就多睡了小半个时辰,起床后,也没有去喊苏宝他们,任他们睡到自然醒。 等他们醒来时,苏皖跟玉灵早将早饭做好了,用过早饭,众人便又出发狩猎去了,苏宝寻了好多小石子装了起来,打算用他的小弹弓射中一只小野兔。 楚宴带着他们往里走了去,打了会儿猎,苏宝跟苏妍都有些渴了,苏皖伸手去掏水囊,她明明记得装满了水,谁料拿起来再一看竟然没水了,难道带错了? 她眼中闪过一抹狐疑。 楚宴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水了?」 说着便将自己的水囊丢了过去,尽管他很大方,苏皖却有些不好意思喝他的,最终也只有苏宝喝了一些楚宴的水,楚宴早料到了她不会喝,侍卫在楚宴的示意下,硬着头皮提醒道:「前面不远处有泉水,方奶娘若是想喝水,可以去接一些。」 苏皖也确实听到了潺潺流水声,就站了起来,「那我去打一些吧。」 苏妍也站了起来,想要陪她一起去,苏宝也连忙拉住了苏皖的手,想一起去。 楚宴却道:「打个水而已,哪用的着这么多人?方奶娘去吧,其他人坐下休息一下,等会儿我们稍微往里走走,看能不能猎到只梅花鹿。」 他发了话,苏妍自然是坐了下来,苏皖正想离开,就听刚刚说附近有水源的侍卫又道:「我记得泉水附近还有一颗果树,这个季节果子正是甜的时候,方奶娘还可以摘一些果子回来给小主子吃。」 苏宝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 楚宴摸了一下苏宝的脑袋:「想吃吗?」 苏宝连连点头,声音极其清脆,「想吃!」 「我去摘吧。」说着楚宴便站了起来,一副想活动活动筋骨的模样,边走边对苏皖道,「你打水就行,免得两个水囊不好拿。」 说完就信步朝前走去。他腿长几步就走出了一截儿,苏皖也跟了上去,楚宴这才逐渐放慢脚步。望着两人逐渐缩短的距离,苏妍眼底溢出一丝笑,总觉得姐夫在刻意制造与姐姐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自然乐见其成。 不知不觉,两人就并排走到了一起,楚宴边带路边道:「走吧,听声音像是在这边。」 苏皖点头,走了有一刻钟的时间,远处却突然掉下个东西,直愣愣砸在了不远处,苏皖吓了一跳,楚宴不动声色拉了一下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扯了一下,苏皖却一脚踩了个空,只觉得脚下猛地一松。 她心中猛地一紧,见楚宴朝她走了一步,她睁大眼喊道:「别动!」 然而已经晚了,不仅她掉了下来,楚宴也同她一并掉了下来。 楚宴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肢,入手只觉得女人腰肢纤细,真真正正的柔弱无骨。 苏皖根本没料到会踩进陷阱中,她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白皙如玉的手也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襟,她一颗心扑腾乱跳,只觉得身体在极速下坠,就在她以为要摔得很惨时,楚宴足尖在墙壁上点了一下,搂住她稳稳落在了地上。 没有惨兮兮地摔在地上,自然是好事。苏皖这才睁开眼睛,察觉到自己仍被他护在怀里,苏皖脸颊微微有些热,她连忙后退了一步,谁料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竟然猛地一滑,她不受控制地朝后跌了去。 楚宴勾了勾唇,再次伸手将她捞到了怀里,他力道大,苏皖猛地朝他撞了过来,四周很暗,她什么都瞧不清,只觉得砸得晕头转向的,她抬头时鼻尖和红唇恰好扫过他的脖颈。 苏皖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一张脸火辣辣烧了起来,从未有过的狼狈,让她脸颊不由涨得通红。 第53章 楚宴似笑非笑勾了下唇,声音带着质问,「我好心扶你,你竟然占我便宜?苏皖,没想到你是这种女人。」 这句指责,让苏皖一张脸红得几乎滴血,她不由结结巴巴道歉,「抱、抱歉,我真不是有意的。」 苏皖羞愤极了,哪怕猜出他也许是有意戏弄她,她仍旧又羞又愧,她真不是有意的,这次她甚至不敢往后退了,怕再跌倒一下,仍需要他救,这个鬼地方,底下也不知道长了什么,竟然滑得让人站不稳。 楚宴啧了一声也不知信了没,随手松开了搂着她腰肢的手,大掌虚扶着她的腰,再开口说话时,声音是一贯的冷冽慵懒,「小心点,脚下应该是苔藓。」 苏皖见过苔藓,根本没这么滑,她总觉得脚下好像是湿的,难道是前段时间下了雨,还没干? 不等她想出个好歹,就见楚宴伸手摸出个火折子,随即打着了火,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一片地,苏皖这才看清洞里的情况,地上确实有些湿,脏兮兮的,还有不少苔藓,难怪这么滑。 楚宴仍旧是那副镇定的模样,苏皖将出去的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不由朝他看了过去,他举着微弱的火光,尽管不算太亮,却足以让人看清他白玉似的脸,他眉目中贵气凛然,神情却依然恹恹的。 楚宴举高火折子,往上看了一眼,又看了一下四周的墙壁,道:「洞穴有些深,四周又很光滑,仅靠你我没法上去,得等人救援才行。」 苏皖也发现洞穴有些深,她眸中有些失望,却还是忍不住求证道:「你不是会轻功?自己一个人也出不去吗?」 楚宴面不改色地撒谎,「出不去,四周太滑了,没法借力,只能等人来了,他们见我们迟迟不回去,肯定会来寻。」 苏皖有些失望,底下阴冷潮湿,她多少有些冷,下意识抱住了手臂,楚宴却突然道:「那是什么?」 苏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不远处的角落地似有什么东西在动,因为火光太暗,有些瞧不清,苏皖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会是蛇吧? 她下意识朝楚宴身边靠了一下,身躯紧绷了起来,楚宴从怀里摸出个银锭子朝它砸了过去,嗖地一下,小东西动了起来,苏皖只是余光瞄了一眼,就下意识躲到了楚宴怀里。 香气袭人,柔软的身体贴了上来,楚宴脸上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只觉得美人瑟瑟入怀的滋味果真不错,他再次搂住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为了不引起她的怀疑,语气甚至带了点嫌弃,「只是老鼠而已,怕什么?」 苏皖吓得冷汗都快掉了下来,本以为是蛇,这条蛇还在他的攻击上,窜了过来,听到只是老鼠,她不由睁开眼睛,「确定是老鼠?」 楚宴瞥了她一眼,只觉得这反应不太对劲儿。果然下一刻,便见她松口气,从他怀中移开了身体,还庆幸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蛇,原来只是老鼠。」 苏皖忍不住拿走了他的火折子,小心翼翼举着照了一下,地上的老鼠明显营养不良,个头小小的,瞧着一点都不可怕。见果然是老鼠,她一颗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她这下也不怕了,还仔细照了一下洞底下的环境,见角落有块石头,她眸中还露出一丝浅笑,「王爷累吗?要不要坐会儿?」 自从她举着火折子四处张望时,楚宴一张脸便有些郁闷,此刻,脸更是黑了几分,「坐什么坐,脏死了,哪里能坐?」 他是有洁癖的,之前还能忍一忍,见她举着火折子离自己远了些,他便有些无法忍受了。 苏皖却适应得良好,见他不想坐,她也没勉强,站了这么久,她多少有些腿酸,还不知道救援的队伍什么时候能寻过来,她伸手掏出自己的手帕认真擦了擦那块石头,随即便坐了上去。 楚宴目光幽深,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苏皖只觉得身上又冷了几分,忍不住抱住了手臂,楚宴这才哼了一声,「冷了?」 洞底阴冷潮湿,苏皖确实有些冷,不过此刻就算冷,也只能忍着,她便摇了摇头,「还好。」 楚宴又哪里听不出来她话音中的颤音,想到她上次生病时,太医说她身子骨有些弱,楚宴便解开了他的腰带。 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在安静的洞底格外清晰,苏皖一颗心不由怦怦怦跳了起来,哪怕跟他一同掉了下来,她也从未想过他会对她有非分之想,可是见他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衣服,苏皖一颗心还是莫名有些紧张,望着楚宴的目光也带了一丝警惕。 光线有些暗,她只能瞧到他将衣服脱了下来,他的脸隐藏在阴暗中,只有隐约的轮廓,脸上的神情也让人难以分辨,因为瞧不清,苏皖便不由有些紧张。 楚宴脱掉外袍,打算将衣服丢给她时,瞧到的就是她略显惊慌的眸子,他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什么意思,他薄唇紧紧抿了起来,冷着脸将衣服丢到了她身上,「这里脏死了不说,你又丑成这样,哪个男人会有兴致?」 第54章 苏皖这才发现,他竟然是想将衣服给她取暖,她抱着衣服,脸又热了起来,原本还隐隐有些歉意,觉得误会了他,可是他嘴巴却这么毒,苏皖当然有些不高兴。 她哪里丑了?她前几年分明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现在连二十岁都不到,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怎么就丑了? 原本还不想穿他衣服,如今苏皖反倒不想给他了,她直接披在了身上,反正此处也没有旁人,能暖和些,何必拒之门外? 苏皖伸手将他的衣服披在了身上,穿在身上果然暖和了许多,见她不说话,楚宴薄唇也抿了起来,他一张脸臭臭的,只觉洞底的气味越发有些难闻。 若非已经说了出不去的话,他肯定立马飞了出去,等了片刻,见还没有侍卫来寻,他一张脸愈发黑得厉害。 见她抱着肩,根本没有说话的意思,楚宴黑着脸走到了她身旁,踢了踢她的脚尖,「起来。」 苏皖以为他也想坐一会儿,便抓着他的衣服站了起来,楚宴却没有坐下去的意思,她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王爷不坐吗?」 楚宴自然不想入座,一块破石头,哪怕擦了,他也觉得脏,他不过是想跟她说说话,才故意来打破沉默,见状便道:「你也不许坐。」 因为心中憋着一股气,他语气十分霸道,苏皖抿了下唇,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瞧到她也有些不爽,楚宴唇边才泛起一抹笑。 苏皖就没见过这样的男人,气得伸脚就踩了他一下,就算她用了很大的劲儿,在楚晏看来,仍旧似被小猫踩了一下。 他啧了一声,伸手撸了一把她的脑袋,懒洋洋道:「这下痛快了?又不是看不得你坐,你就不怕地上有虫子?顺着石头爬到你身上?」 被他这么一说,苏皖只觉得心中有些发毛,她本以为只有树叶菜叶上会有虫子,想到潮湿的地方可能也会有,她一颗心紧紧崩了起来,甚至觉得身上都有些痒,她忍不住拍打了两下,对上楚宴似笑非笑的目光时,神情才微微有些不自在。 洞里本就不大,一人站着一人坐着时还觉得空间稍微大点,这样面对面站着时,只觉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楚宴的心情倒是稍微好了些,苏皖却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别开了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皖觉得时间漫长得让人有些窒息时,上面终于传来一阵呼喊声,原来是见他们迟迟不回去,苏妍和苏宝有些担心,便让侍卫过去寻了一下,听侍卫说泉水边和果树边都没有他们的身影,大家这才连忙寻找起他们。 见苏宝担心的眼泪都快掉了下来,侍卫们才喊出声,一声声王爷,自然传到了洞底,苏皖紧跟着回应了一声。 上面的众人听到动静连忙朝这边走了过来,苏妍一眼便瞧到了那个不算太大的洞口,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 苏宝则担心地跑了过去,苏妍连忙拦住了他,「小心点,别万一你也失足掉下去。」 听到苏妍和苏宝的声音后,苏皖又喊道:「我们都没事,你们不要担心。」 苏宝还是很担心,侍卫寻了个绳子,丢了下去,苏皖打算绑在腰上时,才发现她还穿着楚晏的衣服,她这才连忙脱下来,伸手塞给了他,离近了才看到他身材挺拨只着里衣的模样。 她一张脸不由有些热。 楚宴瞥了一眼她泛红的耳根,见她神情有些不自在,眼眸微微转深了些,他伸手穿上衣袍,系住了腰带。 苏皖则低头研究起了绳子,她围住腰打了个死结,楚宴却道:「这样系不行,拉起来后容易松,掉下来就惨了。」 他说完,便走到了苏皖跟前,弯腰又解开了她系的绳结,又重新给苏皖系的,他离得极近,近到一抬头就能感受到她的呼吸,他勉强稳住了心神,给她系好才退开一步。 苏皖耳根微微有些红,想到他还好心将衣服借给了她,忍不住又道了声谢。 楚宴垂眸看了她一眼,并不放在心上,而是出声叮嘱道:「一会儿上面往上拉时,你用手脚抵住墙壁,免得身体撞到墙壁上。」 苏妍点头应了下来,上面见他们系好了,便伸手拉了一下,刚被拉起来两步高,苏皖就碰到了墙壁,手和脚仿佛只是摆设,哪怕用手抵住墙壁,上面拉起来时,她的身体却会不受控制地转动,她根本掌控不了。才拉了一小截儿,苏皖就觉得她的衣服蹭脏了不少。 楚宴蹙了下眉,让侍卫又将绳子放了下来,他盯着苏皖看了一瞬,目光扫过她身上的泥渍,叹了口气,「罢了,我带你出去。」 苏皖还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便见他又靠近了几分,垂眸去解她腰间的绳结,解绳子比系绳子简单得多,他并未弯腰,只是略微低了下头,两人的呼吸都快缠在了一起,苏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莫名觉得不自在。 楚宴动作很快,几下便解开了绳子。随后他说了一句冒犯了,便再次伸手揽住了苏皖的腰。 第55章 随着他的动作,苏皖半个身体再次贴在了他身上,她脸颊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烫,只觉得腰间的手臂又硬又烫,让她难以忽视。她努力移开视线,将目光落在了绣花鞋上。 随后,楚宴便让侍卫抓紧了绳子,他则拉住另一端,搂着苏皖跳跃了起来。 苏皖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拉的绳索,只见他脚尖在墙壁上点了几下,便带着自己从洞底飞了出来,乍一重见天日,苏皖只觉得眼睛微微一酸,不受控制地闭了下眼睛,楚宴带她上来后,便松开了她纤细的腰肢。 苏宝迈着小短腿立马朝两人跑了过来,伸手一下搂住了两人,刚刚他吓坏了,还以为来个超凶的大型野兽,将他的爹爹和娘亲叼走了,直到现在他白嫩的小脸上,才稍微有了血色。 苏皖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楚宴望着他的目光却没那么友善,娘亲怕老鼠?呵,她哪里是怕老鼠的样子?小老鼠若是干净些,她说不准还能跟它交朋友。 苏宝之所以觉得娘亲怕老鼠,是因为她时常用老鼠吓唬他,他以往不听话时,她就总说捣蛋的孩子,半夜会偷偷被老鼠啃咬,老鼠有很多牙齿,咬人很疼,还说乱发脾气的孩子会被大老鼠叼走。 苏宝其实根本没见过老鼠,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老鼠有些可怕,这么吓人的东西,他理所当然地觉得娘亲也会害怕。他哪里知道爹爹竟不择手段到拿老鼠算计娘亲。若是知道,肯定要说一句,活该他失败。 因两人掉入了陷阱中,苏皖的衣服也脏了,他们便先回了住处,苏妍眼睛亮晶晶的,看了看楚宴,又看了看姐姐,见姐姐神情还算镇定,不由有些失望,心中还暗暗为姐夫着急,多好的相处机会,竟然白白浪费了。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对姐姐的性格多少有了了解,自然明白楚宴为何会采取迂回战术,不过见他明明对姐姐有意思,还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苏妍又觉得十分有趣,她眨了眨眼,拉住了苏皖的另一只手,故作不解道:「姐姐,你们好端端的怎么会掉入陷阱中?」 苏皖道:「上面铺了草,之前没有发现异常,路过时,不小心掉了进去。」 苏妍噢了一声,不由恨恨道:「明知这是狩猎的地方,竟然还设了个这么深的陷阱,也不知道立个牌子提醒一下众人,真不知道设陷阱的安的什么心!」 苏皖也有些奇怪,虽说周围的农户有不少为了捕获一些野兽,会设下陷阱,按理说若是有陷阱,通常都会立个牌子提醒一下其他狩猎者,就算不立牌子,一般上面铺的也都是杂草,会让人一眼认出来。 但是这个陷阱既没有提醒,周围的杂草也不是很明显,这不摆明了会害人掉进去? 参与设计的侍卫们眼观鼻鼻观心,神情都有些不自然,楚宴却十分坦然,还一语双关道:「能安什么心?自然是想捕获猎物。」 虽然失败了,总比不尝试强。好歹搂了几下腰肢,回想起她柔弱无骨的小蛮腰,楚宴又觉得今日也不算太失败。 回去后,苏皖便烧水去了,这里没有汤池,想洗澡只能用木桶,她不太擅长烧水,还是在玉灵的帮助下,烧好了热水。 洞底有些潮湿,两人又待了大半个时辰,就算披上了他的衣服,苏皖还是觉得有些冷,怕万一又染上风寒,苏皖便多泡了会儿澡,沐浴过后,她则换了一件暗蓝色绣白云襦裙,自从扮做奶娘开始,她的穿衣风格便一直偏深色系,苏宝早就习惯了,等她洗好澡,又黏在了她跟前,心底依然有些后怕。 他问了几句他们掉进去的事,还忍不住嘟囔道:「我还以为你们被野兽物叼走了。」 爹爹那么厉害,叼走他们的野兽肯定更厉害,苏宝一听说他们不见了,吓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若非娘亲一直叮嘱他,男子汉不许轻易落泪,他早哇哇大哭了。 这会儿哪怕回了住处,他依然赖在苏皖身旁不愿意去旁处,快用午饭了,才好些。 午饭依然吃的烤肉,有几个侍卫去了深处,他们猎到不少猎物,其中一位还猎到一只花豹,苏宝没那么担心苏皖后,便好奇地跑去看了看豹子。 花豹如今被关在笼子里,它跟侍卫打了一架,虽然咬了侍卫一口,身上却受了不少伤,不知为何,见它半躺在笼子里嗷呜叫唤时,苏宝莫名觉得它有些可怜,最后忍不住求爹爹把它又放回了丛林深处,那花豹好像极通人性,离开前,还冲着苏宝所在的方向呜呜叫了两声。 他们又在此处待了两天,接下来两日众人都极其小心,尤其是苏皖唯恐脚下又有个陷阱,她紧紧跟在苏妍和苏宝身后,哪儿但凡有些干草,都会警惕一些,好在没出什么事。 苏宝这三日玩得乐不思蜀的,苏妍也很开心,得知要回去的那一天,两人的小脸都皱了起来,摆明了不想回,尤其是苏宝一想到回去后就得念书,他就跑到了楚宴跟前,不住地磨他,求他多留两日,楚宴自然没同意,已经来了三日,若是皇上那儿得知点风吹草动,给他来个实际性的惩罚就不好了,很快就得成亲了,府里有不少事要忙,他总不能完全当甩手掌柜。 第56章 不过他却答应苏宝,过段时间再带他来,往年八九月份时,皇上也会组织一场狩猎,到时带他过来一样。 苏宝有些失望,还仰着小脸要跟楚宴拉钩钩,楚宴嫌他幼稚,将他赶走了,苏宝嘟着小嘴,目光很幽怨,回程的路上都蔫蔫的,直到楚宴将他从马车里拎出来,带他骑了骑马,小家伙才又神采飞扬起来。 回府依然是兵分两路,一队护着苏妍跟玉灵,一队随着楚宴,等入了京,他们又乔装打扮了一番才悄悄回府。 府里依然很平静,唯有秦管家忙得脚不沾地的。 接下来一段时间,景王府便一直在筹备亲事,随着时间的流逝,离结婚的日子也越来越近,苏皖原本没什么感觉,见苏妍与苏宝整日围着她,时不时就要问一句成亲的事,她也被整得有些紧张,不过眼看着快到九月二十时,苏皖的心神又被苏妍分走了。 成亲的日子定在九月二十六,苏妍的生辰却是九月二十,这是姐妹两团聚后,苏妍的第一个生辰,苏皖自然很重视,她不仅让柳娘给她打了好几副头面,还私下给苏妍做了身漂亮衣服,打算等她生辰那一日好好给她庆祝一番。 九月二十不仅是苏妍的生辰,也是苏彤的,两人一个是二房所出,一个是三房,苏妍却因是凌晨出生,比苏彤早了几个时辰,占了二姑娘的位置。 九月十八日时,苏彤往柳娘那儿送了一份邀请函,这邀请函是给苏皖下的,邀她九月二十日前去参加她的生辰礼。 她在信上写的话极其漂亮,先是恭喜了苏皖即将嫁给景王的事,随后又说这几年,她始终担心着苏皖,总归她没有出事,还说不管曾经出了什么事,不管她爹爹犯了多大的错,她们总归是姐妹,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儿的亲人,没有过不去的恩怨。 最后,还说这一日也是二姐姐的生辰,她想为两人一起庆祝一下生辰,希望苏皖哪怕不看在她的面子上,就算为了二姐姐也能前来参加一下。 苏皖看完信时,沉默了片刻。尽管是自家姐妹,她对苏彤也谈不上喜欢,少女时期的苏彤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看人的眼神莫名让人不舒服,哪怕苏皖对她示好时,她也爱答不理的,连面子交情都不顾,苏皖总觉得她受二叔和二婶的影响太大,才对大房对她如此仇视。 哪怕两人确实是姐妹,其实也没有过深的姐妹情,现在她却突然邀请她参加她的生辰礼,苏皖总觉得她在打什么坏主意。 苏皖记得她对妍妍根本没什么感情,见府里为了寻找苏妍投入了不少银子,她有一次还直言道,都丢了这么多年了,能找回来才怪,与其浪费这么多银子,还不如给府里的姑娘多买点漂亮衣服。 薄情至此,又岂会愿意给妍妍庆生? 她分明是清楚苏皖对苏妍感情很深,才故意以苏妍为借口,觉得若是提了苏妍,苏皖就算本来不愿意去,也会给她这个面子。 她自然打错了主意,别说此刻苏皖已经找回了苏妍,就算没有找到她,就冲他们二房做的事,苏皖也不可能过去给她庆生,不管她想打什么主意,苏皖都不想接招。 她直接又让柳娘将信退了回去,连回信都没有。苏彤那边见她如此态度,自然是又羞又恼,她拉下脸,主动示好,却落个如此结果,不过见苏皖没有要来的意思,她心中又莫名有些庆幸。 安王那边又是让她庆生,又是让她将苏皖邀请过来的,她总觉得他图谋不轨,若苏皖真出了事,楚宴又岂会饶了她? 安王那边很快便得到了消息,见她一点用处都没有,自然有些恼,直接让暗卫抢走了她的孩子,威胁说她若是无法将苏皖邀请过来,她儿子的下场就唯有一个死字。 见他竟然连个孩子都不放过,苏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她的宝宝才不过四个月大,他竟如此狠心,连一个无辜稚子都不放过,苏彤哭了半晌,才擦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 苏皖此时正在给苏妍做衣服,衣摆处绣着藤蔓,上面是一朵朵娇美动人的牡丹,层层叠叠的花瓣犹如珊瑚形状,仅剩最后一个花瓣就绣完了。 绣完最后一针,她打了个死结,剪掉了多余的线头,随即拿起衣服对苏妍道:「妍妍,你过来试试,看看穿上如何?」 苏妍原本正在指导苏宝如何玩翻头绳,听到姐姐的声音便应了一声,立马跑到了苏皖跟前,这些天两姐妹一直黏在一起,苏皖给她做衣服时,也没瞒她,见衣服彻底做好了,苏妍眼睛亮得惊人,说了声谢谢姐姐,就迫不及待抱回了屋。 这是一套交领襦裙,上身是淡绿色短衣,下身是白色裙子,牡丹花便绣在裙摆处,领口和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 她回屋后便换上了这套新衣,其实她在扬州呆着时,多名贵的衣服都穿过,面对这件衣服时,依然爱不释手得很,穿上后,苏妍便走了出来。 第57章 少女身姿笔挺,腰肢纤细,衣裙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裙长至脚踝之处,瞧着合身极了,竟愣是将不算繁复的衣裙穿出一股儿仙气儿。 苏皖帮她整理了一下腰带,夸道:「还可以。」 苏妍美滋滋的仰着下巴,哪怕面容普通,让人瞧着依然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玉灵恰好走了过来,忍不住赞道:「哪是还可以?简直不能更好看,原来方姐姐的手艺竟这般好,瞧这牡丹栩栩如生的,跟真的一样,小表妹也是天生的衣架子,瞧到你试身的效果,我都忍不住想让方姐姐给我做一身了。」 苏皖笑道:「你若喜欢还不简单,等你生辰我就给你做一身。」 玉灵惊喜极了,伸手就抱了一下苏皖,嗷嗷感慨道:「方姐姐你也太好了吧!」 苏宝有好多漂亮的小衣袍,有不少是娘亲亲手做的,他对衣服并不感兴趣,不过他依然觉得姨母穿上这套衣服好看得紧,若是能以真面部示人肯定更好看。 院中正一片热闹时,一个侍卫走了进来,递给苏皖一封信,这信是柳娘让人给她传来的,说苏彤刚刚来了府外,想求见她。 苏彤求见苏皖时,被护卫拦了下来,她直接跪了下来,一连磕了好几个头,额头都磕破了,却不愿意起身,嘴里还念叨着要替父亲给苏皖赔罪,希望她能原谅二房。 安王的人潜在暗处,见她表现还算不错,才回府禀告。 没多久府外就围了几人,她这一招让护卫多少有些措手不及,怕她跪久了被旁人看到影响不好,护卫连忙去通知了柳娘一声,柳娘也怕事情闹大,干脆让人将她带进了府。 清楚苏皖不想见她,柳娘还跟她说,苏皖根本不在京城,苏彤却又跪了下来,哭着恳求见苏皖一面。还说她若是不见她,她四个月大的孩子只怕保不住了。 柳娘她哭得着实可怜,一时也不好拿主意,便让人给苏皖递了口信,苏皖干脆让柳娘将人带到了景王府。 苏彤哭得眼睛都红了,入了景王府时,仍在止不住地小声啜泣,尽管对如今的夫君很不满意,孩子却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说是她的命根子都不为过,见孩子被安王抢了去,她又怒又怕,心中满是惶恐。 苏皖并未卸妆,直接在奉水苑一个客房见的苏彤,苏彤被侍卫带过来时,眼睛依然红通通的,见室内坐着一个陌生妇人,她啜泣道:「你是谁?我要见苏皖。」 苏彤上身是淡紫色短衫,下身是纯白色百褶裙,头上只是斜插了一支桃木簪,瞧着极其朴素。 记忆中的苏彤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论走到哪儿妆容都十分精致,苏皖还是头一次瞧到她如此狼狈的模样,她心中有些诧异,开口时,语气却依然淡淡的,「我就是苏皖,有什么话,非要见了我才说?」 苏彤愣了愣,下意识多打量了她几眼,忍不住愤恨道:「苏皖是我大姐姐,我再不济也不至于连她什么样都认不出来!你们不想让我见她可以直说,何必如此糊弄我?你们难道还想我在门口一跪不起么?临近成亲,事情若闹大了,只怕连景王府都得跟着丢人!」 苏皖神情淡淡的,「苏彤,你若不想说可以尽管走,你这样威胁不了任何人。」 她这从容坦然的模样倒是像极了苏皖,苏彤的目光在她潋滟的凤眼上多停留了一瞬,惊讶道:「你真是大姐姐?」 苏皖没有吱声,苏彤瞧她如此,便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说来也怪,以往瞧到苏皖漂亮到令人惊叹的模样时,她总是说不出的反感,如今瞧她打扮的如此普通,她心中倒是舒坦了些。 苏彤自然不敢真将孩子被抓的事告诉她,万一安王那儿使坏,她可怜的孩子可怎么办?她咬了咬牙,索性直接威胁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你最好还是去参加我的生辰礼,请柬我已经送到了,你若是不来,我就会四处宣扬你冷血无情,罔顾亲情,连堂妹的死活都不管,你名声若是差了,看看景王还愿不愿意娶你!」 她就不信苏皖不在乎这桩亲事,若是她侥幸能被景王瞧上,肯定极为爱惜自己的羽毛,她就不信苏皖会在她的威胁下无动于衷,谁料苏皖脸上却露出一抹讥讽。 「多年未见,我以为成亲后你多少会有些变化,谁料竟然还是这种性子,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本以为你的孩子真出了什么事,念在无辜稚儿的份上,才想见你一面,既然如此你想怎样便怎样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毁掉我多少名声?我苏皖名声已经这样了,还怕多背负一条?滚出去!」 她那声滚出去掷地有声,让苏彤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她根本不敢相信苏皖竟然一点名声都不在乎,「你就不怕景王了解你是什么人后,不愿意娶你?」 想到她如今名声已经够差了,苏彤抿紧了双唇。 苏皖淡淡道:「他愿不愿意娶是他的事,不劳你费心,快滚,再不走,别怪我无情。」 第58章 她态度冷得让人心头微颤,尽管心中惶恐,苏彤也不敢走,若真走了她的孩子怎么办,她好话坏话都说了,见她始终无动于衷眼泪不由又掉了下来,她甚至再次跪了下来,哭道:「我求求你还不行吗?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做?不过是去参加我一个生辰礼而已,又不是逼你去死,你参加一下能怎样?」 苏皖神情不变,脸上甚至带着一抹淡淡的嘲讽,「是安王威胁你了?让我务必过去参加?他也真够蠢的,竟然寻到你身上,难道不知道就凭你的智商,根本不可能成事?」 苏彤被她嘲讽的语气弄得有些冒火,然而她话中的意思,却让她止不住的心惊。 她竭力镇定道:「你胡说什么?跟安王有什么关系?他好端端的为何要寻找我?我想让你来参加,是因为你要成为景王妃了,你若来,只会对我有好处,说不准景王还会看在你我是姐妹的份上,提携一下我夫君,我的日子都如此惨了,你帮我一下能怎样?」 尽管她语气很镇定,苏皖仍是没信,她脸上一如既往的平淡,沉静地让人捉摸不透,「你承不承认都无所谓,我不可能去参加,除非你说出实情,安王究竟想让你做什么?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见她盐油不进,苏彤一双眼睛瞪得红通通的,半晌才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必须保证你不能说出去,你若是发誓,不告诉安王我才能说。」 苏皖冷笑了一声,「你爱说不说。」 哪怕有求于人,苏彤仍忍不住恶狠狠瞪了她片刻,「我喊你一声大姐姐,你却逼我至此,苏皖,你究竟是不是人?」 苏皖眼皮都没掀一下,苏彤瞪了她半晌,放在以往她一准儿摔门而去,对孩子的心疼却战胜了她的尊严。 她低声道:「确实是安王威胁的我,让你务必去参加我的生辰礼,好像是想布下天罗地网,让你无法逃脱,你倒是命好,名声坏成这样,竟然还有人愿意为了你做到这一步,就算去了又能怎样?最不济成为安王的人,你若不去,我四个月的孩儿就会被他弄死,孩子如今还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你就行行好吧。」 说到最后,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给你磕头还不成吗?以前是我的错,我对你不够好,我都承认错了,还不行吗?你帮我这一次,我求求你帮我这一次!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只要你能过去,他就会放了我的孩子,我求求你了,孩子是无辜的啊!」 苏皖被她哭的一阵心烦,哪怕早就对安王的本性有了一定的了解,她也没料到他竟会连孩子都敢抢走,这已经触犯律法了吧? 苏皖不愿帮她,但是孩子确实是无辜的,她心中有了计较,对苏彤道:「你起来吧,你若愿意配合我,我可以帮你救回你的孩子。」 配合?怎么配合?苏彤眼中闪过一抹狐疑,「你究竟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他设了那么多计,想要抓她,她不反击一下,又岂对得起他的谋算? 苏皖让苏彤先回去了,随后便去了凌霄堂,先将安王的计策与楚宴说了一下,随即又将自己的计划说了说,希望他可以配合,楚宴一双眼眸沉得有些深,「我不同意,成亲当即你却只身犯险,万一有个意外,你就没有想过后果?」 苏皖道:「所以我才提前将此事告诉你。如今圣上已经赐了婚,我已经算是半个景王妃,安王却以稚儿为诱饵,设计捕捉我,谋害我性命,你可以直接带着刑部的人,围守在暗处,等他让人将孩子带来,又想将我掳走时,可以来个人赃并获,就说他抢药不成,却嫉恨你打伤了他,想杀死我以泄心头之恨,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如此谋害景王妃,就算最终失手,起码也得判个流放边疆的罪吧?」 安王私下为皇上做了不少事,单靠一个谋害未遂,想重判其实有些难,他如此不识趣,楚宴其实也有些烦,本以为上次狠狠打他一顿,他会长点记性,谁料这才多久他就又开始蹦跶了。 楚宴漆黑的眸中也泛着冷意,他与苏皖都要成亲了,他依然死不悔改,既然他想作死,他就成全他吧。 楚宴道:「那你明天注意安全,我晚上会将两个会武的丫鬟调到你身旁,你到时将她们带在身旁。」 苏皖道了谢,「谢王爷支持,不过明天是妍妍的生辰,我打算好好陪她过一下生辰,我跟苏彤说了后天才能过去。」 后天也好,这样他还可以多一天时间准备,楚宴点头。 苏皖又道:「王爷若是觉得这事不足以定他的罪,我可以让人查一下他其他事,我手里有几个可用之人,其中一个恰好有些关系网,我之前就听他说过安王的表弟曾害死过一个小女孩,最后是安王帮着收拾的烂摊子,找到证据应该不难。」 楚宴却道:「你去吩咐还需出府,交给我吧,我手下也有人。」 苏皖走后楚宴便忙了起来,让暗卫搜集安王的罪证,安王这些年,还算洁身自好,尽管如此,他手中还是沾了人命,单楚宴知道的就有一个。 第59章 方太妃不止生了楚恒,她膝下还有个女儿,名唤楚玫,比楚恒小两岁。 方太妃好强了一生,膝下的一儿一女性格却有些极端,楚恒好强偏执,心眼也多,楚玫却胆小怯弱,脑子也不算灵光,因为被方太妃骂的次数有些多,颇有种唯唯诺诺的感觉。 她十七岁出嫁的,头一次嫁给了赵远鹏,赵远鹏年纪轻轻便是正六品都察院都事,前途一片光明,算是难得的英年才俊。 公主出嫁后,驸马是不能纳妾的,楚玫生得美,刚成亲时,两人也算有过一段和美的时光。但是楚玫性格却有些怯弱,哪怕贵为公主,行事却有种小家子气。 熟悉起来后,赵远鹏自然有些嫌弃她,见她忍气吞声,什么都不敢说,他也愈发胆大,单独相处时动不动就呵斥她,楚玫也有些怕他。 时间久了,哪还有什么夫妻情? 他便偷偷在外养了一房外室,本以为只要自己隐瞒得好,便不会被人发现,谁料这小妾却怀了身孕,她自以为受宠,见楚玫至今没有身孕,便想偷偷将孩子生下来。 一直到她肚子显怀时,赵远鹏才发现她怀了身孕,这个时候再堕胎,对身体也有些不好。 她咬死了自己之前并不知道怀孕的事,哭着求赵远鹏饶孩子一命,赵远鹏本就宠她,见状便让她将孩子生了下来。 她肚子也算争气,一举竟生下个小男娃,小男娃被她养的极好,赵远鹏来她这儿的次数也逐渐频繁了起来,之前一个月最多来一次,后来隔三差五就要来一次。 次数多了,楚玫自然发现了蛛丝马迹,她愈发有些沉默,时不时偷偷抹眼泪,嬷嬷心疼她,楚恒来看她时,她便将此事告诉了楚恒。 楚恒一怒之下就将赵远鹏宰了,杀掉后还将他的尸体丢到了乱葬岗,赵府至今没有寻到他,有人说曾看到他在横河附近出现过,大家便以为他失足溺水了,随后还真在河水里打捞上来一个尸体。 楚宴之所以知道此事,还是因为楚恒杀人时,被他撞到了,说来也是巧合,他那天刚跟朋友喝过酒,便见楚恒红着眼睛往乌巷去。 楚恒那个目光,让楚宴一度以为他心爱的女人再次被人抢走了,他心中好奇便悠悠跟了去,谁料却见他将赵远鹏和他那小妾一并杀了,因孩子才不过两岁,楚恒才留他一命。 楚宴有些同情楚玫,就没有声张,只将那孩子送去了佑婴堂,如今这事倒是可以利用一下,楚宴不仅让人将那孩子寻了过来,还让人将此事告诉了赵远鹏的父亲,赵父是刑部尚书,在朝中很有影响力。 他之前就怀疑过安王,因为他清楚赵远鹏会水,失足淹死的可能太小了,他死的实在巧合,楚玫才刚知道他养了外室没多久,他人就没了,因为没有证据,他才拿安王没办法。 如今不仅孙子被送到了他跟前,儿子的尸骨也一并被送了过来,他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楚宴清楚楚恒有多傲气,他做过的事,应该不至于死不承认,就告诉了这位赵尚书到时如何参他。 随后楚宴还让人查了一下安王的其他事。 他帮表弟处理烂摊子的事,起因也很简单,他表弟当街纵马踩死过一个小女孩,最后这事是安王出面找了个容貌相似的,威胁他顶的罪。那男人的妻子几乎哭瞎了眼睛,她说孩子被踩死那日,她男人根本没有出门,却没人信她。 第二天楚宴才寻到这位妇人。 二十这一日,苏皖则留在了府里,好好给苏妍庆祝了一下生辰,她亲自动手给苏妍做了几道菜。 玉灵和小蕊留下与她们一并用的午饭,两人还给苏妍送了生辰礼物,一个是精致的桃花簪,一个是水音阁的胭脂,虽然不算贵重,却是她们的一片心意。 苏宝也送了个生辰礼,他托福义出门帮着买的,是一把精致的匕首,自从知道姨母小时候被人抢走过,他就想送她一把匕首让她防身,恰好赶上她生辰,就让福义买了一把,匕首的手柄上还雕刻着龙纹,十分精致。 青烟与苏皖关系还算可以,也送了一份生辰礼过来,不过她与苏皖和苏妍的关系比不上玉灵和小蕊,加上凌霄堂还有事要忙,便没有留下用饭,说了句祝贺的话,便匆匆离开了。 苏妍自然高兴极了,在她的记忆中,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给她过生辰礼,她终于也知道自己何时生辰了,望着这几份礼物,她眼睛都忍不住有些泛红,心中满满的感动。 苏皖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以后你每年生辰,我都陪你过。」 苏妍抱住她蹭了蹭,觉得有姐姐真好。 晚上时苏妍竟然还收到了爹爹和大哥寄来的信,两人不仅祝她生辰安康,还让人寄了生辰礼,一个是上等的翡翠玉环,一个是极为漂亮的羊脂白玉簪。 他们在服劳役,无法离开兵营,这两件生辰礼是他们费了很大劲儿才托人买到的,之所以没让苏皖帮忙,就是想给苏妍一个惊喜。 第60章 苏妍果然惊喜万分,晚上睡觉时都将礼物放在了床头,她觉得从未如此幸福过,想到姐姐所说的,用不了多久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她才甜滋滋地入睡。 第二日,用过早饭苏皖便按照约定去了苏彤的住处,她这一日用的是自己的真面目,身边带着的两个丫鬟,正是楚宴指派给她的。 这两人自幼习武,比起男子都不差,是楚宴很看重的两个丫鬟,之前还曾被派到宫里保护过陆太妃。 她们二人直接听命于楚宴,得知今日的任务是护苏皖周全时,两人一路上都很警惕,苏皖是坐马车去的,马车行到苏彤家门口才停下。 苏彤就住在铜雀街上,离景王府不算远,马车行了一会儿便到了,安王的人确实早就埋伏好了,瞧到马车出现时,便握紧了手中的剑,为了保证事情顺利,楚恒还亲自到了现场,他行动不便,上楼时还拄着拐杖。 他此刻就坐在不远处的茶楼里,恰好可以将小院中的一草一木收入眼底,只等苏皖入了小院,便让人动手。 苏彤一颗心则紧紧提了起来,唯恐苏皖不来。 听到马车的轱辘声时,她精神一振,连忙打开了大门,马车果然在她门口停了下来,率先下车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丫鬟,她下了马车后,就掀开了帘子,朝苏皖伸出了手。 苏皖将手搭在了丫鬟手上。 她素手纤纤,手指莹白透亮,指甲圆润,还透着淡淡的粉,丫鬟都忍不住多瞧了一眼。 苏皖在她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头时,她那张脸便露了出来,她五官精致动人,侧脸的线条又柔又媚,单是那双潋滟的双眸便有种勾魂摄魄的美,更遑论那犹如远山含黛的眉,比樱桃还要娇艳的红唇。 苏彤已经五年多没见她了,记忆中的苏皖美虽美,眉宇间则含着一丝稚气,此刻的她却稚气尽退,美得让人怦然心动,恰似那开得正艳的牡丹花,娇柔又华贵。 她的美早已超越了凡俗,是言语无法描述的,苏彤一个女人瞧到了,都忍不住有种想要将她藏起来,日日欣赏的感觉。 失神过后,她眼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抹嫉恨,哪怕清楚苏皖之所以会过来,虽然是为了抓安王,某种程度上,也救了她的孩子,她理应承她的情,她仍忍不住嫉妒她。 同样是女人,她怎么就生得这样美?竟然将父母的优点全继承了去,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她那个短命的娘还要美上几分。 苏彤再嫉妒也只能压下心中难言的滋味,笑着将苏皖迎进了小院。 茶馆紧挨着小院,安王所在的包厢是视野最好的一间,瞧到苏皖下马车的这一刻,他便看愣了眼,安王痴痴望着她犹如上等白玉似的脸,久久不能回神。 确实是她,那个让他足足惦记了五年的人,她比之前更美了,甚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了几分,不枉他痴痴等了五年,寻了五年。 他一双眼眸含着势在必得的光,又瞧了片刻,便摔了手中的杯子,随着茶杯的摔碎,潜伏在屋顶上的人,瞬间跳了下来,怕楚宴万一派人跟着她,他足足带了三十多人,这些人并没有都下来,先露面的只有十人。 他们跳出来后就团团围住了苏皖。 苏皖脸上表现出了应有的慌乱,冷声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她身边的两个丫鬟也护在了她跟前,与这几人打了起来。这两个丫鬟按照楚宴所交代的那样,并没有用尽全力,很快便一副因武功不行被击败的模样,皆倒在了苏皖身旁。 苏彤则有些瑟瑟发抖。 见楚宴只派了两个人过来,楚恒冷笑了一声,低声喃喃道:「他对你的重视不过如此。」 怕楚宴收到消息赶来,安王冲院子里的人比了个手势,让他们直接将苏皖捉住,谁料这时,一旁的苏彤却突然一把拉住了苏皖的胳膊,还往她嘴里塞了个药丸。 苏彤冷笑道:「我按安王的吩咐将她带了过来,你们想将她带走,必须将我儿子还给我才行,我必须亲眼确认他无事,才能将苏皖交给你们,不然,她不出两个时辰就会毒发身亡,想拿解药必须让安王亲自将我儿还给我,并保证以后都不会伤害我们,不然我不会将解药交给你们。」 苏皖因服了毒药,脸上一片苍白,已经忍不住咳嗽了起来,每咳嗽一阵儿,便吐出一点血,她生得漂亮,唇角带血时,五官更是说不住的昳丽。 楚宴跟刑部的人就在室内呆着。 哪怕清楚她身上带着解药,听到她的咳嗽声时,楚宴还是压不住身上的暴戾。 安王的脸色也一片铁青,见苏彤咬紧了必须他亲自给出承诺,才交出解药,他只得下了楼,他其实早就迫切想见到苏皖了,哪怕觉得今日的一切都太过顺利,说不得还会有埋伏,瞧到苏皖唇角带血的模样时,他还是止不住的兴奋。 第61章 她不久就要成为他的人了,只是想一想,他的指尖就因激动止不住地颤抖。 楚恒走出了包厢,他腿上有伤,每一步都走得很慢,等到走到小院中时,暗卫才刚刚将孩子抱过来,他示意暗卫将孩子交给了苏彤。 苏彤则抱着孩子呜呜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儿啊,是娘没有护好你,让你这几日受苦了,亏得这挨千刀没有真杀了你。」 楚恒冷冷瞪了她一眼,她这才讪讪闭嘴,周围安静下来后,楚恒则肆无忌惮地打量起了苏皖,离近了看,她好似更美了,美得令小院中娇艳欲滴的花朵都黯然失色。 他的目光犹如躲在暗处偷窥人的毒蛇,苏皖被他看得很不舒服,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对楚恒道:「安王这是什么意思?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想将我掳走吗?难道你就不怕被景王发现?」 楚恒眉眼深邃,脸上满是倨傲,「他发现又能怎样?」 怕楚宴的人随时会冒出来,楚恒不欲与她多言,只深深看了她几眼,便对苏彤道:「可以交出解药了吧?」 苏彤却娇笑道:「我知道安王是憎恨景王,才想掳走景王妃,你不是本就打着将她折磨至死的念头,我不给你解药,岂不正合了你心意?」 她拿毒药折磨苏皖时,楚恒便想一刀杀了她,见她此刻还敢叫嚣,他抽起一旁的剑,就在苏彤脸上划了一下,苏彤尖叫了一声,手里的孩子都差点丢到地上,她抱紧了孩子,哭道:「你、你想干什么?」 楚恒冷笑道:「废话少说,解药拿来,否则下一剑就会要了你的命。」 苏彤自然不敢跟他作对,因为无法预料安王如何行事,解药不止苏皖身上备了一份,苏彤跟楚宴身上也各有一份,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颤抖着掏出了解药,随即给苏皖服了下去。 苏皖喝解药时,她颤抖着讨价还价,道:「只要你保证以后绝不伤害我们,我就把她交给你。」 楚恒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苏皖,见她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也不再咳嗽了,就吩咐护卫道:「等会儿给她灌杯鹤顶红,划花脸,丢到乱死岗,」 苏彤尖叫了一声,「是我帮你们将人骗了过来,你不能杀我!」 回答她的却是护卫冰冷的剑柄横在了脖颈上,苏彤的声音一下子消了下去,楚恒则朝苏皖走了去,苏皖沉声道:「安王乱杀无辜,又掳走景王妃,置律法于不顾,就不怕遭天谴吗?」 她冰肌玉骨,红唇潋滟,生气质问也好,冷静瞧人也罢,都美得让人不敢逼视,楚恒只觉得心脏酥麻了起来,他低笑道:「天谴?那是什么东西?我楚恒既不信命,也不信天,今日就是任何人来了,都休想阻拦我。」 说着他看向暗卫,道:「把人绑起来,她这两个丫鬟也一并处理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负伤倒在苏皖身旁的两个丫鬟从地上一跃而起,将苏皖护在了身后,哪像受伤的样子?随即室内也传来一阵脚步声,楚恒的瞳孔骤然缩了起来。 率先走出来的竟是刑部侍郎周德和,他一身官服,气质凛然。 周德和才刚下了早朝,就被楚宴拉了过来,非说有人欲对景王妃不利,这个人不是他随便能得罪的,才将他老人家拉了过来。 周德和刚开始只觉得他在胡闹,朝中又岂会有他不敢得罪的人?连安王都被他打得重伤在床,楚宴毕竟是王爷,还于大夏朝有功,他这才压着心中的不满,想看看他葫芦里究竟想卖什么药。 谁料来到这里后,他才发现早朝时,临时请了病假的三位大臣竟然也在此处,这三人昨晚就被楚宴请来了,楚宴是怕下早朝时,楚恒那儿已经布置好了,他们再过来会惊动楚恒,这才早早把人请了过来。 这位周大人若也告假,可能会引起安王的怀疑,楚宴这才在下早朝时,拦住了他,他让人查探完周围的暗哨,避开他们,方带着他从斜后方的潜进来的。 因苏皖过来的时间约在午时,一直到辰时过完安王才出现,屋内这几人早等的有些心急了,可是看到这次阵仗这么大,他们心中都有些隐隐的不安,总觉得要出事了。 苏皖出现时,他们心中就咯噔了一下,见到安王拖着伤腿出现在小院中时,他们便明白了楚宴为何将他们请来,这分明是要给安王下套。 这四人皆是朝中大臣,是有名的刚正不阿,见安王随便吩咐护卫处死苏彤时,就已经沉不住气了,此刻眼看他又想掠走景王妃,又要杀死丫鬟,刑部侍郎便满身怒火地走了出来。 楚宴也走了出来,一并出来的还有三位朝中重臣。 楚恒的目光骤然一缩,下意识瞪了苏彤一眼,眼眸中的冷意几乎要将她刺穿,如今的苏彤早就明白了楚恒是绝不会放过自己,不管她是否配合他行事,等待她的唯有一死,她无比庆幸最后关头投向了苏皖。 第62章 楚恒扫了楚宴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虽然猜到了他有可能会赶来,他却没料到,他竟然将大臣们也带了过来,分明是想用律法制裁他。 楚恒又岂会甘心被捉?哪怕猜出了附近潜伏的必然有他们的人,他还是冷声吩咐道:「原计划行事。」 他话音刚落,四周潜伏的护卫全都跳了出来,离他最近的那个直接朝苏皖冲了去,楚宴闪身而上,挡在了苏皖跟前。 他拉住这人的胳膊一拽,卸掉他的胳膊后,猛地一使劲,便将他甩起,一把丢了出去,男人直接砸在了不远处的院墙上,动静之大,让周围的邻居都警惕了起来,听到打斗声越来越大,家家户户都吓地锁上了自家门。 楚宴的人,也从四面八方跳了出来。 原本还算干净的小院,瞬间染上了血色,兵刃交接的声音听得人头皮一阵阵发紧。苏彤吓得腿都软了,她想抱着孩子悄悄离开,却根本爬不起来,她一个大家闺秀,何曾见过这种阵势,她吓得瘫在地上,紧紧闭住了双眼,将孩子牢牢护在了怀里。 楚恒身旁有两个人护着,尽管如此,他也不得不拔出了身上的剑,时不时应对一下。他刚刚下的命令其实根本就不是逃走,说原计划行事不过是想迷惑楚宴,真正的目的却是给苏皖下毒。 他心中清楚这种情况下,想在楚宴眼皮底下带走苏皖,不嗤于异想天开,既然带不走她,楚宴也别想得到她。 他手下有十个人皆目标明确地朝苏皖冲了去,想靠近苏皖,却要越过楚宴。 楚宴眼眸微沉,同样抽出了身上的剑,手起手落,一抹剑影闪过,他身前的人瞬间倒下两个。 楚宴的侍卫见状也冲了上来,双方再次战成一团。 楚恒的人却突然拿着一包药粉朝苏皖洒了去,楚宴一把将苏皖扯到了怀里,避过药粉后,他飞脚踹开了这个男人,然而身后却又有一人拿着药粉朝两人洒了过来。 楚宴抱起苏皖,足尖一点,朝后接连退了三步,再次避开了药粉的袭击,药粉飞扬,有一点洒到了苏彤脸上和手上,她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去捂脸,密密麻麻的痛,瞬间袭遍半边脸和一只手。 她疼得手指微颤,怀里的孩子都没抱稳,掉在了地上,孩子哇哇大哭了起来。 楚宴眉心微蹙,望着楚恒的目光说不出的冷,他冲两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避开暗卫的袭击,将孩子抱了起来,随后便护着孩子和周德和几人往屋里躲。 安王的人目标是苏皖,根本没在意他们,他们倒是都退回了屋里,唯有苏彤一张脸已经火辣辣红了起来,红得似血,一瞧便是中了毒。 这种毒是用曼陀罗花和千叶草又辅以三十种药材制成的一种类似于蚀骨性毒粉,同样能令女子毁容,若中了这种毒,刚开始五天,肌肤只是发红,随后就开始一点点由红转紫再转黑,最后比黑泥的颜色还要黑,还会从肌骨中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腥味儿。 就算寻到解药,也需要坚持外擦三个月才可以逐渐解毒。 楚宴自然明白了楚恒的目的,他分明是想拖延时间,若苏皖中毒,既不会要她的命,还能阻止他们圆房。 楚宴一张脸冷得瘆人,有那么一瞬间都想冲过去直接宰了他,他却因护着苏皖脱不开身,倒下四个侍卫后,还有六个在孜孜不倦地朝他们冲来,他们像蝗虫过境,抽出一点空就朝他们洒药粉,简直能烦死人。 不过好在救援就要到了,最多只需要坚持一刻钟。 楚宴早就清楚今日必有一场恶战,他不想折损太多兵力,一早就让人在禁军附近守着了,只等这边闹出动静,他的人就会把救兵搬来。 楚恒冷眼看着,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楚宴始终将苏皖揽在怀里,护得滴水不漏,药粉根本洒不到苏皖脸上。 此刻的苏皖面色苍白,一颗心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早在听到苏彤尖叫时,她便也明白了药粉的厉害,这个时候她无比后悔当初不曾习武,不然也不至于始终被楚宴护在怀里,不仅一份力都出不了,还在扯后腿。 她分明看到楚宴因抱着她,躲避不及,手臂上被人砍了一刀,她急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忍不住道:「你放开我吧。」 楚宴却充耳不闻,始终将她护得滴水不漏。 他一手护着苏皖,一手持着长剑,或刺或挑,或转身或跃起,刀光剑影间,斩了不少人,他犹如战神下凡,身上气质凛然,一身绛紫色的衣袍随风舞动着,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袭来的人,不放过一个漏网之鱼。 这一刻,哪怕被他护在怀中,苏皖都觉得他的身形徒然拔高许多。 听到大部人马赶来的声音时,楚恒的心腹便知道情况有些糟糕了,他忍不住劝道:「王爷,咱们还是撤退吧,再不走只怕会被人瓮中捉鳖。」 第63章 楚恒却抿紧了唇,他身上若无伤,想走还容易些,如今有伤在身,想逃走根本不可能,他低声在心腹耳旁吩咐了几句,男人红着眼点了下头,随即斩杀了两个人,逐渐突出重围,趁乱逃了出去,暗一瞧到正想去追,却被另一个侍卫拦了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逃走了。 救援来到时,楚恒的人已经是负隅顽抗,没过多久,没死的便全被捉了起来,禁军首领连忙跪了下来,对楚宴道:「末将救架来迟,望王爷恕罪!」 楚宴摆了下手,声音依然淡淡的,「起来吧,谁也不曾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楚恒被暗一按着手臂绑起来时,眼睛还盯着楚宴与苏皖。 此刻苏皖已经从楚宴怀中退了出来,她伸手直接小心翼翼握住楚宴的手臂,仔细查看起了他的伤,男人手上的衣服都被划破了,一片血肉模糊,苏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红,如果没有她的拖累,他又岂会受伤?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过来,安王做了这么多坏事,总有被抓的机会,她若不来,也不至于害他受伤。 她本就生得漂亮,潋滟双眸含泪的模样,看得楚恒一双眼眸都深沉了几分,他清楚楚宴的身手,自然明白在那种情况下,他不可能躲不开,他分明是有意受伤,故意想来个苦肉计。 见苏皖再也没了平日里镇定从容的模样,楚宴唇边微微泛起一抹笑,他自然是故意的,美人秀美纤长,眸中含泪时,让人止不住地怦然心动,他垂眸捏住了苏皖的下巴,语气亲昵,「哭什么?不过一点小伤而已,死不了。」 说完,他的拇指滑过她的脸颊,擦掉了她滑落的泪。 两人离得极近,从楚恒的角度看,竟好似楚宴在吻她,虽然清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皖不可能让他亲她,他还是嫉妒的一颗心都疼了起来,目光扫过自己的护卫时,眼神也冷得瘆人,废物,都是废物,竟然一个成功的都没有,白白浪费了那么多药粉。 一想到他们就要成亲了,成亲后,洞房花烛时,她究竟会美成什么样,他一颗心就密密麻麻疼了起来,安王气息有些不稳,内力也有些乱,只觉得胸口的剑伤又有裂开的趋势。 这时,周德和等人已经从房中走了出来,见安王到这个时候了,还恶狠狠盯着楚宴和苏皖,只觉得他当真是冥顽不灵。 周德和直接道:「天子犯法有庶民同罪,安王罔顾人命,罪不可恕,先将他关入刑部,具体罪行等待圣上定夺。」 他是刑部侍郎,官至从二品,自然极有威严,见他发了话,侍卫连忙应了下来。 侍卫将安王连同他的下属,但凡还有口气的全部押到了刑部大牢,楚宴朝暗一等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也护送了一下,免得安王还有余党,来个途中抢人。 等他们散去后,小院稍微安静了下来,楚宴冲周德和等人道:「今日之事,本是我与安王之间的事,却将几位大人牵连了进来,是本王唐突了,索性有惊无险,楚某改日必登门致歉,只望明日上朝时几位大人能禀明真相。」 这几位都是刚正不阿之人,虽然清楚景王有意利用他们,但安王做下这等事,让他们知而不报,也不现实,这会儿便也没有推辞。 等他们离开后,苏皖才道:「王爷也快上马车吧,你的伤必须要尽快处理一下才行。」 楚宴点了下头,他好似疼得厉害,上马车时眉头也蹙了起来,对苏皖道:「你扶我一下。」 苏皖连忙扶住了他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臂。美人香气袭人,身体无比柔软,楚宴将全身的力量压在了她身上,在她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上车后,他便虚弱地将脑袋搭在了苏皖肩膀上。 虽然于理不和,苏皖却没功夫操心这些,以为他是受伤的缘故才如此难受,苏皖担心极了,抿唇道:「王爷,我先简单帮你包扎一下吧,得先止住血才行。」 楚宴很是享受她关怀的目光,闻言点了下头,「包吧。」 话虽这么说,他却没有起身的意思,想到他不仅受了伤,还以一敌十,必然耗尽了体力,苏皖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小心将他受伤的左臂拉到了跟前。 他身材高大,脑袋搭在她肩膀上时,姿势多少有些别扭,也不方便苏皖包扎,她不由放软了声音,「王爷先靠着车窗吧?要嫌不舒服,我就喊个丫鬟上来,我得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楚宴语气恹恹的,「一会儿就到王府了,等会儿再包扎吧。」 他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一副实在懒得折腾的模样,苏皖垂眸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甚至觉得他脸色都比平日苍白了些,她心中担心,也不忍再打扰他,想了想干脆再次将他的手臂拉到了跟前,伤口很深,小臂的衣服已经沾满了血。 苏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她小时候学刺绣,用针扎破了手指都觉得疼,他伤得这般重,肯定很疼吧? 第64章 实际上楚宴确实有些疼,他不仅实打实挨了一刀,还总觉得他的伤有些古怪,不仅疼,还仿佛有万只蚂蚁在啃咬他,又麻又疼,伤口甚至有些发烫。 换成旁人肯定难受得忍不住冒汗了,若非在战场上伤过不少次,他对疼痛的忍耐力远非常人能比,此刻神情肯定也有些不对。 苏皖小心翼翼撕开了他手臂上的衣服,随着她的动作,狰狞的伤口完全暴露了出来,刀伤有中指这么长,血肉模糊,在小臂上显得十分狰狞,依然在往外冒血。 苏皖不忍多看,卷翘的眼睫毛垂了下来,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干净手帕,交叠在一起后,才开始给他简单包了起来。包扎时,苏皖忍不住侧脸看了一下他的神情,果然见他蹙了一下眉,她柔声劝道:「王爷暂且忍一下吧。」 两人离得极近,她五官柔美,神情温柔,呼出的气息恰好洒在他侧脸上。美人气若幽兰,身上暗香浮动,楚宴不由怦然心动了一下,他眼眸逐渐转深,似笑非笑扬了一下唇,「忍不了,不若你亲一下?亲一下就不疼了。」 他语气懒散,略含着一丝戏谑,苏皖颇有种无语,疼成这样了,还有功夫戏弄人?看来还是不够疼。 她垂眸认真给他包扎了起来,苏彤的住处离王府本就只有两个街的距离,苏皖刚包扎好就见马车停了下来,她率先下了马车。 下来后,便朝楚宴伸出了手,楚宴在她的搀扶下下的马车,门口的护卫瞧到两人时,皆愣了一下,目光扫到苏皖时隐隐明白了什么。 这两人都没有见过苏皖,但是他们对楚宴多少有些了解,自然清楚他平日里甚少让外人近身,这个搀扶着他的姑娘,不仅生得国色天香,还是与王爷同乘一辆马车回来的,身份不言而喻。 他们连忙走了过来,见楚宴竟受了伤,都想伸手去扶他,楚宴恹恹道:「我没事,你们守好大门就行,这几日严加看守,别混入一个生人,免得安王狗急跳墙,来府里生事。」 两个护卫连忙应了下来,「王爷放心吧,我们必然会守好大门。」 跟楚宴一起出去的侍卫,要么盯着安王去了,要么护送另外四个重臣去了,唯有苏皖跟着楚宴回来的,见状她便道:「我扶着王爷就行。」 两人还有几日就要成亲了,他还有伤在身,就算她以真面目入府,也没什么大碍,苏皖便扶着楚宴入了王府。 刚入府没多久,苏皖就瞧到两个丫鬟远远走了过来。 府里的丫鬟瞧到苏皖时,便忍不住看愣了眼。 她上身是浅绿色窄袖对襟衣衫,下身是绣青竹云形千水裙,她身姿曼妙,五官昳丽,哪怕与楚宴站在一起,气质和颜值也丝毫不落下风。 丫鬟瞧到苏皖时,都忍不住有些失神,只觉得面前的女子美得不像话,直到人走近时,她们才回过神。 楚宴自然瞧到了她们目光,本能地有些不爽。 两人意识到有些失礼后,心中一跳连忙跪了下来,向楚宴请了安,称呼苏皖时却停顿了一下,显然并不是很确定她是否就是苏皖,府里的丫鬟并不是每一个都见过苏皖,这两个就没有见过。 她们本以为苏皖就算再漂亮,如今也已经是四岁孩子的娘了,多少会多一些沧桑感,可是面前的女子,一张脸仍似剥了壳的鸡蛋,身姿也婀娜动人,哪像生过孩子的人? 说她今年十六都有人相信吧? 苏皖本来也就只有十九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她肌肤底子又好,也难怪会让丫鬟们吃惊。 楚宴淡淡道:「她就是以后的景王妃,直接称呼王妃就行。」 苏皖担心他的伤,不等丫鬟请安,她就直接吩咐道:「不必多礼,你们若是没有要事,一个就先去一趟凌霄堂,让福义烧点热水,一会儿给王爷疗伤肯定需要用水,另一个入宫一趟,请个擅长外科的太医来。」 丫鬟连忙应了一声,一个连忙去了凌霄堂,一个则请太医去了。 等丫鬟领命退下后,楚宴才扬了一下唇角,悠悠道:「还没成亲,就已经有了女主人的气场,我这次倒是娶对了人,可以放心把中馈上交了,秦管家必然很开心,总算不用再压榨他了。」 他话语中浓浓的调侃,苏皖有些无奈,想到他有伤在身,苏皖还是忍不住劝道:「王爷有伤在身,还是少说两句吧。」 他伤的是胳膊,又不是嘴,不过考虑到他还需要虚弱一段时间,楚宴也没顶嘴,走了一会儿又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了苏皖身上,以为他又累了,苏皖也没说什么,努力支撑着他走回了凌霄堂。 路上他们又遇到两个扫地的丫鬟。 他们进入凌霄堂没多久,苏皖来了王府以及王爷受伤的事就传遍了整个王府,大家担心楚宴之余,都在好奇苏皖的相貌。 其中一人便拉着扫地的丫鬟询问了起来,问她比起陆佳惜如何,当真是像旁人所说的那般美吗?就算之前很美?现在瞧着是不是很老气? 第65章 扫地的丫鬟跟玉灵感情还算可以,她本来对苏皖印象就不错,因喜欢苏宝,这个时候不仅没觉得嫉妒,还如实夸道:「别说丝毫不老气,她不仅五官精致,皮肤也很白皙,说是晶莹剔透都不为过,就跟在仙泉中泡过似的,我本来以为陆姑娘已经算是漂亮的了,结果跟她一比。」 她啧啧了两声,见大家都好奇又紧张地盯着她,她心中竟也莫名生出一股子自豪来,她也没有卖关子。 「陆姑娘跟她比起来,不仅五官不如她漂亮,气质也远不如她,之前我还觉得,她就算再是京城第一美人,跟咱们王爷站一处时,也只有被比下去的份,可是今日一见,我方明白什么叫珠联璧合,天生一对,她的五官和气度丝毫不比王爷逊色。」 楚宴在众位丫鬟心中自然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大家都有些不信,若非不敢靠近凌霄堂,她们肯定跑过去探个究竟。 苏宝本就让小蕊留意着凌霄堂的动静,见爹爹跟娘亲不仅回来了,爹爹还受了伤,他便飞快跑去了凌霄堂,苏妍喊了两声也没见他停下等等她,她也放心不下姐姐跟姐夫,就紧追了上去。 小蕊心中也极为好奇苏皖的长相,但是又清楚楚宴不喜欢丫鬟无故跑去凌霄堂,便压下了心中的好奇。 她颇为羡慕地看了一眼苏妍的背影,觉得她可真幸运,一会儿可以打着照顾小主子的名义待在凌霄堂,肯定可以偷偷瞄上苏皖一眼吧? 别看苏宝人小,他跑得却极快,苏妍追到凌霄堂时,他已经跑了进去。侍卫们没拦苏宝,却将苏妍拦了下来,不论她怎么说都没有放她进去的意思。 这个时候苏宝已经跑到了房间内,此刻,楚宴正坐在太师椅上,苏皖则吩咐丫鬟打了水,正在认真给楚宴擦拭胳膊上的血迹,打算等太医来之前将该处理的先处理一下。 她神情专注,纤长浓密的眼睫在眼皮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说不出的养眼。 楚宴大爷似的坐在太师椅上,时不时扫她一眼,越看越觉得还是这个模样的她瞧着顺眼,就算看上一整天都不会让人觉得腻。 他突然有些理解安王对她的执着了,他心中微微动了一下,正想开口说话时,就见苏宝小炮仗似的冲了过来。 苏宝跑得小脸红彤彤的,气息也有些不稳,止步时,甚至因为没站稳撞到了苏皖身上,他冲劲儿很大,苏皖被他撞地往前踉跄了一下,就朝楚宴撞了去。 苏皖正弯腰为楚宴擦着胳膊,重心不稳,一下子就扑到了他怀里。 暗香袭来时,楚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她娇艳欲滴的红唇恰好擦过他的脸颊,楚宴只觉得心跳好似漏了一拍,酥麻的感觉顺着脸颊炸开,直接传到了心底。 苏皖窘迫极了,手忙脚乱地站直后,又连忙去看他受伤的手臂,还好刚刚没有压到他受伤的地方,她扭头瞪了苏宝一眼,苏宝根本没瞧到她的目光,撞到苏皖后,他便站直了身体,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楚宴受伤的手臂上。 上面依然带着血,苏宝的眼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白嫩的小脸上也满是担心。 他吸了吸鼻子,又连忙去看苏皖,见娘亲身上没有伤,便上前蹭到了楚宴跟前,小奶音里满满的哭腔,「爹爹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楚宴的目光这才从苏皖脸上移开,见小家伙乌黑的大眼中满是泪光,他单手捞起他的腰将他抱到了腿上,随即擦了一下他的眼泪,「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苏宝黑白分明的双眸仍旧湿漉漉的,大抵是有些羞,他将小脸埋到爹爹怀里蹭了蹭,随即又探着小脑袋去看他手臂上的伤。 楚宴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慵懒,「别看。」 苏皖怕苏宝不小心碰到他的伤,伸手将苏宝从他怀里抱了下来,听到侍卫阻拦苏妍的声音,她往外看了一眼,果然瞧到了妹妹的身影,苏皖对苏宝道:「你姨母肯定是跟着你过来的,你爹爹这里没事,你先跟姨母回去好不好?」 苏宝嘟着小嘴,不想回,「我才刚来,还没有跟娘亲说话。」 苏皖弹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语气亲昵,「娘亲陪爹爹处理好伤口,再回去好不好?小宝乖一点。」 楚宴也道:「听话。」 他又用手帕裹住了伤口,分明是怕小家伙瞧到狰狞的伤口,会吓到。 见爹爹和娘亲都发了话,苏宝只好点了点头。 苏皖牵着他走了出去,她是怕苏妍担心,才想过来见她一面。她眉眼动人,身姿曼妙,袅袅走来时,美得仿佛一幅画,尽管已经见过姐姐的真面目,再次瞧到时,苏妍还是觉得惊艳。 目光扫到她裙摆上的血迹时,苏妍瞳孔骤然一缩,提起裙摆就想朝苏皖跑来,侍卫却直接横起刀柄,拦住了她,哪怕清楚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苏妍的眼神还是不由有些冷。 第66章 好在苏皖已经带着苏宝走到了院落门口。 苏妍美目中满是担忧,神情也有些焦急,「姐姐身上怎么沾了血,难道你也受了伤?」 她心中着急,也没留意称呼的问题,苏皖也没在意,左右都要成亲了,安王又被抓了起来,就算暴露了身份也无妨,「我没事,是护卫的血溅在了我身上,不碍事的。」 苏妍这才松口气。她刚刚是追着苏宝一路小跑来的,因缺乏锻炼,脸上犹泛着红晕,额上也透着一层薄汗。 苏皖本想拿手帕给她擦一下,手伸到一半才想起手帕拿来给楚宴包扎伤口了。 苏妍随手擦了一把,才看向苏宝,显然不明白这小东西是怎么跑得比她还快的,明明小短腿还没她一半长。 苏皖简单跟苏妍说了两句话,就让她先带着苏宝回奉水苑去了,两人回到奉水苑时,院子内正热闹着。 玉灵刚刚出府了一趟,才刚回到府里。 她在街上时,恰好听说了安王被抓的事,一回府就将此事告诉了小蕊,谁料小蕊竟然告诉她一个更大的消息,知道苏皖竟然扶着王爷来了王府时,她就有些不淡定了,抓心挠肝地想去看一眼。 她至今还记得初见苏皖时,惊艳的心情,那个时候她还不过是少女模样,已经出落的沉鱼落雁了,如今褪去了稚嫩,肯定更美了吧? 她正想象着苏皖的模样,就见苏妍带着小宝回来了,她眼睛一亮,拉住了苏妍的手,「妹妹是不是见到苏姑娘了?」 苏妍好笑地点了点头,吊足了胃口才悠悠道:「是呀,见到了,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再美也只能美成这样了,果真跟你之前描术的一样。」 说完还拿着刚刚揪下来的叶子刮了一下苏宝挺直的小鼻梁,「小主子是不是也觉得你娘美极了?」 苏宝扬了扬小下巴,「那当然,我娘亲自然美。」 小家伙神情无比骄傲,扫到苏妍戏谑的神情时,又绷着小脸补了一句,「我姨母也美美的,都美。」 苏妍根本没料到他会如此道,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声音太过愉快,听得小蕊跟玉灵都一头雾水。 此时,丫鬟才刚刚请到太医,人还在路上,苏皖回去后又继续给楚宴擦拭了一下手臂上的血。 说来也奇怪,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再次回到室内时,苏皖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脑海中一直回想起刚刚跌入他怀中的那一幕,她好似亲到了他的脸? 男人肌肤冰凉,那一瞬间苏皖心跳都快停止了,她站直身体后,才逐渐平复下心跳,刚刚因为苏宝在,苏皖也没觉得太过尴尬,如今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后,她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尤其发现楚宴时不时扫她一眼时,她心中又不受控制地有些窘迫,刚刚的事毕竟只是意外,若一本正经的道歉,反倒有些尴尬,苏皖便没有再提。 她垂着眼眸,纤长浓密的眼睫毛颤了颤,才勉强敛起心神。 她擦拭的动作十分轻柔,仔仔细细地将他手臂以及手腕上流的血全擦干净后,才松口气,楚宴始终盯着她,等她擦好,想去洗布巾时,楚宴却突然道:「直接丢掉。」 苏皖微微愣了一下,她记得他很怕脏,竟然连自己的血都嫌弃? 苏皖心中莫名有些好笑,开口说话时,语气依然很轻柔,「我来洗就行,一下就洗好了,不费事的。」 楚宴却扫了一眼自己的伤口。 此时伤口已经不怎么出血了,因为四周的血痕都被她擦干净了,基本能瞧清伤口的情况,伤口四周的肌肤分明有些泛红,虽然只有半寸,却依然有些明显。 除了疼痛感,他分明感受到了灼热感,不出意外便是中毒了。 侍卫撒药时,他带着苏皖都避开了,按理说药粉不可能落在手臂上,想到可能是侍卫的刀上不小心沾了药粉,楚宴颇有种自作自受的感觉。 这是动了坏心思才遭了报应?还是自己真就这么倒霉?想到中毒后,手臂不仅难看,还会散发出一股怪味,楚宴神情有些难看。 见他不再反驳,反而在看伤口,苏皖打算先将布巾洗了,正要出去时,却听他出言阻止道:「不想这双手出问题,就丢掉布巾。」 苏皖微微一怔,下意识朝他的手臂多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他伤口四周微微有些泛红,她刚刚还以为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才有些红肿,难道是中毒了? 苏皖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抬眸看向楚宴,男人正伸展着双腿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姿态慵懒,神色难辨,下巴线条凌厉,一张脸依然是说不出的俊美。 楚宴点了下头,「应该是中毒了,先将布巾丢了吧,看看太医来了怎么说。」 苏皖清楚药粉的厉害,一颗心紧紧提了起来,很快太医就赶了过来。 第67章 这位太医所擅长的正是外伤,见苏皖已经将四周清理好了,便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一下,看到楚宴伤口四周的红肿时,太医微微怔了一下,他取出银针说了声王爷得罪了,就刺了下去,再拔出时,银针果然是黑的。 瞧到银针变色后,苏皖一颗心紧紧揪了出来,不由自责道:「都是我不好,若没有我,王爷今日也不会受伤,王爷若怪就怪我吧。」 她虽然没有落泪,声音却微微有些发颤,听得人心中莫名有些乱。楚宴心中清楚伤是怎么来的,要怪也只能怪他不怀好意,想来个苦肉计,谁料竟中了毒。 尽管心情有些不好,他也不至于迁怒于旁人,便温声安慰了一句,「与你无关,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越是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苏皖便越自责,心中的懊恼几乎将她淹没,她怎么就不能再忍忍呢,多少年都忍过去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忍不了了?她宁可安王没被抓,也不想连累旁人受了伤。 楚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又不是治不好,只是想到被药粉沾到的地方会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脸色才有些难看。 他心中已经想着多寻几个医术厉害的过来瞧瞧了,务必要让他们想出一个压制毒药的方子才行。等肌肤的颜色变成黑泥色,才会变得难闻,左右还有几日时间。 等太医离去后,楚宴便吩咐了暗卫一句,寻解药的同时,再寻几个擅长研制毒药的过来,暗卫领命退了下去,房内很快便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见她眸中满是自责,楚宴神情微动,他垂眸道:「说了我没事,担心什么?」 他脸上不仅没有指责,还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苏皖心中的自责几乎再次将她淹没,她眼眶微不可查地又有些泛红,美人隐忍含泪的模样,说不出的动人。 哪怕楚宴一贯的冷心肠,此刻都有些受不了,他抬手便刮了一下她的眼皮,动作亲昵极了,「哭什么?苏宝才刚哭过?你也要哭一场不成?」 他指尖很凉,被他碰触到时,苏皖卷翘的眼睫不受控制地颤了颤,眼中的泪也滚落下来一颗,泪珠儿晶莹剔透,顺着她柔美的侧脸滑了下来。 楚宴又擦掉了这颗眼泪,因他的靠近,苏皖心中有些不自在,脸颊也有些发烫红,她不由后退一步,连忙擦了一下眼泪,「抱歉,是我失礼了。」 楚宴又坐回了原处,这次还翘起个二郎腿,他姿态放松,望着苏皖道:「说了无须自责,解毒需要三个月,你心中若实在难受,不若接下来这段时间,就罚你亲力亲为,给我换药上药。」 苏皖连连点头,「王爷放心,我一定每日过来,直到将你照顾好。」 楚宴满意的点头,觉得有这么个伤在,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安王只是被抓,没判之前,还有许多事要忙,楚宴便先让苏皖离开了。 苏皖走后,他才去了书房,随即写了一封请罪的折子,之前皇上曾罚他禁足一个月,念在他就要成亲了,前几日提过一次让他履行到成亲前两日。 就算这么算,时间依然不够,请完罪,他才又说了一下安王的罪行。 他与安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皇上自然早就知道了,见他受了伤,才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怒火,让太医走了一趟,收到他的奏折时,皇上已经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了,他也不知该骂他一句混账好,还是夸他一句阴险好。 皇上自然不想处决安王,安王与楚宴是仅剩的两个王爷,两人还彼此仇视着对方,他们的对立,对皇上自然有利,若是安王倒下,景王势必会一家独大,这种情况并非皇上想要看到的。 晚上他翻来覆去地没有睡好,心中也打定了主意饶他一命,真仔细查,哪个大臣身上没点黑料?安王犯的这些罪,尚在皇上的容忍范围内,只要他没有谋逆之心,皇上都可以轻拿轻放。 他若不重罚,肯定也不行,连安王想掳走苏皖的事,都被楚宴说成了想谋害景王妃,又有几个大臣为楚宴作证,他想轻罚都不行,至于怎么重罚,却又能保住他的命却是个问题。 皇上辗转难眠时,安王却依然一副淡定的模样,他显然摸清了皇上的心理,心中并不惧怕,怕楚宴还有后手,他才微微有些担心。 他不怕受刑却怕终身残疾,若真是这个惩罚,他就是背上什么罪名都得逃出去,他就是因为害怕会被永远关起来,才让心腹逃了出去。 第二日,早朝时,几位大臣便如皇上所料,纷纷上奏了安王昨日的罪行,大臣们其实已经知晓了此事,尽管如此,不少人面上依然一副惊讶的神情。 方太妃的哥哥却站了出来,历数了安王这些年为皇上所办的事,说他就算有罪,也是因有伤在身,郁结于心,一时糊涂,才酿下大错,归根到底不算罪无可赦,这话说到了皇上心坎上。 安王这次虽然混账了些,左右苏皖并未出事,他也只是吩咐了要弄死苏彤,人却没死,在他看来根本不算多严重的事。 第68章 他心底甚至对楚宴有些不满,觉得他太过兴师动众,人救回来不就算了,偏偏闹得满堂皆知,分明是想逼他重罚,不顾一点兄弟情谊。安王闹出这么一宗事来,皇上心中自然也很不满,觉得一个二个的就会给他找事。 他心中憋着一口气,上朝时脸色就有些难看,大臣们战战兢兢的,都将脑袋埋得有些低,皇上最终按昨日所思考的下了判决。 「安王罔顾人命,又想谋害景王妃,实属大罪,不过念在他往日于社稷有功,苏皖又没有出事的份上,就饶他一命,这次就罚他被关三年,这三年务必要吃斋念佛,好好反思。」 判决一出,都在大家的预料之中,皇上又道:「若无事,便退朝吧。」 户部侍郎却又站了出来,他自始至终都冷眼看着,此刻要申述时,先落了泪,他跪了下来,哭诉道:「臣有事要禀,我求皇上给我儿一个公道,他虽辜负了公主,有违国法家训,却罪不至死,安王却狠心杀死了他,臣这些年也算兢兢业业,从未出过差错,只有这么一个嫡子,却命丧黄泉,安王下如此狠手,分明是没有将人命放在眼底,我儿身份地位虽远不及安王,却也是朝廷官员,他这般行事,分明是没有将皇上放在眼底,求皇上为臣做主啊。」 知道赵远鹏竟是被楚恒杀死的后,连皇上都愣了愣,谋杀朝廷官员,可不是小事,他已经饶了安王一次,竟然又爆出这个罪行,他脸色多少有些难看,接下来却又有人上奏,揭露的同样是安王的罪行。 一时间,颇有种树倒猢狲散的感觉,连之前愿意为安王求情的官员都变得沉默了起来。 皇上的脸色一点点黑了下来,他自然清楚这背后肯定是景王在操纵,偏偏他只是上了份折子,请完罪就安安分分地在家禁足呢,早朝都没来,皇上就是想砸他一下出出气都不成。 一桩桩罪行下来,众目睽睽之下,皇上就是想饶安王一命,都有些说不过去,别说户部尚书那儿没法交代,其他大臣肯定也不好糊弄。 皇上眼眸微沉,沉吟片刻,想了个以退为进的法子,最后不仅罚安王被贬为庶民,还判他三个月后问斩,连他表弟也一并罚了,说完皇上就宣了退朝。 有人高兴,便有人心情沉重,户部侍郎一连磕了三个头,大谢主隆恩,安王的几个舅舅以及安王妃那边的人面色都有些不好。他们并不知道皇上心中打了大赦天下的主意。 楚宴很快就知道了判决结果,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但是考虑到皇上的性情,也猜到了他必有后手,皇上对他早已戒备很深,好不容易有个安王足以与他抗衡,他又岂会轻易要了安王的命? 楚宴垂眸思索了片刻,便拿起笔在纸上写了点儿什么,从始至终他的神色都很平静。 安王的判决下来后,一切都好似风平浪静了下来。 安王妃一时却有些接受不了,听到消息时,整个人都晕厥了过去,身边的嬷嬷使劲儿掐了一下她的人中,才将她掐醒,醒来后,她眼中的泪就滚落了下来,喃喃道:「真是报应,报应啊,让他死不悔改,铁了心非要与楚宴作对,我就知道他早晚会因苏皖而死。」 嬷嬷却道:「王妃不必灰心,安王又岂会这般轻易倒下?这次王爷肯定也能挺过去,您就放心吧。」 安王妃神情凄楚,听了她的话,眼中不由带了抹嘲讽,「我还哪里是什么安王妃?他都被贬为庶民了,我早就不是王妃了。」 这些年,她表面虽风光,却一直在守活寡,大家都以为她这个王妃当得威风凛凛的,实际上,她却无比的凄惨孤寂,她二十多岁的人了,膝下竟然一个孩子都没有。 这个安王妃,她早就不想当了。之前不过是不甘心而已,如今终于要解放了,过了最初的悲恸后,她笑得十分诡异,「这些年,我该劝的也劝了,是他死不悔改,他为了苏皖,何时将我放在眼底过?活该他被抓,活该被判刑,他死了我也就解放了。」 瞧着这样的她,嬷嬷心中莫名有些恐慌,却又不知该如何劝。 苏皖也听到了安王被判的消息。她对这个结果却有些意外,根本没想到皇上会处死安王,不过想到他那么多罪行都被揭发了出来,不判个死刑也难以服众,她才不再吃惊。 她总觉得皇上跟方太妃那儿还有后手,不管怎样,他已经被抓了起来,又背负一身罪名,就算最后侥幸逃过一劫,失去王爷的身份后,他能做的事也十分有限,苏皖索性不再多想。 太医说了楚宴那儿需要每日换药,苏皖又答应了帮他上药,便打算去凌霄堂一趟。 此时苏彤却又求到了柳娘这儿,说想见苏皖一面。 苏彤半边脸和一只手都有些红,过了最初的疼劲儿后便觉得有些发烫,她觉得自己中了毒,昨个便去看了大夫,一个个诊断过后,却说解药极其难寻,医馆根本没有,大夫给她指了条明路,让她去暗桩或七影阁瞧瞧。 第69章 她先去了七影阁,里面虽然没有解药,却说可以替她寻来,但是却需要白银千两。她夫君只是个举人,哪有一千两银子? 她出嫁时,陪嫁也不过只有三间铺子而已,每个月都没什么盈利,想筹到一千两除非卖掉铺子,这三家陪嫁铺子地段都不算太好,一时之间想高价转手出去自然有些难。 苏彤只好回了苏府,想求爹娘帮帮她。 她爹爹自打被撤了国公爷的位子后,就时常跑去赌博喝酒,花了不少银子,自己的生活质量都远不如之前了。 见她竟然是来借钱的,他忍不住破口大骂,骂她不如苏皖出息,怎么旁人就能嫁给王爷,她却没有世家公子求娶?好不容易将她嫁了出去,竟还想回府打秋风,不知道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吗? 苏彤又气又羞,怒气冲冲地就想走,她哥还指责她脾气大,说来借钱了,都没有一点求人的姿态,没谁欠她的,想走就赶紧走,少在这儿威胁人。 苏彤未出嫁时,就时常与他吵架,自然是又吵了一通,她气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从未想过在她需要帮助时,家人竟然是这个反应,她红着眼睛跑出了府。 最后只有她娘追了出来,到底是有些心疼她,最终咬牙塞给她两张一百两的银票,说家里如今只是表面风光而已,丫鬟都打发了大半,根本没什么余钱了。 就算没什么余钱,丫鬟也还剩好几个,怎么也比她强,拿出一千两,又岂会没有?说到底不过是怕她还不上,不敢借她。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苏彤自己想法子,还说她一个姑娘家,有一家陪嫁铺子都不少了,就算卖两个也没什么。 苏彤外祖父家还算富裕,她娘出嫁时,单陪嫁铺子就有十间,轮到她却只陪了三间,嫁妆什么的也寒碜得很,说到底是嫌她嫁的不够好。 她嫁的不好,还不是因为爹爹名声坏掉了?有人愿意娶她都是祖上烧了香。 苏彤颇有骨气,根本没有要。 回家后,她就忍不住趴在床上哭了一通,以前她舅母说她爹娘自私她还不信,如今才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穷途末路时,家人却不愿意施手的悲哀。 苏彤哭了一场,才擦干眼泪爬起来,她怕不治疗,这张脸就彻底毁了,这才收起眼泪,求到了柳娘这儿,虽然不想承认,她却清楚苏皖的人品,除了求她她不知道再找谁了。 她爹娘做事不地道,外祖父与外祖母去世后,舅舅舅母就跟他们家断了来往。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她也不想来这儿丢人。 短短的几日,先是经历了孩子被抢,又经历了这种事,她的心态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甚至为以前的自己觉得羞愧。 她觉得父母跟哥哥嘴脸有些丑陋,以前的她不一样丑陋极了? 上次登门求苏皖帮忙时,她都一副高高在上,满是嘲讽的嘴脸,大姐姐没将她直接赶出去,都是涵养好,最后还帮她救回了孩子。 苏彤的眼泪一颗颗砸了下来,其中半张脸似血般殷红,哪怕带着面纱,瞧着也有些吓人。 她边哭,边对柳娘道:「如果不是实在没法子了,我也不想再打扰她,我不求大姐姐直接借我一千两银子,只要能以正常价收购我的铺子就行,外面都是趁火打劫的,见我急需银子,都把价格压得很低。」 她夫君还在学院念书,根本没有进项,每个月她还得养娃,铺子若是都卖了,她就什么收入都没了,若以正常价出售,只需卖掉两间就行,总归还可以留下一间。 她哭得实在可怜,也一副真心悔过的模样,柳娘多少有些唏嘘,想到她爹爹做的那些事,曾伤透了她们姑娘,柳娘就不太愿意帮她通报,这点小事,让主子知道了,徒惹她心烦。 苏彤哭得实在可怜,柳娘不由想到了她才四个月大的宝宝。 苏彤虽然自私自利了些,总归是个爱孩子的母亲,倒也不算无可救药,她是个心善的,加上跟着苏皖的这些年,存了不少积蓄,干脆自己出银子,买下了苏彤的铺子。 苏皖此时,已经给楚宴换好了药。她并不知道这个小插曲,从苏彤家回来后,她就没想过她的事,自然不清楚她经历了怎样的心理历程。 接下来的三日过得飞快,很快便到了成亲的前一日。 按照规定,成亲前,新人是不许见面的,否则不吉利,苏皖这一日,便将上药的事拜托给了玉灵,还将她就是苏皖的事,告诉了玉灵和小蕊。 玉灵微微怔了一下,根本不敢相信,前几日苏皖扶着楚宴入府时,分明漂亮极了,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苏皖的脸,见她脸上根本没带面具,不由又去摸她的额头。 方姐姐莫不是起了热,烧糊涂了吧? 苏皖有些好笑,将她擅长化妆的事说了一下,尽管如此,玉灵跟小蕊还是不敢相信,只觉得方姐姐在逗她们玩。 第70章 苏皖有些无奈,也没再解释,只是道:「我等会儿就得搬到隔壁,妍妍会随我一同过去,小宝今晚上就由你们照顾了。」 她越说越像真的,连对苏宝的称呼都变了,玉灵觉得有趣,不由笑道:「方姐姐放心吧,你若有事,尽管去忙,我们一准儿把小主子照顾的好好的。」 苏皖便带着苏妍去了隔壁,此时苏宝正在跟着夫子念书,从明日开始才会让他休息两日,回来后,他才发现娘亲跟姨母都不在,苏宝问了一下玉灵才知道她们竟然偷偷搬走了。 唯独落下了他! 苏宝有些不高兴,正想去找爹爹时,就听玉灵道:「方姐姐今日可真逗,还跟奴婢们说她就是苏姑娘,神情还很认真,若非我跟小蕊都摸了一下她的脸,都要信了她了。」 苏宝眨了眨眼,「她就是我娘,妆容是化出来的,用药水才能卸掉。」 玉灵震惊的手里的喜字都差点掉到地上,小蕊心中一紧,连忙伸手接住了,嗔了她一眼,「你小心点。」 玉灵神情恍惚,还想再问,就见苏宝已经往外跑去了,也不知道是要去凌霄阁还是去隔壁,玉灵跟小蕊也连忙跟了上去,两人神情都有些恍惚。 难道方姐姐真是苏皖? 平日里她就觉得小主子对方姐姐太依赖了。 还有那日苏皖扶着王爷回府后,曾在王府呆了一会儿,小主子只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随后苏皖便去了隔壁。按理说孩子这么久见不到母亲,见她住在隔壁,肯定会闹着要去找她才对,苏宝却根本没闹腾过。 如果真是苏皖,一切就解释通了。玉灵和小蕊对视了一眼,神情都有些震惊。 苏宝跑得极快,府里此刻大变样,好多地方都贴好了喜字,各个院落的灯笼也都变成了喜字红灯笼,瞧着极为喜庆。 苏宝跑到凌霄阁时,恰好看到楚宴从书房出来,他扑过去就抱住了楚宴的腿,扬起小脑袋道:「爹爹,娘亲跟姨母去隔壁了,我想去找娘亲!」 玉灵她们也紧紧追了上来,清楚凌霄阁的规矩,她们也没敢乱闯,站在门外对楚宴行了一礼。楚宴这才扫了她们一眼,让她们回奉水苑准备去了。 苏宝则留在了凌霄堂,也不知楚宴怎么劝的他,他总归是没再闹着寻找苏皖了。 此时的苏皖,已经卸好了妆,柳娘拿着嫁衣走了进来,「虽说尺寸是比着姑娘做的,姑娘还是试穿一下吧,万一哪里不合适,奴婢还可以让绣娘尽快改一下。」 苏妍眼睛亮晶晶的,一双眼睛灵动异常,她接住嫁衣就往姐姐怀里塞,俏皮道:「姐姐快试试吧。」 嫁衣花纹繁复,上面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下摆坠着不少珍珠,道不尽的奢华,苏皖本不想试,绣衣是柳娘严格把关绣出来的,肯定合适。 望着苏妍期待的目光,她又不忍心让她失望,便拿着嫁衣,去了内室,苏妍一并跟了进去。 苏皖笑容有些无奈,偏偏又说不出赶人的话,只好让她留了下来,褪去外衣后,她精致的锁骨连同纤细的腰肢便露了出来。 尽管猜到了她身材肯定极好,真正瞧到时,苏妍还是有种震撼感,纯粹是被她惊艳了,她的手指抚过她的美人窝,道:「姐姐这儿都可以用来盛酒了。」 苏妍从小被严格控制着饮食和作息,腰肢才无比纤细,只是细可不算美,为了保持住傲人的身材,她还被逼着吃了不少讨厌的东西。 姐姐从来没有经过训练,还生了一个孩子,身材竟然如此玲珑有致,美得恰到好处。饶是苏妍心中都有些羡慕,不由真心赞叹道:「姐姐可真是受上苍眷顾的宠儿,这张脸已经无人能及了,身体竟也美成这样,真真是应了那句芙蓉面,杨柳腰,无物比妖娆,姐夫真是有福气。」 意识到她什么意思时,苏皖脸上不由一热,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呀,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为何要成亲,以后不许再胡说八道了。」 苏妍眨了眨眼,笑得促狭,「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姐夫人又不错,完全可以假戏真做呀。」 苏皖不理她,伸手披上了嫁衣,苏妍晓得过犹不及的道理,也没再多说,小心托着衣服帮姐姐穿了上去。 穿好后,苏妍更是看愣了眼,她一身红衣,愈发衬得肌肤胜雪,容颜昳丽,纤长的眼睫浓密卷翘。尽管未上妆,依然美得令人怦然心动。 苏妍不由感叹道:「姐姐可真美。」 苏皖看了一眼衣服,觉得很合适,就不再看了,她侧脸柔美,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听到她的夸奖,才回道:「再美也不过一副皮囊,以后妍妍出嫁时,决不能找个看重美色的,他爱的若是你的颜色,有朝一日等你年老色衰时,他同样会爱上旁人的好颜色。」 苏妍不由咬唇,「明明在说姐姐,怎么说到我身上了?我才刚寻到姐姐,才不要出嫁呢。」 第71章 她是瘦马出身,就算姐姐能保住她的名声,她一身本领也都是为了取悦男人,身上根本没什么值得男人喜欢的。苏妍一贯的心大,也懒得操心成亲的事,跟姐姐呆在一起如此开心,她已经很知足啦。 试好嫁衣后,苏妍还不许她脱下,非要给她画一幅画,想将她惊艳的模样记录下来,苏皖对她疼宠得很,说是事事顺着她都不为过,见状便随她去了。 苏妍一画便是两个时辰,都要快到晚膳时间了,才画好。 苏皖还未见过她作画,忍不住想过去看看,苏妍却不许她看,说明日再送给她,苏皖忍不住失笑摇头,不过依然依了她。 晚上是苏妍陪苏皖一同睡的,两姐妹说了很久的悄悄话。 两人睡醒时,不紧不慢地用了早膳,夏朝只有二婚才会在清早出嫁,头婚时间却安排在下午,用过早膳,她才开始上妆,妆容是她自个上的,只有眉是苏妍帮她描的。 成亲这一日,好友自然会前来祝贺。苏皖昔日有不少好友,国公府倒台后,却有不少对她避之不及的,这些人苏皖一个没邀请。 她只请了几个品行不错,真心待她的,轮到陆佳慧时,她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邀请了她。 陆佳慧用过早膳,便带着丫鬟来了苏皖这儿。苏皖听到通报声,便让她进来了。 陆佳慧一身海棠色襦裙,头上挽着灵蛇髻,她五官本就清丽无双,较之几年前又多了分成熟女子的魅力。 苏皖瞧到她,便起身迎了一下。 苏皖妆容精致,红唇比樱桃还要艳丽,透过她依稀可以看到以往的影子,竟比少女时期的她还美了几分。 陆佳慧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唇边也不由泛起一抹笑,「就猜你不论何时都是最美的,难怪能虏获景王的心。」 两人虽多年未见,却依然没有陌生的感觉,苏皖笑道:「姐姐快坐吧。」 陆佳慧笑道:「知道你总算现身时,之前的好友都想来探望你,怕给你添麻烦,才没敢来,如今知道你一切都好,大家肯定很开心。」 正说着其他几人也来了,都是昔日与苏皖关系不错的,如今大家都出嫁了,还有一个是带着孩子来的。 此人是赵冉桐,她性子很是活泼,未出嫁时,她母亲不止一次地嫌她不够稳重,那个时候,苏皖与她感情最深,一别多年,再见面时,她还忍不住红了眼眶。 苏皖心中也有些伤感,伸手搂住了她,赵冉桐松开孩子,紧紧搂住了苏皖,还忍不住打了一下她的背,「你这死丫头,当初消失的一点踪迹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我都为你担心死了。」 苏皖搂住她没有说话,前几日她其实想过请她过来说说话的,但是分开了这么多年,她一时也有些胆怯,迟疑间,便到了成亲的日子,干脆直接这一日邀请的她。 赵冉桐半晌才平复好情绪。苏皖拉着大家坐了下来。 见她一切都好,大家满是感慨,之前她们想起苏皖时,还曾惋惜不已,谁料她竟是以这种方式回到众人的视线中。 林紫桦还笑着打趣道:「你是不知道景王的魅力有多大,今日你们一成亲,多少少女得黯然神伤。」 岂止是会黯然神伤,已经有不少人盼着她被休了。 几人很快就找回了以往的熟悉感,赵冉桐笑道:「我过来时,恰好瞧到迎亲的队伍,景王当真是惊才风逸,气宇轩昂,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就要到了。」 说着她还啧啧了两声,苏皖脸颊不由有些热。 景王府就在隔壁,苏皖自然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声音。此时的楚宴,确实出发了,他换上了新郎服,一身火红色的衣服,愈发衬得他五官俊美,他坐在枣红色的大马上,时不时会扫一眼苏宝。 苏宝正紧张地骑着他的小马驹,由侍卫牵着,紧跟在楚宴身后,显然是要陪着爹爹一同将娘亲接回景王府。 两个府邸虽然紧挨着,正门却不在一处,成亲的队伍要绕着街道走一圈,才入府接人。 此时,街道上挤满了人,大家都知道景王今日成亲,为了沾喜气,众人都跑到街上观看来了。 十二个喜娘跟在迎亲的队伍身后,每个人身上都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喜糖和喜钱,所到之处都要洒上一把,最高兴的莫过于那些孩子了,几乎每个人都得到了好几颗喜糖。 街道上人挤人,孩子们惦记着喜糖,妇人们却惦记着景王,一个个都踮着脚尖往前挤,想要看看新郎官究竟俊美成什么样。 景王时常神出鬼没的,这几年又甚少待在京城,不少人都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如今他就要成亲了,如此好的机会,大家自然不想放过,街道上人多得围成了一堵堵肉墙。 成亲的队伍差点堵得不能前进,好在楚宴早有防备,提前命侍卫维持了一下纪律。 第72章 他骑在大马上,身姿笔挺,眉目如画,神情却无比慵懒,活脱脱的一个妖孽,饶是男人都忍不住看愣了眼,众人不由小声议论了起来,「新郎都这么俊美,新娘子岂不是更美?」 楚宴恰好听到这话,不由勾了下唇,她自然是极美的,想到今日她就要嫁给了他,他一颗心便不受控制飞到了她身旁。 苏皖的目光被赵冉桐身旁的小姑娘吸引了去,小姑娘梳着双髻,一双大眼黑白分明,瞧着乖巧的不得了,还好奇地拿一双乌黑的眼眸静静偷瞄你。 瞧到苏皖的打量,赵冉桐笑着拉了一下小姑娘的手,让她喊姨母,小姑娘有些害羞,腼腆地喊了一声,便伸手搂住了赵冉桐的腿,将小脸藏了起来。 赵冉桐笑道:「这是我女儿绵绵。」 赵冉桐跟苏皖同岁,十五岁及笄后成的亲,膝下只有这么个宝贝女儿,如今小丫头才刚刚三岁,正是离不得人的时候,想到苏皖也生了个小宝宝,赵冉桐干脆将她带了过来。 苏皖笑着夸了一句,「小姑娘生得真漂亮。」 绵绵更害羞了,这下连小脸都不愿意露出来了,几个人家中都有孩子,瞧到这么乖巧的小姑娘,都忍不住逗弄了几句。 赵冉桐则看向了苏妍,少女肌肤雪白,眉目秀丽,同样是不可多得的大美人,她始终乖巧地坐在苏皖身旁,眉目与苏皖竟然有几分相似。 赵冉桐与苏皖关系最好,自然清楚苏皖一直在寻找妹妹,她不由道:「这位是妍妍妹妹吗?你寻到她了?」 苏皖点头,眼中染满了笑意,另外几人也朝苏妍看了过来。 陆佳慧刚刚就注意到了苏妍,本想问苏皖是不是寻到了妹妹,又怕万一不是,惹她伤怀,见果然是苏妍,她不由赞叹道:「妍妹妹生得可真漂亮。」 几人说闲话的功夫,外面再次传来了热闹的唢呐声和锣鼓声,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喜庆。 苏皖心中不由一动,迎亲的队伍过来了? 正想着,就见柳娘走了进来,她脸上堆满了笑,因为太过高兴,眼部皱纹都加深了许多,「前面传了话来,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王爷跟小主子都下了马,姑娘再检查一下妆容吧,若是无碍,就戴上凤冠,遮上盖头吧。」 苏皖点了下头,她刚刚喝了水,又涂了下海棠色的口脂,这种颜色其实极难驾驭,奈何她生得美,不论涂什么颜色都十分好看。这种正红色,更是衬得她一张脸比牡丹都要娇艳。 涂好后,她便在苏妍的帮助下戴上了凤冠,遮上盖头没多久,院外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显然来的不止是楚宴一人。 他几个表兄弟和至交好友都一并来了此处,苏宝则被他牵在手中,两人同样一身红衣,一个是红色的小衣袍,一个是大红色窄袖直襟长袍,边缘处是金丝滚边,说不出的繁华和喜庆。 一行人簇拥着楚宴和苏宝走进了小院。 小院中绿树成荫,每颗树上都贴着喜字,树枝上也挂着红绸、喜牌,一片的喜气洋洋,有阳光透过枝丫和树叶间洒了下来,照得小院一派祥和。 苏宝被爹爹牵着手,迈入了内室。 他一眼便瞧到了娘亲和姨母,姨母已经变成了漂漂亮亮的模样,娘亲头上则盖着红色盖头,她正安安静静坐在床上,室内还有几个不认识的漂亮姐姐。 苏宝已经一天一夜没见娘亲了,一入内室,他就挣开了楚宴的手,朝苏皖跑了去,「娘亲,娘亲,我好想你啊。」 小家伙就这么朝苏皖跑了过来,一头扎到了她怀里。 苏皖神情温柔,她伸手摸了一下苏宝的脑袋,「小宝乖,你今日乖乖跟着姨母好不好?」 苏宝摇头,「我今天要跟着爹爹,我得陪着爹爹将娘亲迎回家。」 他声音清脆,还带着一点儿奶音,说完停顿了一下,认真与苏皖商量,「娘亲,你不要让人为难爹爹,直接嫁给爹爹好不好呀?」 成亲时,想将新娘子接走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女方的兄长或其他亲人往往会出一两个难题来考一下新郎官,新郎官的表现若符合要求,他们才会痛快地将新娘子交出去。 苏皖等人都愣了一下,赵冉桐忍不住笑道:「谁教你的这些话?难道王爷对自己没有信心?才让小家伙替你求情?」 赵冉桐未出嫁时,胆子就出其的大,她嫁的又是出了名的冷面阎王,成亲后依然乐呵呵的,对楚宴也丝毫没有畏惧之心,刚刚商议由谁来考验楚宴时,任务就落在了她和苏妍身上。 楚宴自打入门后,目光就落在了苏皖身上,她一身镶嵌着南海明珠大红嫁衣,裙面上绣着龙凤呈祥,哪怕戴着红盖头,依然可以看到她修长的脖颈以及近乎完美的轮廓。 楚宴眼眸的颜色微微转深了些。 听到赵冉桐的话,楚宴才扬了一下唇,他也有些意外,摸了一下苏宝的脑袋,「谁教你的这些话?难道还怕爹爹没法顺利将娘亲娶回家不成?」 第73章 他话语虽平淡,言语中却带着一丝不羁,说不出的骄傲,询问的同时也澄清了自己并未找苏宝帮忙的事。 苏宝眨了眨眼,乌黑的眼眸落在了陆暔身上。 刚刚进府时,陆暔提起了成亲的步骤,说想顺利接走新娘子,还得斩五关过六将,只是听着苏宝就觉得好难呀。 苏宝如实道:「谁也没教我,我听表叔说爹爹还得通关,可是我想让娘亲早点嫁给爹爹,我们不通关了好不好呀?」 他小脸白白嫩嫩的,五官十分精致,瞧着可爱的不得了,苏妍心软地一塌糊涂,当即叛变了,「好好好,姨母这一关,算通过了,我不考了。不过还有一关,是这位姐姐考的,小宝若是想让爹爹尽快带走娘亲,得求她才行。」 随即便指了指赵冉桐。 赵冉桐眼睛都瞪大了些,显然没料到苏妍不仅叛变了,还将她供了出来,苏宝当即跑到他跟前拉了拉赵冉桐的手,「姐姐,你也答应我吧,不要为难我爹爹了,我爹娘好不容易才成亲。」 楚宴眼底溢上一抹笑,他走过去摸了一下苏宝的小脑袋,「不必求情,对爹爹这么没信心?」 他身姿挺拔,五官立体,一双眼睛熠熠生辉,矜贵而迷人。笑起来时,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深邃的眼底溢满了光华,当真是让人不敢逼视。 哪怕知道他这张脸有些过分好看,最好不要多看时,众人还是忍不住压下心中的矜持,多瞄了两眼,尽管只是看到个侧脸,不少人心中也忍不住泛起了涟漪,单纯是对美的一种惊叹。 难怪,明明知道他最是寡情,还是有不少女人为他痴狂。 苏宝有些纠结,小脸也皱了起来,他不是对爹爹没有信心,他就是想让娘亲早点嫁给爹爹呀,姨母前两日还跟他说,等娘亲嫁过去后,就可以给他生小妹妹了。 苏宝想要小妹妹。 他虽然绷着小脸没再求情,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却依然盯着赵冉桐,小家伙生得白嫩,五官已经有了日后俊美的模样,被这样一个小可爱眼巴巴望着时,赵冉桐也心软地一塌糊涂。 她一副不堪承受的模样,捂着心脏道:「好了好了,我也不为难你爹爹了,这样总行了吧?小宝高兴吗?」 苏宝的眼睛顿时一亮,清脆地喊道:「高兴,谢谢姐姐。」 这声姐姐让赵冉桐不由失笑摇头,觉得这小家伙真是个嘴甜的,她弯腰晃了晃苏宝的小手,眨眼道:「虽然姐姐这个称呼让我年轻了几岁,我也很喜欢,不过小宝应该喊姨母哦。」 苏宝笑弯了眼睛,闻言立马乖乖喊了姨母。 见她与苏妍竟然都叛变了,陆佳慧等人都有些无奈。苏宝则喜滋滋地扑到了楚宴怀里,若是身后有尾巴,一准儿翘了起来,「爹爹,你快将娘亲接走。」 楚宴这边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尤其是陆暔笑声几乎响彻小院,他捂着肚子道:「不行了,笑死我了,旁人是靠才华征服新娘的家属,表哥你这是靠儿子吗?」 楚宴唇边也溢出一抹笑,摸了一下苏宝的小脑袋,看向苏妍与赵冉桐,「真不考了?」 赵冉桐笑着反问,「难道王爷不想尽快抱得美人归吗?」 楚宴没再说话,他扬了下唇,直接走到了苏皖跟前,男人身材高大,一身气势极有压迫感,哪怕透着盖头看得有些模糊,苏皖依然感受到了他不自觉散发的威压。 楚宴直接在她面前曲膝半蹲了下来,扭头道:「上来吧,我背你。」 她兄长不在,楚宴便想自己背她,苏皖本想让柳娘送的,柳娘见状便没有上前,她眼中满是笑,怕楚宴忘记,还提醒道:「王爷要先带姑娘告别长辈。」 楚宴低声道:「我知道。」 望着男人宽广的后背,苏皖脸上有些发热,她顺从地搂住了他的脖颈,趴了上去,楚宴背着她站了起来,少女身躯娇软,一点重量都没有,但是背着她起身的这一刻,他心中却格外充实。 就仿佛从今往后,心中就多了一份牵挂。 楚宴步伐很稳,一步步朝正厅走去,他们刚走到正厅,一个护卫便走了进来,他低声在柳娘耳旁说了一句什么。 柳娘神色有些难看,这么重要的事,她无法做主,最终还是上前,跟苏皖小声道:「主子,宁远侯府的二夫人带着几个姑娘来了,说是想送送你。」 苏皖下意识蹙了下眉。 她当年中了合欢散后,是想过立马讨回公道的,她本以为二舅母平日里对她尚可,她又与大舅母不合,总归是可以统一立场的,离开景王府时,楚宴为她备了马车,当时便是将她送回了宁远侯府。 然而,二夫人见她出了事,不仅没有安慰,话里话外都是嘲讽,说她一个失贞女,若是再在侯府呆着,只怕也会连累府里其他姑娘。 第74章 苏皖至今记得她的话,她外祖母同样是听到这话,气得当时就咳了血,脑子也愈发糊涂了。苏皖侍奉了外祖母一夜,等她醒来,便擦干眼泪,不顾二舅的阻拦,离开了宁远侯府。 是以她成亲时,也只邀请了几个好友,亲戚一个没邀请。在她出事落难时,她是那种嘴脸,现在竟然不请自来? 二夫人自打知道她要嫁给楚宴后,心中便一直忐忑着,也总算明白了苏宝生辰礼时,为何所有世家勋贵都邀请了,唯独漏下了他们家。 她本以为念在老夫人尚在的份上,苏皖应该不会与宁远侯府断亲,成亲这么大的日子,肯定会邀请他们,谁料都下午了,也没收到她的邀请。 她成亲的日子,这边若是一个人都不去,岂不是公然表明了宁远侯府与她不合?那以后景王岂不是更刁难他们?二夫人这才厚着脸皮带人登门了。 她还将一贯瞧不上眼的庶女带来了,只因为苏皖以前好像挺喜欢她。二夫人本以为会赶在迎亲的队伍来之前赶到,谁知道街上堵得厉害,硬生生迟到了片刻,但是来都来了,让她这么灰溜溜地离开,她又不甘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就不信苏皖敢不敬长辈,将她赶走,便让人通报了一下。 苏皖掩住了眼中的复杂,哪怕是成亲的日子本不该闹大,她也不想与她虚与委蛇,她低声道:「该邀请的我都请了。」 柳娘自然明白了苏皖的意思,直接对护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不予理会。二夫人在门外等了片刻,始终没见人让她们进去,又等了一会儿,却见楚宴背着苏皖一步步走了出来。 她自然明白了苏皖的意思,当下拉下了窗帘,她一张脸涨得通红,吩咐了一句回府,就尽快离开了,唯恐更多的人认出宁远侯府的马车。 楚宴背着苏皖上了花轿,将她放到轿子上时,见她头上的盖头下滑了一些,他伸手拉了一下,男人动作轻柔,外面观看的人瞧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楚宴眼中带笑,翻身上了马,苏宝一双眼睛明亮极了,见爹爹上了马,连忙让侍卫将他抱上了他的小马驹,唯恐他被漏下,众人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苏宝小脸不由有些红。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总算到了景王府,楚宴翻身下马后,便掀开了花轿的帷幔,将红绸的另一头递给了苏皖,苏皖抓住红绸下轿子时,楚宴还伸手扶了她一把。 男人的手十分有力,苏皖本来略微忐忑的心因他这一扶,安稳了许多。两人一前一后入了府,顾及她盖着红盖头,楚宴步伐放得很慢,苏宝则兴奋地跟在两人身旁,小脸上满是开心。 入府后,便见陆太妃已经在正厅坐着了。 苏皖紧紧抓着红绸,因看不清四周的景色和人群,只觉得耳旁格外的热闹,听到一拜天地时,她稳了稳心神,随着楚宴,拜了拜,拜完高堂便是夫妻对拜。 苏皖深吸了一口气,认真与楚宴对拜了一下,随即便被送入了洞房。 新房布置在凌霄堂,房内家具全是焕然一新的,窗户上皆贴着喜字,被褥上也绣着龙凤呈祥,一片喜庆,苏皖被牵着带到了罗汉床上。 室内有不少女眷,都是楚宴这儿的亲属,有荣康长公主、王妃、几个皇子妃和公主,全是皇亲国戚,苏皖刚入内室,就被荣康长公主牵住了手。 苏皖素手纤纤,胳膊抬起时,露出一小截儿皓腕,扶住她的那一刻,长公主只觉得入手一片柔滑,她亲自将苏皖扶到了床前。 楚宴也跟了进来,他身姿挺拔,姿态放松,唇边始终泛着一抹笑,平日里他但凡笑时要么眼中含着讥诮,要么似笑非笑的,甚少有这般愉悦的时候。 长公主不由打趣道:「瞧逸之高兴的,多久没见你这么笑过了?终于抱得美人归了,是该笑一笑。」 楚宴也不恼,唇角微微扬起,苏宝不由看了爹爹一眼,见他确实在笑,他白嫩的小脸上也满是笑意。 陆暔等人却开始起哄,「表哥快掀盖头,喝了合卺酒就可以闹洞房了。」 此话一出,好几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他们一直盼着楚宴成亲,总算等到了这一日,不闹闹又岂对得起自己的等待? 楚宴参加过表哥的婚礼,自然清楚闹洞房的环节,他眼眸微动,下意识又扫了苏皖一眼,她清楚如何闹洞房吗? 苏皖自然是晓得的,她脸颊不由有些发热,正想着楚宴应该会阻止时,便见楚宴拿着喜秤已经挑开了盖头,她抬眼时恰好跌入他深邃的眼眸中。 他一身窄袖直衣襟红袍,眉眼深邃,鼻梁挺直,挺拔的身姿似山巅上的松柏,只是站着不动都给人一种压迫感,他的目光太过幽深,苏皖甚至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 她莫名有些不自在,又长又密的眼睫颤了颤,不受控制地垂下了眼睛。 她头戴凤冠,眼前饶是垂着珍珠流苏,依然可以看清她如画的眉眼,红唇与皓齿,抬眸垂眸间便已然令周围的一切暗淡无光。 第75章 众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从未想过一个人竟然可以美成这样,长公主其实见过少女时候的苏皖,哪怕清楚她有多美,此刻依然被惊艳到了,其他公主们神情也有些愣怔,最先回过神的竟然是六皇子。 他此时已经来到了苏宝跟前,小手还主动拉住了苏宝的手,瞧到新娘子时,不由脱口而出,「小宝,你娘亲真好看,比我七皇叔还好看。」 苏宝小脸依然美滋滋的,丝毫没有替爹爹说话的意思,还嗯嗯点头,「我娘亲最好看了,我爹排第二。」 瞧到苏皖真容的这一刻,大家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是以孩童清脆的声音在房间内格外清晰,众人都不由笑了。 楚宴这才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陆暔眼底满是打趣,不由弹了一下苏宝的小脑袋,「那你排第几?」 苏宝脱口而出,「第一,我跟我娘一样好看。」 他五官精致,小脸白白嫩嫩的,确实好看极了,可是六皇子认真打量他过后,却诚恳道:「你跟我七皇叔长得一样,应该排第二,你若是排第一,那我皇叔也第一。」 苏宝小脸再次皱了起来,「我娘亲第一。」 五公主却道:「我觉得我七皇叔才是第一!」 三个小孩就这么争了起来,众人都忍不住笑得肚子疼,长公主对苏宝道:「不管谁第一,都是你家的人,咱不争了,你们三个这么一闹,大家都注意你们了,谁还看新人喝合卺酒?」 苏宝顿时紧张了,连忙扯了一下楚宴的衣襟,催他快去喝合卺酒。五公主也连忙捂住了嘴巴。 众人忍不住又笑了,苏皖也不由莞尔,楚宴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她脸上,见状唇角也扬了一下,他接过嬷嬷递来的白玉酒杯,递给了苏皖一杯,随即便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男人身姿挺拔,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他在身旁坐下来时,温热的气息都洒在了她脸上,苏皖心中莫名慌了一下,她默念了几句只是个形式而已,才逐渐平静下来。 楚宴分明看到她耳根红了一瞬,下一刻却又恢复了正常,他不清楚苏皖在想什么,不过这一刻,能坐在她跟前,与她一同喝合卺酒,却是值得品味的一件事。 他姿态放松,唇边也溢出一抹笑,举起酒杯,示意苏皖与他交臂,苏皖面上有些羞赧,动作却无比顺从,与他手臂交缠了一下才喝下杯中的酒。 没人告诉她不必喝完,苏皖忍住辣意,一口气全饮了下去。成亲的女眷都被她的举止惊住了,本以为她擅长喝酒,谁料放下酒杯时,就见她咳了起来。 她如玉的肌肤上瞬间弥漫上一层薄红,眸中也含了一层薄雾,当真是应了那句,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楚宴止不住地心动,他同样喝完了酒,因酒量好,一点感觉都没有,见她被呛到了,便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背,他的动作十分温柔,身旁的女眷都忍不住有些脸红。 楚宴却完全没有在意众人的目光,又示意丫鬟给她倒杯水。 喝了水,苏皖才压下那股子咳意,苏宝担心地蹭到了她跟前。苏皖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见娘亲没事了,苏宝才松口气。 喝完合卺酒,便是闹洞房环节,时下闹洞房的环节有好几种新鲜花样,皆是从民间传来的,其实贵族子女是不屑这种玩法的,尤其是贵女们,觉得太失体统。 尽管她们心中不喜,究竟会不会闹洞房却不是她们能决定的。闹洞房的都是与新郎同辈的年轻人,新郎若是足够威严,这些年轻人一般不敢太闹腾,若新郎是放任自流的态度,那么闹洞房环节就会变得格外有趣。 楚宴眼眸幽深,姿态懒散,陆暔等人都有些摸不清他的心思,不过年轻人都是爱热闹的,不知谁喊了一句,「闹洞房,闹洞房!」 随后便有人伸手推了楚宴一把,直接将他推到了苏皖身上。 见苏皖一张脸红得几乎滴血,年轻人更兴奋了,不由喊道:「亲一个,亲一个。」 长公主与苏妍等人则将孩子护到了怀里,眼底都带了点笑,苏宝从苏妍怀里露出个小脑袋,好奇地朝爹爹和娘亲看了过去。 楚宴扫了一眼苏皖,少女眉眼低垂,一张脸红得几乎滴血,哪怕清楚任谁在这种情况下都会不自在,楚宴一颗心还是不由跳得有些快。耳边的喧嚣声此起彼伏,他眼中却只有眼前人。 她头戴凤冠,身披嫁衣,一双潋滟的凤眸溢满了娇羞,酒不醉人人自醉,楚宴一颗心微微有些发热,反应过来时,他便已经扶住了她的肩,男人俊美的脸越靠越近,他撩开她额前垂下的珍珠,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苏皖根本没想到他真会亲,柔软的唇落在额头上时,她一颗心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眼中也带了点紧张,好在他只是在额上亲了一下,很快便放开了她。 尽管如此苏皖一张白皙的脸还是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第76章 见他果然亲了,一些人忍不住兴奋地叫了一声,有人却啧了一声,「只是亲额头算什么亲?来个真正的吻啊!」 纵然只是亲了一下额头,瞧到她羞赧的模样,楚宴心中却止不住的怦然心动,见不少人的目光都留在苏皖脸上,他突然不爽极了,语气也淡淡的,「闹够了没?」 这句话语气虽淡,眼中的威胁却不言而喻,少年时期的他喜怒不定又玩世不恭,时常说翻脸就翻脸,哪怕及冠后,他稳重不少,也甚少随便发脾气,众人还是有些杵他,见状都老实了下来。 苏皖这才松口气。 楚宴又扫了苏皖一眼,将少女柔美明艳的模样刻到了心中,这才起身站了起来,他低声道:「我先去敬酒,你若是饿了就先吃点东西。」 苏皖轻轻颔首。 见他竟然如此体贴,陆暔等人想要起哄,被楚宴扫了一眼,却又老实闭了嘴,大家随着他一一退了下去,长公主等人也出去了,唯有苏妍与苏宝留了下来。 苏妍眼中满是笑,等众人都退下去后,她忍不住拉着苏皖的手笑道:「真好,姐姐都出嫁了。」 苏皖怦怦乱跳的心这才恢复正常,刚刚她还真怕楚宴任他们胡闹,她笑着摸了一下苏妍乌黑的发,「你也累一旁晚了,也该饿了,出去一道用点晚膳吧。」 苏妍乖乖点头,苏宝却从床上摸了个花生,小手飞快剥开后就塞到了苏皖嘴里,苏皖本不爱吃花生,因是苏宝给的,才吃了下去。 刚吃下去,又被小家伙塞了一个桂圆,苏皖捏了一下小家伙白嫩的小脸,不过还是吃了下去。 刚吃完就听苏宝欢喜道:「娘亲都吃了,要早生贵子才行!不对不对,要给我生个小妹妹!我要小妹妹!」 他才四岁大,若是没人告诉他,又岂会知道花生和桂圆的寓意?苏皖眼眸微动,瞥了苏妍一眼。 苏妍乌黑的凤眼眨了眨,伸手就牵住了苏宝,笑道:「我们出去用晚膳啦,晚上是你们的洞房花烛夜,姐姐跟姐夫要好好珍惜哦,我跟小宝先走了,晚上小宝跟我睡,姐姐不必挂念。」 说完就拉着苏宝逃之夭夭了。 两人绕过屏风的那一刻,苏皖还听到苏宝眨着黑白分明的眸子,仰着小脸问苏妍,「姨母,什么是洞房花烛夜?」 苏妍有些心虚,连忙捂住了苏宝的嘴,对上姐姐无奈的目光时,她无辜地眨了眨眼,飞快溜走了。 苏皖无奈地摇头,她与楚宴这桩亲事不过是走个形式,哪有什么洞房花烛夜? 苏皖觉得敬完酒,他肯定直接就去书房了,倒也没觉得拘束。她打算先取下凤冠,凤冠足有几斤重,压得她脖颈都是酸的。 端芯今日始终跟在她身后,见状便上前帮她取下了凤冠,取下凤冠后,苏皖又卸了妆,她肌肤雪白,五官毫无瑕疵,粉黛未施时,依然美得令人心动。 才刚卸好妆,就见外间传来了敲门声,端芯走了出去。 青烟带着三个丫鬟,端着托盘候在门外,瞧到端芯,她温声细语解释道:「王爷怕王妃饿着,命奴婢们给王妃传些晚膳。」 端芯便让她们进来了,丫鬟们从头到尾都恭敬得很,摆好饭菜要退出去时,青烟才不动声色看了苏皖一眼,瞧到苏皖娇艳又不失纯净的侧脸时,她掩住了眼中的情绪。 苏皖确实有些饿了,便用了些晚膳。 端芯不由道:「王爷可真体贴,姑娘真是嫁对了。」 尽管觉得他确实很细心,苏皖还是有些好笑,怎么一个二个的都在为楚宴说好话? 「我们为何成亲你又不是不知道?」 尽管知道,也不妨碍端芯对楚宴印象极好,清楚感情的事只能慢慢来,她也没有多说旁的,苏皖用完晚膳,便去沐浴了。 因是头一次喝酒,尽管喝得不是特别多,泡澡时苏皖还是有些头晕,她便多泡了一会儿。出来时,她换了身轻便的海棠裙,裙上还绣着百子百福的花样。 她此刻已经略微有了些醉意,是端芯将她扶到的罗汉床上,苏皖有些晕,靠在床上后就泛起了困。 端芯伸手拉了一下丝绸被,盖在了她身上,随后便退了出去。 苏皖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听到了脚步声,男人身姿挺拔,已经走到了床前,苏皖支撑着脑袋,挣扎着想坐起来。 楚宴却扶住了她的手臂,「困了?」 他声音低沉冷冽,落入耳中格外好听。 苏皖挣扎着坐了起来。 她已经脱掉了外衫,身上只着雪白色的里衣,她玉雪娇软,面若桃李,艳比花娇,乌黑的发温顺地披于身后,粉黛不施的脸似冰雕玉琢般,一颦一笑皆撩人心弦。 苏皖只是有些微醺,却还有自己的意识,见楚宴来了,她不由道,「王爷怎么来了?」 第77章 楚宴漆黑的眼眸上挑了一下,俊美的容颜让人瞧不出情绪,「这是我的房间,我不来这儿去哪儿?」 苏皖意识微微有些迟钝,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她披上自己的衣服,想要下床,「那我回奉水苑吧。」 楚宴却按住了她的肩膀,不容置疑道:「你难道想刚成亲,就传出我们不和的消息来?」 苏皖眨了眨眼,脑袋有片刻的迷糊,楚宴又道:「就睡这儿吧,我们既然成了亲,就得有成亲的样子,洞房花烛夜却分房而居,对苏宝也没什么好处。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乱来,你大可放心。」 苏皖只是脑袋转的慢,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后,就微微点了下头,「那王爷睡哪儿?打地铺吗?」 楚宴见她没有坚持要走,紧绷的身躯就放松了些,他站直了身躯,道:「我先去沐浴,等会儿再商量。」 苏皖点头,她今日倦极了,脑袋也不如平日里转的快,放在以往,她绝不可能在外男面前露出这样一面,早爬起来穿上外衣了。此刻楚宴才刚走,她就忍不住又躺了下来,本打算眯一会儿就起来,跟他商量一下,谁料却睡着了。 楚宴洗完,穿上了亵衣亵裤,随后边擦着头发边走了出来。平日里他睡得晚,洗完头发也懒得仔细擦,都是任风将其吹干。 今日却认真擦了一下,差不多擦干时,他才丢下布巾,朝床边走了过来,他衣襟半敞,露出一大片精致的锁骨,举手投足间满满的男人味。 走近后,他就发现床上的女人已经睡着了,难怪如此安静。 苏皖半蜷缩着身体,雪白的脸颊陷在大红色被褥里,腮边还垂着两缕发丝,衬得皮肤莹白如温玉,她娇艳若滴的唇微微长开了一些,隐约可以看到一点她雪白的贝齿。 望着她略显倦怠的眉目,楚宴竟有些不忍打扰她,索性床够大,倒也不需要将她往里推,楚宴扯开大红色的丝绸被,躺到了床上。 他上床时,发出了一点儿动静,大抵是被吵到了,苏皖秀气的眉蹙了一下,脸颊在被褥上蹭了蹭,楚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等她蹙起的眉舒展开,才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 室内不仅燃着红烛,还搁着几个夜明珠,使得室内亮如白昼,因为离得近,楚宴连她纤长卷翘的睫毛都瞧得一清二楚,再往下是娇艳欲滴的唇。 楚宴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在她唇上印了一吻。 尽管这桩亲事是他骗来的,这样静静望着她时,楚宴心中还是带了点儿满足的感觉,不过他向来说话算话,说了不会强人所难,就不可能趁她睡觉时,为所欲为。 他又静静望了片刻,便拉下帷幔,将她柔软的身体搂入了怀中,苏皖隐隐察觉到有人靠近了她,又搂住了她的腰。 她本想睁开眼看一眼,奈何眼皮十分沉重,酒精麻痹了她的神经,让她毫无警惕可言,她最终还是睡了过去。 她腰肢无比柔软,身上还带着一股栀子花香的味道,搂入怀里后,房间里蜡烛燃烧的味道都没那么难闻了。 楚宴不仅不喜欢蜡烛的味道,也很不喜欢煤油灯燃烧的味道,不然也不会在室内摆着夜明珠,若非嬷嬷早就提醒了,新婚时蜡烛燃一夜比较吉利,他早就熄灭了。 这一晚尽管房内燃着蜡烛,楚宴却依然睡得很不错,怀里是柔软的身体,鼻端是甜美的花香味,梦中,他甚至梦到了一片片花海。 苏皖睡得也很沉,她一夜无梦,醒来时,头依然有些疼,她下意识蹭了蹭被褥,蹭到一半,才察觉到不对,鼻端处竟好似有个温热的东西? 苏皖吓得顿时睁开了眼睛,此刻天早就亮了,因床上遮着帷幔,入目依然一片漆黑,苏皖只隐约看到一个轮廓,她身边分明躺着另一个人。 苏皖彻底惊醒了,同时也察觉到腰上搭着一个手臂,她不由咬了下唇,脑海中竟然怎么也想不起昨晚的事,她只隐约记得楚宴来后,跟她说了句什么,后来她就躺下了,难道昨晚他们竟然? 苏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仔细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对。 她尚且记的几年前与楚宴那一晚过后的感受,不仅腿软腰也很疼,如今除了头疼得厉害,似乎没有旁的感受,苏皖隐隐松口气。 她这么一动楚宴便也醒了,他伸手又将人往怀里搂了搂,声音低沉而慵懒,还带着一点点鼻音,好听的不得了,「醒了?再睡会儿。」 苏皖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半晌她才伸手挪开了搂在她腰间的手,「王爷怎么也在这儿睡的?」 楚宴掀开眼皮看了苏皖一眼,尽管周围很暗,瞧不出她的神情,他也能猜出她的心情,他又伸手将她僵硬的身躯圈到了自个怀里,恹恹道:「别吵,等睡醒了再说。」 说完他就又闭上了眼睛。 苏皖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周围太暗,她只能隐约瞧到他的轮廓,见他竟然就这么睡了去,苏皖颇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心中憋着的那股气也变成了无奈,谁要被他这么搂着睡? 第78章 她没再管她,径直坐了起来。怀里柔软的身体就这么没了,楚宴有些烦躁地也坐了起来,「到底要不要睡了?」 苏皖神情微顿,低声道:「王爷若想睡就自己睡吧,我想起来了。」 她也没再问楚宴为何要同她躺一张床上,不用想回答也是,这是我的床,我不睡这儿睡哪儿? 与他认识久了,羞耻心好像都没那么严重了,换成之前发现与一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尽管什么都没做,苏皖肯定也很崩溃,现在,过了最初的震惊后,她竟也能努力保持平静。 床上太黑了,黑得她什么都瞧不清,她绕到脚头,想走出去,先将帷幔拉开时,谁料楚宴的脚竟然伸到了顶头,她不小心被绊了一下,苏皖整个人朝外跌去。 她心中一紧,下意识闭了眼睛,楚宴却长臂一勾,将人捞到了怀里,她柔软的身体整个扑在了他身上,楚宴呼吸一窒,闷哼了一声。 两人紧贴在一起,凌乱的发丝也交缠在了一起,苏皖一颗心跳得极快,白嫩柔滑的手抵在了楚宴胸膛上,听到楚宴的闷哼声,她才想起他手臂上还有伤,难道压到他的伤了? 苏皖手忙脚乱地移开了些距离,「王爷,我碰到你的伤了?」 楚宴神色不变,说了声无事,才懒洋洋松开手,他怕她又因瞧不清跌下去,就起身用金钩挂起了大红色的帷幔。 帷幔被撩起时,窗外的阳光洒了进来,见他只着亵衣亵裤,光滑的胸膛还露出一大片,苏皖脸上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烫。 楚宴最近都没有上朝,已经好久没起这么早了。他还是困得不行,一张俊脸也恹恹的,对着娇妻也还是困,只拉了一边帷幔,就又倒回了床上,他喜欢睡觉时抱着一个东西,没了苏皖便将枕头抱到了怀里。 苏皖担心他的伤,便戳了一下他的身体,「王爷,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吧,不行就早点时间换药。」 楚宴不想动,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明明个头这么高,这赖床的模样却跟个孩子似的,苏皖心中腹诽不已,不明白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 这伤却是因她受的,苏皖自然不好不管,她半跪在床上,小心拿起了他的手臂,仔细拉起了他的衣袖,男人有力的小臂就这么露在了眼前,上面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只有一小片渗出了血,瞧着倒也没有大碍。 他若实在不想换,就晚会儿吧。 苏皖本不想再喊他了,却又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新婚头一天夫妻俩是需要给公婆敬酒的,尽管先皇已经不在了,陆太妃又身处后宫,他们也需要入宫一趟,给长辈们敬完酒,还需要拜见一下帝后。 哪怕他们的成亲只是一个形式,在外人眼中他们依然是一体,该有的礼节不可废,苏皖便开口道:「王爷还是起来吧,我们需要入宫一趟,得给太妃娘娘请安去。」 楚宴蹙了下眉,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以为他没有听到,苏皖又耐心重复了一句,楚宴这才总算有了反应,他闭着眼恹恹吐出个吵字。 苏皖见他没有动弹的意思,心中颇有些无奈,苏宝都不会像他这么赖床,她良好的教养也有些端不住,她避开他的伤,晃了他一把,「起来了,若是去迟了就不好了。」 男人有些不爽,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半晌才低哼道:「我若起来有什么好处?」 苏皖愣了一下,这话就仿佛是为她而起似的,她很想豪气的说你爱起不起,可是想到若是不去敬酒,旁人说起来也肯定是说她不懂礼数,绝不可能赖到他身上。 她无奈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楚宴这才勉强精神了些,他半坐了起来,衣襟半敞,乌黑的发垂在身后,俊美的脸上,神情依然十分困倦,「成亲头一个月,按规定王妃都得住在主院,过了这一个月,才会搬回自个的住处,你这一个月就老实住在凌霄堂,免得让我没脸。」 苏皖其实不太懂,这跟让他没脸有什么关系?他完全可以对外说是不喜与人同睡才让她搬回住处的,心中如此想,苏皖便问出了声,楚宴扫了她一眼,分明是懒得解释。 他就这么又躺了回去。 苏皖盯着他的后背看了一会儿,也没能想出来他究竟什么意思,楚宴见她既不说话,又不妥协,拉着脸又坐了起来,这次神色更臭了。 「你我既成了亲,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若是刚成亲就传出我们感情不和,旁人的议论绝不会少,母妃肯定也要时不时过问,说不得还会让我娶个侧妃回来,烦都要烦死了,你搬回了奉水苑倒是乐得轻松,想过我吗?」 本来就是假成亲,还管什么感情和不和?难道他还在乎旁人的议论?苏皖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见她依然没有答应,楚宴神情又臭了一分,「难道让你住凌霄堂就这么委屈你?我还没嫌弃你,你倒嫌弃起我来了?」 这根本不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好么。成亲前,他根本不是这样说的,苏皖有些崩溃。但是对上他理所当然就应该住在一起的神情,她愣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宠妃至上》卷一 作者:亦夏 02、《宠妃至上》卷二 作者:亦夏 03、《宠妃至上》卷三 作者:亦夏 04、《宠妃至上》卷四 作者:亦夏 05、《宠妃至上》卷五 作者:亦夏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